《新王伦新梁山》 第一章:开局一座梁山泊,头疼! 王伦猛地坐了起来,宿醉般的头痛狠狠锤击着他的太阳穴,眼前一片昏花。 “嘶……什么劣质二锅头,后劲儿这么大……”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抱怨,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几秒钟后,眼前的模糊渐渐褪去,他僵住了。 雕花的木床顶,古旧的青纱帐,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点霉味的褥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气、水汽,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过去”的气息。 这绝不是他那月租一千八,堆满泡面盒和脏衣服的大学狗窝! 他惶然四顾。一间颇为宽敞的古式房间,陈设简陋,一桌,一椅,一个掉了漆的木柜,墙上光秃秃的,角落里甚至能看到蛛网。窗户是木格糊纸的,透进来的光线昏黄昏黄。 我是谁?我在哪儿? 念头刚起,一股庞杂混乱、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王伦……梁山泊……旱地忽律朱贵……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白衣秀士…… 一个个名号,一段段模糊的人际关系,夹杂着落第秀才的酸腐、占山为王的忐忑、对自身武艺低微的焦虑、对可能被强人取代的深深恐惧……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白色文士长衫,摸了摸头上大概是古人束发的东西,再感受一下这具明显比原来那个天天熬夜打游戏的亚健康身体要稍微结实点的身板…… “我……操……” 一个荒谬至极,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在他心里炸开。 他,二十一世纪大三在读,名叫王伦的普通男大学生,通宵赶完课程论文后一觉睡死,穿了。 穿成了水浒传里,那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开局就被林冲火并掉的倒霉蛋炮灰——梁山初代目,白衣秀士王伦! 而且,看这记忆碎片,现在林教头还没被逼上梁山,高俅那厮还在东京城里作威作福,也就是说……他,王伦,正坐在这个未来好汉云集、危机四伏的梁山第一把交椅上,屁股下面坐的不是椅子,是他妈一个即将引爆的炸药包! 王伦(姑且这么称呼他吧)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不行,绝对不行!等林冲一来,按照原著剧情,自己这小心眼的人设加上晁盖吴用那一伙人的煽风点火,百分百要被林教头一刀捅个透心凉,然后成为水浒传里第一个被内部清理的大佬,遗臭万年! 必须做点什么!改变!一定要改变!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凭借原身那点可怜的記憶,加上自己对水浒传电视剧和小说那点模糊的了解,他开始疯狂分析现状。 梁山现在,穷,非常穷! 人手不过七八百,还多是老弱病残。核心领导层,就他王伦,加上杜迁、宋万、朱贵三个本事平平的元老。经济来源主要靠劫掠周边过往的零星客商,收入极其不稳定,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山寨库房里老鼠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那种。 就这实力,别说应对将来可能的官府围剿,就是旁边少华山上跳出来个九纹龙史进,估计都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没钱,没人,没粮……这他妈是地狱开局啊!”王伦抱着脑袋,感觉比面对高数挂科还要绝望。 难道真要坐以待毙,等着林教头来送自己上路? 等等……林冲…… 王伦踱步的脚步猛地一顿。 林冲为什么火并自己?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嫉贤妒能,不肯收留,逼得他走投无路,加上吴用等人煽风点火。 那如果……自己不仅收留,还重用他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原著的剧本走?我现在是王伦,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知道梁山会壮大,我知道哪些人是人才!我为什么不利用这份“先知”,把梁山打造成我的根据地,而不是我的坟场? 现代人的知识,不就是我最大的金手指吗? 管理学、经济学、组织行为学……那些为了混学分而死记硬背的东西,此刻仿佛在脑海里活了过来。虽然只是皮毛,但用来整顿这个原始草创的山寨,说不定有奇效? 用绩效考核调动喽啰的积极性?用标准化流程提升打劫(啊不,是“筹措粮饷”)的效率?用企业文化(如果山贼也有文化的话)增强凝聚力? 这画风……想想还挺带感? 王伦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一种名为“求生欲”和“搞事之心”的东西开始熊熊燃烧。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坐等林冲来捅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荒诞感,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白衣,努力摆出一点“寨主”的架势,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两个抱着朴刀,站得歪歪扭扭,正在打哈欠的小喽啰。见到他出来,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挺直腰板,讷讷地喊:“寨……寨主!” 王伦学着原主记忆里的样子,微微颔首,面无表情(主要是心里虚):“去,击鼓聚义,让杜迁、宋万、朱贵三位头领,速来聚义厅议事。” “是!寨主!” 聚义厅。 这名字听着霸气,实际上就是个稍微大点的木棚子,四面透风,主位上铺着一张掉毛的虎皮(疑似染色狗皮),下面两排交椅歪歪扭扭。 杜迁、宋万、朱贵三人很快赶到。杜迁黑壮,宋万高大,朱贵则干瘦精明,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疏离。这位王伦寨主,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自怨自艾,偶尔下达命令也是瞻前顾后、小家子气,今天怎么突然主动召集议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伦坐在主位,看着下面三位名义上的兄弟,实际上的潜在“火并参与者”,手心有点冒汗。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 “三位兄弟,我梁山泊立寨于此,虽暂得安身,然根基浅薄,长此以往,绝非良策。” 开场白很官方,杜迁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没说话,静待下文。 “近日我苦思良久,以为我梁山欲图发展,必须革除旧弊,锐意求新!”王伦开始引入思路,“首先,便是要明确目标,量化考核!” “量……量化考核?”杜迁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正是。”王伦拿出早就打好的腹稿,“即日起,山寨设立‘业绩点’制度。凡我梁山弟兄,下山‘借粮’,需记录目标价值、出动人手、所得财物,按比例换算成功绩点。巡逻、守寨、打探消息等,亦按劳绩给予点数。每月一核算,功绩点前列者,赏!钱粮、布匹、甚至……未来更好的交椅位置!末位者,罚!扣减钱粮,加强操练!” 朱贵的小眼睛眯了起来,精光闪烁。他常年负责山下酒店,迎来送往,最是精明,立刻嗅到了这制度背后驱动利益的巨大力量。“寨主的意思是……让兄弟们干活更有奔头?” “朱贵兄弟一语中的!”王伦赞许地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有个能跟上节奏的),“不仅如此,山寨钱粮收支,需设立账房,明晰账目,每日核对,杜绝糊涂账!各头领分管事务,权责需明确,谁的人出了问题,我就找谁!” 这就是要搞财务透明和岗位责任制了。 宋万瓮声瓮气地开口:“寨主,俺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俺就觉得,让兄弟们吃饱饭,有架打,就行!” 王伦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宋万兄弟,让兄弟们吃饱饭,正是我等头领之责!然,如何让大家吃得更好,让山寨更加强大,便需讲究方法。譬如操练,亦需制定章程,分组对抗,优胜者奖,不仅能提升战力,亦能激发血性!” 他结合着脑子里冒出来的杂学知识,又提出了“梁山团建”的初步构想,什么定期比武、集体狩猎(顺便改善伙食)、甚至思想教育课(灌输忠诚度和山寨发展愿景)…… 杜迁、宋万听得云里雾里,但“奖罚分明”、“吃得更好”、“激发血性”这些词,他们听懂了,似乎……有点道理? 朱贵则是越听眼神越亮,他隐隐感觉,这位一向酸腐懦弱的寨主,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这些想法虽然闻所未闻,但条理清晰,直指山寨如今散漫、低效的痛处。 “此外,”王伦最后图穷匕见,抛出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一项改革,“我意,扩建造船工坊,大力发展水军!同时,山下酒店,不仅要接待四方好汉,更需以此为据点,广布眼线,收集各地消息,尤其是官府动向、富户情报!这叫做……信息至上!” 水军是梁山天然的屏障,信息是生存和发展的耳目,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一番长篇大论,把王伦自己都说口渴了。他停下来,观察着三人的反应。 杜迁和宋万还在消化,脸上是明显的将信将疑。朱贵沉吟片刻,率先拱手:“寨主深谋远虑,朱贵佩服!属下以为,这些举措或可一试!” 有了朱贵带头,杜迁和宋万也只好跟着表态:“全凭寨主吩咐。” “好!”王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第一步总算卖出去了,“那便如此定了!具体细则,稍后我们详细商议。三位兄弟各司其职,即刻着手推行!”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梁山泊像是被注入了一股陌生的活力(或者说,是鸡飞狗跳)。 王伦亲自督阵,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给大小头目讲解什么叫“绩效考核”,什么叫“分工协作”(应用于打造兵器、修补船只)。喽啰们一开始怨声载道,觉得规矩多了,不自在,但当第一个月考核结束,几个表现突出的家伙真金白银地拿到了赏钱,大鱼大肉地吃了一顿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干活!必须努力干活!为了功绩点!为了吃肉! 山寨的风气,悄然发生着变化。虽然依旧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至少,有了一点朝着“正规化”匪帮发展的苗头。 王伦站在聚义厅前,看着校场上比往日认真了不少的操练队伍,看着远处水洼里正在加紧修补的船只,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底气。 改变已经开始了。虽然缓慢,虽然别扭,但总归是在向前。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铅云低垂,似乎要下雪了。 “也不知道林冲到哪儿了……”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心里那根弦依旧紧绷。 历史的车轮,会不会因为他这只小蝴蝶的翅膀,而转向未知的方向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在这梁山泊上,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顺便,把这份“山寨CEO”的工作,干得风生水起。 第二章:绩效梁山,头疼依旧! 王伦的新政,像一块砸进死水潭的大石头,在梁山泊激起了层层浪花。只是这浪花,多半是喽啰们怨声载道的唾沫星子,以及几位头领消化不良的嗝儿。 首先是“业绩点”制度。想法是美好的,让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但执行起来,王伦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喽啰里面有个叫李老六的,是个积年的老油子,平日里偷奸耍滑、磨洋工是一把好手。新政一出,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带着几个跟他一样滑头的弟兄,专挑那些看起来家底薄、护卫弱的小商队下手,每次“出勤”都“圆满”完成,抢回来的东西不多,但胜在稳定,功绩点积少成多,第一个月结算,他的名字居然赫然排在奖励名单的中游! 反倒是杜迁手下几个实心眼的憨货,憋着劲儿想干票大的,盯上了一支看起来油水足的商队,结果碰上了硬茬子,对方请了镖师,不仅没抢到东西,还折了两个弟兄,灰头土脸地回来,功绩点扣成负数,还得倒贴伙食费。 杜迁气得哇哇叫,提着朴刀就要去找李老六“理论理论”,被王伦好说歹说拦下了。 “寨主!你看看!这他娘叫什么事!老实人吃亏,滑头鬼得意!俺老杜咽不下这口气!”杜迁黑脸上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差点喷王伦一脸。 王伦也是哭笑不得,他想起以前大学里小组作业,好像也是这么个情况。他揉着太阳穴,对杜迁和闻讯赶来的朱贵、宋万解释道:“此乃制度漏洞,需打补丁……呃,需完善之。” 他赶紧召集人手,给“业绩点”制度打上了第一个补丁——引入“任务难度系数”和“风险评估”。打劫武装商队和抢掠乡下老财,获得的功绩点基础值完全不同,并且需要提前报备,由朱贵的情报网初步评估风险。同时,对于李老六那种“刷单”行为,增加了“单次收益下限”和“团队协作评分”,避免有人出工不出力,纯靠次数堆积分。 李老六等人的小聪明瞬间没了用武之地,看着新规直嘬牙花子,暗骂寨主这读书人肚子里弯弯绕真多。而杜迁手下的憨货们,虽然上次失败了,但因为他们挑战的是高难度目标,王伦特地给了个“勇于尝试奖”,扣的功绩点减半,算是安抚。 这一番操作,看得杜迁、宋万眼花缭乱,朱贵却是暗暗点头,觉得寨主这法子,虽然繁琐,但确实越来越像个样子了。 其次就是“标准化流程”和“思想教育课”了。 王伦试图把打造兵器和修补船只的流程标准化,分工协作,提升效率。想法很好,但执行起来,那帮习惯了抡圆了膀子瞎敲打的铁匠和木匠们叫苦不迭。一会儿是尺寸不对,一会儿是工序乱了,原本一天能胡乱敲出三把朴刀,现在严格按照“流程”来,两天才出两把,还因为某个环节的生疏导致质量参差不齐。 “寨主啊,不是俺们不用心,是这规矩……它绑手啊!”老铁匠苦着脸抱怨。 王伦看着那几把歪瓜裂枣的“标准化”朴刀,也是无语。他意识到,改革不能一蹴而就,尤其是技术和习惯的转变。他只好暂时放宽要求,允许在保证核心步骤的前提下,有些许灵活变通,同时承诺,等大家熟练了,效率自然会上去。 最让杜迁和宋万头大的,是那劳什子“思想教育课”。 王伦本意是增强凝聚力,灌输点“忠义”、“团结”、“山寨是我家,发展靠大家”之类的核心价值观。但他忘了,底下坐着的是一群大字不识一箩筐,听着之乎者就能立刻睡着的糙汉子。 第一次开讲,王伦站在临时搭的台子上,咳嗽一声,刚开了个头:“夫梁山泊者,我等安身立命之所也……” 下面立刻鼾声四起,尤其是宋万,脑袋一点一点,口水都快流到胸口了。 杜迁强撑着没睡,但眼神发直,明显神游天外。 王伦讲得口干舌燥,感觉自己像个傻X。他不得不改变策略,摒弃文言,用大白话,甚至夹杂着从原主记忆里搜刮来的市井俚语。 “……就是说,咱们梁山好了,大家才能吃香的喝辣的!谁要是敢来抢咱们的饭碗,咱们就拧成一股绳,揍他娘的!” “好!”这下反响热烈了,尤其是提到“吃香的喝辣的”和“揍他娘的”时,喽啰们群情激昂,吼声震天。 杜迁和宋万也来了精神,觉得寨主这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虽然这“思想教育课”的画风变得有点奇怪,但总比听天书强。 山寨就在这种磕磕绊绊、鸡飞狗跳中,缓慢而又坚定地发生着变化。抱怨声依旧有,但看着库房里渐渐多起来的粮食和铜钱,看着考核优秀者真能拿到实惠,大多数人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些“新规矩”。至少,校场上操练的身影认真了许多,水洼里修补船只的进度快了一些,朱贵山下的酒店,也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四面八方的消息。 王伦站在聚义厅前,看着这略显混乱却充满生机的景象,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初步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虽然粗糙,但方向没错。 然而,一股新的、更深的焦虑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管理能提升效率,制度能规范行为,但梁山要真正壮大,光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缺人才啊! 他现在手下,杜迁、宋万,冲锋陷阵算把好手,但指望他们独当一面、运筹帷幄?怕是能把家底都赔光。朱贵倒是精明,但主要负责情报和接待,格局和能力也有上限。 他自己呢?一个半吊子大学生,靠着点现代管理的皮毛和先知先觉,糊弄一下现在这个草台班子还行。等到将来,面对真正的官军围剿,或者与其他强大的山寨势力冲突,需要的是能练兵、能打仗、能出谋划策的真正人才! 林冲倒是马上要来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军事训练和个人武艺绝对是顶尖的。可人家是奔着避难来的,心里还揣着对高俅的滔天恨意,能不能真心实意为梁山出力,还是个大问号。而且,一个林冲也不够啊! 武松、鲁智深、吴用、公孙胜……那些在原著里熠熠生辉的名字,如今在哪里?他又该怎么去招揽? 难道要学刘备三顾茅庐?可他王伦现在只是个名声不显的山贼头子,哪个贤才脑子进水了会往梁山这贼窝里跑?就算知道他们在哪儿,他敢下山去请吗?怕不是刚露面就被官府当功劳给拿了。 贴招聘启事?梁山泊诚聘各类军事、管理、技术人才,待遇从优,五险一金……哦,没有金,包吃住? 王伦自己被这想法逗笑了,随即又是一阵无力。 空有“先知”,却无力改变。他知道哪里有人才,却不知道如何将他们“下载”到自己的梁山。 “朱贵兄弟,”他找到正在核对账目的朱贵,状似随意地问道,“近日山下,可曾听闻有什么不得志的好汉,或者犯了事的好手流落江湖?” 朱贵放下账本,想了想,摇摇头:“回寨主,多是些寻常流民,或是些本事稀疏的江湖艺人,真正称得上‘好汉’的,未曾听闻。”他顿了顿,补充道,“寨主求贤若渴,属下明白。只是……我梁山如今名声不显,恐难吸引真正的大才。” 王伦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朱贵继续忙去了。 道理他都懂,可这人才困境,就像一根无形的绳子,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改革初见成效的喜悦,也被这股焦虑冲淡了不少。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远处水泊茫茫,群山隐隐。 人才啊人才,你们到底在哪儿?我又该如何把你们忽悠……啊不,是请上梁山呢? 王伦挠着头,感觉刚解决了一个旧头疼,又迎来了一个新头疼。这梁山CEO,可真是不好当啊! 好的,这是根据您的要求创作的第三章,聚焦于王伦对人才的渴望以及他试图通过柴进扩大声望的纠结与尝试。 第三章:书信柴进,名望之困 梁山的日月在王伦的捣鼓下,像加了轮子般骨碌碌往前滚。校场上的呼喝声日渐整齐洪亮,水寨里新补的船只也多了几分精神气,连库房那总唱空城计的粮囤,也终于有了点实在的底子。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正规化匪帮”的道路上稳步前进。 但王伦心里的那块大石头,非但没落下,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分量见长。 人才!他缺人才缺得眼睛都快绿了! 看着杜迁和宋万为了手下几个小头目的考核排名差点上演全武行,看着朱贵捧着越来越厚的账本眼底发青,王伦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管理层都快透支了,底层喽啰素质参差不齐,这摊子要是再大点,非散架不可。 他脑子里那点现代管理的存货,应付当前局面已是左支右绌。他太需要几个能扛大梁的狠角色了——能练兵如林的将才,能运筹帷幄的谋士,甚至来个能工巧匠改善下军备也好啊! 可现实是,梁山泊的名号,在真正的高手耳中,大概跟“黑风寨”、“二龙山”之流没啥区别,甚至可能还不如。人家少华山还有九纹龙史进呢!他王伦有什么?一个酸秀才,三个本事平平的元老,外加几百号刚学会看“业绩点”吃饭的乌合之众。 “寨主,又为人才之事烦忧?”朱贵捧着一叠新整理的情报进来,见王伦对着水泊地图长吁短叹,便猜到了七八分。 王伦转过身,苦笑道:“朱贵兄弟,你说,咱们这梁山,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心甘情愿地来投?” 朱贵放下情报,沉吟道:“寨主,江湖人重义,也重名。我梁山如今,缺的便是一个‘名’字。若有德高望重之人代为引荐宣扬,或可事半功倍。” 德高望重之人?王伦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名字——小旋风柴进! 对啊!怎么把这尊大佛给忘了!原著里,柴进可是专门接济流配罪犯和落魄好汉的孟尝君式人物,江湖声望极高,林冲、宋江、武松都受过他的恩惠。要是能搭上柴进这条线,借他的金口在江湖上说道说道,那梁山泊的招聘广告效果绝对杠杠的! 想到这里,王伦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无数好汉排着队来梁山面试的场景。 “备马!不,备船!我要亲自去沧州横海郡拜访柴大官人!”王伦一拍大腿,就要下令。 可话刚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猛地想起原著剧情。王伦本人,当初就是个不得第的秀才,受了柴进资助才能到梁山落草。说起来,柴进对他是有恩的。可自己穿越过来,继承了身份,却没继承那份对柴进的熟悉感和恩情记忆。这贸然上门,该怎么说话?柴进会不会看出破绽? 更重要的是,他敢离开梁山吗? 杜迁、宋万这俩兄弟,守成尚可,进取不足。自己这一去,少说一两个月,期间万一附近州府脑子一抽,派兵来剿,或者有其他不开眼的山寨来抢地盘,他们能应付得来?别自己人才没请到,老家先被人端了,那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了水浒世界最大的笑话。 再说了,他王伦现在好歹是一寨之主,虽然是个草头王,但屁颠屁颠跑上门去求人,是不是有点太掉价了?会不会让柴进看轻了,反而适得其反? 各种念头在王伦脑子里打架,让他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半截。去,风险太大;不去,人才难得。 王伦在聚义厅里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把那点刚养出不久的“寨主”威严破坏殆尽。 杜迁和宋万闻讯赶来,一听寨主要远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寨主,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这什么考核,什么点数,俺和老宋可玩不转!”杜迁第一个反对。 宋万也瓮声瓮气地附和:“是啊寨主,山下官府最近好像有点动静,你不在,俺们心里没底!” 连朱贵也委婉表示:“寨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下山寨初定,您确实不宜轻动。” 得,全票反对。 王伦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那张铺着假虎皮的椅子上,倍感惆怅。空有“先知”的优势,却因自身实力不济和种种顾虑,寸步难行。这感觉,就像明明知道宝藏在哪里,却找不到铲子去挖,憋屈得很。 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 目光扫过案几上的笔墨纸砚(这还是他来了之后,为了搞“标准化流程”和“思想教育课”材料特地弄来的),王伦眼前突然一亮。 不能亲自去,可以写信啊! 虽然效率可能低点,诚意可能差点,但胜在安全,还能斟酌词句,避免言多必失! 说干就干!王伦立刻铺开纸张,磨墨润笔。 然而,下笔第一句就把他难住了。 “柴大官人台鉴”?会不会太文绉绉了?原主是个秀才,这样写应该没问题吧?可自己这现代灵魂写着别扭啊。 “柴进老哥你好”?拉倒吧,人家跟你很熟吗?怕不是直接把信扔火盆里。 纠结了半天,他还是决定沿用比较正式的格式,毕竟有求于人。 “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尊前:白衣秀士王伦,顿首再拜。” 开头写好了,后面怎么写?直接说“我缺人,你帮我打打广告”?太直白,目的性太强,显得功利。 王伦咬着笔杆,搜肠刮肚,努力回忆原主那点可怜的文墨功底,结合自己需要表达的意思,开始艰难地爬格子。 他先在信中回顾(其实是根据记忆碎片猜测)了当年落难时承蒙柴进资助的恩情(写得含糊其辞,生怕露馅),表达了自己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接着,笔锋一转,开始描述自己如何在梁山落脚,苦心经营,希望能为天下受屈含冤的好汉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而非寻常打家劫舍的匪类。(这里他稍微美化了一下,把“绩效考核”包装成了“立规矩,明赏罚,使上下有序”,把“思想教育课”说成了“聚义同心,共谋生路”。) 然后,他大吐苦水,倾诉自己虽有招贤纳士之心,奈何“名微德薄”,梁山泊地处水洼,声名不显于外,纵有凌云之志,亦感独木难支。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江湖豪杰的渴望和对现状的焦虑。 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不情之请:恳请柴大官人念在昔日情分(如果还有的话)和怜惜天下好汉的份上,若遇有本领高强、处境艰难的英雄人物,可否代为引荐,告知天下尚有梁山一处可供栖身?并隐晦地表示,若柴大官人日后有何驱策,梁山上下必当尽力报答云云。 写完通读一遍,王伦自己都觉得这信写得有点酸,有点怂,还有点拐弯抹角。但考虑到现实情况,这似乎已经是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式了。 他小心地把信纸吹干,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朱贵兄弟。”他唤来朱贵,郑重地将信交到他手上,“选派两个机灵可靠的弟兄,将此信送往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府上。务必亲手交到柴大官人手中。沿途小心,莫要张扬。” “属下明白!”朱贵接过信,感受到王伦的重视,肃然领命。 看着朱贵离去的背影,王伦心中忐忑不安。 这封信,会像一颗投入江湖的小石子,能激起些许涟漪吗?柴进会如何看待这封来自昔日受助者、如今山贼头子的信?是会嗤之以鼻,还是会念及旧情,顺手帮这个小忙? 一切都是未知数。 王伦走到窗边,望着浩渺的水泊,心情复杂。招揽人才的第一步,总算以这种略显憋屈的方式迈出去了。接下来,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以及继续埋头经营好梁山这个尚且弱小的摊子。 希望,柴大官人那里,能带来一点好消息吧。他暗自祈祷。 好的,这是根据您的要求创作的第四章,聚焦于林冲到来时王伦的内心挣扎与决策。 第四章:教头入伙,交椅烫手 朱贵派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王伦心里那点期盼都快被时间磨成粉了。他一边督促着山寨的各项“新政”,一边眼巴巴望着山下,活像个等录取通知书的应届生,只不过他等的,是能帮他撑场面的“高级人才录用通知书”。 这日晌午,王伦正对着水泊地图,琢磨着在哪再开辟个渔业生产小队,搞点副业创收,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寨主!寨主!”朱贵几乎是一路小跑冲进了聚义厅,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古怪神情,“山下……山下来人了!” 王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柴大官人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他强作镇定,放下手中的炭笔(他用这玩意儿代替毛笔,画图方便):“何人前来?可是柴大官人处有信使到了?” 朱贵喘了口气,摇头道:“非是信使。是……是一位好汉前来投奔,还带着柴大官人的亲笔荐书!” 好汉?荐书? 王伦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咚咚咚狂跳起来。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名字,武松?鲁智深?还是哪个原著里提过一嘴的龙套? “来者何人?”他声音都有些发紧。 朱贵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敬畏:“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身形魁梧,自称姓林名冲,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轰! 王伦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个炮仗炸开了,瞬间一片空白。 林……林冲?!! 他怎么来了?!不对,他本来就是要来的!可怎么会是现在?还带着柴进的荐书?是因为自己那封信吗?还是历史的惯性如此强大? 一时间,王伦心乱如麻。原著里血溅聚义厅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让他后颈窝子一阵阵发凉。那可是林冲啊!能跟青面兽杨志打平手的狠角色!自己这小身板,够他捅几个窟窿? “寨……寨主?”朱贵见王伦脸色忽白忽青,站在原地半晌不说话,不由得出声提醒。 王伦猛地回过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了一眼朱贵,发现对方眼中除了敬畏,还有一丝期待。显然,在朱贵看来,林教头这等人物来投,对梁山是件天大的好事。 是啊,对梁山是好事,可对他王伦呢? 收,还是不收? 这个问题像两座大山,瞬间压在了王伦心头。 不收?理由呢?人家带着柴大官人的荐书,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豹子头林冲,你王伦一个落第秀才,凭什么把人家拒之门外?传出去,他王伦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柴进那边怎么交代?而且,林冲武艺高强,正是梁山急需的军事人才,拒之门外,简直是自断臂膀。 收?怎么收?安排他坐第几把交椅? 现在梁山排座次,是他王伦第一,杜迁第二,宋万第三,朱贵第四。这顺序虽然没啥明文规定,但大家心里都默认了。凭空插进来一个林冲,位置放低了,别说林冲本人会不会觉得受辱,柴进那边面子也过不去。放高了,杜迁、宋万能服气?这俩兄弟虽然本事不大,但资历老,万一觉得林冲威胁了他们的地位,内部先闹起来,岂不是更糟? 王伦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了火山口上,左右都是岩浆。 “寨主,林教头还在山下酒店等候,您看……”朱贵见他迟迟不语,又催促了一句。 “请!快请!”王伦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管心里多纠结,人已经到了山下,断没有不见的道理。“敲聚义鼓,请杜迁、宋万两位头领也过来!” 片刻之后,聚义鼓咚咚响起,杜迁和宋万一头雾水地赶了过来。而朱贵也引领着一条大汉,踏入了聚义厅。 王伦定睛看去,只见那汉子果然生得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八尺长短身材,虽然面带风霜之色,衣衫也有些破旧,但步履沉稳,眼神锐利,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凛然气度。只是那眉宇之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与悲愤。 “这位便是林冲林教头。”朱贵介绍道,又对林冲说,“林教头,这位便是我们王伦寨主。” 林冲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沙哑:“落魄之人林冲,久闻梁山泊大名,特来相投。蒙柴大官人恩义,修书一封,荐于寨主麾下,望寨主收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王伦赶紧接过信,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他展开信纸,快速浏览。果然是柴进的笔迹(他猜的,原主可能认识),信中极力推崇林冲的武艺人品,说他被高俅陷害,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恳请王伦念在江湖道义,予以收留,并言语间暗示希望能给予重任。 王伦看完信,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柴进这面子给得足,压力也给得够大。 他收起信,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亲自上前扶起林冲:“林教头快快请起!教头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柴大官人举荐,更是我梁山之福!教头若不嫌弃山寨简陋,王某欢迎之至!” 这话说得漂亮,杜迁和宋万在一旁听了,也跟着点头。林冲则是再次躬身:“多谢寨主收留之恩!林冲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德!” 收留是定下了,接下来就是最棘手的问题——座位。 王伦目光扫过厅中那几把歪歪扭扭的交椅,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为难又诚恳的神色:“林教头乃当世豪杰,屈尊降临我这小小水泊,王某感激不尽。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看向杜迁和宋万,又看向林冲:“只是我梁山立寨不久,规矩粗疏,这座次高低,一向是按资历和兄弟情分来定。杜迁、宋万、朱贵三位兄弟,皆是随王某开创基业的元老,劳苦功高……” 杜迁和宋万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俺们是老人”的矜持表情。 林冲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王伦的顾虑,连忙道:“林冲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岂敢觊觎高位?但求一安身之所,有一席之地容身足矣,一切全凭寨主安排!” 话是这么说,但王伦知道,真要让林冲坐在末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脑子飞速转动,结合他那点现代管理知识,突然灵光一闪。 “林教头言重了!”王伦笑道,“教头武艺超群,曾执掌八十万禁军教头,乃是我梁山急需的大才!若按资历,确实委屈了教头。但若全然不顾杜迁、宋万兄弟的情分,亦非山寨和睦之道。” 他走到厅中,环视众人,朗声道:“我有一议,诸位听听是否妥当。林教头之位,暂列朱贵兄弟之上,杜迁、宋万二位兄弟之下,坐这第四把交椅,如何?” 杜迁、宋万一听,林冲排在他们后面,心里那点不快顿时消了大半。朱贵本就负责接待和情报,对座次看得不重,而且林冲排他前面,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王伦继续道:“然,林教头之才,非寻常头领可比。我意,特设‘总教头’一职,专司山寨所有弟兄的武艺操练、阵法演练,一应相关事宜,皆由林教头统筹负责,位同副寨主!杜迁、宋万、朱贵三位兄弟,亦需在操练事宜上,听从林教头号令!” 这一下,既给了林冲实际的权力和极高的地位(总教头,位同副寨主),又照顾了杜迁、宋万的面子(座次依旧在他们之下),还把林冲的专业技能用到了刀刃上。 杜迁、宋万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觉得“听从号令”有点别扭,但想到能提升手下喽啰的战力,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寨主都说了,座次没变嘛! 林冲更是动容,他本以为能有个落脚处就不错了,没想到王伦如此看重,不仅给了靠前的交椅,还委以练兵重任,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寨主如此信任,林冲……林冲必竭尽所能,训练士卒,以报寨主知遇之恩!”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王伦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第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既收留了林冲,又没有立刻引发内部矛盾。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林冲这块烫手的山芋是接住了,能不能捂热乎,会不会烫伤自己,还得看后续。 他看着面露感激的林冲,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杜迁、宋万,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这位林教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第五章:青面兽现,交椅移位 林冲上任“总教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得梁山喽啰们是哭爹喊娘,连带着杜迁和宋万也觉得脸上无光。 林教头练兵,那是真按着禁军的标准来的。站姿、步伐、枪棒套路,一丝不苟。喽啰们平日里散漫惯了,哪受过这种罪?几天下来,个个腰酸背痛腿抽筋,校场上哀鸿遍野。杜迁和宋万手下的几个小头目偷懒耍滑,被林冲当众严厉训斥,罚加操练,弄得杜、宋二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寨主,林教头这练法……是不是太狠了点?”杜迁找到王伦,黑脸上满是纠结,“兄弟们都快被练趴下了,这还怎么下山做买卖?” 宋万也瓮声瓮气地抱怨:“是啊,寨主,俺看那些花架子,不如多练练怎么砍人实在!” 王伦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是改革必然遇到的阻力。他既要支持林冲树立权威,又不能寒了老兄弟的心,只好和稀泥:“二位兄弟稍安勿躁。林教头之法,乃是正途,练的是根基和纪律。眼下是苦些,待日后见了成效,兄弟们就知道好处了。至于下山买卖……暂且由朱贵兄弟多留意些油水足、风险低的目标便是。” 他好说歹说,才算把两人暂时安抚住。但王伦也知道,这矛盾只是被压了下去,并未消除。 这日,恰有朱贵手下探得消息,山下来了个形单影只的汉子,身后跟着个战战兢兢的挑夫,担着一副沉甸甸的担子,看起来像是个携带重金的过路客,并无大队护卫。杜迁和宋万一听,觉得这是个重振威信、顺便捞点“业绩点”的好机会,主动向王伦请缨。 王伦本有些犹豫,但见二人跃跃欲试,又想到山寨确实需要进项,便嘱咐道:“务必小心,探明虚实再动手,若对方是硬点子,不可恋战,速速退回。” 杜迁、宋万满口答应,点起一百多号精壮喽啰,兴冲冲地下山去了。 谁知,这一去,竟成了送上门去找揍。 那领头汉子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头戴一顶范阳毡笠,腰挎一口朴刀,虽是步行,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度。他见山上涌下大批喽啰,立刻将挑夫护在身后,“仓啷”一声拔出朴刀。 杜迁、宋万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口里喊着:“那汉子,留下钱财,饶你不死!” 那青面汉子见状,眼中寒光一闪,喝道:“何方毛贼,敢劫你杨爷爷的盘缠!”话音未落,朴刀已然展开,如同泼风一般,刀光闪烁处,冲在前面的喽啰们挨着就伤,碰着就倒,竟无一人能近他身前三尺! 杜迁吼叫着举刀硬劈,被那汉子(正是杨志)刀背一拍,震得虎口迸裂,朴刀脱手飞出。宋万仗着身高力大,挺枪猛刺,却被杨志侧身闪过,顺势一脚踹在腿弯处,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杜迁、宋万带来的喽啰倒了一地,哼哼唧唧爬不起来。杜、宋二人更是狼狈,一个捂着手腕痛呼,一个趴在地上挣扎,被杨志用绳索捆了。那挑夫早已吓瘫在地,那担钱财自然也落在了杨志手中。杨志心中恼火,这些山贼险些坏了他去东京打点复职的大事! 消息传回山上,王伦大吃一惊。杜迁、宋万虽非顶尖高手,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的,竟然被一个步行汉子败得如此干脆?他立刻意识到,碰上硬点子了! “林教头!”王伦第一时间找到林冲,“杜迁、宋万二位兄弟失手被擒,恐怕有性命之忧,烦请教头速速下山救援!” 林冲闻言,眉头一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新上梁山,正需立功站稳脚跟,而且同寨兄弟遇险,岂能坐视?他二话不说,提起丈八蛇矛,点了五十名经过他初步操练、还算看得过去的喽啰,直奔山下。 王伦放心不下,也带着朱贵和其余头目,紧随其后压阵。 等王伦赶到时,山下空地上已是另一番光景。 只见林冲与那青面汉子战在一处,一条蛇矛如蛟龙出海,灵动狠辣;一柄朴刀似猛虎下山,势大力沉。两人刀来矛往,叮叮当当打得难分难解,卷起地上尘土飞扬。周围那些被捆的喽啰和梁山援兵都看得呆了。 王伦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林冲的武艺他是放心的,可那青面汉子竟然能与林冲打得旗鼓相当!这他娘的是谁啊?水浒里有这号人物吗? 他凝神仔细看去,越看那汉子的相貌特征越是眼熟……面皮青记,腮边赤须,武艺高强…… 忽然,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青面兽杨志! 对啊!这个时候的杨志,正是在失陷了花石纲,丢了官之后,带着钱财准备去东京打点关系,途中路过梁山地界! 原来是他!怪不得杜迁宋万栽得那么惨! 场中,林冲与杨志已斗了四五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败。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高手,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是酣畅淋漓,心中也各自惊异于对方身手。 林冲寻个破绽,一矛逼开杨志,喝道:“阁下好武艺!不知高姓大名?为何伤我梁山兄弟?” 杨志横刀而立,气息微喘,心中也暗赞林冲了得,傲然道:“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便是!尔等山贼草寇,光天化日之下劫掠行旅,还有理了?” 林冲正待回应,王伦却已经快步走上前来。 “二位且慢动手!”王伦高声喊道,脸上堆起了他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先是冲着林冲点点头,示意他稍安,然后对杨志拱手道,“这位好汉,可是曾为殿帅府制使,杨家将之后的杨志杨制使?” 杨志与林冲闻言俱是一怔。杨志惊的是这山贼头子竟能一口道破自己来历;林冲讶的是寨主居然认得此人,还是将门之后! 杨志警惕地看着王伦:“你如何认得俺?” 王伦心中大定,果然是杨志!他笑道:“杨制使英雄之后,武艺超群,江湖上谁人不知?只是听闻制使近来有些蹉跎,不想在此相逢,真是缘分!”他话锋一转,指着被捆在一旁、垂头丧气的杜迁宋万道,“今日之事,实乃误会。我这两位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制使,王某在此赔罪了。还望制使看在王某薄面,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如何?所有惊扰,我梁山一力承担,并奉上程仪,向制使赔礼。” 杨志见王伦言语客气,态度诚恳,又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困境,心中的火气倒也消了几分。他本就不是嗜杀之人,眼下前程要紧,也不愿多结仇家。那担钱财是他复职的希望,不容有失,见对方愿意赔礼放行,便顺势下了台阶:“既然寨主如此说,杨某便给这个面子。”示意给杜迁宋万松了绑。 杜迁、宋万臊得满脸通红,被松绑后,耷拉着脑袋走到王伦身后,连声道:“多谢寨主,多谢……林教头。”他们看得分明,若不是林冲及时赶到,逼住了这青面汉子,他们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王伦又为林冲和杨志引见:“林教头,这位便是杨志杨制使,乃杨家忠良之后,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杨制使,这位是豹子头林冲,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林冲肃然起敬,抱拳道:“原来是杨制使,失敬!阁下刀法,林冲佩服!” 杨志听闻林冲曾是禁军教头,也是肃然还礼:“林教头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蛇矛神技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相视一眼,英雄相惜之意油然而生。 王伦见状,心中暗喜,正要趁机招揽杨志,却见杨志拱手道:“王寨主,林教头,今日误会既已解开,杨某身有要事,还需赶路,就此别过!”他心系前程,生怕耽搁,更不愿与山贼有过多牵扯。 王伦知道杨志此时心系东京,强留反而不美,便命人取来些金银作为程仪(算是补偿惊扰,也结个善缘),亲自送杨志和那惊魂未定的挑夫离去。 回到山上,聚义厅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杜迁和宋万扑通一声跪在王伦面前,满脸愧色:“寨主,俺们没用!给山寨丢人了!若非林教头,俺们性命难保!” 宋万更是直接,梗着脖子道:“寨主,林教头武艺高强,又对山寨有救命之恩,俺这第二把交椅,坐着烫屁股!俺愿意让给林教头坐!” 杜迁也连忙道:“俺也是!俺这第三把交椅,也该让给林教头!” 王伦看着二人,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经此一败,再加上亲眼目睹林冲力战杨志的威风,他们那点因练兵产生的不快和资历带来的优越感,早已烟消云散。 他沉吟片刻,扶起二人,又看向林冲:“林教头意下如何?” 林冲连忙推辞:“不可!林冲初来乍到,岂能……” “林教头不必推辞!”杜迁大声道,“梁山以武立寨,能者居之!俺和老宋服你!” “对!服你!”宋万也瓮声瓮气地附和。 王伦见状,顺势拍板:“好!既然杜迁、宋万二位兄弟主动相让,可见兄弟同心!那便依二位兄弟之意,林教头自今日起,坐我梁山第二把交椅,总领山寨军事操练及一应攻防事务!杜迁兄弟坐第三把,宋万兄弟坐第四把,朱贵兄弟依旧坐第五把!” 尘埃落定。林冲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受了,心中对王伦和杜迁、宋万的感激发自肺腑。而杜迁、宋万经此一事,也对林冲心服口服,芥蒂全消。 王伦看着座次变更后,似乎更加团结的领导层,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次意外,虽然损失了点面子,却阴差阳错地解决了林冲的地位问题,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只是,那匆匆一现、挑着担子奔赴东京的青面兽杨志,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这位失意的好汉,前路又将如何? 第六章:施恩接眷属,石碣觅蛟龙 林冲坐稳了第二把交椅,又得了杜迁、宋万心服口服的支持,在梁山行事便少了许多掣肘。他将满腔的郁愤与失意都化作了练兵的严苛,那股子从八十万禁军教头生涯里带来的专业劲儿,彻底发挥了出来。 校场上不再是嘻嘻哈哈的摸鱼景象,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队列,呼喝的号子,以及枪棒撞击的铿锵之声。林冲不仅教习个人武艺,更开始灌输简单的行军布阵、协同作战的理念。他按照禁军的法子,将喽啰们分作若干小队,设了正副头目,明确职责,层层管辖。虽然喽啰们依旧叫苦不迭,但看着杜迁、宋万两位头领都乖乖听训,加上“业绩点”与操练成绩挂钩,也没人敢真的炸刺。整个梁山的军事风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着草莽散漫之气,渐渐有了点正规军的影子。 王伦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林冲,果然是个宝贝!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干。但他也深知,像林冲这等重情义的好汉,光给权位还不够,得拴住他的心。而林冲的心结,除了高俅的血海深仇,便是那远在东京,生死未知的家眷了。 原著里林娘子不堪受辱,已然自尽。但王伦琢磨着,自己这只蝴蝶翅膀都扇了这么久,万一能救下呢?就算救不下,派人去探听清楚,给林冲一个确切的交代,这份雪中送炭的情义,也足以让林冲感激涕零。 这事儿得隐秘,不能大张旗鼓,万一走漏风声,反而害了林冲家眷。 这日,他唤来心腹朱贵。朱贵掌管山下酒店,消息灵通,手下也有几个机敏可靠之人。 “朱贵兄弟,有一桩紧要事,需得派绝对心腹之人去办,务必隐秘。”王伦屏退左右,低声对朱贵交代。 “寨主吩咐便是。”朱贵见王伦神色郑重,也压低了声音。 “你挑选两个精细胆大、口风紧的兄弟,带上充足盘缠,速去东京一趟。”王伦道,“目标是打听林教头家眷的下落,若能寻到,不惜一切代价,护送上山。若……若已遭遇不测,也需查探清楚缘由,带回确切消息。” 朱贵立刻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这是寨主要进一步笼络林教头的心啊!他肃然道:“寨主放心,属下亲自挑选人手,定将此事办妥。” “记住,安全第一,事若不可为,保全自身回来报信即可。”王伦又叮嘱了一句。他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安排完这桩心事,王伦又将目光投向了梁山未来的另一块短板——水军。 梁山八百里水泊,是天赐的屏障,也是发展的命脉。如今山寨的船只,多是些抢来的或者自己胡乱打造的渔船、渡船,修补修补勉强能用,真要靠它们纵横水泊,抵御将来可能的水路进攻,还差得远。水上的头领更是稀缺,就靠着几个略识水性的小头目撑着,不成体系。 他脑子里立刻跳出了三个名字——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石碣村的阮氏三雄,那可是原著里梁山的水军顶梁柱,天生的弄潮儿! 人才!现成的人才就在不远处! 王伦坐不住了。林冲是天上掉下来的,杨志是擦肩而过的,这阮氏三雄,总得自己主动去请了吧?再守株待兔,兔子都要跑别人锅里去了! 他找来朱贵询问石碣村情况。朱贵回道:“石碣村就在水泊边上,村民多以打渔为生。阮氏三兄弟确是村中豪杰,水性极为了得,性子也豪爽,只是……似乎日子过得并不宽裕,时常为生计发愁。” 王伦一听,心中有底了。有本事,有豪气,还缺钱?这不正是招揽的最佳目标吗? 他决定亲自走一趟。一来显示诚意,二来也正好实地考察一下梁山周边水情。 听闻王伦要下山,林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寨主,您是一寨之主,岂可轻易涉险?若要请那阮氏兄弟,遣一能言善辩的头目去便是。” 杜迁、宋万也连声附和,经过上次遇险,他们更是觉得寨主的安全重中之重。 王伦却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兄弟好意,王某心领。只是求贤若渴,当效仿古人三顾茅庐。我若不去,显不出诚意。况且石碣村近在咫尺,有朱贵兄弟安排,小心行事,当无大碍。山寨有林教头和诸位兄弟坐镇,我放心。” 见王伦心意已决,林冲等人也不好再劝。林冲特地挑选了二十名身手较好的喽啰随行保护,又再三嘱咐朱贵务必安排周全。 次日,王伦换了一身寻常文士衣衫,带着朱贵和护卫,乘船下山,绕过几处芦苇荡,便来到了石碣村。 这村子不大,依水而建,多是些茅草屋舍,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水汽的味道。村中百姓见来了生人,尤其是还有带刀的护卫,都远远避开,面带警惕。 朱贵找到个在岸边补网的老渔夫,客气地打听阮氏兄弟住处。那老渔夫狐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才指了指村西头几间相连的破旧茅屋。 来到屋前,只见一个赤着膊、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坐在门口磨鱼叉,他身旁放着个空酒葫芦,脸上带着几分百无聊赖的惫懒神色。 朱贵上前拱手:“这位大哥,请问阮小二阮大哥可在家?” 那汉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带着精悍之气的脸,他扫了一眼王伦等人,目光在护卫的腰刀上停留了一下,懒洋洋地道:“俺就是阮小二。你们是甚人?找俺作甚?” 王伦上前一步,含笑拱手:“可是‘立地太岁’阮小二兄弟?在下梁山王伦,久闻阮氏三雄豪杰之名,特来拜访。” “梁山王伦?”阮小二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脸上惫懒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审视,“可是那新近收了豹子头林冲,又跟青面兽杨志打过照面的梁山泊主,‘白衣秀士’王伦?” 王伦心中微动,消息传得挺快啊!看来与林冲、杨志的“互动”,确实让梁山和他王伦的名号在附近江湖上响亮了不少。 “正是王某。”王伦坦然承认,“些许虚名,不足挂齿。今日冒昧来访,是想与小二兄弟,以及小五、小七两位兄弟交个朋友。” 阮小二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掂量着王伦的来意。他朝屋里喊了一嗓子:“五郎,七郎!出来瞧瞧,梁山王寨主来访!” 话音刚落,屋里又走出两条汉子。一个同样赤膊,胸前长着一搭黄毛,眼神凶悍;另一个年纪最轻,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 正是阮小五和阮小七! 三兄弟站在一起,那股子混不吝的江湖气与桀骜不驯的草莽劲儿扑面而来,看得王伦心中暗赞:果然是三条水中蛟龙! “王寨主大名,俺们也听说了。”阮小五声音沙哑,带着警惕,“不知寨主不在梁山快活,来俺们这穷村子有何贵干?” 王伦看着眼前这三条精壮汉子,感受着他们身上那股未被驯服的野性力量,心中招揽之意更盛。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人才招聘面试”。 “三位兄弟皆是水中豪杰,难道就甘愿一辈子窝在这石碣村,守着几条渔网,为几文鱼钱发愁吗?”王伦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三张各具特色却同样写满不甘平庸的脸。 第七章:舌战石碣村,军衔定乾坤 王伦那句“甘愿一辈子窝在这石碣村发愁吗?”像根针,精准地扎进了阮氏三雄心里最痒痒又最憋屈的地方。 阮小二把手里磨了一半的鱼叉往地上一杵,发出“铛”的一声闷响,哼道:“王寨主,你梁山是家大业大,俺们也听说过。可俺兄弟三个,自由自在惯了,受不得那些鸟规矩束缚!” 阮小五抱着膀子,胸前那撮黄毛随着呼吸起伏,眼神里满是怀疑:“就是!听说你们那儿还有什么‘业绩点’,干活还得考核?忒不痛快!哪有俺们想打鱼就打鱼,想喝酒就喝酒自在?” 阮小七最是直接,歪着头,玲珑眼瞪着王伦:“直说吧,王寨主,上山有啥好处?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不?” 王伦看着这三条直爽又带着刺头的汉子,心里不怒反喜。不怕你有要求,就怕你无欲无求!他哈哈一笑,袍袖一甩,竟毫不见外地拉过旁边一个破旧的木墩坐了下来,那架势不像个山贼头子,倒像个来村里串门的说书先生。 “好处?当然有!”王伦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不再受官府胥吏、渔霸豪强的窝囊气!三位兄弟一身本事,却要为几文鱼税看人脸色,不憋屈吗?上了梁山,这八百里水泊,就是咱们的天下!咱们的规矩,就是规矩!” 这话说到了三阮的痛处,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没吭声。 王伦收起一根手指:“第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那是自然!但王某要说的是,咱们吃得更有底气,分得更公平!凭本事挣‘业绩点’,哦,就是凭功劳大小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嘿嘿,那就没得!总好过如今有时饱一顿饥一顿,看天吃饭,看人脸色强吧?” 阮小七舔了舔嘴唇,似乎对“更有底气”的吃肉喝酒有点心动。 王伦收起第二根手指,只剩下最后一根,目光灼灼地看着三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男儿在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也该活出个响动来!三位兄弟一身水里来火里去的本事,难道就只想在这小水洼里摸鱼虾?不想带着儿郎们,驾着战船,在这浩渺水泊上,干一番事业,搏一个青史留名,至少也搏一个江湖上提起咱梁山阮氏三雄,个个都翘大拇指的名头?!”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煽动性的力量。“想想看,将来若有官军来犯,三位兄弟率领梁山舟师,劈波斩浪,杀得他丢盔弃甲,那是何等的快意!岂不比在此地,对着几条烂渔网空耗岁月,强上百倍千倍?” “事业”、“名头”、“快意”,这些词像一把把钥匙,撬动着三阮心中那扇封闭已久、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他们平日里抱怨的不就是怀才不遇,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吗? 阮小二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个弟弟。阮小五眼中的凶悍化为了跃跃欲试,阮小七更是把“心动”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大哥,我看王寨主是个干大事的!比那些狗官强多了!”阮小七率先嚷道。 阮小五也瓮声道:“二哥,在这破村子,俺们也快憋出鸟来了!不如上山快活!” 阮小二终于下定决心,对着王伦一抱拳,声音洪亮:“王寨主!你这话说到俺们兄弟心坎里去了!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愿随寨主上山,共建梁山基业!” 王伦心中大喜,连忙起身扶住:“好!得三位兄弟,如虎添翼也!” 带着新收的三条“蛟龙”返回梁山,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林冲、杜迁、宋万、朱贵见王伦果真请来了闻名水泊的阮氏三雄,都是又惊又喜,山寨实力再增,尤其是弥补了水军的短板。 然而,喜悦之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座次怎么排? 聚义厅里,原有的五把交椅(王伦、林冲、杜迁、宋万、朱贵)再加上新来的三阮,八个人,怎么坐?按资历?阮氏三雄是新人。按本事?水里他们是蛟龙,陆上杜迁宋万也不含糊,林冲更是碾压级。按功劳?寸功未立。 王伦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众人,杜迁宋万有些紧张,生怕地位再降;林冲若有所思;朱贵倒是一脸坦然;阮氏三雄则带着初来乍到的拘谨和几分观望。 这传统的交椅排序,弊端太大了!容易引发内部矛盾,也不利于根据实际才能分配职责。王伦脑子飞快转动,之前模糊的想法此刻变得清晰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诸位兄弟!”王伦声音沉稳,“今日我梁山再添三位豪杰,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兄弟入伙,实乃大喜!然,山寨日益壮大,若仍只以几把交椅定尊卑,难免有失偏颇,亦不利于人尽其才。” 他顿了顿,看到下面的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继续道:“故而,我有一议,欲在山寨试行‘军衔’与‘职位’并立之制!” “军衔?”众头领面面相觑,这个词听着新鲜。 “不错!”王伦解释道,“‘军衔’代表兄弟们在山寨的资历、地位和基本待遇,可视为‘品阶’。”他一边说,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前世好歹看过几部历史剧和军事小说,能扯点皮毛。 “我意,暂设‘都头’、‘指挥使’、‘统领’、‘都督’四级军衔。初入山寨,立有功勋者,可授‘都头’;杜迁、宋万、朱贵、以及阮氏三位新兄弟,皆授‘指挥使’军衔!” 杜迁宋万一听,自己和新来的阮氏兄弟平级,心里那点忐忑顿时消了。阮氏三雄也觉得一上来就和元老头领平级,脸上有光。 “林冲兄弟,武艺高强,统兵有方,授‘统领’军衔,地位尊崇,仅次于我。” 林冲连忙拱手:“林冲愧领。” 王伦接着道:“而我,便暂领‘都督’之衔,总揽全局。” 他环视众人,见无人反对,便继续抛出核心内容:“‘军衔’定尊卑待遇,而‘职位’则管具体事务,凭能力担任!例如,林冲统领,职位便是‘总教头’,统管全军操练及陆上攻防。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位指挥使,职位便是‘水军头领’,专司筹建、训练、统领我梁山水军!杜迁、宋万二位指挥使,可各领一营步军。朱贵指挥使,依旧掌管山下酒店,负责情报接待。” 这一下,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阮氏三雄负责他们擅长且感兴趣的水军,杜迁宋万也没被剥夺兵权,只是职责范围更清晰了。大家都觉得这安排似乎比单纯排座次更合理。 “至于聚义厅议事,”王伦最后补充,“仍按‘军衔’高低及职责重要性排列,但重在商议大事,而非争座次虚名。诸位以为如何?” 林冲率先表态:“寨主此法甚善!职责明晰,人尽其才,可免去许多无谓纷争!”他深受旧体制其害,对此感触最深。 杜迁、宋万想了想,自己地位(军衔)没变,实权(职位)也没丢,还不用跟新来的猛人争第二第三把交椅,好像也不赖,便也点头同意。 朱贵自是赞同。阮氏三雄见安排得当,自己一上来就独当一面,更是满意。 王伦看着初步达成共识的众人,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这套粗糙的“军衔职位制”总算推行下去了,虽然还很原始,但至少为未来的人才引进和权力分配打了个框架,避免了初期就陷入座次内耗。 “好!”王伦意气风发,“自今日起,我梁山便设此新制!望诸位兄弟各安其位,各展所长,同心协力,将我梁山泊,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英雄寨,快活林!” “谨遵寨主号令!”众头领齐声应诺,声音在聚义厅中回荡。 王伦看着麾下这初步成型的班底,文有自己(半吊子),武有林冲,水有三阮,情报有朱贵,基层有杜迁宋万,心中豪气顿生。这梁山CEO的位子,似乎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套新制度能在梁山这片古老的土壤上扎根多深,又能为他带来怎样的未来。 第八章:好汉武松,柴进荐才 梁山泊的日月在水军的操练呼喝与步军的整齐脚步声中,又翻过了几页。王伦搞的那套“军衔职位制”初步运行,虽偶有些小摩擦,比如杜迁手下一个“都头”觉得自己跟宋万手下的“指挥使”本事差不多,凭啥待遇差一截,被王伦用“积累功勋便可晋升”给糊弄了过去,但大体上还算平稳。林冲的陆上防务和三阮的水寨建设,都搞得有声有色。 这日,王伦正与林冲在校场上观摩新设计的“鸳鸯阵”小队演练——这是王伦凭着模糊记忆和林冲一起鼓捣出来的,旨在提高小队配合战斗力。忽见朱贵引着一人,匆匆从山下赶来。 那人远远走来,便觉一股英悍之气扑面。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虽衣着略显风尘,步履间却透着沉稳与力量。 王伦心中一动,这卖相,这气质,绝非寻常人物! 朱贵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对王伦低声道:“寨主,柴大官人回信了!送信之人,乃是柴大官人庄上的一位好汉,姓武名松,排行第二!” 武松?!! 王伦心头剧震,差点没稳住脸上的表情。未来的打虎英雄,快意恩仇的武二郎,就这么……被柴进打包送来了?因为自己那封信,历史的轨迹在这里又拐了个小弯?此时的武松尚未经历景阳冈、狮子楼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名声不显于江湖,但那身潜藏的本能和骨子里的刚烈之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武松。只见武松上前几步,不卑不亢,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在下武松,奉沧州柴大官人之命,特来拜上王寨主,并呈上书信一封。”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双手奉上。 王伦连忙接过,并未立刻拆看,而是热情地扶住武松的手臂:“武松兄弟!不必多礼!柴大官人处来的人,便是我梁山的贵客!一路辛苦!”他仔细端详武松,见他虽神色坦然,眉宇间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想来在柴进庄上,虽有恩遇,但寄人篱下,又因性子刚直,未必十分如意。 “林教头,朱贵兄弟,快来见过武松兄弟!”王伦引见道,“这位是豹子头林冲,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位是旱地忽律朱贵,掌管山寨耳目。” 武松听得林冲名号,眼中精光一闪,肃然起敬:“原来是林教头!武松久仰大名!”又对朱贵拱手。林冲见武松气度不凡,也心生好感,抱拳还礼。 王伦这才拆开柴进的回信。信中,柴进先是客套一番,感念王伦还记得昔日情分(王伦暗松口气,看来没露馅),对王伦信中描述的梁山气象表示赞赏,认为其“立规矩,明赏罚,聚义同心,颇有章法”。接着,笔锋一转,提到了武松,说此人性情刚烈,膂力过人,武艺扎实,因在家乡打死了一个欺压良善的恶霸(并非西门庆,时间线已变),流落江湖,投在他的庄上。柴进言道,武松乃可造之材,他庄上虽好,却恐耽搁了英雄前程。听闻王伦处广纳贤才,正是用武之地,故特荐武松前来,望王伦善加看待,使其得以施展抱负云云。 信末,柴进还隐晦提了一句,若梁山日后果真能成气候,望不忘“替天行道”之本心。 王伦看完信,心中了然。柴进这是既做了顺水人情,解决了庄上可能存在的“不安定因素”,又在他王伦这里埋下了一步闲棋,结个善缘。高,实在是高!不愧是江湖上名声最好的“孟尝君”。 他收起信,对武松笑道:“武松兄弟,柴大官人在信中对你赞誉有加!言你是难得的豪杰!我梁山泊,正需要兄弟你这等人物!若兄弟不嫌弃山寨简陋,王某诚挚相邀,请兄弟入伙,共聚大义!” 武松在路上已得柴进暗示,心中早有准备。他漂泊日久,也渴望一个安稳的立身之所,更能施展一身本事。见王伦态度诚恳,林冲、朱贵也非俗类,这梁山气象也确实与寻常乱糟糟的山寨不同,当下不再犹豫,单膝跪地,抱拳道:“武松乃戴罪之身,蒙寨主不弃,愿效犬马之劳!从今往后,但凭寨主驱使!” “好!好!好!”王伦大喜,连说三个好字,亲手扶起武松,“我得武松兄弟,如虎添翼也!” 当下,王伦便引着武松上山,击鼓聚将,向众头领介绍了这位新加入的好汉。杜迁、宋万见武松气宇轩昂,又是柴进推荐,自然无话。阮氏三雄见来了个陆上的硬手,也觉山寨越发兴旺。 欢喜之后,老问题又来了——职位怎么安排? 武松初来,按照新立的“军衔制”,授予“指挥使”军衔,与杜迁、宋万、朱贵、三阮平级,这没问题。但具体职位呢? 王伦看着武松,脑子飞快盘算。武松的特点是步战无敌,勇猛绝伦,性子刚直,执法严明(参考他后来当都头)。让他去管水军?不合适。让他像杜迁宋万一样单纯领一营步军?似乎有点大材小用,而且他初来,直接带兵未必服众。 忽然,王伦灵光一闪。山寨如今规模渐大,人员复杂,光是靠着“业绩点”和头目管理,在军纪、法度方面确实还欠缺一个强有力的执行和监督机构。林冲主要负责军事训练和作战,行政纪律这块,正好可以独立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武松兄弟武艺高强,性情刚正,山寨如今事务日繁,正需一位兄弟专司军纪法度,纠察不法,确保号令通行,赏罚分明!” 他看向武松:“我意,设‘巡察使’一职,由武松兄弟担任!职责便是巡察山寨各处,监督军纪执行,处置违反寨规之事,位同各营主官,直接对我负责!凡有作奸犯科、懈怠号令、恃强凌弱者,无论职位高低,武松兄弟皆有权按寨规处置!” 这个职位,权力大,责任重,极其考验个人的威望和公正性。交给武松,正好发挥他刚直不阿、不畏强权的特点,也能让他快速在山寨树立威信。 武松一听,这个职位正合他的脾性!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不守规矩之辈。当下便慨然应诺:“武松领命!必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林冲等人听了,也觉得此职重要,非武松这等人物不能胜任,纷纷点头称善。 王伦心中得意,这人事安排,简直完美!既给了武松发挥的空间,又完善了山寨的管理架构。 于是,梁山泊的权力架构进一步清晰: ***都督:**王伦(总揽) ***统领/总教头:**林冲(陆军事务、全军操练) ***指挥使/水军头领:**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水军) ***指挥使/步军头领:**杜迁、宋万(步军) ***指挥使/巡察使:**武松(军纪法度) ***指挥使/酒店主管:**朱贵(情报、接待) 武松的加入,如同在梁山这台逐渐加速的机器上,装上了一个强有力的“纪律保障系统”。王伦看着麾下这文(自己)武(林冲)水(三阮)法(武松)情(朱贵)俱全的核心班子,心中豪情万丈。 这水泊梁山,终于开始有点“天罡地煞聚义之地”的雏形了!而这位尚未名动天下的武松,将在梁山上书写怎样的新篇章,王伦充满了期待。 第九章:噩耗碎肝胆,义愤下东京 梁山的秩序在武松这位新上任的“巡察使”雷厉风行的整顿下,颇有几分肃然之气。几个往日里偷奸耍滑、欺凌弱小的刺头被武松当众严惩,或杖责,或扣尽功绩点,毫不容情。一时间,山寨风气为之一清。 然而,这份刚刚建立的秩序,却被一份从东京带来的噩耗骤然打破。 这日傍晚,朱贵亲自领着两个风尘仆仆、面带悲戚的汉子上了山,直奔聚义厅。王伦正与林冲、武松商议增设哨探事宜,见朱贵神色凝重,心中便是一沉。 “寨主,林教头……”朱贵声音干涩,侧身让出身后两人,“派往东京的兄弟……回来了。” 那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抬起头,脸上满是奔波劳顿与悲愤之色,未语先哽咽:“寨主……林教头……小的们……无能啊!” 林冲霍然站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嘴唇哆嗦着,想问,却又似乎害怕听到那个答案,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如何?” 那报信的汉子以头抢地,泣声道:“教头!小的们赶到东京,多方打探,才……才得知详情。自教头走后,那高衙内贼心不死,屡次上门骚扰,夫人她……她不堪受辱,为保名节,已……已自缢身亡了!” 噗—— 林冲身躯猛地一晃,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点点猩红溅落在青石地板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踉跄着向后倒去,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武松一把扶住,才没有栽倒在地。 他没有嘶吼,没有怒骂,只是死死咬着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吓人,只有两行热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着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他靠在武松身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恸,比任何嚎哭都更令人窒息。 聚义厅内,闻讯赶来的杜迁、宋万、三阮等人,无不悚然动容,面露悲愤之色。纵然是江湖草莽,也知这等杀妻之恨是何等彻骨! 王伦也是心头巨震,他上前一步,扶住林冲另一条手臂,感受到那躯壳下传来的剧烈颤抖,沉声道:“教头……节哀!” 林冲仿佛没有听见,他只是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空洞地望着东京方向,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是林冲无用……是林冲……害了她……”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几乎要将他吞噬,报仇的念头或许在心底翻腾,但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对现实力量的认知,让他习惯性地将这股烈焰强行摁了下去,只剩下灰烬般的绝望。 王伦看着林冲这般模样,知道若任由这口血憋在心里,这头猛虎恐怕就真的废了。他必须把这件事挑明,必须替林冲把这股仇恨引导出来,这既是为了激发林冲的血性,也是为了彻底将这位顶尖战力的心牢牢拴在梁山! 他猛地挺直身躯,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厅内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高衙内!高俅老贼!欺人太甚!逼死林教头家眷,此乃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我梁山泊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谈何替天行道!” 他紧紧握住林冲冰冷的手,一字一句道:“林教头,你的血仇,便是梁山泊的血仇!这仇,梁山替你报!我王伦,替你报!” 林冲浑身一颤,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看向王伦,嘴唇翕动:“寨主……不可……东京险地,高俅势大……林冲岂能因家事连累山寨,连累寨主……” “什么叫连累!”王伦断然打断他,声音激昂,“你林冲是我梁山的兄弟!兄弟受此奇耻大辱,若我王伦龟缩不出,还有何颜面做这一寨之主!杜迁兄弟,宋万兄弟,阮家三位兄弟,武松兄弟,你们说,这仇,该不该报?!” “该报!”武松第一个怒吼出声,他性情刚烈,早已义愤填膺。 “报仇!报仇!”杜迁、宋万、三阮等人也被这气氛感染,群情激愤,吼声震天。 王伦看向林冲,语气斩钉截铁:“教头,你熟悉东京,武艺高强,正因如此,高俅必然严加提防于你。你此刻前去,正中下怀!这报仇的第一刀,由我王伦来!我名声不显,面孔生疏,反而更容易接近那高衙内!” 他根本不給林冲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点将:“武松兄弟!” “在!”武松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你可敢随我往东京走一遭,去割了那高衙内的狗头,为林教头雪恨?”王伦目光灼灼。 “武松愿往!刀山火海,绝不皱眉头!”武松抱拳,杀气凛然。 “好!”王伦当即下令,“我走之后,山寨大小事务,暂由林冲统领全权处置!杜迁、宋万、阮氏兄弟、朱贵,尔等需尽心辅佐,严守山寨,不得有误!” 林冲看着王伦,看着群情激愤的众兄弟,那颗被冰封绝望的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火炭,一股久违的热流与力量,伴随着滔天的恨意,开始重新在血管中奔涌。他不再劝阻,而是对着王伦,重重一揖到地,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寨主……大恩……林冲,谨遵号令!必守好山寨,以待寨主凯旋!” 他知道,这份以性命相托的义气,他此生已无法偿还。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水泊边薄雾未散。 王伦与武松皆作商旅打扮,带了朴刀短刃,背负行囊。 林冲率领众头领送至金沙滩边,他望着王伦,千言万语只化作深深一揖。 王伦环揖众人,与武松登上一叶扁舟,向着对岸驶去。 烟波浩渺,身影渐远。 林冲伫立岸边,久久不语,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压抑而炽烈的火焰。他知道,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还。而梁山,将是这一切的开始。 第十章:州桥义阻刀,赠银落魄人 离了梁山泊,王伦与武松二人扮作北地贩马的客商,一路晓行夜宿,不几日便到了这繁华无比的东京汴梁。 但见这都城,人物喧闹,车马争驰,朱门绣户,看得王伦这现代灵魂也暗自惊叹。武松虽勇,初入这般花花世界,也不免有些眼花缭乱。 两人寻了个干净稳妥的“悦来”客店住下。安顿好后,王伦便打算带着武松去那高太尉府邸附近远远探查一番,熟悉路径。刚行至热闹的州桥附近,便见前面围着一大圈人,喧哗声中夹杂着一个无赖的嬉笑和一声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三人挤进人丛,只见圈中一个青面汉子,手持一口明晃晃的宝刀,刀把上插着草标,正是青面兽杨志!他面前站着一个破落户泼皮,挺着胸脯,涎着脸纠缠,正是那没毛大虫牛二! “你说你是宝刀,怎地便是宝刀?须教俺信服!”牛二喷着酒气,伸手便要去摸那刀鞘。 杨志侧身避开,脸色铁青,腮边赤须因愤怒而微颤,沉声道:“宝刀有三验:砍铜剁铁,刀口不卷;吹毛得过;杀人刀上没血!你莫要胡缠!” “嘿!俺偏不信!”牛二耍起横来,“你砍个铜钱与俺瞧瞧?若是不敢,便是假的,须赔俺些利市!” 杨志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砍与你瞧!” 牛二却愈发来劲,一把扯住杨志的衣衫,叫道:“俺偏要你砍!你待怎地?不敢便是假货,今日须不与你干休!”说着,便把脑袋往杨志怀里钻,口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杨志连日来遭受屈辱,盘缠用尽,被迫出卖祖传宝刀,已是悲愤交加,此刻被这泼皮当众如此折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顶门,眼中杀机毕露,右手猛地握紧了刀柄,厉声喝道:“你这厮找死!” 眼看一场当街杀人的惨剧就要发生! “且慢动手!” 王伦一声断喝,排众而入。他一眼便认出杨志和那泼皮牛二,心知若不出手,杨志此生便要毁于此地。他身后的武松更不迟疑,见那泼皮纠缠,早已不耐,此刻得了王伦示意,一个箭步上前,探手如电,一把揪住牛二的后颈衣领,如同提小鸡一般,将他从杨志身上硬生生拽了开来! “谁?哪个敢管爷爷的闲事!”牛二被拽得踉跄,回头怒骂,却见武松身躯凛凛,目光如冷电般扫来,那杀气惊得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酒也醒了大半。 “光天化日,欺凌卖刀之人,是何道理?”王伦走到杨志身边,先对他点了点头,随即冷眼看向牛二。 牛二见王伦气度不凡,武松更是凶神恶煞,心知惹不起,色厉内荏地嘟囔了几句“多管闲事”、“走着瞧”之类的浑话,在围观百姓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杨志紧握刀柄的手缓缓松开,他看着突然出现的王伦,脸上神色复杂,既有绝处逢生的庆幸,更有落魄至此被人看见的羞惭,抱拳道:“原来是王……王员外。多谢解围之恩。” 王伦还礼,叹道:“杨制使,一别不久,何至于此?”他目光扫过那口插着草标的宝刀,意思不言而喻。 杨志闻言,面皮涨得愈发青紫,长叹一声,将谋求复职无望、盘缠用尽、不得已卖祖传宝刀求活路的窘境低声说了,英雄末路,闻者心酸。 “此地非讲话之所。”王伦道,“前面有家酒楼,我等边吃边谈,如何?” 杨志此刻腹中饥饿,身无分文,又承了解围之情,略一犹豫,便点头应允。 几人上了酒楼雅间。王伦叫了酒菜。杨志多日未曾饱食,也不再客气。酒过三巡,脸上才恢复些血色。时迁在一旁小心作陪,眼珠却不时瞟向那口放在桌上的宝刀。 王伦见时机差不多,便旧事重提:“杨制使,朝廷昏暗,奸臣挡道,似你这等英雄,竟被逼至如此境地!我梁山泊虽非庙堂,却也聚义同心,林冲林教头亦在山上。制使何不随我同上梁山,共举大义,总强过在此受辱,连祖传宝刀都难保!” 杨志放下酒杯,脸上挣扎之色浓重,沉默片刻,还是坚定摇头,拱手道:“王员外厚爱,杨志感激不尽。但……杨志身为杨家将之后,世代忠良,若落草为寇,他日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此刀……唉,但有一线之路,杨志仍想搏个前程,光耀门楣。上山之事,实难从命。” 王伦知他心结深重,非一时可解,不再强劝。他取出两锭大银,约五十两,推到杨志面前,诚恳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这点银两,制使拿去,或作盘缠,或另谋生路,切莫再卖这传家之宝。他日若遇艰难,或想通了,梁山的大门,永远为制使敞开。” 杨志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看自己那口宝刀,虎目含泪,起身对着王伦深深一揖,声音哽咽:“王员外高义,解围赠银,恩同再造!杨志……铭感五内!他日若有寸进,必当厚报!”他小心收好银子,将那宝刀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比性命还重的信念与尊严。 几人酒尽言别,杨志再次拜谢,转身大步下楼,那青涩的背影在东京的喧嚣中,显得格外执拗与孤独。 望着他离去,武松闷哼一声:“这杨志,好不晓事!若非哥哥,他今日已成杀人囚徒!” 时迁也嘀咕:“五十两啊,够快活好些时日了……” 王伦却摇头叹息:“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只望这银两,真能助他渡过难关,莫要再走入绝境才好。”他心中清楚,杨志此去,前途未卜,但那倔强的将门之风,令人敬佩又惋惜。 “走吧,”王伦收回目光,神色转为凝重,“高衙内之事,该着手打探了。” 第十一章:夜探太尉府,火救花小妹 东京城虽大,但想打探当朝太尉府衙内的确切行踪,对于王伦这三个外乡人来说,却如同大海捞针。几日下来,三人只在茶坊酒肆间听得些零碎言语,无非是高衙内又如何欺男霸女,在哪家勾栏与人争风,却始终摸不清他近期的具体动向和规律。那太尉府更是门禁森严,高墙耸立,寻常人连靠近都难。 武松性急,几番提议夜间硬闯太尉府,被王伦以“无异送死”强行压下。眼见时日蹉跎,仇人近在咫尺却无从下手,连王伦自己都有些焦躁起来。 这日晚间,三人在客房内相对无言,气氛沉闷。时迁那双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凑到王伦跟前,低声道:“寨主,这般打听如同隔靴搔痒,不是办法。小的别无所长,就这一身翻墙越户的微末本事,不若……让小的今夜去那太尉府里走一遭?纵然寻不到那高衙内,也能摸摸路径,探探虚实。” 王伦闻言,沉吟不语。太尉府龙潭虎穴,时迁此去风险极大。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看向时迁,沉声道:“时迁兄弟,此去凶险万分,你只需探查路径、屋舍布局,若有幸听得高衙内居于何处便是大功一件,万万不可节外生枝,更不可轻易动手!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速去速回!” 时迁见王伦应允,精神一振,拍着瘦弱的胸脯保证:“寨主放心!俺这身子别的不行,就是溜得快,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二更时分,夜色深沉。时迁换了一身紧趁的黑色夜行衣,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直奔那森严的太尉府而去。 王伦与武松在客店内坐立不安,等待着消息。直到三更鼓响,窗外依旧寂静无声。武松忍不住起身踱步,王伦也是心头沉重,生怕时迁失手。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几声急促却轻微的猫叫——这是与时迁约定的暗号。王伦心中一紧,急忙开窗,只见一个黑影如同纸鸢般滑了进来,正是时迁。他气息微喘,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与后怕交织的复杂神色。 “寨主,武松哥哥!打听到了,但也惹出事了!”时迁压低声音,急急说道。 原来,时迁凭借高超的轻功,潜入太尉府如入无人之境。他穿堂过院,正摸索间,忽听一处偏僻小楼传来女子压抑的哭泣声与一个男子猥琐的调笑。他凑近一听,正是那高衙内的声音!只听高衙内得意道:“……小娘子,你兄长不过是个小小知寨,也敢忤逆我?从了我,自有你的好处,若不然,明日便叫你花家满门不得安宁!” 时迁心中一动,悄悄舔破窗纸望去,只见高衙内正要对一个被捆住双手、容貌秀丽的女子用强。他记起王伦嘱咐不可节外生枝,本欲退走,但见那女子凄楚无助,高衙内丑态令人作呕,一股侠义之气涌上心头。 他灵机一动,溜到不远处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帘幔。时值天干物燥,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走水啦!走水啦!”太尉府内顿时一片大乱,锣声、呼喊声、奔跑声响成一片。 高衙内所在的小楼也被惊动,他骂骂咧咧地开门出来张望。时迁趁此机会,如同鬼魅般潜入屋内,一刀割断那女子手上绳索,低喝道:“想活命就跟我走!”那女子虽惊慌,却也机敏,立刻点头。 时迁拉着她,借着混乱与夜色,专挑阴影处行走,竟被他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太尉府! “那女子现在何处?”王伦急忙问道。 “就在楼下巷口暗处藏着。”时迁答道。 王伦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武松兄弟,我们速去接应,立刻出城!” 三人迅速收拾行装,来到楼下巷口,果然见那女子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见到时迁带来人,她才稍稍安心。 就在这时,太尉府方向传来更加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隐隐有火把长龙向这边移动,夹杂着高衙内力斯底里的吼叫:“给我搜!抓住那个放火的贼和那个小贱人!他们跑不远!” “快走!”王伦低喝一声,几人沿着小巷向城外方向疾奔。 然而,追兵来得极快,尤其是高衙内,骑着一匹快马,带着十几个豪奴,竟率先追到了巷口,一眼就看到了王伦几人和那女子! “在那里!给我拿下!”高衙内满脸狰狞,指着他们大叫。 武松眼见无法善了,眼中凶光一闪,对王伦道:“哥哥先走!”说罢,他不退反进,迎着冲来的豪奴便撞了过去! 如同虎入羊群,武松拳脚齐出,那些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的豪奴哪是他的对手,瞬间被打得人仰马翻,骨折筋断之声不绝于耳。高衙内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拨马欲逃。武松一个箭步追上,探手抓住马鞍,暴喝一声,竟将那高衙内生生从马上拽了下来!随即飞起一脚,正踢在高衙内胯下! “啊——!”高衙内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蜷缩在地,痛晕过去。 武松也不恋战,见追兵大队将至,转身便追着王伦等人而去。 几人不敢走大路,专挑小道,凭借时迁对地形的熟悉和武松的勇力,几经周折,终于在天明时分,混出城门,脱离了险地。 直到远离东京数十里,在一处偏僻树林中歇脚,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王伦这才有机会仔细询问那被救女子的来历。那女子惊魂稍定,盈盈下拜,泣声道:“小女子花氏,多谢几位恩公救命之恩!家兄乃是清风寨副知寨,花荣。” 花荣的妹妹?! 王伦心中一震,没想到一时义举,竟然救下了小李广花荣的妹妹!这真是意外之喜。他连忙扶起花小妹,温言安抚,心中已是念头飞转。救了花荣之妹,这份人情,将来或许能成为招揽那位神射手的契机。 他看着疲惫却兴奋的时迁,看着杀气未消的武松,再想到远在梁山的林冲,以及怀中那份未能手刃仇敌的遗憾,心中感慨万千。这次东京之行,虽未竟全功,却也算播下了一颗复仇与招揽的种子。 “走吧,先回梁山。”王伦望向梁山方向,沉声说道。东京这场风波,绝不会就此平息。 第十二章:清风送妹归,霹雳降灾殃 离了东京险地,王伦一行人不敢停歇,一路护送着花小妹往清风寨方向而去。路上,王伦将从东京探听到的关于高衙内伤势的零星消息拼凑起来,得知武松那含怒一脚竟是废了高衙内的命根子,使其再不能人道。此事在东京底层市井已悄然传开,成了百姓们暗中拍手称快的谈资,但在高俅掌控的上层,却是不敢宣之于口的丑闻。 王伦将此事告知武松,武松只是冷哼一声:“便宜那腌臜厮了!”倒是时迁,听得眉飞色舞,连说武松哥哥为民除害。花小妹听闻欺辱自己的恶徒有此报应,苍白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解气的神色。 而此时的东京城内,太尉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高俅面色铁青,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下方跪着一地噤若寒蝉的医官和府中管事。高衙内躺在内室,时而昏睡,时而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与咒骂。 “查!给本太尉彻查!”高俅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纵火、劫人、还……还伤了吾儿!” 府中管事战战兢兢地回禀:“太尉,那夜混乱,贼人踪迹难寻。不过……不过被劫走的女子,已查明是清风寨副知寨花荣的妹妹。日前衙内……衙内确实曾与花荣有些龃龉,那花荣武艺高强,擅射,莫非……” “花荣?”高俅眼中寒光一闪。他不需要确凿证据,他只需要一个发泄怒火的靶子和维持颜面的借口。一个区区清风寨副知寨,竟敢纵容家人反抗,甚至还可能伤了他高家的独苗(虽非亲生,但名义上是),此风绝不可长!若不严惩,他高太尉的颜面何存? “好一个花荣!”高俅咬牙切齿,“定是他心怀怨恨,指使或亲自潜入东京,纵火行凶,伤我孩儿!此等目无王法、以下犯上之狂徒,罪该万死!” 他根本不去想花荣是否有能力、有时间从清风寨赶到东京作案,他只需要把这个罪名坐实! “传令!”高俅霍然起身,“着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速率本部军马,前往清风寨,将反贼花荣及其家小,一并擒拿,押解来京!若敢抵抗,格杀勿论!” “是!”手下领命,匆匆而去。 高俅望着窗外,脸上笼罩着一层骇人的杀气。他要借花荣的人头,来震慑朝野,挽回他高家的颜面! 与此同时,王伦一行人历经跋涉,终于抵达了清风寨地界。远远已能看到寨墙轮廓。花小妹归家心切,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王伦却命队伍在离寨数里外的一处林间停下。他对花小妹拱手道:“花小姐,前方便是清风寨。我等身份特殊,不便直接送你入寨,以免为你兄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于此地别过,望小姐珍重,并代我向你兄长花荣知寨问好。” 花小妹是个聪慧女子,深知梁山好汉与官府之间的界限,她眼中含泪,再次深深万福:“诸位恩公大德,花氏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她记下了王伦的姓名和梁山泊的名号,这才一步三回头,向着清风寨走去。 王伦望着她安全进入寨门,才松了口气,对武松、时迁道:“我等在此稍作歇息,然后便绕道回山。” 然而,他们并未等来花荣的亲自致谢,反而在次日清晨,于路边茶摊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朝廷派了霹雳火秦明,率领大军,正往清风寨而来,要捉拿“纵火行凶、伤害衙内”的反贼花荣! “糟了!”王伦心中一沉,瞬间明白了缘由。高俅这是把账算到了花荣头上!他们那晚虽然行事隐秘,但救走花小妹是事实,高俅顺理成章地便将所有罪行都扣在了花荣身上,这是要杀鸡儆猴! “哥哥,怎么办?”武松浓眉紧锁,手按在了朴刀柄上。他性子刚直,觉得此事因他们而起,连累了花荣,心中过意不去。 时迁也急道:“寨主,那秦明俺听说过,性如烈火,本事高强,花知寨怕是凶多吉少啊!” 王伦心念电转。花荣是个人才,更难得的是其神射之术,对梁山大有裨益。此次无端受此大冤,于情于理,梁山都不能坐视不管。而且,若能借此机会救下花荣,不但能得一员大将,更能让天下英雄看到梁山的义气! “走!”王伦猛地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先不回梁山了!跟上去,见机行事!绝不能让花荣兄弟蒙受不白之冤,遭了毒手!” 他原本计划中的招揽,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充满危机的方式提前到来。霹雳火秦明的大军,如同一片浓重的乌云,正向着清风寨压顶而来。而王伦三人,则要在这雷霆之下,火中取栗。 第十三章:清风寨夜宴,义士论兵危 王伦命武松与时迁在寨外林中隐蔽接应,自己则整了整衣冠,径直走向清风寨大门,对守门军士言明身份,求见花知寨,只说是受其妹所托,前来传信。 不多时,寨门大开,一员将领疾步而出。只见他齿白唇红,双眼俊朗,眉飞入鬓,细腰乍臂,银盔银甲,端的是一表人才,正是小李广花荣。他脸上带着急切与疑惑,见到王伦这般文士模样,更是讶异,拱手道:“在下便是花荣。尊驾言及舍妹,不知……” 王伦还礼,低声道:“花知寨,此处非讲话之所。令妹花小妹已安然归家,王某特来告知详情,另有紧要军情相告,关乎知寨身家性命!” 花荣闻言,脸色骤变,他虽未全信,但涉及妹妹安危,不敢怠慢,连忙将王伦请入寨中议事厅,屏退左右。 王伦也不绕弯,先将如何在东京偶遇高衙内欺凌其妹,如何派时迁救人、武松击伤衙内,又如何护送花小妹回来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梁山泊主身份,只说是路见不平的江湖义士。 花荣听罢,又惊又怒又感激。惊的是妹妹竟遭此大难;怒的是高衙内如此无法无天;感激的是王伦等人仗义出手。他起身对着王伦深深一揖:“兄台高义,救舍妹于水火,此恩如同再造,花荣没齿难忘!请受花荣一拜!” 王伦连忙扶住:“花知寨不必多礼,路见不平,理当如此。只是……眼下却有一桩天大祸事,因我等而起,恐要牵连知寨了。” 花荣神色一凝:“兄台请讲。” 王伦沉声道:“那高衙内被武松兄弟重伤,已成废人。高俅老贼震怒,不辨是非,已将这纵火伤人之罪尽数扣在知寨你的头上!我来的路上得到消息,朝廷已派了青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率领大军前来清风寨,要拿你进京问罪!恐怕不日即到!” “什么?!”花荣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忠于职守,虽知官场黑暗,却万万没想到无妄之灾竟来得如此迅猛酷烈!高俅这是要借他的人头来泄愤立威! 震惊过后,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懑涌上心头。他花荣世代将门,自问兢兢业业,守土安民,如今却要被这莫须有的罪名置于死地! “奸臣当道!忠良何存!”花荣一拳砸在案几上,虎目含泪,声音嘶哑。 王伦见他心绪激荡,知是时候了,便道:“花知寨,如今形势,已非讲理能明。秦明大军一到,你这小小清风寨,可能抵挡?即便你能暂退秦明,高俅岂会干休?届时源源不断大军前来,玉石俱焚矣!” 花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他是军人,自然明白双方实力悬殊。他看向王伦,目光复杂:“兄台……绝非寻常江湖人士,不知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事到如今,王伦也不再隐瞒,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梁山泊主,王伦。” “梁山泊主?!”花荣再次震惊,他万万没想到,救妹恩人,竟是那近来名声渐起的梁山贼首!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王伦趁热打铁:“花知寨,朝廷昏暗,奸佞横行,已无我等立足之地!我梁山泊虽非洞天福地,却也聚义同心,替天行道!林冲林教头、武松等好汉皆在山上。知寨一身本事,何必在此坐以待毙,受这窝囊气?不若随我同上梁山,共举大义,岂不快哉?也可保全令妹与家小周全!” 花荣沉默良久,脸上神色变幻,显然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挣扎。落草为寇,与他自幼所受的忠君报国教育背道而驰。但现实的逼迫,高俅的狠毒,又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最终,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却并非王伦预想的直接答应。他抱拳道:“王寨主救妹大恩,招揽厚意,花荣感激不尽!上山入伙,亦非不可!但我花荣顶天立地,绝不能背负着这莫须有的罪名,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他目光灼灼,透着一股武将的骄傲与倔强:“那秦明要来拿我,便让他来!我要在这清风寨前,与他堂堂正正见上一阵!叫他知晓,我花荣并非任人揉捏之辈!也要叫天下人看看,是高俅无道,逼反忠良!待我凭手中枪、囊中箭,杀退官兵,出了这口恶气,再随寨主上梁山,方显我花荣是主动择主而事,而非走投无路被迫投靠!” 王伦闻言,心中暗道这花荣果然心高气傲,名不虚传。他此举,既是要泄愤,更是要保全自己的尊严和名声。 “知寨有此壮志,王某佩服!”王伦赞道,他知道此时不能再劝,否则反而显得梁山怯懦,“只是那秦明人称‘霹雳火’,勇猛非常,麾下兵马精壮,知寨欲要退敌,需有万全之策。若有需梁山相助之处,但讲无妨。” 花荣却摇了摇头,神色坚定:“王寨主好意,花荣心领。但此乃花荣与朝廷之间的事,亦是花荣证明自身清白与武勇之战。若借梁山之力,即便胜了,也难免落人口实,说我花荣早与绿林勾结。我意已决,当率清风寨本部人马,独力迎战秦明!”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寨主与诸位兄弟救妹之恩,花荣已不知何以为报,岂敢再劳烦诸位涉此险境?还请寨主携诸位兄弟暂且离去,在左近观望。若花荣侥幸得胜,自当焚毁寨栅,携家小前往梁山相投。若花荣不幸……也请寨主看在今日情分上,日后若能照拂舍妹一二,花荣在九泉之下,亦感念大恩!” 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又带着一丝悲壮。王伦知道,这是花荣作为军人的最后坚持与骄傲。他不再多言,郑重拱手:“既如此,王某便依知寨之言。我等就在左近,静候知寨佳音!无论胜败,梁山的大门,永远为知寨敞开!” 是夜,花荣设宴款待王伦,虽无东京山珍海味,却是野味村酿,别具风味。席间,花荣唤出妹妹花小妹,再次拜谢救命之恩。花小妹听闻兄长决定,虽担忧万分,却也知兄长心意已决,只是默默为众人斟酒,眼中含泪。 宴毕,王伦与花荣郑重道别,悄然离开清风寨,与林外的武松、时迁会合。 “哥哥,那花荣如何说?”武松急问。 王伦将花荣的决定告知二人。武松闻言,浓眉一挑,虽觉花荣有些固执,却也佩服其胆气。时迁则咂舌道:“独自迎战秦明?花知寨真是好胆色!” 王伦望着远处清风寨的隐约灯火,沉声道:“花荣既要独力应对,我们便尊重他的选择。但也不能真个袖手旁观。我等就在这左近高处寻个隐蔽处驻扎,静观其变。若花荣势危,说不得,我们也要‘路见不平’一回了!” 清风寨内外,山雨欲来。一边是即将到来的霹雳火,一边是决心孤军奋战以证清白的小李广,而王伦的梁山势力,则隐于幕后,成为了这场注定惨烈战斗的潜在变数。 第十四章:神箭惊霹雳,智取清风山 秦明率领的青州兵马,果然如期而至,如同黑云压城,陈列于清风寨前。那秦明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连环锁甲兽吞肩,抹绿战靴云嵌,骑一匹嘶风烈马,手持狼牙棒,当真如火炭般威猛,声若雷霆:“花荣反贼!速速出寨受缚,免得爷爷动手,踏平你这鸟寨!” 寨门开处,花荣银甲白袍,挺枪跃马而出,朗声道:“秦统制!花荣冤枉!乃高俅老贼构陷于我!统制不明就里,何苦做他人鹰犬!” 秦明性情暴躁,哪耐烦听他分辩,大怒道:“休得狡辩!看棒!”催动战马,舞动狼牙棒,劈头盖顶便砸将过来。花荣知他力大,不与他硬拼,施展巧技,一条银枪如蛟龙出海,与秦明战在一处。 两人枪来棒往,斗了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败。秦明力猛,花荣技精,看得两军阵前眼花缭乱,喝彩声不绝。 秦明见急切间拿不下花荣,焦躁起来,把狼牙棒使得如同风车一般,攻势愈发猛烈。花荣沉着应对,觑个破绽,卖个关子,拨马便走。秦明哪里肯舍,大喝:“反贼休走!”纵马赶来。 花荣挂住长枪,暗暗取弓在手,扭回身,看得亲切,一箭射去,正中秦明头盔上的红缨!箭簇擦着秦明头皮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好贼子!敢放冷箭!”秦明又惊又怒,更是紧追不舍。 花荣见他追来,心中冷笑,再次取箭,此次却非射秦明,而是瞄准了秦明阵中一员跃跃欲试的副将——镇三山黄信!只听弓弦响处,箭似流星,“噗”地一声,正中黄信肩窝!黄信大叫一声,翻身落马,军士急忙抢回。 秦明见折了副将,气得三尸神暴跳,指挥大军掩杀过来。花荣虽勇,但寨兵寡不敌众,且战且退,依仗寨墙箭矢,勉强守住寨栅。秦明见寨墙坚固,急切难下,又折了黄信,怒火攻心,下令将清风寨团围住,日夜攻打,定要生擒花荣。 寨内,花荣清点人马,损伤不小,箭矢消耗甚巨,眼看难以久守。他虽早有心力战证清白,却也知形势比人强,独木难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悲凉。 与此同时,在远处山岗上观望的王伦,将战况尽收眼底。他见花荣虽神勇,箭伤黄信,但被困孤寨,陷境已显。 “哥哥,看来花知寨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何时动手?”武松摩拳擦掌,早已按捺不住。 王伦沉吟道:“仅凭我等三人,冲入万军之中亦是徒劳。需得借力。”他想起此地不远有座清风山,山上有三位好汉落草: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此三人并非善男信女,空谈义气定然无用,必须有利可图,方能说动他们出手。 事不宜迟,王伦留下武松、时迁继续监视,自己则凭着一双腿脚,绕道疾行,直奔清风山。 上山通名后,王伦见到三位头领。那燕顺赤发黄须,王英五短身材,郑天寿白净面皮,各有异相。听闻眼前之人竟是梁山泊主王伦,三人虽惊,却并未十分热情。燕顺只是淡淡道:“原来是王寨主,远来辛苦。不知驾临我这小小清风山,有何见教?”态度间透着审视,显然对卷入官军与花荣的冲突兴趣不大。 王伦心知空谈义气无用,必须直击要害。他抱拳道:“三位头领,王某此来,实为送一场天大的富贵与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给清风山!” “哦?富贵?买卖?王寨主此话怎讲?”王英小眼睛一亮,率先发问。 “三位请想,”王伦神色从容,分析道,“那秦明率领青州精锐,钱粮军械必然充足。如今他全力攻打清风寨,后方营垒看似稳固,实则久战兵疲,戒备必有疏漏。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他观察三人神色,继续道:“若三位头领此时出兵,趁夜突袭,与寨内花荣里应外合,不但能解清风寨之围,更能一举端掉秦明大营!营中所有粮草、军械、马匹,皆归清风山所有!此乃王某所说的‘富贵’!” 燕顺三人闻言,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劫掠官军大营,这可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大买卖! 王伦趁热打铁,再添一把火:“此乃其一。其二,若能击退秦明,清风山力抗青州官军、大获全胜的威名必将传遍江湖!届时四方豪杰来投,山寨势力壮大,这青州地界,谁还敢正视三位头领?此乃立威之机!” “至于其三,”王伦图穷匕见,抛出最具战略眼光的理由,“花荣乃当世虎将,神箭无双。救他性命,便是与他结下生死恩情。他日无论他是另立山头,还是另有打算,都将是清风山最可靠的强援!这比钱财军械,更为难得!我梁山远在水泊,而花荣近在咫尺,孰轻孰重,三位头领自然明白。” 这一番话,将“实利(钱粮军械)”、“虚名(立威江湖)”、“人脉(强援花荣)”三层好处剖析得明明白白,完全从清风山自身发展的角度出发,将出手相助变成了一桩稳赚不赔、利益最大化的买卖。 燕顺深吸一口气,与王英、郑天寿眼神交流,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炽热。他猛地一拍大腿,再无犹豫:“王寨主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此等送上门来的富贵和机缘,若是放过,我燕顺还有何面目在绿林立足!干了!但凭王寨主谋划,我清风山上下,唯命是从!” 王伦心中长舒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联盟,此刻才基于坚实而赤裸的共同利益建立起来。他当即定计:“秦明连日攻打,士卒疲惫,今夜必不防备。我等可趁夜色,分两路行事。一路由燕顺、王英头领率领山寨主力,多备锣鼓、火把,虚张声势,佯攻其营寨东侧,吸引秦明主力。另一路,由郑天寿头领引一队精锐,随我与武松、时迁,从其防备松懈的西侧潜入,直扑中军,若能擒杀秦明最好,若不能,也要救出花荣,烧其粮草,乱其军心!” 计议已定,王伦立刻派人通知武松、时迁前来汇合。 是夜,月黑风高。秦明军营除巡逻哨兵外,大多沉睡。忽听得东面杀声震天,火光四起,锣鼓齐鸣!秦明从睡梦中惊醒,以为是花荣突围或援兵到了,急忙披挂上马,率领主力赶往东面迎敌。 就在东面乱成一团之际,王伦、武松、郑天寿、时迁等人,如同鬼魅般从西面悄无声息地摸入军营。时迁身形灵巧,专挑阴影处行走,解决了几处暗哨。武松一马当先,如同猛虎下山,遇人便砍,直扑中军大帐! 秦明不在帐中,却正好撞见一群军士护送着肩窝中箭、行动不便的黄信正要转移。武松大喝一声,冲上前去,三拳两脚打散军士,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将惊骇欲绝的黄信生擒活捉! “黄信已被擒!秦明败了!”王伦趁机命人大喊。时迁则四处放火,点燃粮草辎重。军营西侧顿时火光冲天,一片大乱。 东面的燕顺、王英见西营火起,知道王伦得手,呐喊声更加响亮,攻势虽不猛烈,声势却极为骇人。 秦明腹背受敌,又闻黄信被擒,西营火起,军心大乱,不知敌人有多少,只得恨恨地咬牙,下令撤军,往青州方向退去。 王伦等人趁乱杀至清风寨下。花荣在寨上看得分明,见是王伦率人来救,心中感慨万千,当即下令打开寨门。 “王寨主,援手之恩,花荣……”花荣下马,便要拜谢。 王伦扶住他:“花荣兄弟,此时不是客套之时,秦明虽退,必卷土重来。清风寨不可再守!” 花荣看着一片狼藉的寨墙和疲惫的部下,知道王伦所言极是。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曾效忠多年的寨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下令道:“烧寨!所有愿意跟随的弟兄,随我上清风山暂避!” 大火在清风寨冲天而起,映照着花荣复杂的面庞。他带着愿意追随的寨兵家小,与王伦、清风山三位头领合兵一处,带着被俘的黄信,迅速撤上了清风山。 这一把火,烧掉了花荣对朝廷最后的幻想,也照亮了他通往梁山泊的道路。 第十五章:清风山夜宴,群雄定乾坤 清风山上,灯火通明,杀牛宰马,大排筵席。虽是山寨粗犷,却也热闹非凡。此番大败秦明,劫掠官军粮草军械无数,又救回了名满青州的小李广花荣,对清风山而言,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 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人意气风发,轮番向王伦、花荣敬酒,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王伦点拨之情的感激。花荣虽也举杯,但眉宇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焚寨落草,终究非他初衷,只是形势比人强,世事逼人至此。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但王伦却将杯中酒一放,环视众人,朗声道:“诸位兄弟,今日之胜,足慰平生!然,酒可畅饮,心却不可沉醉。” 热闹的宴席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将目光投向王伦。 “秦明虽败,但未伤筋动骨,”王伦声音沉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退回青州,那慕容彦达岂会善罢甘休?此次折了兵马钱粮,更损了朝廷颜面,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止一个秦明,而是青州乃至更多州府的联合围剿!目标,定然是这清风山!” 这话如同冷水泼入沸油,让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众人瞬间清醒。燕顺脸上的笑容僵住,王英放下了啃了一半的羊腿,郑天寿也皱起了眉头。他们并非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不愿在庆功时细思,此刻被王伦点破,危机感顿时压过了喜悦。 “王寨主所言极是,”花荣叹了口气,接口道,“慕容彦达为人刻薄,睚眦必报。他既认定我……我等为反贼,必欲除之而后快。清风山虽险,恐难挡源源不断的官军。” 王伦见气氛已然凝重,便图穷匕见,目光灼灼地看向燕顺三人:“燕顺兄弟,王英兄弟,郑天寿兄弟,清风山是基业,但若成了困守的孤城,便是绝地。如今之势,犹如星火散落,官军可逐一扑灭。唯有聚薪成炬,方能成燎原之势!” 他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梁山泊,八百里水泊环绕,港汊纵横,山峦叠嶂,地势之利,远超清风山!更有林冲、武松等数十位头领,千百悍勇弟兄!如今我等已与花荣兄弟、以及三位兄弟并肩作战,情同手足。何不趁此良机,合兵一处,共上梁山?如此,我等力量倍增,水陆兼备,纵有十万官军,又何足道哉!” 他顿了顿,给出最实际的承诺:“三位兄弟上山,坐把交椅,统领旧部,地位尊崇,绝无半分轻慢!清风山所有钱粮弟兄,尽数迁往梁山,以为根本!这,才是长久立足之道,才是真正能成就一番事业的道路!” 燕顺三人听得心潮澎湃。他们见识过王伦的谋略(夜袭秦明),听说过梁山的实力(林冲、武松),更清楚独守清风山将要面对的压力。是守着这迟早被攻破的山头最终覆灭,还是并入梁山这棵大树共创一番天地?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燕顺与王英、郑天寿交换了一个眼神,重重点头,慨然道:“王寨主高瞻远瞩,句句说到俺们心坎里了!守着清风山,迟早是死路一条!俺燕顺(王英/郑天寿)愿率清风山全体人马,随王寨主、花荣兄弟同上梁山,共图大业!” “好!”王伦大喜,举起酒碗,“今日之言,天地共鉴!从此我等便是一家兄弟,祸福与共,生死相随!” “祸福与共,生死相随!”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以及在场所有头目、喽啰,俱都举碗狂呼,声震屋瓦。花荣看着这同仇敌忾的场面,心中那点残存的犹豫也终于消散,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就在清风山群雄定计之时,败退回青州的秦明,果然遭遇了灭顶之灾。 慕容彦达见秦明损兵折将,连副将黄信都被贼人生擒,非但没能拿下花荣,反而又冒出来梁山、清风山两股强寇,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他根本不听秦明关于贼人狡猾、里应外合的解释,一顶“剿匪不力,丧师辱国”的大帽子扣下来,直接革了秦明的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之职,责令其戴罪立功,听候发落,另派心腹接管军务。 秦明满腔悲愤,却无处申诉,只得暂居家中,郁郁寡欢。他勇猛有余,却少了官场钻营的心思,落得如此下场,亦是必然。 而“梁山泊主王伦”的名号,经此清风山一役,真正开始名动江湖。先前他收留林冲、与杨志交锋,多在小范围流传。但此次,他亲赴险地,运筹帷幄,联合清风山,大败名将秦明,逼反神箭花荣,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彰显其胆略、谋略与号召力。江湖绿林,开始真正将梁山泊视为一方不可忽视的势力,将王伦视为一位能搅动风云的人物。 数日后,清风山寨栅被尽数焚毁,大队人马携带着缴获的丰厚粮草军械,浩浩荡荡,开拔启程,向着水泊梁山的方向迤逦而行。 王伦骑在马上,回望了一眼化作白地的清风山,又看向前方漫漫长路,心中豪情与压力并存。他知道,带着这支更加庞大的队伍返回梁山,意味着更大的责任,也预示着,梁山泊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而他的名字,必将随着梁山的崛起,在这波澜壮阔的水浒世界中,写下与原本命运截然不同的篇章。 第十六章:排座庆新禧,劫纲扬威名 八百里梁山水泊,迎来了立寨以来最盛大的日子。王伦一行人马,不仅安然返回,更带回了名动江湖的小李广花荣、清风山三位头领燕顺、王英、郑天寿,以及数百名经过战火洗礼的清风寨兵和清风山喽啰,缴获的粮草军械船只更是不计其数。整个梁山泊人声鼎沸,气象为之一新! 聚义厅内,早已摆开了数十桌丰盛酒席,新老朋友欢聚一堂,觥筹交错,欢声雷动。林冲、杜迁、宋万、朱贵、阮氏三雄、武松等原班头领,与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等新来好汉相互见礼,彼此打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蓬勃而又略带试探的朝气。 酒至半酣,王伦起身,全场顿时安静下来。他知道,欢庆之后,便是确立新秩序之时。山寨规模急剧扩张,原有的职位和“军衔”体系需要进一步明确和调整,这关乎稳定与团结。 “诸位兄弟!”王伦声音洪亮,传遍大厅,“今日我梁山群贤毕至,胜过当年!此乃上天佑我梁山,亦是在座各位兄弟同心协力之功!山寨壮大,规矩亦当明晰,方能如臂使指,共御外侮!” 他首先肯定了原有头领的功绩,重申林冲“统领”军衔及“总教头”职位不变,总揽全军训练及陆战指挥。杜迁、宋万、朱贵、阮氏三雄、武松等“指挥使”军衔不变,各司其职。同时,正式任命时迁为“指挥使”,专司斥候、探听消息及特殊潜入任务,归属朱贵的情报体系协调,其独特才能终得重用。 随即,他目光转向新入伙的众位豪杰:“花荣兄弟,神箭无双,名满江湖,更兼统兵有方,特授‘统领’军衔,位同林冲兄弟,担任‘副总教头’,专司弓弩营组建与训练,战时为全军先锋!” 花荣起身,抱拳领命,神色肃然。这份礼遇,不可谓不重,既肯定了他的武艺,也认可了他的将才,更顾及了他的尊严。 “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位兄弟,”王伦继续道,“清风山基业,义薄云天,特授‘指挥使’军衔!燕顺兄弟兼任步军第二营头领,王英兄弟、郑天寿兄弟各领一营,归属林冲统领节制!” 燕顺三人见地位与杜迁、宋万等元老持平,又有实权在手,心中那点因放弃基业而产生的忐忑顿时烟消雾散,齐声应诺。 对于新上山的清风寨旧部中有才能者,王伦也酌情提拔了数人为“都头”,充实基层。一番安排下来,层次分明,各得其所,新旧头领皆无异议,气氛更加融洽。众人纷纷举杯,庆贺梁山新局面的开启。 然而,梁山的喧嚣与喜悦,很快便被水面上传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但这消息带来的并非恐慌,而是一种异样的振奋。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人联袂闯入聚义厅,身上还带着水汽,脸上却洋溢着兴奋与自豪。阮小二朗声禀报:“寨主!各位哥哥!俺们兄弟今日在水泊巡哨,撞见一队官船,旌旗招展,吃水极深,护卫却稀松平常!俺们想起寨主常说要‘替天行道’,这等耗费民脂民膏、专供皇帝老儿享乐的花石纲,劫了正是顺应天意!便趁机杀将过去,夺了船只,缴获奇石花木无数,已尽数搬回山寨了!” 花石纲?! 厅内一些知道利害的头领,如花荣、林冲,脸色微变。花荣刚想开口说明此物敏感,却见王伦非但没有丝毫责怪,反而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赞道:“好!干得漂亮!” 王伦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激昂:“阮氏三位兄弟,此举大快人心!诸位可知,这花石纲耗费多少民力?沿途毁屋拆桥,逼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此乃赵官家与蔡京、朱勔等奸臣祸国殃民之铁证!我等梁山泊,高举‘替天行道’大旗,劫此不义之财,正是要向天下宣告,这世间,还有不服王法、不畏强权,专与这昏君奸臣作对的好汉在!” 他走到三阮面前,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三位兄弟不畏强权,敢拔龙须,壮我梁山声威,当记一大功!我等便用这些劳民伤财的石头,砌我梁山的根基,让天下人都看看,皇帝老儿的玩物,到了我梁山,也只能垫脚!” 王伦这番话,直接将劫掠花石纲的行为拔高到了“替天行道”的政治高度,极大地鼓舞了在场所有头领。原本可能存在的担忧,瞬间被这股豪情所取代。阮氏三雄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只觉得跟着这样的寨主,便是把天捅个窟窿也值得! “替天行道!寨主英明!”群情激昂,吼声震天。 几乎就在梁山水军劫夺花石纲、王伦借题发挥鼓舞士气的同时,快马已将消息层层传递,直送东京。 皇宫内,宋徽宗赵佶正对着新得的一幅字画怡然自得,听闻他心心念念、由朱勔精心搜罗的一批上等花石纲竟在山东梁山泊被劫,顿时龙颜大怒,将手中御笔狠狠掷于地上! “反了!反了!区区水洼草寇,安敢劫掠朕之花石!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赵佶气得脸色发白,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些石头,更是对他天子威严的赤裸挑衅! “高俅!”他厉声喝道。 “臣在!”殿前司太尉高俅连忙出列,心中却是暗自叫苦,又隐隐有一丝兴奋。他本就因义子(高衙内)被梁山相关之人所伤而怀恨在心,苦于没有合适借口大动干戈,如今这梁山贼寇竟自己送上门来,还捅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 “朕命你,速调精兵强将,踏平那梁山泊!将那伙反贼,尽数擒拿,碎尸万段!将那被劫花石,完好无损给朕找回来!”宋徽宗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臣,遵旨!”高俅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大军,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一道讨逆的圣旨,伴随着高太尉的调兵遣将,迅速从东京发出。战争的阴云,前所未有的浓重,开始向着八百里水泊,滚滚压来。 然而,此时的梁山泊,在王伦的激励下,非但没有恐慌,反而士气高昂,严阵以待,准备迎接立寨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第十七章:钱粮燃眉急,智取郓城谋 高俅调兵遣将的消息,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梁山的每一根神经。聚义厅内,往日欢宴的气氛早已被一种凝重而紧迫的战前筹备所取代。林冲与花荣这两位新任的正副总教头,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操练。校场上,喊杀震天,箭矢破空,水寨中,舟船穿梭,演练着各种接敌阵型。整个梁山,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弓。 然而,王伦在仔细清点了朱贵呈上的钱粮账目后,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山寨人口暴增,每日消耗本就是个天文数字,先前劫掠所得以及从清风山带来的缴获,在庞大的基数面前,竟也显得捉襟见肘。库房里的存粮,满打满算,也仅够全山寨一月之需。一旦战事陷入僵持或被长期围困,梁山不战自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王伦揉着额角,对身旁的林冲、花荣、朱贵等核心头领叹道,“将士用命,刀枪锋利,可若是肚皮填不饱,一切都无从谈起。必须尽快筹措大批钱粮,方能应对此劫!” 众人沉默。最快的来钱粮路子,无非是下山去“借”,但目标选择至关重要。寻常富户乡绅,油水有限,且容易打草惊蛇;若是攻打州府,风险又太高,一旦受挫,士气必将大损。 王伦走到那张粗糙的山东地图前,目光在几个标注着州县的位置上逡巡,最终,手指点在了“郓城县”上。 “此处如何?”王伦问道。 朱贵负责情报,立刻接口:“回寨主,郓城县并非大县,城防不算坚固,驻军不多。但其地处交通要道,城内设有官仓,历年积存应当不少。若能拿下,可解我军燃眉之急。” “好!就打郓城!”王伦下定决心,但随即环视众人,语气严肃地补充道,“然,我等梁山泊,举的是‘替天行道’大旗,劫掠是为求生、为抗暴,而非滥杀无辜。攻城之时,需定下规矩:第一,目标直指官仓、府库,以及为富不仁、依附官府之家,不得骚扰寻常百姓、良善商户!第二,力求速战速决,减少双方伤亡,尤其是无辜平民的伤亡!第三,尽量智取,避免强攻硬打,徒增弟兄折损。” 他看向众人:“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商议一个既能破城夺粮,又能最大限度保全百姓、减少杀戮的两全之策。都说说看,有何良策?” 武松率先抱拳,声音洪亮:“哥哥,何必费那许多心思!给俺五百精兵,趁夜摸到城下,架起云梯,俺第一个攀上去,砍翻守城兵丁,打开城门,大军一拥而入,管叫那狗官措手不及!” 杜迁、宋万闻言,也觉此计痛快,纷纷附和。 王伦却摇了摇头:“武松兄弟勇猛可嘉,但强攻之下,城中必然大乱,守军狗急跳墙,难免伤及百姓。且我军必有折损,非上策。” 林冲沉吟道:“或可围而不攻,断其水源粮道,迫其投降?” 花荣接口:“此计虽能减少伤亡,但耗时日久,我军粮草不济,恐难持久。况且朝廷大军不知何时便到,我等耗不起。” 一时间,聚义厅内议论纷纷,却难有万全之策。 这时,一向沉默的时迁,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凑到王伦身边,低声道:“寨主,俺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王伦鼓励道。 时迁道:“那郓城县有个押司,名叫宋江,人称‘及时雨’,在县里颇有人望,喜好结交江湖好汉。俺往日……往日行走江湖时,也曾听过他的名头。若能……若能想个法子,让他‘帮’我们开城门……” 王伦心中一动,宋江!他当然知道此人。若能利用宋江,确是条路子,但如何操作却需仔细斟酌。直接去说项?风险太大,宋江未必肯从。 正当王伦思索时,朱贵似乎受到了时迁的启发,说道:“寨主,时迁兄弟所言,提醒了属下。强攻不利,劝降难成,或可‘诈’开城门?” “如何诈法?”王伦追问。 朱贵道:“我军可挑选数十名机灵弟兄,扮作贩运粮草的商队,将部分兵刃藏于粮袋之中。再请武松、杜迁、宋万等几位头领,扮作押运的客商头领,持伪造的官凭文书,于清晨城门初开、守备松懈时混入城中。入城后,迅速控制城门,发出信号。林冲、花荣二位哥哥则率领大队人马埋伏在城外接应,一见信号,立刻杀入!如此,可打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迅速控制局面,将战火和伤亡降到最低。” 王伦听完,仔细推敲,此计虽仍有风险,但相比强攻,确实能最大程度实现他“快、准、狠”且减少平民伤亡的目标。他目光扫过众人:“朱贵兄弟此计,诸位以为如何?” 林冲点头:“此计可行,关键在于入城弟兄的胆大心细,以及城外接应的及时迅猛。” 花荣也道:“若能成功,确是良策。” 武松、杜迁等人见有仗打,又能显本事,也纷纷摩拳擦掌,表示愿担此重任。 “好!”王伦最终拍板,“就依此计!朱贵,你立刻着手准备伪造文书、衣物,并派人再细探郓城县每日城门开关时辰及守军换防规律!林冲、花荣,点齐一千五百兵马,随时准备出发接应!武松、杜迁、宋万,你三人挑选五十名精细胆大的弟兄,演练入城后的控制、信号等细节!时迁,你随行,负责探查城内突发状况及传递消息!” “谨遵寨主号令!”众头领轰然应诺,各自领命而去。 王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攻打郓城县,夺取官仓,这是梁山自立寨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也是应对朝廷围剿的关键一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望向郓城的方向,心中默念:这一仗,不仅要抢到粮,更要打出梁山的威风与气度! 第十八章:郓城空仓廪,义释宋公明 计策既定,行动便如疾风骤雨。武松、杜迁、宋万率领五十名精干弟兄,扮作运粮商队,凭借朱贵精心伪造的文书,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在黎明时分混入了郓城县城。城门守卒睡眼惺忪,草草查验便放了行。 队伍入城后,迅速分散,按照预定计划,武松直扑城门楼,杜迁、宋万分占城门两侧。武松如同天神下凡,三拳两脚便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守门军官与兵丁打翻在地,迅速控制了城门,点燃了作为信号的狼烟。 城外早已埋伏多时的林冲、花荣见到信号,立刻率军杀出,如同潮水般涌入郓城县城!城内守军本就不多,又事起仓促,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被迅速分割、击溃。梁山兵马直扑县衙,那县令时文彬还在后堂搂着小妾酣睡,便被如狼似虎的梁山士卒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抖如筛糠。 “官仓在何处?带路!”王伦在众头领簇拥下,沉声喝道。 时文彬面如死灰,被押解着来到官仓。然而,当沉重的仓门被打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想象中的粮食堆积如山的景象并未出现,偌大的仓廪竟显得空空荡荡,只有底层稀稀拉拉地铺着一层谷物,充其量不过数百石,与一县之仓应有的储备相去甚远! “粮食呢?!”王伦厉声质问时文彬。 时文彬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吐露实情。原来他早已利用职权,暗中将历年积存的官粮大部分倒卖给了外地粮商,获取了巨额钱财,再用这些钱财去东京走门路,巴结上司,企图谋求升迁。这郓城县,早已被他蛀空! “蛀虫!国之蛀虫!”花荣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枪结果了这狗官。 王伦也是心头火起,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落空的郁闷。冒着巨大风险打下郓城县,收获却如此之少,这点粮食对于庞大的梁山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桩“大买卖”——生辰纲!按照时间推算,北京大名府梁中书献给其岳父蔡京的生辰纲,也该在近期筹备上路了。那才是真正价值十万贯的泼天富贵! “时迁兄弟!”王伦立刻唤来时迁,“你即刻出发,前往北京大名府左近,仔细打探梁中书府上动静,特别是关于筹备贺礼、何时启运、走哪条路线、由何人押送等消息,速速回报!” “得令!”时迁领命,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人群中。 处理完这些,一个无法回避的名字浮上王伦心头——宋江。这位原著中未来的梁山之主,此刻就在这郓城县做押司。如何面对他?王伦心情复杂。招揽他?以其志向和性格,绝无可能此刻上山。杀了他?未免太过下作,也非王伦所为,更可能激起江湖公愤。最终,他决定见一见这位“及时雨”。 在朱贵的指引下,王伦与花荣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里见到了宋江。此人果然面黑身矮,但行走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眼神温润却透着精明。 “这位便是宋江宋押司,”花荣上前引见,他与宋江曾有书信往来,算是旧识,“宋大哥,这位是梁山泊主,王伦王寨主。” 宋江见到花荣,又听闻王伦身份,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拱手道:“原来是王寨主和花荣贤弟,宋江有礼了。不知二位寻宋某,有何见教?”他语气不卑不亢,并未因身处贼手而惊慌。 王伦开门见山:“宋押司‘及时雨’之名,江湖传颂。如今朝廷昏聩,奸臣当道,似公明兄这等豪杰,屈居小吏,岂不可惜?我梁山泊聚义,替天行道,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公明兄何不随我等同上梁山,共图大业?” 花荣也劝道:“宋大哥,小弟已是过来人。这官场,不值得留恋!” 宋江闻言,沉默片刻,缓缓摇头,神色坚定:“王寨主,花荣贤弟,好意宋江心领。然,宋江身为朝廷吏员,虽职位卑微,亦知忠义二字。上山落草,非忠;背弃职守,非义。此事,断难从命。诸位好汉若念宋江平日些许虚名,还请莫要为难城中百姓,宋江感激不尽。” 王伦看着宋江,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其核心人设。他心中那点纠结反而放下了,强扭的瓜不甜,历史的惯性看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人各有志,不能相强。”王伦叹道,“公明兄放心,我梁山行事,自有规矩,绝不滥杀无辜。今日叨扰,就此别过,公明兄保重。” 说完,王伦便与花荣转身离去,并未为难宋江。宋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久久无言。 梁山兵马清点了那点可怜的收获,将县令时文彬捆绑丢在县衙(其生死留给朝廷自己处理),便迅速撤出了郓城县。来时气势如虹,归时却难免有些败兴。攻打县城的军事行动虽然成功,但预期的钱粮目标远未达成,反而更加凸显了梁山面临的物资危机。 坐在返回梁山的船上,王伦望着茫茫水泊,心中盘算:郓城之行,虽得不偿失,但至少摸清了宋江的态度,也明确了下一个目标——生辰纲!必须成功截取,否则,梁山恐难渡过此次朝廷围剿的危机。 第十九章:燃眉议钱粮,断然截漕运 郓城县之行,如同兜头一盆冷水,将梁山初胜秦明、壮大队伍的些许骄躁之气浇灭了大半。聚义厅内,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朱贵呈上的最新账目显示,库中存粮已不足支撑二十日。朝廷大军压境的阴影与腹内空虚的恐慌,像两条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寨主!还犹豫什么?”锦毛虎燕顺性情最急,猛地一拍桌子,“官仓没粮,那就抢富户!抢大户!这方圆百里,总有家底殷实的!咱们几千号兄弟,还能被饿死不成?谁有粮就抢谁,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矮脚虎王英也瓮声瓮气地附和:“燕顺哥哥说得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先填饱肚子,扛过官军再说!” 此言一出,竟引得不少头领点头,连杜迁、宋万脸上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山寨生死存亡之际,似乎一切都应让位于生存。 “不可!”王伦断然否决,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解甚至不满的头领,沉声道:“我等梁山,立的是‘替天行道’的大旗!若为了一口吃食,便不分青红皂白,与那祸害乡里的寻常山贼土匪何异?今日我们抢了良善之家,明日便会失去民心根基!失了民心,这八百里水泊再险,也终将是死路一条!”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语气痛心而恳切:“兄弟们,我们要抗的是朝廷,是奸臣,不是这天下百姓!若行事与盗匪无异,我等浴血奋战的意义何在?与那高俅、蔡京之流,又有何区别?!” 一番话,说得燕顺、王英等人面红耳赤,讷讷无言。林冲、花荣等则微微颔首,深以为然。武松虽觉憋屈,却也知王伦所言在理。 道理虽明,但现实困境依旧无解。王伦提出屯田、经商等长远之计,却被朱贵一一指出难处:屯田周期太长,远水难救近火;经商缺乏根基和渠道,且易被官府掐断。厅内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王伦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难道真要被这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逼得放弃原则?梁山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这种占山为王、靠劫掠度日的模式,终究非长久之计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名水军哨探急匆匆奔入聚义厅,单膝跪地:“禀寨主,各位头领!阮小二头领派小的来报,水泊外围哨船发现大型官家漕运船队,打着江南转运的旗号,满载粮秣,正沿水路北上,预计明日午时前后,将进入我水泊界河!” 漕粮!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聚义厅中炸响!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王伦更是精神大振,猛地站起:“看清楚了?确是漕粮船队?护卫如何?” 哨探肯定地回道:“看清楚了,船吃水极深,确是运粮船。护卫船只约莫十余艘,兵丁看上去不算精锐,像是例行押运。” “天无绝人之路!”王伦重重一拳砸在掌心,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这是朝廷搜刮的民脂民膏,是百姓的血汗!劫了它,不伤天害理,反而能充实我军,以抗暴政!” 他立刻下令:“传阮氏三位头领速来议事!” 不多时,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赶到。听闻消息,三兄弟更是兴奋不已,阮小七摩拳擦掌:“寨主!这送上门的肥肉,岂能放过!交给我们兄弟,定叫它一粒米也跑不了!” 王伦看着跃跃欲试的三阮,沉声布置:“此番劫粮,关系山寨存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听令!” “在!”三兄弟齐声应道。 “命你三人,尽起我梁山水军所有战船,多带引火之物,于明日巳时之前,秘密潜至界河芦苇荡中设伏!待漕粮船队进入伏击水域,听我号令,突然杀出!首要目标是焚毁、驱散其护卫船只,然后迅速控制漕船,能俘则俘,不能俘则凿沉,务必将其彻底留下!”王伦的命令清晰果断。 “得令!”三阮领命,转身便要去准备。 “且慢!”王伦又补充道,“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粮,不是滥杀。若护卫官兵放弃抵抗,可网开一面,任其乘小船逃命。但若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明白!”三阮应声,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组织人手,检查船只兵器去了。 王伦又看向林冲、花荣:“林教头,花荣兄弟,你二人各领五百步军,分别埋伏在界河两岸险要处。若有三阮水军未能尽歼的溃兵逃上岸,务必截杀,勿使走漏消息,同时策应水军行动。” “遵命!”林冲、花荣肃然领命。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梁山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迅速而高效地运转起来。水寨之中,舟船碰撞,呼喝连连;岸上营内,兵马调动,杀气腾腾。 王伦走出聚义厅,望着暮色中忙碌喧嚣的山寨,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劫取漕粮,无疑是捅了又一个马蜂窝,必将引来朝廷更疯狂的报复。但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这或许就是乱世中,想要坚持一点原则和理想,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和必须行使的暴力。 明日,这八百里水泊,将再次被鲜血与火焰染红。而梁山的命运,也将系于这一搏。 第二十章:静待粮船至,迷雾锁前程 界河方向隐约传来的喊杀声与火光,如同遥远天际的闷雷,打破了梁山泊黎明前的寂静,旋即又迅速平息下去,只余下水波轻拍岸边的絮语。聚义厅内,王伦独自一人凭窗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雾霭,落在那未知的战场上。他的心悬着,并非不信任阮氏三雄的水上本事和林冲花荣的岸上策应,而是深知此役关系太过重大,胜则喘息,败则危殆。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王伦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了更远、更迷茫的地方。 漕粮若能成功劫下,固然能解燃眉之急,让梁山有底气应对高俅即将到来的征讨大军。但然后呢?击退了这一波,还会有下一波,只要赵官家还在东京的龙椅上,只要高俅、蔡京这些奸臣还掌着权,梁山就永远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剿灭行动只会一次比一次凶猛。 “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王伦在心中无声地自问。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眼前迷雾重重,每一条路都似乎通往不可测的深渊。 第一条路,继续占山为王,维持现状。这是最直接,也是最被动的选择。凭借八百里水泊天险,和如今麾下这群逐渐凝聚起来的兄弟,或许能一次次击退官军的围剿,成为宋朝版图上一個顽强的“钉子户”。但然后呢?永远困守在这水洼之中?兄弟们跟着自己,难道就只是为了当一个朝不保夕、被永远通缉的山贼?自己这个穿越者,难道最终的归宿就是当一个高级山大王?更重要的是,这种被动防御,终有被耗尽的一天。朝廷可以失败十次、百次,而梁山,一次重大的失败就可能万劫不复。 第二条路,接受招安,归顺朝廷。这个念头刚一冒起,就被王伦自己按了下去。原著中宋江集团招安后的凄惨下场历历在目,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更何况,如今梁山上血海深仇者众,林冲与高俅,花荣与慕容彦达(背后仍是高俅集团),这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朝廷(或者说高俅)假意招安,谁能保证那不是一场鸿门宴?将兄弟们的性命和前途,寄托于仇敌的“诚信”和皇帝的“仁慈”之上,这比赌博更加凶险。此路,看似有光,实则可能是通往坟场的捷径。 第三条路,远走他乡,另辟天地。比如……跨海去台湾?或者向北?这个想法带着一丝浪漫的冒险色彩,也曾在他脑中闪过一瞬。但现实是残酷的。跨海需要庞大的船队和航海技术,梁山目前根本不具备。向北是辽国,异族之地,语言不通,文化迥异,兄弟们愿不愿意去?去了之后是沦为马前卒还是被直接吞并?人生地不熟,想要重新打下一片基业,谈何容易。这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时的幻想,而非一条可行的出路。 第四条路,建立稳固的根据地,武装割据,徐图发展。这是王伦内心深处觉得最“正确”,却也最难的道路。不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山寨,而是要攻占州县,建立政权,练兵屯田,真正形成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就像……就像后来的太平天国,或者更早的那些乱世豪雄。但想想现在梁山的力量,虽然头领不少,能战之兵也不过数千,占据一两座城池或许可能,但要面对整个大宋王朝机器的反扑,无异于螳臂当车。力量,还是太弱小了啊!根基,还是太浅薄了! 想到这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王伦。他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知道北宋最终的命运,但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真的能掀起改变时代的风暴吗?还是最终会被历史的洪流碾得粉碎? “寨主!寨主!”朱贵兴奋的声音从厅外传来,打破了王伦的沉思。 王伦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将满腹的迷茫暂时压下。现在不是迷茫的时候,首先要活下去! “进来!情况如何?”王伦转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朱贵快步走进,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禀寨主!大捷!阮氏三位头领回报,水战大获全胜!焚毁官军护卫船八艘,俘获五艘,其余溃散!满载漕粮的大船,已尽数被我军控制,正在阮家兄弟押送下返回水寨!林教头、花知寨那边也传来消息,岸上零星溃兵已被肃清,未走漏消息!” “好!太好了!”王伦精神一振,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传令下去,杀猪宰羊,准备犒劳出征将士!严密监视各方动向,尤其是青州和东京方向!” “是!”朱贵领命而去。 好消息驱散了部分阴霾,但王伦心中的迷雾并未完全散去。他走到案前,摊开那张简陋的地图,目光再次变得深沉。漕粮解决了暂时的生存问题,但梁山未来的方向,依然如同这窗外笼罩水泊的晨雾,模糊不清,亟待一缕强风来吹散。 他知道,必须在下一场风暴来临之前,为梁山,也为自己,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第二十一章:双杰归水泊,定策谋新生 金沙滩畔,人声鼎沸,凯旋的喧嚣驱散了连日笼罩梁山的阴霾。数十艘漕船缓缓靠岸,上面堆叠如山的麻袋,宣告着梁山泊暂时摆脱了断粮的危机。阮氏三雄意气风发,率先跳下船头,向迎候的王伦禀报战果。此役不仅缴获了足以支撑山寨数月消耗的粮秣,更俘获了数艘完好的官船以及一批工匠水手。 人群中,一条大汉尤为引人注目。他身高臂长,皮肤因常年与水打交道而呈古铜色,面容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俊朗,此刻虽为俘虏,神色间却并无太多惶恐,反而好奇地打量着梁山气象。阮小二引荐道:“寨主,此人是官船队的督造头领,名叫孟康,人称‘玉幡竿’,善造大小船只,技艺精湛,是个难得的人才!” 王伦闻言,心中一动。梁山欲发展水军,正缺此类专业技术人才。他走到孟康面前,温言道:“孟康兄弟,可是真定州人氏?因擅长造船,遭嫉恨提调官克扣工料,反被责罚,不得已才在这漕运上讨个出身?” 孟康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王伦,他这等微末小吏的坎坷经历,对方如何知晓得如此清楚?一股知遇之感油然而生。王伦趁热打铁:“如今朝廷,奸佞当道,埋没英才。我梁山泊求贤若渴,只问才能,不问出身。兄弟这一身造船的本事,困于漕运岂不可惜?何不留在我梁山,专司打造战船,使英雄有用武之地,也好过受那窝囊气!” 孟康本就不是死忠朝廷之人,遭际坎坷,此刻见王伦态度诚恳,梁山气象不凡,略一沉吟,便单膝跪地:“孟康飘零半生,未遇明主!蒙寨主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好!得孟康兄弟,我梁山水军如虎添翼!”王伦大喜,当即任命孟康为“工造营指挥使”,专司战船建造与修缮,地位与各营头领等同。 处理完孟康之事,王伦又想起了被俘多时的“镇三山”黄信。他亲自去探望,见黄信箭伤已愈,但神色郁郁。王伦并未苛责,反而以礼相待,分析天下大势,指出慕容彦达刻薄寡恩,秦明被革职便是前车之鉴,为其指明出路。黄信本就不是秦明那般刚烈到底的性子,被俘期间见梁山并非滥杀之辈,又感念王伦以诚相待,思虑再三,终于长叹一声,表示愿降。王伦便任命他为步军“指挥使”,暂在林冲麾下听用。 一时间,梁山再添两员头领,实力又有增长。 次日,聚义厅内,所有头领齐聚,商讨下一步方略。虽然粮草危机暂解,但气氛并不轻松。 王伦首先抛出了问题:“诸位兄弟,漕粮已得,我等暂可喘息。然,朝廷大军不日即至,我等是继续劫掠四方,与官军硬碰硬,还是另寻他路?” 燕顺、王英等旧绿林出身的好汉,主张趁势扩大战果,多抢州县,以战养战,“杀出个威风来!” 但林冲、花荣等则持重许多。花荣道:“硬拼非是长久之计,我军虽勇,然兵力、器械终不及朝廷源源不断。需有万全之策。” 武松虽不怕厮杀,却也觉得一味蛮干不妥。 王伦见火候已到,便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战略和盘托出: “其一,练兵备战,一刻不可松懈!林冲、花荣二位兄弟,需更加严格操练人马,尤其是水陆协同、守寨攻坚之法。此乃立足之本!” 林冲、花荣肃然领命。 “其二,”王伦目光深邃,“我意,近期内,梁山需韬光养晦,暂避锋芒。最好能设法转移朝廷的注意力,让其矛头暂不指向我梁山。至少,要拖延其大举进兵的时间,为我等壮大争取时机!” 朱贵疑惑道:“寨主,朝廷已视我等为心腹大患,如何转移其注意力?” 王伦微微一笑:“这便要看天下,还有谁在‘造反’,谁闹的动静比我们还大。或者……能否制造一些别的麻烦,让那东京城里的官家和大臣们,暂时顾不上我们。”他心中已有模糊想法,但时机未到,不便明言。 “其三,亦是根本!”王伦声音提高,“必须积极开辟财源,不能只靠劫掠!劫掠风险大,且不稳定。我意,可利用水泊之利,发展渔业、鸭鹅养殖;组织山中狩猎,获取皮货;甚至可与一些胆大的、守信用的商人暗中交易,用我们的特产(如鱼获、野味)换取盐铁、布匹等必需品。朱贵兄弟,你负责的酒店,亦可留意此类渠道。我们要的,是能自己造血的根基,而非永远依赖输血!” 这一番谋划,既有眼前的务实,又有长远的眼光,听得众头领纷纷点头,连最初主张劫掠的燕顺等人,也觉得此法更为稳妥长久。 “哥哥深谋远虑,武松佩服!”武松率先表态。众人亦无异议,战略就此定下。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风尘仆仆的时迁如同鬼魅般闪入厅中。 “寨主!各位哥哥!俺回来了!”时迁脸上带着兴奋,“大名府的消息探明了!那梁中书为其岳父蔡京准备的十万贯金珠宝贝生辰纲,已定下由青面兽杨志押送!预计半月后,从北京出发,途经黄泥岗,走济州府地界,送往东京!” 杨志?生辰纲?! 王伦眼中精光一闪,之前所有的谋划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契合点。劫取生辰纲,不仅能获得巨额钱粮,更能狠狠打击蔡京集团,将朝廷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这简直是实施他“韬光养晦、转移视线”策略的天赐良机! 他看向厅外,目光似乎已越过千山万水,落在了那条名为黄泥岗的偏僻小路上。 “详细道来!”王伦沉声道,一个新的、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第二十二章:驱虎吞狼计,暗布舆论棋 时迁带回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王伦心中激起层层波澜。杨志,这位曾有一面之缘、心高气傲的青面兽,终究还是走上了押送生辰纲的老路。时迁还补充了一个细节:“寨主,俺在大名府探听时,隐约听得军中一些将领私下抱怨,说梁中书是东京空降来的,不懂边事,只知讨好蔡京,对他们这些老行伍不甚看重。将帅之间,似乎……并非铁板一块。” 王伦微微颔首,将这个信息记在心里,这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眼下,如何处置这十万贯生辰纲,才是重中之重。硬抢?目标太大,极易暴露梁山,与韬光养晦的战略相悖。放弃?又实在舍不得这块肥肉,且确实需要这笔巨资来支撑发展。 就在他苦思冥想两全之策时,山下朱贵来报,又有一位好汉来投。此人唤作“赤发鬼”刘唐,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相貌凶恶,却自称久仰梁山王伦寨主替天行道之名,特来相投。 刘唐?王伦心中一动,这可是原著中七星聚义的关键人物之一,正是他最早将生辰纲的消息带给晁盖。如今他竟先投了梁山?历史的轨迹,果然因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了偏移。 看着堂下跪拜的刘唐,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瞬间在王伦脑中成型——驱虎吞狼,金蝉脱壳! 王伦热情地扶起刘唐,好言抚慰,安排酒食,并将其暂时安置下来。随后,他秘密召见了刘唐。 “刘唐兄弟,你来得正好!我有一桩紧要大事,非胆大心细、忠义可靠的兄弟不能办成!”王伦神色凝重。 刘唐见寨主如此看重,受宠若惊,拍着胸脯道:“寨主但请吩咐!刘唐这条命就是寨主的,刀山火海,绝不皱眉头!” “好!”王伦压低声音,“我得到密报,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搜刮了十万贯金珠宝贝,作为生辰纲要送往东京给蔡京贺寿,由青面兽杨志押送,半月后途经黄泥岗。此等不义之财,取之无愧!但我梁山树大招风,若亲自出手,必引火烧身。” 刘唐听得眼睛发亮,又有些疑惑:“那寨主的意思是?” “我要你假意离开梁山,”王伦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去往郓城县东溪村,投奔那仗义疏财的‘托塔天王’晁盖。你就说,是偶然听得生辰纲消息,特来献于晁天王,鼓动他聚集人手,劫了这笔富贵!那晁盖名声在外,由他出手,朝廷的注意力自然会被吸引过去,便不会立刻盯着我梁山。” 刘唐虽是个粗人,却也听出了其中的关窍,咧开大嘴笑道:“寨主此计甚妙!让那晁盖去顶缸,咱们……嘿嘿。” 王伦点点头,神色却更加严肃:“记住,你此去,只是献计,鼓动他们动手。具体如何劫取,你不必过多参与,以免暴露。待他们得手之后……”王伦的声音几不可闻,“我自有安排,将这生辰纲,‘接’回梁山。此事若成,你便是首功一件!” 刘唐心领神会,这是要等晁盖他们得手后,梁山再来个黑吃黑!既能得到钱财,又能让晁盖团伙吸引朝廷火力,还能顺便坑一下这个在江湖上名声颇响的“托塔天王”(王伦潜意识里对原著中晁盖吴用火并自己始终存有一丝芥蒂)。此计可谓一箭三雕! “刘唐明白!定不辱命!”刘唐兴奋地领命而去,当日下午便依计下了山,直奔东溪村而去。 送走刘唐,王伦心中稍定。晁盖此人重义气,好名声,又有吴用那个喜欢算计的穷秀才在旁撺掇,得了这生辰纲的消息,断无不动心之理。只要他们一动,这潭水就算搅浑了。 处理完这桩“借刀杀人”之计,王伦开始着手另一项关乎长远的大事。他将朱贵和时迁召至密室。 “朱贵兄弟,时迁兄弟,”王伦神色郑重,“山寨日益壮大,未来局势必然更加复杂。光靠酒店打听些零碎消息,已远远不够。我意,组建一个独立的情报系统,名曰‘谛听营’,专司打探朝廷动向、各路官员情报、江湖消息、民生舆情等,由你二人共同负责,朱贵为主,时迁为辅,直接对我负责!” 朱贵、时迁闻言,精神大振,这是要将他们置于心腹之位了! “属下必竭尽全力!”二人齐声应道。 “眼下有几件要紧事,”王伦吩咐道,“第一,全力探查高俅征讨大军的兵力、主将、进军路线、粮草补给等一切信息。第二,密切关注晁盖、吴用等人的动向,以及生辰纲押运队伍的行程。第三,广招人手,尤其是那些机敏、善于伪装、有特殊技能(如口技、绘画、速记等)之人,充实‘谛听营’。银钱方面,我会全力支持。” “明白!”朱贵、时迁领命。 王伦沉吟片刻,又说出了一个让二人都感到有些意外的名字:“还有一事,需格外留心。派人去东京,仔细寻访一个名叫毕昇的人。此人可能是个工匠,或许……与印刷有关。找到之后,务必以礼相待,想尽一切办法,将他请上梁山!记住,此事机密,勿要声张。” 朱贵和时迁虽然不明白寨主为何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匠如此重视,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王伦看着他们离去,目光深远。他深知,在这个时代,舆论的重要性。若能找到毕昇,或者其掌握活字印刷技术的传人,哪怕只是原始的泥活字,也意味着梁山拥有了远超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能力。届时,不仅可以印制自己的“山寨报纸”宣传主张,更能大量伪造文书、散布消息,其威力,绝不亚于千军万马! 明面上,他派刘唐去驱虎吞狼,暗地里,他组建“谛听营”并寻找毕昇,布下影响舆论的棋子。王伦正在用他超越时代的见识,一步步编织着一张属于梁山,也属于他自己的大网。这张网,既要网住眼前的利益,更要为梁山的未来,争得一丝超脱草莽格局的可能。 第二十三章:风闻动江湖,文心铸根基 “谛听营”的建立,如同在梁山之外张开了无数只无形的眼睛和耳朵。朱贵坐镇中枢,梳理汇总;时迁则带着几个新招揽的机灵人手,如同幽灵般穿梭于州县市井之间。一份份或详实、或零碎的情报,开始源源不断地呈送到王伦的案头。 这日,王伦在聚义厅旁的静室中,仔细翻阅着最新的情报汇总,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情报一:朝廷已正式下文申饬济州府尹,严令其限期查明花石纲与漕粮在梁山泊地界接连被劫一案,并措置清剿事宜。措辞严厉,但并未立刻派遣中央禁军,显然是给了地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说明朝廷内部对梁山的具体情况尚在评估,大规模围剿仍需时间准备。这为梁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情报二:郓城县令时文彬倒卖官粮之事,因梁山破城而彻底暴露。朝廷震怒,已将其锁拿进京问罪,其攀附的东京门路也受到牵连。更让王伦注意的是,郓城县衙原有胥吏,包括那位“及时雨”宋江,以及马兵都头朱仝、步兵都头雷横,竟也受到牵连,尽数被革职!看到这里,王伦心中不由一震。 情报三:更令他讶异的消息接踵而至。被革职后的宋江,并未如原著那般走上流亡之路,反而与同样失职在家的朱仝、雷横,一同出现在了东溪村晁盖庄上!加上早先被刘唐引去的入云龙公孙胜,以及晁盖原本的智囊吴用,这五人竟也凑在了一处,根据“谛听营”零星探得的言语碎片,他们似乎正在密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目标,直指那十万贯生辰纲! 王伦放下情报,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峦。历史的车轮,真的被他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得偏离了原有的轨道。七星聚义变成了五人联手,宋江没有经历杀惜、流放等一系列变故,反而提前与晁盖搅和在了一起,目标却依然是生辰纲。 “命运的韧性,还是其无常?”王伦低声自语。他原本只是想利用刘唐去引晁盖上钩,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将宋江、朱仝、雷横这三条原本轨迹各异的好汉,也提前推到了与朝廷对立的前台。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埋下了更大的变数? 他感到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穿越者的先知优势正在减弱,未来的不确定性大大增加。他必须更加谨慎,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但同时也更要敢于布局,主动塑造命运,而非被动等待。 沉思良久,王伦眼中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既然朝廷的注意力暂时被济州府和即将发生的生辰纲大案所吸引,那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空档,实施他谋划已久的“软实力”建设,这甚至比多招揽几员猛将更为重要。 他再次召来朱贵,下达了一系列看似与打打杀杀毫不相关的指令: “第一,派人去山东、京畿等地,寻访那些口齿伶俐、善于编故事的说书艺人。无论他们是混迹于勾栏瓦舍,还是流落乡野,只要确有才华,便以重金礼聘,请上梁山。告诉他们,我这里有大把的好‘话本’!” 朱贵领命,虽不解其意,但坚决执行。 不久,几位颇有声名却又因各种原因不得志的说书人被“请”上了山。王伦亲自接见,并未以山大王身份威吓,反而待若上宾。他并未直接提及高俅,而是给这些艺人讲了一个“前朝故事”:说的是一个市井无赖泼皮,如何凭借蹴鞠之技攀附权贵,认贼作父,改名换姓,一路溜须拍马、构陷忠良,最终窃据太尉高位的发迹史。故事细节生动,人物原型指向性极其明显。 “诸位先生都是此道高手,”王伦微笑道,“觉得这故事如何?若能润色演绎,编成一套章回体的《泼皮太尉》,在各地茶楼酒肆传讲,想必能引人入胜吧?” 说书艺人们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这故事影射的是谁?初时骇然,但见王伦气度不凡,又许以重利,且这故事本身极富戏剧性和传播性,稍加琢磨便觉热血沸腾。这若是讲出去,必能引起轰动!几人商议一番,终究抵不过名利的诱惑与内心那点“为民泄愤”的文人情结,答应下来。很快,一部活色生香、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的《泼皮太尉》便开始在“谛听营”的暗中推动下,于市井间悄然流传,高俅的丑恶发家史逐渐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虽不敢明指,但闻者皆心照不宣,无形中动摇了高俅在民间的声誉,也引来了朝中一些清流言官的注意。 “第二,”王伦继续对朱贵布置,“留意招揽那些屡试不第、生活困顿,但品行尚可、心中有股不平之气的落魄秀才。梁山,需要开蒙启智。” 很快,几位面带菜色却目光执拗的秀才被接引上山。王伦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稳定的待遇,交给他们一项任务——开设扫盲识字班!先从各位头领和其亲随开始,逐步推广到有志学习的喽啰。教材不拘一格,除了《千字文》等蒙学读物,王伦甚至亲自编写了一些结合梁山“替天行道”理念、通俗易懂的短句和故事。起初,杜迁、宋万等粗豪头领对此叫苦不迭,连武松都觉得拿着笔杆比拿着朴刀还累。但在王伦的强制要求和林冲、花荣等人的带头下,这项工作还是艰难地推行了下去。王伦深知,一支有思想、有文化的队伍,其凝聚力和战斗力,远非一群只知道厮杀的莽夫可比。 “第三,工匠!各类工匠!”王伦强调,“无论是铁匠、木匠、皮匠、医匠,甚至是会烧窑、会酿酒、会织布的,只要有一技之长,愿意上山,一律量才任用,给予优厚待遇!我们要在梁山脚下,逐步建立起自己的作坊区,力求刀枪弓矢、衣物药品,甚至日后更多的军需民用之物,都能逐步自给自足!” 这是一项长期的投资,见效慢,却关乎梁山的根基能否从“劫掠”转向“生产”,是从流寇向割据势力转变的关键一步。 朱贵将这些命令一一记下,他虽然不完全理解王伦这些看似“不务正业”的举措深意,但他能感觉到,寨主正在为梁山铺设一条与所有绿林山寨都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条路上,不仅有刀光剑影,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名为“秩序”与“根基”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王伦站在山寨高处,听着远处校场上隐约传来的操练声,看着山下正在规划建设的作坊区地基,心中渐渐安定。武力是盾牌,经济是血液,而舆论与教育,则是塑造灵魂、指明方向的灯塔。他要打造的,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山寨,更是一个拥有顽强生命力和明确未来的新生政权雏形。每一步,都需谨慎,但每一步,也都必须坚定地迈出去。 第二十四章:迷雾锁济州,驱狼终噬虎 济州府衙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知府大人面色铁青,盯着堂下战战兢兢的三班捕头,案头上堆积的卷宗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能。 花石纲、漕粮,这两桩泼天大案,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济州府的脸上。差役们四处奔走,访查问询,带回的消息却零碎而矛盾。有渔夫说曾远远望见水泊深处桅杆如林,有溃兵描述贼人如鬼魅般从芦苇荡中杀出,更有沿岸村民信誓旦旦听到过震天的厮杀声。然而,当问及贼人来自何处,巢穴何在,首领是谁,人马多少时,所有的线索都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在“八百里梁山水泊”这个巨大的谜团面前,泛起几圈涟漪便消失无踪。只在此泊中,水深不知处!这伙强人来得突然,去得诡秘,官府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便已损兵折将,丢尽了颜面。 正当知府大人对着地图上那片浩渺水域一筹莫展,几乎要将头发揪光之际,又一记晴天霹雳轰然炸响——东京太师府派来了神色倨傲的差官,手持蔡京手谕,厉声责问:北京大名府梁中书献给蔡太师的十万贯生辰纲,在济州府管辖的黄泥岗地界被劫!限期十日,查明案情,追回财物,否则,知府这项上乌纱,乃至项上人头,恐怕都难保全! 知府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花石纲、漕粮的案子还没个头绪,这更加要命的生辰纲又砸了下来!蔡太师的怒火,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能承受的?一时间,济州府缉捕房内鸡飞狗跳,所有能调动的差役、眼线全部被撒了出去,务必在十日之内找到突破口,否则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梁山之上,王伦通过“谛听营”的渠道,冷眼旁观着济州府内的这场混乱。朱贵和时迁将官府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的情报源源不断送来。 “寨主,看来这济州府是真急了,四处乱撞,却摸不着门路。”朱贵禀报道。 王伦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驱虎吞狼之计已成,晁盖、宋江等人想必已经得手。如今,是该让这只“狼”发挥它最后的余热,彻底吸引朝廷火力的时候了。 “是时候,给他们指条‘明路’了。”王伦淡淡道,“让我们的人,在济州府左近,特别是那些差役常去的茶楼酒肆,‘不经意’地透露些消息。就说,黄泥岗事发前,曾有郓城县东溪村的几个闲汉在那里鬼鬼祟祟出没,其中好像还有被革职的都头……话不必说满,点到即止,让他们自己去查。” “属下明白!”朱贵心领神会,立刻下去安排。 于是,在“谛听营”有意的引导下,一些关于“东溪村晁保正近来阔绰”、“几个被革职的胥吏常聚在一起密谋”之类的风言风语,开始在市井间悄然流传,并很快传到了如同热锅上蚂蚁般的济州府差役耳中。 本就急于立功脱罪的差役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将调查重点转向了郓城县东溪村。很快,一个关键人物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与晁盖等人有过接触,且平日就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白日鼠”白胜。 白胜被抓进济州府大牢,起初还想抵赖,但几顿杀威棒和严刑拷打下来,这个泼皮无赖如何扛得住?为了活命,他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一切全都招认了:主谋是东溪村保正晁盖,出谋划策的是学究吴用,那个会法术的道士叫公孙胜,最先报信的是赤发鬼刘唐,而参与动手的,还有刚刚被革职的前押司宋江、前马兵都头朱仝、前步兵都头雷横!他们如何在黄泥岗用下了蒙汗药的酒,麻翻了押运的青面兽杨志和一众军汉,劫走了那十万贯金珠宝贝…… 口供画押,济州府大堂之上一片哗然!知府又惊又喜,惊的是此案牵扯人员竟有前任官吏,喜的是总算抓到了真凶,可以对上峰有所交代!他立刻签发海捕文书,火速派人前往东溪村捉拿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宋江、朱仝、雷横一干人犯! 消息通过“谛听营”的快道,几乎与官府的捕快同时传回梁山。 王伦看着情报,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历史的轨迹在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偏转。没有了宋江的暗中报信,晁盖这群人,还能像原著那般顺利逃脱吗? 他站在山寨高处,遥望郓城方向。是他亲手将刘唐派去,也是他暗中引导官府抓到了白胜,更是他间接导致了宋江等人被卷入其中。这招驱虎吞狼、金蝉脱壳之计,眼看就要以“虎狼”尽数落网而告终。如此一来,劫取生辰纲的黑锅将牢牢扣在晁盖、宋江等人头上,梁山的嫌疑得以洗清(至少在明面上),朝廷的注意力将被完全吸引到这群“胆大包天”的劫纲贼人身上。 然而,王伦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宋江,这个原著中的天魁星,本该是梁山之主,如今却可能以囚犯的身份,走向一个未知的结局。这究竟是自己这个穿越者带来的福音,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厄运? “传令下去,”王伦收敛心神,对身后的朱贵吩咐道,“严密监视济州府动向,尤其是对晁盖、宋江等人的抓捕情况。同时,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 “寨主的意思是?”朱贵疑惑,事情似乎已经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发展。 王伦目光深邃:“看看风向。若他们尽数落网,对我们自是好事。但若……若他们之中有人能侥幸逃脱,陷入绝境,你说,对我梁山而言,是敌人,还是……机会?” 朱贵恍然,寨主这是在做两手准备。无论晁盖、宋江是成为阶下囚,还是成为亡命徒,梁山都能从中找到最有利的位置。 此刻,济州府的捕快们,正手持枷锁铁链,气势汹汹地扑向东溪村。而东溪村内,刚刚分得财宝、还沉浸在巨大喜悦与忐忑中的晁盖、宋江等七人,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尚一无所知。命运的罗盘,在王伦的拨动下,已指向了一个全然未知的方向。 第二十五章:青面兽归山,空纲隐迷雾 梁山泊的金沙滩,再次迎来了故人。只是此番前来的青面兽杨志,比之当初在东京街头卖刀时,更多了几分落魄与风霜,眉宇间那股将门之后的傲气已被现实的残酷磨去了大半,只剩下走投无路的悲凉与一丝不甘。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精干汉子,正是那开酒店、杀猪羊、人称“操刀鬼”的曹正。 听闻杨志来投,王伦亲自率林冲、花荣等一众头领出寨相迎,礼数极为周到。 杨志见到王伦,想起东京赠银解围之恩,又见对方如今已是一方霸主却毫无倨傲之色,心中更是感慨万千,纳头便拜:“落魄之人杨志,走投无路,特来投奔王寨主,望乞收录!这位是曹正兄弟,亦是林教头的徒弟,多亏他指点迷津!” 曹正也连忙拜见师父林冲及王伦。 王伦大笑上前,亲手扶起二人:“杨制使,曹正兄弟,何必行此大礼!梁山泊的大门,永远为英雄好汉敞开!尤其是杨制使,昔日东京一别,王某便知非是池中之物,今日能来,实乃我梁山之幸!曹正兄弟是林教头高徒,更是一家人!快请入寨!” 林冲见到徒弟,亦是欣喜,拍了拍曹正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来,杨志失了生辰纲,自知罪责难逃,又无盘缠,惶惶如丧家之犬,流落江湖,最终饿晕在曹正酒店门前。曹正救醒他后,听闻其遭遇,又知他是青面兽杨志,便道出自己是林冲徒弟,极力劝说他共投梁山。曹正道:“那高俅、梁中书之流,皆是陷害忠良、刻薄寡恩之辈!杨制使一身本事,何必为他们卖命,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我师父林教头在梁山深受王伦寨主重用,王寨主求贤若渴,义气深重,正是我等安身立命之处!”杨志想起王伦昔日恩义,再思自身已无路可走,终于下定决心,随曹正前来。 当夜,梁山聚义厅再次大排筵席,为新加入的杨志、曹正接风洗尘。众头领轮番把盏,气氛热烈。杨志见梁山如此兴旺,头领们个个气度不凡,对自己又极为热情,心中那点忐忑与屈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找到归宿的暖意。 宴席间,王伦正式为二人安排职位。他深知杨志乃将门之后,精通马战,便道:“杨志兄弟武艺高强,尤擅马战,我意,特设‘骑兵营’,由杨志兄弟任指挥使,全权负责筹建、训练我梁山骑兵!眼下虽缺战马,但可先遴选擅长骑术的弟兄,制定操典,待日后设法购置马匹,便可成军!” 杨志闻言,激动得虎目含泪。他毕生所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而且一上来便得如此重用!当即离席拜谢:“杨志必竭尽所能,为山寨练出一支铁骑,以报寨主知遇之恩!” 王伦又对曹正道:“曹正兄弟精明干练,善于经营。我意,委任你为‘采造司’指挥使,专司后勤采买、山寨营造,并负责管理正在筹建的各类作坊,利用你过往经验,为山寨开源节流,筹集钱粮!” 曹正本是市井能人,对此正是拿手好戏,欣然领命:“曹正定不负寨主重托!” 安排妥当,众人皆大欢喜,宴席气氛愈加热烈。 酒过三巡,杨志心中感激与愧疚交织,他寻了个机会,凑近王伦,压低声音,面带惭色道:“寨主待杨志恩重如山,杨志……杨志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得不禀。” 王伦见他神色郑重,便引其至一旁静处:“杨志兄弟但说无妨。” 杨志深吸一口气,道:“寨主可知,那梁中书派我押送的生辰纲,其实……其实并无十万贯之巨!” “哦?”王伦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 杨志继续道:“那担子看着沉重,实则只有表面一层摆放了些金银绸缎,下面填塞的多是些石块、废铁,价值……价值恐怕连万贯都不到!此事极为隐秘,连那些挑担的军汉都不知内情。梁中书为何要如此虚张声势,杨志……杨志实在不知缘由,只觉此事透着古怪,心中一直不安。” 王伦听罢,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化为一片了然与感慨。原来如此!梁中书这老狐狸,竟是玩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用一份假的、引人注目的生辰纲吸引所有潜在劫匪(包括蔡京政敌可能派出的杀手)的注意力,真正的财宝恐怕早已通过更隐秘的渠道运往东京了。好一招金蝉脱壳!这也能解释为何押运力量看似并不算特别雄厚,原来护送的本身就是个诱饵! 他拍了拍杨志的肩膀,叹道:“兄弟不必愧疚,此事非你之过。那梁中书奸猾似鬼,只怕连蔡京都未必知晓内情。你此番遭遇,亦是受其所害。” 杨志见王伦非但不怪,反而出言宽慰,心中更是感激涕零。 王伦心中却暗自冷笑,晁盖、宋江那伙人,费尽心机,担着杀头的干系,劫下的竟是一堆破烂玩意儿,若是得知真相,怕不是要气得吐血?这真是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自己这驱虎吞狼之计,引去的竟是一群扑向假目标的“蠢虎”,倒是省了后续黑吃黑的麻烦,也使得梁山更加安全地隐藏在迷雾之后。 就在这时,朱贵匆匆而来,呈上“谛听营”最新急报。 王伦展开一看,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情报所述,济州府差人突袭东溪村,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朱仝、雷横六人凭借武艺和对地形的熟悉,在混乱中杀出重围,目前不知所踪。而前任押司宋江,或因武艺稍逊,或因猝不及防,竟被官府当场擒获,现已押回济州府大牢严加拷问。官府在晁盖庄上搜出了部分生辰纲财物,但数量……据眼线估算,远不及十万贯之数,与杨志所言正好印证! 王伦将情报缓缓收起,目光扫过喧闹的宴会现场,最终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晁盖等人成了丧家之犬,宋江身陷囹圄,生辰纲是个笑话,济州府抓了个“假案”要犯……这一连串的变故,如同一场精心编排却又充满意外的大戏。而他王伦和梁山,则稳稳地坐在了观众席上,不,更像是隐藏在幕后的导演。 “传令谛听营,”王伦对朱贵低语,“一方面,继续打探晁盖等人下落;另一方面,严密监视济州府对宋江的审讯,看看能否挖出梁中书更多的秘密。至于那批‘不值钱’的生辰纲……暂且不必理会了。” 朱贵领命而去。 王伦重新回到宴席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与杨志、曹正等人继续把酒言欢。山寨依旧热闹,但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更远的地方。梁中书的这个秘密,济州府的乱局,逃亡的晁盖,被困的宋江……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又将为这波澜壮阔的乱世,增添多少变数?而梁山,又该如何在这愈发复杂的棋局中,谋取最大的利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夜色中的梁山泊,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之下,暗流依旧在无声地涌动。 第二十六章:内政开新局,外势借刀兵 聚义厅的喧嚣散去,王伦将新上任的“采造司”指挥使曹正留了下来。窗外的日光透过格栅,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王伦沉静而专注的面容。 “曹正兄弟,山寨如今看似兴旺,实则有两处命门,握在他人之手。”王伦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一是粮食,二是军械。粮食,尚可用钱购买,甚至不得已时,还能再行险着。但这兵器铠甲,尤其是制式的弓弩、刀枪、铁甲,有钱也难以大量购得,朝廷对此管制极严,零星搜集,难成规模。” 曹正肃然点头,他在市井经营,深知其中关窍。 王伦继续道:“故而,采造司眼下首要之务,一是广开财路,赚钱!二是设法采购打造军械所需的原材料,尤其是铁料、煤炭!同时,要开始招揽铁匠、皮匠等各类工匠,为日后自产军械打下根基。此事关乎山寨生死存亡,交付于你,我方能安心。” 曹正感受到肩上重担,沉声道:“寨主放心,曹正必当竭尽全力!只是……”他略一迟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采购原料,运输乃是关键,损耗大,成本高,且易被官府盘查。属下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但说无妨。”王伦鼓励道。 “我梁山坐拥八百里水泊,水路四通八达,连接运河,直通南北。”曹正指着墙上粗略的地图,“若能组建我们自己的船队,不仅可用山寨特产(如日后作坊产出、渔获)换取所需,降低运输成本与风险,更可……更可仿效那漕帮,承接南北货运,赚取运费!此乃一条隐于水波之下的生财之道,既可赚钱,又能掩护我们采购运输物资,一举两得!” 王伦闻言,眼中骤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物流公司!曹正这思路,简直是在这个时代提出了一个超前的商业构想!利用梁山天然的地理优势和水军力量,建立一条属于自己的、隐蔽的“漕运”线路,这不仅能解决自身的物流问题,更能将其变成一项源源不断的财源! “好!好一个依托水泊,自建漕运!”王伦拍案叫绝,“曹正兄弟,你此计大妙!此事便由你牵头,立刻着手筹备!” 他当即命人唤来“玉幡竿”孟康。孟康听闻要大规模建造货船,组建船队,正是发挥其所长,亦是精神振奋。 “孟康兄弟,”王伦吩咐道,“造船厂需加快筹建。眼下战船要造,但可分出一部分人力物力,优先打造一批坚固、载重量大、适于内河漕运的货船!规格制式,由你与曹正兄弟商议定夺,务求实用、高效!” “遵命!”孟康领命,与曹正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干劲。 紧接着,王伦又传阮氏三雄前来。三兄弟一身水汽,听闻寨主召唤,不知又有何战事。 王伦看着这三条水中蛟龙,笑道:“三位兄弟,眼下有一桩大生意,需你水军出力,却非是打打杀杀。” 他将组建梁山自家漕运的设想说与三阮听,然后道:“这水泊内外,乃至相连的运河河道上,盘踞着大大小小的漕帮、水匪,乃是此事的绊脚石。我命你三人,率领水军弟兄,摸清这些势力的底细。能收编的,便收编过来,许以好处,纳入我梁山体系;冥顽不灵、作恶多端的,便以雷霆手段剿灭,为我梁山漕运扫清航道!记住,恩威并施,既要打出威风,也要尽量收拢人心,壮大我水上方量!” 阮小二咧嘴笑道:“寨主放心!这水上的活儿,俺们兄弟熟!保管把这些杂鱼收拾得服服帖帖,让咱梁山的船队畅通无阻!” 安排完这桩大事,王伦心情舒畅。正待与曹正再细化一些采买细节,朱贵却来报,派往东京寻找毕昇的人回来了,并且,成功将人带了回来! 王伦大喜,立刻召见。只见带上来的是一个年约四旬、面容清癯、衣着简朴甚至有些寒酸的男子,他眼神中带着工匠特有的专注,却也充满了对未知环境的惶恐与不安,此人正是毕昇。 “毕先生不必惊慌,”王伦和颜悦色,让人看座看茶,“在下王伦,久闻先生致力于活字印刷之术,心生向往,特命人寻访,请先生上山,绝无恶意。” 毕昇见王伦态度谦和,稍定心神,拱手道:“山野鄙人,雕虫小技,何劳大王挂齿。”他自称“鄙人”,称王伦为“大王”,显然是将梁山视作了山寨贼窝。 王伦不以为意,笑道:“先生过谦了。雕版印刷,费时费力,一套版只能印一书,若先生那活字之术能成,一字可排万版,随意组合,乃是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千秋功业啊!不知先生研究,到了何种地步?有何难处?” 提及毕生心血,毕昇眼中顿时焕发出神采,暂时忘记了恐惧,叹道:“不瞒大王,小老儿确有此想,以单个反文字模排版印刷,可反复使用。奈何……奈何试过木活字,木质纹理疏密不一,遇水易胀,沾墨易糊,效果不佳。也试过烧制陶字,却又易碎难刻……至今尚未找到合适的制字材料,仍在摸索之中。” 王伦心中暗喜,知道历史的关键节点就在眼前。他故作沉思状,片刻后,看似随意地提点道:“木与陶皆有其弊……先生可曾试过,用胶泥刻字,再用火煅烧,使其坚硬如石?或许能兼得易刻与耐用之功?” “胶泥刻字,火煅烧之?”毕昇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当场,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对啊!胶泥性软,易于镌刻,烧制之后则坚不可摧!水火不侵!妙啊!此法……此法或可成矣!大王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激动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看向王伦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 王伦微笑道:“既然如此,先生何不留在梁山?此地虽非繁华之地,却可提供先生所需的一切材料、人手,让先生心无旁骛,专攻此术!我愿任命先生为‘印刷司’统领,一应所需,尽皆满足!待神技大成,不仅先生名垂青史,我梁山亦愿助先生将此术推行天下,开启民智,如何?” 毕昇此刻心中已被那“胶泥煅烧”之法完全占据,又感于王伦的知遇之恩和提供的理想研究环境,他一个民间工匠,何曾受过如此重视?当下不再犹豫,躬身下拜:“毕昇……愿效犬马之劳!必竭尽心力,早日将此术研制成功!” 王伦亲手扶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掌握了活字印刷,便等于握住了这个时代的舆论喉舌与知识传播的利器,其长远影响,不可估量。 就在王伦忙于内政建设之际,“谛听营”再次送来了外界的风云变幻。 济州府那边,已然狗急跳墙。既然抓到了生辰纲的“主犯”之一宋江,又搜出了部分财物(尽管远不及十万贯),知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花石纲、漕粮被劫的大案,也一并扣在了在逃的晁盖等人头上!发文声称以“托塔天王”晁盖为首的巨寇,啸聚数千亡命,横行水泊,劫掠纲运,无法无天!并绘影图形,悬重赏通缉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朱仝、雷横六人。 此举一来可将所有棘手大案一并“侦破”,向上峰交代;二来故意夸大贼势,也可为自己先前剿匪不力开脱。而朝廷接到报告,虽对“数千亡命”之说将信将疑,但既然找到了正主,自然严令济州府限期捉拿晁盖一伙归案。 与此同时,来自东京太师府的压力更是如山般压下。蔡京不管下面那些弯弯绕,他只关心他那“十万贯”金珠宝贝!严令济州府必须追回全部“十万贯”财物!这可苦了济州知府,从宋江口中和晁盖庄上搜出的财物,满打满算也就万贯左右,那剩下的九万贯去哪里找?难道要去抄了梁中书的老巢?他被逼入绝境,整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王伦看着这些情报,嘴角泛起一丝冷嘲。济州府这手“祸水东引”和“夸大其词”,正中他下怀。晁盖等人吸引了全部的火力,梁山则可以更加安稳地在幕后发展。而那个被困在死囚牢里的宋江,以及被蔡京追索逼入绝境的济州知府,都成了这盘棋局中,可以进一步利用的棋子。 “传令谛听营,”王伦对朱贵吩咐,“继续监视,尤其是济州府衙和宋江的动向。另外,看看能否给那位知府大人,再添一把‘火’。” 乱局之中,正是浑水摸鱼、壮大自身的最佳时机。王伦深谙此道。 第二十七章:水泊清波靖,独岗恶书来 八百里梁山水泊,经历了一场由内而外的洗礼。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条蛟龙,得了王伦的将令,又有时迁“谛听营”提供的精准情报,如同撒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大小水寨,无论是专事劫掠的悍匪,还是依附官府暗中抽头的黑帮,但凡盘踞在水泊要冲、不服梁山号令的,皆在梁山水军迅雷般的打击下土崩瓦解。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亦有悍匪凭借险要水湾负隅顽抗,但在阮氏兄弟出神入化的水战技巧和林冲、花荣派出的步军精锐策应下,顽抗者非死即降。愿意归顺的,被打散编入水军各营;冥顽不灵、恶贯满盈的,则成了水底鱼虾的饵料。月余时间,原本龙蛇混杂、暗流汹涌的八百里水泊,航道为之一清,真正成了梁山泊号令通达的“内湖”。过往商旅初时惊惧,后发现梁山只肃清匪类,对守法商船秋毫无犯,甚至还会派船只在危险水道护航,渐渐安心,私下里竟有“梁山航道,太平无忧”的说法悄然流传。 金沙滩后方一处新辟的湾口,已被划为禁地,“玉幡竿”孟康的造船厂便设于此地。砍伐的巨木堆积如山,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与拉锯声终日不绝。孟康带着一批招揽来的船匠和学徒,依照王伦“先货后战,实用为主”的指示,正热火朝天地赶制第一批适于漕运的平底大船。虽只是初具雏形,却已显露出未来的规模。 山寨脚下,曹正负责的“采造司”更是大兴土木。规划出的作坊区已立起数排工棚,叮当之声从铁匠铺中传出,皮匠在处理硝制的皮革,新建的砖窑也冒起了袅袅青烟。曹正利用旧日人脉,四处招揽各类工匠,许以厚酬和安稳环境,竟也颇有成效。虽然眼下产出有限,主要仍是修补军械、打造些普通农具和生活用品,但一个集生产、研发、维修于一体的手工业基地已初现雏形。 最让王伦感到惊喜的,是毕昇负责的“印刷司”。在得到王伦“胶泥刻字,火烧定型”的关键点拨和梁山充足的财力物力支持后,这位沉默寡言的工匠几乎将全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经历了无数次失败,调整了泥料配比、刻刀角度、火候温度,第一批较为规整、坚硬的胶泥活字终于成功烧制出来!虽然字模数量尚少,排版还显粗糙,但毕昇已迫不及待地进行了第一次正式印刷——内容正是王伦亲自参与编订的《梁山军纪》! 当带着淡淡墨香、字迹清晰(虽偶有深浅不一)的《梁山军纪》册子分发到每一位头领和大小喽啰手中时,引起的轰动不亚于打了一场胜仗。许多喽啰大字不识,但捧着这“天书”般的册子,听着头领或识字的人逐条讲解,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秩序感在心中滋生。林冲、花荣等将领更是深知此物对于整肃军纪、统一思想的重要性,对王伦的远见钦佩不已。 王伦看着山寨各处呈现出的蓬勃生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对未来的憧憬。武力是盾牌,经济是血液,而制度与文化,则是筋骨与灵魂。他正一点点地将一个草莽山寨,向着一个具备顽强生命力和明确发展方向的政治实体改造。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梁山上下埋头发展之际,一骑快马驮着一名神色倨傲的庄客,闯到了金沙滩前,指名道姓要见梁山泊主王伦。 聚义厅内,那庄客并无多少恭敬,昂首递上一封书信,语气强硬:“我家庄主有书在此,请王寨主过目!” 王伦展开书信,眉头渐渐皱起。信是独龙岗祝家庄庄主祝朝奉所写,措辞极其傲慢无礼。信中斥责梁山泊纵容部属,无故剿灭其设在水泊边缘“枯树滩”的货栈,杀害其管事及庄客数十人,为首者乃是阮氏三兄弟。责令梁山泊即刻将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人绑送独龙岗受审,并赔偿所有损失。如若不然,“我独龙岗三庄联军,不日便将踏平你这水洼草寇,鸡犬不留!” “枯树滩?”王伦目光冷冷扫向一旁的阮小二。 阮小二立刻出列,愤然道:“寨主明鉴!那枯树滩分明是一处水匪窝点,专事劫掠商船,绑票勒索,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俺们剿灭他们时,缴获的赃物还在!怎就成了他祝家庄的货栈?那匪首临死前倒是提过一句,说他姐姐是祝家庄的什么管事妇人,让俺们掂量着,俺当时只当是屁话!” 王伦心中了然。这祝家庄盘踞独龙岗,与西边李家庄、东边扈家庄结盟,明面上是务农经商的大户,暗地里竟也干着这等黑帮勾当,利用水匪为其敛财,甚至可能还涉及一些见不得光的私货运输。如今梁山肃清水泊,断了他一条财路,还杀了他的人,自然要来兴师问罪。 “回去告诉你家庄主,”王伦将信随手丢在案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枯树滩乃是水匪巢穴,证据确凿。我梁山替天行道,剿灭匪类,乃是本分。至于阮氏三位头领,乃是我梁山栋梁,岂是你说交就交的?祝家庄若想动武,我梁山泊八百里水泊,随时恭候!” 那庄客没料到王伦如此硬气,脸色一变,还想再说,却被王伦挥手让人“送”了出去。 庄客一走,聚义厅内顿时群情激愤。 “直娘贼!什么祝家庄,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武松第一个跳起来,摩拳擦掌,“哥哥,让俺带一队人马,先去掀了他那鸟庄!” “就是!俺们刚收拾完水里的,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杜迁、宋万也嚷嚷道。 连新加入的杨志也皱眉道:“这祝家庄口气如此之大,想必有所倚仗,不可不防。” 王伦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沉声道:“诸位兄弟稍安勿躁。祝家庄与李、扈两庄结盟,同气连枝,庄内兵精粮足,地势险要,绝非易与之辈。此事需从长计议。” 他看向朱贵和时迁:“‘谛听营’立刻全力搜集独龙岗三庄的一切情报!庄内布局、兵力部署、头领人物、武艺特点、三庄关系、有无弱点,越详细越好!” “是!”朱贵、时迁领命。 王伦又对林冲、花荣道:“林教头,花荣兄弟,加紧操练,尤其是步军攻坚与山地作战,要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 “遵命!”二人肃然应诺。 “阮氏三位兄弟,”王伦最后看向三阮,“水军不可松懈,严密监视水泊各处,尤其是靠近独龙岗的方向,谨防对方从水路偷袭。” “寨主放心!”三阮拍着胸脯保证。 王伦环视众人,目光坚定:“我梁山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祝家庄若真敢来,便叫他知道,这山东地界,究竟是谁说了算!然,兵者凶器,不可轻动。且先摸清虚实,再定行止。” 独龙岗的挑衅,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破了梁山埋头发展的宁静。一场新的、或许更加艰难的战斗,已悄然拉开了序幕。王伦知道,这将是对新生梁山的一次严峻考验。 第二十八章:独岗擒旧雄,半路设伏兵 梁山水泊的清波尚未完全平息,独龙岗的阴云便已骤然压顶。“谛听营”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了一份令王伦都感到错愕的情报——逃亡在外的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朱仝、雷横六人,竟在独龙岗地界被祝家庄一举擒获!如今正被关押在祝家庄内,不日便要押解至济州府请功领赏! “祝家庄?他们怎么会抓到晁盖一伙?”王伦在静室内踱步,眉头紧锁。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晁盖等人虽成丧家之犬,但也绝非庸手,尤其还有公孙胜这等人物在侧,怎会轻易被一个地方庄堡擒拿?是中了埋伏?还是内部出了叛徒?抑或是……祝家庄的实力,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强悍? 无论如何,必须救人!倒不是为了晁盖、吴用他们,王伦对此二人并无太多好感,甚至潜意识里还存着原著中被火并的芥蒂。但刘唐不同!刘唐是他亲自派去东溪村献计的人,虽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但刘唐算是执行了他的命令。若任由刘唐被押送官府,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他王伦于心何安?日后还有谁敢为他效力?更何况,刘唐知道是他派其去的东溪村,虽无直接证据,但总归是个隐患。 “击鼓,聚将!”王伦不再犹豫,沉声下令。 片刻之后,聚义厅内,众头领齐聚,听闻消息,皆是又惊又怒。 锦毛虎燕顺性情最急,哇呀呀一声怪叫,抱拳请命:“寨主!还商议什么?那祝家庄欺人太甚!竟敢擒我梁山派出的兄弟(他自动将刘唐归为梁山一派)!请给俺五百精兵,俺这就去踏平那独龙岗,把刘唐兄弟和那几个倒霉蛋一并抢回来!” “燕顺兄弟稍安勿躁!”王伦抬手制止,目光看向负责情报的朱贵,“朱贵兄弟,你将祝家庄的情况,再与大家细说一番。” 朱贵上前一步,神色凝重:“诸位头领,那独龙岗祝家庄,绝非寻常庄堡。庄主祝朝奉老谋深算,膝下三子,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皆得名家指点,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在江湖上亦有名号。庄内更有一兵马教头,姓栾名廷玉,一条铁枪神出鬼没,勇猛更在祝氏三子之上,人称‘铁棒’栾廷玉,端的是一员猛将!”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乃祝家庄自身实力。更棘手的是,祝家庄与东边的扈家庄联姻,祝彪已定下扈家庄女将‘一丈青’扈三娘为妻,此女使两口日月双刀,有百步穿杨之能,麾下数百庄客皆是精锐。西边还有李家庄,庄主‘扑天雕’李应,背藏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手中一条点钢枪亦是罕逢敌手。三庄结盟,同进同退,庄丁过万,钱粮广积,地势险要,强攻硬打,恐难取胜,即便胜了,也必是惨胜,损我梁山元气!” 朱贵一番话,说得燕顺、杜迁、宋万等性急的头领也冷静了下来,面露凝重之色。连林冲、花荣、杨志等知兵之人,也微微颔首,深知此类结寨自保的豪强地主,根深蒂固,确实不好对付。 王伦接口道:“朱贵兄弟所言不虚。我还听闻,那祝家庄内道路复杂,设有机关埋伏,外人进入,如同踏入盘陀路,有进无出。不明底细,贸然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武松浓眉一挑:“哥哥,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刘唐兄弟被送去济州府砍头不成?” “自然不能!”王伦斩钉截铁,“强攻不行,便智取!既然他们要押送去济州府,我们便不在他庄内动手。半路劫囚,方是上策!” 此计一出,众头领眼睛一亮。 “寨主高见!”林冲赞道,“于路设伏,攻其不备,可免攻坚之损,确是好计!” 王伦当即下令:“‘谛听营’加派人手,严密监视祝家庄一举一动,务必探明他们何时押解人犯上路,走哪条路线,押送人员多少,由何人统领!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朱贵、时迁领命。 接下来的两日,梁山上下都在紧张备战与焦急等待中度过。终于,“谛听营”的探子带回了确切消息:祝家庄定于明日清晨,由三公子祝彪亲自率领一百名精锐庄客,押解六辆囚车,取道官路,前往济州府。为确保万无一失,庄主祝朝奉特派教头栾廷玉一同押送! 消息传来,聚义厅内战意高昂。 王伦沉吟片刻,开始点将:“此番劫囚,关键在于快、准、狠!一击即中,救下人后立刻远遁,不可恋战!花荣兄弟!” “在!”花荣踏前一步。 “你神箭无双,负责在伏击点外围制高点策应,首要目标,射杀囚车周围的看守,并压制对方弓箭手,若有高手(如栾廷玉)试图冲击我方阵型,亦需你远程威慑!” “花荣领命!” “杨志兄弟!” “在!”杨志抱拳。 “你率领五十名身手矫健的弟兄,埋伏于道路一侧,待囚车进入伏击圈,听我号令,率先杀出,直取囚车,务必在第一时间打开囚笼!” “杨志得令!” “武松兄弟!燕顺兄弟!杜迁兄弟!宋万兄弟!” “在!”四人齐声应道,声若洪钟。 “你四人各领三十精锐,分居道路两侧,待杨志兄弟动手,立刻杀出,分割、阻击押送庄客,务必挡住祝彪和栾廷玉的反扑!武松兄弟,那栾廷玉武艺高强,若其冲阵,便交由你来应对!” “哥哥放心!”武松眼中战意熊熊,他早就想会会这名满山东的“铁棒”栾廷玉了。 “我自坐镇中军,统筹全局。”王伦最后道,“诸位兄弟,切记,我们的目标是救人,不是歼灭。救出人后,以响箭为号,立刻向预定方向撤退,不得恋战!林冲教头留守山寨,总揽防务!” “谨遵寨主号令!”众头领轰然应诺。 次日拂晓,天色未明。王伦亲自率领花荣、杨志、武松、燕顺、杜迁、宋万,以及近两百名精心挑选的梁山精锐,悄无声息地下山,绕过水泊,直奔“谛听营”探查好的、位于祝家庄通往济州府官道必经之处的“落鹰涧”。此地两侧山丘夹道,林木丛生,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众人依照安排,各自潜入预定位置,屏息凝神,如同狩猎的豹群,只待猎物踏入陷阱。山风吹过林梢,带来一丝肃杀之气。王伦藏身于一簇茂密的灌木之后,目光锐利地注视着下方空寂的官道,心中盘算着即将到来的碰撞。那目空一切的祝彪,那威名赫赫的栾廷玉,还有那命运多舛的刘唐……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在不久之后,于这落鹰涧前,交织碰撞。 第二十九章:落鹰涧空等,杜兴泄秘辛 落鹰涧两侧的矮树丛中,梁山众好汉已埋伏了整整三个时辰。从黎明前的黑暗,到日上三竿,再到烈日当空,最后直至日头偏西,将山峦染上一层疲惫的金红色,官道上除了零星几个行脚商贩和樵夫,始终不见囚车的影子。 山间的蚊虫开始肆虐,叮咬得潜伏的汉子们心烦意乱。起初高昂的战意,在漫长得近乎凝固的等待中,渐渐被焦躁和疑虑取代。 “直娘贼!这祝家庄的龟孙,莫非是怕了俺们梁山,不敢走了?”燕顺压低声音,不耐烦地拍死颈脖上的一只花脚蚊,黑脸上满是愠怒。 杜迁也瓮声瓮气地抱怨:“寨主,这都啥时辰了?再等下去,天都黑了!莫不是那祝彪睡过了头?” 武松虽未说话,但紧握朴刀刀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显见内心同样不耐。花荣伏在制高点的岩石后,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官道尽头,但紧绷的嘴角也透露出一丝凝重。 王伦藏身灌木之后,眉头越皱越紧。按照“谛听营”的情报,祝家庄清晨出发,午时前后必定经过落鹰涧。如今日头都已西斜,绝无可能还未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朱贵兄弟,”王伦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谛听营’的消息,可有纰漏?” 朱贵亦是满头大汗,既是热的,也是急的。他连忙道:“寨主,昨日探子亲眼见祝家庄准备囚车、点齐人马,定于今早出发,绝无虚假!除非……除非有突发变故!”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却轻巧的脚步声从后方山林传来。片刻后,时迁如同狸猫般蹿到王伦身边,脸上带着奔波后的尘土和一丝惶惑。 “寨主!各位哥哥!出变故了!”时迁喘着气,急声道,“属下刚刚接到前方最新探报!昨夜三更时分,济州府派了一队精干捕快,持知府手令,连夜赶到了祝家庄!说是要连夜提审晁盖、宋江等一干重犯,核实口供,故而……故而今日的押解取消了!眼下祝家庄内外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庄门紧闭,许进不许出!” “什么?!”王伦猛地攥紧了拳头,一股被戏耍的怒火直冲顶门。他精心布置的埋伏,众兄弟苦候一天的辛苦,竟因对方临时的变故而付诸东流! “济州府这帮鸟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武松恨恨地一拳捶在身旁的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作响。 杨志叹了口气,收刀入鞘:“看来今日是白忙一场了。” 花荣也从岩石后跃下,对王伦摇了摇头,示意远处依旧毫无动静。 王伦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和失望。事已至此,责怪“谛听营”已无意义,情报工作本就存在滞后性与不确定性。 “传令下去,”王伦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丝寒意,“撤!回山!” 众头领虽心有不甘,但军令如山,只得悻悻然招呼手下弟兄,从各自的埋伏点撤出。来时悄无声息,归时却难免带上了垂头丧气的意味。落鹰涧依旧寂静,只余下梁山众人撤离时轻微的脚步声和几声压抑的咒骂。 队伍沿着来路返回,气氛沉闷。直到天色完全黑透,众人才抵达水泊边缘,登上接应的船只。船队启航,驶入茫茫夜色笼罩的浩渺水泊。 月色朦胧,水波不兴。船行至半途,负责瞭望的水军头目忽然来报:“寨主,前方水面上似乎飘着个黑影,像是……像是个人!” 王伦心中一凛,命船只靠近。众人举火望去,果然见一人扒在一块碎裂的船板上,随着水波起伏,似乎已昏迷,看衣着并非梁山水军。 “捞上来!”王伦下令。 几个水性好的喽啰跳下水,七手八脚将那落水之人救上船。只见此人身材瘦小,相貌奇特,一张脸生得如同鬼怪,极其丑陋,此刻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肩背处还有明显的刀伤,伤口被水泡得发白。 “还有气!快,拿伤药和干衣服来!”王伦吩咐道,又让人给他灌了几口温酒。 一番救治,那丑脸汉子悠悠转醒,猛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浑水。他茫然四顾,看到周围一群陌生、精悍的面孔,先是惊恐,待看清众人虽带刀兵却无立刻加害之意,尤其是王伦气质文雅中带着威严,不似寻常贼寇,才稍稍安定。 “多……多谢诸位好汉救命之恩!”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不必多礼。”王伦扶住他,“你是何人?为何身受重伤,飘荡在我梁山水泊?” 那丑脸汉子听到“梁山”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有惊讶,有犹豫,最终还是咬牙道:“小人……小人乃是独龙岗李家庄大管家,杜兴,人称‘鬼脸儿’!” 李家庄?杜兴? 王伦与身旁的朱贵、林冲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是杜主管。”王伦不动声色,“你怎会落得如此境地?李应李庄主可好?” 提及李应,杜兴顿时情绪激动,虎目含泪,悲愤道:“好汉有所不知!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已被那背信弃义的祝家父子,设计擒拿,如今生死不明啊!” “什么?!”众人皆惊。王伦心中那个关于晁盖等人如何被擒的谜团,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杜主管,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王伦让人又给杜兴递过水囊,沉声问道。 杜兴饮了口水,平复了一下情绪,恨声道:“前几日,有一伙人逃难至我李家庄投奔,为首的名叫晁盖,还有吴用、公孙胜、刘唐、朱仝、雷横。我家主人素来仗义,又与那朱仝、雷横有旧,见他们被官府追拿得紧,便暂且收留了他们。” 果然如此!王伦暗道。晁盖等人是投奔了李应! “后来呢?”花荣追问。 “后来,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官府追查得紧。我家主人觉得独木难支,便带着晁盖等人,亲自前往祝家庄,想与祝朝奉商议,如何应对官府,或可将他们送往别处安身。毕竟三庄同盟,守望相助……”杜兴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满是悔恨,“谁知……谁知那祝朝奉老贼,见利忘义!他假意答应商议,却在酒宴之上,埋伏下刀斧手,将我家主人连同晁盖等七人,一并拿下!小人当时随行在侧,拼死抵抗,身受重伤,侥幸杀出重围,跳入庄后水道,才得以逃脱……”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虽已猜到几分,但亲耳听闻盟友如此背信弃义,仍是感到一阵寒意。 杜兴继续道:“这还不算完!就在昨日,祝龙、祝虎那两个贼子,竟率领大批庄客,闯到我李家庄!他们声称我家主人‘勾结悍匪晁盖,抢劫花石纲、漕粮、生辰纲,罪大恶极’!不由分说,便抄了我家,将庄内钱粮财物抢劫一空,庄客或被驱散,或被迫投降!小人……小人无力阻止,只得趁乱逃出,想寻条小船去外地求援,不料船至水泊中央破损沉没,若非诸位好汉搭救,杜兴已葬身鱼腹矣!” 说到最后,杜兴已是泣不成声,既有对主人遭遇的悲痛,也有对家业被毁的愤恨,更有对祝家庄卑劣行径的切齿之仇。 王伦听罢,心中豁然开朗,之前所有的疑团瞬间串联起来。他看向众头领,沉声道:“诸位兄弟,都听明白了?祝家父子,为了独占擒拿‘巨寇’的功劳,以及贪图李家庄的财富,不惜撕毁三庄盟约,背后捅刀,将盟友李应连同避难之人一网打尽!此等行径,禽兽不如!” “无耻之尤!”林冲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鄙夷。 “俺早就看那祝家庄不是好东西!”武松怒道,“哥哥,这等卑劣小人,不配立足于天地间!俺们这就杀上独龙岗,踏平他祝家庄,救出刘唐兄弟,也为李庄主和杜主管报仇雪恨!” “对!踏平祝家庄!” “救刘唐!杀祝贼!” 燕顺、杜迁、宋万等一众头领群情激愤,纷纷请战。连新加入的杨志、花荣也面露怒容,显然对祝家庄的所作所为不齿。 王伦目光扫过众人,知道军心可用。他沉吟片刻,分析道:“祝家庄如今擒获众多要犯,又吞并了李家庄部分势力,气焰正盛。但其背信弃义, internally(内部)必然人心不稳,那扈家庄得知消息,也未必再真心与其同盟。此时攻打,正是时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其一,刘唐是我梁山派出的兄弟,不能不救!其二,祝家庄如此行事,天怒人怨,我梁山替天行道,正当除此恶霸,为民除害!其三,独龙岗三庄钱粮广积,若能攻下,可极大充实我梁山实力,以应对将来朝廷更大规模的围剿!” “寨主英明!”众头领齐声应和。 “好!”王伦决然下令,“回山之后,即刻准备!林冲、花荣、杨志、武松、燕顺、王英、郑天寿、黄信、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朱贵、时迁……所有头领,除杜迁、宋万率五百弟兄留守山寨外,其余人马,倾巢出动!目标,独龙岗祝家庄!” “谨遵寨主号令!”吼声在夜间的湖面上回荡,惊起了远处芦苇荡中的几只水鸟。 杜兴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应和,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决策果断的梁山泊主,心中震撼莫名,原本绝望的心底,重新燃起了为主人报仇、夺回家业的希望之火。 “王寨主!”杜兴挣扎着跪倒,“杜兴愿为向导,助梁山破庄!” 王伦亲手扶起他:“杜主管有伤在身,暂且安心休养。破庄之时,还需你指点路径。” 船队劈波斩浪,向着梁山方向疾驰。夜色深沉,但每一艘船上,都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一场规模远超此前任何一次战斗的攻坚战,即将在这暗流涌动的水泊边缘,悍然爆发。 第三十章:兵临独龙岗,双将显神威 翌日,梁山泊聚义厅内,气氛肃杀。大小头领盔明甲亮,肃立两旁。王伦端坐主位,目光扫过麾下这群已初具虎狼之相的兄弟,心中豪气顿生,却也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局限。 “诸位兄弟,”王伦声音沉稳,响彻大厅,“祝家庄背信弃义,擒我兄弟,害我友邻,天理难容!此番出征,必当犁庭扫穴,踏平此庄!” “踏平祝家庄!救出刘唐兄弟!”众头领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王伦抬手压下喧哗,话锋一转,显出他冷静理智的一面:“然,临阵搏杀,排兵布阵,非王某所长。林冲兄弟曾任八十万禁军教头,深谙兵法,武艺超群。故此,我决定,此番攻打祝家庄,一应军事指挥,皆由林冲统领全权负责!包括我在内,所有头领、士卒,皆需听从林教头号令,违令者,军法从事!”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点头。林冲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由他指挥,无人不服。 林冲踏前一步,神色肃穆,对着王伦深深一揖:“蒙寨主信任,林冲敢不竭尽全力!”他又转向众人,抱拳环揖,“林冲才疏学浅,恐负众望,望诸位兄弟鼎力相助,共破强敌!” “谨遵林教头将令!”花荣、杨志、武松等大将率先表态,余人亦无异议。王伦这一放权之举,非但未损其威信,反而更显其知人善任、胸怀广阔。 林冲也不推辞,当即开始调兵遣将,条理清晰,指令明确。同时,王伦也命“谛听营”首领朱贵,派精细人手,携带他的亲笔书信,火速送往独龙岗东侧的扈家庄。信中,王伦将祝家庄如何设计擒拿李应、晁盖等人,又如何趁火打劫、洗劫李家庄的卑劣行径如实相告,并言明梁山此行只为讨伐背信弃义的祝氏,与扈家庄无关,望其明辨是非,切勿助纣为虐。 安排妥当,梁山大军浩浩荡荡开拔。除留守的杜迁、宋万及五百士卒外,几乎倾巢而出,步军、水军、骑兵(虽战马不多,但杨志已初步搭建起框架)林林总总近三千人马,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渡过水泊,直扑独龙岗。 独龙岗地势果然险要,祝家庄更是依山而建,庄墙高厚,垛口森严,庄前一片开阔地,易守难攻。梁山大军在庄外三里处扎下营寨。 次日清晨,战鼓擂响。梁山军马在庄前列开阵势。林冲金盔金甲,手持丈八蛇矛,立于帅旗之下,左右花荣、杨志,右有武松、燕顺,威风凛凛。王伦则坐镇中军,由朱贵、时迁等人护卫。 不多时,祝家庄庄门大开,吊桥放下。祝龙、祝虎、祝彪三兄弟全身披挂,率领千余庄客蜂拥而出,在庄前摆开阵势。那祝龙手提长枪,祝虎握着朴刀,祝彪则使一杆方天画戟,个个面带骄狂之色。 祝龙跃马出阵,用枪指着梁山阵中,高声骂道:“何处来的水洼草寇,敢犯我独龙岗境界!识相的速速退去,否则管叫你们个个有来无回,尸骨无存!” 林冲尚未答话,杨志早已按捺不住。他新上梁山,被委以骑兵营指挥使重任,正欲立功报效。此刻见祝龙嚣张,当即对林冲请命:“林统领,末将请令,斩此狂徒!” 林冲知杨志武艺,点头道:“杨志兄弟小心。” 杨志催动胯下战马(虽非良驹,亦是精选),手提家传宝刀,冲出本阵,直取祝龙:“呔!无耻背义之徒,认得梁山好汉青面兽杨志否!” 祝龙见来将面生青记,气势不凡,也不敢怠慢,挺枪迎战:“什么青面兽,看枪!” 两马相交,刀枪并举,顿时战在一处。杨志的刀法乃是正宗杨家将传承,沉稳狠辣,势大力沉,每一刀劈出都带着破风之声。祝龙枪法虽也娴熟,得名家指点,但毕竟少了战场搏杀的血火历练,与杨志这等经历过军阵、武艺已臻化境的高手相比,顿时相形见绌。 斗不到十合,祝龙便觉手臂酸麻,虎口欲裂,杨志的刀势如同长江大河,一波猛过一波,将他紧紧裹住,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杨志觑个破绽,使出一招“怪蟒翻身”,宝刀贴着祝龙的枪杆疾削而上,直取其手腕!祝龙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撒手弃枪,那杆长枪“嗖”地一声被杨志宝刀挑飞半空! 祝龙心胆俱裂,拨马便往本阵逃去。杨志岂肯干休,催马欲追。祝虎、祝彪见状,急忙双双抢出,接应祝龙回阵。梁山阵中花荣早已扣箭在手,见对方欲以多欺少,弓弦响处,一箭流星般射向祝虎面门,祝虎慌忙低头躲过,头盔上的红缨已被射落,惊出一身冷汗。 杨志见对方已有防备,又听得本阵鸣金之声,便勒住战马,用刀尖指着祝家庄阵前,洪钟般的声音喝道:“背信弃义之辈,不过如此!还有哪个敢来送死!” 祝家庄阵前鸦雀无声,祝龙败得如此干脆利落,极大地打击了庄客的士气。祝朝奉在庄墙上看得分明,知道野战难以取胜,急忙下令鸣金收兵。祝家三子趁机率领庄客,如同潮水般退入庄内,紧紧关闭了庄门,扯起吊桥。 林冲见祝家庄据险而守,知道强攻不易,便指挥大军缓缓逼近,在弓箭射程外停下,仔细观察庄墙防御。 是夜,月黑风高。祝家庄内,祝朝奉与三个儿子及教师栾廷玉紧急商议。 祝朝奉忧心忡忡:“梁山贼寇势大,杨志武艺如此高强,野战难敌。如今只能固守待援。” 祝彪年轻气盛,抱拳道:“父亲,孩儿愿单人独骑,趁夜突围,前往济州府搬取救兵!只要官兵一到,内外夹击,必可破贼!” 栾廷玉沉吟道:“三公子勇武,但此行太过凶险。” 祝彪傲然道:“栾教师放心,庄外路径我熟稔于心,定能冲出重围!” 最终,祝朝傅同意了祝彪的请求。三更时分,祝彪换了一身黑衣,挑了匹快马,悄然打开庄院一侧小门,如同鬼魅般冲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股悍勇,竟真的被他连续冲破梁山军两道哨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直奔济州府方向而去。 次日,林冲指挥大军开始强攻祝家庄。然而祝家庄墙高壕深,庄墙上箭如雨下,滚木礌石齐发,梁山军几次冲锋都被击退,伤亡了不少弟兄。更麻烦的是,庄前那片开阔地并非一马平川,其中暗合五行生克,布满了盘陀路和机关陷阱。时有梁山士卒冲锋途中,突然踩中翻板,落入陷坑,被坑中竹签所伤;或是被隐蔽的绊马索撂倒,顿时被乱箭射成刺猬。进攻严重受阻。 就在林冲苦思破敌之策时,后方忽然来报,扈家庄方向烟尘扬起,一彪人马约三四百人,正疾驰而来,当先一员女将,红衣红马,手持日月双刀,正是“一丈青”扈三娘! 原来,扈家庄接到王伦书信,虽对祝家庄所为不齿,但毕竟有盟约在先,扈三娘又已许配祝彪,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前来助阵,至少要做个姿态。 扈三娘率军来到梁山军侧翼,勒马观阵,见梁山军攻势受挫,心中稍定,娇声喝道:“梁山贼寇,休得猖狂!扈三娘在此!” 林冲见来了援兵,眉头微皱,但见对方人数不多,便对身旁王伦道:“寨主,待我去会会这员女将,若能擒之,或可动摇祝家庄军心。” 王伦点头:“林教头小心,听闻此女武艺不凡。” 林冲催动胯下白马,挺矛出阵,朗声道:“扈姑娘,我梁山只诛首恶祝氏,与你扈家庄无关。祝家背信弃义,擒拿李应,洗劫李庄,姑娘何必为虎作伥?不若退去,免伤和气。” 扈三娘柳眉倒竖:“休要花言巧语!看刀!”她心高气傲,见林冲名声虽大,却想试试斤两,当即催动枣红马,舞动日月双刀,如同两团雪花,直向林冲卷来。 林冲见她来势迅疾,刀法精奇,暗赞一声,却不慌不忙,丈八蛇矛一抖,使出“百鸟朝凤”的枪法,顿时矛影重重,将扈三娘全身罩住。扈三娘双刀翻飞,护住周身,与林冲战在一处。 刀来矛往,马蹄翻腾,二人斗了约二十余合。扈三娘刀法虽妙,力气终究不如男子,更兼林冲的枪法已臻化境,看似朴实无华,每一矛都指向她必救之处,让她倍感压力,双刀渐渐散乱。 林冲见时机已到,卖个破绽,扈三娘双刀并进,直劈林冲面门。林冲不闪不避,猛地一个“铁板桥”,身子几乎平贴马背,让过双刀,同时猿臂轻舒,闪电般探出,并非用矛,而是用空着的左手,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扈三娘腰间勒甲绦! “过来吧!”林冲吐气开声,腰腹用力,借着马势,单臂一叫劲,竟将扈三娘生生从她那匹枣红马上提了过来,轻放在自己马前鞍橋之上!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扈三娘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天旋地转间,已被林冲擒住,手中双刀“当啷”落地。她又惊又羞,奋力挣扎,但林冲的手臂如同铁箍,将她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绑了!”林冲将她交与身后亲兵。梁山阵中顿时爆发出震天喝彩声。 扈家庄的庄客见主将一招被擒,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掉头就跑,溃不成军。 林冲生擒扈三娘,虽暂缓了侧翼威胁,但望着依旧坚固、布满陷阱的祝家庄,眉头却并未舒展。强攻损失太大,盘陀路与机关更是棘手,必须尽快想出破局之法。而祝彪突围求救,更意味着留给梁山的时间,不多了。 第三十一章:义释扈三娘,智取独龙岗 林冲生擒扈三娘,梁山阵前一片欢腾,士气大振。然而,望着依旧固若金汤、机关密布的祝家庄,林冲心知强攻绝非上策,正自沉吟破敌之法。 中军大帐内,王伦得知消息,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他唤来林冲、武松、朱贵等人议事。 “林教头生擒扈三娘,乃是大功一件。”王伦首先肯定了林冲的武勇,随即话锋一转,“然,此人杀之无益,放之,或有大用。” 林冲拱手道:“全凭寨主定夺。”他生性沉稳,并非嗜杀之人,擒拿扈三娘更多是出于战术考量。 王伦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扈家庄与祝家庄虽有盟约,但经我书信陈明利害,又亲眼见得祝家背信弃义之举,心中必然已有裂痕。如今扈三娘被擒,扈家庄上下定是惊惧交加。此时,正是我等施恩结盟,分化独龙岗的最佳时机!” 他看向众人,下令道:“林冲兄弟,你继续指挥大军,围困祝家庄,佯装强攻,施加压力,但不必急于破庄,避免弟兄们无谓伤亡。武松兄弟,朱贵兄弟,你二人随我,带上扈三娘,再选几个机灵随从,随我亲往扈家庄走一遭!” 林冲闻言,深知王伦此去关乎破局关键,肃然道:“寨主亲自涉险,务必小心!林冲在此,必稳住阵脚!” 武松则摩拳擦掌:“哥哥放心,有武松在,定保哥哥无恙!” 计议已定,王伦一行人押着被缚双手但未加镣铐的扈三娘,离开梁山大队,绕道前往独龙岗东侧的扈家庄。 与此同时,扈三娘兵败被擒的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扈家庄。庄内顿时一片恐慌,老庄主扈太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独子“飞天虎”扈成也是眉头紧锁,又气又急。气的是妹妹不听劝告,非要出战;急的是妹妹落入梁山之手,生死难料,更担忧梁山接下来便要攻打扈家庄。 “父亲,如今之计,唯有紧守庄院,再派人去……去祝家庄求援?”扈成语气带着犹豫,他自己都觉得去找刚刚背弃了李应的祝家庄求援,甚是讽刺与不安。 扈太公长叹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无奈:“祝家庄自身难保,岂会来救?况且其行事如此卑劣,与之同盟,实乃与虎谋皮啊!” 就在扈家庄上下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时,庄丁忽然连滚爬爬地进来禀报:“庄……庄主!少庄主!梁……梁山泊主王伦,带着一队人,押着……押着小姐,到庄外了!说是……说是来送还小姐的!” “什么?!”扈太公和扈成同时惊得站起身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擒了人,不但不杀,还亲自送上门来?这王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打开庄门,随我出迎!”扈太公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虽惊疑不定,但礼数不能失,更关乎女儿性命,当即整理衣冠,带着扈成和几个家将,匆匆出庄。 庄门外,只见王伦一袭白衣,并未着甲,只带着武松、朱贵等七八人,气度从容。扈三娘站在他身侧,双手虽被缚,但神色复杂,并无受过虐待的痕迹。 “王……王寨主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扈太公连忙上前,姿态放得极低。 王伦拱手还礼,笑容温和:“扈老庄主不必多礼。今日王某前来,一为送还令嫒,二来,是想与贵庄交个朋友。”说着,对武松示意。武松上前,解开了扈三娘的绑绳。 扈三娘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王伦一眼,眼神复杂,默默走到父兄身边。扈太公和扈成见女儿(妹妹)安然归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王伦的敌意和戒心顿时消减了大半。 “多谢王寨主高义!快,庄内请!”扈太公连忙将王伦一行人请入庄内客厅,吩咐奉上香茗。 分宾主落座后,扈太公试探着问道:“王寨主释放小女,老夫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寨主方才所言‘交个朋友’,是何用意?” 王伦知道关键时候到了,他放下茶盏,神色转为郑重,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游说: “扈老庄主,扈成兄弟,三娘姑娘,今日王某开门见山,有几句话,不吐不快。”他目光扫过扈家父子,“首先,祝家庄背信弃义,设计擒拿盟友李应,又趁火打劫,洗劫李家庄,此事想必贵庄已有耳闻。如此行径,可谓不仁不义,禽兽不如!与这等人家结盟,扈老庄主难道不觉得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吗?” 扈太公与扈成对视一眼,沉默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扈三娘更是想起祝彪突围搬兵,竟未派人知会扈家庄一声,心中愈发冰凉。 王伦趁热打铁:“其二,我梁山此番兴兵,只为讨伐祝氏,替天行道,救出我被擒的兄弟刘唐,与贵庄本无仇怨。此前冲突,皆因立场不同,各为其‘盟’而已。如今,三娘姑娘我已送回,足见梁山诚意。”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今的独龙岗,三庄联盟名存实亡!李家庄已毁,祝家庄覆灭在即!扈老庄主,您想想,待我梁山踏平祝家庄之后,这独龙岗,乃至这周边地界,扈家庄将何去何从?是独自面对可能来自官府的猜忌、清算?还是面对其他觊觎此地利益的豪强?亦或是……与我梁山,结为一个全新的、更可靠的盟友?”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扈太公和扈成的心上。他们之前只是担忧眼前危机,王伦却直接将扈家庄未来的生存困境摆在了台面上。 王伦观察着他们的神色,抛出了具体的合作方案:“王某提议,扈家庄与我梁山,可暗中结盟,互为犄角。明面上,贵庄仍是良善大户;暗地里,我可委托贵庄,利用你们的渠道和人脉,为我梁山采买、转运一些不易获得的物资,例如上等铁料、药材、盐巴等,梁山必以市价甚至溢价支付,绝不让扈家庄吃亏!同时,我梁山八百里水泊,便是扈家庄最坚实的后盾!但凡有谁敢欺辱贵庄,便是我梁山之敌,必倾力相助!如此,贵庄可得实利,保平安,而我梁山亦能获得亟需的物资渠道,两全其美,岂不胜过与那豺狼为伍,朝不保夕?” 这番分析,将利害关系剖析得淋漓尽致,既指出了扈家庄潜在的危机,又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出路和巨大的利益。扈太公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扈成更是眼中放光。若能搭上梁山这条线,不仅眼前危机可解,庄子的未来似乎也更有了保障。 扈成猛地站起身,对王伦抱拳,语气激动:“王寨主深谋远虑,句句说到我扈成心坎里!那祝家父子,确非良配!我扈成愿助梁山,共破祝家庄!” 他压低声音,献上一计:“王寨主,我可假意率领庄客,前往祝家庄助战,就说是听闻三娘被擒,特来救援。庄内路径机关,我略知一二,可做内应!待约定时辰,里应外合,必可一举破庄!” 王伦闻言大喜:“扈成兄弟此计大妙!若得兄弟相助,破祝家庄易如反掌!”他当即决定,“为策万全,我派武松兄弟扮作你的亲随,一同入庄,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武松慨然应诺:“哥哥放心!” 大事议定,气氛顿时融洽起来。王伦看着一旁英姿飒爽的扈三娘,又看了看沉稳刚毅的林冲(虽不在场,但其威名已显),心中一动,笑道:“扈老庄主,王某尚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寨主但讲无妨。”扈太公此刻对王伦已是信服有加。 “我梁山统领林冲,英雄了得,曾任八十万禁军教头,为人忠义,武艺超群,只是……唉,发妻不幸早逝,至今孑然一身。”王伦语气诚恳,“今日见三娘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与林教头正是良配。王某愿冒昧做个媒人,待破了祝家庄后,促成这段姻缘,不知扈老庄主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扈三娘霎时羞得满脸通红,垂下头去,手指绞着衣角,却并未出言反对,心中竟莫名浮现出昨日阵前,林冲那沉稳如山、擒拿她时那举重若轻的身影。扈太公和扈成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动。若能和林冲这等人物结亲,那扈家庄与梁山的联盟可就更加牢不可破了! 扈太公捻须沉吟片刻,终于展颜笑道:“林教头英雄之名,老夫亦有耳闻。若能得此佳婿,实乃小女之福!一切……但凭王寨主做主!待破了祝家庄,便操办婚事!” “好!一言为定!”王伦抚掌大笑。 一场原本充满敌意的会面,最终以宾主尽欢、盟约缔结、兼定下一桩良缘而告终。王伦凭借其精准的形势分析、切实的利益许诺和巧妙的情感纽带,兵不血刃地瓦解了独龙岗最后的联盟,为梁山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也为最终攻破祝家庄,埋下了最致命的一步暗棋。 第三十二章:里应外合破坚庄,分化安置定根 王伦带着武松、朱贵一行人安然返回梁山军中,将扈家庄之行所议定的计划详尽道出。当众头领听闻寨主不但兵不血刃地说服扈家庄倒戈,定下了里应外合破庄的妙计,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为林冲撮合了一桩良缘,无不惊愕叹服,旋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欢笑。 “哥哥真乃神人也!”锦毛虎燕顺第一个跳起来,满脸兴奋,“谈笑间,强盟灰飞烟灭,还白得个弟妹!俺老燕服了!” “寨主深谋远虑,我等不及!”花荣、杨志等亦是心悦诚服,由衷赞叹。林冲虽性格内敛,听闻此言,古铜色的面庞上也微微泛红,心中对王伦的感激与敬佩更深一层,对着王伦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全军上下士气空前高涨,只待夜幕降临,便要一举踏平祝家庄。 与此同时,扈成依照计划,点起二百名心腹庄客,武松则扮作一个满脸虬髯、沉默寡言的亲随,混在队伍中,一行人打着救援的旗号,顺利进入了戒备森严的祝家庄。 祝朝奉听闻扈成来援,虽心中仍有疑虑,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且见扈成带来不少人马,也就假意殷勤接待,将其安排在庄内靠近侧门的一处院落驻扎,正好毗邻庄内粮草囤积之所。扈成假意关切妹妹安危,又对祝彪独自突围搬兵未通知扈家庄表示不满,言语间合情合理,倒是打消了祝朝奉几分疑心。 是夜,三更时分,月暗星稀。祝家庄外,突然火把通明,战鼓擂响,杀声震天!林冲亲率梁山主力,从正门、侧翼多个方向发起了猛烈的佯攻!庄墙上顿时警锣乱响,箭矢如雨,滚木礌石纷纷砸下,祝龙、祝虎声嘶力竭地指挥庄客防守,庄内一片混乱。 就在祝家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庄外的攻势吸引时,庄内粮草囤积处,猛地窜起数道冲天火柱!正是扈成与武松趁机纵火!武松如同猛虎出闸,挥舞双戒刀,见人就砍,逢人便杀,专挑那些试图救火的头目下手,口中大吼:“梁山好汉全伙在此!祝家庄已破!降者不杀!”其声若雷霆,在夜空中格外骇人。 扈成则率领庄客,一边放火制造混乱,一边大声呼喊:“不好了!梁山贼人杀进庄了!快跑啊!”他熟悉庄内路径,故意引导混乱的人群冲向庄门方向,与守门的庄客自相践踏,搅得庄内防线彻底崩溃。 内外交困,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嚎声、兵刃撞击声混杂一处,祝家庄顿时陷入一片末日般的混乱。庄墙上的守军见庄内火起,又听得“庄已破”的呼喊,军心瞬间瓦解,纷纷弃守逃窜。 林冲在庄外看得分明,知道内应已然得手,立刻将佯攻转为真正的总攻!梁山将士如同潮水般涌过不再设防的庄墙、冲破混乱的庄门,杀入庄内! 混战中,祝龙被乱箭射成刺猬,祝虎试图负隅顽抗,被冲杀进来的杨志一刀劈于马下。那铁棒栾廷玉武艺高强,见大势已去,护着祝朝奉想从密道逃走,却被闻讯赶来的武松截住。栾廷玉心知不敌,虚晃一枪,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撞入一条小巷,竟被他舍弃祝朝奉,独自逃脱,不知所踪。老奸巨猾的祝朝奉则在一片混乱中被自家溃逃的庄客踩踏致死。 至此,称霸独龙岗、不可一世的祝家庄,在一夜之间,被梁山里应外合,彻底攻破! 天色微明时,战事基本平息。梁山大获全胜,开始清点战果,收缴钱粮军械。祝家庄多年积累,富得流油,库房中粮食堆积如山,金银铜钱、绸缎布匹不计其数,兵器铠甲更是足以装备数千人,可谓收获颇丰。 王伦最关心的还是被囚之人。在林冲、花荣的护卫下,他亲自来到庄内地牢。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牢门打开,只见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朱仝、雷横以及李应七人被铁链锁着,个个形容憔悴。 “王伦寨主!”刘唐第一个看到王伦,激动得大喊起来,“俺就知道寨主会来救俺!” 王伦快步上前,命人打开所有囚笼锁链。“刘唐兄弟,受苦了!”他重重拍了拍刘唐的肩膀,随即目光扫过众人,“诸位,王某来迟,让你们受委屈了!” 朱仝、雷横连忙躬身拜谢:“多谢王寨主救命之恩!”他二人本是官府都头,遭此大难,对朝廷已是心灰意冷,又感念梁山义气,心中已生归附之意。 李应更是老泪纵横,他不仅自身遭难,家业也被祝家庄所夺,此刻对梁山感激涕零:“王寨主!李应这条命是梁山给的!若蒙不弃,李应愿效犬马之劳,追随寨主!”他这投靠,却是真心实意。 王伦连忙扶起李应:“李庄主言重了!祝家背信,害你至此,梁山岂能坐视!庄主愿上山,乃我梁山之幸!” 然而,当王伦的目光落到吴用和晁盖身上时,心情却复杂起来。吴用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身上鞭痕累累,显然在狱中受了重刑,已是奄奄一息。晁盖扶着他,脸上满是悲愤与疲惫。 王伦沉痛道:“吴学究伤势沉重,需立刻救治!”他唤来随行军中懂些医术的头目先行处理。 这时,刘唐忍不住,带着几分愧疚对晁盖道:“晁天王,实不相瞒,当初那生辰纲的消息,是……是俺奉王伦寨主之命,特去东溪村献与哥哥的……” 此言一出,晁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王伦,又看看刘唐,眼中最初是惊愕,随即化为深深的失望与一丝被利用的愤怒。他原本以为刘唐是慕名来投,共举义事,没想到竟是梁山派来的棋子!这让他骄傲的内心难以接受。 王伦坦然迎着晁盖的目光,叹道:“晁天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某当时亦有苦衷。如今祝家庄已破,诸位皆得自由。不知天王日后有何打算?” 晁盖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吴用,又想到如今孑然一身,前途茫茫,心中一片灰败。他倔强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王寨主救命之恩,晁盖没齿难忘。但……但我兄弟伤重,需寻一处静养,不便上山叨扰了。” 王伦心知晁盖心高气傲,经此一事,更难收服,强留反为不美,便顺水推舟:“既如此,王某也不强求。扈家庄与我梁山已是盟友,环境清幽,正适合吴学究养伤。不如二位暂居扈家庄,一切用度,皆由我梁山承担,待学究伤愈,再议前程,如何?” 晁盖此刻也无更好去处,只得默默点头。 一旁的道人公孙胜,自始至终面色平静,此刻打了个稽首,淡然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本是方外之人,此番劫难,亦是尘缘。如今诸位已脱困,贫道心愿已了,当归山继续清修,就此别过。”他对这红尘纷争,已是心灰意冷。 王伦知强留不住,便赠予盘缠,亲自送公孙胜出庄。 处理完这几位关键人物,王伦心中已有定计。他暗中嘱咐扈成,好生“照料”晁盖与吴用,实则是将其软禁在扈家庄,既全了面子,也消除了潜在的隐患。对于真心投靠的朱仝、雷横,王伦大喜,当即任命二人为步军“指挥使”,在林冲麾下效力。刘唐此番立功不小,王伦亦不吝赏赐,擢升其功绩,厚赐金银,刘唐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最后,王伦单独召见李应,推心置腹道:“李庄主,你新上梁山,祝家庄虽灭,但李家庄基业尚在,庄客散落。我意,李庄主可暗中入伙,明面上仍回李家庄,重整旗鼓。” 李应有些疑惑:“寨主的意思是?” 王伦眼中闪烁着长远布局的光芒:“李家庄地理位置优越,往来方便,正可作为我梁山对外联络、转运物资的重要据点。我派‘采造司’指挥使曹正带一批人手随你回去,明面上帮你重整庄园,暗地里则开始筹建货栈、疏通渠道,将来我梁山所需之铁料、盐巴、药材等,皆可通过李家庄暗中输入。甚至,部分不适宜放在山寨的作坊,也可逐渐转移至李家庄。如此,李家庄便是我梁山伸向外界的触角和经济命脉!此事关乎山寨未来,非李庄主这等精明干练、又深孚众望之人不能胜任!” 李应闻言,恍然大悟,心中震撼于王伦的深谋远虑,更是感动于这份信任与重托,当即慨然道:“寨主如此信任,李应必竭尽所能,将李家庄经营成梁山最可靠的外堡与钱袋!” 至此,独龙岗三庄,祝家庄被连根拔起,扈家庄成为盟友兼姻亲,李家庄则化为梁山隐秘的附庸与经济基地。王伦通过一系列精妙的组合拳,不仅顺利救出刘唐,攻破强敌,更是彻底将这片膏腴之地,纳入了梁山的势力范围,为梁山未来的发展,打下了无比坚实的根基。望着初升的朝阳映照在残破的祝家庄墙垣上,王伦知道,一个全新的阶段,即将开始。 第三十三章:官府迟援藏祸心,祝彪狂暴退群 攻破祝家庄的喧嚣渐渐平息,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王伦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尽快处理战后事宜,尤其是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他立刻下达一连串命令,条理清晰,不容置疑:“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听令!命你三人尽速调集水军所有可用船只,将庄内钱粮、军械、布帛等一应物资,优先装船!燕顺、杜迁、宋万三位兄弟,率本部人马,协助水军搬运,并负责沿途护送,务必安全运回梁山!” “得令!”阮氏三雄与燕顺等人轰然应诺,立刻转身去安排。一时间,祝家庄内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转运场,梁山喽啰们如同蚁群般,将库房中的财物源源不断地搬向水泊边的船只。 另一边,扈成也前来辞行。王伦特意叮嘱:“扈成兄弟,晁天王与吴学究便托付给你了,务必好生照料,请良医诊治,一应用度,皆由我梁山承担。”他言语恳切,但眼神中传递的深意,扈成自然领会——名为照料,实为软禁。 “王寨主放心,扈成明白。”扈成拱手,随即带着依旧昏迷的吴用和神色复杂的晁盖,以及扈家庄人马,返回本庄。 李应与杜兴也来拜别,二人身上还带着伤,但精神已振作许多。王伦握住李应的手,再次强调:“李庄主,重整家园之事,便有劳你了。曹正稍后便会带人前去与你汇合,李家庄未来,关乎我梁山命脉,万事小心。” “寨主厚恩,李应必不负所托!”李应重重承诺,随后与杜兴带着一批愿意跟随的原李家庄庄客,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 安排完这些,日头已渐渐西斜。连续的战斗与紧张的调度,让王伦也感到一丝疲惫。他正与林冲、花荣等人站在残破的庄墙上,望着忙碌的转运景象,商讨着下一步的布防,忽见一骑探马如飞般从官道方向奔来,冲到庄下,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 “报——!寨主,林统领!不好了!济州府官军,约千余人马,已到庄外五里处,打着‘韦’字旗号,正向祝家庄开来!那祝彪……祝彪也在军中!” “什么?!”众头领闻言皆是一惊。官军到底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恰到好处”! 王伦眉头紧锁,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他冷笑一声,对林冲等人道:“这济州知府,打得好算盘!他故意拖延不发兵,便是想坐视我梁山与祝家庄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既能重创甚至剿灭我梁山,又能顺势削弱甚至吞并祝家庄,将那擒拿晁盖的功劳和祝家财富尽数据为己有!若非我等破庄迅速,此刻恐怕真要陷入绝境了!” 原来,那济州知府接到祝彪哭诉求救后,心中自有盘算。他既恨梁山屡屡作案,又忌惮祝家庄坐大,更垂涎擒拿“巨寇”的天大功劳和祝家积累的财富。于是便采用了这“驱虎吞狼,隔岸观火”之计,任凭祝彪如何哀求,只是以“集结兵马,筹措粮草”为由拖延。直至估算着两边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在祝彪几乎要绝望时,派出了兵马统制韦忠,率领一千人马,慢悠悠地前来“援救”。 林冲沉声道:“寨主,官军虽来,但只有千人,士气不高。我军新胜,士气正旺,可主动迎战,挫其锐气!” 王伦点头:“正该如此!林教头,由你统军迎敌!花荣、杨志、武松等随行听令!我等在庄内稳固防线,为你压阵!” “遵命!”林冲抱拳,立刻点起八百精锐,开出庄外,在开阔地带列开阵势。 不多时,官军队伍迤逦而至。当先一员将领,正是济州兵马统制韦忠,此人面色微黄,眼神飘忽,一看便是惯于钻营之辈。而他身旁,一身血污、双眼赤红、状若疯魔的,正是突围搬来救兵的祝彪! 当祝彪看到远处那残破的庄墙、尚未熄灭的余烬以及庄墙上隐约可见的梁山旗号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嚎:“爹!大哥!二哥——!庄子!我的庄子啊——!” 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韦忠,声音如同泣血:“韦统制!你……你为何来得如此之迟!为何啊!!” 韦忠被他看得心中发毛,面上却强作镇定,敷衍道:“三公子节哀,军务繁忙,调兵遣将岂是易事?如今既已到此,必为祝家庄报仇雪恨!” 这时,梁山阵中,杨志跃马而出,宝刀遥指:“败军之将,安敢再来!青面兽杨志在此,祝彪,可敢再来决一死战!”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祝彪此刻已被家破人亡的滔天恨意彻底吞噬,理智尽失,他根本不答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催动战马,如同疯虎般直扑杨志!手中方天画戟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毫无花巧地猛劈下来! 杨志举刀相迎,只觉得一股前所未遇的巨力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胯下战马都唏律律连退数步!祝彪状若疯魔,招式全无章法,只攻不守,每一戟都蕴含着毕生的功力与无尽的悲愤,力量、速度竟比往日强了数倍不止!杨志武艺虽高,一时竟被这狂风暴雨般、只攻不守的打法完全压制,险象环生,斗了二十余合,竟已左支右绌,刀法散乱! 林冲在阵中看得分明,知道杨志已不可力敌,急忙下令鸣金。杨志趁机虚晃一刀,拨马败回本阵,脸色十分难看,他万没想到暴怒下的祝彪竟如此可怕。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光线迅速暗淡。林冲见士卒久战疲惫,对方又气势正盛,便下令全军缓缓退入庄内,凭借残破的庄墙据守。韦忠见梁山退入庄内,天色又晚,也不敢贸然进攻,便下令在庄外扎营。 是夜,祝家庄内,王伦的中军大帐(暂设于原祝朝奉的书房)灯火通明。王伦与林冲相对而坐。 “林教头,今日观战,这祝彪……”王伦沉吟道。 林冲面色凝重:“寨主,祝彪今日状若疯魔,武勇倍增,恐难以力敌。且我军鏖战一日,人困马乏,庄内粮草虽多,却需时间转运,若被官军长期围困,恐生变故。” 王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强攻不可取,久守亦非良策……我有一计,或可暂解眼下之围,只是……”他压低了声音,与林冲密议起来,帐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直至深夜。 次日,韦忠在祝彪的再三催促下,不得已再次于庄前列阵。梁山军马也开出庄外。 祝彪不等对方叫阵,便一马当先冲出,戟指梁山阵中,声音沙哑如同破锣:“梁山狗贼!出来受死!” 花荣见状,请命出阵。他知祝彪勇猛,意在凭借神箭远程制敌。然而暴怒下的祝彪反应快得惊人,花荣连发三箭,竟都被他用画戟格开或躲过!祝彪狂吼着冲向花荣,花荣无奈,只得挺枪迎战,奈何力量与此时狂暴的祝彪相差甚远,不过十余合,便已枪法散乱,败象已呈,只得虚晃一枪,败回本阵。 连折两将,梁山阵中不免有些骚动。林冲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自己出手了。他挺起丈八蛇矛,催马出阵,沉声道:“祝彪,休得猖狂,林冲来会你!” 祝彪根本不答话,血红着眼睛,挥戟便刺!林冲抖擞精神,使出平生所学,一条蛇矛如同银龙出海,与祝彪战在一处。两人戟来矛往,斗得异常激烈,尘土飞扬。林冲武艺自是高出祝彪一筹,枪法精妙,每每能化解祝彪的同归于尽之举。然而祝彪全然不顾自身,只攻不守,那股不要命的疯魔气势,竟逼得林冲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战至五十余合,林冲似乎气力不继,卖个破绽,拨马便往本阵退去,口中喊道:“贼子凶猛,不可力敌,撤!” 梁山阵中帅旗摇动,大军见状,立刻后队变前队,向着水泊方向“溃退”,队形显得有些混乱,甚至连部分尚未运走的辎重都丢弃了。 韦忠在阵后看得分明,虽觉胜利来得有些突兀,但见梁山确实败退,正是抢夺功劳的好时机,立刻挥军掩杀过去。祝彪更是如同疯狗般紧追不舍。 梁山军马“败退”回水泊,迅速登上来接应的船只,驶入浩渺水泊之中。韦忠与祝彪追至水边,望着茫茫水面,只能徒呼奈何。 祝彪跪在水边,望着已成焦土的祝家庄方向,以头抢地,血泪横流,发出毒誓:“爹!兄长!祝彪在此立誓,此生与梁山不共戴天!必屠尽梁山草寇,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韦忠见梁山已退,祝家庄之围已解,便欲收兵回济州府邀功。祝彪却一把拉住他马缰,苦苦哀求:“韦统制!梁山未灭,我庄血仇未报!恳请统制暂驻庄内,助我重整旗鼓,招募壮士,共讨梁山!届时所有缴获,祝彪分文不取,尽归统制与知府大人!” 韦忠看着祝彪那疯狂而执拗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虽已残破但根基犹在的祝家庄,想到若能借此掌控此地,亦是美事一桩,便假意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也罢,便依三公子,本统制暂留些时日,助你稳定局面。”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梁山的主力早已携带着巨量缴获安然返回,所谓的“败退”,不过是王伦与林冲昨夜密议后,主动舍弃已无战略价值的空庄,保存实力,避免与状态异常、又有官军助阵的祝彪硬拼的一场精心导演的“撤退”。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四章:谣言杀人不见血,黑锅尽扣独龙 梁山大队人马安然退回水泊,虽有最后“败退”的小插曲,但核心战力未损,更携带着足以震动整个山东的巨额缴获。当阮氏三雄押运着第一批满载钱粮军械的船只抵达金沙滩时,整个山寨都沸腾了。 聚义厅内,王伦听着朱贵和曹正初步清点后的汇报,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为之心惊。祝家庄与李家庄(部分被祝家庄劫掠后存入)多年的积累,粮食堆积如山,粗略估算竟足够现有梁山人马一年半载之需;金银铜钱、珠宝古玩、绸缎布匹更是数不胜数,库房几乎要被塞满;铠甲兵器弓弩箭矢,足以将梁山现有军力再武装一遍还有富余。 “好!好!好!”王伦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意气风发的笑容,“有此根基,我梁山何惧朝廷围剿!” 此番出征,不仅解救了刘唐,缴获了泼天财富,更收得了朱仝、雷横、李应三员大将(李应为暗中入伙),还与扈家庄、李家庄结成了牢固的同盟,将独龙岗这片战略要地纳入了势力范围。虽然走脱了栾廷玉,未能竟全功,但整体而言,无疑是一场空前的大胜! 是夜,梁山泊大摆庆功宴。从聚义厅到各营寨,处处篝火通明,酒肉飘香。王伦亲自为林冲、花荣、杨志、武松等立功头领把盏,更是重重犒赏了刘唐、扈成(虽未在场,但功劳已记下)以及所有参战士卒。欢声笑语,猜拳行令之声,响彻八百里水泊,久久不绝。 然而,狂欢之下,王伦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庆功宴次日,他便秘密召见了“谛听营”首领朱贵。 “朱贵兄弟,庆功酒喝了,接下来,该给我们的‘老朋友’济州知府送份‘大礼’了。”王伦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朱贵心领神会:“寨主是想……散播消息?” “不错。”王伦点头,“你立刻安排可靠人手,潜入济州府及周边州县,在茶楼酒肆、勾栏瓦舍,放出各种风声。记住,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那知府自己去猜!” 很快,各种流言如同瘟疫般在济州地界悄然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八百里水泊里劫漕粮的,根本不是梁山,是祝家庄干的!他们庄丁彪悍,有船有水路,干这无本买卖最是方便!” “嘿,你这消息过时了!我知道内幕,那托塔天王晁盖劫的生辰纲,根本没运走,半道就被祝家庄黑吃黑给扣下了!十万贯金珠宝贝啊,都藏在祝家庄地窖里呢!” “不对吧?我咋听说是晁盖和祝家庄分赃不均,狗咬狗,这才火并起来,让梁山捡了便宜?” “要我说啊,最黑的是济州府!那知府老爷早就知道祝家庄不是好东西,故意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等着两边两败俱伤他好出来收拾残局,独吞功劳和钱财呢!” 这些流言有鼻子有眼,互相矛盾却又都指向祝家庄和济州知府,迅速搅浑了一池静水。 济州府衙内,知府大人听着心腹汇报上来的种种市井流言,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关于“生辰纲被祝家庄黑吃黑”以及“知府坐山观虎斗”的传言,更是像两根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他确实想独占功劳,也确实对那十万贯生辰纲念念不忘! “废物!都是废物!”知府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对着垂手侍立的师爷吼道,“那韦忠是干什么吃的?待在祝家庄几天了?到底查没查到生辰纲的下落?!” 师爷战战兢兢地回答:“府尊息怒,韦统制报说正在加紧搜查,只是那祝彪……” “祝彪?那个丧家之犬还有什么用!”知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我命令,让韦忠立刻把祝彪给我带回府衙!本官要亲自审问!若敢抗命,以同党论处!” 命令火速传到已成一片白地的祝家庄。此时,祝彪正一身缟素,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灵堂前,对着父兄的牌位咬牙切齿地发誓报仇。韦忠则忙着将庄内残留的一些值钱物件和搜刮来的零散钱财打包,准备中饱私囊。 接到知府手令,韦忠不敢怠慢,找到双眼赤红的祝彪:“三公子,府尊有令,请你随我回济州府一趟,协助调查生辰纲等要案。” 祝彪此刻心中只有报仇,哪里肯走?他梗着脖子吼道:“调查?调查什么!我祝家庄被梁山所毁,血海深仇未报,去什么济州府!我要在这里招兵买马,杀上梁山!” 韦忠见他拒不配合,想到知府催逼甚紧,也失去了耐心,把脸一沉:“三公子,这是府尊大人的命令!休要让我难做!来人,请三公子上路!” 几名如狼似虎的官军立刻上前就要拿人。祝彪虽然勇武,但连日悲愤交加,体力消耗巨大,又寡不敌众,虽奋力挣扎,砍伤了两名官兵,最终还是被一拥而上的军士用挠钩套索绊倒,死死捆住。 “韦忠!你这狗官!你敢拿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济州府!你们官匪勾结!不得好死!”祝彪被捆成粽子,依旧破口大骂,声音凄厉。 韦忠嫌他聒噪,命人用破布塞住了他的嘴。随即,他以此为借口,下令对祝家庄进行“彻底搜查”,目标直指那虚无缥缈的“十万贯生辰纲”。实际上,这不过是又一次光明正大的劫掠。残余的庄客被驱赶、屠杀,稍有反抗便被扣上“梁山余孽”的帽子格杀勿论,尸体充作战功;地皮被刮了三尺,但凡有点价值的物件,无论之前是否被梁山洗劫过,都被官兵们翻找出来,塞入自己的行囊。一番折腾,本就残破的祝家庄更是被彻底掏空,宛如鬼域。 韦忠志得意满地押着被俘的祝彪以及“缴获”的若干财物(大多是他自己搜刮的),浩浩荡荡返回济州府。当然,在呈交给知府的战报上,他又是另一番说辞:如何英勇作战,击退梁山群寇,斩获匪徒数百,缴获兵器粮草无算,并成功擒获负隅顽抗的匪首祝彪……至于梁山为何能从容退走,自然是因为“贼众势大,水路娴熟,未敢穷追”。 回到府衙,知府立刻升堂审讯祝彪。他满心期待能从那十万贯生辰纲上打开缺口。 “祝彪!速将尔等如何黑吃黑,劫夺梁中书献给蔡太师的生辰纲,藏于何处,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知府一拍惊堂木。 祝彪被除去口中破布,听得这无端指控,气得浑身发抖,嘶声吼道:“狗官!你血口喷人!什么狗屁生辰纲,爷爷见都没见过!定是你这狗官与梁山串通,害我满门,如今还想栽赃嫁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知府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加上连日来被流言和蔡京压力弄得焦头烂额,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一拍桌子,厉声道:“大胆狂徒!人赃并获,还敢狡辩!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来啊!大刑伺候!” 然而,任凭各种酷刑加身,祝彪本就心存死志,又确实不知情,只是咬紧牙关,破口大骂,直至昏死过去,也未曾吐露半句知府想要的“供词”。 知府见拷问无果,看着奄奄一息的祝彪,又想到必须给朝廷、给蔡京一个交代,把心一横,索性将所有罪名一并扣在祝家庄头上! 他亲自操刀,炮制了一份洋洋洒洒的奏捷文书,快马送往东京。文中宣称:经济州府周密侦查,奋力剿捕,已成功破获震动朝野的花石纲、漕粮、生辰纲系列惊天大案!现已查明,所有案件皆系独龙岗祝家庄匪帮所为!该庄庄主祝朝奉及其子祝龙、祝虎,乃巨寇首脑,现已伏诛(自然是被官军“击毙”);其子祝彪及同伙宋江、白胜等(宋江、白胜早已在押)亦已擒获;匪巢祝家庄已被彻底荡平!至于那十万贯生辰纲,确系祝家庄所劫,然该伙匪徒异常狡诈,拒不交代藏匿地点,尚在严加追查云云。 如此一来,济州知府不仅将自己拖延出兵、坐观成败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更是将剿灭“巨寇”、肃清地方的天大功劳揽入怀中,顺便把蔡京追索生辰纲的压力也转移到了“死无对证”的祝家庄头上。至于真相如何,谁又在乎呢?独龙岗祝家,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在官府的文书上,被彻底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承担了所有的罪责与骂名。而真正的赢家,似乎只有远在梁山,隔岸观火的王伦。 第三十五章:双喜临门定军心,深谋远虑布产 济州府将剿灭祝家庄、擒获“巨寇”祝彪、宋江等人的“捷报”,以及将所有罪责尽数扣于祝家庄头上的官方文书内容,通过“谛听营”的渠道,很快便传回了梁山。 聚义厅内,当王伦将这份颠倒黑白的“捷报”念与众人听时,顿时引来一片哗然与怒骂。 “直娘贼!这狗官好生无耻!明明是我梁山打破祝家庄,倒成了他济州府的功劳!”燕顺第一个跳起来,气得哇哇大叫。 杜迁也瓮声瓮气地骂道:“就是!那祝彪分明是俺们杀得他屁滚尿流,他韦忠捡个现成,还敢贪天之功!” 宋万更是捶着桌子:“还有那生辰纲,狗屁的十万贯!那梁中书老贼自己弄虚作假,倒赖在死人头上!真真气煞俺也!” 群情激愤之下,唯有王伦、林冲、朱贵等少数几人面色平静。朱贵叹道:“官府行事,向来如此,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只要对上能交代,对下能糊弄,谁管你真相如何?” 王伦等众人骂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嘲讽与掌控全局的从容:“诸位兄弟,何必动怒?那济州知府如此行事,岂不正中我等下怀?”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他将所有罪名揽了过去,便是替我们梁山洗清了‘劫掠花石纲、漕粮、生辰纲’的嫌疑,至少在明面上,朝廷短期内便没有了大规模兴兵讨伐我梁山的迫切理由!他贪了这功劳,便要想方设法捂住盖子,反而会成为我们在官面上的‘保护伞’!此乃天赐良机,让我梁山得以喘息,安心发展!” 经王伦这一点拨,众头领恍然大悟,心中的怒气顿时化作了对王伦深谋远虑的由衷钦佩。若非王伦当初定下“驱虎吞狼”、“散播谣言”之计,岂能有今日这般局面? “哥哥神机妙算,俺们佩服!”武松率先抱拳,声音洪亮。其余头领也纷纷附和,看向王伦的目光中,敬畏与信服之意更浓。经此一役,王伦在梁山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正如王伦所料,济州府的神操作,使得梁山暂时摆脱了风口浪尖,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期。时值腊月门,天寒地冻,临近新年,又无刀兵之扰,王伦决定借此机会,办两桩大喜事,一来酬功,二来凝聚人心。 第一桩,自然是履行对扈家庄的承诺,为林冲与扈三娘操办婚事。第二桩,王伦却另有一番考量。他想起了当初从东京救回的花小妹。那英武刚烈的女子,自被救上山后,虽言语不多,但每每见到武松,眼神中总流露出异样的神采。王伦稍加打听便知,当初武松在东京夜战,为救她而一脚废了高衙内,那高大威猛、嫉恶如仇的英雄形象,早已深深烙印在花小妹心中。而武松虽性子粗豪,对这位命运多舛、性子却刚强的将门之女,也颇有好感。 于是,王伦再次做媒,亲自为武松和花小妹保媒。林冲与扈三娘是英雄配巾帼,武松与花小妹亦是豪杰遇烈女,两桩婚事,传为佳话,梁山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王伦下令,两场婚礼一并举办,就在这腊月里,梁山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要大肆庆贺三天!消息传出,整个山寨都沸腾起来,连日来的征战肃杀之气被这浓浓的喜庆氛围冲散。 婚礼当日,梁山泊装扮一新。聚义厅暂作礼堂,披红挂彩,锣鼓喧天。林冲一身崭新袍服,虽已至中年,但眉宇间少了几分郁结,多了几分沉稳气度;扈三娘凤冠霞帔,依旧是那般明艳照人,英气中更添几分娇媚。武松亦是精神抖擞,换了新衣,那虬髯都精心修剪过,更显雄壮;花小妹则是一身大红嫁衣,虽无父母在堂,由兄长花荣主婚,亦是容光焕发,眼波流转间,满是幸福与坚定。 王伦作为山寨之主和媒人,高坐主位,接受两对新人的叩拜。林冲与武松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都眼含热泪,感激涕零。林冲深感王伦不仅救他于水火,委以重任,更为他寻得如此佳偶,解他半生孤苦,此恩如同再造。武松则感念王伦知遇之恩,更成全他一段良缘,心中暗自发誓,此生必以死相报。 “一拜天地!” “二拜寨主(媒人)!”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之声响起,欢声雷动。整个梁山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大摆流水宴席,从聚义厅一直摆到各营寨,酒肉管够,所有头领、士卒,连同家眷,皆可畅饮狂欢。阮氏兄弟指挥水军,在泊中燃起篝火,照亮半边天;喽啰们猜拳行令,吼声震天。这喜庆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三日,将梁山上下牢牢凝聚在一起,众位头领见此盛况,无不对王伦心悦诚服,深感跟着这样的寨主,前途光明。 婚礼期间,扈家庄庄主扈太公虽未亲至,却派扈成送来了极其丰厚的嫁妆,金银首饰、绸缎皮货、田产地契,琳琅满目,足见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以及对梁山联盟的诚意。 王伦在热闹之余,并未忘记正事。他单独接见了扈成,屏退左右,密谈许久。 “扈成兄弟,如今我们已是一家人,有些长远之计,需与你商议。”王伦神色郑重,“扈家庄地处平原,土地肥沃,光是收租,虽能温饱,却难有大作为。我意,由你出面,在扈家庄周边,并逐步向外扩张,大量收购土地。” 扈成有些疑惑:“寨主,收购土地……所为何用?” “屯田!”王伦吐出两个字,继续解释道,“并非寻常佃户耕种。我可派些懂得农事、信得过的老卒前去,招募流民,或者就以梁山士卒家属为主,成立屯田营。专门选种那些产量高的作物,精心耕作。所得粮食,一部分供应山寨,另一部分,可用于酿酒!” “酿酒?”扈成眼睛一亮,这可是暴利行业。 “不错!”王伦压低声音,“我知晓一种‘蒸馏’之法,或许能极大提升酒浆的浓度与品质,酿出远比现在市面上的酒更烈、更纯的‘烧酒’!此物若能制成,不仅可自用,更能行销四方,获利极丰!你回去后,可秘密寻访可靠工匠,尝试此法。总之,我要扈家庄将来,能成为我梁山稳定而充足的粮食与财政来源之一!” 扈成听得心潮澎湃,既能壮大庄子,又能为梁山出力,更能赚取巨额利润,当即慨然领命:“寨主深谋远虑!扈成必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好!” 另一边,李应也以“恭贺林教头、武松兄弟新婚”为名,秘密上山参加婚宴。王伦同样寻机与他密谈。 “李庄主,李家庄的位置,毗邻官道,水陆便利,乃是天生的商贸枢纽。”王伦为李家庄指明了另一条路,“它的定位,将来要成为我梁山对外的贸易转运中心!” 他详细阐述规划:“你可着手组建商队,不仅限于附近州县,要敢于向更远的江南、河北甚至西北方向行商。梁山可以提供身手好的伙计作为护卫,确保商路安全。在李家庄,要多建货栈、客栈,吸引四方商旅。明面上经营各类货物,暗地里,主要任务是收购两样东西:一是打造军械所需的上等铁料、煤炭、皮革等;二是制造火药所需的硝石、硫磺等原材料!同时,开出高额工钱,秘密招揽各类工匠,尤其是铁匠、火药匠、造船匠等有用之才!李家庄,将来要成为我梁山的兵工厂与人才储备库!” 李应本就是精明商人,闻听此言,立刻明白了其中巨大的潜力和重要性。这是将李家庄的命运与梁山彻底捆绑,虽风险巨大,但回报亦是无穷。他激动地躬身道:“寨主如此信任,将如此重任交付李应!李应必不负所托,定将李家庄经营成梁山最可靠的钱袋、武库与耳目!” 两场喜庆的婚礼,不仅成全了英雄美人,更成为了王伦深化与扈家庄、李家庄联盟,布局未来产业的重要契机。当新年的钟声在梁山上空回荡时,这个曾经单纯的草莽山寨,在王伦的带领下,正悄然向着一个拥有稳固经济基础、明确产业分工和强大外围支撑的割据势力,坚实而迅速地蜕变着。 第三十六章:水陆通达聚流民,百业兴旺纳贤 腊月过后,春寒料峭,但梁山泊内外却是一片蒸腾向上的景象。阮氏三雄率领经过战火洗礼的梁山水军,凭借强大的武力与日益精熟的战术,将八百里水泊及其相连的主要河道彻底梳理了一遍。昔日盘踞各处的零星水匪、抽头扒皮的黑帮漕棍,要么望风归顺,被打散编入水军或漕运队伍,要么便被雷霆扫穴,沉尸水底。往来商旅初时还将信将疑,待发现悬挂梁山令旗的船只果真通行无阻,且水道太平后,无不欢欣鼓舞,口耳相传,“梁山航道”的信誉迅速建立起来。这条黄金水道的畅通,如同给李家庄这个新兴的贸易枢纽注入了澎湃活力,南来北往的货物开始在此汇聚、流转,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金沙滩后方的湾口,造船厂的规模比冬日时又扩大了一倍。“玉幡竿”孟康几乎是吃住都在工棚,带着日益壮大的工匠队伍,日夜赶工。这一日,阳光和煦,水波不兴,船厂迎来了一个里程碑式的时刻——第一批专为漕运设计的十艘平底大船顺利下水!这些船只虽无战船的犀利,却胜在船体宽阔,结构坚固,载重量大,正适合内河货运。 王伦亲临下水仪式,看着那十艘新船如同巨兽般缓缓滑入水中,激起阵阵浪花,心中豪情顿生。仪式结束后,他当即宣布成立“梁山漕运司”,任命沉稳老练、顾全大局的阮小二担任首任统领,并从水军中遴选了一批精明强干、熟悉水性的汉子充任水手骨干。 “小二兄弟,”王伦拍着阮小二的肩膀,语重心长,“这漕运司,关乎我梁山钱粮命脉,如同人体之血脉!货物往来,信息传递,皆系于此。你性子稳,办事牢靠,将此重任交予你,我方能安心。” 阮小二深知责任重大,肃然抱拳:“寨主放心!阮小二必保我梁山血脉畅通无阻!” 漕运司的成立,标志着梁山的经济运作进入了更高效、更规范的阶段。来自李家庄的贸易物资、扈家庄的粮草酒曲,开始通过这支崭新的船队,源源不断地输入梁山,而梁山需要外销或交换的物产,也得以更顺畅地流出,真正实现了“不断输血”。 王伦并未满足于此。他单独召见孟康,在观看新船时,看似随意地提点道:“孟康兄弟,此船虽好,仍需凭借风帆、人力,受制于天时水力。我曾闻海外奇谈,言及有一种力量,名曰‘蒸汽’,乃水沸之气,其力巨大,若能以巧器约束引导,或可驱动巨轮,不借风力,日行千里,逆流而上亦如履平地。” 他大致描述了密封容器、烧水产生气体、推动活塞往复运动的概念,但具体如何实现,锅炉、气缸、传动机构如何设计,他却语焉不详,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方向和无限的想象空间。“此乃妄言,或许荒诞,然工匠之巧,在于敢想敢试。你若得闲,不妨以此为目标,摸索一番,或能为将来建造真正可驰骋江海、无惧风浪的巨舰,埋下种子。” 孟康听得目瞪口呆,他毕生与船只打交道,王伦所描述的“蒸汽动力”虽如同天方夜谭,却仿佛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他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将王伦那不甚详细的描述反复咀嚼,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研究火焰:“寨主……真乃神人也!此等奇思妙想,闻所未闻!孟康……孟康定当穷尽毕生之力,钻研此道!” 梁山形势一片大好,内外安定,产业初兴。王伦想起远在沧州的“大金主”柴进,若非他当初举荐林冲、武松,梁山未必有今日气象。于是,他亲笔修书一封,信中并未详述军事机密,只略略提及梁山如今人丁兴旺,众兄弟和睦,水泊安宁,商贸渐起,感念柴大官人昔日恩义云云,并备下了一份厚礼,包括一批精致的绸缎、珠宝以及梁山自产的特色鱼干、野味,派做事稳妥且对柴进有旧谊的刘唐带队,前往沧州横海郡送礼下书。此举既是维系人脉,也未尝不是一种隐晦的展示实力。 就在梁山埋头发展的同时,外界却是另一番景象。道君皇帝宋徽宗赵佶,愈发沉迷于书画金石、修道享乐之中,朝政为蔡京、高俅等奸佞把持。为满足皇帝修建奢华园林“艮岳”的癖好,全国范围内变本加厉地征收“花石纲”。各地官府趁机层层加码,以运送花石纲为名,横征暴敛,强拆民宅,毁田伐林,逼得无数百姓倾家荡产,卖儿鬻女,苦苦挣扎在死亡线上。 大量的流民开始背井离乡,寻找活路。其中不少人,听闻梁山泊替天行道,惩治豪强,且能安居乐业,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扶老携幼,向着水泊方向涌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流民潮,王伦与麾下头领商议后,定下了妥善的安置之策。只会种地的老实农民,由扈家庄出面接收,安置在新收购的土地上进行屯田,给予租种,使其能靠双手养活家人。那些会些手艺的木匠、铁匠、泥瓦匠、织工等,则被李家庄开出的高额工钱吸引,进入各类作坊务工,发挥了巨大作用。而其中身强力壮、无家室拖累的青壮,则经过严格筛选,补充进梁山各营,进一步壮大了军事力量。 一时间,梁山及其盟友控制的地域,竟成了这乱世中难得的一方“乐土”,声名远播,吸引了更多的人才前来投奔。 这一日,朱贵引着三条汉子来到聚义厅拜见王伦。为首一人,骨瘦如柴,却精神矍铄,自称“金钱豹子”汤隆,世代铁匠出身,擅造军器,听闻梁山广纳贤才,特来相投。王伦大喜,这正是梁山急需的技术人才,当即任命汤隆为工造营副指挥使,辅助孟康,专司军械打造。 另一人,相貌堂堂,眼神锐利,眉宇间带着一股执拗悍勇之气,名叫“拼命三郎”石秀。他因路见不平,惹下官司,流落江湖,听闻梁山义气,前来投奔。王伦见其机敏胆大,正是搞情报的好材料,便让他协助朱贵、时迁,充实新组建的“谛听营”,负责外部行动与渗透。 第三人,则是个黑壮敦实的汉子,名叫“九尾龟”陶宗旺,力大无穷,擅使铁锹,于土木工程颇有心得。王伦便让他负责山寨的基础建设和营房修缮。 与此同时,朱贵也将自己的亲兄弟,“笑面虎”朱富从家乡接引上山。朱富为人活络,善于经营算计,尤其精通庶务。王伦便任命他接替朱贵部分职责,专司山寨钱粮收支、后勤伙食管理,使得朱贵能更专注于情报工作。 随着新人不断加入,山寨职能日益细化,王伦再次对头领职责进行了调整和明确: 王伦:都督,总揽全局。 林冲:统领,总教头,负责全军操练、陆战指挥。 花荣:统领,副总教头,弓弩营主管,先锋。 阮小二:漕运司统领,负责水路运输。 阮小五、阮小七:水军指挥使,负责水战、航道安全。 杨志:骑兵营指挥使(暂代,积极搜罗战马)。 武松:巡察使,负责军纪法度。 李应:(暗中)外务总管,负责李家庄贸易、物资采购、人才招揽。 扈成:(盟友)屯田及酿酒事务主管。 朱贵:谛听营统领,总负责情报。 时迁、石秀:谛听营指挥使,负责具体行动与探查。 孟康:工造营指挥使,负责船舶、军械建造及技术研发。 汤隆:工造营副指挥使,辅助孟康,专司军械。 曹正:采造司指挥使,负责后勤采买、山寨营造、作坊管理。 朱富:粮饷司指挥使,负责钱粮管理、后勤伙食。 陶宗旺:筑造司指挥使,负责基建工程。 刘唐、燕顺、王英、郑天寿、黄信、朱仝、雷横、杜迁、宋万等皆为步军或马军指挥使,各领一营,归属林冲、花荣、杨志节制。 一番调整,架构更为清晰,人尽其才。梁山泊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精密机器,在王伦的掌控下,吸纳着乱世的流民与贤才,积蓄着力量,在这昏聩的末世中,顽强地生长、壮大。 第三十七章:话本招祸引强敌,未雨绸缪议破 王伦授意编排的话本《泼皮太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他最初的预料。这出活色生香、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的故事,虽假托前朝,但其中那泼皮发迹、认贼作父、靠蹴鞠邀宠、构陷忠良的桥段,与当朝殿帅府太尉高俅的发家史契合得严丝合缝。市井小民听得津津有味,拍手称快;勾栏瓦舍的艺人因这新鲜题材而名声大噪,争相演绎;甚至连一些不得志的文人墨客,也暗中抄录传阅,引为笑谈。 起初,这故事还只在底层流传,但很快便如同长了翅膀,悄然渗透进士大夫的圈子。茶余饭后,官员们私下聚会,难免将此作为谈资,虽不敢明指,但那心照不宣的窃笑和意味深长的眼神,比直接的指责更让高俅如芒在背。 “听说了吗?那位年轻时可是在坊间摸爬滚打的主……” “何止!听闻认了个好干爹,这才改了姓氏,飞黄腾达!” “啧啧,一套鸳鸯拐踢得出神入化,竟踢出个太尉之位,古往今来,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只是苦了那些被他坑害的忠良喽……” 风言风语最终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高俅耳中。初时他尚能强作镇定,斥为“无知小民诽谤”,但随着流言愈演愈烈,甚至隐约牵连到官家(若非官家喜爱蹴鞠,他高俅何德何能?),他终于坐不住了。这已不仅仅是羞辱,更是动摇他权位根基的毒刺! “查!给本太尉彻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造谣生事!”太尉府中,高俅面色铁青,将手中的密报撕得粉碎,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他掌控的皇城司密探倾巢而出,顺着话本流传的线索一路追查。 纸终究包不住火。“谛听营”虽然行事隐秘,但话本最初由梁山流出,这个根源在有心人不惜代价的追查下,渐渐浮出水面。当“一切源头皆指向山东梁山泊”的结论摆在面前时,高俅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梁山!王伦!又是你们!”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义子(高衙内)被废之仇,屡次剿匪失利之辱,如今再加上这恶毒无比的人身攻击与名誉诋毁!高俅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立刻将梁山夷为平地,将王伦碎尸万段! 盛怒之下,他不再顾及可能的代价与朝中其他派系的掣肘,决意动用真正的心腹精锐,给予梁山致命一击。他亲自点将,以名将之后、汝宁郡都统制“双鞭”呼延灼为主将,以其麾下“百胜将”韩韬、“天目将”彭玘为副将,调拨五千精兵,其中更包括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连环马军!为增强攻坚能力,更是特意从甲仗库调拨了精通火炮制造的副炮手“轰天雷”凌振及一队炮手随军听用。高俅严令呼延灼,务必克日进兵,踏平梁山,擒拿王伦,以雪此奇耻大辱! “谛听营”如今耳目灵通,朝廷调兵遣将的消息,很快便被石秀、时迁等人探知,火速传回梁山。 聚义厅内,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王伦看着情报,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他当初编排话本,只是想恶心一下高俅,败坏其名声,顺便试探舆论风向,却没料到竟会引来如此迅猛而激烈的报复,直接触动了高俅最敏感的神经。 “呼延灼……连环马……”王伦喃喃自语,感到一阵头疼。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似乎因为自己的“助攻”,来得更快更狠! “哥哥,那连环马非同小可!”新入伙的“金钱豹子”汤隆对军械最为熟悉,闻言立刻出列,面带忧色,“此乃以铁环相连,马披重甲,冲阵之时如同移动城墙,等闲刀箭难伤,步卒难以抵挡,端的厉害!” 王伦看向他:“汤隆兄弟,既知厉害,可知破解之法?” 汤隆沉吟道:“欲破连环马,需用钩镰枪!此枪枪头带钩,可专钩马腿!马腿一伤,连环阵势自破!只是……”他面露难色,“这钩镰枪,小人依图打造不难,但这使用之法,尤其是如何结阵、如何在万马奔腾中准确钩取马腿,却非小人所长。小人有一表兄,现任东京禁军金枪班教头,姓徐名宁,家传的‘钩镰枪法’乃是天下一绝,破这连环马正需此人!” “金枪手徐宁……”王伦心中苦笑,历史的惯性果然强大,绕来绕去,关键又落到了徐宁身上。难道真要重演“时迁盗甲,诱骗徐宁”的戏码?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朱贵身后的时迁。时迁被他看得一缩脖子,似乎猜到了寨主所想,脸上露出一丝讪笑。 王伦内心极度抗拒这个方案。且不说盗甲过程风险重重,单是诓骗徐宁上山,就非仁义之举。徐宁身为禁军教头,生活安稳,无缘无故将其逼上梁山,毁人前程家庭,这与王伦一直试图塑造的“替天行道”、“仁义梁山”形象背道而驰。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深陷于道德困境与破敌需求的矛盾之中,苦恼不已。 就在这时,一直沉稳旁观的林冲开口了,他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沉寂,也带来了转机:“寨主,诸位兄弟,暂且不必过于忧心。那呼延灼虽勇,连环马虽利,却非即刻可至,亦非无懈可击。”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于林冲。林冲走到厅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分析道:“首先,朝廷调兵,粮草筹措,绝非旦夕可成。呼延灼所部驻防汝宁,长途开拔至山东,更需时日。此其一。” 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的季节标记,继续道:“其二,也是关键所在,连环马威力巨大,却受天时地利制约极严。如今正是腊月寒冬,天寒地冻,地面坚硬如铁,不利于重甲骑兵长途奔袭,更易损毁马蹄。而待到开春,冰雪消融,道路必然泥泞不堪,莫说连环马冲锋,便是正常行军也极为困难。重甲陷入泥泞,无异于自寻死路!” 林冲环视众人,最终目光落在王伦身上,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故而,以末将推断,呼延灼即便即刻收到军令,最快也需待到明年四五月间,大地干硬,草木初生,方是连环马出战的最佳时机!我等,尚有至少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 此言一出,如同拨云见日,厅内凝重的气氛顿时缓解大半!王伦更是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是啊,自己只记得原著中呼延灼来攻,却忽略了具体的季节和客观条件限制!林冲不愧是职业军人,分析问题一针见血! “林教头所言极是!”王伦精神重振,“如此说来,天时在我!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从容布置!” 他立刻下令:“汤隆兄弟,你即刻着手,依图打造钩镰枪,先造他三五百柄备用!同时,将钩镰枪的图样与破解连环马的设想,详细记录下来。” “朱贵兄弟,石秀、时迁,你‘谛听营’立刻全力运转,严密监视朝廷兵马动向,尤其是呼延灼所部的集结、开拔时间、路线,务必做到知己知彼!” “林教头,花荣兄弟,杨志兄弟,你等需加紧操练人马,尤其是步军对抗骑兵的阵型演练,并着手挑选机灵敏捷、胆大心细的士卒,准备将来专门操练钩镰枪法!” “其余各司各营,各安其职,加快山寨建设,储备粮草军械!” 一条条指令清晰发出,众头领轰然应诺,各自领命而去。虽然强敌将至的阴影仍在,但有了明确的应对方向和宝贵的准备时间,梁山上下反而爆发出更强的斗志与凝聚力。 王伦独自留在厅中,望着窗外依旧寒冷但已透出一丝春意的天空,心中盘算。三四个月……时间还算充裕。如何请动徐宁,又不违背道义,或许,该换一种思路了…… 第三十八章:铸笔为剑塑忠魂,攻心为上乱敌 呼延灼引军来犯的警讯,如同一声沉重的战鼓,敲醒了梁山上下短暂的安宁。无需王伦过多督促,自林冲、花荣以下,各营指挥使皆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到紧张的备战之中。校场上杀声震天,士卒们操练着对抗骑兵的拒马阵、盾墙阵;水寨之中,阮小五、阮小七督促水军演练着各种拦截、突击战术;就连杨志那尚在雏形的骑兵营,也加紧了对有限战马的适应性训练,力求在未来的战场上能发挥奇效。 王伦坐镇中枢,统筹全局,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念头——那原本只为泄愤抹黑高俅的《泼皮太尉》,威力竟如此巨大,直接引来了朝廷最猛烈的报复。这让他深刻认识到,在这信息闭塞的时代,舆论,有时真可抵千军万马! “既然笔墨口舌亦有如此威力,何不将其化为我梁山的另一柄利剑?”一个更大胆、更具针对性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他再次秘密召集了那些擅长编演话本的艺人和几位已对梁山归心的落魄秀才。 这一次,王伦亲自担任“总策划”与“艺术指导”。他并未直接提及呼延灼,而是将脑海中那些关于薛仁贵、杨家将、岳飞传乃至民间呼家将的碎片化故事、英雄形象、忠奸冲突,巧妙地糅合、嫁接、再创作,全部灌注到一个全新的主角家族身上——呼家将! 在王伦的亲自口述与点拨下,一部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呼家将》话本迅速诞生。话本中,呼延凤、呼延赞、呼延丕显、呼延庆……一代代呼家儿郎被塑造成大宋独一无二的开国元勋、护国战神。他们武艺超群,忠勇无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立下赫赫战功;在朝堂上则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与那些靠着溜须拍马、陷害忠良上位的奸臣(其行事作风与高俅之流如出一辙)势同水火。 话本极力渲染呼家将“忠君爱国,锄奸扶弱”的优良家风,描绘了他们如何与奸臣集团斗智斗勇:或被构陷抄家,几近灭门,依旧不忘国恩;或在金殿之上,面对权奸毫不畏惧,据理力争,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或隐姓埋名,最终得以沉冤昭雪,重振门楣……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呼家将塑造成了百姓心目中理想的“青天老爷”,是与奸佞小人绝不能共存于世的光明与正义的化身。 时值新年期间,各行各业都在歇年庆祝,正是娱乐需求旺盛之时。这部精心炮制的《呼家将》话本,由那些得了梁山厚赏、演技精湛的艺人,在各大城镇的勾栏瓦舍、茶楼酒肆隆重推出。 果然,一经上演,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曲折离奇的情节,鲜明对立的正邪形象,尤其是呼家将几代人前赴后继与奸臣斗争的不屈精神,深深扣动了听客的心弦。市井小民为呼延庆打擂、呼延赞骂殿等桥段喝彩不已;稍有见识者,则能从话本中那些“影射”当朝的情节里,品出别样的滋味,暗自唏嘘。一时间,“听呼家将”成了新年里最时髦的消遣,街头巷尾,人人争说呼家将忠勇,痛骂话本中(实则影射当朝)的奸臣无耻。 王伦要的,就是这股席卷民间的舆论浪潮!他立刻找到已初步掌握胶泥活字印刷术的毕昇。 “毕先生,如今有一桩紧要事,需你‘印刷司’全力攻关!”王伦将新鲜出炉的《呼家将》话本手稿递给毕昇,“以此稿为蓝本,加班加点,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其排印成册!我要一千册!不仅要快,更要清晰、精美!” 毕昇接过那厚厚一叠手稿,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也知道此事关乎山寨大计,当即领命:“寨主放心,毕昇必全力以赴!” 在梁山充足的财力物力支持下,印刷司日夜不休。调整字模,改进墨料,选用上等纸张……半个月后,一千册散发着油墨清香、字迹清晰、甚至配有简单木刻插图的《呼家将》话本,整齐地码放在了王伦面前。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大规模、高质量印刷的通俗读物,其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王伦抚摸着这尚带温热的书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唤来朱贵、石秀、时迁,下达了关键指令:“将这些书册,通过各种渠道,秘密运往东京,以及呼延灼驻军所在的汝宁及周边州县!重点向士子、官员聚集的区域散发!想办法,务必送几本到呼延灼的军营中去!记住,动作要快,要隐秘!” “谛听营”精锐尽出,这些承载着特殊使命的书册,如同无声的种子,被悄无声息地撒向了目标地域。 当这些装帧精美、印刷清晰的《呼家将》话本出现在东京汴梁的书肆、茶楼,甚至某些官员的案头时,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读书人啧啧称奇,不仅惊叹于这前所未有的印刷质量,更被书中呼家将的忠烈事迹所深深吸引,爱不释手。官员们则在私下传阅,品味着字里行间那强烈的影射意味,联系到当前朝局,无不心有戚戚,对高俅等权奸的鄙夷更深,对“呼家将”这样的忠良之后则心生同情与敬意。 很快,舆论的风向开始发生微妙的偏转。当呼延灼奉命征讨梁山的消息逐渐传开后,与之相伴的,不再是单纯的军事讨论,而是掺杂了诸多来自《呼家将》话本的联想与议论。 “听闻那征讨梁山的呼延灼,便是呼家将的后人?” “呼家将?可是话本里那满门忠烈,世代与奸臣势不两立的呼家?” “正是!可惜啊可惜,先祖何等英雄,子孙却……唉!” “是啊,那高俅是何等样人?乃是话本里那些奸臣的现世模样!呼延灼不思先祖风骨,竟依附此等权奸,为其鹰犬,去征讨那‘替天行道’的梁山,岂非辱没门楣?” “说不定,那梁山泊里,还真有几个被逼无奈的好汉呢?呼延将军此举,恐非明智啊……” 这些议论,如同无形的针芒,渐渐渗透进呼延灼的军营。有低级军官偷偷传阅话本,被其中先祖(虽多为艺术虚构)的忠勇事迹感动,再对比当下要听命于高俅这等“奸臣”去打仗,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芥蒂与迷茫。就连呼延灼本人,也在亲兵小心翼翼呈上一本《呼家将》话本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捧着那印刷精良的书册,看着书中那些与他家族历史似是而非、却又无比光辉正义的祖先形象,以及那与奸臣不共戴天的凛然正气,再想到自己此次出兵的缘由(为高俅雪耻)和背后真正的主使者,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心中五味杂陈,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与耻辱感油然而生。 他尚未出师,一道名为“舆论”的枷锁,已经悄无声息地套在了他的身上,沉重无比。王伦这攻心为上的一步棋,已然在对手的心防上,撕开了一道细微却可能致命的裂痕。梁山的备战,不仅在刀枪之上,更在这无形的笔墨战场之间,激烈地进行着。 第三十九章:奸相逼忠良,春雨困铁骑 《呼家将》话本的风暴,其威力远超王伦最初的设想。它不仅在市井坊间掀起狂潮,更如同一面无形的镜子,将呼延灼照得无所遁形,推到了忠奸立判、万众瞩目的风口浪尖之上。 东京城内,茶楼酒肆,士林清议,无不将呼延灼此次出征与话本中呼家先祖的凛然风骨相比较。那书中呼延赞金殿骂奸、呼延庆不畏权贵的情节犹在耳边,现实中他的后人却要奉当朝“活奸臣”高俅之命,去征剿一群被逼落草的“江湖好汉”?这巨大的反差,使得舆论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同情梁山者有之,鄙夷呼延灼者更有之。 “若真是呼家将后人,岂能甘为高俅鹰犬?” “怕是早已忘了祖辈风骨,只知攀附权贵,求取功名了!” “可惜了呼家将一门忠烈之名啊……” 这些议论如同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呼延灼的府邸和军营。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这无形的道德审判。遵从军令,便是违背了话本(虽多虚构,却契合了民众对忠良的想象)中塑造的“呼家精神”,辱没门庭;抗命不从,便是违逆上官,自毁前程,甚至祸及家人。他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进退维谷,心力交瘁。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暂避风头,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为由,向殿帅府递了告病的文书,闭门不出,试图让这汹涌的舆论先冷却几分。 然而,他这“病”来得太过凑巧。话本《呼家将》余波未平,征梁山的命令刚下,主帅就病了?消息传到高俅耳中,这位太尉大人正因话本影射之事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闻听此言,更是认定了呼延灼是以此为由,拖延乃至抗拒出兵,顿时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高俅在殿帅府值房内气得浑身发抖,将呼延灼的告病文书狠狠摔在地上,“《呼家将》?好一个《呼家将》!这定是梁山贼寇的奸计!呼延灼这厮,竟敢以此为由搪塞本太尉!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尉!” 他认定呼延灼是受了那话本的蛊惑,或是心生怯战之意,这无疑是在他本就因流言而敏感脆弱的神经上又狠狠踩了一脚。盛怒之下,他不管不顾,立刻下令:“去!派人到呼延灼府上!他就是真病得要死了,抬也要给本太尉抬到殿帅府来!” 太尉府的家将如狼似虎地闯入呼延灼府中,不顾家眷哭求,强行将确实面色不佳、真染了些风寒的呼延灼从病榻上架起,一路“护送”至殿帅府。 值房内,气氛冰冷压抑。高俅端坐上位,面沉似水,眼神阴鸷地盯着下方被两名军汉搀扶着、勉强站立的呼延灼。 “呼延统制,你这‘病’,来得可真是时候啊!”高俅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莫非是看了那市井流传的混账话本,便忘了自己是朝廷命官,要学你那‘先祖’,抗命不尊了?” 呼延灼心中悲愤交加,却又不得不低头,声音沙哑地辩解道:“太尉明鉴!末将……末将确实偶感风寒,绝非诈病推诿!再者……如今刚入二月,春寒料峭,地面未干,河道涨水,实非连环马出战之良机啊!恳请太尉宽限些时日,待天气转暖,道路干硬……” “住口!”高俅猛地一拍桌案,打断了他的话,厉声喝道,“休要找这些借口搪塞!本太尉看你就是心向贼寇,怯战畏敌!什么天气地利?我朝廷天兵,剿灭区区水洼草寇,还需挑日子吗?!” 他越说越气,想到自己因梁山而遭受的种种羞辱,此刻见呼延灼“推三阻四”,更是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他的头上:“来人!呼延灼怠慢军机,言语搪塞,给我拖下去,重责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左右军士应声上前,不由分说,将呼延灼拖到院中,按倒在地,当着众多军官的面,噼啪作响地打了二十军棍!呼延灼乃是名将之后,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他咬紧牙关,一声未吭,但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背后已是血肉模糊。 行刑完毕,高俅走到瘫倒在地的呼延灼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如同寒冰:“呼延灼,本太尉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回去整顿兵马,克日发兵,踏平梁山!若再敢延误,定斩不饶!” 呼延灼趴在地上,只觉得背后火辣辣地疼,心中更是冰冷一片。他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在高俅的淫威之下,什么名将之后的尊严,什么客观的军事条件,都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东西。他挣扎着,在亲兵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对着高俅的方向,用尽力气抱了抱拳,声音低沉而沙哑:“末将……领命。” 带着满身的伤痛和满腔的屈辱,呼延灼回到了军营。副将韩韬、彭玘见主帅如此模样,又听闻事情经过,皆是愤愤不平。 “太尉怎能如此!将军确有微恙,且所言天时不利,皆是实情!”韩韬怒道。 “这般逼迫,岂是待功臣之后之道!”彭玘也为之扼腕。 连下面的士卒们,见主帅无故受刑,又要在这恶劣天气仓促出征,也是议论纷纷,士气不免有些低落。而被高俅特意指派随军的“轰天雷”凌振,本就不情不愿,见此情景,更是对此次出征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军令如山,尽管满腹怨言,尽管条件不利,大军还是在高俅的严令催促下,仓促开拔了。时值早春二月,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这一年却偏偏赶上了连绵的春雨。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冰冷的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呼延灼率领着五千兵马,其中还包括那一千需要精心照料的重甲连环马,踏上了泥泞不堪的官道。雨水浸透了将士们的衣甲,寒冷刺骨。道路变得异常湿滑,车辆辎重行进艰难,不时陷入泥坑,需要耗费大量人力拖拽。那些披挂着沉重马甲的战马,更是苦不堪言,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里,行动迟缓,不时有马匹失蹄摔倒,引发一阵混乱。原本计划日行六十里,如今能走三十里已是万幸。 将士们怨声载道,呼延灼骑在马上,背后的棍伤在潮湿寒冷的天气里隐隐作痛,更是折磨着他的身心。他看着在雨中蹒跚前行的队伍,看着那些在泥泞中挣扎的连环马,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凉。如此军心,如此天时,如此仓促……这仗,还未开打,似乎就已经输了一半。 就这样,在凄风冷雨中挣扎行军了半个多月,这支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济州府。在地方官敷衍的接待下,他们草草在梁山脚下择地扎营。营寨立在一片潮湿的洼地旁,帐篷里都泛着一股霉味。呼延灼站在营门口,望着远处烟雨迷蒙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八百里水泊,以及水泊深处那隐约可见的梁山寨墙,心中没有丝毫即将破敌的豪情,只有一股沉重的压力与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梁山贼寇绝非易与之辈,而自己带来的,却是一支被强行驱赶、天时地利尽失的疲惫之师。这一战,注定艰难无比。 第四十章:天降神兵擒巧匠,深沟高垒困名将 连绵的春雨,对于呼延灼的大军是灾难,对于其中一支特殊的部队——由“轰天雷”凌振带领的火器营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这二百来人的队伍,押运着数辆覆盖着油布、装载着大小火炮、火药、铅子的车仗,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雨水无孔不入,尽管凌振百般防护,但潮湿的空气还是不可避免地侵蚀了火药。看着那些因受潮而板结、效力大减的火药,凌振的心比这天气还要阴冷。没有干燥可靠的火药,他那些宝贝火炮、火铳,便与一堆废铁无异。士卒们推着沉重的车仗,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烂泥里挣扎,怨声载道,士气低落至极。因此,当呼延灼的主力已在梁山脚下勉强扎下营盘时,凌振这支队伍还远远落在后面,如同蜗牛般向着战场蠕动。 这一日,负责巡哨梁山外围的,正是“矮脚虎”王英。他带着一队骑兵,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沿着水泊边缘巡视。远远地,他便望见一支队伍垂头丧气、磨磨蹭蹭地行进在泥泞的官道上,队伍中还推着几辆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 王英个子矮,眼光却刁,他眯着眼打量了片刻,见对方队形散乱,毫无戒备,衣甲也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尤其是那几辆大车,怎么看都像是运送粮草辎重的。 “嘿!定是官军的伙夫队,落在后面送粮草的!”王英咧开嘴,对左右笑道,“弟兄们,送上门的功劳,岂能不要?随我冲上去,抢了他们的粮草,也叫山上的兄弟们改善改善伙食!” 他立功心切,又见对方不堪一击,竟连派人回山报信都省了,直接拔出腰刀,大吼一声:“梁山好汉在此!弃械不杀!”便一马当先,率领着几十名骑兵,如同猛虎下山般朝着那支“伙夫队”冲杀过去! 凌振的火器营本就毫无战意,猝不及防之下,见梁山骑兵凶神恶煞般冲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赖以依仗的火器在潮湿环境下形同虚设,自身又多是技术兵种,近战搏杀非其所长。面对王英骑兵的迅猛冲击,几乎没做任何像样的抵抗,便纷纷丢弃器械,抱头蹲地,口中连喊“好汉饶命”!不过片刻功夫,凌振连同他麾下二百余名火器营官兵,以及那数车珍贵的火炮、火药原料,便悉数成了王英的俘虏! 王英得意洋洋,押着这群俘虏和缴获返回梁山。起初他只当是抓了些厨子和粮草官,直到清点缴获时,掀开油布,露出那黑黝黝、泛着冷光的火炮炮身,以及那些标识着“火药”、“铅子”的木箱,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慌忙上报。 消息传到聚义厅,王伦闻讯,几乎是跳将起来,又惊又喜!“轰天雷凌振?火器营?全被王英一锅端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下了一座未来的兵工厂! 他立刻下令将凌振带上来。只见凌振被押入厅中,虽身为俘虏,面色苍白,但眉宇间仍带着技术人才特有的执拗与一丝不甘。 王伦并未以胜利者姿态居高临下,反而亲自上前,命人解开其绑缚,温言道:“这位可是凌振凌壮士?王某久闻‘轰天雷’大名,精通火器,乃当世奇才!今日得见,幸甚!” 凌振本以为必死无疑,见王伦如此礼遇,心中稍定,但仍硬着脖子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王伦笑道:“凌壮士何出此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如今朝廷昏暗,奸臣当道,似壮士这等人才,却要受那高俅驱使,来攻我这替天行道的梁山,岂非明珠暗投?高俅可曾真正看重过你的技艺?只怕在他眼中,你与那些寻常兵卒并无区别,皆是可随意牺牲的棋子罢了!” 这话正说中了凌振的痛处。他在甲仗库虽有名声,却始终不得重用,此次被强行指派随军,更是憋了一肚子委屈。 王伦观察其神色,继续抛出橄榄枝:“我梁山求贤若渴,只重才能,不问出身。凌壮士若肯留下,王某愿委以重任!我意,在梁山新设‘霹雳营’,专司火器之研究、制造与使用,便由凌壮士你,担任首任统领!一应所需人手、材料、银钱,尽皆满足!壮士可尽情施展平生所学,甚至,探索火器之更高境界!”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看似随意地提点道:“我曾闻海外奇谈,言及火药之力,或可不止于轰鸣与喷射。若能调整硝、磺、炭之配比,或可使其爆裂之威倍增;若能以精铁铸壳,内填此种烈性火药,制成‘炸弹’,以炮射出或人力投掷,触物即炸,破甲摧城,岂不胜过如今之火器百倍?此乃妄言,然天下巧技,皆源于敢想敢试……” 王伦只是将他所知的一些关于黑火药改良(如颗粒化)、早期炸弹(类似震天雷)的皮毛概念抛出,并未涉及具体配方和工艺。但这对毕生钻研火器的凌振而言,不啻于醍醐灌顶,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原本的不甘与抵触,瞬间被这巨大的技术诱惑和前所未有的信任所取代! 凌振怔怔地看着王伦,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狂热的光彩,他猛地躬身下拜,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凌振……飘零半生,未遇明主!今日得蒙寨主不弃,如此看重,更授以奇思妙想!凌振……愿效犬马之劳!必竭尽心力,为山寨研制出更犀利的火器!” “好!得凌振兄弟,我梁山如虎添翼!”王伦大喜,亲自扶起凌振,当即宣布任命。梁山众头领见又得一位专业人才,亦是纷纷道贺。 就在梁山喜获瑰宝之时,山下呼延灼大营却是另一番光景。大军初至,人困马乏,营垒未固,呼延灼便迫不及待地点起兵马,到梁山寨前叫阵,意图凭借野战优势,一举击溃梁山主力。 然而,任凭他在寨外如何辱骂挑战,梁山寨门紧闭,吊桥高悬,寨墙上旌旗招展,喽罗林立,箭矢在垛口寒光闪烁,却无一人出寨应战。只有零星几支警告性的箭矢射下,插在官军阵前不远处。 呼延灼气得七窍生烟,他麾下最利的王牌便是连环马,但梁山据险而守,不出寨野战,他的连环马便毫无用武之地。若要强攻,梁山营寨坚固,地势险要,水泊环绕,缺乏有效远程压制手段(他尚不知火器营已全军覆没),单靠士卒蚁附攻城,无疑是用人命去填,损失必将极其惨重。 无奈之下,他只得恨恨收兵,与梁山形成了对峙局面。而就在他苦思破敌之策时,高俅派来的督战官也到了军营,根本不理会什么天时地利、营寨坚固,只是一味厉声催促他尽快进攻,限期破贼,言语间充满了不耐与指责。 呼延灼看着帐外依旧淅沥的雨水,摸着背后尚未痊愈的棍伤,听着督战官刺耳的催促,只觉得一股郁愤之气堵在胸口,难以排遣。进,则士卒伤亡惨重,胜算渺茫;退,则军法如山,高俅绝不会放过他。这位名将之后,此刻真正陷入了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绝境之中,只能在梁山脚下,望着那一片迷蒙的水泊与坚寨,徒呼奈何。 第四十一章:忠义难全说名将,另辟蹊径谋良 劝降凌振的成功,让王伦看到了分化瓦解官军的可能性。他深知呼延灼乃名将之后,武艺高强,统兵有方,若能收服,对梁山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更重要的是,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既可保存梁山实力,又能沉重打击高俅的嚣张气焰。 思忖一夜,王伦心中有了定计。翌日清晨,他单独召见了杨志。 “杨志兄弟,呼延将军眼下处境,你我都看在眼里。”王伦开门见山,“他乃名门之后,与你杨家素有渊源。如今被困于此,进退维谷,实乃奸臣所迫,非战之罪。我意,请兄弟你走一遭,以两家世谊为由,陈明利害,劝其来归,免动刀兵,亦全其英名。” 杨志闻言,面露难色,他深知呼延灼性子刚烈,对朝廷尚存幻想,此事极难。但王伦之命,以及内心深处对呼延灼处境的一丝同情,让他还是抱拳领命:“寨主有令,杨志敢不遵从!只是……呼延兄弟性子执拗,恐难说动。” 王伦点点头,将早已想好的说辞细细交代给杨志:“你且去,不必强求,只需将他如今面临的四大绝境,一一剖析与他听便可……” 杨志领命,换了一身寻常衣物,未带兵刃,单人独骑,打着白旗,便下了山,直奔呼延灼大营而去。 官军哨探见有人从梁山而来,立刻报知中军。呼延灼正值心烦意乱之际,闻听梁山来人,且是杨志,心中一动,下令放其入营。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呼延灼端坐主位,背后杖伤依旧隐隐作痛,面色疲惫。韩韬、彭玘按刀立于两侧,目光警惕地盯着走进帐内的杨志。那高俅派来的督战官,也阴恻恻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杨制使,别来无恙。”呼延灼声音沙哑,带着疏离,“今日不在梁山享福,来我这穷酸军营,有何见教?”他刻意用了旧日称呼,点明杨志如今的身份。 杨志拱手一礼,神色复杂:“呼延兄,一别经年,不想在此相见。小弟今日冒昧前来,非为叙旧,实不忍见兄台陷于绝境,特来指明出路。” “绝境?”呼延灼冷哼一声,“我奉朝廷之命,率堂堂之师,剿灭草寇,何来绝境?” 杨志不慌不忙,按照王伦所授,缓缓道来:“呼延兄何必自欺?小弟观兄台如今,实有四大绝境,步步维艰。” “其一,外援已绝,独力难支。兄台赖以攻坚破寨的‘轰天雷’凌振及其火器营,早已被我梁山请上山寨做客。如今兄台欲要强攻我梁山坚寨,失了火炮之利,难道要让麾下儿郎以血肉之躯,去填那深沟高垒吗?” 此言一出,呼延灼脸色微变,韩韬、彭玘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只知凌振队伍迟迟未至,却不想竟已全军覆没!那督战官更是目光一凝。 杨志继续道:“其二,天时不利,枷锁缠身。这连绵阴雨,于兄台麾下连环马而言,非是助力,实乃枷锁!泥泞之地,重甲难行,马失铁蹄,冲阵之威十不存一。天时不在兄台,强行为之,徒耗马力,未战先败!” 呼延灼看着帐外依旧淅沥的雨水,沉默不语,这正是他最大的心病。 “其三,上官催逼,进退无路。”杨志目光扫过那面色不善的督战官,“高太尉不体谅军情艰难,只知一味催促进攻,限期破贼。胜,则士卒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败,则军法如山,性命难保。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兄台此刻,岂非正是如此?” 呼延灼拳头不自觉握紧,杨志这番话,句句戳中他的痛处。 杨志深吸一口气,说出最后,也是最重的一点:“其四,名节有亏,心魔难除。兄台乃呼延氏名将之后,忠良传家!如今却要奉那市井皆知的好佞高俅之命,来攻我这‘替天行道’、收留天下苦命人的梁山!纵使得胜,在天下人眼中,兄台是保全了朝廷法度,还是成了奸臣铲除异己的屠刀?对得起话本……对得起呼延家列祖列宗刚正不阿、锄奸扶弱的忠烈之名吗?!此乃道德困境,心魔缠身,兄台可能安然?” “住口!”那督战官猛地站起,厉声喝道,“杨志!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呼延灼却猛地抬手,制止了督战官,他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杨志所说的这四点,尤其是最后一点,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坎上。他何尝不知?只是不愿、也不敢去深想而已! 良久,呼延灼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执拗:“杨志……你的来意,我明白了。王伦……果然好手段。但是……” 他猛地站起身,虽背后伤痛让他身形微晃,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呼延灼世受皇恩,身为朝廷命官,剿匪安民,乃是本分!纵有千难万险,纵使身后骂名,亦不能……不能做出背主投敌,落草为寇之事!那才真正是辱没先祖,玷污门庭!你……回去吧!” 杨志看着呼延灼那痛苦却决绝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益,心中暗叹一声,拱手道:“既如此,小弟言尽于此。望兄台……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开了大营。 回到梁山,杨志将经过详细禀报王伦。当王伦听到呼延灼因坚守“忠良之后不能落草”的观念而拒绝时,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先是愕然,随即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这真是……”王伦摇头苦笑,“本想借话本塑其忠魂,乱高俅之心,没想到这‘忠魂’太过刚直,反过来成了我劝降的最大阻碍……唉,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众头领闻听,也是觉得此事颇为讽刺,既敬佩呼延灼的操守,又为其固执感到惋惜。 劝降之路已断,强攻代价太大,局面似乎又陷入了僵持。这时,杨志站了出来,他心心念念的始终是梁山的骑兵建设。 “寨主,呼延灼军中那一千匹战马,皆是难得的良驹,尤其是那数百匹用于连环马的重型战马,更是稀缺!”杨志眼中闪着光,“既然呼延灼不肯来归,那这些马匹,留在官军手中亦是明珠暗投,不如……咱们想办法把它们‘请’上山来!若能成功,我梁山骑兵营,立时便可成军,实力倍增!” 王伦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对啊!人不过来,马过来也行啊!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硬资源!他猛地一拍大腿:“好!杨志兄弟此言大善!马匹,我们必须搞到手!” 他当即下令:“击鼓聚将!” 片刻之后,聚义厅内,核心头领齐聚。王伦将杨志的建议提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浓厚兴趣。 林冲沉吟道:“官军大营守卫森严,马匹更是重中之重,必有重兵看守,强抢恐难成功。” 花荣道:“需得想个巧计,调虎离山,或者趁其不备。” 朱贵接口:“‘谛听营’可再细探其马厩位置、巡逻规律、换防时间。” 时迁滴溜溜转着眼睛:“或许……可以下药?或者纵火制造混乱?” 阮小二也道:“若行动成功,如何将大批马匹迅速运过水泊,也是个问题,需我水军提前准备足够船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热烈讨论起如何将官军这一千匹宝贝战马,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到梁山上来。一场针对马匹的特别行动,在王伦的主持下,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起来。僵持的战局,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充满诱惑力的突破口。 第四十二章:晴日斗将试深浅,暗夜投药废铁 连续多日的阴雨终于停歇,久违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泥泞的大地上,蒸腾起一片氤氲的水汽。梁山寨门洞开,吊桥缓缓放下,林冲、花荣、杨志、朱仝、黄信五员大将,率领两千步骑混合人马,浩浩荡荡开出山寨,在官军大营外不远处列开阵势,战鼓擂得震天响,旗帜鲜明,杀气腾腾。 官军哨探飞报入帐,正因督战官催逼而焦头烂额的呼延灼闻听梁山终于出战,精神不由一振!他深知野战乃是己方优势,尤其是连环马,若能发挥威力,或可一举击溃梁山主力! “来得正好!”呼延灼强忍背后尚未痊愈的棍伤传来的隐痛,霍然起身,厉声下令,“韩韬、彭玘!你二人速去整顿连环马,听我号令,准备冲阵!其余人马,随我出营迎敌!” 他披挂整齐,提起那双水磨八棱钢鞭,翻身上马,率领一哨精锐,冲出营门,与梁山军马对峙于阵前。 阳光下的梁山军阵,军容严整,与月前破祝家庄时相比,更多了几分肃杀与精悍。林冲金甲白袍,手持丈八蛇矛,立于阵前,朗声道:“呼延将军,别来无恙?昨日杨志兄弟所言,皆是实情,将军何必执迷不悟,为奸臣卖命,自陷死地?我梁山替天行道,广纳贤才,将军若来,必不负将军之才!” 呼延灼看到林冲,想起昨日杨志之言,又念及自身处境,心中五味杂陈,但那份属于名将之后的骄傲与对朝廷仅存的幻想,让他再次斩钉截铁地拒绝:“林冲!休要多言!我呼延灼生是朝廷人,死是朝廷鬼!尔等聚众造反,祸乱地方,今日便叫你知道朝廷天威!看鞭!” 他不再多话,深知言多必失,更恐动摇军心,当即催动战马,舞动双鞭,直取林冲!他知道自己背后有伤,久战不利,只想尽快与林冲分出高下,若能阵前斩将,或可扭转局势。 林冲见其来势凶猛,也知道呼延灼双鞭厉害,更看出他动作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心知其棍伤未愈,当即抖擞精神,挺矛迎上:“既然将军执意如此,林冲得罪了!” 两马相交,鞭矛并举,顿时战在一处!呼延灼的双鞭势大力沉,招式刚猛,如同狂风暴雨,恨不得一鞭就将林冲砸于马下;林冲的蛇矛则灵动狠辣,如同毒蛇出洞,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对方猛攻,并寻隙反击,矛尖寒光点点,不离呼延灼要害。 这二人,一个是名将之后,鞭法精湛;一个是禁军教头,枪术通神。此番交手,比之上次林冲诈败更是激烈数倍!只见场中马蹄翻腾,尘土飞扬,鞭影如山,矛光似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直看得双方将士眼花缭乱,喝彩声、助威声震天动地! 呼延灼虽勇,但背后棍伤在剧烈运动下阵阵刺痛,严重影响了他的发力与持久,斗到五十余合,已是汗透重甲,气息粗重,攻势不由缓了下来。林冲却越战越勇,一条蛇矛使得神出鬼没,将呼延灼紧紧缠住,使其脱身不得。 呼延灼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再斗下去必败无疑,他奋力架开林冲一矛,偷眼向本阵望去,只见韩韬、彭玘已然整顿好连环马,正在营门内蓄势待发!他心中稍定,虚晃一鞭,拨马便往本阵退去,口中大喊:“连环马!出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官军营门轰然洞开!只见韩韬、彭玘率领着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连环马军,如同决堤的铁流,汹涌而出! 震撼!绝对的震撼! 阳光下,数百匹高头战马俱披重甲,只露四蹄与马眼,马上的骑士亦是全身铁盔铁甲,手持长枪马刀,威风凛凛。最令人心悸的是,这些战马并非单独冲锋,而是每三匹用铁环连锁在一起!马与马之间用铁索相连,结成一个整体!奔跑起来,如同一堵移动的、密不透风的钢铁城墙,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大地都在微微颤抖!那股一往无前、碾碎一切的惨烈气势,足以让任何直面它的步卒心胆俱裂! 然而,梁山军马对此早有防备!就在连环马冲出营门的瞬间,林冲早已下令:“按计划,撤!” 只见原本严阵以待的梁山步军,并未惊慌失措,而是极其迅捷地化整为零,如同潮水般向着两侧早已勘察好的山林地带四散奔逃,借助树木、岩石掩护身形。而杨志、黄信率领的轻骑兵,更是如同灵巧的燕子,拨转马头,一溜烟便沿着预设的撤退路线,远远遁去,速度远比笨重的连环马要快! 韩韬、彭玘率领连环马冲到阵前,面对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战场和远处山林中隐约晃动的身影!他们想要追击步军,但重甲连环马如何能进入崎岖山林?想要追赶轻骑兵,对方早已跑远,且路径泥泞,连环马根本发挥不出速度优势!折腾了半天,除了将原本泥泞的地面践踏得更加不堪,累得人困马乏之外,竟是连一个梁山喽啰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因为地面湿滑,有几匹战马在转向时失蹄,被铁链拖拽,扭伤了腿脚,哀鸣着倒地,成了无谓的折损。 呼延灼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几乎吐血!他苦战林冲几乎力竭,寄予厚望的连环马却扑了个空,徒劳无功。无奈之下,只得恨恨收兵回营。 这一番折腾,呼延灼身心俱疲,背后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回到大帐,他连铠甲都懒得脱,便直接瘫倒在床榻上,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 黄昏时分,营外有军士来报,济州府差人送来了大批战马所需的草料豆料。呼延灼正自烦闷,也未曾细想,只是疲惫地挥挥手,吩咐手下军需官前去交接清点入库,并未亲自出面。那济州府的差役交接完毕,便连夜告辞,匆匆返回州府复命去了,一切看似平常。 然而,危机就在这看似平常的夜色中悄然降临。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呼延灼尚在沉睡之中,便被帐外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和骚乱声惊醒。 “将军!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亲兵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脸色煞白。 呼延灼心中一沉,猛地坐起,厉声问道:“何事惊慌?!” “马……战马!营中战马,不知为何,全都……全都瘫在马厩里,口吐白沫,腹泻不止,站都站不起来了!”亲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呼延灼如遭五雷轰顶,也顾不得背后伤痛,猛地跳下床榻,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便跌跌撞撞地冲向马厩。 眼前的一幕让他魂飞魄散!只见偌大的马厩内,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千余匹战马,此刻绝大多数都瘫软在地,精神萎靡,马腹剧烈起伏,不停地排泄出稀薄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之气。那些珍贵的、用于连环马的重型战马更是状况堪忧,有几匹已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呼延灼双目赤红,抓住负责照料马匹的兽医怒吼道。 兽医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回答:“将……将军,看这情形,像是……像是吃了巴豆之类的泻药,而且药量极重!可是……可是昨晚喂的,都是济州府刚送来的新料啊!” “济州府送来的料……”呼延灼猛地想起昨晚之事,立刻喝问,“昨晚送料的差役呢?!” 有士卒回禀:“将军,他们昨夜交接完毕,就……就连夜返回济州府了……” 呼延灼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倒退几步,几乎站立不稳。完了!全完了!中了梁山的奸计了!他们定然是买通了济州府的差役,在草料中做了手脚!失去了战马,尤其是连环马,他这支大军便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还拿什么去攻打梁山?! 看着满马厩瘫倒的战马,想起高俅那冰冷的催促进攻的命令,以及梁山那坚固的寨墙,呼延灼只觉得万念俱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他顿足捶胸,想要怒吼,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悲鸣,欲哭无泪。 第四十三章:名将末路全忠义,梁山再添虎狼 马厩中一片狼藉,哀鸣阵阵。呼延灼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瞬间被抽走了魂魄的石像。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几乎让他窒息。 战马中毒,连环马彻底废了!失去了这支最核心、最强大的突击力量,他拿什么去冲击梁山坚固的寨栅?拿什么去应对梁山那些狡诈多变的头领?靠这些因马匹倒下而惶惶不安、士气跌入谷底的步卒吗? “将军!将军!”韩韬和彭玘闻讯急匆匆赶来,看到马厩中的惨状,也是骇然失色。韩韬急声道:“将军!马匹已废,我军战力十去七八!梁山贼寇诡计多端,定然还有后手!此地不可久留,趁其尚未合围,我等护着将军,速速突围走吧!” 彭玘也连连点头:“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退回济州,再从长计议!” “突围?退走?”呼延灼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惨淡至极的笑容,他目光扫过两位忠心耿耿的副将,又望向营外那片沉寂中暗藏杀机的梁山方向,声音沙哑而空洞,“走?往哪里走?梁山既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毒我战马,岂会不在我们退路上设下重重埋伏?水路是其天下,陆路山林险峻,我们带着这些无法骑乘、士气低落的步卒,能走多远?不过是沦为梁山笑柄,被其轻易擒杀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马厩的腥臊和绝望的寒意:“高俅……高太尉还在东京等着我们的‘捷报’。战马尽失,寸功未立,损兵折将而回……你们觉得,他会如何‘犒赏’我等?那二十军棍,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韩韬、彭玘闻言,皆是浑身一颤,想起高俅的刻薄寡恩与严酷军法,脸色也变得灰败起来。前进是铜墙铁壁的梁山和未知的埋伏,后退是军法如山的高俅和必死的结局,他们似乎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马匹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隐约传来。 良久,呼延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为今之计……为了这营中数千儿郎的性命,为了你二人前程……唯有……唯有放下兵器,归降梁山,或可……保全一二。” “将军!”韩韬、彭玘失声惊呼,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视忠义如生命的呼延灼,竟会说出“投降”二字。 呼延灼抬手,阻止了他们后面的话,脸上浮现出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与平静:“我意已决。你二人……去整顿兵马,安抚士卒,准备……准备降了吧。尽量……少流些无谓的血。” 他看着两位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感,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韩韬、彭玘看着主帅那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背影,心中悲痛万分,知他做出这个决定是何等艰难与痛苦。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泪光与无奈,最终只能重重抱拳,哑声道:“末将……遵命!”随即步履沉重地退出了大帐。 帐内,只剩下呼延灼一人。他缓缓走到案前,颤抖着手,抚摸着自己那对伴随半生的水磨八棱钢鞭,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想起先祖的荣光,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抱负,想起高俅那狰狞的嘴脸,想起杨志的劝说,想起那本《呼家将》话本中虚构却又无比光辉的祖先形象…… “忠义……忠义……”他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点的弧度,“忠于国?国贼当道!义于君?君侧不明!投降梁山,苟全性命?呵呵……我呼延灼,生不能扫除奸佞,澄清玉宇,死……又岂能背负降贼之名,玷污门庭,令先祖蒙羞!”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在昏暗的帐内闪烁着凄冷的寒光。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使之尽可能保持整齐,随即面向北方(象征东京、朝廷的方向),挺直了脊梁。 “陛下……臣……尽力了!”一声低沉的、充满无尽悲怆与不甘的嘶吼之后,剑锋毫不犹豫地抹过了脖颈! 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案几,染红了他珍视的双鞭。一代名将之后,双鞭呼延灼,最终以这种最惨烈的方式,保全了他心目中那不容玷污的“忠义”,走完了自己充满矛盾与悲剧的一生。 天光渐亮,营中士卒在韩韬、彭玘的安抚下,刚刚稳定住惶惶的情绪,正准备着那屈辱却又不得不为的投降事宜。忽然,营外战鼓声、号角声震天般响起!梁山大军倾巢而出,林冲、花荣、杨志、武松等头领率领着精神抖擞的士卒,将官军大营团团围住,声势浩大! 韩韬、彭玘心中一惊,知道梁山是来接收投降了,急忙赶往中军大帐,想请呼延灼出面主持。 然而,当他们掀开帐帘,看到的却是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呼延灼直接挺地跪在案前,头颅低垂,脖颈处一道恐怖的伤口仍在缓缓渗血,地上已汇聚了一滩暗红。他双目圆睁,似乎仍望着北方,眼中凝固着无尽的悲愤与决绝。 “将军——!”韩韬、彭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泪如雨下。他们明白了,将军选择了用最极端的方式,来了解这忠义难两全的死局! 消息传到阵前,端坐于马上的王伦闻听呼延灼自刎殉节,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既有计谋得逞、解除危机的轻松,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敬佩与一丝……懊悔。他低估了这个时代武将心中那份对“忠义”二字的执着,那本《呼家将》话本,无形中成了压垮呼延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厚葬呼延将军……”王伦沉默良久,才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用上好的棺木,以将军之礼收殓。派稳妥之人,护送其灵柩……回归故里吧。” 他尊重这位值得尊敬的对手,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主帅已死,战马尽废,军心彻底瓦解。韩韬、彭玘含着热泪,率领营中残余的四千多官军,放下了兵器,向梁山投降。王伦亲自接纳了韩韬、彭玘,好言抚慰,知他二人精通马战,便命他们加入杨志的骑兵营,协助训练骑兵,二人感其恩义,亦甘心归附。 此战,梁山不仅再次挫败了朝廷的围剿,更收获了韩韬、彭玘两员将领,以及经过兽医全力救治后,恢复健康的数百匹优良战马(部分体弱或中毒过深的未能救回)。那些笨重但精良的连环马铁甲,则被王伦下令暂时收入库房,留待日后或许另有他用。 危机解除,收获颇丰,梁山上下自然是欢欣鼓舞。王伦下令,大摆庆功宴席,犒赏三军! 而就在这喜庆的时刻,扈家庄庄主扈成亲自押送着十几大车新酿的“烧酒”上山,作为贺礼。这酒乃是依照王伦点拨的“蒸馏”之法,经过多次试验初步成功的产物,酒液清澈,香气浓烈,入口辛辣,后劲十足,远非这个时代普通的米酒、黄酒可比。 庆功宴上,这新奇的“烧酒”一亮相,顿时引起了众头领的极大兴趣。大碗斟满,烈酒入喉,那股炽热如火线般的感觉,引得众人连连惊呼“好酒!”“够劲!” 林冲、武松等猛将更是对此酒青睐有加,连饮数碗,豪气干云。众头领推杯换盏,庆祝胜利,展望未来,气氛热烈到了极点。王伦看着眼前这文武济济、蒸蒸日上的场面,心中亦是豪情万丈。他知道,经此一役,梁山算是真正在这乱世之中,站稳了脚跟。未来的路,虽然必定更加艰险,但他有信心,带着这群兄弟,闯出一片新的天地! 第四十四章:高歌定军魂,深谋布新局 庆功宴上的“好汉香”烧酒,以其前所未有的浓烈与醇厚,彻底征服了梁山一众豪杰的味蕾。酒至半酣,聚义厅内气氛热烈到了顶点。炭火烧得正旺,映照着一张张因酒意和兴奋而通红的脸庞。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尽显草莽豪情。 王伦平日里斯文持重,此刻几大碗烈酒下肚,也不免有些熏熏然,胸中块垒尽去,一股从未有过的豪迈之气直冲云霄。他推开座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环视着这群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胸中激荡,不吐不快。 他清了清嗓子,虽明知自己五音不全,却按捺不住那喷薄欲出的情绪,猛地扬起手臂,用他那略带沙哑却充满力量的嗓音,高声吼唱起来: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说走——咱就走啊! 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这歌词直白如话,旋律简单粗犷,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抓住了所有好汉的心!它唱出了江湖义气,唱出了快意恩仇,唱出了他们这群被逼落草之人内心最深处的呐喊与向往! 起初,众头领还被寨主这突如其来的“魔音”震得一愣,但随即,那歌词中蕴含的豪情便点燃了他们浑身的血液! “嘿!嘿!参北斗啊!”武松第一个拍着桌子跟着吼起来,声若洪钟。 “说走咱就走!”阮小七跳上椅子,挥舞着酒碗。 “你有我有全都有!”燕顺、杜迁、宋万等粗豪汉子扯开衣襟,放声附和。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林冲、花荣等人虽未如此狂放,却也忍不住握紧拳头,低声应和,眼中精光闪烁。 到最后,整个聚义厅,不分头领喽啰,所有人都被这简单、直接、充满力量的歌声感染,纷纷起身,高举酒碗,跟着王伦的调子,放声怒吼!那声音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洪流,冲出聚义厅,回荡在梁山泊的夜空之中,震得星月无光,水波翻涌! 这一夜,《好汉歌》以其无可匹敌的感染力,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梁山好汉的心中。自此,这首由王伦“开创”的豪迈战歌,便正式成为了梁山的军歌,每逢大战出征、凯旋庆功,必当响彻云霄,成为凝聚军心、鼓舞士气的不二法宝。 次日,王伦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昨夜的狂热依稀在目,那首《好汉歌》的旋律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揉着太阳穴,正欲唤人取些醒酒汤来,亲兵来报,扈成前来辞行。 王伦强打精神,在书房接见了扈成。扈成脸上也带着些许倦意,但眼神却十分明亮,显然对“好汉香”的前景充满期待。 “扈成兄弟,昨日那‘好汉香’,可是让我等在兄弟面前出了洋相,却也真是痛快!”王伦笑道,随即神色一正,“此酒乃是我梁山,也是你扈家庄未来的一大财源,务必谨慎对待。” 他仔细吩咐道:“其一,酿造技艺必须严格保密,核心工序需由绝对可靠的心腹掌握。同时,要继续钻研,提升品质,力求精益求精。其二,新酒取名‘好汉香’甚好!初期不要大规模铺开,先选择几处繁华大城,找最有名望的大酒楼合作,限量供应,打出‘稀有名酒’的名头。其三,价格要定得高!专门面向那些达官显贵、豪商巨富,要让这‘好汉香’成为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成为酒中独一档的奢侈品!赚他们的钱,来养我梁山的兵!” 扈成听得连连点头,王伦这套“饥饿营销”和“奢侈品定位”的策略,虽名词新鲜,但道理浅显易懂,正合他经商之道。“寨主高见!扈成明白,定将此酒经营成我梁山的一棵摇钱树!” 正事谈完,扈成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话锋一转:“寨主,还有一事,扈成心中不安。如今祝家庄已平,我扈家庄与李家庄之间,失去了中间的串联与支撑,相隔颇远。一旦有事,彼此难以迅速呼应,无法形成有效的连横之势,容易被各个击破。李家庄主要负责商贸,武力稍逊;我扈家庄虽在屯田练兵,但独木难支啊。” 王伦闻言,眉头微皱,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独龙岗三庄互为犄角的格局被打破后,留下了战略空白。 扈成继续道:“属下建议,可否在祝家庄的原址上,重新修建一个据点,派驻一支人马驻守?此地位置关键,若能重建,便可重新将扈家庄与李家庄联系起来,居中策应,无论是对内巩固防御,还是对外拓展,都大有裨益。” 王伦沉吟片刻,觉得此计甚妥。祝家庄旧址地势险要,基础犹在,重建一个据点,既能弥补防御漏洞,未来或也可发展为新的贸易节点。 “好!此事可行!”王伦拍板,“你且先回去,专心经营‘好汉香’与屯田事宜。重建祝家庄之事,我自有安排。” 送走扈成,王伦立刻行动起来。他首先派出了心思缜密、善于察探的“拼命三郎”石秀,带一队精细人手,再赴祝家庄废墟,详细勘察地形、评估损毁情况,并规划新建据点的最佳位置与规模。 随后,他又召来了“采造司”指挥使曹正和“筑造司”指挥使陶宗旺。 “曹正兄弟,宗旺兄弟,重建祝家庄之事,交由你二人负责。”王伦指着粗略的地图,“此番重建,非同以往。此地将来要兼具军事据点和商贸中心双重作用!设计时,既要考虑防御坚固,屯兵驻守,也要预留出足够的货栈、客栈、市集区域,要能吸引商旅,流通货物!你二人需精诚合作,先拿出一个完善的规划与图纸来,务求考虑周全,宁可慢些,也要谋划好了再动工!” 曹正精于庶务与营造,陶宗旺擅长土木工程,二人搭档正合适,当即领命。 王伦又单独留下陶宗旺,低声授意道:“宗旺,重建需大量坚固材料。我知晓一种名为‘水泥’之物,以石灰石、黏土等物煅烧磨粉而成,用水调和后,凝固坚硬如石,粘结力极强,可用于砌墙、铺地,甚至建造更为坚固的堡垒。此乃设想,具体配比、烧制之法需你自行摸索试验。你可抽调人手,秘密尝试,若有所成,于我梁山建设大业,功莫大焉!” 陶宗旺听得眼睛发亮,他本就对土木之事极为热衷,闻听有此神奇材料,顿时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去试验。“寨主放心!陶宗旺定穷尽心力,试出这‘水泥’来!” 各项事务安排下去,王伦刚松了口气,便有喽啰来报,前往沧州给柴大官人送礼的刘唐回来了,还带回了柴进的回信,以及两位前来投奔的好汉! 王伦大喜,立刻在聚义厅召见。 刘唐风尘仆仆,却满脸红光,呈上柴进的回信。王伦展开一看,信中柴进言语依旧客气,对梁山的发展表示欣慰,并隐晦提醒朝廷或将有更大动作,望王伦早做打算,并感谢所赠厚礼。随信还附上了一份不小的回礼清单。 更让王伦高兴的是刘唐带来的两个人。一人身形矫健,目光灵动,自称“锦豹子”杨林,惯走江湖,消息灵通;另一人则有些特殊,发色淡黄,鼻梁高挺,带有几分胡人特征,名叫“金毛犬”段景柱,自称常在北方边境行走,精通各族语言,尤擅相马、驯马。 王伦见又得两位各有专长的好汉,心中畅快,大笑道:“好!杨林兄弟可暂入‘谛听营’,助朱贵、石秀兄弟打探消息;段景柱兄弟,你来得正好!我梁山正缺精通马事的人才,你便去杨志兄弟的骑兵营,专司马匹的甄选、驯养事宜!” 二人见王伦如此看重,皆是大喜过望,连忙拜谢。梁山之上,再添新血,文武之道,愈发兴旺。王伦看着济济一堂的頭領,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信心。 第四十五章:禁书难禁人心向,江州义救引风 东京,殿帅府。 高俅面色铁青,手指因极度愤怒而颤抖,几乎要将那份来自济州的战报捏碎。呼延灼兵败自刎!凌振、韩韬、彭玘降贼!耗费重金打造的一千连环马连同甲胄尽归梁山!这一个个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更像是在他本就因流言而敏感的脸上,又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废物!都是废物!名将之后?我呸!”高俅猛地将战报摔在地上,如同一头被困的野兽般在值房内咆哮,“还有凌振那几个叛徒!本太尉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盛怒之后,一股寒意却悄然升起。梁山泊,这个他曾经并未太过在意的水洼草寇,如今竟已成长到如此地步?连呼延灼这等将领携连环马精锐都无法奈何,反而损兵折将,壮其声威? 旋即,他想起了那本如同鬼魅般流传的《呼家将》话本。一定是它!定是这混账话本扰乱了呼延灼的心绪,动摇了军心,才导致此番大败!高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将所有的失败原因都归咎于此,更是将对梁山的怒火,迁怒到了这本话本及其传播者身上。 “都是那妖书惑乱人心!”高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厉声下令,“传我钧令!那《呼家将》话本,实乃梁山贼寇散布之妖言,意在诋毁朝臣,扰乱民心!即日起,列为禁书!东京城内,乃至各州府,所有书肆、印坊,存有此书者,一律查封焚毁!所有勾栏瓦舍、茶楼酒肆,严禁讲说此故事!违令者,以通匪论处,抓入大牢,重责不贷!” 此令一出,如同在本就暗流涌动的东京城又投下了一块巨石。官府差役如狼似虎,闯入各家书肆、印坊,翻箱倒柜,将所有搜出的《呼家将》话本堆放在街口,付之一炬,浓烟滚滚,引得无数百姓围观,窃窃私语。那些靠说唱《呼家将》赖以生存的艺人们更是遭了殃,轻则被驱赶殴打,重则锒铛入狱,一时间,谈“呼”色变,满城风雨。 然而,就在这高压禁令之下,另一股风气却在民间,尤其是在江湖草莽、市井豪杰之间,悄然兴起,并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这旋律简单、歌词直白、充满血性与豪情的《好汉歌》,不知从何处起源,迅速在码头、酒肆、走镖的汉子、流浪的武师口中传唱开来。它不像《呼家将》那般需要完整的故事背景,它更像是一种口号,一种精神,直接叩击着人们心中那份对“义气”与“反抗”的原始向往。伴随着这歌声一同传播的,还有梁山好汉如何屡破官军、如何替天行道、如何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种种事迹,引得无数不得志的汉子心驰神往。高俅能禁了一本书,却禁不了这朗朗上口、直抒胸臆的歌声,更禁不了那在底层汹涌澎湃的暗流。 在这股风潮的席卷与禁令的打压下,一位在东京颇有名气的说书艺人阎公,便成了这时代浪潮中的一片浮萍。他尤其擅长演说《呼家将》,凭借此书赢得了不少喝彩与钱财。如今禁令一下,他不仅失了谋生的手段,更因名气太大,被官府重点“关照”,难以在东京立足。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老妻阎婆和正值妙龄、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儿阎婆惜,离开了繁华却是非之地的东京,辗转南下,希望能在外地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一路颠沛流离,盘缠将尽,好不容易到了江州地界,阎公却因积劳成疾,加上心中郁结,一病不起。为了治病,仅剩的积蓄也花了个精光,最终也没能挽回性命,撒手人寰,只留下孤苦无依的阎婆与阎婆惜母女二人。 为了生计,阎婆只得带着女儿,在江州城的酒楼茶肆间,靠着婆惜唱些小曲,换取微薄的赏钱,艰难度日,形同乞讨。 这一日,母女二人在一处酒楼卖唱,恰被本地一霸,“小遮拦”穆春带着几个手下撞见。那穆春本是江州一富户子弟,与哥哥“没遮拦”穆弘仗着家中钱财,结交官府,养着一帮闲汉,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他见阎婆惜虽然衣衫简朴,却生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顿时色心大起。 “嘿!小娘子唱得不错!跟爷回府,专门唱给爷听,保你吃香喝辣,强过在此抛头露面!”穆春嬉皮笑脸地上前,伸手就要去拉阎婆惜。 阎婆吓得连忙拦住,苦苦哀求:“大爷行行好,我们就靠这个混口饭吃……” “滚开!”穆春一把推开阎婆,示意手下,“把这小娘子给我请回庄上去!” 几个恶奴如狼似虎地扑上。就在此时,邻座一条大汉猛地站起,喝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此人身材健硕,面色微黄,正是流落至此的好汉“病大虫”薛永。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挥拳便与穆春及其手下打在一处。 薛永武艺不俗,拳脚刚猛,瞬间放倒了两个恶奴。穆春见状,自知不敌,一边缠斗,一边命人速去庄上报信。不多时,其兄穆弘率领更多庄客赶到。这穆弘武艺比其弟高出不少,兄弟二人联手,薛永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眼看就要落败被擒。 “直娘贼!以多欺少,算甚好汉!”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楼梯口传来!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身穿直裰,颈挂佛珠,如同一座肉山般撞了进来!他也不多话,抡起醋钵大的拳头,如同金刚怒目,直取穆弘! 这和尚神力惊人,拳风呼啸,穆弘接了一拳,只觉得手臂酸麻,心中骇然。穆春上前助战,被那和尚反手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兄弟二人见这和尚如此勇猛,心知踢到了铁板,不敢恋战,发一声喊,带着手下狼狈逃窜而去。 薛永得救,连忙与那阎婆母女一同向和尚道谢。互通姓名,才知这胖大和尚竟是名震江湖的“花和尚”鲁智深!薛永久闻其名,今日得见,更是钦佩其豪侠仗义。鲁智深亦觉薛永是条好汉,二人惺惺相惜。 然而,穆家兄弟岂肯干休?他们与江州官府素有勾结,回去后便颠倒黑白,向官府诬告,说有梁山贼寇头目鲁智深、薛永,在城内行凶伤人,图谋不轨! 江州府尹听得“梁山头领”四字,不敢怠慢,立刻派兵捉拿。鲁智深与薛永猝不及防,被官兵围住。鲁智深仗着武艺高强,掩护薛永杀出重围,自己却因断后力竭,被绊马索撂倒,生擒活捉,投入了江州大牢。 这江州两院押牢节级,姓戴名宗,人称“神行太保”,有日行八百里的异术。他按惯例向新入牢的鲁智深索要“常例钱”(即犯人家属给狱吏的贿赂,以求照顾),却被鲁智深瞪着眼一顿臭骂:“直娘贼!俺老鲁没钱!便是有钱,也不喂你这等敲骨吸髓的狗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戴宗平日里仗着手段,在牢中作威作福,何曾受过这等辱骂?但见鲁智深虽然被擒,却依旧豪气干云,凛然不可犯,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羞愧,加之隐约听闻过鲁智深的名声,知是条好汉,便也未多加为难,反而暗中吩咐手下狱卒,不得虐待,饮食上也稍加照顾。 另一边,薛永侥幸逃脱,想起鲁智深仗义相救却身陷囹圄,心中焦急万分。他孤身一人,无力救援,思来想去,普天之下,能对抗官府、救出鲁智深这等好汉的,唯有那声名鹊起、专与朝廷作对的梁山泊了!他没有丝毫犹豫,辨明方向,怀着满腔的希望与急切,直奔心中的圣地——水泊梁山而去。 第四十六章:义士投山陈冤屈,奇兵潜行谋救 薛永带着一身伤痛,沿着江岸踉跄前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梁山!然而,他本就与穆家兄弟搏斗时受了些伤,又经连日逃亡,体力早已透支,眼前一黑,竟栽倒在江边的芦苇丛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股清凉的江水泼在脸上,悠悠醒转。睁眼一看,只见一个赤着上身、皮肤白皙、身形矫健如游鱼般的汉子正关切地看着他。那汉子手中还提着一条兀自挣扎的鲜鱼,显然刚才正在江中捕鱼。 “这位兄弟,何处来的?怎地伤在此处?”那汉子声音清亮,带着水乡人特有的韵味。 薛永挣扎着坐起,见对方不似恶人,便简略将自己的遭遇,如何在江州路见不平,如何与鲁智深相识,鲁智深又如何为掩护自己被擒等事说了一遍,末了急切道:“小弟薛永,正欲赶往梁山泊求救,不想体力不支……” 那白净汉子听罢,眼中闪过敬佩之色,击节赞道:“好!病大虫薛永!花和尚鲁智深!都是仗义的好汉子!那穆家兄弟在江州横行霸道,俺早有耳闻,端的可恶!兄弟你这般义气,俺张顺岂能坐视不理!” 原来这汉子正是江州一带有名的水上豪杰,人称“浪里白条”的张顺!他精通水性,能在水底潜伏七日七夜,端的是水中蛟龙。 张顺扶起薛永,道:“从此地去梁山,陆路迂回,你又有伤在身,何不随俺走水路?顺流而下,再入运河,直抵梁山泊,又快又稳!” 薛永闻言大喜,这真是绝处逢生!连忙拜谢:“若得张顺哥哥相助,薛永感激不尽!” 有了张顺这水上活地图的帮助,二人乘上一叶轻舟,避开官卡,沿着大江顺流而下,又转入运河体系,果然比陆路快捷许多,不几日,便已进入了浩渺的八百里梁山水泊。 但见水泊之中,港汊纵横,芦苇密布,时有悬挂梁山令旗的巡逻快船穿梭其间,秩序井然。远处金山(梁山主峰)之上,营寨连绵,旌旗招展,一股勃勃生机与严整气象扑面而来,远非寻常山寨可比。张顺看在眼里,心中震撼不已,暗赞:“这梁山泊主王伦,果然非同一般!” 船只抵达金沙滩,早有哨探报知山寨。薛永与张顺被引至聚义厅。厅内,王伦端坐主位,林冲、花荣、杨志、武松等一众头领分列两旁,威仪赫赫。 薛永虽是江湖成名人物,但见到如此阵仗,亦是心潮澎湃,他快步上前,对着王伦纳头便拜:“小人病大虫薛永,久闻梁山王伦寨主大名,替天行道,义薄云天!今日冒死前来,非为投奔,实有天大冤屈,恳请寨主发兵救援!” 王伦和颜悦色道:“薛永兄弟请起,有何冤屈,但讲无妨。” 薛永站起身来,将自己在江州如何见穆春强抢民女(略去阎婆惜姓名),如何与鲁智深路见不平,鲁智深如何仗义出手,又如何被穆家兄弟勾结官府诬陷擒拿,关入江州大牢之事,原原本本,详细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虎目含泪,声泪俱下。 王伦听罢,心中先是猛地一跳!鲁智深!这位原著中梁山步军的顶梁柱,三拳打死镇关西、倒拔垂杨柳的花和尚,终于有了确切消息!他强压住心中的惊喜,随即涌起的便是对穆弘、穆春兄弟仗势欺人、勾结官府的熊熊怒火! 更让他觉得啼笑皆非的是,此事竟然还牵扯到了阎婆惜!这个在原本轨迹中直接导致宋江杀惜逃亡、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关键女子,竟以这种方式,提前出现在了梁山的视野里。这命运的轨迹,当真是诡谲难测。 “穆弘、穆春,欺压良善,诬陷好汉,端的可恶!鲁智深大师仗义出手,乃真豪杰也!我梁山岂能坐视不理!”王伦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扫过厅内众头领。 这时,一同前来的张顺也上前一步,对着王伦躬身一拜,语气诚恳:“小人浪里白条张顺,久在江边讨生活,早已听闻梁山威名,替天行道,深得民心!今日亲眼得见山寨气象,更是心折!王寨主,张顺愿效犬马之劳,恳请收录!” 王伦看着眼前这位未来的水军核心,水中蛟龙,心中大喜,朗声笑道:“好!张顺兄弟水中英豪,能来我梁山,实乃我梁山之幸!我便任命你为水军统领,与阮氏兄弟一同执掌我梁山水师!” “多谢寨主!”张顺激动拜谢。 王伦又对薛永道:“薛永兄弟义气深重,武艺不凡,便任命你为步军统领,归于林教头麾下!” 薛永本为求救而来,不想竟得王伦如此看重,更是感激涕零,连忙拜谢:“薛永愿为山寨效死!” 安排妥当新投头领,王伦面色一肃,环视众人:“如今鲁智深大师深陷江州牢狱,我等必须尽快设法营救!诸位兄弟,有何良策?” 杨志率先出列,抱拳请命:“寨主!末将愿率领骑兵营,星夜兼程,突袭江州,砸开牢门,救出鲁大师!” 王伦闻言,却缓缓摇头:“杨志兄弟勇武可嘉。然,江州距离我梁山路途遥远,沿途州府林立,我大队骑兵行动,目标太大,必然惊动沿途官兵,不等我们到达江州,恐怕对方早已严阵以待,甚至加害鲁大师。此非良策。” 众头领闻言,皆觉有理,一时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新加入的张顺开口道:“寨主,诸位哥哥,小弟有一计,或可一试。” 众人目光聚焦于他。张顺道:“江州濒临大江,水网密布。我等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不派大军,只挑选十数名乃至数名精兵强将,组成一支精干小队,乘坐快船,沿水路悄然潜行至江州。凭借小船灵活,可避开主要关隘,神不知鬼不觉接近江州城。届时,或可潜入城中,或可于城外择机而动,寻找漏洞,出其不意,救出鲁大师!如此,动静小,速度快,成功机会反而更大!” 王伦听得眼中精光爆射!这不就是现代特种作战、敌后渗透营救的雏形吗?!这张顺,不仅水性了得,竟还有这般战术头脑!果然是人才! “好!好一个精兵突袭,水路潜行!”王伦拍案叫绝,“张顺兄弟此计大妙!正合我意!” 他当即决断:“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便由张顺、薛永(熟悉情况)、阮小五、阮小七(操船高手)、武松(近战搏杀)、朱仝(沉稳可靠)、石秀(机敏善探),再加上我,一共八人,组成营救小队!乘坐快船,即刻准备出发,奔赴江州,营救鲁智深大师!” 王伦竟然要亲自前往!众头领皆是一惊。林冲连忙劝阻:“寨主,您乃一山之主,岂可轻涉险地?此事交由我等便可!” 王伦摆手,目光坚定:“鲁大师乃当世豪杰,值得王某亲自走一遭!况且,此行重在智取与机变,我自有分寸。林教头,我走之后,山寨大小事务,便由你全权处置!务必守好家业!” 林冲见王伦意决,知他常有惊人之举且算无遗策,便不再多劝,肃然领命:“林冲谨遵号令!必保山寨无恙,恭迎寨主与鲁大师凯旋!” 营救小队迅速组建完毕,带足盘缠、兵刃以及一些必备之物,登上一艘经过改装、速度极快的梭形小船。在王伦的带领下,借着夜色掩护,悄然驶出梁山泊,如同一条隐入黑暗的游鱼,向着千里之外的江州,疾驰而去。一场充满未知与风险的千里营救,就此拉开序幕。 四十七章:恶霸内讧生龌龊,奸吏献计图晋升 王伦率领的营救小队,乘坐快船,凭借张顺对水路的熟悉和阮氏兄弟精湛的操舟技艺,避开官军巡查,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江州地界。他们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张顺的建议下,隐匿在江边一处由他旧日小弟照看的鱼行仓库里。此地鱼腥味重,人员混杂,正好掩盖行踪。张顺立刻派出几个机灵可靠、面目生疏的小弟,分批混入江州城,打探鲁智深的具体关押情况、牢狱守备以及穆家庄的动静。 就在王伦等人紧张布局的同时,江州城内,另一场令人不齿的闹剧正在上演。 那日穆弘、穆春兄弟被鲁智深打跑,虽暂时偃旗息鼓,却并未放过阎婆惜母女。穆家势力不小,很快便找到了藏身于破庙中的阎婆和婆惜。穆弘一见婆惜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色心大动,全然忘了当日狼狈,竟以“庇护”为名,强行将母女二人带回穆家庄,并仗着兄长身份,堂而皇之地将阎婆惜占为己有,安置在庄内一處偏院。 阎婆虽觉屈辱,但想着总算有了安身之所,女儿也能衣食无忧,只得忍气吞声。阎婆惜一个弱女子,面对豪强,更是无力反抗,只得任由摆布。 然而,穆春对此却极为不满。他本就垂涎阎婆惜美色,如今见兄长独占,心中妒火中烧,时常在庄内喝得酩酊大醉,指桑骂槐。这一日,他趁穆弘外出赴宴,庄内防备松懈,竟借着酒劲,闯入了阎婆惜所在的偏院。 “小娘子,我那哥哥粗鄙,哪懂得怜香惜玉?不如从了俺,保管让你快活!”穆春满脸淫笑,扑将上去。阎婆惜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挣扎呼救,却哪里敌得过这醉汉的力气?终是被其强行玷污。 事毕,穆春系着裤带,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敢声张,便把你娘俩都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说罢,扬长而去。 阎婆惜遭此大难,悲愤欲绝,待穆弘回庄后,便扑到其怀中,哭诉穆春的兽行。穆弘闻言,勃然大怒!他虽强占婆惜,却视其为禁脔,岂容弟弟染指?这不仅是夺他所爱,更是挑战他作为兄长的权威! 他立刻命人找来穆春对质。穆春酒意未醒,又兼心中不忿,言语间毫不相让。 “哥哥占得,俺便占不得?这穆家庄,也有俺一份!” “混账东西!敢如此跟我说话!” 兄弟二人言语不合,竟在厅堂之上动起手来。穆春武艺本就不如兄长,又兼酒醉,不过几合便被穆弘打翻在地,鼻青脸肿。穆春羞愤交加,撂下几句狠话,竟直接逃离了穆家庄,不知所踪。 穆老庄主听闻两个儿子竟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兄弟阋墙,动起手来,小儿子还被逼离家,直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厥,没过几个时辰便一命呜呼。 好好一个穆家庄,转眼间家主暴毙,兄弟反目,声名狼藉。江州本地人谈及此事,无不摇头鄙夷:“真是作孽啊!穆家这俩活宝,平日里欺男霸女,如今报应来了,连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就在穆家一片混乱之际,张顺派出的探子也带回了关于鲁智深的消息。 江州府大牢内,鲁智深被沉重的铁链锁着,身上带着拷问的伤痕,却依旧挺直腰板,虬髯怒张。这几日,那江州知府,当朝太师蔡京的第九个儿子,蔡九知府,亲自提审了他。 蔡九知府年纪不大,靠着父荫得官,为人倨傲,能力平平,却一心想着做出政绩,讨好父亲。他盯着鲁智深,厉声问道:“兀那胖和尚!你梁山泊派你来我江州,意欲何为?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鲁智深虽不是梁山人,但听闻梁山名声,此刻又被诬为梁山头领,他索性将错就错,瞪着眼胡诌道:“呔!你这狗官听真!俺家哥哥王伦,正是要踏平你这江州,取了你那狗头祭旗!识相的速速放了洒家,否则大军一到,管叫你片甲不留!”他声音洪钟,震得公堂嗡嗡作响。 蔡九知府被他唬得一惊,脸色发白。梁山泊如今名声在外,连呼延灼都折戟沉沙,若真来攻打江州,他如何抵挡?他心中忐忑,连忙退堂,将鲁智深还押。 回到后堂,蔡九知府坐立不安,恰逢闲职通判黄文炳前来拜会。这黄文炳是个落魄文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最善钻营逢迎,时常到知府衙门走动,巴结蔡九。 蔡九知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将审问鲁智深的情形说了,忧心忡忡道:“黄通判,那贼和尚声称梁山要来攻打江州,这……这可如何是好?” 黄文炳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眼珠转了转,沉吟道:“府尊大人不必过于忧虑。依卑职看来,此事大有蹊跷。” “哦?有何蹊跷?”蔡九忙问。 黄文炳分析道:“其一,梁山泊远在山东,与我江州素无仇怨,无缘无故,劳师远征来攻打我江州,于理不合,缺乏动机。其二,用兵之道,讲究天时地利,梁山舍其八百里水泊之险,远来攻坚,乃兵家大忌,王伦能屡败官军,绝非蠢人,岂会行此下策?其三,梁山虽屡与官军交锋,却从未有过主动攻打州府城池的前科,多是据寨自守或野战破敌。其行径与流寇截然不同。综上三点,卑职以为,那和尚所言,纯属虚张声势,意图恐吓府尊,搅乱视听!” 蔡九知府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稍安,追问道:“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黄文炳阴险一笑:“既然他说是梁山头领,府尊何不以此为由,再上大刑,细细拷问?看他能硬到几时?只要撬开他的嘴,拿到他是梁山贼寇的确切口供,这便是天大的功劳!府尊擒获梁山重要头目,上报朝廷,还怕没有封赏吗?” 蔡九知府闻言大喜,立刻采纳此计,下令对鲁智深再次用刑。牢狱之中,各种酷刑轮番上阵,饶是鲁智深钢筋铁骨,也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本就不是梁山人,起初胡诌只为吓唬对方,此刻见对方不信,再硬撑下去也是白白受苦,索性改了口供,大骂:“直娘贼!打便打,杀便杀!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麾下提辖,只因杀了恶霸,才出家做了和尚,法号智深!与那梁山泊有鸟相干!尔等狗官,诬陷良善,不得好死!” 蔡九知府得到这般口供,大失所望,非但没了擒获梁山头目的大功,反而落了个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名声(虽他不在乎名声,但无功劳便是过)。他悻悻地看着黄文炳:“你看,这……这该如何是好?” 黄文炳小眼睛一转,又生一计,低声道:“府尊莫急。这鲁智深虽非梁山头领,但他曾是朝廷军官,犯罪在逃,尤其是……卑职听闻,他曾得罪过东京殿帅府的高太尉!若是将他押解至东京,交给高太尉处置,岂不也是大功一件?高太尉定然感念府尊之情,在太师面前美言几句,胜过我等在此空忙啊!” 蔡九知府眼睛顿时亮了!对啊!高俅是父亲(蔡京)一党,将此僧交给高俅,既送了人情,又能间接讨好父亲,简直是一举两得! “妙!妙啊!就依黄通判之言!”蔡九知府转忧为喜,立刻下令,“将鲁智深严加看管,打入死囚牢,准备好囚车镣铐,不日便选派得力人手,押解东京,献与高太尉!” 消息通过探子,很快传回了江边鱼行。王伦听闻鲁智深被折磨后又将被押送东京,心中又怒又急。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了! 第四十八章:智浔阳楼定计,夜江州城救僧 鱼行密室内,油灯如豆,映照着王伦等人凝重的面庞。张顺带回的消息如同催征的战鼓——鲁智深不日将被押解东京,献与高俅!时间,刻不容缓! “必须尽快动手,绝不能让他们把鲁大师送走!”王伦目光锐利,扫过众人,“强攻牢城伤亡太大,且易伤及鲁大师,需得智取。” 他沉吟片刻,一个计划迅速在脑中成型。“张顺兄弟,你可知那两院押牢节级戴宗,平日喜好去何处?” 张顺答道:“戴院长常去浔阳楼饮酒,那是江州第一等的酒楼。” “好!”王伦点头,“便在此处会他一会。石秀兄弟,你持我名帖,不,以梁山军师‘智多星’吴用的名义,去请戴宗,就说故人相邀,浔阳楼一叙,有要事相商。切记,态度要恭敬,言辞要恳切。” 石秀领命,立刻前去安排。 当日下午,浔阳楼雅间内。戴宗带着他那形影不离、如同黑铁塔般的跟班李逵,应约而来。他心中也自嘀咕,这“智多星”吴用之名,他隐约听过,似乎是山东一带的学究,却不知为何在此地邀他。 推门而入,只见一位白衣文士(王伦)端坐主位,气度沉静,旁边站着几个精悍的汉子(张顺、武松等作陪)。 “戴院长,久仰大名,冒昧相邀,还请恕罪。”王伦起身相迎,笑容温和,“在下受吴用学究所托,特来拜会院长。吴学究对院长‘神行太保’之术钦佩不已,本欲亲来,奈何山寨事务繁忙,特命在下前来,略表敬意。” 说罢,王伦使了个眼色,朱仝捧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 戴宗与李逵看得眼睛一直。戴宗虽是节级,但俸禄有限,何曾见过如此巨款?他强自镇定,问道:“尊驾是?” 王伦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梁山王伦。此次前来,乃是为救我那兄弟,花和尚鲁智深!” 戴宗闻言,心中一震,暗道果然!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又想起鲁智深在牢中那股凛然正气,以及自己索要常例钱被骂后的那丝羞愧,再联想到梁山如今的名声……种种念头在脑中飞快转过。 王伦观察其神色,继续道:“戴院长是明白人。鲁大师路见不平,惩恶扬善,乃真豪杰!却遭奸人诬陷,陷入囹圄。我梁山绝不能坐视不管!这五百两银子,不成敬意,一是酬谢院长日前对鲁大师的暗中照拂,二是想请院长行个方便,告知牢内详情,若有可能,望能施以援手。我梁山上下,必感念院长大恩!” 戴宗沉默片刻,猛地一跺脚,似是下了决心:“王寨主快人快语,戴某佩服!鲁大师确是条好汉,那穆家兄弟也确非善类!这银子……戴某收了!也算全了与吴学究(他自动将对面的王伦视为吴用派来的代表)这番‘交情’!” 他压低声音,将鲁智深关押的具体牢房位置、夜间守卫换防的规律、牢城内部的路径,乃至几处可能的薄弱环节,都详细地说与王伦等人听。最后,他咬牙道:“若诸位好汉决定动手,戴某愿做内应!届时我可设法调开部分守卫,并让我这黑厮兄弟(指李逵)在内接应!只求事成之后,莫要牵连戴某家小!” 李逵在一旁瓮声瓮气道:“哥哥放心,那些鸟狱卒,俺铁牛一斧一个!” 王伦大喜,重重一抱拳:“戴院长深明大义,王某感激不尽!梁山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此事无论成与不成,绝不敢牵连院长!” 计议已定,王伦决定事不宜迟,当夜便动手! 是夜,月黑风高。江州城沉浸在睡梦之中。 初更时分,石秀与薛永带领着张顺鱼行手下数十名机灵胆大的小弟,分散潜入江州城各处。他们携带火油、硝石等物,专挑那些无人看守的草料场、废弃房屋、偏僻衙署后院下手。一时间,江州城内多处火起!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夜空被映得通红! “走水啦!走水啦!” “快救火啊!” 城内顿时一片大乱!锣声、呼喊声、哭叫声响成一片。百姓惊慌失措,纷纷涌上街头,官府差役、驻军兵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多处火情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奔命,整个江州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救火上,牢城方向的守备自然松懈了许多。 就在全城混乱达到顶点之时,张顺与武松如同两道鬼影,凭借戴宗提供的路径,悄无声息地潜至牢城之外。戴宗早已依计行事,以救火、防止囚犯暴动为名,将大部分狱卒调往他处或集中在牢城前院。李逵则提着一把大斧,在内里接应。 “铁牛兄弟,开门!”张顺按照约定暗号,轻轻叩响侧门。 李逵在里面应了一声,猛地抡起大斧,“咔嚓”几下,便将那并不算坚固的门闩劈断!张顺、武松闪身而入。 “跟俺来!”李逵低吼一声,提着斧头在前引路。三人如同旋风般直扑关押鲁智深的重囚牢房。沿途遇到几个零星的、不明所以的狱卒,还未等他们发声,便被武松迅猛的拳脚和李逵狂暴的斧背瞬间放倒。 来到牢门前,只见鲁智深被粗重的铁链锁在木桩上,身上伤痕累累,但一双虎目依旧炯炯有神。 “鲁大师!梁山兄弟救你来了!”武松低喝一声,与李逵合力,几下便砸开了牢门和锁链。 鲁智深虽不知详细,但见来人是真心救援,也不多问,哈哈一笑,活动了一下筋骨:“直娘贼!洒家就知道这鸟牢关不住俺!兄弟们,多谢了!” “大师,快走!”张顺催促道。 一行人由李逵继续在前开路,迅速按原路退出牢城。而此时,阮小五、阮小七早已按照计划,凭借高超的水性,从水门潜入城内河道,驾着一艘快船,直接插到了牢城边预定的接应地点。 众人汇合,迅速登船。阮小五、阮小七奋力划桨,小船如同离弦之箭,顺着城内河道,悄无声息地向着城外驶去。 另一边,朱仝护着王伦,在鱼行内焦急等待。四更天时,负责纵火制造混乱的石秀、薛永率先安全返回,禀报城中已乱成一锅粥,救火的、趁乱打劫的、不知所措的百姓挤满了街道,官府完全失去了有效控制。 直到五更时分,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江面上传来约定的水鸟鸣叫声。阮小五、阮小七驾着快船,载着成功救出的鲁智深、张顺、武松、李逵(戴宗让其跟随梁山避祸),安然返回了鱼行! “哥哥!幸不辱命!”武松率先跳上岸,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兴奋。 鲁智深踏上岸,对着王伦便是一揖,声若洪钟:“王伦寨主!洒家这条命,是梁山兄弟救的!从今往后,洒家这条命,便是梁山的了!” 王伦连忙扶住,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看着眼前这位豪气干云的花和尚,亦是豪情勃发:“鲁大师言重了!梁山能得大师,如虎添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立刻返回梁山!” 他当即下令,所有人不作任何停留,立即登上来时那艘梭形快船。张顺、阮小五、阮小七这些水中蛟龙不顾疲劳,轮流操舟,将船速催到极致。快船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劈波斩浪,驶出江州水域,沿着来路,向着梁山方向疾驰而去。 真可谓:千里奔袭江州城,仗义营救鲁智深,神出鬼没梁山汉,义薄云天扬名声。 这一场千里营救,行动迅捷,计划周密,内外配合,干净利落,必将随着那《好汉歌》的传唱,再次震动江湖,令梁山“义薄云天”之名,愈发响亮! 第49章:凯旋重整英雄谱,暗流涌动伏新忧 营救小队的快船如同离弦之箭,日夜兼程,凭借着张顺、阮小五、阮小七这几位水中蛟龙的轮番驱驰,以及归心似箭的众人合力划桨,一路劈波斩浪,竟比去时又快了近两日,便已驶入了浩渺的八百里梁山水域。 船刚靠上金沙滩,得到讯息的林冲早已率领一众头领在此等候多时。当鲁智深那魁梧如山的身影踏着跳板稳稳上岸时,林冲一个箭步上前,两位昔日旧友,今日同寨兄弟,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化作一声重重的拥抱与彼此肩背间沉闷的拍击。 “师兄!”林冲声音哽咽,虎目含泪。自沧州一别,历经生死劫难,不想竟在这梁山泊重逢。 “教头兄弟!”鲁智深亦是感慨万千,虬髯颤动,“洒家这条命,是王伦寨主和众位兄弟舍命夺回来的!从今往后,这梁山便是洒家的家!” 众人见这两位顶天立地的汉子真情流露,无不为之动容。武松、杨志等与鲁智深并肩作战过的,更是上前见礼,场面一时豪情激荡,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聚义厅内,早已备下盛大的接风庆功宴。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堆满桌案。当扈成特意命人抬上几坛密封的“好汉香”烧酒,拍开泥封,那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整个大厅时,顿时引来一片惊叹。 “直娘贼!这是什么酒?恁地香!”鲁智深耸动着鼻子,眼睛瞪得溜圆。 李逵更是迫不及待地抢过一碗,咕咚灌了一大口,那火线般灼热辛辣的口感直冲喉咙,让他呛得连连咳嗽,随即却爆发出震天价的叫好:“好酒!够劲!比俺在江州喝的那些马尿强上百倍!” 王伦笑着举碗:“此酒名曰‘好汉香’,乃我梁山自家所酿,非英雄不饮!今日鲁大师、李逵兄弟、张顺兄弟、薛永兄弟归山,武松、石秀、阮氏兄弟、朱仝兄弟建功而返,当浮一大白!诸位兄弟,满饮此碗!” “干!”众人轰然响应,碗盏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烈酒入喉,豪情更盛。鲁智深与李逵这两位天生的豪饮客,更是对这“好汉香”爱不释手,连尽数碗,面色酡红,兴致勃发。酒酣耳热之际,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那粗犷豪迈的《好汉歌》再次响彻聚义厅: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 这一次,歌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嘹亮、都要齐整!新归山的鲁智深、李逵、张顺、薛永等人虽不熟歌词,但那直抒胸臆的旋律和豪迈的气概瞬间感染了他们,也跟着拍案击节,放声吼唱起来。尤其是鲁智深,声若洪钟,几乎盖过所有人;李逵则手舞足蹈,状若疯魔。整个聚义厅仿佛化作一个巨大的熔炉,将所有好汉的热血与忠义熔铸在一起! 歌声飞出聚义厅,回荡在梁山夜空,连巡逻的喽罗、驻守的士卒也忍不住跟着低声哼唱,一股昂扬向上、同生共死的军魂士气,在歌声中凝聚、升腾! 王伦看着这万众一心的场面,心中亦是激荡难平。他深知,经此千里营救一役,自己在众好汉心中的威望已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不仅仅是智谋与决断的胜利,更是“义”字的极致体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州城,在经历了一夜的混乱与恐慌后,终于渐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蔡九知府胆战心惊地听完了属下的禀报:城中多处火起,虽经扑救,但损失不大,只烧毁了几处废弃房屋和草料场;人员伤亡也极轻微,唯有……大牢之内,死了两名狱卒,重要钦犯鲁智深被人劫走,一同失踪的还有小牢子李逵。 “什么?!鲁智深被劫走了?!”蔡九知府惊得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这秃驴可是他要献给高太尉的“大礼”啊!如今竟在自家牢房里不翼而飞! “废物!一群废物!”他气得将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厉声下令,“查!给本府彻查!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知府衙门的差役捕快倾巢而出,在城内大肆搜捕,盘问可疑人员,折腾了一整天,却毫无头绪。劫狱者来无影去无踪,除了牢内打斗的痕迹和两名狱卒的尸体,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翌日,通判黄文炳再次来访。听蔡九知府气急败坏地叙述完情况,他那双三角眼滴溜溜一转,捻着鼠须沉吟道:“府尊大人,此事颇为蹊跷。那鲁智深被重镣锁拿,关在死囚牢内,戒备森严。若无内应,外人绝难如此精准、迅速地将其救走,且还能全身而退。” “内应?”蔡九知府一愣。 “正是!”黄文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大人请想,那失踪的小牢子李逵,乃是两院押牢节级戴宗的心腹。而戴宗……前几日,似乎与一些陌生人来往密切,有人曾见他在浔阳楼与人密会。” 蔡九知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下令:“传戴宗!” 戴宗被传到堂前,心中早已忐忑,但面上仍强自镇定。面对知府的质问,他一口咬定自己对鲁智深被劫一事毫不知情,李逵失踪或许是胆小怕事,自行逃跑了。 黄文炳在一旁阴恻恻地道:“戴院长,有人见你前日在浔阳楼与不明身份之人会面,作何解释?那李逵是你的手下,他失踪了,你岂能推个一干二净?” 戴宗心头一紧,暗骂这黄文炳鼻子真灵,嘴上却道:“黄通判休要血口喷人!下官前日只是与旧友小聚,何来不明身份之人?” 蔡九知府见戴宗嘴硬,又想起黄文炳之前的“妙计”让自己空欢喜一场,心中更是不快,把惊惧都化为了怒火,猛地一拍惊堂木:“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招了!来人!大刑伺候!” 如狼似虎的衙役应声上前,将戴宗拖翻在地,水火棍噼啪落下。戴宗虽是硬汉,但也熬不过这酷刑折磨,几十棍下去,已是皮开肉绽,气息奄奄。他知道再硬撑下去必死无疑,想到王伦承诺的不牵连家小,最终只得屈打成招,断断续续地将王伦如何以吴用名义邀约、如何赠银、如何定计、如何里应外合救走鲁智深之事,大致供述了出来。 “梁……梁山泊……王伦……”蔡九知府听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竟然是梁山贼寇亲自潜入江州救人!他们竟有如此胆魄和能力!想到自己差点成了梁山刀下之鬼,他后怕不已,更是将一腔怒火都迁到了戴宗身上。 “将此逆贼打入死牢!严加看管!”蔡九知府气急败坏地下令,随即又对黄文炳道,“快!速速修书,将此事详加禀明,六百里加急送往东京,呈报我父与高太尉!梁山贼寇已成心腹大患,必须尽早发大军剿除!” 就在江州城因梁山之名而风声鹤唳之时,梁山泊内却是一片励精图治的景象。 庆功宴的喧嚣过后,王伦深知,随着山寨规模的急剧扩张和人才的不断涌入,原有的军事架构已显得有些臃肿和滞后,必须进行更科学、更高效的重组。 这一日,他召集所有头领于聚义厅,正式宣布了新的军事指挥架构。 “诸位兄弟!”王伦声音清朗,目光扫过济济一堂的豪杰,“如今我梁山兵强马壮,人才鼎盛,为适应未来更大规模作战与山寨发展,须明确职责,理顺号令。现颁布新的军事编制如下: “设兵马总管一职,总揽梁山全军训练、作战事宜。由林冲兄弟担任!” 林冲出列,肃然抱拳:“林冲领命!必竭尽全力,不负哥哥与诸位兄弟重托!”他威望素著,武功高强,此任命众望所归。 “兵马总管之下,分设三大主力战营: 步军营,由鲁智深、武松两位兄弟共同统领!下辖五部,指挥使分别为:燕顺、王英、郑天寿、雷横、李逵!” 鲁智深声如洪钟:“洒家定与武松兄弟带好步军,做梁山攻坚铁拳!”武松亦抱拳领命。李逵听说自己能带兵,乐得咧开大嘴直笑。 “骑兵营,由杨志、花荣两位兄弟统领!下辖四部,指挥使分别为:黄信、韩韬、彭玘、段景柱!” 杨志、花荣出列,一个沉稳,一个英武。段景柱更是激动,他这相马驯马之才,终于得以在骑兵营专司其职。 “水军营,由阮小五、阮小七两位兄弟统领!孟康兄弟任指挥使,专司战船建造与维护!” 阮氏兄弟与孟康大声领命,水军乃是梁山屏障,责任重大。 “此外,设立四大直属特种营,由我直接统辖,专司特殊任务与技术攻坚: 特战营,负责敌后渗透、突袭、斩首、侦察等特殊作战。由张顺、石秀两位兄弟筹建并统领!薛永兄弟任指挥使!” 张顺、石秀皆是机敏胆大之辈,薛永武艺高强,正合特战之需。 “火器营,专司火炮、火铳、炸药等火器之研发、制造与使用。由凌振兄弟统领!汤隆兄弟任指挥使,辅助打造火器及各类军械!” 凌振、汤隆这两位技术人才眼中放光,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谛听营,负责情报搜集、传递、反谍、舆论引导。仍由朱贵、时迁两位兄弟统领!新归山的杨林兄弟,惯走江湖,消息灵通,任指挥使!” 朱贵、时迁、杨林领命,梁山的耳目将更加敏锐。 “督查营,负责军纪监察、功过记录、内部安保。由朱仝、刘唐两位兄弟筹建并统领!” 朱仝稳重正直,刘唐赤胆忠心,正适合执掌法纪。 一条条清晰明确的任命宣布完毕,整个军事指挥系统顿时变得条理分明,权责清晰。既有主力战营的正面攻坚,又有特种营的技术支持与特殊作战,还有情报与监察的保障。众头领各司其职,人尽其才,无不心悦诚服。 “新的架构,旨在人尽其才,令行禁止!”王伦最后总结道,“望诸位兄弟恪尽职守,勤加操练,使我梁山真正成为一支战无不胜、护佑百姓的仁义之师!” “谨遵寨主号令!替天行道,保境安民!”众头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新的军事架构迅速运转起来。各营按照新的编制重新整合人员,调整驻地,制定训练计划。林冲统筹全局,督促各营操练;鲁智深、武松操练步军阵型;杨志、花荣督导骑兵骑射;阮氏兄弟与孟康加紧打造训练水军舟船;张顺、石秀开始着手挑选精锐,制定特战训练科目;凌振、汤隆一头扎进工坊,钻研火器改良;朱贵、时迁、杨林则将情报网络向外急速扩张;朱仝、刘唐也开始建立军纪档案与巡查制度。 整个梁山,如同一架上了新发条的精密机器,高效而充满活力地运转起来。 王伦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心中稍安。有了更合理的组织架构和众多人才的辅佐,梁山的根基愈发稳固。然而,他也清楚,江州之事绝不会轻易了结,蔡九知府的加急奏报此刻恐怕已在送往东京的路上。高俅、蔡京乃至宋徽宗,绝不会对日益坐大的梁山视若无睹。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王伦望着聚义厅外晴朗的天空,心中却预感到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但他毫无畏惧,如今的梁山,兵精粮足,上下同心,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无论未来有何等艰难险阻,他都有信心,与这群肝胆相照的兄弟一同面对,在这波澜壮阔的水浒世界中,闯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 第50章:端阳施惠固人心,寿宴纳贤筑宏图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四月仲春。梁山泊内外,春水碧波,山花烂漫,一派生机勃勃。接连的军事胜利和成功营救,使得山寨上下士气高昂,但王伦深知,欲使这支队伍真正归心,除了战场上的同生共死,更需平日里的关怀与凝聚。 这一日,王伦将“笑面虎”朱富唤至书房。朱富如今掌管山寨部分钱粮支度与对外采买,因其为人活络,笑脸迎人,处理庶务甚是得力。 “朱富兄弟,眼看端阳佳节将至,我意给全山寨上下,从头领到最普通的士卒伙夫,发放一份节礼,以示犒慰。”王伦开门见山。 朱富笑眯眯地拱手:“哥哥仁厚,此乃收揽人心的善政。却不知发放何物?按何例发放?” 王伦早已胸有成竹:“节礼不必奢华,重在应景与公平。就定下,全山寨所有人,无论职务高低,功勋大小,每人粽子十个,咸鸭蛋十个!若是有家小在山上或是山下安置的,按家小人口,每人再各发一份粽子、咸鸭蛋!务必一视同仁,不得克扣短少!” 朱富闻言,心中飞快盘算,脸上笑容更盛,却也露出一丝讶异:“哥哥,这……这手笔可不小啊!如今山寨人丁兴旺,粗算下来,光是士卒喽罗便有数千之众,头领家眷亦不在少数。这粽子、咸鸭蛋所需,怕是个天文数字!” 王伦笑道:“正因如此,才交予你去办。此事看似简单,却关联甚广。你可如此运作:其一,立即估算出所需总数,从公库支取银钱。其二,召集山下依附我梁山的各家庄户、作坊,将包粽子、采购鸭蛋的活计分包下去,明确规格、数量、交货日期,按市价给付工钱。告诉他们,这是我梁山的大订单,要的就是快、好、足!其三,令咱们自家的商队,持我梁山令旗,往周边州县,甚至更远些的产粮区、鸭禽丰茂之地,大量采购糯米、粽叶、鸭蛋等物,务必保证原料充足。” 朱富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领会了王伦的深意。这不仅仅是一次福利发放,更是一次刺激梁山周边经济、展示梁山实力与信誉的绝佳机会!他仿佛看到无数的商队、农户围绕着梁山这座巨大的消费机器运转起来的景象。 “哥哥高见!此一举,不仅可使弟兄们感念恩德,更能活络我梁山周边商贸,令依附者得利,观望者归心!朱富明白,这就去办,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朱富领命而去,立刻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命令一出,果然如同在王伦预料的那般,在梁山内外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山下,得到消息的各家庄户、作坊主们欣喜若狂!这可是笔前所未有的大买卖!而且结算爽快,有梁山信誉担保。一时间,家家户户、各个作坊都紧急动员起来,能包粽子的妇人、巧手被高薪聘请,日夜不停地赶工;腌制咸鸭蛋的缸瓮被擦拭得锃亮,按古法新方加紧制作。 山上,隶属于梁山“采造司”、“商贸队”的人马也倾巢而出,一辆辆骡马车队,一艘艘货船,挂着鲜明的梁山标识,浩浩荡荡地开赴各地。他们拿着真金白银,大量收购上等糯米、新鲜粽叶、以及一筐筐青皮鸭蛋。沿途州县商贾见是梁山泊的买卖,又见其价格公道,现钱交易,无不热情接待,争相供货。通往梁山的各条水道、陆路,一时商旅络绎不绝,竟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朝梁山”的商贸潮流。 消息传回山寨,那些底层的士卒、普通的伙夫、工匠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听说了吗?寨主下令,端阳节,人人有份!十个粽子,十个咸鸭蛋!” “真的假的?俺长这么大,过年都未必能吃上这么些好东西!” “寨主还说了,有家小的,按人头再发一份!这……这真是……” “王伦寨主仁义啊!从前在官府当差,那些官老爷何时正眼瞧过咱们?克扣粮饷倒是常事!” “是啊,跟着这样的寨主,便是赴汤蹈火,俺也心甘情愿!” 一股暖流在梁山上下,尤其是在普通士卒心中激荡。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被驱使的“兵”,更是一个被尊重、被关怀的“人”。这种认同感和归属感,远比任何空洞的口号更具凝聚力。山寨的士气,在这份看似平常的节礼刺激下,悄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 梁山泊内,粽叶飘香,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聚义厅内,更是大摆宴席。除了常规的酒肉,每个人的案头都摆着油绿喷香的粽子和红心流油的咸鸭蛋。 王伦举杯,朗声道:“今日端阳,我等聚义梁山,替天行道,亦不忘人伦亲情!此杯,一敬天地,二敬逝去的兄弟,三敬在座的每一位,以及你们身后的家小!愿我梁山,如这端午的骄阳,蒸蒸日上!干!” “干!谢寨主恩赏!”众头领与有幸入席的士卒代表轰然响应,声震屋瓦。 鲁智深一手拿着粽子,一手抓着鸭蛋,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李逵更是狼吞虎咽,连蛋壳都差点嚼了;便是林冲、花荣等持重之人,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宴席间,《好汉歌》再次被唱响,豪情与温情交织,汇聚成梁山独有的节日交响。 端阳的热闹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五月十五,又迎来了“扑天雕”李应的五十寿辰。李家庄如今是梁山重要的外堡和商贸中心,李应寿辰,王伦自然要亲自前往祝贺。 这一日,李家庄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不仅梁山众头领几乎悉数到场,周边与梁山交好或是仰慕梁山名声的乡绅、商贾也来了不少,场面极为热闹。王伦亲自送上厚礼,并与林冲、鲁智深、武松等核心头领一同为李应祝寿,给足了这位梁山元老和李家庄主面子。 寿宴过后,宾客渐散。李应心情大好,亲自陪同王伦巡视李家庄新建成的商贸中心。 但见这片区域规划得井井有条,街道宽阔平整,货栈、客栈、商铺、车马行分门别类,布局合理。建筑虽不追求奢华,但坚固实用,细节处可见匠心。 “哥哥请看,”李应指着一片新建的联排货栈道,“这些货栈,皆用青砖垒砌,屋顶加了防火的厚泥层,通风排水都考虑周全。后面还设有专门的骡马院和伙计住房,方便往来商队驻留。” 王伦边走边看,频频点头,赞道:“李庄主费心了!此地布局,深得‘通、便、安’三味。交通便利,功能齐全,安全亦有保障。假以时日,必成我梁山泊外最重要的物资集散之地!” 得到王伦的肯定,李应脸上颇有光彩,他捋须笑道:“哥哥谬赞了。说起这营造之事,小弟倒想起一人,或对哥哥重建祝家庄据点大有裨益。” “哦?是何人?”王伦顿时来了兴趣。 “此人姓李名诫,字明仲,乃我本家远亲。”李应介绍道,“他世代为官,尤精土木建筑之学,曾参与监造多处官署、庙宇,于营造法式、用料、工限等方面,皆有独到见解,堪称当世建造大师。只是他性情耿直,不喜官场倾轧,近年辞官归隐,在家著书立说。若哥哥能请得他出山,主持祝家庄乃至我梁山日后各项工程建设,必能事半功倍!” “李诫?!”王伦心中一震!这可是历史上编写了集中国古代建筑之大成的《营造法式》的牛人!虽然此时他可能还未完成那部巨著,但其学识和经验,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若能得他相助,梁山的城池堡垒、屋舍营建水平,将直接提升几个档次! “此乃大才!”王伦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李庄主,可否即刻为我引荐?” 李应见王伦如此重视,自是欣然应允。当下便带着王伦,轻车简从,前往李诫隐居的庄院。 李诫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沉静,自有一股学者气度。他对于王伦的来访,初时有些意外和警惕,但见王伦态度诚恳,言谈间对土木建筑并非一无所知,反而能提出一些诸如“材料强度”、“结构力学”、“标准化构件”等新颖概念,虽名词陌生,其理却暗合建筑之道,不由得渐渐生出知音之感。 王伦并未一上来就大谈造反,而是从黎民百姓安居、城池防御稳固的角度,阐述了自己希望建设一个能让百姓免于流离、士卒得以安守的稳固基业的理想。他尤其提到准备在祝家庄旧址,重建一个兼具军事防御与商贸流通功能的据点,恳请李诫出山,主持规划设计与建造。 “李大师,王某深知,真正的宏图伟业,离不开一砖一瓦的扎实根基。梁山所求,非一时之苟安,乃长久之基业。此中建设,非大师这等人物不能总其纲目。望大师念在天下苍生、技艺传承,助我梁山一臂之力!”王伦言辞恳切,长揖一礼。 李诫看着眼前这位声名在外的“反贼”头子,其谈吐见识、胸襟气度,远非他想象中的草莽之辈可比,更与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盘剥百姓的官员截然不同。他沉默良久,想起自己毕生所学,若只能著书立说,藏之名山,未免可惜。若能亲手参与建造一个理想中的坚固城池、安居之所,将学问用于实处,岂非一大快事? 终于,李诫缓缓起身,拱手还礼:“王寨主雄才大略,礼贤下士,李诫佩服。寨主所描绘之蓝图,亦是为生民立命之善举。李诫不才,愿效犬马之劳,将这身所学,用于梁山建设!” 王伦大喜过望,紧紧握住李诫的手:“得大师相助,我梁山如得擎天之柱!” 回到梁山,王伦立刻召集众头领,当众宣布:“自即日起,设筑造司,总揽我梁山一切城池、营寨、道路、房舍等土木工程建设事宜!由李诫大师,与陶宗旺兄弟,共同统领!” 他转向李诫和陶宗旺:“李大师精于法式规划,宗旺兄弟长于现场施工,你二人正可互补短长,珠联璧合!首要之务,便是依据李家庄商贸中心之经验,结合祝家庄旧址地形,拿出一个详尽周密的新祝家庄据点重建规划来!此据点,要成为连接扈家庄、李家庄,屏护我梁山外围的战略支点,亦要发展成为繁荣的商贸节点!” 李诫与陶宗旺领命。李诫沉稳内敛,陶宗旺实干豪迈,两人一见如故,当即凑到一起,拿出纸笔,开始就祝家庄的地形、原有建筑基础、防御需求、商贸布局等热烈讨论起来。 看着这两位建筑专才迅速进入状态,王伦心中充满了期待。有了李诫的加入,梁山的基础建设必将迈上一个新的台阶。从一份端阳节礼的温情,到一场寿宴的欢庆,再到一位大师的归附,王伦正用他的方式,一步步将梁山打造成一个真正具有凝聚力、战斗力和发展潜力的强大势力。前方的道路或许依然布满荆棘,但梁山的根基,已然在这点点滴滴的经营中,变得越来越坚实。 第51章:绿林波澜惊庙堂,英雄帖聚八方豪 江州府六百里加急的奏报,如同一声惊雷,在东京汴梁的权贵圈中炸响。奏报详细陈述了梁山贼首王伦亲率精锐,潜入江州,设计救走重犯鲁智深,打死狱卒,煽动暴乱,其猖獗程度简直骇人听闻!尤其点明,此事有江州押牢节级戴宗作为内应,更显梁山触角之深,谋划之密。 奏报首先被送到了当朝太师蔡京的案头。蔡京看着儿子蔡九那带着惊惶语气的文书,尤其是看到“王伦亲至”、“内应”、“梁山”等字眼,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老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区区水洼草寇,竟敢如此藐视朝廷法度,欺到我蔡家头上!”蔡京将奏报重重拍在紫檀木案几上,声音阴沉,“先前呼延灼折戟,还可说是轻敌冒进。如今竟能千里奔袭,在我儿治下如入无人之境!这梁山,已成气候,绝不可再留!” 他立刻命人请来了殿帅府太尉高俅。高俅这些日子本就因《呼家将》话本和呼延灼兵败之事憋了一肚子火,此刻闻听梁山竟然跑到江州闹出如此大事,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气得他三尸神暴跳,五官都扭曲起来。 “太师!这梁山贼寇,分明是向我等示威!若不将其连根拔起,碎尸万段,朝廷颜面何存?我等威严何在?!”高俅声音尖利,充满了杀意。 蔡京相对冷静些,但杀心丝毫不减:“高太尉所言极是。梁山不除,必成大患。然,呼延灼前车之鉴不远,此次须得谋定而后动。需调派真正能战之将,集结重兵,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荡平!绝不能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两位权臣在密室中一番密谋,开始筹划调动哪些嫡系部队,筹措多少粮饷,如何说服官家(皇帝)同意再次兴兵。一张针对梁山的、规模远超以往的大网,开始在东京悄然编织。 然而,远在山东的梁山泊,此刻却沉浸在一片热火朝天的生产建设氛围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似乎毫无察觉,或者说,已然无畏。 李家庄的商贸中心日益繁荣,扈家庄的屯田与酿酒作坊规模不断扩大,梁山本寨的各类工坊更是日夜赶工。巨大的物资需求,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四面八方的商队。通往梁山势力范围的各条道路上,运送木材、石料、铁器、布匹、粮食的车辆舟船络绎不绝,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但这繁荣的背后,也潜藏着危机。 这一日,几个面带惶恐与悲愤的商队老板,在朱贵的引荐下,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梁山聚义厅,求见王伦。 “王寨主!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为首一位姓张的布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小人的商队从青州采购了一批上等棉布,本想运来李家庄贩卖,谁知途经恶虎岭时,被一伙强人劫了!货物被抢掠一空,几个不肯屈从的伙计还被打成重伤……血本无归啊!” 另一位粮商也哭诉道:“是啊寨主!小人的粮队在野猪林也被劫了!那伙人凶神恶煞,说是‘穿林豹’张威的手下,根本不讲道理,抢了粮食不说,还烧了我们两辆大车!” 接二连三的禀报,都是商队在前往梁山途中,被沿途不同的山寨势力劫掠的消息。这些商队本是冲着梁山信誉和购买力来的,如今却血本无归,甚至搭上人命,若不解决,长此以往,谁还敢来梁山贸易? 王伦耐心听完,安抚了这些商人,承诺梁山必定给他们一个交代,并让朱贵先从公库支取部分银钱,补偿他们的部分损失,稳住了他们的情绪。 送走商人,王伦面色凝重,立刻击鼓聚将,召集林冲及各营统领商议。 聚义厅内,听闻商路被劫,众头领无不义愤填膺。 水军统领阮小五性子最急,率先吼道:“哥哥!这还有什么可商议的!那些不开眼的山寨,竟敢劫我梁山的商队,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依我看,就仿照当初肃清水道一般,咱们出兵,一家一家打过去,把这些敢伸手的,全都荡平了!看谁还敢捋咱梁山的虎须!” “五哥说得对!”武松踏步出列,声若洪钟,眼中煞气隐现,“哥哥,此事交给俺步军营便是!正好让新入伙的兄弟们见见血,练练手!定叫那些毛贼知道,招惹梁山的下场!” 骑兵营统领杨志也抱拳请命:“寨主,末将愿率骑兵营为先锋!骑兵营新得战马,正需实战锤炼。扫清陆路障碍,亦可保我商路畅通,于山寨大业有利!” 厅内一时群情激愤,主战之声占了上风。大家都觉得,以梁山如今的兵锋,扫平周边那些不成气候的山寨,不过是举手之劳。 王伦端坐主位,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怒色,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待众人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兄弟为国……为山寨之心,王某深知。扫平那些山寨,以我梁山如今之力,确非难事。武松兄弟、杨志兄弟欲借此练兵,亦是正理。”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但,诸位可曾想过,那些占山为王的,为何要劫掠商队?他们与当初我梁山初创之时,与在座许多兄弟被迫落草之时,境遇可有不同?” 这一问,让原本激愤的众人微微一怔。 王伦继续道:“朝廷腐败,官府黑暗,贪官污吏横行,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多少百姓被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啸聚山林,以求活命。他们劫掠商队,大多并非天性凶恶,实为生存所迫,与那欺压良善、鱼肉乡里的恶霸豪强,终究有所不同。” “我梁山出兵剿灭他们,固然能暂时打通商路,看似痛快。但这行为,在天下绿林好汉眼中,是何等形象?我们是在帮着那昏聩的朝廷、帮着那逼反他们的贪官,去剿杀同样被逼无奈的苦命人!这,岂是‘替天行道’?岂是仗义之举?传扬出去,我梁山‘义薄云天’之名何存?日后还有哪位江湖好汉敢来投奔?” 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阮小五、武松等主张武力解决的头领陷入了沉思。他们想起自己曾经的落魄与无奈,若当初有强权不分青红皂白前来剿杀,自己又会作何感想? 林冲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哥哥思虑深远,非我等所能及。只是……商路不宁,终是心腹之患,长久下去,于我梁山发展大为不利。这……该如何两全?” 王伦见众人都冷静下来,且意识到了更深层的问题,这才展颜一笑,掷地有声地道:“所以,我们梁山要做的,不是剿灭,而是让大家一起好好活!” “一起好好活?”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对!”王伦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手指划过梁山周边区域,“这些山寨,缺的是什么?是稳定的粮饷来源,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们劫掠商队,无非是为了钱粮。而我们梁山,如今有能力提供更多的机会!”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我意,以梁山泊之名,广发英雄帖,邀请这山东、河北地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绿林山寨头领,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齐聚我水泊梁山!” “我们要开一次绿林大会!大会的主题便是——”王伦顿了顿,朗声唱道,“‘你有我有——全都有!’” “我们要与各路英雄好汉商议的,不是谁吞并谁,而是如何共同维护商路安全,建立一套公平的规矩!凡愿遵守规矩,不再劫掠往来梁山的商队者,我梁山可与其建立合作关系。他们可以派出人手,在关键路段设立‘护镖岗’,由过往商队支付一定的‘平安钱’,作为他们的稳定收入。我梁山亦可优先采购他们山寨的特产、劳力,甚至提供一些技术、物资支持,帮助他们发展生产,摆脱单纯依靠劫掠的生存方式!” “如此一来,商路安全得以保障,各山寨有了正当营生,不必再刀头舔血,我梁山也能获得更稳定、更广阔的物资渠道和盟友!这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这才是能让所有苦命人都能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大道!” 王伦这番石破天惊的提议,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众头领心中的迷雾!原来,解决问题的方式,并非只有刀兵相见这一条路!以梁山的实力和信誉作为担保,整合绿林资源,建立一种新的秩序,这格局,这气魄,远超简单的打打杀杀! “哥哥此计,大善!”林冲第一个出声赞同,满脸叹服。 “妙啊!如此一来,咱们梁山就是绿林盟主了!还不担恶名!”朱贵抚掌笑道。 “嘿嘿,让那些山寨头子们都来见识见识俺们梁山的气象!”鲁智深哈哈大笑。 武松、杨志等人也彻底信服,纷纷表态支持。 “好!既然诸位兄弟无异议,此事便定下了!”王伦当即下令,“朱贵、时迁,你‘谛听营’立刻摸清周边大小山寨的底细、头领名号、驻地。杨林兄弟,你江湖经验丰富,协助拟定英雄帖名单与措辞。石秀兄弟,你带特战营精锐,负责英雄帖的派送,务必亲自交到各寨头领手中,并探查沿途道路、山寨反应。我们要让这次绿林大会,办得风风光光,让天下绿林,都看到我梁山的胸襟与气度!” “遵命!”被点到的头领轰然应诺,个个摩拳擦掌。 很快,一封封措辞诚恳、盖着梁山泊王大寨主印信的英雄帖,由精干的“谛听营”和“特战营”弟兄们携带,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向山东、河北各地的山林水泊。 英雄帖内容简明扼要,先是客套问候,点明“天下绿林本一家”的道理,接着直言当前商路不靖,绿林兄弟与行商百姓皆苦的现状,最后郑重邀请各寨头领,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共聚梁山泊,商议“共存共荣,同护商路”之大计,落款是“梁山泊主王伦拜上”。 这英雄帖一出,顿时在绿林道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的山寨头领嗤之以鼻,认为梁山这是要“鸿门宴”,想吞并他们;有的则将信将疑,觉得王伦此人行事不同寻常,或许真有别的打算;但更多的小山寨,尤其是那些日子过得紧巴巴,时常为粮饷发愁的头领,则看到了希望。梁山如今名声赫赫,兵强马壮,却能以平等姿态相邀,共商大事,这本身就极具吸引力。 “王伦……他到底想做什么?”无数山寨头领拿着那烫金的英雄帖,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一股无形的旋风,开始以梁山为中心,向四周的绿林世界扩散。八月十五的梁山绿林大会,尚未开始,便已牵动了无数人的心弦。王伦此举,无疑是在腐朽的大宋王朝之外,试图建立一套属于草莽英雄的、新的游戏规则。其影响之深远,此刻尚无人能完全预料。 第52章:御酒扬名惊庙堂,惊雷破空铸神兵 就在梁山紧锣密鼓筹备绿林大会之际,由扈家庄秘密酿造、经由李家庄商贸网络精心运作的“好汉香”烧酒,已然在千里之外的东京汴梁,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这酒液清澈如水,入口却炽烈如火,香气浓烈持久,口感层次分明,远非当下流行的绵软黄酒、米酒可比。初时只在少数顶级酒楼作为“海外秘酿”限量供应,立刻便以其独特的刚猛气质,征服了那些追求新奇与刺激的达官显贵、豪商巨贾的味蕾。 “听说了吗?樊楼新近得了一种唤作‘好汉香’的仙酿,等闲难求一坛!” “何止!昨日王枢密府上宴客,便是以此酒待客,满座皆惊,赞不绝口!” “啧啧,那酒劲儿,一口下去,如同炭火入喉,浑身舒泰!端的霸道!” “据说此酒乃海外仙方所酿,数量极其稀少,喝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呢!” 流言在东京的上层圈子里飞速传播,“好汉香”迅速成为身份、财富和地位的象征。谁能弄到一坛“好汉香”,谁便能在宴席上成为瞩目的焦点。扈成严格执行王伦的“饥饿营销”策略,严格控制出货量,使得“好汉香”的价格被炒得越来越高,几乎与等重的黄金媲美,却依旧有价无市。 这股风潮,甚至悄然吹入了深宫禁苑。这一日,徽宗皇帝赵佶微服出宫,驾临名妓李师师的香闺。李师师为讨圣心欢悦,特意取出了珍藏的一小壶“好汉香”。 赵佶初尝此酒,便被那迥异于宫廷御酒的烈性与醇香所震撼,一杯下肚,只觉得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通体舒泰,连日来因朝政琐事带来的烦闷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他本就精通享乐,于诗词书画、琴棋酒茶无不涉猎,此刻得遇如此佳酿,顿时龙颜大悦,连饮数杯,赞不绝口。 “此酒何名?出自何处?竟有如此风味!”赵佶拉着李师师的手追问。 李师师抿嘴一笑,依着外面流传的说法回道:“官家,此酒名曰‘好汉香’,据说是海外异人秘法所酿,极是难得,妾身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这一小壶呢。” “好汉香……好名字!够劲道!比宫中那些软绵绵的酒强多了!”赵佶回味着那灼喉的烈意,眼中放光,“海外仙酿?难怪有如此神效!师师,可能再为朕寻些来?” 连皇帝都对此酒青睐有加,“好汉香”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其神秘莫测的“海外仙酿”身份也愈发坐实。无数双眼睛开始暗中探寻这酒的真正来源,却都被扈成和李应布下的层层迷雾所阻挡,最终只能归结于虚无缥缈的海外奇谈。他们绝不会想到,这令东京权贵趋之若鹜的“仙酿”,正出自他们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梁山泊。 梁山,聚义厅内。 王伦看着手中由“谛听营”从江州传回的最新密报,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愧疚之色。密报详细陈述了戴宗如何被蔡九知府严刑拷打,最终屈打成招,如今已被打入死牢,秋后问斩的消息。 “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戴院长……”王伦放下密报,声音低沉,带着自责,“当日浔阳楼一会,虽承诺不牵连于他,却终究低估了官府的酷烈与黄文炳之流的奸猾。戴院长仗义相助,我梁山岂能坐视他身陷囹圄,性命不保?”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看向下首的张顺和石秀:“张顺兄弟,石秀兄弟!” “在!”张顺、石秀立刻出列。 “营救戴宗院长之事,刻不容缓!此事,便交予你二人统领的特战营全权负责!”王伦语气斩钉截铁,“你二人可挑选营中精锐,制定周密计划。江州情况你二人熟悉,戴院长亦关押在原有牢城。此次行动,务求隐秘、迅速、精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戴院长安全救出!” “遵命!”张顺与石秀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与兴奋。这是特战营成立后的第一次重大实战任务,正是检验他们训练成果的绝佳机会。 “哥哥放心!”张顺沉声道,“江州水路俺熟,定能找到潜入接应的最佳路径。” 石秀也接口道:“俺这就去挑选人手,详细规划,定将戴院长完好无损地带回梁山!” 二人领命,匆匆离去,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第二次江州之行。 就在王伦为营救戴宗之事心绪难平之时,火器营统领“轰天雷”凌振,面带压抑不住的狂喜,几乎是冲进了聚义厅。 “寨主!寨主!成了!成了!”凌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 王伦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一动,暂时按下对戴宗的担忧,问道:“凌振兄弟,何事如此欣喜?莫非是火器研制有了突破?” “正是!天大的突破!”凌振手舞足蹈,难以自持,“按照寨主您之前点拨的思路,调整硝、磺、炭的配比,又尝试了颗粒化处理,俺们反复试验,终于……终于弄出了威力远超从前数倍的新式炸药!寨主,您快去看看吧,那场面……那场面……” 凌振激动得语无伦次。王伦闻言,也是精神大振,立刻招呼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一众核心头领,跟着凌振前往后山一处被划为禁地的偏僻山谷。 山谷深处,一处无人荒僻的小土坡前,已经做好了标记。凌振指挥着几名火器营的工匠,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硕大的、用油布和泥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坛状物埋入预先挖好的深坑,接上长长的引线。 “寨主,诸位头领,请退至安全距离,掩住耳朵!”凌振大声提醒。 众人依言退到百步之外的一块巨岩之后,屏息凝神。凌振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嗤——”引线冒着火花,迅速向土坡蔓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寂静的土坡。 突然—— “轰!!!!!!” 一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响,猛然炸裂!仿佛天崩地裂,又似九天雷神震怒!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剧烈一颤,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即便掩住了耳朵,那声音依旧如同重锤般砸在心头! 抬眼望去,只见方才那处小土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巨大的、混合着泥土和烟尘的蘑菇状云团冲天而起!无数的碎石、土块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最远的甚至飞溅到了众人藏身的巨岩附近,打得岩石噼啪作响! 待到烟尘稍稍散去,众人骇然发现,那小土坡竟被硬生生炸出了一个直径数丈、深达数尺的巨坑!坑壁焦黑,散发着刺鼻的硝烟味。 整个山谷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力震慑得说不出话来。鲁智深张大了嘴,虬髯都在微微颤抖;武松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惊骇;连一向沉稳的林冲,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见识过各种惨烈的厮杀场面,但何曾见过如此纯粹、如此暴烈、近乎天威的破坏力? “这……这便是新式炸药之威?”林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凌振满脸狂热,激动地点头:“正是!比起从前那些只能听个响、冒股烟的火药,此物威力何止倍增!若用于攻城,什么坚墙厚垒,也能炸它个缺口!” 王伦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这超越时代的暴力展现,所带来的冲击依然是无比巨大的。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好!凌振兄弟,火器营立下大功!此物……便命名为‘震天雷’吧!”他借用了记忆中某种火器的名称。 “但是!”王伦语气转为极其严肃,“此物关系我梁山生死存亡,乃最高机密!从即日起,此试验山谷划为绝对禁区,增派岗哨,未经我亲自批准,任何人不得靠近!杜迁兄弟!” “在!”杜迁出列。 “命你率一队可靠士卒,日夜守卫此谷,严禁窥探!违令者,斩!”王伦下令毫不留情。 “遵命!”杜迁深知此事重大,肃然领命。 王伦又对凌振吩咐道:“凌振兄弟,此物虽威力巨大,但体积庞大,使用不便。你需继续钻研,能否将其小型化?比如,制成拳头大小,以手投掷,用于近战破敌?若能成功,我梁山步卒战力将发生天翻地覆之变!” 凌振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寨主高见!小的定当竭尽全力,研制这……这‘手雷’!” “另外,”王伦指着那被炸出的巨坑和散落一地的碎石,“这些炸出来的石料,皆是上好建筑材料。宗旺兄弟!”他转向一旁的陶宗旺。 “小弟在!”陶宗旺连忙应声。 “你带人将这些石料运回筑造司,可用于烧制‘水泥’,或直接用于营建。物尽其用,不可浪费。” “明白!”陶宗旺看着那些碎石,如同看着宝贝。 安排完一切,王伦望着那依旧弥漫着些许硝烟味的山谷,心潮澎湃。“好汉香”的名动京师,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和无形的影响力;特战营的再次出击,将考验梁山精锐的敌后行动能力;而这“震天雷”的横空出世,更是让梁山掌握了一张足以改变局部战局的恐怖底牌。 八月十五的绿林大会,似乎正朝着一个远超所有人预料的方向,加速驶去。 第53章:筑城兴贸定基石,天下烽烟映梁山 祝家庄的旧址上,一派前所未有的繁忙景象。昔日厮杀的血腥与焦土已被热火朝天的建设浪潮取代。在李诫与陶宗旺的共同主持下,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又高效地推进着。 李诫手持他精心绘制的营造图则,时而立于高地俯瞰全局,时而深入工地指点细节。他要求极为严格,地基深度、墙体厚度、街道宽度、排水走向,皆有法度可依,不容丝毫差错。 “此处地基须再下挖三尺,见实土为止,以承重楼之荷载。” “坊墙转角需用‘磨砖对缝’之法,务求严丝合扣,方能坚固。” “排水暗渠坡度须精准,确保暴雨之时,街面无积水。” 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权威,工匠们虽觉要求苛刻,但见其学识渊博,规划井井有条,无不心服口服,严格按照指示施工。 陶宗旺则如同不知疲倦的巨灵神,带领着筑造司的大批人手,负责具体的施工组织与物料调配。他嗓门洪亮,指挥若定,将搬运石料、砌筑墙体、架设梁柱等工序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与李诫,一个宏观规划,一个微观执行,配合得天衣无缝。 最引人注目的,是工地一角那几处新砌的墙基和一段试验性的堡墙。其灰白色的粘合材料,与常见的黄泥浆截然不同,凝固后坚硬如石,表面光滑,砖石与之结合得异常紧密。 “寨主,这便是初步试制成功的‘水泥’!”陶宗旺指着那段墙壁,满脸自豪地向前来视察的王伦介绍,“按照您说的法子,用石灰石、黏土混合煅烧再磨粉,加水调和后,果然能硬结如石!粘结之力,远胜泥浆灰膏!只是如今产量还低,窑炉也还在改进,只能先用于关键处的墙基、堡墙节点和排水沟渠。” 王伦用手敲了敲那水泥墙面,传来沉闷坚实的回响,心中大喜。这标志着梁山在建筑材料上迈出了革命性的一步。“好!宗旺兄弟,李大师,辛苦你们了!此物乃我梁山未来城防之根基,务必继续改进工艺,提高产量!待产量上来,我梁山的城池营垒,将固若金汤!” 工地上,号子声、凿石声、锯木声、夯土声交织成一曲雄浑的建设交响乐。来自梁山本寨、李家庄、扈家庄乃至更远地方的材料物资,通过那条日益繁忙的商路,源源不断地运抵这里。巨大的木材、规整的青砖、开采的石料堆成了小山。负责运输的商队伙计和工地的工匠、力夫们忙碌穿梭,汗水挥洒,却个个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期盼。 这番景象,与过去梁山“打家劫舍”的盗寇形象已是天壤之别。过往的商旅看到的是井然有序的工地和梁山士卒巡逻维持秩序的身影,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梁山好汉,不再是破坏与掠夺的象征,反而成了这片土地上繁荣与秩序的“定心丸”。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听闻此地大兴土木,需要大量劳力,也纷纷前来投奔,使得祝家庄工地的人口愈发稠密,一个新兴的集镇已初具雏形。 就在王伦为祝家庄的重建进度感到欣慰时,“谛听营”统领朱贵和时迁,带着厚厚一叠卷宗来到了聚义厅。 “哥哥,遵照您的吩咐,山东、河北地界,有名有号的绿林山寨,底细基本摸清了。”朱贵将卷宗呈上。 王伦展开细看,时迁在一旁补充解说: “哥哥,梁山周边,实力最强的当属徐州芒砀山。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三位头领,麾下聚拢了上千人马,樊瑞此人据说还精通些妖法,不可小觑。” “其次便是江州黄门山,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神算子蒋敬三位头领,聚集了五七百人,据寨自守。” “除此之外,多是些规模较小的山寨。如青州桃花山,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占据;白虎山,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兄弟;对影山,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各自为战;还有枯树山丧门神鲍旭、登云山邹渊邹润叔侄等,人马多则二三百,少则百十人。” 王伦边听边点头,这些名字大多耳熟能详。他注意到卷宗上关于二龙山的信息寥寥。“二龙山情况如何?” 时迁回道:“哥哥,二龙山地处青州,地势险要。我等探知,如今似乎有强人占据,但寨门紧闭,极少与外界往来,头领姓名、人马多寡,一时难以探明,颇为神秘。” 王伦若有所思,二龙山在原著中亦是重要据点,如今情况不明,需多加留意。 汇总下来,山东、河北的绿林势力虽多,但大多各自为战,规模有限。芒砀山、黄门山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但相比于如今兵精粮足、屡败官军的梁山,已不可同日而语。这让他对即将召开的绿林大会,更多了几分底气。 合上卷宗,王伦正欲与朱贵、时迁进一步商议发放英雄帖的细节,另一名“谛听营”的探子匆匆入内,带来了更宏观、却也更加惊人的消息。 “寨主,各位头领,据各方传来的消息,如今天下……已然大乱了!”探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详细说来!”王伦神色一凛。 “是!河北田虎,已在威胜州扯旗造反,攻占数座州县,自称晋王!” “淮西王庆,亦在房州起事,势头凶猛,占据一方,僭号改元!” “还有江南的摩尼教方腊,在睦州清溪县聚众百万,攻城略地,已然称帝,建元‘永乐’!” “朝廷调兵遣将,四处灭火,却是顾此失彼,焦头烂额!各地州府,有的望风而降,有的苦苦支撑,乱兵、流寇遍地,民生愈发凋敝!” 探子的每一条消息,都如同重锤,敲在聚义厅内每一位头领的心上。 田虎、王庆、方腊!这些在原著中与宋江齐名的“四大寇”,竟然几乎同时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意味着,大宋王朝的统治根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原本集中于梁山一带的朝廷压力,必将被大大分流。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林冲、鲁智深、杨志等曾为朝廷军官的头领,面色复杂,他们深知这意味着什么。武松、阮小七等草莽出身的,则更多是感到一种乱世已至的凛然。 王伦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梁山泊的浩渺烟波。他的内心同样波涛汹涌。历史的洪流,果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地奔腾而至。梁山的发展,恰逢其时地赶上了这天下板荡的节点。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位头领,声音沉静而有力:“诸位兄弟,都听到了吗?赵宋官家无道,天下英雄并起!这不再是疥癣之疾,而是心腹之患!朝廷的目光,不会再只盯着我梁山一处了!” “这对我们而言,是挑战,更是机遇!”王伦的语气逐渐激昂,“这意味着我们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更充裕的准备时间!但同样,乱世之中,弱肉强食,若不能尽快壮大自身,便可能被其他势力吞并,或是被朝廷缓过气来后集中清剿!” “因此,八月十五的绿林大会,至关重要!我们要趁此良机,整合山东、河北绿林之力,结成同盟,制定秩序!不仅要打通商路,更要在这乱世中,为我等兄弟,为依附我梁山的百姓,杀出一条生路,打下一片真正能安居乐业的根基!” 他猛地一挥手臂:“加快祝家庄重建!全力筹备绿林大会!操练兵马,储备粮草!我梁山,要在这乱世烽烟中,崛起为不容忽视的力量!” “谨遵哥哥号令!”众头领群情激奋,齐声应诺,眼中燃烧着斗志与野心的火焰。 外面的世界已然烽火连天,而梁山泊内,一股蓬勃的力量正在蓄势待发。重建的祝家庄是坚实的基石,即将召开的绿林大会是整合的契机,而天下大乱的背景,则为这一切提供了最宏大的舞台。王伦知道,梁山的下一个阶段,即将拉开序幕。 第54章:仁政安民聚流散,秣马厉兵迎八方 七月的山东,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本该是万物繁茂的季节,却因连年的花石纲、苛捐杂税,以及如今四处燃起的战火,使得无数百姓家园破碎,被迫踏上了流亡之路。通往梁山势力范围的各条道路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继而成群结队的流民。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与对生存的渴望。 起初,还只是零星的投奔。但很快,随着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战事的扩大,以及各地官府愈发严酷的盘剥,涌向相对安定、且有“替天行道”名声的梁山的流民数量开始激增。扈家庄、李家庄外围,渐渐聚集起了大量的流民。他们露宿荒野,以草根树皮充饥,景象凄惨。 更令人忧心的是,酷热、饥饿、污浊的环境,很快催生了可怕的瘟疫。先是有人高烧不退,上吐下泻,紧接着便如同瘟疫般在流民群中蔓延开来。缺医少药,死亡如同阴影般笼罩着这些可怜人。路边开始出现无人掩埋的饿殍,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臭与不祥的气息。 消息很快通过“谛听营”和庄客报到了梁山聚义厅。 王伦看着手中那份描述流民惨状和瘟疫初现的急报,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他放下急报,沉默了片刻,对侍立一旁的亲兵沉声道:“速请扈成庄主、李应庄主上山议事!” 不多时,扈成与李应匆匆赶到聚义厅。二人脸上也带着忧色,显然对流民之事已然知晓。 “两位庄主,外面的情形,想必你们都清楚了。”王伦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天下纷乱,官逼民反,最终受苦的,还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投奔我梁山,是信我梁山‘替天行道’之名,是求一条活路!”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语气带着沉痛,也带着决断:“看着同胞饥馑病馁,曝尸于野,我梁山若坐视不理,与那些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何异?这‘替天行道’的旗帜,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扈成叹了口气:“哥哥仁心,我等皆知。只是……流民数量庞大,其中鱼龙混杂,更兼瘟疫流行,若处置不当,恐引火烧身,祸及我梁山根本啊。” 李应也点头附和:“扈庄主所言极是。安置流民,需要大量的粮食、药品、住所,还要防范奸细混入,管理起来千头万绪,难度极大。” 王伦点了点头,对他们的担忧表示理解,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困难确实存在,但危机之中,亦蕴藏着机遇。这些流民,固然是负担,却也是我梁山未来发展最宝贵的资源!他们提供了充足的劳力,可以加速我们的建设;其中或有工匠、或有勇力之士,可以补充我们的军队和工坊;更重要的是,妥善安置他们,便能在我梁山周围树立起‘乱世桃源’、‘温饱之地’的形象!届时,天下归心,何愁大业不成?”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因此,流民必须管,而且要管好!不仅要让他们活下来,还要让他们成为我梁山稳固的基石!” 接着,王伦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管理方略,一条条清晰地阐述出来: “其一,严把入口,防疫为先!立即在进入我梁山势力范围的所有水陆要道关口,设立‘净身所’。所有流民,无论老幼,必须在净身所内,剃去长发(男子),以热水、皂角彻底沐浴!他们带来的所有破烂衣物,一律集中焚烧处理。若有尚能穿用的衣物,也必须经过热水反复煮洗暴晒之后,方可穿着。此举旨在杜绝虱蚤、阻隔疫病传播之源!所需热水、皂角、剃头匠人,由山寨统一调配支应。” “其二,严格巡查,维持秩序。各关口及边境线,加派士卒巡逻。流民不得携带任何兵器入境,一经发现,立即收缴。不得私自越过划定区域,必须服从安置。不得结伙闹事、恃强凌弱,违者严惩不贷!要让他们明白,来了梁山,就要守梁山的规矩!”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合理安置,各尽所能,给予希望!”王伦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人道主义的光辉,“对于随流民而来的儿童,无论男女,全部集中起来,设立‘流民学堂’,统一安排住宿,由山寨免费提供伙食!聘请识字的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明辨事理。其父母亲属,每月可有一日探视之期。此举既减轻流民抚养负担,避免孩童夭折,更能为梁山培养未来的栋梁!” “至于成年流民,则根据其能力妥善安排:有手艺的工匠,送入相应工坊;身强力壮者,可去祝家庄工地或参与屯田;有意参军且通过考核者,补充入各营;无一技之长却肯出力者,可安排各种帮工杂役。总之一句话,在梁山,凭本事吃饭,绝不允许好逸恶劳!” 王伦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扈成和李应听得是目瞪口呆,继而心悦诚服!这哪里是简单的赈济流民?这分明是一套极其先进、极具远见的难民接收与管理体系!尤其是对儿童集中教养的安排,更是打破了“养儿防老”的传统观念,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其胸襟气度,令人叹服。 “哥哥……真乃神人也!”扈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此安排,不仅可解眼下危局,更能收拢人心,泽被后世!扈成必竭尽全力,在扈家庄依令施行!” 李应也深深一揖:“李应谨遵哥哥号令!李家庄定当妥善安置,不负哥哥仁德之心!” 方案既定,扈成与李应立刻返回各自庄园,雷厉风行地执行起来。 很快,在通往扈家庄、李家庄的各处路口、码头,一座座简易却功能齐全的“净身所”搭建起来。梁山派出的士卒维持着秩序,准备好的大锅日夜不停地烧着热水,皂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起初,流民们对于剃发、焚衣颇为抗拒和恐惧,但在梁山人员耐心解释(为了防病救命)和热粥的诱惑下,最终还是顺从地接受了这套流程。 当他们洗完热水澡,换上虽然粗糙但干净温暖的衣物,喝上热气腾腾的粥米时,许多人的眼眶湿润了。这是一种久违的,被当作“人”来对待的尊严。 随后,更让他们惊喜乃至难以置信的安排来了。当听说自己的孩子不仅能有饭吃,还能进学堂读书,并且每月还能见面时,那些为人父母者,简直以为是在梦中!他们拉着孩子的手,千恩万谢,对着梁山的方向磕头不止,口中念念有词,都是感恩“王伦寨主活命之恩”、“梁山仁义”之类的话语。 成年流民们则根据登记的信息,被分流到各个需要劳动力的地方。工匠被如获至宝地请进工坊,壮劳力充实到建设工地和屯田队伍,一些身体条件不错的青年,在经过初步筛选后,被补充进了各营作为预备兵员。整个梁山势力范围内,虽然因为人口暴增而显得更加忙碌,但却秩序井然,充满生机。 瘟疫的苗头被迅速掐灭在了源头。流民们得到了安置,生活有了着落,人心迅速安定下来。梁山“仁义之师”、“乱世桃源”的名声,随着这些获救流民的口口相传,以更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 进入八月,有了充足的人力资源作为后盾,祝家庄的重建速度明显加快,各项手工业作坊也得以扩大生产。军队在补充了新兵之后,在林冲、鲁智深、杨志等人的严格操练下,实力稳步增长。 而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也开始涌动。梁山的英雄帖已散发出去有些时日,一些距离较近,或者对此次绿林大会格外重视的山寨,已然提前动身,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警惕,更带着对梁山和王伦的浓厚兴趣,向着八百里水泊梁山,迤逦而来。平静的梁山泊,即将因八方豪杰的到来,而变得更加热闹,也更加风云激荡。 第55章:他山石惊破迷障,繁华地暗叩心门 八月初十,已近中秋,天气却依旧残留着夏末的余威。通往梁山的官道上,三骑快马不疾不徐地行进着。当先一人,生得膀阔腰圆,面容粗豪,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正是黄门山三位寨主之首,“摩云金翅”欧鹏。他身后跟着两名心腹随从,皆是精悍之辈。 欧鹏此人,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武艺高强,尤其擅使一条铁枪,更有一样绝技,能徒手擒拿飞鸟,故得“摩云金翅”的诨号。他占据黄门山,聚拢五七百弟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自称),在这山东绿林中也算是一方豪强。接到梁山泊王伦的英雄帖,他心中颇不以为然。梁山近来名声是大,但在他想来,无非是兵多将广,侥幸胜了几阵官军而已,本质上与他的黄门山并无不同,都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此番前来,一是好奇,想亲眼看看这王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也是存了几分比较之心,倒要瞧瞧梁山有何过人之处。 因此,他并未与二寨主“铁笛仙”马麟、三寨主“神算子”蒋敬同来,只带了两个随从,算是先来探探虚实。 一行人来到落鹰涧。此地乃是进入梁山势力范围的重要陆路关口,地势险要。还未靠近,欧鹏便远远望见关口前排出老长的队伍,密密麻麻怕有数百人。 “嗯?”欧鹏勒住马缰,眉头微皱。他原以为会是严阵以待的兵马岗哨,却不想是这般景象。凝神细看,只见排队之人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分明是逃难而来的流民。奇怪的是,这些流民虽形容狼狈,队伍却井然有序,无人喧哗吵闹,更无人试图冲关,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脸上虽带着疲惫,眼神中却并无寻常流民那种绝望与疯狂,反而透着一股奇异的平静。 “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欧鹏对一名随从示意道。 那随从打马上前,向队伍外围一个看似头目的老汉打听。片刻后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回禀道:“寨主,打听清楚了。这些都是各地逃难来的流民,投奔梁山的。梁山在此设了规矩,所有流民入关,必须先到那‘净身所’里剃头、洗热水澡,把破烂衣服烧掉,换上干净的,说是为了防什么……瘟疫。然后才能根据安排,去扈家庄、李家庄或者工地安置。” “剃头?洗澡?烧衣服?”欧鹏听得一愣,随即嗤笑一声,“这王伦,搞什么名堂?收拢流民也就罢了,还弄这些穷讲究?真是……”他本想讥讽几句“附庸风雅”或“收买人心”,但看着那长长的、异常安静的队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景象,与他沿途所见流民哭嚎、争抢、乃至易子而食的惨状,反差实在太大了。 他将信将疑,吩咐随从:“拿我的帖子,去关口交涉。” 随从应声,持着英雄帖来到关口。把守关口的是一名梁山步军小头目,验过帖子,态度颇为客气,抱拳道:“原来是黄门山欧鹏寨主驾到,失敬!按我梁山规矩,为保境内安宁,所有外来宾客,需暂时解下兵器,由我等代为保管。寨主离开时,必定原物奉还。我梁山以信誉担保,大会期间,绝无人身安全之忧。” 欧鹏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顿时不悦。江湖人,兵器便是第二生命,岂能轻易离手?他沉着脸道:“怎么?我欧鹏前来赴会,还要缴械不成?这是待客之道?” 那头目不卑不亢,依旧客气:“欧寨主见谅,此乃我梁山定例,并非针对寨主一人。便是朝廷官员来了,也是如此办理。只为杜绝万一,确保大会顺利,亦是为了所有与会英雄的安全着想。还请寨主行个方便。” 欧鹏身后两名随从按捺不住,手已按上了刀柄。欧鹏眼神闪烁,权衡片刻,想到此行目的,终究压下了火气,冷哼一声:“罢了!入乡随俗!倒要看看你梁山搞什么鬼!”说着,率先解下腰间的铁枪,重重顿在地上。两名随从见状,也只得悻悻然交出了腰刀。 兵器被收走,登记造册,那梁山头目又唤来一名专门负责接待的管事模样之人。那管事笑容可掬,引着欧鹏三人过了关口,早有准备好的马车等候,一路向着李家庄方向驶去。 马车驶入李家庄地界,欧鹏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眼中的惊疑之色越来越浓。道路是新修的夯土路,平整宽阔,能容数辆马车并行。路旁甚至挖有排水沟渠,显得极为规整。往来车马虽多,却各行其道,不见拥堵混乱。道路两旁,不再是荒芜的田野或破败的村落,而是一片片规划整齐的屋舍区。那些屋舍多是新建,虽大多是朴素的青砖灰瓦,但排列有序,屋檐齐整,不少院落里还晾晒着衣物,飘出炊烟,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更远处,靠近水泊的方向,能看到大片的货栈区,高高的望楼矗立,旌旗迎风招展。隐约还能听到码头传来的号子声和商船的桨橹声。整个李家庄,给欧鹏的第一印象不是山寨的肃杀,而是一种奇异的、蓬勃的城镇气象。 抵达目的地,乃是一座名为“四海客栈”的三层楼宇。这客栈占地颇广,门脸开阔,青砖到顶,飞檐高挑,气派不凡。门口站着两名干净利落的伙计,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迎送着往来宾客。进出的多是些形貌各异、气息精悍的江湖人物,显然都是前来赴会的各寨头领及其随从,他们此刻都如欧鹏一般,手无寸铁。 管事将欧鹏引至柜台,早有伙计热情接待,登记名号,分配房间。欧鹏被引到二楼一间上房,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窗明几净,桌椅床铺一应俱全,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整洁与舒适。床上铺着干净的粗布床单,被褥蓬松;桌上放着白陶的茶壶茶杯,色泽温润;墙角有一个崭新的柏木脸盆架,搭着雪白的毛巾;甚至窗台上还摆着一盆不知名的绿植,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欧鹏与两名随从面面相觑。他们住惯了山寨里四处漏风、充满汗臭和霉味的聚义厅或简陋木屋,何曾见过这般景象?这哪里像是贼寇窝里的招待所,便是许多州府城里的上等客栈,也未必有这般干净齐整,考虑周到。 一名随从忍不住摸了摸那雪白的毛巾,又按了按柔软的床铺,咂舌道:“寨主,这梁山……也太讲究了吧?这比俺们山上的窝棚强太多了!” 欧鹏心中也是波澜起伏,面上却强自镇定,哼道:“不过是些表面功夫,收买人心罢了!” 安置稍定,欧鹏心中好奇难耐,便带着随从走出客栈,打算在这李家庄内逛上一逛。 这一逛,更是让他瞠目结舌,恍如置身于一个与外面乱世截然不同的繁华梦境。 但见客栈所在的这条主街,宽阔平整,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牌鳞次栉比。“张记绸缎庄”、“王家铁匠铺”、“李家庄大酒楼”、“清河茶肆”、“孙家脚店”……各式各样的招牌令人眼花缭乱。绸缎庄里,有衣着光鲜的妇人在挑选布匹;铁匠铺外,挂着新打制的农具和厨刀;酒楼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气和隐约的划拳行令声;茶肆中,说书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引来阵阵喝彩。 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有穿着绸缎长衫、手持算盘的商贾;有短衫打扮、推着独轮车运送货物的力夫;有挎着篮子采买日用品的妇人;有追逐嬉戏的孩童;还有一队队身穿统一号服、步伐整齐的梁山士卒在巡逻,维持着秩序。各种口音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充满活力与人间烟火的喧嚣。 许多地方还在施工,巨大的青石条被工匠们喊着号子抬起,搅拌着灰白色泥浆(水泥)的工匠忙得热火朝天,新建的屋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整个李家庄,就像一个大工地,却又忙而不乱,繁而不杂,充满了一种蓬勃向上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新木的清香、食物的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的味道。 这与欧鹏一路行来所见的景象,形成了天壤之别。他离开黄门山,沿途经过的村镇,多是死气沉沉,田地荒芜,百姓面有菜色,眼神麻木。偶尔遇到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面带惊惶。官道上甚至能看到倒毙的饿殍和废弃的车辆,一派乱世凋敝、民生维艰之象。 然而,就在这乱世的核心区域之一,梁山脚下,竟存在着这样一片繁荣、安定、甚至堪称“繁华”的乐土! 欧鹏站在街口,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生机勃勃的景象,耳边充斥着各种喧嚣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震惊,有不解,有羡慕,更有一丝……难以启齿的自行惭秽。 他原本以为,绿林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便是人生极致。占个山头,收些买路钱,劫富济贫(更多是济自己),便是事业。可眼前梁山治下的这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不是简单的“山寨”,这分明是在乱世中硬生生开辟出的一个秩序井然、生机勃勃的“新世界”! “这王伦……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欧鹏喃喃自语,心中的轻视与不屑,早已被这铁一般的事实冲击得七零八落。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梁山所谓的“替天行道”,或许并不仅仅是一句响亮的口号,而是一条实实在在的、能够让追随者乃至普通百姓安居乐业的道路。一股暗流,开始在他心中剧烈涌动,叩问着他多年来固守的绿林生存之道。 第56章:自助珍馐惊豪客,漕运新血壮梁山 傍晚时分,有负责接待的梁山人员来到欧鹏房外,恭敬地请他去用晚膳。欧鹏带着两名随从,跟着那人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四海客栈后院一间极为宽敞的大厅。 甫一踏入,欧鹏三人便愣在了门口,被眼前的景象再次震撼。 只见大厅内灯火通明,数十张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柏木长桌整齐排列,上面并非摆放着固定的席面,而是陈列着一盘盘、一盆盆各式各样的菜肴、主食和汤羹。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有整只油光发亮的烤鸡,有大盆红润诱人的红烧肉,有清蒸的鲜鱼,有碧绿的时蔬,有堆成小山的白面馒头和米饭,还有几大桶冒着热气的肉羹汤。 更奇的是,用餐之人并非围坐一桌,而是各自手持一个木制托盘,沿着长桌自行选取食物,想吃多少拿多少,想吃什么选什么,取完便寻空位坐下享用。无人争抢,无人喧哗,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和满足的咀嚼声。 “这……这是何意?”欧鹏瞪大了眼睛,他行走江湖多年,赴过无数宴席,却从未见过如此用餐方式。既不按宾主落座,也不见仆从布菜,全凭自己动手? 那接待人员笑着解释道:“欧寨主,此乃我家王伦寨主定下的规矩,名曰‘自助餐’。一来省去排席定座的繁琐,二来诸位英雄口味各异,可自行挑选合意的食物,量力而取,避免浪费。请三位自取托盘碗筷,随意选用便是。” 欧鹏将信将疑,学着别人的样子取了个托盘和碗筷,沿着长桌走去。看着那琳琅满目、香气扑鼻的菜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那烤鸡外焦里嫩,那红烧肉颤巍巍、油汪汪,那鲜鱼眼珠凸出,显是极新鲜……他每样都忍不住夹了一些,不一会儿托盘里便堆成了小山。他的两名随从更是看得眼睛发直,手下不停,恨不得将所有肉食都搬到自己盘中。 寻了张空桌坐下,欧鹏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那肉质酥烂,肥而不腻,咸甜适口的浓郁汤汁瞬间在味蕾炸开,比他吃过的任何宴席上的菜肴都要美味!他又尝了烤鸡,皮脆肉嫩;喝了肉羹,鲜香暖胃;再咬一口喧软的白面馒头,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了。 两名随从更是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连连低呼:“好吃!真他娘的好吃!”“寨主,这梁山……连饭食都这般不同!” 欧鹏默默吃着,心中的波澜却比口中滋味更加汹涌。这“自助餐”看似简单,内里蕴含的,却是一种平等、自由、高效的理念。没有尊卑席次,没有虚情假意的敬酒客套,只有对食物最直接的享受和对个人选择的最大尊重。这又一次颠覆了他对“山寨”的认知。梁山,不仅在营造一个繁荣的外部环境,更在塑造一种全新的、迥异于传统绿林的内在秩序和文化。 就在欧鹏于四海客栈体验着前所未有的晚餐时,梁山本寨,聚义厅内,亦是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王伦正与几位核心头领议事,忽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爽朗的大笑。 “哥哥!哥哥!阮小二回来了!” 只见漕运司统领阮小二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地大步踏入厅内,他身后还跟着四条陌生的精壮汉子。那四人虽衣着普通,但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步履沉稳,一看便知是常在水上讨生活的好手,身上带着一股江湖草莽的豪悍之气。 “小二兄弟!你可算回来了!”王伦见到阮小二安然返回,心中一喜,再看他身后四人,更是眼睛一亮。 阮小二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托哥哥洪福,小弟此行南下,幸不辱命!不仅探明了从太湖经运河、泗水直至我梁山泊的水路航道,试航成功,更在太湖结识了这四位义气深重的兄弟,特引来投奔哥哥!” 他侧身引荐那四人:“这位是‘赤须龙’费保兄弟,这位是‘卷毛虎’倪云兄弟,这位是‘太湖蛟’卜青兄弟,这位是‘瘦脸熊’狄成兄弟!四位兄弟皆是太湖上顶天立地的好汉,水上功夫了得,听闻我梁山替天行道,深慕哥哥威名,愿率部分太湖儿郎,一同上山聚义!” 费保四人上前一步,对着王伦躬身便拜,齐声道:“久闻王伦寨主大名,如雷贯耳!我等在太湖,早闻梁山仁义,恨不能早日投奔。今蒙阮二哥引荐,得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供寨主驱策,共举大义!” 王伦闻言大喜,连忙上前亲手扶起四人。这太湖四杰,在原著中亦是水性极佳、义气深重的人物,他们的加入,无疑将极大增强梁山,尤其是水军和漕运的力量。 “四位兄弟请起!得四位豪杰来投,我梁山如虎添翼,水泊添蛟龙!王某欢迎之至!”王伦笑容满面,当即安排,“费保、倪云二位兄弟,精通漕运事务,便暂入漕运司,辅助阮小二兄弟,负责南下航线的开拓与护卫!” “卜青、狄成二位兄弟,水上本领高强,便加入水军营,任指挥使,与阮小五、阮小七、张顺兄弟一同操练水军,护卫水泊!” 费保四人见王伦如此看重,安排得当,皆是心中感动,再次拜谢:“谨遵寨主号令!” 安排妥当新来的四位水军头领,王伦心情愈发舒畅。这时,兵马总管林冲也拿着一份册簿,前来汇报。 “哥哥,遵照您的指示,近期从投奔的流民中,严格筛选了一批身家清白、体格健壮、自愿参军者,已补充入各营。”林冲将册簿呈上,声音沉稳有力,“经此轮补充,我军现有兵力如下: 步军营,由鲁智深、武松兄弟统领,下辖五部,满额编制五千人! 骑兵营,由杨志、花荣兄弟统领,下辖四部,满额编制两千人!(战马尚在逐步补充适配) 水军营,由阮小五、阮小七兄弟统领,新增卜青、狄成两位指挥使,满额编制两千人! 此外,谛听营(朱贵、时迁)、特战营(张顺、石秀)、火器营(凌振)、督查营(朱仝、刘唐)等直属特种营,各有数百精锐,不在此列。 粗略算来,我梁山可战之兵,已逾万人!各级头领,自指挥使以上者,已有三十余位!可谓兵强马壮,将星云集!” 林冲的汇报,字字清晰,如同战鼓擂响在聚义厅内。万人兵马,三十余名头领!这意味着,梁山已经彻底摆脱了初期小打小闹的草寇模式,成长为一个拥有完整军事体系、具备相当规模和实力的军事集团!足以与朝廷地方驻军正面抗衡,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王伦抚摸着那本记载着梁山实力的册簿,心中豪情万丈。从穿越之初的惶惶不可终日,到如今坐拥雄兵上万,猛将如云,治下百姓安居,商路初步畅通,更有四方豪杰不断来投……这一切,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 他目光扫过厅内济济一堂的头领——林冲的沉稳,鲁智深的豪迈,武松的刚烈,杨志的坚韧,花荣的英武,阮氏兄弟的水性,张顺的灵巧,石秀的机敏,凌振的专注……还有新加入的费保、倪云、卜青、狄成带来的新鲜血液。 “好!诸位兄弟辛苦了!”王伦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有此雄兵猛将,何愁大业不成?然,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梁山练兵强军,非为恃强凌弱,攻城略地,实为在这乱世之中,护佑一方百姓,为我等兄弟,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八方豪杰。“八月十五将至,绿林大会在即。届时,便让我梁山的兵威与气象,让天下英雄好好看一看!” 聚义厅内,众头领闻言,无不挺直了腰杆,眼中闪烁着自信与期待的光芒。梁山的实力,已然今非昔比。 第57章:月饼商机显远见,群雄初聚露峥嵘 翌日清晨,欧鹏带着随从再次踏入那间宽敞的餐厅。经过一夜的消化,他对这“自助餐”模式已不再如昨夜那般惊愕,反而生出几分喜爱。无需客套,不拘礼节,想吃什么取什么,吃多吃少全凭自己心意,这种轻松自在的氛围,让他这个习惯了山寨里大碗分肉、大坛喝酒的粗豪汉子,感受到一种别样的舒适。 他的两名随从更是兴奋,端着托盘在各个食盆前流连,看着金黄的煎蛋、雪白的米粥、喷香的腌菜、喧腾的馒头,恨不得每样都装上一些。“寨主,这法子真好!咱们回黄门山,是不是也……”一个随从忍不住小声建议,脸上满是憧憬。 欧鹏正夹起一个馒头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何尝不想让山上的弟兄们也过上这般“想吃啥就拿啥”的日子?但一想到黄门山那捉襟见肘的存粮,还有那几百张等着吃饭的嘴,心头那点热乎气瞬间就凉了下去。他黄门山,主要还是靠着劫掠过往商队和附近富户来维持,收入不稳定,时常青黄不接,哪里有余粮搞这等“自助”的排场? “休要胡言!”欧鹏低声斥了一句,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无奈,“咱们那点家底,经得起这般折腾?” 他咬了一口馒头,味同嚼蜡。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这秩序井然、食物丰盛的餐厅,心中那个疑问愈发强烈:梁山,不偷不抢(至少明面上大规模劫掠官商已很少),还收容了那么多流民,他们哪来如此丰足的粮食物资?哪来这般雄厚的财力支撑这般开销?这王伦,莫非真有通天彻地之能,有点石成金之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这种未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一丝隐隐的敬畏。 用罢早饭,欧鹏继续在李家庄内闲逛,希望能从这繁华的表象下,窥见一丝梁山运转的奥秘。行至一处布告栏前,只见那里围了不少人,对着新贴出的一张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喜色。 欧鹏凑近一看,只见告示上写着:“寨主仁德,值此中秋佳节,普寨同庆。特令:中秋当日,山寨上下,无论头领士卒、工匠杂役,乃至庄客家小,每人赏赐月饼十个,以示犒慰。——梁山泊王伦谕。” “又是人人有份!”欧鹏心中又是一震。端午节发粽子咸蛋,中秋节发月饼,这王伦收买人心的手段,当真是层出不穷,而且每次都打在普通人的心坎上。这看似简单的福利,背后需要的组织能力和财力物力,绝非寻常山寨所能想象。 他正暗自惊叹,忽听旁边一个穿着绸缎长衫、商人模样的胖子抚掌大笑,对同伴道:“哈哈!李掌柜,如何?俺早说了!跟着梁山做生意,错不了!端午发了粽子,中秋岂能少了月饼?俺那货栈里囤的上好果仁、糖料、精面,这下可要派上大用场了!这次定能大赚一笔!” 他身旁那个被称为李掌柜的,则是一脸懊悔,捶胸顿足:“唉!悔不听王老板之言啊!我只道梁山过节发些寻常吃食便罢,谁能想到竟有如此大手笔!这下可好,眼睁睁看着这泼天的富贵从眼前溜走了!” 那王老板得意地捋着短须:“这就叫眼光!梁山行事,自有章法。王伦寨主重规矩,讲信用,更体恤下面人。跟着这样的山头,只要摸准了他的脉,还怕没财发?”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欧鹏耳中,他这才恍然。原来梁山这庞大的消耗,并非无源之水。这些商人,早已摸透了梁山的行事规律,提前囤积物资,就等着梁山发布福利时大赚一笔。而梁山,似乎也乐于见此,通过这种稳定的采购,将这些商贾的利益与梁山捆绑在一起。这是一种互利共赢,而非单方面的掠夺或施舍。 “不抢不夺,却能调动商贾趋之若鹜,心甘情愿供给物资……这王伦,驭人之术,经营之道,当真深不可测。”欧鹏默默思忖着,心中的钦佩之意,在不经意间又加深了一层。他隐约感觉到,梁山强大的根源,或许并不完全在于兵锋之利,更在于这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全新的生存和发展模式。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八月十四。梁山上下,节日的氛围愈发浓厚。李家庄四海客栈,也比前几日更加热闹。 这一日下午,负责绿林大会接待事务的朱贵,亲自来到梁山本寨聚义厅,向王伦汇报与会人员的抵达情况。 “哥哥,截至今日,已有十一路山东、河北地界颇有分量的山寨头领,抵达李家庄四海客栈下榻。”朱贵捧着名册,一一禀报: “黄门山,‘摩云金翅’欧鹏寨主,已于前几日抵达。” “芒砀山,来了两位头领,‘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大头领‘混世魔王’樊瑞,并未前来。” “桃花山,‘打虎将’李忠寨主。” “登云山,邹渊、邹润叔侄二位寨主。” “对影山,‘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二位寨主。”(注:此时二人尚未合并一山,仍是各自为战) “枯树山,‘丧门神’鲍旭寨主。” “白虎山,‘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二位寨主。” 朱贵念完,补充道:“此外,还有一些规模较小的山寨,或是派了个代表,或是依附于上述某家大寨,跟着一起来凑个热闹,人数亦有数十。粗略算来,目前已到的各路绿林人物,已有百余人。” 王伦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欧鹏、项充李衮、李忠、二邹、吕方郭盛、鲍旭、二孔……山东河北地界上叫得上名号的山寨,除了芒砀山的樊瑞和二龙山,基本都到齐了。樊瑞没来,或许是对此会不屑,或许是心存疑虑,留守老巢。而二龙山……依旧沉默,如同隐藏在迷雾之中。 “嗯,来的都是客。”王伦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好生接待,一视同仁。让他们好好看看我梁山的气象。明日便是中秋,晚上可在李家庄设一便宴,我与林冲教头等几位兄弟,亲自去与他们见个面,也算先尽一番地主之谊。” “是,哥哥!”朱贵领命而去。 聚义厅内,王伦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八方豪杰已至,明日便是月圆之夜,也是这场绿林大会的序幕。这些桀骜不驯的绿林头领们,在亲身感受了梁山的繁荣与秩序之后,心中又会作何想?明天的会面,以及后日的正式大会,将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已然吹动了李家庄的旌旗,也吹动了每一位与会者心中的波澜。 第58章:中秋月明宴群雄,玉露揭源惊四座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一天,梁山泊颁布了罕见的休假令。除必要的岗哨、巡逻及关键工坊的值守人员外,各营士卒一律放假一日,无需操练。可以探亲访友,可以阖家团聚,甚至被允许适量饮酒(需在指定区域,不得滋事)。这道充满人情味的命令,让整个梁山势力范围内,瞬间洋溢起节日的欢快气息。 李家庄的集市,成为了欢乐的海洋。天刚蒙蒙亮,各条街道便已人声鼎沸。酒楼饭馆座无虚席,猜拳行令声、谈笑声不绝于耳;沿街的小吃摊炊烟袅袅,刚出笼的包子、滋滋作响的肉饼、香甜的桂花糕吸引着往来行人;各家作坊、店铺更是人头攒动,布庄里妇人挑选着过节的新衣,杂货铺里挤满了采购果品、香烛的庄客,连那些卖孩童玩具、胭脂水粉的小摊前也围满了人。 许多前来参加绿林大会的各寨头领,也被这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所吸引,忍不住走出四海客栈,融入这喧嚣的人流。他们看着眼前这摩肩接踵、生意兴隆、人人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的场面,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他娘的是山寨?”桃花山的李忠看着一个老汉乐呵呵地拎着刚买的肥鸡和酒壶从身边走过,忍不住爆了粗口,“俺桃花山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枯树山的鲍旭,本是阴沉狠戾的性子,此刻站在街口,看着这活色生香的市井画面,那惯常的煞气也消散了不少,只剩下满心的难以置信。 更有机灵的头领,如登云山的邹渊,眼见梁山集市物资充沛,价格似乎也比外面稳定,立刻动了心思,带着随从找到相熟的布庄和杂货行,采买了一批山寨急需的布匹、盐巴和其他日常用品。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这些商家听闻他们是参会头领,竟主动提出可以安排人手,将货物直接送至他们山寨附近约定的地点,服务周到至极。 这一切,都像无形的锤子,不断敲打着这些绿林豪强们固有的认知。梁山,展现出的不仅仅是不俗的武力,更是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生机勃勃的“活法”。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李家庄最大的“李记酒楼”今夜灯火通明,不再对外营业,专门用于招待与会的各路绿林头领。 酒楼大堂内,十几张红木八仙桌摆放得整整齐齐。主桌之上,王伦端坐主位,身旁作陪的是梁山核心头领:兵马总管林冲、步军统领鲁智深、武松,骑兵统领杨志、花荣,水军统领阮小五、阮小七,以及负责庶务接待的朱贵、曹正、阮小二。可谓文武兼备,极显重视。 主宾席上,则安排了黄门山欧鹏、芒砀山项充、李衮,桃花山李忠,登云山邹渊,枯树山鲍旭等几位实力较强的寨主。对影山吕方、郭盛,白虎山孔明、孔亮以及其他山寨头领,则分别由梁山其他头领陪同,坐在次席。整个宴会厅内,济济一堂,气氛热烈而又暗藏机锋。 见众人皆已落座,王伦缓缓起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他今日未着戎装,只穿了一袭青色儒衫,更显几分从容气度。他一站起,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寨主,各位绿林道的兄弟!”王伦声音清朗,传遍整个大厅,“今日中秋佳节,月圆人聚,乃天赐良缘。王某不才,蒙各位赏脸,驾临我这小小的梁山泊,共度佳节,商议绿林大事,实乃梁山之幸,王某之荣!这第一杯酒,王某代表梁山上下万余兄弟,欢迎诸位英雄的到来!薄酒一杯,不成敬意,请!” “王寨主客气!” “干!”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不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面子上的礼节都做得十足。杯中乃是本地常见的米酒,口感温和,众人一饮而尽。 待众人放下酒杯,王伦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手。立刻有侍立的梁山喽罗上前,将众人面前的酒杯撤下,换上了一批洁白细腻的瓷杯。紧接着,数名壮汉抬着几个密封的酒坛走入厅中,坛身古朴,并未有任何标识。 当泥封拍开的那一刻,一股浓烈、醇厚、带着独特焦香和粮香的酒气瞬间爆发出来,弥漫在整个宴会厅内!这香气霸道而持久,绝非刚才那温和的米酒可比,甚至比许多头领喝过的所谓“名酒”都要诱人! “咦?这是什么酒?好生香烈!”项充耸动着鼻子,忍不住问道。 李衮也瞪大了眼睛:“直娘贼,光闻这味儿,就知道是极品!” 王伦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亲自执起一个酒坛,为身旁的林冲、欧鹏等人面前的瓷杯斟满。那酒液清澈如水,毫无杂质,倒入杯中,挂壁明显。 “诸位,”王伦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环视全场,朗声说道,“方才那是迎客之酒,清淡了些。此刻,方是我梁山,真正款待贵客之物!此酒,名曰——‘好汉香’!” “‘好汉香’?!”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不少头领耳边炸响!尤其是欧鹏,他昨日才听闻这乃是东京达官显贵追捧的“海外仙酿”,价值堪比黄金,怎会……怎会出现在梁山? 不等众人消化这个信息,王伦接下来的话,更是石破天惊:“坊间传闻,此酒乃海外秘酿,琼浆玉液,甚至能延年益寿。”他顿了顿,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丝揶揄,也带着无比的自豪,“今日,王某便告诉诸位,此酒,并非来自海外!它,便出自我梁山治下的扈家庄!乃是我梁山,自家酿造的土产!” “什么?!” “是梁山造的?!” “这不可能!” 一时间,满座哗然!惊呼声、质疑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听说过“好汉香”大名和传闻的头领,如欧鹏、项充等人,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被传得神乎其神、象征着身份和财富的御用佳酿,源头竟然就在这梁山泊!就在他们眼前! 王伦很满意这种效果,他高举酒杯,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没错!此酒,便是我梁山‘好汉香’!其性刚烈,其味醇厚,非英雄豪杰,不能尽品其妙!今日,以此酒,敬天下真正的英雄!敬在座的每一位好汉!请!”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那清澈却炽烈的酒液一饮而尽! 一股火线般的灼热感从喉咙直坠丹田,随即化作滚滚热流涌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酣畅与豪迈! 有了王伦带头,又听闻这酒竟是梁山自产,众人再无怀疑,纷纷怀着激动、好奇、甚至有些朝圣般的心情,举杯饮下。 “嘶——好烈的酒!” “够劲!真他娘的够劲!” “哈哈哈!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 烈酒入喉,最初的辛辣过后,便是回味无穷的醇香与通体舒泰。这些喝惯了淡酒或劣酒的绿林汉子,何曾受过这等强烈的味觉冲击?一时间,赞叹声、痛呼声、大笑声充满了整个宴会厅。先前那点因为被收缴兵器而产生的芥蒂,似乎也在这烈酒的催化下,消散了不少。 欧鹏端着酒杯,感受着口中那霸道而纯粹的烈意,再想起昨日所见梁山的繁荣与秩序,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看着主位上那个谈笑自若、不断向各方敬酒的白衣秀士,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王伦和梁山,与他们这些传统的绿林山寨,根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推杯换盏,气氛愈加热烈。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但这欢宴的表面之下,暗流依旧在涌动。所有人都明白,今晚的酒,只是开场。明日,在那聚义厅内,才是真正见真章的时刻。而这“好汉香”的揭晓,无疑为王伦和梁山,平添了无数神秘的色彩和沉重的筹码。 第59章:水陆雄关慑群豪,旌旗铁甲耀梁山 八月十五的夜宴,在《好汉歌》粗犷豪迈的旋律中达到了高潮。起初只是梁山众头领在酒酣耳热之际,情不自禁地放声高歌,那简单直白的歌词,那充满力量的旋律,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迅速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很快,欧鹏、项充、李忠等各寨头领,也都被这气氛带动,跟着拍案击节,扯开嗓子吼唱起来。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歌声震动了李记酒楼的屋瓦,也震动着每一位参与者的心弦。梁山众头领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团结与昂扬斗志,与其他山寨头领初时的震惊、随后的投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刻,似乎不仅仅是宴饮,更像是一种精神的宣告与洗礼。 宴席终散,众人各自回到四海客栈。欧鹏躺在床上,酒意微醺,耳边却依旧回荡着那魔性的旋律,口中不自觉地低声哼唱着:“你有我有……全都有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他翻来覆去,脑海中交替浮现着宴会上王伦从容的身影、那清澈烈性的“好汉香”、以及梁山治下那不可思议的繁荣景象,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无法入眠。 八月十六,晴空万里。一大早,负责接待的梁山人员便已等候在四海客栈,引导各位寨主前往梁山本寨。 车队离开李家庄,沿着愈发宽阔平整的道路向水泊方向行进。沿途的景象,再次让这些绿林豪强们屏息。为安置流民而新建的住宅区连绵成片,虽然朴素,但排列整齐,屋顶炊烟袅袅,显示着旺盛的人气。各类工坊的规模明显比李家庄看到的更大,高高的烟囱冒着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皮革、木料等混合的气味,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织机的嗡鸣声不绝于耳。李家庄本身,也在不断向外扩张,其规模与繁华程度,已然超越了许多县城。 “这梁山……到底收拢了多少人?又哪来如此多的活计给他们做?”桃花山李忠看着车窗外一片新建的砖窑厂,忍不住喃喃自语。他桃花山能有几百号人已是极限,维持起来都觉吃力,而梁山这气象,简直如同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独立王国。 车队抵达一处戒备森严的码头。但见水面之上,早已等候着数艘高大的车船(一种大型战船,两侧有轮,以脚踏驱动,行驶甚快)。船身涂着防水的桐油,在朝阳下泛着乌光,船头插着绣有“梁山水军”字样的旌旗,迎风猎猎作响。 最当先一艘大船的船头,昂然屹立着一条汉子,正是水军统领“短命二郎”阮小五。他今日未着水靠,换了一身利落的劲装,抱拳向岸上的众位寨主朗声道:“诸位寨主,奉我家哥哥将令,阮小五特率船队,迎请各位好汉登岛!请!”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自有一股水军统领的威严气度。 众头领依次登船。船队离开码头,驶入浩渺的八百里水泊。但见烟波浩渺,芦苇丛生,港汊纵横,水鸟翔集。水泊深处,梁山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更令人心惊的是,水面上不时可见梁山巡逻的快船穿梭往来,见到阮小五的座船,纷纷减速行礼,显示出严明的号令与掌控力。 船行渐近,梁山码头清晰可见。码头上,大小战船排列有序,桅杆如林,旌旗蔽空。水军士卒手持长枪利刃,肃立于船舷或码头之上,鸦雀无声,只有旗帜在风中舒卷的猎猎声,一股肃杀凛然之气扑面而来。 船队稳稳靠岸。众头领在阮小五的引导下踏上梁山土地。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座依山势而建、高大坚固的关隘!关墙以巨石垒砌,高约三丈,女墙、箭垛一应俱全,关门厚重,上悬“金沙滩”三字匾额。关前道路狭窄,仅容数人并行,端的是易守难攻。 更让人侧目的是,把关的将领,竟是那凶名在外的“黑旋风”李逵!此刻李逵未持他那两把板斧,而是按着一口鬼头大刀,瞪着一双牛眼,如同门神般立在关前。他虽然遵照军令未曾喧哗,但那股子天生的煞气,还是让不少寨主心头一凛,暗道梁山果然藏龙卧虎,连这等凶人都能约束得服服帖帖,安排在如此要害之地。 通关验明身份后,众人在接待人员引领下,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而行。一路上,又连续经过两道同样险要坚固的关隘,分别是“鸭嘴滩”小寨和山腰处的“断金亭”关隘。每一处关隘都有精兵把守,军容严整,防御体系层层递进,密不透风。这些寨主都是刀头舔血的行家,自然看得出这梁山防御的厉害,心中那点因兵力带来的优越感,在亲眼目睹这铜墙铁壁般的工事后,已然消散了大半。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极为宽敞平整的青石广场出现在眼前,足可容纳数千人操演。广场尽头,便是那闻名已久的梁山聚义厅! 聚义厅建筑宏伟大气,飞檐斗拱,气象森严。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厅前广场上高高矗立的一根巨大的旗杆,顶端一面杏黄大旗迎风招展,上书四个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大字——“替天行道”! 阳光照射在旗帜上,那四个字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信念,灼灼生辉。 更让人心神震撼的是广场上的军阵! 只见广场两侧,杨志与花荣顶盔贯甲,率领着数百骑兵营精锐,肃然列队!这些骑兵,人与马皆披重甲!阳光照在冰冷的铁甲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战马高大神骏,披着厚重的马甲,只露马眼与四蹄,骑士们手持长枪马刀,铁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那股沉默如山、却又蓄势待发的铁血气势,远比任何喧嚣的呐喊更具压迫感!这正是当初呼延灼带来的连环马甲胄,如今被梁山消化利用,成为了展示军威的利器! “铁……铁甲骑兵!”项充倒吸一口凉气,他芒砀山虽也有上千人马,但何曾见过这等装备精良、气势如虹的正规重骑? 李衮也是瞳孔微缩,暗自比较,发现自己麾下的“团牌兵”在这等铁骑冲击面前,恐怕难堪一击。 欧鹏、李忠、鲍旭等人,更是被这无声的军威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原来梁山不仅能经营、能赚钱,其军事实力,竟已恐怖如斯! 就在众人心潮起伏,被眼前这“替天行道”大旗与铁甲雄风深深震撼之际,聚义厅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人身着白衣,面带春风般和煦却又隐含威严的笑容,缓步而出,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正是梁山泊主,王伦。 他目光扫过广场上来自各方的绿林豪杰,将众人脸上的震惊、敬畏、复杂尽收眼底,随即拱手,声音清越,传遍全场: “王某,在此恭迎诸位英雄,驾临我梁山聚义厅!” 第60章:圆桌共议谋生路,盟约初定展新图 梁山聚义厅内,景象与往日迥然不同。往日头领分列两旁、主次分明的座椅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圆形木桌,厚重古朴,散发着松木的清香。圆桌周围,摆放着十一把一模一样的交椅。 王伦引着各寨头领步入厅内,看到这圆桌,众人皆是一愣。江湖之上,最重座次排名,便是山寨内部,也往往为了交椅序列明争暗斗。何曾见过这般“圆”的会议桌? 王伦走到圆桌旁,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含笑伸手示意:“诸位寨主,请随意入座。今日我等共商绿林大事,非为排定座次高下,只为寻求共存之道。圆桌之上,无分主次,皆可畅所欲言。” 这番话,配合着刚刚在广场上见识过的梁山赫赫军威与那面“替天行道”的灼灼大旗,产生了奇妙的效应。众寨主心中那点因实力差距而产生的压抑与不安,竟被这平等谦和的姿态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尊重的感动,以及一丝新奇。 欧鹏、项充、李衮、李忠、邹渊、鲍旭、吕方、郭盛、孔明、孔亮十位寨主,略一迟疑,便也各自寻了位置坐下。圆桌之上,梁山与十家山寨,共十一方势力,首次以完全平等的姿态,围坐一堂。 王伦环视一圈,见众人坐定,便率先开口,声音平和而清晰:“诸位寨主,天下纷乱,民不聊生。我等聚义山林,多是被逼无奈,所求不过乱世之中一条活路,一方安宁。然,以往绿林之道,打家劫舍,劫富济贫(亦或济己),虽能逞一时之快,却终非长久之计。抢掠所得,朝不保夕;与官府乡绅结怨,招致围剿;更兼同道相争,内耗不断。此等生存方式,犹如刀尖起舞,烈火烹油,能得几时安稳?” 他这番话,说到了在场所有寨主的心坎里。他们哪一个不是过着今日不知明日粮的日子?哪一个不是时刻提防着官军剿杀和同道火并? 王伦继续道:“故而,王某此番邀请诸位前来,非为炫耀武力,亦非欲行吞并之事。实是想与诸位共同探讨一条新路,一条能让咱们绿林兄弟,既能活下去,又能活得更好,甚至能活得有尊严的道路!不知诸位寨主,对此有何高见?” 厅内一片寂静。 桃花山李忠张了张嘴,想说“多抢几家富户”,但看着这聚义厅的恢弘气象和王伦深邃的目光,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枯树山鲍旭惯于厮杀,让他想法子如何“活得更好”,实在是难为他了。 登云山邹渊、对影山吕方郭盛、白虎山孔明孔亮等人,亦是面面相觑,他们平日里想的无非是如何守住山头,如何多劫些钱粮,何曾想过这等“未来大计”? 芒砀山项充、李衮勇则勇矣,却非谋略之士,此刻也只是看着王伦,等他下文。 这几日在李家庄的所见所闻,早已将他们固有的绿林观念冲击得七零八落。他们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山寨”模式,一种不靠抢掠也能繁荣富足的可能。但这种模式是如何运作的?他们看不懂,更想不出自己该如何效仿。 一片沉默中,黄门山欧鹏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他目光扫过圆桌旁的诸位寨主,最后定格在王伦身上,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几分决然:“王寨主,诸位兄弟!欧鹏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这几日在我梁山所见,实在是……实在是让欧鹏大开眼界,也深感惭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激昂:“我看到了秩序井然的市集,看到了安居乐业的百姓,看到了丰衣足食的士卒,更看到了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下,实实在在为兄弟们谋出路的气魄!什么才是咱们绿林该走的路?梁山如今的样子,就是欧鹏心中最理想的样子!靠自个儿的本事,让跟着的弟兄们吃饱穿暖,让治下的百姓有条活路!” 他对着王伦,重重一抱拳:“王寨主,您是有大本事、大格局的人!我欧鹏服了!黄门山愿意听从梁山号令!只求王寨主能带着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兄弟,也寻一条像梁山这样的活路!我欧鹏,唯梁山马首是瞻!” 欧鹏这番话,情真意切,道出了在场许多寨主的心声。他们或许没有欧鹏这般清晰的认知和表达,但那份对更好出路的渴望,以及对梁山实力的敬畏与信服,却是相通的。 王伦起身,扶住欧鹏的手臂,诚恳道:“欧鹏兄弟言重了!梁山绝非欲做绿林盟主,更无意吞并诸位基业。王某初衷,始终是‘共存共荣’四字。” 他重新落座,目光扫过众人,提出了自己深思熟虑的三点主张: “其一,护商道,定规矩。”王伦伸出第一根手指,“我等各寨,需共同约定,凡悬挂我梁山标识的商队,途经诸位地盘,不得劫掠。但可依据路途险峻、护镖成本,收取一定额度的‘平安钱’或‘过路费’。此费需明码标价,不得滥收。如此,商路畅通,往来商旅安心,诸位亦能获得一笔稳定、且名正言顺的收入,远胜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劫掠。此乃互利之举。” 众寨主闻言,眼睛一亮。不打劫,还能收钱?这倒是新鲜!虽然收入可能不如劫掠一次来得暴利,但胜在稳定、安全,还能避免与势力庞大的梁山交恶。 “其二,通有无,共获利。”王伦伸出第二根手指,“我梁山所产之物,如‘好汉香’烧酒、精良军械、各类工坊制品,可授权诸位,作为所在区域的‘总代理’。诸位可从我梁山进货,在自己地盘或周边州县销售,赚取差价。同时,诸位山寨若有特产,如药材、皮货、山珍等,我梁山亦可优先采购。如此,互通有无,将生意做大,利润共享。” 这一条,更是让众寨主心动不已。“好汉香”的价值他们昨晚已经亲身体验,若能代理此酒,那利润……简直不敢想象!而且还能把自己的山货卖出去,这可是将山寨资源变现的好路子! “其三,购军资,壮实力。”王伦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知道,诸位山寨欲要立足,离不开精良的军械武装。以往,诸位或靠缴获,或靠零散购买,来源不稳,品质难保。从今往后,诸位可凭自身财力,直接向我梁山采购所需军械!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弓箭盾牌,甚至是……一些守城器械,只要诸位需要,且财力允许,我梁山工坊,皆可供应!” “什么?!” “可以向梁山买兵器?!”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天惊!就连欧鹏都震惊地站了起来。军械,尤其是制式精良的军械,在任何时代都是严格管控的物资,是各方势力赖以生存的命脉!梁山竟然愿意向外出售?!这气魄,这自信…… 项充和李衮最为激动,他们芒砀山擅用团牌和飞刀,但对弓箭需求也极大。项充当即按捺不住,高声问道:“王寨主,此言当真?俺们芒砀山,现在就想采购一批强弓硬弩,五十张……不,一百张!可能卖与俺们?” 李衮也连连点头,眼中放光。 王伦含笑点头:“自然当真。具体品类、数量、价格,会后可由我梁山‘采造司’主管曹正兄弟,与诸位详细洽谈。” 这三条主张,一条保障稳定收入,一条开辟财源,一条增强实力,条条都切中了这些山寨生存与发展的要害!而且,梁山摆出的姿态是合作,是带领,而非吞并和奴役。这彻底打消了众寨主最后的疑虑。 一时间,聚义厅内气氛热烈起来,各位寨主纷纷表态,对王伦的主张表示由衷的钦佩和赞同。 “王寨主胸襟似海,俺李忠服了!桃花山愿遵此约!” “登云山没有二话!” “对影山(吕方、郭盛)愿附骥尾!” “枯树山(鲍旭)……听梁山的!” 孔明孔亮兄弟也连忙起身应和。 见众意已同,王伦便命人取来早已拟好的盟约。盟约之上,明确写明了上述三条主张,以及各寨需遵守的基本道义(如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欺凌弱小等),并约定以此为基础,建立松散的绿林互助同盟,共同应对可能的外部威胁。 十位寨主纷纷在盟约上按下手印或签下花押(不识字的按手印)。至此,以梁山为主导,联合山东、河北十家主要山寨的绿林同盟,正式成立!首届绿林大会,圆满成功。 当各位寨主带着签好的盟约和与曹正初步洽谈的意向,怀着激动与期待的心情离开聚义厅时,夕阳的余晖正洒在厅前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上。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绿林生涯,或许将翻开完全不同的一页。而王伦提出的那句“你有我有全都有”,不再仅仅是一句歌词,更成为了一个触手可及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图景。 第61章:商约既定通四海,雄关新立镇八方 绿林大会虽已落幕,但聚义厅外的热度却丝毫未减。以“采造司”主管曹正为首,阮小二、扈成等人协助,在厅外廊下临时设下几张桌案,立刻便被意犹未尽的各寨头领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才王伦提出的三条主张,尤其是能够直接从梁山采购军械这一条,如同在干柴堆里投入了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所有寨主的欲望。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除了粮食,便是保命和扩张实力的刀兵! “曹正兄弟!俺们芒砀山,方才说的一百张强弓,要上好的柘木弓身,牛筋弓弦!箭矢先配五千支!”项充嗓门最大,挤在最前面,蒲扇般的大手拍着桌案,震得笔墨乱跳。 李衮在一旁补充:“还有俺们惯用的飞刀,精铁打造,要五十柄!不,一百柄!” 桃花山李忠也不甘示弱:“曹正兄弟,俺们要长枪五十杆,腰刀一百口!再来二十副皮甲!” 枯树山鲍旭阴沉着脸,言简意赅:“上好镔铁刀,三十把。重斧,十柄。” 登云山邹渊、对影山吕方郭盛、白虎山孔明孔亮等人,也纷纷报出自己急需的军械物资,从刀枪剑戟到弓箭盾牌,甚至有人试探着询问是否能够购买一些简易的守城弩。 曹正脸上始终挂着憨厚而精明的笑容,身边几个书记官运笔如飞,快速记录着各寨的需求。他不慌不忙,待众人声音稍歇,才清了清嗓子,抛出了一个更让众人惊喜的消息: “诸位寨主,稍安勿躁!所需物资,我梁山工坊定当尽力供应,保质保量。而且,为表诚意,我梁山漕运司可负责将货物直接送至各位山寨指定的、安全的交接地点,免去诸位运输之劳苦与风险!” “还能送货上门?!”欧鹏眼睛一亮,这服务可谓周到至极。 “不仅如此,”曹正笑容可掬,继续放出重磅消息,“考虑到各寨一时或许难以凑足全部款项,我梁山还可提供两种支付方式供诸位选择:一是货到付款,诸位验货满意后,再支付银钱或等值的物资(如粮食、药材、矿产)。二是……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这个词对于这些绿林豪强来说,极为新鲜。曹正耐心解释,便是可将总价款分成若干期,先支付一部分定金便可提货,后续按约定时间逐步付清即可。 这下,连最谨慎的寨主也彻底心动了!既能买到梦寐以求的精良军械,还能送货上门,甚至可以先拿货后给钱!这等优惠条件,简直如同天上掉馅饼!这极大地刺激了他们的购买欲,原本还有些犹豫是否要量力而行的,此刻也咬咬牙,加大了采购数量。 一时间,订单如雪片般飞来。曹正与手下忙得不可开交,核算价格,签订契约,收取定金(若有)。廊下气氛火热,如同一个喧嚣的集市,与厅内方才庄严的盟约场景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数日后,心满意足、怀揣着订单契约和无限憧憬的各寨头领们,终于陆续离开了梁山。他们带走的,不仅仅是与梁山的盟约和采购协议,更有一套全新的、足以颠覆他们过往认知的“山寨生存模式”。 这些参会的见闻,以及绿林大会达成的盟约内容,随着他们的返回,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在江湖中扩散开来。 “听说了吗?梁山不开香堂,不立盟主,却让十家山寨心甘情愿签了盟约!” “王伦寨主仁义啊!不打不杀,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还能从梁山买兵器!据说品质极佳,比官造的还好!” “梁山自己富得流油,还不忘拉拔穷兄弟,这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要是咱们寨主也能学学梁山……” 种种传闻,绘声绘色,将梁山描绘成了一个既有雷霆军威、又有菩萨心肠,既有泼天富贵、又不吝分享的“理想国”。“梁山模式”迅速成为许多中小型山寨暗中羡慕和追求的目标,王伦的声望在绿林道上,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年底之时,祝家庄的重建工作已初见成效。 昔日焦土废墟之上,一座崭新的、兼具军事防御与商贸功能的据点拔地而起。庄墙高大坚固,关键部位使用了初步量产的水泥,显得格外牢不可破。庄内街道横平竖直,排水通畅,分区明确。 原有的废墟被清理后,规划出了大片的工坊区。此时,多家由梁山直接投资或吸引外来工匠合作的作坊工场已经入驻并开工生产。“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军械工坊里传出;鞣制皮革的气味弥漫在皮具工坊周围;木工坊里,新伐的木材被加工成枪杆、箭杆和各类器具;甚至还有一处新建的砖瓦窑,冒着滚滚浓烟,供应着不断扩张的建设需求。 这里生产的军械、工具、皮革制品等物资,除了供应梁山本寨,更多的是通过那条日益繁忙的商路,源源不断地运往签署了盟约的各大山寨,换回梁山发展所需的真金白银、粮食布匹以及各种原材料。祝家庄,已然成为梁山旗下重要的生产基地和贸易节点。 为确保这处战略要地的安全,并与扈家庄、李家庄形成稳固的三角防御体系,王伦下令,由杨志率领骑兵营主力,移驻祝家庄。 每日清晨,祝家庄外的开阔地上,都能看到梁山骑兵操练的景象。身披重甲的骑士们策马奔腾,练习着冲锋、劈砍、骑射,马蹄声如雷鸣,卷起漫天尘土。这支强大的机动力量驻扎于此,不仅震慑了可能心怀叵测的周边势力,也使得扈家庄、李家庄的防务压力大减,三庄之间的联系与协同更加紧密。 站在加固后的祝家庄望楼上,王伦俯瞰着下方井然有序的工坊、操练的骑兵以及远处通往扈、李二庄的道路,心中充满了感慨。从穿越之初的生死危机,到如今拥兵上万,盟约十寨,治下三庄,工坊林立,商路通达……梁山,终于在这混乱的世道中,真正站稳了脚跟,并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发展道路。 然而,他也深知,树大招风。梁山如今的声势,必然会引起朝廷更深的忌惮,以及其他割据势力的关注。眼前的繁荣与安定,需要更强大的实力来守护。未来的路,依然充满了挑战。 第62章:群英归水泊,招安动朝堂 腊月将尽,年关将至,梁山泊上下正忙于节前准备与总结一年得失。这一日,聚义厅外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只见“浪里白条”张顺与“拼命三郎”石秀,带着一身风尘却难掩喜色,大步踏入厅内。他们身后,跟着几个身影。 当先一人,面色憔悴,步履有些虚浮,但眼神中已恢复了神采,正是从江州死牢中被救出的“神行太保”戴宗。他见到端坐于上的王伦,眼眶顿时红了,推开搀扶他的张横,疾走几步,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声音哽咽:“戴宗……戴宗叩谢王伦寨主再造之恩!若非寨主遣兄弟舍命相救,戴宗早已是江州城外一缕孤魂!” 王伦连忙起身,亲自下阶将戴宗扶起,温言道:“戴院长快快请起!当日浔阳楼一会,是王某考虑不周,连累院长受苦,心中一直愧疚难安。如今院长安然归来,实乃我梁山之幸!过往之事,休要再提。你身上伤势未愈,且先好生将养,待身体康复,山寨自有重任相托!” 戴宗感激涕零,再三拜谢,这才在喽罗的搀扶下先行下去休息。 张顺又引见身后几人:“哥哥,这两位是俺的亲哥哥,‘船火儿’张横!这两位是浔阳江上的好汉,‘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兄弟!他们听闻哥哥仁义,又见俺在梁山做得事业,此次营救戴院长,他们亦是出力甚多,如今都愿一同上山聚义!” 张横上前,抱拳行礼,声若洪钟:“王伦寨主,张横是个粗人,只会使船弄篙,久闻梁山替天行道,水军强盛,愿效犬马之劳!” 童威、童猛也齐声道:“俺们兄弟愿追随寨主,共举大义!” 王伦见又添四位水性精熟的好汉,心中大喜。张横在原著中亦是水军重要头领,童威童猛亦是水中豪杰,他们的加入,无疑让梁山水军如虎添翼。 “好!四位兄弟来投,我梁山泊再添蛟龙!”王伦朗声笑道,“张横兄弟,便任命你为水军指挥使,与阮氏兄弟一同执掌水军!童威、童猛二位兄弟,水性了得,胆大心细,便加入特战营,任指挥使,归张顺、石秀兄弟统领!” 四人见刚上山便得重用,皆是激动拜谢:“谨遵寨主号令!” 安排妥当新归头领,王伦心情愈发舒畅。梁山的势力,正在滚雪球般壮大。 然而,梁山的高速发展与独特模式,其影响力早已超出了八百里水泊,开始剧烈地冲击着周边的旧有秩序。 以李家庄为核心,辐射扈家庄、祝家庄及周边区域的梁山商贸网络,凭借其“安全、公平、便捷”三大优势,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吸纳着山东、河北乃至更远地区的商贸活动。悬挂梁山“安”字旗的商队,在盟约各寨的地盘上畅通无阻,只需缴纳合理的“平安费”,便可高枕无忧。而梁山工坊出产的“好汉香”、精良军械、各类工具,以及通过漕运从江南运来的货物,都使得李家庄成为了一个无可替代的商品集散中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济州府、青州府、东平府、东昌府等传统州府治所,商贸急剧萎缩。过往的商旅宁愿多绕些路,也要选择安全的梁山商道,导致这些府城的市集日渐冷清,车马店、酒楼、货栈生意一落千丈。官府的商税、市税随之锐减,各级官员的“常例”收入也大打折扣。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几个州府的知府、通判们,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向了梁山,自己库房日渐空虚,政绩考核眼看就要不合格,心中对梁山的怨恨与恐惧与日俱增。他们不敢承认是自己治下不平、盘剥过甚才逼走了商旅,更不敢提梁山与各寨盟约、维持商道安全的事实。几番密议之后,一道道措辞严厉、充满诬蔑的奏报,被六百里加急送往了东京汴梁。 奏报中,将王伦描绘成杀人不眨眼、野心勃勃的巨寇,将梁山势力说成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匪帮,声称其已占据州县(实则只是控制了几个庄子),切断漕运(实则漕运更畅),为害一方,致使民生凋敝(实则是他们自己税收锐减),恳请朝廷即刻发天兵清剿,以靖地方。 奏报摆在了宋徽宗赵佶的龙书案上。这位道君皇帝正忙着欣赏新得的字画,琢磨着如何扩建他的皇家园林,看到这些告急文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出兵?那可是要花大把银子的!如今国库本就不充裕,东南有方腊,河北有田虎,淮西有王庆,处处都要用兵,哪里还有余钱去剿一个躲在水泊里的草寇? 殿帅府太尉高俅却是力主剿灭。他与梁山仇深似海,义子被废,大将折损,颜面扫地,恨不得立刻将王伦碎尸万段。他出班奏道:“陛下!王伦此獠,狼子野心,如今盘踞梁山,结交匪类,垄断商路,其志非小!若不及早剿除,恐成心腹大患,届时悔之晚矣!臣愿亲提大军,踏平梁山泊!” 然而,朝中并非只有高俅一种声音。一些较为清正,或消息灵通的大臣,对此提出了异议。 一位老臣出班道:“陛下,高太尉所言,未免危言耸听。据老臣所知,那梁山泊虽聚众万余,却从未主动攻打过州府城池。其与周边山寨盟约,所为者,乃是维护商路,收取平安钱,与寻常流寇截然不同。奏报中所言‘烧杀劫掠、占据州县’,恐是地方官员为推卸税赋不足之责,夸大其词所致。” 另一位大臣也附和道:“是啊,陛下。如今四方不宁,国库空虚。梁山虽众,却偏安一隅,并未公然反叛。若贸然兴兵,劳师靡饷,胜负难料。万一战事不利,反而助长其气焰。依臣之见,不若……行招安之策。” “招安?”赵佶眼睛微微一亮。这倒是个省钱省力的法子。若能不动刀兵,便将这伙强人收编,岂不是美事一桩?既解决了地方之患,说不定还能得一支能征善战之师,去剿灭方腊、田虎。 高俅闻言大急:“陛下!万万不可!王伦狡诈异常,岂会真心受抚?此乃养虎为患!” 但“省钱”二字深深打动了徽宗。他摆了摆手,制止了高俅的争辩,问道:“若行招安,众卿以为,派何人为使妥当?” 之前主张招安的老臣推荐道:“太尉宿元景,为人持重,素有清名,且与江湖中人少有瓜葛,或可当此任。” 宿元景在朝中属于相对中立,不太参与党争的人物,名声尚可。赵佶觉得此人靠谱,便下了决断:“准奏。即命太尉宿元景为招安使,携朕诏书,前往梁山泊,招抚王伦等一众人等。若其愿受招安,既往不咎,并量才录用。” “陛下圣明!”主和派大臣齐声颂扬。 高俅脸色铁青,却也无法再反驳,只得恨恨地瞪了那几个主张招安的大臣一眼,心中暗骂不休。 一纸招安的诏书,即将离开东京,送往那已是风云际会的八百里水泊。这突如其来的招安,对于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梁山而言,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陷阱?聚义厅内的王伦,尚不知晓,一场不同于刀光剑影的考验,正悄然来临。 第63章:新政定岁启新元,家宴融情感旧恩 腊月二十,一道盖着梁山泊王大寨主印信的告示,贴遍了梁山本寨、李家庄、扈家庄、祝家庄以及各营驻地、大小工坊的布告栏。告示内容不长,却字字如珠,在凛冽的寒风中点燃了一把熊熊的暖火。 告示曰:“寨主谕:为彰天道,顺人情,定民时,自今年始,以正月初一为‘春节’,乃万象更新之始。届时,山寨上下,除必要值守之将士、工役外,无论头领士卒、工匠庄客,一律休假三日!另,值此新春佳节,特赐下节日犒赏:每人猪肉十斤、棉布五丈、糖二两、油半斤,并加发一月饷钱!望我梁山上下,共享太平,同庆新春!” 这告示一出,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震天价的欢呼与沸腾! “春节?放假三天?还有肉、有布、有糖、有油,还加饷钱?!” “俺不是在做梦吧?十斤猪肉!够全家吃上好几顿荤腥了!” “五丈棉布!婆娘和娃儿都能做身新衣裳过年了!” “王伦寨主万岁!梁山万岁!” 底层士卒、普通工匠、庄户人家,何曾受过这等厚待?以往在官府治下,年关如同鬼门关,催租逼税的胥吏比鬼还凶。便是落草为寇,也不过是头领们大吃大喝,底下人分些残羹冷炙。像梁山这般,从上到下,不分尊卑,人人有份,且份量如此丰厚的节赏,简直是闻所未闻! 市场瞬间被引爆了!虽然离开春节还有十来天,但李家庄、扈家庄的集市已然人山人海。领到第一批赏赐(或预支了饷钱)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涌入市场,购买搭配猪肉的蔬菜、打酒、扯花布、买红纸鞭炮……商贩们笑得合不拢嘴,货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价格虽有上涨,但在梁山“督查营”的干预下,并未出现恶性抬价。整个梁山势力范围内,虽天寒地冻,却处处洋溢着一种热烈、欢快、充满希望的节日氛围,年味浓郁得化不开。 除夕之日,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更添几分年意。梁山聚义厅前,早已摆好了香案祭品。王伦率领林冲、鲁智深、武松、杨志、花荣、阮氏兄弟、张顺、石秀、朱贵等所有在寨头领,身着整洁衣甲或礼服,肃立于风雪之中。 吉时已到,王伦亲手点燃高香,对着天地牌位,朗声祝祷:“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弟子王伦,率梁山泊众兄弟,谨以清酌庶羞,祭告天地神灵!自我等聚义梁山,立志替天行道,保境安民。幸蒙天地垂怜,兄弟用命,方有今日山寨之兴旺,百姓之安乐!今值岁除,万象更新。伏乞上天,继续庇佑我梁山,风调雨顺,兄弟同心,扫除奸佞,共襄义举!谨祭!” 声音庄重肃穆,在风雪中传开。众头领皆躬身行礼,神色虔诚。这场祭祀,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精神的凝聚与誓言的重申。 祭祀完毕,聚义厅内,盛大的除夕团圆宴正式开始!数十张八仙桌摆满了美酒佳肴,中间巨大的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王伦、林冲等核心头领与欧鹏、项充等尚未离去的客寨头领(部分因路途或事务暂留)同坐主桌,其余头领分席而坐。 没有尊卑森严的座次,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大碗的酒,大块的肉,豪放的笑声,真诚的祝福,充满了整个大厅。鲁智深与李逵抱着酒坛拼酒,武松与杨志畅谈刀法,阮小七拉着张横、童威等人讲述江上趣事……气氛热烈而融洽。 酒至半酣,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那熟悉的旋律再次响彻聚义厅: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 这一次,歌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整齐,都要嘹亮,都要充满感情!无论是梁山老兄弟,还是新入伙的头领,亦或是暂留的客寨首领,都被这巨大的幸福感与归属感所包围,放声高歌,用这粗犷的歌声辞别旧岁,迎接充满希望的新年。许多头领唱着唱着,眼角竟有些湿润,他们想起了各自的漂泊与苦难,更感慨于在梁山找到的这份前所未有的安定与荣耀,对王伦的拥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正月初一,雪后初霁,阳光洒在银装素裹的梁山,分外妖娆。王伦推却了其他头领的宴请邀请,只带着两名亲随,来到了林冲位于后山的一处清净院落。 这里是王伦特意为林冲和扈三娘安排的新居,虽不奢华,却宽敞明亮,充满了家的温馨。今日,林冲设下家宴,单独款待王伦。 见王伦到来,林冲与已明显显怀的扈三娘一同在门口迎接。扈三娘脸色红润,虽腹部隆起,行动略有不便,但眉宇间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幸福与柔和,昔日的飒爽英气中更添了几分温婉。 “哥哥来了!快请进!”林冲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愉悦的笑容,亲自将王伦迎入屋内。 屋内炭火温暖,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好的“好汉香”。没有聚义厅宴席的喧嚣,只有家人般的宁静与温馨。 “哥哥,请上坐。”林冲执意让王伦坐了主位,自己与扈三娘陪坐一旁。他亲自为王伦斟满酒,举杯道:“哥哥,这第一杯酒,林冲敬你!若非哥哥,林冲早已是沧州道上一孤魂野鬼,焉能有今日之家室安稳?此恩此德,林冲没齿难忘!”说罢,一饮而尽。言辞恳切,虎目中隐有泪光闪动。 王伦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举杯饮尽,看着林冲和扈三娘,笑道:“教头兄弟言重了。你我兄弟,生死与共,何分彼此?能看到兄弟你家庭美满,即将添丁进口,王某心中,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扈三娘也以茶代酒,敬王伦:“王伦哥哥,三娘也敬您。若非哥哥当日义释并成全,三娘与夫君……”她说着,脸上泛起红晕,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伦笑着饮了,看着这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夫妻,看着这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小家庭,再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心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改变了林冲的命运,也改变了梁山众多好汉的命运,更在这乱世之中,为无数人开辟了一片难得的安宁之地。 家宴之上,三人闲话家常,其乐融融。林冲说起对未来孩儿的期待,扈三娘说起孕期趣事,王伦则分享了些山寨建设的规划。温暖的屋内,笑语盈盈,与窗外冰雪世界的清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温馨的家庭氛围,深深触动了王伦和林冲。林冲是劫后余生,倍加珍惜;王伦则是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权力的成就感。他们都明白,守护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幸福,便是他们继续奋斗下去的最大动力。 窗外,夕阳西下,将雪地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新的一年,就在这温暖与希望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64章:旧友新职叙前缘,蒙学鼎革塑未来 春节的喜庆气氛如同梁山上空尚未散尽的炊烟,依旧袅袅萦绕,但山寨庞大的机器已然随着假期的结束,重新高效地运转起来。各营恢复了操练,工坊传出了熟悉的敲打声,商队的驼铃再次回荡在通往四方的道路上。 这一日,王伦将身体已大致康复的戴宗唤至聚义厅偏室。 “戴院长,如今身体可大好了?”王伦关切地问道。 戴宗连忙躬身:“劳哥哥挂念,戴宗已无大碍,随时可为山寨效力!”他精神矍铄,显然对重获新生并能在梁山立足充满期待。 王伦点点头,正色道:“如此甚好。我意,任命你为谛听营指挥使,辅助朱贵兄弟,总管山寨情报搜集、传递之事。你昔日任职江州,于官场民间皆有门路,更兼……嗯,”王伦说到这里,语气略带一丝好奇,笑问道:“江湖盛传院长有‘甲马’神行之法,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若真有此术,于我‘谛听营’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啊!” 戴宗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讪讪地挠了挠头,苦笑道:“哥哥莫要取笑。那‘甲马’之说,不过是……不过是早年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故弄玄虚,唬人的玩意儿。哪里真有什么神行法术?无非是戴宗天生脚力比常人好些,耐力也足些,加之懂得些调息奔走之法,故而能比寻常信差跑得更快、更久些罢了。日行数百里或有可能,这日行千里……实是夸大其词,当不得真。” 王伦听了,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不过,即便没有甲马,院长这身超凡的脚力与耐力,亦是万中无一的天赋,正合‘谛听营’之用!日后情报传递,便有劳院长多费心了!” 戴宗见王伦毫不介怀,反而更加看重他的实际能力,心中感动,肃然领命:“戴宗必竭尽所能,不负哥哥重托!” 安排妥当戴宗职位,王伦想起一事,便道:“院长且随我去一趟扈家庄,探望一位故人。” 二人轻装简从,策马下山。戴宗心中疑惑,不知王伦要去扈家庄见谁。行至半途,路过一处新建的、规模不小的院落,但闻里面传来阵阵稚嫩的读书声。院门匾额上书“梁山蒙学堂”五个大字。 王伦勒住马,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这便是安置流民孩童的学堂,走,进去看看。” 守门的庄客见是寨主亲至,连忙行礼放行。二人步入庭院,只见几间宽敞明亮的教舍内,坐满了年龄不一的孩童,大多衣衫虽旧却浆洗得干净。一位老学究模样的先生,正手持戒尺,领着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诵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而整齐,小脸上满是专注。窗外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映着他们求知的眼神,显得格外安宁而充满希望。 戴宗看着这景象,不禁赞叹:“哥哥仁德,这些流离失所的孩子,竟能在梁山读书识字,实乃再生之德!” 然而,王伦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敛去,眉头微蹙。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走到另一间稍大些的教室窗外,只听里面正在讲解《论语》中的“学而时习之”,先生引经据典,说的多是忠君爱国、恪守礼法那一套。 王伦摇了摇头,转身对戴宗低声道:“走吧。” 离开学堂,重新上马,王伦一路沉默,若有所思。戴宗察言观色,不敢多问。 抵达扈家庄,来到吴用静养的院落。吴用的伤势早已痊愈,但王伦并未强迫他参与山寨具体事务,只让他在此静读休养。听闻王伦到来,吴用忙迎出屋外。 “王伦寨主大驾光临,吴用有失远迎!”吴用拱手施礼,气色比之初上梁山时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仍带着几分读书人特有的清傲与落寞。 “学究客气了,近来可好?”王伦笑着还礼,随即侧身引见,“这位是新任‘谛听营’指挥使,戴宗院长。院长,这位便是智多星吴用学究。” “戴宗?”吴用目光一闪,看向戴宗,脸上露出讶异之色,“可是江州那位‘神行太保’?” 戴宗更是惊讶,他仔细打量吴用,忽然想起一事,失声道:“你……你莫非是东溪村的吴用先生?数年前,在下途径郓城,曾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蒙先生赠银解困!” 原来二人竟有旧交!王伦心中了然,难怪当初在江州借用吴用名帖,戴宗并未深究,原来真有这份香火情在。 吴用也忆起往事,感慨道:“不错,正是吴某。不想一别数年,竟在此处重逢,戴院长竟也上了梁山?”他看向王伦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深意。当初王伦派人劫囚,又借他名号结交戴宗,这份心机与手段,实在不容小觑。 三人进屋落座,叙了一番旧情。吴用叹道:“吴某在此静养,虽足不出户,却也听闻梁山如今气象万千,兵强马壮,商贸繁荣,更兼收容流民,兴办学堂……王伦寨主所为,实非常人能及。”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既有佩服,也有一丝自身抱负未能施展的怅惘。 王伦摆摆手,正色道:“学究过誉了。梁山能有今日,非王某一人之功,乃众兄弟齐心之力。不过,今日前来,确有一事,非学究不能胜任。” “哦?寨主请讲。”吴用神色一肃。 “方才我来时,路过蒙学堂。”王伦将话题引回,“孩童读书,本是好事。但我观其所学,仍是《三字经》、《百家姓》、四书五经,先生所教,不外乎忠君礼法,科举仕途。”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吴用:“学究以为,在这天下崩乱、赵宋朝廷昏聩不明之际,我等在梁山,还要教孩子们这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旧道理吗?他们学成之后,是去考那腐朽的科举,为那昏君奸臣效力?还是继续回到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重复他们父辈的苦难?” 吴用被问得一怔,陷入沉思。 王伦继续道:“梁山要走的,是一条新路。我们的孩子,需要学的是明辨是非的道理,是实用的算学、格物(物理)知识,是强身健体的武艺,是忠于梁山、忠于袍泽、忠于脚下这片土地的新义!我们需要的是能建设梁山、保卫梁山的栋梁,而不是旧王朝的顺民和官僚!”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吴用耳边炸响。他饱读诗书,自然知道王伦所言,实是对千年以来儒家教育体系的根本性质疑与挑战!但细细想来,在这乱世,固守旧学,确乎不合时宜。 “寨主之意是……”吴用眼中闪烁着思想碰撞的火花。 “我意,在梁山设立教育司,总管山寨所有孩童、乃至有志青年的教育事宜!”王伦目光灼灼地看着吴用,“恳请学究出山,担任这教育司统领!首要之务,便是废止旧教材,编订新课本!剔除那些迂腐忠君的内容,加入算学、地理、律法(梁山律)、格物常识、乃至我梁山‘替天行道’之义理!构建一套全新的,属于我梁山自己的课程体系!为梁山的未来,塑造新的魂魄!” 吴用听着王伦描绘的蓝图,只觉得一股久违的热血在胸中激荡。编修教材,塑造学风,这可是开宗立派、影响后世的大事!远比在某个山寨做个谋士,或者去考那虚无缥缈的功名,更有意义!王伦将此重任交予他,是何等的信任与器重! 他深吸一口气,离席起身,对着王伦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吴用……飘零半生,所学几成废纸!蒙寨主不弃,委以如此重任!编修新学,塑我梁山之魂,此乃千秋功业!吴用……敢不从命?必竭尽驽钝,肝脑涂地,以报寨主知遇之恩!” 看着吴用眼中重燃的斗志与光彩,王伦知道,这位智多星,终于真正找到了在梁山的定位和价值。教育的变革,将是梁山未来最深沉,也最持久的力量源泉。 第65章:庙堂风动议招安,梁山水阔蓄宏图 春节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一道来自东京汴梁的密报,便由“谛听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王伦的案头。密报内容简明扼要:官家已决意对梁山泊行招安之策,派遣太尉宿元景为招安使,不日即将启程。 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王伦并未迟疑,立刻下令击鼓聚将,召集林冲、鲁智深、武松、杨志、花荣、阮小五、阮小七、朱贵、张顺、曹正、李应、扈成等十余位核心头领,于聚义厅密室紧急商议。 厅内气氛凝重,炭火盆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王伦将密报传阅下去,待众人看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诸位兄弟,朝廷招安使即将到来。此事关乎我梁山未来走向,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陷阱,需我等共同议定。诸位有何想法,但讲无妨,今日畅所欲言。” 话音刚落,性烈如火的鲁智深便第一个跳了起来,虬髯戟张,声若洪钟:“直娘贼!招个鸟安!那赵官家坐在金銮殿上,何曾管过俺们死活?高俅老贼害得林冲兄弟家破人亡,害得多少好汉走投无路!如今见俺们势大,便想来捡便宜?洒家第一个不答应!这梁山泊自由自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替天行道,岂不快活?何必去受那昏君奸臣的窝囊气!” 武松亦是面色冷峻,按着腰间的雪花镔铁戒刀,沉声道:“鲁大师所言极是!朝廷无道,方才逼反天下英雄。我等在梁山,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间对得起兄弟百姓。若受了招安,岂不是自缚手脚,将来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何况,那高俅岂会与我等干休?只怕是缓兵之计,日后寻个由头,便能将我等尽数害了!” 阮小七也嚷嚷道:“就是!咱们在水泊里逍遥快活,官军来了便打,打不过便走,凭这八百里水泊,谁能奈何咱们?何必去磕头做官,看人脸色!” 这些草莽出身、深受官府迫害的头领,对朝廷有着天然的、深刻的不信任,抵触情绪极为强烈。 然而,林冲、杨志等曾为朝廷军官的头领,神色则更为复杂。林冲沉吟片刻,开口道:“哥哥,诸位兄弟,招安之事,确需慎重。朝廷诚意几何,难以预料,鲁大师、武松兄弟所虑,不无道理。然,若一味拒绝,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皮,恐招致更大规模的围剿。如今四方动荡,朝廷或无力集结重兵,但若将其逼急,倾力来攻,于我梁山而言,亦是巨大压力。” 杨志也叹了口气,他背负着杨家将的门楣,对朝廷总有一丝难以割舍的情结:“若能得个正经出身,光耀门楣,统兵报国,自是好事。只是……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只怕难有我等立足之地。” 负责情报与对外的朱贵则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哥哥,据各地眼线回报,田虎、王庆、方腊势头正猛,朝廷焦头烂额,此次招安,或许确有几分息事宁人、集中力量对付其他三寇的意图。此乃我梁山争取时间,壮大自身的良机。” 曹正和李应、扈成则更关注实际利益。曹正道:“如今我梁山工坊初具规模,商贸网络刚刚铺开,急需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若能与朝廷达成某种默契,哪怕只是暂时的和平,对我等积累钱粮、发展生产大为有利。” 李应和扈成也点头附和,他们经营庄园,深知稳定对于经济发展的重要性。 王伦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发言,心中条理渐渐清晰。待众人声音稍歇,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手指划过梁山及周边区域。 “诸位兄弟所言,皆有道理。”王伦总结道,“拒绝招安,快意恩仇,固然痛快,但必将面临朝廷持续的军事压力,于我梁山眼下埋头发展不利。接受招安,则前途未卜,恐入牢笼。”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然,无论招安与否,我梁山自身必须明确方向,积蓄实力!我以为,当前阶段,我梁山核心要务有三!”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争取稳定的外部环境,谋求时间,快速发展壮大!无论朝廷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们可借此机会,与其周旋。即便虚与委蛇,也要为梁山换来宝贵的喘息与发展之机!此乃‘缓兵之计’!” 接着,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加重:“第二,军备,是稳定的基石,更是未来发展的根本保障!绝不能因可能到来的和平假象而松懈!各营操练必须加强,工坊军工生产必须扩大,新式火器、战船研发必须加速!唯有手握强兵,方能进退自如,无惧任何威胁!此乃‘自强之道’!”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斩钉截铁:“第三,经济,是军备壮大的前提条件,更是梁山长治久安的根基!要继续扩大工坊,拓展商路,积累财富。有了钱粮,才能养兵、造械、吸纳流民、改善民生!此乃‘固本之策’!” 王伦环视众人,声音沉雄:“故而,对待招安,我意:不主动拒绝,亦不轻易应承。虚与周旋,拖延时间,借此良机,加速我军备,厚植我根基!待我兵精粮足,羽翼丰满之日,无论朝廷是何态度,天下是何局面,我梁山皆可从容应对!” 这一番高屋建瓴的分析,将招安之事置于梁山整体发展战略之下,顿时让众头领豁然开朗。即便是最初强烈反对的鲁智深、武松,也意识到暂时稳住朝廷,对梁山积蓄力量至关重要。 “哥哥深谋远虑,我等不及!”林冲由衷赞道。 “就依哥哥之计!咱们表面跟他谈谈,暗地里该练兵练兵,该赚钱赚钱!”阮小七也明白了其中关窍。 众人纷纷点头,意见迅速统一。 方向既定,王伦立刻分派任务:林冲、鲁智深、武松加紧各营操演;杨志、花荣督导骑兵、弓弩训练;阮氏兄弟、张顺整顿水军,确保水泊安全;朱贵、戴宗严密监视朝廷动向及周边势力反应;曹正、李应、扈成则全力保障工坊生产与商贸流通。 众人领命,雷厉风行地各自行动去了。 会后,王伦单独留下阮小二。 “小二兄弟,陆上商路虽通,然终究受制于各方势力与地理限制。我意,命你探索从海上向北,通往辽东地区的海上航线。”王伦指着地图上漫长的海岸线,“辽东盛产良马、皮毛、人参药材,皆是我梁山急需之物。若能开辟稳定海路,不仅可获此利,更可绕开朝廷与各方势力的耳目,为我梁山另辟一条生命线!” 阮小二眼中精光一闪,海上航行虽风险更大,但收益无疑也更高,而且更具战略意义。他抱拳沉声道:“哥哥放心!阮小二必竭尽全力,探明此路!” 就在梁山紧锣密鼓布局未来之际,外部世界也并未静止。芒砀山在从梁山采购了一批精良军械,尤其是强弓硬弩之后,实力大增。混世魔王樊瑞虽未亲至绿林大会,但其麾下项充、李衮凭借新装备,接连攻掠了徐州境内的几处豪强庄园乃至一座防备松懈的县城,缴获极丰。当地官府兵力不足,征剿不力,竟让芒砀山的人马在徐州一带愈发横行无忌,声势渐壮。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精良军械在乱世中的巨大价值,以及梁山工坊产出的巨大吸引力。 梁山水泊之上,看似因招安风波而波澜微兴,实则水下暗流汹涌,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正在这看似“和谈”的帷幕之后,加速孕育、积蓄。 第66章:远交近贸布暗棋,蒙学新策塑根基 聚义厅内,炭火无声地燃烧,映照着王伦深邃的眸光。他面前摊开的地图上,除了梁山泊所在的山东,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的势力范围亦被朱砂清晰地勾勒出来,如同三块灼热的烙铁,烫在已然千疮百孔的大宋版图之上。 “诸位兄弟,”王伦的声音在静室中回荡,仅有的听众是林冲、吴用、朱贵、戴宗、石秀等寥寥数位核心谋士与执行者,“朝廷招安在即,无论结果如何,我梁山皆需未雨绸缪。如今朝廷主力被田虎、王庆、方腊三寇牵制,此乃我天赐良机,却也是双刃之剑。” 他手指点向那三块朱砂区域:“若此三寇败亡太快,朝廷便可腾出手来,集中全力对付我梁山。反之,若他们能与朝廷长期周旋,甚至……势均力敌,则我梁山压力大减,发展空间更为广阔。” 朱贵若有所思:“哥哥之意是……要暗中助此三寇一臂之力?” 王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助,却非派兵助战。我梁山要做的,是派使者,秘密联络此三处势力。” 他环视众人,抛出石破天惊之论:“表达善意,建立联系是其一。真正的目的,是与他们做生意!他们攻城略地,需钱粮,更需军械!我梁山工坊所出之精良刀枪、弓箭、甲胄,乃至未来凌振所研之火器,皆可作价卖与他们!如此,我梁山既能赚取巨额利润,充实府库,又能以军械暗中支持他们,使其拥有更持久对抗朝廷的能力,不至于迅速败亡。此乃一举两得,既能赚钱,又能借力!” 此计可谓大胆至极,亦险恶至极!将精良军械贩卖给其他反王,无疑是资敌,亦是玩火。但若操作得当,确能极大牵制朝廷,为梁山赢得宝贵的发展窗口。 林冲眉头微蹙:“此计虽妙,然风险极大。使者人选,关乎成败,更关乎性命。需得机敏果决,胆大心细,更需忠贞不二。” 众人皆陷入沉思。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泄露,梁山将同时成为朝廷与其他三方势力的公敌。 王伦目光在戴宗和石秀身上停留片刻,沉吟道:“戴宗兄弟脚力迅捷,善于应变,曾行走江湖,见识颇广;石秀兄弟胆大心细,机警过人,临危不乱。你二人搭档,一明一暗,一快一稳,或可担此重任。” 戴宗与石秀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石秀率先抱拳,声音斩钉截铁:“哥哥将此重任交付,是信得过石秀!刀山火海,俺也闯了!” 戴宗亦肃然道:“戴宗必谨慎行事,不负哥哥所托!” “好!”王伦沉声道,“此事绝密,除在场之人,不得泄露分毫。你二人先行准备,挑选得力助手,拟定路线与联络方式。具体售卖何种军械,数量多少,价格几何,稍后与曹正详细商议。记住,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即刻撤回!” “遵命!”二人领命,深知肩上千钧重担。 就在梁山暗中布局天下棋局之时,朝廷的招安使团,历经跋涉,终于抵达了济州府。 济州知府刘产与兵马统制韦忠,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接待太尉宿元景的宴席上,迫不及待地大倒苦水,将梁山描绘得如同地狱修罗场。 “宿太尉!您可算来了!”刘产哭丧着脸,“那梁山泊王伦,实乃巨奸大恶!拥兵数万,霸占水泊,垄断商路,致使我济州府税收锐减,民生凋敝啊!” 韦忠也添油加醋:“不仅如此,那伙贼寇还时常下山劫掠,攻打庄院,杀伤官军,无恶不作!下官几次征剿,皆因贼势浩大,水路复杂而失利,实在是有负皇恩,有负太尉信任!” 他二人绝口不提梁山与各寨盟约维护商道、收容流民之事,更不提自己治下贪腐横行、才逼得商旅百姓投奔梁山,只将一切罪责都推到梁山头上。 宿元景端坐主位,面容清癯,眼神平静,听着刘产与韦忠声泪俱下的控诉,并未轻易表态。他虽久在京城,但也并非对地方事务一无所知。梁山势大是真,但是否真如这两人所说般十恶不赦、主动为祸,他心中存疑。尤其是沿途行来,虽见一些地方略显萧条,却也未见到想象中烽烟遍地、十室九空的惨状。 “二位大人稍安。”宿元景缓缓开口,声音平和,“本官奉旨招安,自有主张。梁山情形,本官会亲自探查。还望二位大人提供详尽卷宗,并将本官抵达的消息,通报梁山,约定会面之期。” 刘产与韦忠见宿元景并未如他们期望那般立刻勃然大怒,发誓剿贼,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却也只得连声应承下来。 与此同时,梁山上,王伦正与吴用深入探讨着关乎梁山未来的另一件大事——教育。 在吴用暂居的小院内,两人对坐品茗。王伦直接切入主题:“学究,蒙学堂旧制,必须革除。孩子们在学堂,不该只学那些虚无缥缈的圣贤之言,更该学些实实在在的本事。” 他屈指数来:“其一,武术。乱世之中,强身健体,亦是自保之道。不必求人人都成万人敌,但需筋骨强健,知晓些拳脚棍棒的基础。” “其二,认字。读书明理,通达信息,此为基础,不可或缺。但所学内容,需摒弃空洞说教,侧重实用文牍、地理常识、律法条文(指梁山自定规章)。” “其三,算数。小至日常买卖,大至军粮调配、工坊核算,皆离不开算学。此乃经世致用之学,务必精通。” “其四,基本生活技能。如辨识药材、简单农事、工匠常识,乃至游泳操舟(针对水泊环境)。让孩子们知晓生活之不易,掌握立足之根本。” 吴用听着王伦一条条阐述,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这完全颠覆了千年以来的教育传统,将教育的重心从培养“仕宦”转向了培养“有用之人”。他抚掌叹道:“哥哥之见,真乃振聋发聩!如此育人,方是真正为我梁山未来计!所学皆有所用,所练皆有所长!若依此施行,十数年后,我梁山之后辈,将是个个能文能武,通晓实务的栋梁之材!” 他越说越激动,起身踱步:“然,此等新学,无现成教材可用。吴用不才,愿广纳贤才,招募那些虽科举不利,却精通算学、格物、医理、武艺的实干之士,共同编纂新教材!根据哥哥所定之纲目,分门别类,由浅入深,编撰成册!” 王伦大喜:“如此甚好!此事便全权交由学究!所需银钱、人手,尽管开口。教材编成之后,”他看向一旁侍立的书记官,“便由毕昇的‘印刷司’负责刊印,务必清晰、耐用,保证每个学子都能手持课本!” 一幅全新的教育图景,在王伦与吴用的勾勒下,逐渐清晰。这不仅仅是课程的变革,更是一场思想的启蒙,旨在为梁山塑造一代完全不同于旧时代的新人。而远方的使者即将出发,招安的使者亦在途中,梁山的内外,正同时经历着深刻而影响深远的变动。 第67章:暗流涌漕运,招安启僵局 王伦的指令下得明确而果断。他将阮氏三兄弟——小二、小五、小七,一同唤至水军指挥所,指着悬挂的运河漕运图,目光锐利。 “三位兄弟,如今陆上商路虽通,但命脉所系,仍在漕运。”王伦的手指沿着贯穿南北的大运河划过,“东京汴梁,百万人口,皇室贵族,百官衙署,皆赖漕粮供给。此乃朝廷主动脉,亦是其最敏感脆弱之处。” 阮小二凝神细听,阮小五和阮小七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神色肃然。 王伦继续道:“我并非要你们立刻截断漕运,与朝廷全面开战。现阶段,我们的目标是——暗中掌控所有来往东京的漕运。要能做到,凡北上南下的漕船、商船,皆在我梁山耳目之下,必要时,我可令其通行,亦可令其滞留。但要做得隐秘,如温水煮蛙,尽量不惊动官府,让他们即便有所察觉,也抓不住把柄,只能暗自焦躁。” 他看向阮小二:“漕运司负责摸清各条航线、船队背景、押运规律,建立关系,或威慑,或利诱,使其为我所用。” 又看向阮小五、阮小七:“水军营则负责武力保障。挑选精锐,改装快船,隐匿于水泊港汊、芦苇荡中。平时不显山露水,一旦有船队不守规矩,或官府派兵护送,便需你们雷霆出击,以‘水匪’之名,给予教训,迫其就范。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完事即走,不留痕迹。” 王伦沉声道:“漕运司与水军营需紧密配合,一明一暗,一柔一刚。我要这千里运河,看似依旧属于赵宋,实则其脉搏,已悄然握于我梁山之手!此事关乎我梁山钱粮命脉与战略主动,务必谨慎,亦务必办成!” 阮氏三兄弟听得血脉偾张,深知此任之重。阮小二抱拳,声音沉稳:“哥哥放心,阮小二必理清漕运脉络,使其渐入我彀中。” 阮小五咧嘴一笑,眼中闪着好斗的光芒:“哥哥瞧好吧,水上的活儿,俺们兄弟还没怕过谁!定叫那些不听话的船队,有来无回!” 阮小七也摩拳擦掌:“对!让他们知道,这八百里水泊,到底谁说了算!” 三人领命而去,梁山水军的触角,开始如同无形的水草,向着维系帝国生命的漕运体系,悄然蔓延。 与此同时,朝廷招安使宿元景,在济州兵马统制韦忠及五百官兵的“护送”下,抵达了梁山势力范围的前沿——原祝家庄地界,如今梁山祝家庄据点管辖下的一处险要关口。 关墙之上,“梁”字大旗迎风招展。守关的是一位步军都头,见到官军旗号,并不惊慌,依照规程,派人出关喊话:“来者可是朝廷招安使?按我梁山规矩,为保境内安宁,所有人员,需解下兵器,方可入关!” 韦忠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他身为朝廷统制,带着太尉前来招安,已是屈尊降贵,如今竟要被一群草寇要求缴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肆!”韦忠策马向前,厉声喝道,“本官乃济州兵马统制,护送宿太尉前来宣旨招安!尔等草寇,安敢如此无礼?速速开关迎接宿太尉,否则大军一到,踏平你这小小关隘!” 关上都头不卑不亢,朗声回道:“这位将军,此乃我梁山定例,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守这规矩!入我境内,便需解兵,以确保双方安全,方便会谈。若将军不愿,便请回吧!” 韦忠气得脸色铁青,手按剑柄,几乎就要下令强攻。他身后的官兵也一阵骚动。 “韦统制。”宿元景在车驾中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是梁山规矩,客随主便。我等是来宣示天恩,招抚良善,非是来征剿的。动刀动枪,成何体统?” 韦忠憋着一肚子火,却不敢违逆太尉,只得恨恨地瞪了关上一眼,下令部队后退百步扎营,但坚决不肯解除武装。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梁山方面提出了折中之法。既然官军不愿解兵入关,那便在关前开阔处,临时搭建帐篷,作为会谈之所。 很快,几顶帐篷立了起来。宿元景只带了少数文吏和护卫,步入中间最大的帐篷。韦忠则全身披挂,按剑立于帐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梁山士卒,如同随时准备扑击的猛虎。 不多时,梁山方面的人也到了。来的并非王伦,而是朱贵。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带着两名随从,从容入帐。 “梁山泊朱贵,见过宿太尉。”朱贵拱手行礼,礼数周到,却并无谄媚之色。 宿元景打量了一下朱贵,见他举止沉稳,气度不凡,心中对梁山的观感又微妙了一分。他示意朱贵坐下,寒暄几句后,便直入主题,宣读了朝廷的招安条件。 条件听起来颇为“优厚”:朝廷赦免梁山众人过往一切罪责。王伦授苏州团练使,离开梁山,赴任地方。其余大小头领,亦根据情况,分授各地州府兵马都监、提辖之类的闲散武职,分散安置。梁山士卒愿意归农者,发给路费遣散;愿意继续从军者,则打散编入各地官军。 宣读完,宿元景看着朱贵,缓缓道:“此乃陛下天恩,望王伦寨主及诸位好汉,能体察圣意,早日归顺朝廷,报效国家,也不负一身本事。” 帐内一片寂静。朱贵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深沉了几分。这条件,看似给了官职,实则是要将梁山彻底瓦解!头领调离老巢,士卒分散改编,梁山聚义之心、经营之基,将瞬间化为乌有。王伦那个苏州团练使,更是明升暗降,远离根基,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 朱贵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拱手道:“太尉厚意,朱贵代我家寨主及众兄弟心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寨主与各位头领共同商议,不敢擅专。这诏书,朱贵先带回山寨,禀明寨主后再行回复,如何?” 宿元景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梁山必然要内部讨论,便点了点头:“理应如此。那本官就在济州府,静候佳音。望王寨主能以大局为重,莫负皇恩。” 会谈在一种表面客气、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朱贵拿着那份沉甸甸的招安诏书,离开了帐篷,翻身上马,在一队梁山骑兵的护卫下,向着梁山本寨疾驰而去。 韦忠看着朱贵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对宿元景道:“太尉,您看这帮贼寇,分明是毫无诚意!依下官之见……” 宿元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望着巍峨的梁山方向,目光深邃:“且看他们如何回复吧。这梁山,果然不简单。” 诏书被带回了梁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块石头,将在聚义厅内,激起怎样的波澜? 第68章:太尉观流心生疑,梁山大庆得麟儿 宿元景并未立刻随韦忠返回济州府。那日关前会谈结束后,他命大队人马先回,自己则带着几名亲随,在关外寻了一处高地驻足,远远望着那处名为“净身所”的奇特设施以及排成长龙的流民队伍。 但见那些流民,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却无寻常难民常见的骚动与绝望。他们安静地排队等候,依次进入那以粗布围起的区域,出来时,虽剃去了须发,却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服,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茫然中的期盼。随后,便有梁山人员上前登记,然后引导他们或前往李家庄,或前往祝家庄方向。 宿元景心中惊疑更甚。他派一名机灵随从扮作过路商人,上前与排队流民攀谈。那随从回来禀报,言道这些流民皆是各地逃难而来,听闻梁山“替天行道”,收容流民,给饭吃,给活干,甚至孩童还能读书,故而前来投奔。那“净身所”是为了防止疫病,虽过程有些难堪,但为了活命,也无人反对。 “给饭吃,给活干……孩童还能读书……”宿元景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这与他从刘产、韦忠处听来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梁山形象,简直判若云泥!他久居京城,深知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是常事,但能将一个“贼寇”窝点描绘得如此不堪,而实际所见却颇有章法,甚至隐含仁政,这其中的反差,让他不得不深思。 “这王伦,究竟是何等样人?”宿元景望着那秩序井然的流民队伍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梁山营寨,心中的好奇与探究欲,竟压过了最初那份宣旨招安的使命感和隐隐的优越感。 回到济州府后,宿元景将所见所闻埋于心底,并未对刘产、韦忠多言,只言静候梁山回复。刘产却按捺不住,见宿元景似乎并无立刻兴兵之意,便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将王伦不肯亲迎天使、派个无名小卒(朱贵)接待、以及关前要求解兵等事,添油加醋地说成是“目无朝廷”、“狂妄自大”、“抗拒天恩”的铁证。 “太尉!您都亲眼看见了!这伙贼寇,狼子野心,毫无归顺诚意!若不发兵剿灭,必成大患啊!”刘产捶胸顿足,仿佛忠心为国。 宿元景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心中却道:若梁山真如你所言那般不堪,为何能吸引如此多流民归附?为何其治下关口井然有序,远超你这济州府城?他越发觉得,有必要亲自见一见那位神秘的梁山泊主王伦了。 梁山聚义厅内,朱贵详细禀报了与宿元景会面的经过,并将那份招安诏书呈上。 王伦接过诏书,粗略一看,便随手放在一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苏州团练使?分授闲职?打散士卒?呵呵,朝廷倒是打得好算盘,想不费一兵一卒,便拆散我梁山基业。” 林冲沉声道:“此乃毒计,绝不可应允。” 鲁智深哇呀呀大叫:“直娘贼!想让洒家离开梁山去受那鸟气?做梦!” 众头领亦是群情激愤,纷纷表示拒绝。 王伦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目光扫过在场核心头领,缓缓道:“诸位兄弟稍安勿躁。直接拒绝,固然痛快,却也给了朝廷立刻兴兵的借口。如今我等尚需时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朝廷‘好意’招安,我等岂能辜负?便与他们好好‘商量’一番。朱贵兄弟,回复宿太尉,便说诏书我等已拜读,深感皇恩浩荡。然,条件关乎万余兄弟前程,需仔细斟酌。诸如官职大小、驻地安排、士卒安置细节等,皆可再议。总之,用一个‘拖’字诀,与他慢慢周旋,讨价还价。” 朱贵闻言,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拱手道:“哥哥此计大善。虚与委蛇,拖延时日,既不给朝廷立刻翻脸的理由,又能为我等争取更多准备时间。小弟明白,这就去回复,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让那宿太尉挑不出毛病来。” 正当梁山上下为应对招安之事绞尽脑汁之时,后山林冲院落中,却传出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冬日清晨的宁静。 扈三娘经过一夜煎熬,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消息传来,聚义厅内的凝重气氛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冲散。林冲得子,这对于历经磨难、几乎断绝香火的林家而言,意义非凡!对于梁山而言,这也是一件增添人丁兴旺之气的大喜事! 王伦当即下令,全山寨今日加餐,每人赏酒一斤,以为庆贺。他亲自带着一众核心头领,前往林冲家中道喜。 院落内,充满了欢声笑语。林冲这位平日里沉稳如山岳的硬汉,此刻抱着那襁褓中皱巴巴却哭声洪亮的婴孩,激动得手足无措,虎目中泪光闪烁,望着榻上虽疲惫却满脸幸福的扈三娘,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感激。 “恭喜林教头!贺喜林教头!” “哈哈,俺们梁山也有小将军了!” 鲁智深、武松等人围着孩子,啧啧称奇,想摸又不敢摸,模样甚是滑稽。 王伦从林冲手中小心地接过孩子,看着那小小的眉眼,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和奇妙的成就感。他改变了林冲的命运,也迎来了这个新生命。 “教头,三娘,可喜可贺!这孩子,便是我梁山未来的希望!”王伦笑道,“可曾想好名字?” 林冲与扈三娘对视一眼,林冲恭敬道:“正要请哥哥赐名!” 王伦沉吟片刻,看着窗外虽寒冷却透着一丝生机的天空,又看看怀中安睡的婴儿,以及林冲那充满期盼与新生喜悦的眼神,缓缓道:“乱世之中,平安是福。愿此子一生平安,亦愿我梁山能护佑更多百姓安康。不若,便叫‘林安’如何?” “林安……林安……”林冲喃喃念了两遍,只觉得这名字朴实无华,却寄托着最深切的祝愿,重重抱拳,“多谢哥哥赐名!林安……好!就叫林安!” 一时间,道贺声、欢笑声充满了整个小院。杀猪宰羊,美酒飘香,梁山上下一片欢腾,为这乱世中降临的新生命,也为梁山愈发稳固的根基与凝聚力而庆祝。招安的阴云,似乎也被这冲天的喜气暂时驱散了几分。 宿元景在济州府收到的,先是梁山“诚意十足”表示需要时间商议细节的回复,紧接着便是梁山上下大庆林冲得子的消息。这让他对梁山的观感愈发复杂,那个素未谋面的王伦的形象,在他心中也越发神秘莫测起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亲自见上王伦一面。 第69章:仁政泽被添丁喜,铁骑扬威援盟约 林冲得子的喜庆气氛尚未在梁山上空完全消散,另一桩喜讯又接踵而至——武松的妻子花小妹,也被诊出了身孕! 接连的喜讯,让王伦在欣喜之余,更深思一层。在这医疗条件简陋、生存艰难的乱世,生育对于普通家庭,尤其是对于母亲与婴孩而言,无异于一道鬼门关。梁山欲要长治久安,人丁兴旺是根本,而保障妇孺,更是重中之重。 聚义厅内,王伦召集众头领,颁布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命令: “自即日起,凡我梁山治下,所有士卒、工匠、庄客之家,妻子生产,产妇一律享受半年产假,期间钱粮照发,免除一切劳役,专心休养抚育!此外,每名新生儿,每年由公库发放婴儿抚养费十两白银,直至其年满十六岁!” 此令一出,聚义厅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价的欢呼!尤其是那些已成家或有家小的头领士卒,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半年产假!钱粮照发!还有抚养银!” “十六年!每年十两!天爷啊!这……这真是……” “俺那婆娘前年生产,没出月子就得下地干活,娃儿也没保住……要是早有这规矩……”一个中年士卒说着,竟哽咽起来。 这道命令,如同温暖的春风,瞬间吹遍了梁山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妇女们,听闻此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个视女子生产为寻常、甚至常因难产或产后劳累而丧命的时代,梁山竟给予如此长的休养期和实实在在的金钱补助!这不仅仅是优待,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与关怀!许多妇人聚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纷纷感念王伦寨主的恩德,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重视的荣耀。这道“育令”,比任何武力征服和财富赏赐,都更深刻地赢得了底层人心,梁山的凝聚力,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梁山内部因其仁政而欢欣鼓舞之时,外部威胁已然临门。 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对境内桃花山李忠、周通等贼寇本就视为眼中钉,如今听闻其与梁山结盟,更是寝食难安。他深知梁山势大难制,便想先拿软柿子开刀,既可震慑绿林,也可向上峰表功。于是,他派出手下统制骁将陶达,率领三千青州兵,进剿桃花山。 李忠、周通武艺本就寻常,麾下喽罗更非训练有素的官军对手。甫一接战,便被打得大败,只得舍弃山下营寨,狼狈逃回山上,凭借险要地势,苦苦据守。陶达挥军将桃花山团团围住,日夜攻打,形势岌岌可危。 万般无奈之下,李忠只得派出心腹,冒死突围,星夜兼程赶往梁山求救。 求救信送到王伦手中,他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桃花山是绿林盟约的重要一员,若坐视其被官军剿灭,不仅盟约威信扫地,其他依附山寨亦会人心惶惶,朝廷更会气焰嚣张。 “必须救!”王伦斩钉截铁,“不仅要救,还要救得漂亮,打出我梁山的威风,让朝廷知道,动我盟约兄弟,需付出代价!” 他略一思忖,当即点将:“花荣兄弟,命你率一千骑兵营精锐,即刻出发,驰援桃花山!以你神射,先挫敌锐气!” “鲁智深兄弟,命你率两千步军精锐,随后接应,稳扎稳打,协同花荣兄弟,击溃官军!” “得令!”花荣与鲁智深慨然应诺,眼中战意熊熊。 梁山兵马迅速调动起来。铁蹄铮铮,步卒肃穆,一支强大的援军,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青州方向。 几乎就在援军出发的同时,朱贵也再次下山,前往济州府,与宿元景进行第二次会谈。 这一次,朱贵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与不满。他见到宿元景,并未过多寒暄,直接质问道:“宿太尉,朝廷既派太尉前来招安,示以诚意,为何青州慕容知府却悍然发兵,攻打我梁山盟约之友桃花山?此等一面言和,一面动武之行径,岂是堂堂天朝上国所为?岂不令天下英雄寒心,令我梁山上下对朝廷招安之诚意,深表怀疑!” 朱贵言辞犀利,直接将“破坏和谈”的帽子扣了过去。 宿元景闻言,心中也是一惊。他确实不知青州方面竟在此时动兵。刘产、韦忠在一旁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只盼着剿匪立功,却没料到梁山反应如此迅速激烈,更将此事与招安直接挂钩。 宿元景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此事……本官并不知晓。地方州府剿匪,乃其分内之事……” 朱贵打断道:“太尉!桃花山已与我梁山盟约,共护商道,不行劫掠,已非寻常草寇。朝廷若真有招安诚意,当约束各方,共营造和谈氛围。如今青州擅动刀兵,岂非视我梁山如无物?视太尉您这招安使如无物?若朝廷不能给个明确说法,并立即停止军事行动,那我梁山也只能视为朝廷并无诚意,前番商议,作罢也罢!” 这话软中带硬,既点了宿元景的将,也给了朝廷压力。宿元景深知,若因青州冒进导致招安失败,他回京也无法交代。他强压怒气,对朱贵道:“朱头领稍安勿躁,此事本官即刻行文询问青州,并上奏朝廷。还望贵寨稍待几日,必给一个交代。” 朱贵见目的达到,便也见好就收,语气稍缓:“既如此,朱贵便再等太尉几日消息。但愿朝廷莫要自误才好。”说罢,拱手告辞。 送走朱贵,宿元景面色阴沉,立刻修书两封,一封严厉斥责慕容彦达不顾大局,擅启边衅,命其暂缓军事行动;另一封则是加急奏报,将情况说明,请朝廷定夺。 而此时,梁山援军已如神兵天降,出现在桃花山下。花荣一马当先,弓弦响处,官军旗帜应声而落,先锋将领被一箭射穿头盔,惊落马下。鲁智深随后率领步军如墙而进,禅杖挥舞间,所向披靡。陶达虽勇,但面对梁山精锐的步骑协同突击,阵脚大乱,抵挡不住,只得丢下大量辎重,败退回青州城。 桃花山之围顿解。李忠、周通死里逃生,对梁山感激涕零,盟约关系更为牢固。消息传开,绿林震动,朝廷颜面扫地,而宿元景的招安使命,也因此平添了无数的变数与波折。 第70章:困局求变显真知,学院宏图育英才 桃花山下,硝烟散尽,只余下官军仓皇败退时遗落的旗帜与辎重,见证着不久前的激烈战事。花荣与鲁智深率领的梁山援军,并未过多停留,在击溃陶达所部、解了桃花山之围后,便收整兵马,携大胜之威,押解着部分俘虏和缴获,凯旋返回梁山。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桃花山寨主李忠。这位“打虎将”此刻脸上再无往日的混不吝,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深的感激,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窘迫。他坚持要亲自上梁山,向王伦叩谢救命之恩。 梁山聚义厅内,灯火通明。王伦端坐于上,接受了李忠的大礼参拜。 “王伦哥哥!俺李忠这条命,桃花山上下几百号兄弟的命,都是梁山救的!从今往后,桃花山唯梁山马首是瞻,但有差遣,刀山火海,绝无二话!”李忠声音洪亮,情感真挚。 王伦亲手扶起他,温言道:“李忠兄弟何必行此大礼?既已盟约,便是兄弟手足,守望相助,分内之事。快快请起,坐下说话。” 众人重新落座。李忠却并未因获救而显得轻松,反而眉头紧锁,重重叹了口气。 王伦察言观色,问道:“李忠兄弟,山寨之围已解,为何仍面有忧色?” 李忠闻言,脸上泛起苦涩,抱拳道:“哥哥明鉴!不瞒哥哥,此次官军来攻,虽被打退,却也暴露了俺桃花山最大的软肋——穷啊!” 他打开话匣子,倒起了苦水:“俺和李周通兄弟,都是粗人,只懂得些拳脚枪棒,往常带着弟兄们,便是靠劫掠过往商队、攻打临近庄院过活。如今与哥哥盟约,商队挂着梁山旗号的不能动,附近能抢的富户也抢得差不多了。虽说收些过路费,但那点钱粮,对于几百张嘴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山寨里要养兵,要修缮寨栅,要储备粮草,哪一样不要钱?俺们又不像哥哥梁山,有那么多工坊、商队,能自己生钱。这次官军来攻,若非哥哥救援及时,山寨存粮都快见底了!长此以往,就算没有官军来剿,俺们自己也得饿散架!” 李忠越说越是激动,更是带着几分无奈与迷茫:“哥哥,俺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可……可俺们除了打打杀杀,实在不懂别的营生啊!恳请哥哥看在盟约的份上,给俺桃花山指一条明路吧!总不能一直靠着哥哥接济过日子!”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也道出了如桃花山这般传统山寨普遍面临的生存困境。他们缺乏稳定的经济来源和生产能力,一旦外部劫掠受限,内部立刻陷入困顿。 王伦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他理解李忠的难处,也深知这不仅仅是桃花山一家的难题,更是未来整合绿林势力必须解决的核心问题。 “李忠兄弟的难处,王某明白了。”王伦沉吟片刻,开口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单纯的物资接济,确非长久之计。” 他首先做出决定:“眼下桃花山元气未复,我先让曹正调拨一批粮食、布匹、药材过去,助兄弟们渡过眼前难关,修缮寨栅,安抚人心。” 李忠闻言,又要起身拜谢,被王伦摆手制止。 “更重要的是,”王伦目光炯炯,“我会让曹正从梁山‘采造司’、‘筑造司’以及有经验的庄客中,选派几位精通庶务、屯田、工坊管理的内政人才,随你一同返回桃花山。他们会实地勘察桃花山的地理环境、物产资源,帮助你们规划如何利用山地开辟梯田,种植耐旱作物;如何利用山林资源,发展养殖、采集或小型工坊(如烧炭、编织、药材加工);如何建立合理的钱粮收支制度,管理山寨内务。总之,是要帮助桃花山,建立起能够自我造血、可持续发展的根基!” 李忠听得眼睛发亮,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灯塔!他不懂什么“可持续发展”,但他明白,这是要让桃花山学会自己“种地”、“做活”、“管账”,这才是真正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 “哥哥!这……这真是雪中送炭!不,是送来了救命的根本啊!”李忠激动得声音发颤,“俺代桃花山上下,拜谢哥哥大恩!” 送走千恩万谢、满怀希望的李忠后,王伦独自留在聚义厅内,陷入了更深的思考。桃花山的困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当前绿林同盟的脆弱性。仅靠军事威慑和有限的商贸支持,难以让盟友真正立足壮大。必须有更系统、更根本的方法,来提升整个同盟的综合实力。 一个宏大的构想,在他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翌日,他召集了林冲、朱贵、曹正、吴用(因其负责教育,特邀参与)等核心成员。 “诸位兄弟,”王伦开门见山,“桃花山之困,非其一家之难。我等与各寨盟约,欲图长久,不能仅停留在军事互助与商贸往来层面。需从根本上,帮助盟友提升自立自强之能力。” 他环视众人,掷地有声地宣布:“我意,在梁山筹办一所‘发展学院’!” “发展学院?”众人皆是一愣,这个名词闻所未闻。 “不错!”王伦解释道,“此学院,非为科举,非为吟诗作对。其宗旨,乃是为我梁山及盟约各寨,培养军事指挥、内政管理、商贸外交等各方面的实用高级人才!” 他详细阐述构想: “军事科:由林冲、杨志、花荣等主持,不仅教授武艺阵法,更要讲授兵法韬略、练兵之法、军械运用、情报分析,培养能独当一面的将才、教官。” “内政科:由曹正、李应、扈成及选拔的实干人才主持,讲授屯田垦殖、工坊管理、物资调配、户籍财税、土木建设,培养能治理一方、发展生产的干才。” “商贸外交科:由朱贵、戴宗及熟悉商事、律法之人主持,讲授商事运作、谈判技巧、律法常识、情报搜集与分析,培养能开拓商路、处理对外关系的专才。” 王伦目光灼灼:“学员来源,可从梁山本寨及盟约各寨中,选拔那些年轻、忠诚、有一定基础且愿意学习的头目或精锐。学成之后,或回本寨效力,或由梁山统一调配,充实各方。如此,不仅能提升盟友实力,更能通过培养,加深同盟联系,统一思想,使我梁山模式,得以在更广范围内推行!” 吴用听得心潮澎湃,这正与他正在推动的新式教育一脉相承,且层次更高!他立刻接口道:“哥哥此议,高瞻远瞩!学院教材,吴用可牵头,集合各方专长之人,加紧编撰!” 林冲、朱贵、曹正等人也纷纷意识到此事重大,若能成功,梁山将不仅拥有强大的武力,更将拥有源源不断的人才优势,其影响力将深入骨髓。 “好!”王伦见众人支持,当即拍板,“此事便定下了!吴用学究总领学院筹建与教材编撰事宜,林冲、朱贵、曹正诸位兄弟鼎力协助,选定址,定章程,选拔教员与首批学员。我要在半年之内,看到这所‘发展学院’正式开课!” 一幅以梁山为核心,通过“发展学院”辐射培养人才,进而从根本上巩固和壮大绿林同盟的宏伟蓝图,就此铺开。这不仅是应对当前困境的良策,更是王伦为梁山谋划的,一条通往更高格局的深远之路。 第71章:冲突骤起招安折,忠良含愤归林泉 宿元景那封措辞严厉的申斥文书,终究是慢了一步,待送到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手中时,陶达败退的消息已然传回。慕容彦达看着文书,又听着陶达狼狈的禀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直气得将书房内的花瓶摆件砸了个稀巴烂。 “废物!都是废物!”慕容彦达面色铁青,在房中来回踱步,“堂堂三千青州兵,竟被梁山草寇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连宿太尉都来申斥本府!这……这让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陶达跪在地上,头盔歪斜,铠甲沾泥,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进言道:“府尊息怒!非是末将不用命,实是梁山贼寇太过狡悍,其骑兵来去如风,步卒亦悍勇异常。若要剿灭梁山,非大将不可为!末将听闻,前青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因性情刚直,得罪上官,如今正闲居在家。秦统制武艺高强,善使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能请其出山,重整兵马,必能雪此耻辱!” “秦明?”慕容彦达脚步一顿。他自然知道秦明,此人确是一员猛将,只是性子太烈,不好驾驭。但眼下局面,似乎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也罢!你持我手令,亲自去请秦明,许他复任统制之职,令他加紧招募训练士卒,补充军械,以待日后!” 慕容彦达虽暂时罢兵,心中剿灭梁山之意却愈发炽烈,只是需要时间积蓄力量。 另一边,宿元景在济州府左等右等,不见青州方面有明确停止军事行动的回复,反而隐约听闻慕容彦达在积极准备再战。加之梁山朱贵上次的严正“交涉”,让他深感招安之事已因地方官府的鲁莽行动而陷入僵局。思前想后,他决定破釜沉舟,亲自上梁山一趟,当面与王伦会谈,以挽回局面,展示朝廷诚意。 他再次来到祝家庄关口前,要求面见王伦。 然而,此次护送他的济州兵马,在统制韦忠的暗中授意下,态度极为强硬。当守关头目再次要求他们解除兵器时,带队军官一口回绝,言语间甚至带着挑衅。 “宿太尉乃朝廷天使,尔等草寇安敢屡次三番羞辱!今日这关,我等非进不可!看谁敢拦!”那军官按着刀柄,厉声喝道。 梁山士卒严格执行军令,寸步不让。双方言语冲突迅速升级,不知是谁先动了手,推搡瞬间变成了械斗!刀枪并举,呼喝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宿元景在车驾内听得外面厮杀声起,惊得面色发白,连声高呼:“住手!统统住手!”然而,混乱之中,他的声音被淹没。韦忠派来的这些官兵本就心存怨气,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而梁山士卒更是捍卫山寨规矩,勇猛反击。关口前顿时成了一个小型战场,双方各有死伤,鲜血染红了地面。 就在冲突愈演愈烈之际,关口内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小李广”花荣顶盔贯甲,率一队精锐骑兵旋风般冲出!他见关前混乱,官军竟敢动手,顿时凤目含煞,张弓搭箭,也不瞄准,一箭射出,直接将那带头冲突的军官头盔上的红缨射落! 那军官吓得魂飞魄散,动作一滞。花荣厉声喝道:“大胆!敢在梁山脚下动武!儿郎们,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拿下!” 梁山骑兵轰然应诺,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残余的官军分割包围。韦忠躲在后面,见花荣如此神威,梁山援军又至,心知大势已去,再留下去恐怕自身难保,也顾不得宿元景了,发一声喊,带着几个亲信,调转马头,没命似的逃回济州府方向去了。 现场很快被梁山控制,受伤的双方士卒被抬走救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宿元景及其少数文吏。 花荣策马来到宿元景车驾前,在马上微微拱手,语气冷峻:“宿太尉,今日之事,尔等都看见了。非是我梁山无礼,实是贵属欺人太甚,悍然动武,破坏和谈氛围!太尉请回吧,此地已非会谈之所。至于招安之事……”他冷哼一声,“待朝廷先管好自家兵马,拿出足够诚意再说!” 宿元景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听着花荣冰冷的话语,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经此一闹,莫说招安,双方关系已降至冰点。他长叹一声,面如死灰,无力地挥了挥手,车驾调头,在一小队梁山骑兵“护送”下,黯然返回济州。 回到济州府,宿元景连夜写下奏章,将青州擅自动兵、济州官兵挑衅引发冲突、导致招安失败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据实奏报朝廷。他心中虽愤懑,却仍抱着一丝希望,盼朝廷能明察秋毫,惩戒肇事者,挽回局面。 然而,他低估了地方官员的无耻与朝中权臣的倾轧。 几乎同时,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和济州知府刘产的奏报也送到了东京。在他们的笔下,事实被完全颠倒。慕容彦达声称是梁山贼寇先袭击官军,他被迫自卫反击;刘产和韦忠则更是颠倒黑白,污蔑宿元景懦弱无能,纵容梁山羞辱天使,甚至暗示宿元景与梁山有勾结,最终导致冲突爆发,官军伤亡惨重,招安失败,朝廷颜面尽失。 奏章送到蔡京、高俅手中,这两位与梁山素有仇怨的权臣如获至宝。 朝会之上,高俅率先发难,手持青州、济州的奏报,厉声斥责宿元景:“陛下!宿元景奉旨招安,却畏敌如虎,步步退让,致使朝廷颜面扫地!更与地方州府掣肘,坐视冲突发生,损兵折将,招安大计毁于一旦!此等庸懦之臣,岂堪大任?臣请陛下治其辱国之罪!” 蔡京亦在一旁阴恻恻地补充:“宿太尉一向清高,此次行事却如此悖谬,莫非真如奏报所言,与那梁山贼寇,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 其他依附蔡京、高俅的官员也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朝堂之上尽是攻讦宿元景之声。 宿元景气得浑身发抖,他出列跪倒,悲声道:“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青州、济州奏报,纯属诬蔑!臣有详细经过奏章在此,请陛下明察!” 然而,龙椅上的宋徽宗赵佶,早已被接连的坏消息和权臣的言论搅得心烦意乱。他本就嫌麻烦,只求省心,见两边各执一词,也懒得去分辨谁真谁假,只觉得宿元景此番差事确实办得糟糕,让自己在臣子面前丢了面子。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够了!招安之事既已失败,多说无益。宿卿,你……且回去歇息吧。” 这话如同冰水,浇灭了宿元景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他看着龙椅上那昏聩的君主,看着朝堂上那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嘴脸,一股巨大的悲凉与失望涌上心头。他毕生所求,不过是为国尽忠,整肃朝纲,如今看来,不过是笑话一场。 宿元景缓缓摘下官帽,置于地上,对着徽宗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沙哑而决绝:“老臣昏聩,不堪驱使,有负圣恩。恳请陛下,准臣……辞官归乡!” 说罢,也不等徽宗回应,站起身,踉跄着转身,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径直走出了大殿。 朝廷的第一次招安,就这样在地方官府的愚蠢行动、朝中权臣的恶意倾轧和皇帝的昏聩不明中,彻底失败。而一位尚存几分正直的老臣,也因此心灰意冷,挂冠而去。消息传回梁山,王伦只是淡淡一笑,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梁山的道路,终究要靠自己走出来。而经此一事,朝廷的虚弱与腐败,也暴露得更加彻底。 第72章:庙堂定策遣精兵,水泊秣马砺锋芒 宿元景辞官归隐的尘埃尚未落定,东京汴梁的皇宫大内,便再度因梁山之事而暗流汹涌。太师府与殿帅府的密室内,蔡京与高俅相对而坐,脸上皆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笑容。 “宿元景老儿自取其辱,倒也省了我们一番手脚。”高俅抿了一口茶,眼中寒光闪烁,“如今招安之路已绝,正是我等一雪前耻,彻底铲除梁山心腹大患的良机!” 蔡京微微颔首,老谋深算地道:“梁山屡抗天兵,气焰嚣张,若再不加以雷霆镇压,恐天下效仿,国将不国。此次须得调遣真正能战之将,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功成,绝不能再给其喘息之机。” 二人一番密谋,定下了征剿方略。次日朝会,高俅便出班奏道:“陛下!梁山贼寇王伦,桀骜不驯,辱及天使,毁约背盟,实乃十恶不赦!若再姑息,必成大宋之祸!臣请陛下圣断,发天兵征剿,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蔡京亦在一旁附和,将梁山描绘成危及社稷的毒瘤。 龙椅上的宋徽宗赵佶,本就因宿元景之事觉得颜面受损,又听闻梁山如此“猖狂”,加之蔡、高二人极力主张用兵,他那点怕麻烦、想省钱的心思也被压了下去,更兼一丝被冒犯的恼怒,终于下了决心。 “准奏!”徽宗沉着脸道,“高爱卿,剿匪事宜,便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要将那王伦擒来东京,明正典刑!” “臣,领旨!”高俅心中狂喜,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退朝之后,高俅与蔡京立刻调兵遣将。为保万无一失,他们决定兵分三路: 中路主力,由名将之后,蒲东巡检“大刀”关胜统领,其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朱,丹凤眼,卧蚕眉,相貌与关云长相似,使一口青龙偃月刀,有万夫不当之勇。调拨精兵一万,由其统领,从济州方向,正面主攻梁山。 东路偏师,由东平府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统领,其人骁勇善战,惯使双枪,有“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之称。率兵五千,从东平府方向侧击。 西路偏师,由东昌府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统领,其人善用飞石打人,百发百中,近战枪法亦是不俗。率兵五千,从东昌府方向策应。 三路大军,合计两万之众,定于九月秋高气爽之时,会猎梁山泊!高俅严令关胜为主将,董平、张清需听其调遣,务必克日进兵,踏平水泊! 此等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无法完全瞒过梁山“谛听营”的耳目。很快,三路大军集结、以关胜为主将征讨梁山的详细情报,便被六百里加急送到了王伦的案头。 聚义厅内,气氛肃杀。王伦将情报传阅给在座的林冲、鲁智深、武松、杨志、花荣、阮小五、阮小七、张顺、石秀、朱贵等所有指挥使以上的头领。 “诸位兄弟,都看到了。”王伦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朝廷这次,是动了真格。关胜、董平、张清,皆非泛泛之辈,统兵两万,三面合围。避,是避不开了。” “哥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们梁山儿郎,何曾怕过厮杀!”鲁智深声若洪钟,第一个吼道。 武松按刀而立,眼神冷冽:“正要叫朝廷知道,我梁山不是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 杨志亦道:“关胜虽勇,我梁山亦非无将!末将愿为先锋,会一会他那口青龙刀!” 群情激昂,主战之声高涨。 王伦抬手压下喧哗,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这一仗,不仅要打,还要正面迎击,打出我梁山的威风与声威!要让天下人看看,我梁山有足够的力量,守护这片基业,守护追随我们的百姓!若一味避战示弱,只会让朝廷觉得我等可欺,日后麻烦无穷!” 他站起身,斩钉截铁:“故此,我意已决:依托水泊地利与坚固营垒,正面阻击官军!各部需紧密配合,步、骑、水三军协同,让官军在这八百里水泊之前,撞得头破血流!” 战略既定,王伦立刻以梁山泊主名义,发布了“守护梁山,保卫家园”的全民动员令! 动员令以白话写成,贴遍各处:“官兵又要来打梁山了!他们见不得咱们过上好日子,见不得咱们有饭吃、有衣穿、孩子有书读!他们想夺走咱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想让咱们重新回去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梁山儿郎们,咱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怒吼声如同海啸,从本寨到三庄,从军营到工坊,响彻云霄! “对!绝不答应!”动员令继续写道,“这梁山,是咱们用血汗建起来的家!谁想来破坏,就先从咱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凡我梁山治下,军民一体,同心抗敌!有功者重赏,怯战者严惩!誓与梁山共存亡!” 这充满血性与家园情感的动员令,瞬间点燃了所有人胸中的火焰!无论是久经战阵的老卒,还是新近投奔的流民,亦或是工坊里的工匠、田间的庄户,无不群情愤慨,同仇敌忾!他们刚刚品尝到安定与温饱的滋味,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一股巨大的、保卫家园的能量,在梁山上下汹涌澎湃。 整个梁山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林冲、鲁智深、武松督促步军日夜操练阵型,演练守城与反冲击战术。 杨志、花荣的骑兵营加强机动与骑射训练,准备利用地形进行突袭与骚扰。 各工坊更是灯火通明,炉火不熄。打造刀枪、箭矢的叮当声,制作皮甲、盾牌的忙碌身影,构成了一幅紧张而有序的备战图景。 变化最大的,当属水军。阮小二坐镇漕运,协调物资。而阮小五、阮小七则亲自督率水军,接收并操练一批由孟康船厂新造的战船。这些战船体型更为修长坚固,船首或船楼的位置,赫然架设着黑黝黝的新式火炮!这是凌振火器营在“震天雷”基础上,进一步小型化、管状化,并安装在稳定炮架上的成果,虽然射程和精度仍有待提高,但其轰鸣与威力,已远非弓弩可比。 八百里水泊之上,战鼓隆隆,号角连营。新式战船劈波斩浪,炮手们紧张地进行着装填、瞄准、发射的训练,巨大的水柱不时在湖面炸响。阮小五、阮小七如同水中蛟龙,指挥若定,誓要凭借这水军优势,将官军牢牢阻挡在水泊之外。 秋意渐浓,战云密布。梁山上下,已然秣马厉兵,严阵以待。一场决定梁山命运的大战,即将在这片浩渺的水泊之上,拉开惨烈的序幕。 第73章:御敌于外定方略,庙堂调将布罗网 聚义厅的灯火彻夜未明,核心密议仍在继续。王伦、林冲、朱贵三人围在沙盘前,神色凝重。沙盘之上,梁山泊、独龙岗三庄以及周边州县的地理形势清晰可见。 “哥哥,”林冲率先开口,手指点在独龙岗三庄的位置,“此次官军势大,若将主战场放在我梁山本寨或三庄地界,即便获胜,战火波及之下,李家庄、扈家庄乃至新建的祝家庄,恐将遭受重创,我等辛苦经营的基业、安置的流民、兴建的工坊,都可能毁于一旦。百姓刚得安稳,不能再受此荼毒。” 王伦深以为然,点头道:“教头所虑极是。我等‘替天行道’,若连依附我们的百姓家园都护不住,何谈道义?必须将战火阻于核心区域之外。” 朱贵补充道:“谛听营探得,关胜主力自济州而来,董平自东平,张清自东昌。济州方向是官军主攻路线,压力最大。” 林冲目光炯炯,手指毅然移向梁山泊北岸,济州府方向的水陆交界处:“我意,将主战场设在此处!于北岸择险要之地扎下硬寨,由我亲率步军营五千主力驻扎,背靠水泊,与水军形成犄角之势。官军若来攻寨,我步军凭寨固守,水军可随时自侧翼水路出击,袭扰其粮道,攻击其侧翼,甚至断其归路!如此,可充分利用我水军优势,将官军陆师主力牢牢牵制、消耗在北岸!” 他接着指向祝家庄:“杨志、花荣的骑兵营,全部移驻祝家庄。此地位置关键,向北可策应北岸主营,向东可监视甚至前出阻击东平府董平部,向西亦可对东昌府张清部形成威胁。骑兵机动性强,驻于此地,如同悬在官军侧翼的一把利刃,可随时听从调遣,驰援各方,或寻机突袭!” 最后,他看向王伦:“哥哥则坐镇梁山本寨,总揽全局,协调各方,保障后勤供给。本寨有水军护卫,固若金汤,哥哥安危乃山寨根本。” 这一部署,将梁山步、骑、水三军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主次分明,攻守兼备,既御敌于核心区域之外,又保留了强大的机动反击力量。 王伦仔细推敲着沙盘上的每一处标记,眼中赞赏之色愈浓。林冲不愧为职业军人出身,此方案考虑周详,深得兵法之要。他重重一拍沙盘边缘,决然道:“好!就依教头之策!林冲听令!” “末将在!”林冲肃然抱拳。 “命你为前线总指挥,全权负责此次反征剿所有军事行动!北岸大营由你坐镇,步军营、北岸水军皆由你节制!杨志、花荣骑兵营亦听从你的调遣!一应临机决断,无需请示,但求破敌!”王伦将指挥权彻底下放,给予了林冲最大的信任。 “林冲领命!必不负哥哥重托,叫官军有来无回!”林冲声音铿锵,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与信任。 “朱贵兄弟!” “小弟在!” “你‘谛听营’所有探马、眼线,全部撒出去!不仅要紧盯三路官军动向、兵力多寡、粮草囤积,更要关注其将领性情、部队士气、行军路线细节!我要知道关胜每日吃几碗饭,董平与张清是否有矛盾!所有消息,直接报送我与林教头!”王伦深知情报的重要性。 “哥哥放心!谛听营必如影随形,让官军无所遁形!”朱贵领命,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方略既定,梁山这台战争机器更加精准地运转起来。林冲即刻点齐兵马,携带大量建材、军械,乘船渡水,在北岸预设战场抢修营寨,挖掘壕沟,布置防御。杨志、花荣也率领骑兵营移驻祝家庄,加紧侦察周边地形,制定机动方案。水军战船频繁游弋于北岸水域,熟悉水文,演练支援战术。 就在梁山积极备战时,朝廷方面的调兵遣将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大刀”关胜接到旨意,不敢怠慢,将蒲东军务交割后,便快马加鞭赶往东京述职。高俅为增强关胜实力,更是煞费苦心,又调拨了几员将领充作其副将: 有那“丑郡马”宣赞,曾使连珠箭斗赢番将,虽相貌丑陋,但武艺不俗; 有那凌州团练使,“神火将军”魏定国,精熟火攻之法,麾下有五百绛衣火兵; 另有凌州另一团练使,“圣水将军”单廷珪,擅长用水浸兵之法,麾下有五百黑旗水军。 此二人一火一水,高俅指望他们能克制梁山的水火之利。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高俅竟真的记起了呼延灼连环马被破的旧事,为防梁山再次使用钩镰枪,他特意将东京金枪班教头,“金枪手”徐宁也调入军中!虽未明言其用途,但此安排显然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破马战术。 关胜麾下,一时间可谓人才济济,猛将如云。高俅、蔡京此番布局,自认为是考虑周全,布下了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东昌府的张清,东平府的董平,也各自收到了军令。 张清性格相对内敛,只是默默整顿本部五千人马,检查军械,尤其是准备了大量浑圆坚硬的石子。 而那“双枪将”董平,接到军令后却是兴奋异常。他在东平府早已待得憋闷,自恃勇武,常感英雄无用武之地。此刻闻听有机会征战沙场,对手还是声名赫赫的梁山,不由得豪气干云,在府衙中便按捺不住,对左右下属叫嚣道:“什么梁山泊,一群草寇而已!仗着水洼子逞能!待本都监双枪之下,定要捅他几个透明窟窿,踏平那水泊,擒那王伦来献俘阙下!也让太尉和太师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三路大军,皆在调动集结。秋风吹拂着渐黄的草木,也带来了浓烈的硝烟气息。一场双方都自认为准备充分、势在必得的大战,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猛烈碰撞。 第74章:文教立基谋长远,外交暗布棋局新 将前线军事全权委予林冲后,王伦并未沉浸在紧张的备战氛围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为长远的根基——教育。他深知,刀兵之利可保一时平安,唯有文教昌明,方能铸就万世不易之基业。这一日,他将在扈家庄专心编撰教材、筹建学院的吴用请上了梁山。 聚义厅偏室,茶香袅袅。吴用虽不参与军事决策,但对山寨文教事务倾注了极大热情。他向王伦详细汇报了进展: “哥哥,蒙学堂新教材已初具雏形。摒弃了空洞的经义,着重《千字文》、《实用杂字》以识字,《九章算术》基础以明数,兼及梁山自编的《地理概要》、《律法常识》(山寨版)、《卫生防疫》等。武术根基由林教头派人定下套路,亦列入每日必修。孩子们反响甚好,学得兴致勃勃。” “至于发展学院,”吴用眼中闪着光,“选址已定在梁山后山一处清幽开阔之地,房舍正在加紧修建。各科教员也在物色之中,林冲、杨志、花荣等将领已答应闲暇时前往授课,曹正、李应、扈成乃至凌振、孟康等专才亦表示愿将所长倾囊相授。” 王伦听罢,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提出了一个更为宏大且系统的构想:“学究所做,功在当下。然,教育非一朝一夕之事,需有长远规制。我意,在梁山确立新的学制,分层级,定目标,系统培养所需人才。” 他详细阐述道: “第一学段,设为‘小学堂’。”王伦屈指道,“学制五年,招收六至十岁孩童,无论出身,强制入学。目标在于启蒙与奠基。课程便如学究所编,核心在于:武术(强身健体,养成尚武精神)、识字(掌握常用两千字,能读写书信文书)、算术(精通加减乘除,会简单核算)、生活常识(辨识方位、天气、常见动植物、基础医药卫生)。五年期满,经考核合格,方可毕业。” 吴用听得仔细,连连点头:“五年基础,足以摒除蒙昧,使孩童知书达理,体魄强健,更于我梁山有深厚认同。此乃固本之策!” “第二学段,设为‘中学堂’。”王伦继续道,“学制亦为五年,招收十至十五岁之少年,需通过小学堂毕业考核方可入学。此阶段目标在于‘分流’与‘专精’。根据学生资质兴趣及山寨需求,分设不同专门学科。如:经商科(账目、货殖、谈判)、筑造科(工程绘图、材料学、施工管理)、冶炼科(矿物辨识、炉火掌控、金属加工)、制造科(器械原理、木工、铁匠、皮革等)、航运科(操舟、水文、漕运管理)等等。五年专精学习,合格毕业后,直接进入山寨对应行业,充任骨干力量!” 这一设想更为大胆,完全打破了“学而优则仕”的旧框架,将教育与实际生产、军事需求紧密结合。吴用抚掌赞叹:“妙极!如此,我梁山之后辈,人人皆有所长,各行各业皆有专才,何愁基业不固,发展不速?此学制若成,堪比开创一代新学风!” “此外,”王伦最后补充,“你正在筹建的‘梁山事业发展学院’,则定位为高级研修与在职培训。主要招收成年人,包括各营有功士卒、有潜力的低级头目、各工坊管事、乃至盟约山寨选派人员。进行军事指挥、内政管理、工程建设、漕运调度等专门业务的短期或中期培训,学制灵活,务求实效。旨在快速培养当前急需的各类专业人才与基层指挥官。” 三层学制,由基础到专业,由普及到提高,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吴用听得心潮澎湃,起身长揖:“哥哥深谋远虑,布局千秋!吴用能参与此等开创伟业,实乃平生大幸!必竭尽心力,将此学制完善推行!” 就在梁山文教蓝图初展之际,五月,派往外地的信使带回了“谛听营”指挥使戴宗和石秀的密报。 密报详述了戴宗二人抵达河北后,如何通过层层关系,最终见到晋王田虎的经过。田虎对梁山使者颇为热情,言语间对梁山屡败官军甚是钦佩,明确表达了愿与梁山友好相处、互为奥援的意愿。对于梁山提出出售军械之事,田虎更是表现出极大兴趣,当即下令属下清点库藏金银,准备采购一批强弓硬弩和上等刀枪,并希望建立长期交易渠道。戴宗在信中表示,已留下部分人员与田虎部下接洽具体事宜,自己与石秀则继续南下,前往淮西寻找王庆势力进行联络。 王伦看完密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条暗线已然铺开,只要操作得当,不仅能赚取巨额利润,更能让田虎、王庆等人更好地“帮助”梁山牵制朝廷兵力。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往年的中秋,梁山必定放假同庆。然而今年,大战阴云笼罩,全军处于一级战备状态。王伦下令,中秋节不放假,各营戒备等级提升,但节日福利照发。 今年的福利是每人十块用料扎实的月饼,以及五斤黄澄澄、水灵灵的梨。这梨乃是黄门山欧鹏得知梁山备战,特意命人送来的大批本地特产,既是盟友心意,也被梁山采购来作为节日慰劳。 没有往年的喧嚣宴饮,但月饼的香甜和梨子的清润,依旧给紧张的氛围带来了一丝暖意。士卒们领到福利,心中感念山寨不忘佳节,更明白此刻的严阵以待是为了守护眼前来之不易的一切。大战前的紧张,非但没有催生恐慌,反而凝聚起一股同仇敌忾、誓与山寨共存亡的悲壮豪情。梁山上下,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王伦站在聚义厅前,望着山下严整的营寨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水泊,心中平静而坚定。内有新制育才,外有暗棋布局,麾下将士用命,他已然做好了迎接这场风暴的全部准备。 第75章:骄将贪功冒进急,雷震回马初奏凯 九月东京,秋高气爽,正是用兵之时。殿帅府前,旌旗猎猎,甲胄鲜明。太尉高俅亲自为征梁山大将军关胜饯行,赐下御酒,言语殷切,寄予厚望。 “关将军!你乃名将之后,武艺超群,此番奉旨讨贼,定要扬我天威,一举踏平梁山,擒拿王伦逆首!本太尉在东京,静候将军凯旋捷报!”高俅举杯,声音高昂,周围将佐无不凛然。 关胜身披重甲,面如重枣,丹凤眼开阖间精光四射,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声若洪钟:“太尉放心!关某受此皇恩,必当竭尽全力,剿灭草寇,以报陛下、太尉知遇之恩!不成功,便成仁!”言罢,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以示决心。 随着关胜一声令下,中军一万兵马,连同宣赞、魏定国、单廷珪、徐宁等副将,浩浩荡荡开出汴梁,沿着官道,向着山东济州方向进发。与此同时,军令也已快马传至东平府与东昌府。 东昌府张清接到军令,性格谨慎,并未急于进军,而是仔细整顿兵马,检查粮草,按照关胜要求,计划稳步向济州府靠拢,以期三路汇合。 然而,东平府的“双枪将”董平,接到军令后,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本就自负勇力,常恨英雄无用武之地,如今得此军令,又听闻关胜被委以主将之位,心中那股争强好胜之火更是熊熊燃烧。 “哼!关胜不过是仗着祖上荫庇,有何真本事?剿灭梁山这等头功,岂能让他专美于前!”董平在府衙中挥舞着双枪,对麾下将校叫嚣,“关胜令我等九月十五至济州汇合?等他慢吞吞赶到,黄花菜都凉了!我等即刻出发,直扑梁山!趁其不备,先杀他几个头领,若能一举攻破山寨,这首功便是俺董平的!也让高太尉和天下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栋梁之才!” 麾下有人劝谏,言道孤军深入,恐中埋伏。董平却嗤之以鼻:“区区草寇,何足挂齿!俺这对双枪,便是千军万马也闯得,还怕他梁山埋伏?休要多言,速速点兵出发!” 于是,董平不顾关胜将令,留下部分守军,亲率东平府五千精锐,离开府城,一路急行军,直插梁山方向。他意图抢在关胜主力抵达之前,建立奇功。 梁山“谛听营”的探马,如同幽灵般注视着官军的一举一动。董平军刚离开东平府境,其动向、兵力、行军速度等详细情报,便已源源不断送至梁山聚义厅和前线的林冲手中。 “董平果然按捺不住了。”林冲看着地图上标示的董平军路线,嘴角露出一丝冷意。他与王伦早已料到可能会有官军贪功冒进,并制定了相应的应对策略。 “哥哥,董平勇则勇矣,然性情急躁,轻而无备。其行军路线,必经‘回马谷’。此地狭长,两侧山高林密,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林冲向王伦禀报。 王伦点头:“可按预定计划行事。命特战营执行,务必全歼此路官军,挫敌锐气!” 命令迅速下达至特战营统领张顺和指挥使杨林处。张顺、杨林立即率领特战营数百精锐,携带凌振火器营新近交付的一批“铁火炮”(即初步定型的地雷),连夜秘密奔赴回马谷。 回马谷,顾名思义,谷道曲折,入口狭窄,内部稍阔后又是一段更狭窄的出口,形似一个拉长的口袋。张顺、杨林指挥人手,趁着夜色,在谷内关键地段,尤其是入口、中段开阔地、以及出口附近,精心埋设了数十枚触发式铁火炮,以浮土杂草巧妙掩盖。同时,在两侧山林高处,安排了数百名弓弩手,备足箭矢,由杨林亲自指挥。张顺则率部分水性好的弟兄,潜藏在谷口附近的水洼芦苇丛中,准备截断退路。一张死亡之网,在回马谷悄然布下。 董平求功心切,催促部队日夜兼程,不几日,便已望见梁山轮廓。探马回报,前方有峡谷名回马,地形险要。副将提醒需小心埋伏。董平骑在马上,望着那幽深的谷口,不屑道:“怕什么?纵有埋伏,俺这对双枪,也能杀他个七进七出!传令,加速通过此谷,直取梁山贼巢!” 五千官军,人困马乏,但主将下令,只得硬着头皮,排成纵队,涌入回马谷。 初入谷时,尚算平静。谷内寂静,只有风声和部队行进的脚步声。董平见无异状,心中更是轻视,催促部队加快速度。 当先头部队进入谷中段相对开阔地带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仿佛地龙翻身,一股黑烟混合着泥土碎石冲天而起!处于爆炸中心的数十名官军瞬间被撕成碎片,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妖法!是妖法!” “地底下……地底下炸开了!”惊恐的尖叫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寂静。官兵们何曾见过这等来自地底的恐怖攻击,顿时魂飞魄散。 还不等官军反应过来——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在队伍前、中、后各处响起!火光闪烁,硝烟弥漫,巨大的冲击波和四处飞射的铁钉、碎石无情地收割着生命!谷道本就狭窄,官兵拥挤在一起,无处可躲,顿时死伤惨重,乱作一团!人喊马嘶,自相践踏,场面彻底失控! 董平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炸懵了,坐骑受惊,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下马来。他刚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组织抵抗—— “放箭!”山林高处,杨林一声令下。 霎时间,两侧密林中箭如雨下!居高临下,毫无遮挡的官军成了活靶子,惨叫声此起彼伏,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一片片倒下。 “撤退!快撤退!”董平双目赤红,挥舞双枪拨打雕翎,声嘶力竭地大吼。 然而,后路早已被张顺带人用巨石、树干堵死,更有特战营精锐手持劲弩封锁。前有地火,后有堵截,两边箭雨倾盆,五千东平府官兵彻底陷入了绝境! 董平仗着武艺高强,试图率亲兵冒死向前突围,刚冲过一片狼藉的爆炸区,座下战马却不慎再次触发一枚铁火炮! “轰隆!” 这一次,爆炸就在他马腹之下!巨大的气浪将他连人带马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山壁上,又滚落在地。那匹骏马当场毙命,董平也是铠甲破碎,口吐鲜血,眼见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手中那对赖以成名的双枪,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主将殒命,队伍更是彻底崩溃。残存的官兵或跪地求饶,或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最终不是被箭矢射杀,便是被特战营将士冲下来俘虏。 不到一个时辰,喧嚣的回马谷渐渐恢复了寂静,只是这寂静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味。五千东平府官兵,全军覆没,主将董平阵亡。 张顺、杨林下令清理战场,收缴军械,押解俘虏,确认董平已死后,将其将印、旗帜及报捷文书,火速送回梁山。 大战尚未正式拉开序幕,梁山便以一场干净利落的埋伏歼灭战,先声夺人,取得了辉煌的首胜!消息传回,梁山上下军心大振,而这份“厚礼”,也正被快马加鞭,送往正在途中的关胜主力军。 第76章:惊雷慑敌营,碧海葬忠魂 董平五千大军在回马谷全军覆没、主将阵亡的噩耗,如同一声突如其来的惊雷,狠狠劈在了正率军行进的关胜头顶。 消息是溃散的零星败兵和梁山故意放回的俘虏带回的。当那份染着硝烟与血污的败报呈到关胜案前时,这位素来沉稳的“大刀”也禁不住霍然起身,丹凤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之色! “五千人马!整整五千东平府精锐!还有董平那厮……竟……竟在一个时辰内,葬送在一处无名山谷?!”关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死死攥着那份战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战报中描述的“地火轰鸣”、“箭如暴雨”、“全军尽殁”,字字刺目,句句惊心。 他原本对梁山虽有重视,但内心深处仍存着几分官军对草寇的优越感,认为凭借堂堂之师、正正之旗,辅以精良装备和众多将领,剿灭梁山当不在话下。董平的冒进,他虽不赞同,却也觉得以其实力,即便受挫,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这梁山,绝非寻常草寇!其手段之诡谲、战力之凶悍、准备之充分,远超他的预料! “轻敌了……是本将轻敌了!”关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立刻下令,将董平兵败身死的详细战报,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东京,同时严令全军:“放缓行军速度,加强哨探巡逻,各营不得擅自出击,违令者斩!” 原本意气风发、浩浩荡荡的官军队伍,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将领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脸上再无之前的轻松。士卒们更是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行军时不由自主地紧握了手中的兵器,警惕地打量着道路两旁的山林,仿佛那幽暗之处随时会爆发出致命的“地火”和箭雨。大战未启,先折一军一将,关胜大军还未抵达济州,士气已遭重挫。 回马谷大捷的消息传回梁山,自是引得一片欢腾。而此战中,“铁火炮”(地雷)展现出的恐怖威力,更是让前线总指挥林冲深受震撼。他亲眼见识了这种新式火器在狭小地形的巨大杀伤力以及对敌军士气的毁灭性打击。 “此物,乃守寨阻敌、预设埋伏之利器!”林冲立刻意识到火器的战略价值,他不仅下令在梁山各险要关口、可能被官军利用的路径上加紧布设更多铁火炮,更将目光投向了水军。“水战之中,若能将此等轰鸣利器置于船上,远距离轰击敌船,岂非能掌握水上主动?” 他亲自前往水军营,找到阮小五、阮小七,指着那些新式战船上的火炮位,沉声道:“两位兄弟,凌振营造的新式火炮,乃我梁山克敌制胜之关键!水军操练,须将火炮运用置于首位!务必练就精准轰击、快速装填之能!要让这八百里水泊,成为官军战舰的葬身之地!” 阮小五、阮小七早已对船上这黑黝黝的大家伙充满好奇与期待,闻言更是精神大振,拍着胸脯保证:“教头放心!俺们定叫这些铁家伙在水上发出雷霆之威!” 王伦在梁山本寨闻听捷报及林冲对火器的重视,心中甚慰。他亲自前往后山火器营驻地,对凌振、汤隆及全体工匠予以重奖,赏赐金银布匹无数。 “凌振兄弟,汤隆兄弟,回马谷一战,你二人所制‘铁火炮’立下首功!扬我梁山军威,挫敌锐气,功不可没!”王伦抚摸着那一枚枚黝黑的铁疙瘩,眼中满是赞赏,“然,此物尚显笨重,主要用于预设埋伏。我盼你二人能再接再厉,研制出更为轻便、可由单兵携带并使用之火器!若能成功,我梁山步卒战力,必将发生天翻地覆之变!” 凌振和汤隆得到寨主如此肯定和期许,激动得满脸通红。凌振躬身道:“哥哥厚望,凌振谨记!必穷尽心力,钻研此便携火器,不负哥哥信任!”汤隆也瓮声瓮气地保证:“俺定打造出最好的铁胚,助凌振兄弟成功!” 就在梁山上下因陆战大捷而士气高昂,并如火如荼地加强火器研发与应用之际,一个来自海上的坏消息,却如同阴云般悄然飘来。 漕运司统领阮小二,风尘仆仆而又面带悲戚地返回了梁山,直奔聚义厅向王伦请罪。 “哥哥!小弟……小弟有负哥哥重托!”阮小二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奉命探索北上辽东海路的船队,在渤海海域遭遇罕见风浪,狂风暴雨连日不绝……船队……船队损失惨重!三艘大海船倾覆,两艘重伤,仅余两艘侥幸带伤返回……随船货物尽数沉海,水手弟兄……折损过半啊!”说到痛处,这条硬汉也不禁虎目含泪。 探索海上新航路,本就是充满未知与风险的壮举。王伦早有心理准备,但听闻如此惨重的损失,心中仍是一沉。他快步上前,亲手扶起阮小二,沉声道:“小二兄弟何罪之有?探索未知,岂能无险?茫茫大海,风云难测,非战之罪!你能带回两船弟兄和这用鲜血换来的航路经验,已是大功一件!” 他当即下令:“所有在此次海难中罹难的水手,皆追授为梁山烈士!其名讳刻录金册,牌位供奉于梁山英烈园,享四时祭祀!其家小由山寨供养终身!” 翌日,王伦亲自率领梁山众头领,前往新建的英烈园。园内松柏苍翠,气氛庄严肃穆。新刻的数十个牌位静静安放在祭坛之上。王伦亲手点燃高香,率领众人三鞠躬。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梁山泊主王伦,率众兄弟,敬祭此次探索海路、不幸罹难的诸位英烈!”王伦声音沉痛而坚定,“尔等为梁山开辟新路,勇闯怒海,虽身殒而志不屈!今日在此立誓:尔等之血,不会白流!梁山探索四海之志,绝不因此稍懈!他日航路通达,辽东物资源源而至之时,必以敌酋之血,祭奠尔等在天之灵!英魂不远,伏惟尚飨!” 肃穆的祭奠,真挚的誓言,不仅安抚了逝者亲属和幸存水手的悲痛,更让所有梁山士卒感受到山寨对生命的尊重与对牺牲的铭记。一股同仇敌忾、誓死追随的悲壮豪情,在众人心中油然而生。陆上的大捷与海上的悲歌交织,反而进一步凝聚了梁山的人心,军心士气,不降反升。 关胜大军压境的阴影依然浓重,但此时的梁山,已然是一支经历过胜利洗礼、拥有犀利新武器、并且内部凝聚力空前强大的力量,正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第77章:飞石戏三虎,骄心陷危局 关胜率领大军,一路谨小慎微,总算是平安抵达了济州府。不久,东昌府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也率五千人马前来汇合。济州知府刘产大摆宴席为关胜、张清等人接风洗尘。 席间,关胜面色凝重,问起梁山所用“地火”之事。济州统制韦忠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为了掩饰无能,只得硬着头皮道:“关将军,那并非什么火器,实是梁山妖人使用的妖法!可令土地开裂,烈焰焚天,端的邪门!” “妖法?”关胜丹凤眼微眯,将信将疑。他虽敬重关公,不信怪力乱神,但董平败亡之惨状又历历在目。 一旁的“神火将军”魏定国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妖法?依末将看,不过是些装神弄鬼、威力有限的火药把戏罢了!若论火攻之妙,岂能与我绛衣火兵相比?” 关胜未置可否,只是心中警惕又深一层。宴后,他命张清为先锋,率本部五千人马先行探路,再三嘱咐:“张都监,梁山诡计多端,尤擅埋伏。你此去务必谨慎,遇敌不可深追,探明虚实即可,本将自率大军为你后援。” 张清领命,他生性虽不算狂傲,但对自己的飞石绝技极为自信。 与此同时,梁山前线总指挥林冲已通过“谛听营”得知官军动向。他站在北岸大营的望楼上,望着济州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意:“关胜用兵谨慎,张清性傲而技精……正好以此设局。”他唤来传令兵,下达指令:“命李逵、王英、燕顺三位指挥使,各引一队人马,分三处依次阻击张清先锋。许败不许胜,务必将张清所部,诱至水泊边缘的开阔地带!” 张清军行至一处山道,忽听林中一声暴吼,如同旱地惊雷:“哇呀呀!官狗看斧!”只见“黑旋风”李逵赤着上身,露出黑绸般一身疙瘩肉,舞着两把板斧,如同疯虎出柙,不管不顾地直冲张清中军! 张清见来将凶莽,眉头微皱,却不慌乱。他存心卖弄,也不取长枪,好整以暇地从腰间豹皮囊中摸出一颗溜光滚圆的鹅卵石,对着冲来的李逵笑道:“黑炭头,且吃颗糖豆醒醒神!” 李逵气得哇哇大叫,冲得更猛。眼看距离不足三十步,张清叫声:“着!”手指轻弹,那石子“嗖”地飞出,快如闪电,直奔李逵面门。 “啪!”一声脆响,石子不偏不倚,正中他高挺的鼻梁! “哎呦喂!”李逵惨叫一声,只觉鼻梁骨欲裂,酸疼难忍,眼泪鼻涕混杂着鼻血哗啦啦流了下来。他捂着鼻子,瓮声怒骂:“直娘贼!暗箭伤人的撮鸟!”骂虽骂,知道再冲过去怕是另一只眼睛也要遭殃,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招呼手下:“风紧!扯呼!”拖着板斧,狼狈不堪地退入林中。 张清见状,哈哈大笑,麾下官兵也纷纷喝彩。初战告捷,张清心中暗道:“梁山莽夫,果然不堪一击。” 继续前行数里,至一岔路口。忽见道旁闪出一将,身材矮小如孩童,却是“矮脚虎”王英。王英尖着嗓子叫道:“那打石的官将!伤我黑哥哥,识相的留下买路财,爷爷饶你不死!” 张清见王英模样滑稽,差点笑出声来,揶揄道:“我道梁山无人,却派个侏儒来送死?” 王英大怒,却不正面冲锋,而是仗着身形矮小,催动战马绕着张清游走,手中长枪如同毒蛇吐信,专刺张坐下马腹、小腿等不易防护之处,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挑衅:“矮爷爷掏你的鸟蛋!” 张清被他这无赖打法弄得有些心烦,虚晃一枪逼开王英,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看石!”他这次手法更妙,石子划出一道弧线,绕过王英格挡的枪杆,“噗”一声闷响,正中王英那撅起的臀部! “嗷呜!”王英痛得一声怪叫,从马背上直接蹦了起来,捂着火辣辣的屁股,再也顾不得逞口舌之利,哭爹喊娘地伏鞍败走:“贼子石法通神!快跑啊!” 张清见王英败得如此狼狈丑陋,心中那点谨慎彻底烟消云散,只觉得梁山尽是些插标卖首之徒。他意气风发,挥军疾追。 追至一片丘陵,忽听一声虎啸般的怒吼,山坡后转出“锦毛虎”燕顺。燕顺赤发黄须,倒提朴刀,颇有威势,他横刀立马,挡在路中,声若洪钟:“官军休走!留下首级!” 连胜两阵,张清此刻已是骄气盈胸,全然不将燕顺放在眼里。他甚至懒得答话,也不纵马迎战,只是悠闲地又从囊中摸出一石,在手中抛了抛,对着燕顺笑道:“又一个来送人头的?且看你家张爷爷飞石,可能封住你的鸟嘴?” 燕顺闻言大怒,刚要开口喝骂,张清手指一弹,那石子如同长了眼睛般,“嗖”地射入燕顺刚刚张开的嘴里! “唔!”燕顺只觉门牙剧痛,满口腥咸,后面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差点背过气去。他心中骇然,这飞石技艺简直神乎其神!不敢再战,拨转马头,含混不清地大吼一声(带着漏风声),率领人马向水泊方向“溃逃”。 连败三将,手段一次比一次轻松写意,张清此刻已是志得意满,顾盼自雄。什么关胜叮嘱,什么梁山诡计,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眼见燕顺败军近在咫尺,水泊岸边开阔地已在眼前,他豪气干云,长枪一指:“儿郎们!贼寇技穷矣!随我擒杀此獠,踏平贼巢,就在今日!” 五千官兵见主将如此神勇,也个个热血沸腾,发喊一声,如同决堤洪水,朝着水泊边的开阔地汹涌追去。他们却不知,这片看似利于骑兵冲杀的平坦之地,早已是林冲为他们精心挑选的葬身之所。张清那连战连捷的骄狂之心,正将他与他的五千部下,一步步引向深渊。 第78章:铁骑摧锋破飞石,雷霆震岸败名将 梁山泊北岸,那片被林冲选为主战场的开阔地带,此刻已是杀声震天,烟尘蔽日。 “没羽箭”张清一路追着“溃败”的梁山士卒,连败李逵、王英、燕顺三将,心中那份因董平覆灭而仅存的警惕早已被骄狂取代。眼见前方败军慌不择路,逃向水泊岸边那片无遮无拦的平地,他更是精神大振,认为梁山已黔驴技穷,正是毕其功于一役之时。 “儿郎们!贼寇技穷矣!随我冲杀过去,擒杀头领,踏平贼巢!”张清长枪高举,一马当先,麾下五千官兵见主将如此神勇,亦是个个奋勇,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这片死亡陷阱。 然而,就在他们全部进入开阔地,阵型因追击而略显松散之际,异变陡生! 地面开始传来沉闷而整齐的震动,初时如远方闷雷,旋即变得清晰可闻,如同无数重锤敲击着大地。紧接着,在开阔地的另一侧,一片黑压压的钢铁丛林如同从地底冒出般,骤然出现在官军视野中! 那是杨志、花荣率领的梁山骑兵营精锐——重甲连环马! 人马皆披重甲,只露双眼,骑士手持长矛马槊,战马之间以铁链相连,移动起来如同一堵无可阻挡的钢铁城墙。阳光照射在冰冷的甲片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这是梁山利用缴获自呼延灼的装备,精心训练、改良后的成果,此刻首次亮相于正面战场! 张清瞳孔骤缩,他虽自负勇力,但也深知步兵在平原地带面对成型重骑冲锋的后果!尤其是这种闻所未闻的“连环马”! “结阵!快结阵!长枪手上前!”张清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为时已晚! 杨志位于阵首,面沉如水,手中长刀向前一挥,声若雷霆:“连环马,冲锋!” “轰隆隆——!” 如同堤坝崩溃,钢铁洪流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迅猛无比的姿态,向着混乱的官军阵型发起了碾压式的冲击! 箭矢射在重甲上,叮当作响,却难以穿透。官军仓促组织起的枪阵,在连环马排山倒海的冲击力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踩碎! 铁蹄践踏,长矛突刺!血肉之躯如何能与钢铁洪流抗衡?官军瞬间陷入了极度混乱与恐慌之中。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乐章。阵型被彻底冲垮,官兵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成片倒下,或被铁蹄踏为肉泥,或被长矛捅穿挑飞。 张清看得目眦欲裂,他挥舞长枪,连连拨打,击倒了几名冲得太前的梁山骑兵,但他个人的勇武在这集体冲锋的钢铁洪流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座下战马受惊,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落。 “撤!快撤往水边!”张清知道陆地已不可守,唯有依托水泊,或有一线生机。 残存的官兵如同无头苍蝇,本能地向着看似安全的湖泊方向溃退。然而,他们刚刚脱离连环马的碾压,却又陷入了另一个绝境。 早已等候在芦苇荡中的梁山水军快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出。阮小七站在船头,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手中拿着一把渔叉,哈哈大笑:“孩儿们,水里捞鱼的时候到了!把这些旱鸭子都给俺请下水!” 箭矢从船上密集射向溃逃的官军,更有水性好的水军跳下水,如同蛟龙般靠近岸边,将慌不择路跳入水中的官军拖入深水,或擒或杀。 张清在亲兵护卫下,且战且退,刚到水边,座下战马一脚踏空,陷入泥沼。他还未稳住身形,侧面一条快船疾驰而来,船上的阮小七看准机会,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如同游鱼般迅捷靠近。 “给我下来吧!”阮小七在水中猛地一拽张清的马腿,战马吃痛失衡,轰然侧倒。张清猝不及防,连同铠甲一起跌落水中。他本就不善水性,身上铠甲更是沉重,顿时呛了几口水,挣扎起来。 阮小七如同戏弄落水狗般,灵活地绕到他身后,用一根绳索熟练地套住他的脖子,嘿嘿笑道:“张都监,你这飞石打陆上的靶子准,到了水里,还得看俺阮小七的!” 张清又羞又怒,还想挣扎,却被阮小七和几个涌上来的水军牢牢制住,捆了个结结实实,拖上了船。 至此,张清所率五千先锋,在梁山连环马与水军的联合打击下,全军覆没。 当关胜率领主力大军心急火燎地赶到战场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残旗倒伏,硝烟(来自稍后火炮)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开阔地上已无一个站立的官军,只有少量梁山步兵在打扫战场,收缴兵器。水面上,梁山水军的船只来回游弋,船上士卒发出胜利的欢呼。 而梁山大营,寨门紧闭,旌旗招展,防守森严,毫无出击之意。 “气煞我也!”关胜丹凤眼圆睁,卧蚕眉倒竖,手中青龙偃月刀狠狠顿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连折两阵,损兵逾万,董平、张清两员大将一死一擒,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顾不得军队长途跋涉的疲劳,立即下令:“就在此地扎营!魏定国、单廷珪,随我前去骂阵,逼那林冲出来决一死战!” 然而,无论关胜、宣赞等将在寨前如何叫骂挑衅,梁山营寨始终寂静无声,只有寨墙上密布的弓弩手和严阵以待的士卒,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泼贼!无胆鼠辈!只会使阴谋诡计,可敢出营与关某一战!”关胜声若洪钟,回荡在营寨上空。 回答他的,是营寨上空突然升起的一面红色信号旗。 与此同时,一直游弋在岸边不远处的梁山水军战船队,在阮小五的指挥下,开始了动作。十余艘新式战船缓缓调整船身,侧舷对准了岸边密集列阵、正在叫骂的官军主力。 “目标,岸上官军阵列!距离,五十步!各炮位,装填实心弹!”阮小五冷静下令。 船楼或船首的黑洞洞炮口被推了出来,炮手们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最后的瞄准。 “放!” 阮小五令旗狠狠挥下。 “轰!轰!轰!轰——!” 如同晴天霹雳骤然炸响!十数门火炮几乎同时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和浓烟,沉重的铁质炮弹呼啸着划破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狠狠砸向关胜军的阵列! 这不是回马谷那埋设于地下的“铁火炮”,这是可以移动、可以瞄准、在水面上发挥威力的船载火炮!虽然射程尚近,精度也有待提高,但在如此近的距离,轰击密集站立的步兵阵列,效果是毁灭性的! 炮弹落入人群,瞬间犁出数道血肉模糊的通道!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碎石四处飞溅!被直接命中的士兵当场化为肉泥,被擦中者也是筋断骨折!巨大的轰鸣声和恐怖的杀伤力,更是对官军士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妖法!又是妖法!” “地火……地火搬到船上了!快跑啊!”官兵们何曾见过这等来自水上的雷霆之威?原本还算严整的阵型瞬间崩溃!人们惊恐地尖叫着,互相推搡踩踏,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完全不顾将领的呵斥,向后亡命奔逃。 关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打得懵了一瞬,一颗炮弹甚至就落在他马前不远处,溅起的泥土扑了他一身。他心中骇然:“这……这便是梁山火器之威?竟能置于船上?!” 阵型已乱,军心已散! 就在这官军彻底陷入混乱之际,梁山营寨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 “杀——!” 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林冲一马当先,挺枪跃马,率先冲出!他身后,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鲁智深、武松,如同两头出闸猛虎,率领着五个步军营,共计五千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混乱不堪的官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冲锋! “报仇雪耻!保卫梁山!”震天的怒吼压过了炮火的余音和官军的哭嚎。 鲁智深挥舞着浑铁禅杖,如同旋风般卷入敌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几乎没有一合之将。武松双刀翻飞,化作两道雪亮的光轮,精准而狠辣地收割着生命。林冲则目标明确,直取中军位置试图稳住阵脚的关胜! 关胜见林冲来势凶猛,又见全军溃败已不可挽回,心中悲愤交加,只得挥刀迎上。两人刀枪并举,战在一处。丹凤眼对豹子头,青龙刀斗点钢枪,端的是棋逢对手!然而,此刻关胜心绪已乱,加之林冲蓄势已久,枪法如疾风骤雨,不过十余回合,关胜便觉压力倍增。 而周围,梁山步卒在鲁智深、武松等猛将的带领下,正疯狂地切割、歼灭着已成惊弓之鸟的官军。宣赞、魏定国、单廷珪等人虽奋力抵抗,却也无法阻止整体的溃败。 “关将军!大势已去,快走!”宣赞拼命杀到近前,架住林冲一枪,急声喊道。 关胜环顾四周,只见官军已成溃逃之势,梁山水军的炮火虽已停歇(需要重新装填),但那威慑犹在。他知道,再战下去,恐怕连自己也要交代在这里。 “唉——!”关胜发出一声不甘的长叹,虚晃一刀,逼退林冲半步,拨转马头,在宣赞等人拼死护卫下,向着济州府方向败退而去。 主将一退,官军更是兵败如山倒。 林冲见状,也不穷追,下令步军衔尾追杀十里,进一步扩大战果,缴获军械辎重无数。 夕阳西下,映照着北岸战场。尸横遍野,旌旗委地,河水也被染红了一段。梁山大营巍然屹立,营墙上欢声雷动。 此一战,梁山以连环马正面摧锋,水军侧翼袭扰,火炮远程震慑,步军最终反击,步、骑、水、火四兵种协同作战,打得堪称完美。不仅全歼张清先锋,更击溃关胜主力前锋,阵斩、俘虏官军数千,缴获军械马匹无算,更擒获了“没羽箭”张清这等猛将。 关胜狼狈退回济州府,清点人马,折损近半,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朝廷第二次征剿梁山的行动,甫一接战,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挫。 消息传回梁山本寨,王伦闻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经此一役,梁山才算真正在这乱世中,拥有了让朝廷不得不正视的强悍实力。而接下来的,将是更复杂的博弈,或许,也蕴藏着更大的机遇。他看着桌上那份关于戴宗、石秀已成功联络上淮西王庆,并开始洽谈军械生意的密报,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南方。 第79章:庙堂震怒惊败绩,绿林趁虚夺钱粮 济州府衙,昔日为宿元景接风的大堂,此刻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关胜单膝跪地,头盔置于身侧,那身标志性的绿袍沾染了征尘与点点已呈褐色的血渍,往日威严的枣红面庞此刻满是疲惫与愧怍。他亲笔写就的请罪与求援奏报,已由快马以六百里加急直送东京,但此刻,他仍需面对济州知府刘产那惊恐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眼神,以及兵马统制韦忠难以掩饰的慌乱。 “……末将轻敌冒进,调度失当,致损兵折将,丧师辱国,罪无可赦……已具表上奏朝廷。然梁山贼寇火器犀利,诡计多端,非重兵难以剿除,恳请府尊速备粮草,安抚地方,以待朝廷援军……”关胜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青龙偃月刀静静倚在一旁,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刘产听着关胜的陈述,心中虽惊惧于梁山势大,却也不免暗想:“你关胜平日眼高于顶,如今不也栽在这水洼子里?”口中却连连称是,保证竭力供应,心下已在盘算如何向朝廷奏报时,将自己撇清,甚至还能暗踩关胜几脚。 …… 东京汴梁,殿帅府。 太尉高俅接到关胜的加急奏报时,正在欣赏一幅新得的字画。当他展开那卷沉甸甸的军报,目光扫过“董平战死”、“张清被擒”、“损兵近万”、“火器凶猛”等字眼时,他的手猛地一抖,险些将身旁案几上的汝窑茶盏扫落在地。 “废物!无能!!”高俅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白,猛地将奏报狠狠摔在地上,犹不解气,又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檀木架子,古董珍玩碎落一地。“一万五千精兵!关胜、董平、张清……还有魏定国、单廷珪、宣赞……如此多的将领,竟……竟被一群草寇打得如此狼狈!这……这让我如何向官家交代?!”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梁山,已非疥癣之疾,而是心腹大患!那轰鸣的火炮,那钢铁洪流般的连环马,那诡诈多端的用兵……这王伦,究竟是何方妖孽?愤怒之后,是难以言喻的惊惧。若任由其坐大,后果不堪设想! “援兵……援兵……”高俅在满地狼藉中踱步,脑中飞速盘算着还能从何处调兵。西军要防备西夏,北边要应对辽国,东南方腊、淮西王庆、河北田虎已牵扯大量兵力……还能调动哪里?更重要的是,如何在那位只知风花雪月的官家面前,掩饰这场惨败,将责任推卸干净?童贯、蔡京那些老对手,必定会借此机会攻讦于他。他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就在高俅于东京殿帅府焦头烂额之际,两道更加雪上加霜的紧急军报,如同丧钟般接连传至枢密院,又迅速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报——!太尉,东平府八百里加急!府库遭黄门山强寇欧鹏部突袭,守城兵力空虚,被贼人攻破外城,劫走粮草五千石,银钱绢帛无数!” “报——!东昌府八百里加急!境内出现大队悍匪,打着黄门山旗号,趁夜突袭,焚烧粮仓,劫掠官仓,守军寡不敌众,损失钱粮甚巨!” “什么?!”高俅霍然起身,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他双手撑住案几,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黄门山……欧鹏……他们怎敢?怎有如此胆量?不对……是梁山!一定是王伦!”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梁山一面在正面战场阻击官军主力,一面竟暗中指使盟友,趁董平、张清率军出征、后方空虚之际,直捣黄龙,劫掠钱粮!此计何其毒辣,何其精准!不仅补充了自身消耗,更沉重打击了官府的威信,让两个州府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无法再对梁山形成有效威胁。这王伦,用兵竟如此老辣,眼光如此长远! …… 正如高俅所料,东平、东昌两府的“杰作”,正是王伦与黄门山寨主“摩云金翅”欧鹏联手所为。 当初绿林大会,欧鹏深受震撼,对梁山模式心向往之。会后,王伦便暗中与欧鹏保持了密切联系。此次官军大举来犯,王伦料定其后方必然空虚,便定下这“声东击西,趁虚劫粮”之计。 他密令张顺、石秀的特战营,抽调精锐,化整为零,秘密潜入东平府、东昌府境内。他们的任务并非强攻,而是侦察府库位置、守备虚实,并利用梁山提供的精良装备(如飞爪、挠钩、甚至少量火药)以及专业的渗透、破坏技巧,为黄门山人马打开突破口,制造混乱。 欧鹏则亲率黄门山主力,在特战营的引导和内应下,对防御薄弱的府库、粮仓发起了迅猛的突袭。官军主力被调走,留守的尽是些老弱厢军,如何挡得住如狼似虎的绿林悍匪以及在暗处提供技术支持的梁山特战营? 行动异常顺利。东平府、东昌府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库藏被搬空,熊熊大火映红了夜空,却无力阻止。黄门山缴获之丰,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劫掠,光是粮食就堆积如山,足够山寨数年用度,更有大量金银充实库房。 事成之后,欧鹏站在满载而归的队伍前,望着身后一片混乱的州城,心中对王伦的佩服达到了顶点。他紧紧握住前来协调的梁山特战营指挥使杨林的手,激动道:“杨林兄弟!回去务必禀告王伦哥哥!此番恩德,我黄门山上下永世不忘!从今日起,我欧鹏与黄门山数百弟兄,唯梁山马首是瞻!但有差遣,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 梁山泊,聚义厅。 胜利的喜悦如同暖流,驱散了战后的疲惫与血腥气。巨大的厅堂内,人头攒动,所有头领齐聚一堂,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与兴奋。 王伦端坐主位,目光扫过下方一众弟兄,林冲沉稳,鲁智深豪迈,武松冷峻,杨志昂扬,花荣英挺,阮氏兄弟精悍,张顺机敏,石秀果决,凌振、汤隆带着工匠的朴实……正是这些兄弟,齐心协力,才赢得了这场辉煌的胜利。 “诸位兄弟!”王伦声音清朗,压下了厅内的喧哗,“此番官军来犯,气势汹汹,欲将我梁山基业毁于一旦!然,在我梁山上下同心,将士用命之下,彼辈铩羽而归,损兵折将,可谓大败亏输!更兼我盟约兄弟黄门山,趁虚而入,连下东平、东昌二府,缴获无算,壮我声威!” 他顿了顿,开始论功行赏:“此战之首功,当属凌振、汤隆所部之火器营!回马谷地雷初显威,北岸水战火炮定乾坤!新式火器,乃我梁山克敌制胜之利器,功不可没!赏火器营全体,钱帛翻倍,酒肉管够!凌振、汤隆,各赐金百两,锦缎十匹!” 凌振、汤隆激动出列,躬身领赏,脸上满是荣耀。众头领纷纷投去敬佩的目光,火器之威,已深入人心。 “次功,林冲统领之步军营,鲁智深、武松等兄弟陷阵冲锋,正面击溃敌胆!杨志、花荣统领之骑兵营,连环铁骑,摧锋破阵,扬我军威!阮小五、阮小七统领之水军营,控扼水泊,擒拿敌将,炮击建功!张顺、石秀统领之特战营,千里奔袭,助盟夺粮,功在长远!各营将士,皆有厚赏!” 林冲等人齐齐出列,轰然应诺,声震屋瓦。尤其是张顺,得知黄门山行动大获成功,更是与有荣焉。 王伦最后道:“此外,朱贵谛听营情报精准,曹正采造司、李应、扈成保障后勤,皆有其功!所有兄弟,依功大小,各有封赏!阵亡将士,厚加抚恤,入祀英烈园!” “谢哥哥赏赐!愿为哥哥效死!愿为梁山效死!”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将聚义厅的屋顶掀开。 是夜,梁山上下,变成了欢乐的海洋。聚义厅内,大排筵席,珍馐美味,流水般呈上。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扈家庄新酿的“好汉香”,酒坛开封,醇香四溢,令人未饮先醉。 王伦起身,举起粗瓷大碗,里面清澈烈性的“好汉香”荡漾着豪情:“兄弟们!满饮此碗,庆我梁山大捷!” “干!” 无数只碗碰撞在一起,酒花飞溅。烈酒入喉,如同火焰般点燃了胸膛中的热血与豪情。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哼唱起了那熟悉的调子。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声音由小变大,由杂乱变得整齐,最终汇成了一股雄浑壮阔、直冲云霄的声浪: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鲁智深端着酒坛,放声高歌,虬髯戟张;武松面色微红,跟着节奏敲击桌面;林冲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欣慰与希望;就连一向沉稳的杨志、花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阮小七更是跳到了桌子上,手舞足蹈。 王伦看着这万众一心、豪情万丈的场面,心中亦是激荡难平。他改变了林冲的命运,改变了武松的道路,汇聚了这许多英雄好汉,更让梁山走出了一条与原著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的新路。虽然前路依然挑战重重,但此刻,他拥有着这个时代最宝贵的东西——人心。 歌声在夜空中回荡,传遍山岗,掠过水泊,宣告着一个崭新势力的崛起,也让“替天行道”的旗帜,在无数人心中,插得更加牢固。梁山上下,对这位带领他们不断走向胜利的寨主王伦,崇拜与忠诚,已深入骨髓。 第80章:威震四海纳英杰,名动九重惊庙堂 梁山泊大败关胜联军,阵斩董平、生擒张清、歼敌逾万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溃兵的哀嚎、江湖快马的蹄声、以及商人旅客的窃窃私语,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山东、河北,继而辐射向整个大宋疆域。这不再是简单的绿林纷争,而是一场足以震动天下格局的军事胜利。 天下震动!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江湖绿林。 那些早已与梁山盟约的山寨,如桃花山李忠、枯树山鲍旭、黄门山欧鹏等,闻讯后更是坚定了抱紧梁山这条“粗腿”的决心。欧鹏在黄门山大摆宴席,既是庆贺自家劫掠成功,更是为梁山的大捷欢呼,席间多次举杯,遥敬梁山王伦,誓言同盟之谊,牢不可破。李忠更是亲自带着周通,再次赶往梁山,一是感谢前次救援之恩,二则是为了亲眼见证这绿林圣地的辉煌,并寻求更多的发展指导。 而更多尚在观望,或原本对梁山心存疑虑的势力,如芒砀山的混世魔王樊瑞(虽未亲至绿林大会,但一直关注)、对影山吕方、郭盛,乃至更远些的饮马川、青云山等寨,都纷纷派出了心腹头目,携带重礼,前往梁山联络。他们不再仅仅是好奇或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态,希望与这艘骤然崛起的巨舰建立关系,哪怕只是挂上名号,也能在这乱世中多一分保障。梁山泊畔的李家庄,一时间客商与绿林使者云集,四海客栈人满为患,掌柜李盛笑得合不拢嘴,同时也更加小心翼翼地应对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豪杰”。 与江湖的喧嚣热烈相比,梁山势力周边州县的民间,则是另一种暗流涌动。尤其是曾被打下过,又被朝廷“收复”的郓城县。 “听说了吗?梁山好汉又把朝廷几万大军给打败了!” “何止打败!听说领兵的大将死的死,抓的抓!” “还是梁山厉害啊!王伦寨主仁义,分了田地,孩子还能上学……” “在郓城,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那狗官只知道捞钱,活不下去了!” 这样的对话,在郓城县的田间地头、茶肆酒坊中悄悄流传。起初只是窃窃私语,随着消息越传越广,越传越神,终于化为了行动。先是三三两两的农户,趁着夜色,携家带口,推着独轮车,向着梁山泊方向而去。随后规模越来越大,乃至整村整乡的人,如同决堤的河水,浩浩荡荡地加入了逃亡的队伍。他们绕过官府的哨卡,沿着乡间小路,目标明确——投奔梁山,投奔那个传说中“替天行道”、“人人有饭吃有衣穿”的地方。 郓城县令看着几乎空了一半的乡村和日渐冷清的县城,欲哭无泪。衙门的税吏收不上税,派下去的徭役无人应征,甚至连县衙的杂役都偷偷跑了好几个。他向上峰的求救文书雪片般飞出,得到的回复却只是严令阻止,至于如何阻止,兵从何来,粮从何出,只字未提。他瘫坐在冰冷的大堂上,望着梁山的方位,心中一片冰凉,知道自己这顶乌纱帽,怕是戴到头了,搞不好连性命都要搭进去。 …… 东京汴梁,皇宫大内,垂拱殿。 气氛比济州府的衙门还要凝重十倍。龙椅上的宋徽宗赵佶,面沉似水,他平日里最喜书画花石,此刻却对御案上那份由枢密院呈递、高俅附议的紧急军报,看得眼皮直跳。关胜败绩的消息,在高俅一番“润色”(极力渲染梁山火器之诡异,将士之悍勇,仿佛非人力可敌)后,最终还是捂不住,摆上了天子的案头。 “高卿,”徽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是恼怒,“这便是你向朕保证的‘犁庭扫穴’?这便是你举荐的‘名将之后’?一万五千兵马,折损近万,大将或死或擒……朕的颜面,朝廷的威严,都被你们丢到梁山泊里去了!” 高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出如浆,连连叩首:“臣……臣罪该万死!臣亦未曾料到那梁山贼寇竟狡悍至此,更有……更有妖人相助,弄出那等骇人火器……关胜虽勇,亦难敌……难敌其锋啊陛下!非战之罪,实乃贼势过大……”他一边拼命将失败归咎于梁山的“强悍”和“火器”,一边暗暗诅咒关胜无能,连带自己受此斥责。 “强悍?火器?”徽宗烦躁地一拍御案,“朕不管他用何法!朕只要结果!如今损兵折将,天下哗然,你让朕如何面对天下臣民?!” 这时,一位面容刚毅、气质清正的大臣出列,正是以忠直敢言著称的太常少卿李纲。他朗声道:“陛下!梁山之患,日甚一日,强攻损耗国力,徒增地方糜烂,观其此番用兵,已非寻常草寇。前番招安,因地方官员处置失当而夭折。臣恳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再行招安之策,许以高官厚禄,缓图之,或可收奇效。若一味征剿,恐其与田虎、王庆等合流,则大势去矣!” 高俅闻言,立刻抬头反驳:“李大人此言差矣!王伦此獠,狼子野心,屡抗天兵,罪在不赦!若行招安,岂非示弱于天下?各地草寇必竞相效仿,届时国将不国!唯有调集重兵,以泰山压顶之势,方可永绝后患!” 徽宗听着两人的争论,眉头紧锁,内心摇摆不定。剿,损兵折将,耗费钱粮,结果还很难说;抚,确实有失朝廷体面,而且那王伦……真会甘心受抚吗?他既心疼可能要继续花出去的钱,又担心真的酿成更大的祸乱,一时难以决断,只得烦躁地挥挥手:“此事……容后再议!高俅,你先下去,整饬军备,严密监视梁山动向!退朝!” …… 济州府外,原属关胜的军营,如今已是一片愁云惨雾。败退回来的官兵,士气低落,军纪更是荡然无存。关胜自身难保,等待朝廷发落,对部队的约束力大减。许多散兵游勇,或是为发泄败战怨气,或是为劫掠财物糊口,开始成群结队地在济州府周边村镇流窜,强抢粮食,奸淫妇女,甚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原本就对官府失望透顶的百姓,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一些不堪忍受的村庄,乡民自发组织起来,用锄头、扁担抵抗散兵的劫掠,冲突时有发生,死伤频传。关胜闻报,又惊又怒,他虽败军之将,却也不愿背上纵兵殃民的恶名,只得强撑病体(心力交瘁导致),亲自带亲兵四处弹压,抓捕甚至斩杀了一些闹得最凶的兵痞。然而,此举非但未能平息民愤,反而让他在残军中威望大跌,在民间,他那“大刀”的名声,也彻底与“败军之将”、“纵兵祸民”联系在一起,变得更加狼藉。昔日欲效仿先祖建功立业的雄心,此刻已被现实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屈辱。 …… 与外界的一片纷扰不同,梁山本寨,却显得从容而有序。 聚义厅后的静室内,王伦单独会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被阮小七生擒的“没羽箭”张清。 张清被除去镣铐,换上了一身干净布衣,虽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带着一股不屈的傲气。他梗着脖子,对王伦道:“王寨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张某既已被擒,无话可说!” 王伦并未动怒,只是微微一笑,亲手为他斟了一杯“好汉香”,推到他面前:“张都监,何必意气用事。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请你来,并非为了羞辱,只是想与都监聊聊。” 张清冷哼一声,并不去碰那酒杯。 王伦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都监一身武艺,尤其这飞石绝技,堪称独步天下。在东京禁军中,想必也是佼佼者。然而,都监可曾想过,你这一身本事,是用来做什么的?是如同董平那般,为了争功邀宠,不顾士卒死活,贸然轻进,最终身死军覆?还是如同如今关胜一般,空有壮志,却受制于朝廷腐败,上官无能,同僚倾轧,最终兵败身辱,甚至还要替人背负纵兵祸民的骂名?” 张清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王伦句句戳中他心中隐痛。东平府、东昌府被劫,他与董平确有轻敌之责;关胜兵败,朝廷追责,他们这些下属岂能有好果子吃?更别提那些散兵游勇的恶行,以及关胜如今面临的困境…… 王伦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我梁山,并非都监所想那般,只是打家劫舍的草寇。我们都曾是被逼无奈之人。林教头被高俅害得家破人亡,杨制使被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鲁大师、武松兄弟,皆是路见不平,反抗强权……我们聚在此处,所求不过是一个‘公道’,一方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能让好汉施展抱负的净土!” 他指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士卒操练声和工坊的叮当声:“你看我梁山,士卒训练有素,百姓各安其业,孩童有书可读,工匠可展所长。我们抵御外敌,保护商旅,收容流民。我们所行,可能不合朝廷法度,但扪心自问,可对得起这‘替天行道’四字?都监之才,若用于庇护此方百姓,抵御真正的外侮(暗指辽、夏),岂不胜过在昏君奸臣麾下,空耗岁月,甚至为虎作伥?” 张清沉默着,王伦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心防上。他想起了自己苦练飞石的初衷,想起了军中同僚的倾轧,想起了朝廷的腐败,想起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和如今在济州府外肆虐的散兵……与眼前这秩序井然、生机勃勃的梁山相比,他曾经效忠的朝廷,显得那么不堪。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王伦清澈而坦诚的目光,又看了看桌上那杯香气四溢的“好汉香”,终于,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仿佛也烧尽了他最后的犹豫。 “王寨主……不,哥哥!”张清放下酒杯,单膝跪地,抱拳道,“张清……愿降!愿凭这身微末技艺,追随哥哥,在这梁山之上,寻一个真正的‘替天行道’!” 王伦大喜,亲自上前扶起张清:“我得张清兄弟,如虎添翼也!今后,你便在我梁山骑兵营,任指挥使,与杨志、花荣兄弟一同,为我梁山训练铁骑,扬威天下!” “张清,领命!” 当张清身着梁山服饰,出现在聚义厅,正式向众头领见礼时,厅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迎声。杨志、花荣更是上前,与他见礼,眼中满是对于这位以飞石绝技名动天下的同僚加入的欣喜。梁山的实力,在赢得一场辉煌胜利后,再次得到了坚实的增强。 消息传出,江湖更加震动,朝廷愈发惊恐,而济州府外那些饱受散兵之苦的百姓,在绝望中,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投向梁山方向的目光,充满了更复杂的期盼。天下这盘棋,因为梁山的崛起和王伦的落子,正在走向一个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向。 第81章:绝境暗书招俊杰,宏图立学定根基 济州府外的官军大营,早已不复出征时的旌旗招展、士气昂扬。残破的营栅,无精打采的哨兵,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颓败与焦躁气息,无不昭示着这是一支深陷绝境的军队。 中军大帐内,关胜面沉如水,听着军需官带着哭腔的禀报:“……将军,营中存粮,最多……最多再支撑五日。若是再减配给,恐生营变啊!” 关胜的拳头狠狠砸在粗糙的木案上,震得案上的兵符跳了一下。他何尝不知粮草将尽?自兵败退回济州,他向东京连上了三道请求援兵和补给的急奏,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朝廷仿佛将他们这支败军彻底遗忘在了这梁山脚下。也曾尝试“就地筹粮”,可济州府本身就不富裕,加之溃兵此前祸害地方,百姓视官军如虎狼,要么藏匿粮食,要么拼死抵抗,根本征不上来几粒米。堂堂“大刀”关胜,竟落得如此捉襟见肘、内外交困的境地,这比战场上的刀枪更让他感到屈辱和无力。 “传令下去……粮秣再减两成。严加管束各部,再有扰民者,军法从事!”关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再……再向东京发一道六百里加急!陈明利害,恳请速发援兵与粮草!”这已是近乎绝望的呐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道奏报能否唤醒那座繁华东京城里醉生梦死的君臣。 夜色渐深,寒意侵人。金枪手徐宁作为关胜麾下将领之一,参与了那场气氛压抑的军议后,满腹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帐。帐内昏暗,只有一盏孤灯摇曳。他卸下甲胄,正准备歇息,目光却猛地一凝——只见那张简陋的木制茶几上,不知何时,竟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 徐宁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兵器,低喝一声:“何人?!”同时迅速扫视帐内,空无一人。他快步走到帐门处掀帘外望,除了远处巡逻士卒模糊的身影和呼啸的寒风,再无异常。 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送入他这中军将领的寝帐?徐宁心头疑云密布,带着几分警惕和好奇,他回到几前,拿起那封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入手微沉。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抽出信笺,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去。 这一看,顿时让他脸色大变,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信,竟然是写给他的!落款处,清晰地写着——梁山泊,金钱豹子汤隆敬上! 汤隆!他的姑舅兄弟!他怎么会……在梁山?还成了梁山的头领?徐宁的心怦怦直跳,急忙往下看去。 信中,汤隆先是叙了亲戚旧情,语气恳切。随后笔锋一转,详细描述了梁山如今的景象:士卒精悍,百姓安乐,工匠备受尊重,火器营更是他汤隆大展拳脚之地。他并未过多渲染梁山的强大,而是着重描述了那种“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上下同心、充满希望的蓬勃朝气。 “……表兄一身金枪绝艺,冠绝禁军,然在东京,不过一教头耳,终日蹉跎,看人眼色,纵有报国之志,可能施展几分?高俅之辈,嫉贤妒能,只知媚上,何曾真正看重人才?关胜将军,名门之后,勇武过人,如今又如何?困守孤营,粮草不继,朝廷视若弃子,岂不悲乎?” 字字句句,如同锥子般刺入徐宁的心坎。他在东京金枪班的郁郁不得志,关胜如今的窘迫,朝廷的冷漠……这些平日里不愿深想的郁结,此刻被这封信赤裸裸地揭开。 汤隆继续写道:“……王伦哥哥,求贤若渴,知人善任。常言‘徐教头金枪之法,乃步战瑰宝,若能用于强我军卒,何其幸也!’梁山非是寻常山寨,乃英雄用武之地,百姓托命之所。表兄若来,必以兄弟待之,金枪营统领之位虚席以待,专司教授枪法,整顿步战,使我梁山儿郎,人人如虎添翼!望表兄明察时势,勿再为昏聩朝廷空耗年华,弃暗投明,共襄义举,方不负平生所学!” 信的末尾,还简单说明了投奔的方法,并保证绝无危险。 徐宁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他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细细咀嚼。汤隆的话,虽有劝降之意,但情理兼备,并无虚言。他想起了自己在东京的憋闷,想起了关胜大营的绝望,再对比信中描述的梁山气象……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心中涌动。或许……那里才是他这身武艺真正的归宿? 他猛地将信纸凑近灯焰,火舌舔舐,顷刻化为灰烬。帐内恢复了昏暗,但他心中的波澜,却再也无法平息。这一夜,金枪手徐宁,注定无眠。 …… 与关胜大营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梁山势力范围内,正酝酿并颁布着一项足以影响深远的宏图大计。 经过王伦与吴用等人的反复商讨与细化,《梁山学堂制度》正式以梁山泊主令谕的形式,在梁山本寨、李家庄、扈家庄、祝家庄及所有盟约山寨同时颁布! 告示以大白话写成,贴满了各处路口、集市和村头,并由识字的头目或特意培训的“宣讲员”向民众详细解释。 制度明确规定: 设立小学堂,学制五年,招收6至10岁孩童。无论男女,强制入学。免收一切学费!教授基础识字(《千字文》、《实用杂字》)、算术(《九章》基础)、武术根基(由林冲、武松等定下强身健体套路)、梁山律法常识、地理概要、卫生防疫等。目标是启蒙奠基,强健体魄,明辨事理。 设立中学堂,学制四年,招收11至14岁少年,需通过小学堂毕业考核方可入学。此阶段开始“分流专精”,根据资质兴趣及山寨需求,分设经商科、筑造科、冶炼科、制造科、航运科、农科、医科等专门学科,进行深入学习和实践。合格毕业后,直接进入山寨对应行业,成为技术骨干。 设立梁山事业发展学院,此为高级研修机构,主要招收成年人。包括梁山及各盟寨有功士卒、有潜力的低级头目、各工坊管事、商贸人才等。进行军事指挥、内政管理、工程建设、漕运调度、情报分析等专门业务的短期或中期培训,学制灵活,务求实效,旨在快速培养急需的各类专业人才与基层指挥官。 尤为感人的是,制度特别规定:家庭困难者,学堂提供食宿!所有烈士子女,一切费用全免,由山寨供养至成年立业! 具体实施上,王伦下令:在梁山本寨、李家庄、扈家庄,各兴建一所小学堂和中学堂。而在已初见规模、兼具军事与商贸功能的祝家庄旧址上,兴建第一所“梁山事业发展学院”! 消息传出,整个梁山势力范围沸腾了! 尤其是那些刚刚投奔而来,或是世代为农、为匠的普通百姓,他们捧着那份薄薄的告示,听着宣讲员激动的话语,许多人当场就热泪盈眶,朝着梁山方向跪下磕头。 “苍天有眼啊!王伦寨主真是活菩萨!娃儿能上学了,还不收钱!” “俺家那小子,以后也能认字算数,不用再像俺一样当个睁眼瞎了!” “烈士子女全免……寨主他……他这是把咱们的娃当自家娃疼啊!” “这梁山,真是来对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感激涕零之声,遍布乡野。王伦的声望,在这一项普惠后代、着眼长远的仁政颁布后,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人们不仅拥戴他能打胜仗,更发自内心地感激他给了他们和他们的孩子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很快,各处的学堂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建和招生。而祝家庄的发展学院,第一批学员中也出现了许多新鲜面孔——他们是由黄门山、桃花山、枯树山等盟约山寨精心选派而来的年轻骨干。他们带着各自山寨的期望和对梁山模式的向往,将成为王伦理念向更广阔天地传播的第一批种子。 关胜在绝望中等待渺茫的救援,徐宁在黑暗中摸索未来的方向,而梁山,却在王伦的引领下,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夯实着它的根基,描绘着一幅更加宏大的蓝图。知识的灯火,第一次在这片水泊山峦间,为最底层的百姓,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第82章:智取名将定乾坤,义纳英豪壮山河 翌日清晨,济州府外的官军大营依旧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金枪手徐宁顶着一对微现血丝的眼睛(昨夜几乎未眠),来到中军大帐向关胜请令。 “关将军,”徐宁抱拳,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营中粮秣日蹙,士卒怨声渐起。末将愿率本部一队亲兵,往西南方向山林深处探寻,或能猎些野物,采些野菜,暂缓燃眉之急,亦可探查周边情势。” 关胜正为粮草之事焦头烂额,见徐宁主动请缨,虽知此举杯水车薪,但总好过坐以待毙,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徐教头有心了。务必小心,速去速回,莫要与梁山哨探纠缠。” “末将遵命!”徐宁领命,转身出帐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决然。 他点了五十名平日较为信得过的亲兵,这些人也多因缺粮而士气低迷。一行人出了军营,并未直奔西南,而是依照汤隆信中暗示的路径,绕道向北,钻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丘陵林地。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谷。谷中雾气未散,寂静无声。徐宁勒住马,示意队伍停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就在这时,前方雾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口哨,随即,数十条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树丛中闪出,虽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但行动间那股剽悍精锐之气,绝非寻常乡民。为首一人,身形魁梧,脸上带着憨厚又精明的笑容,不是金钱豹子汤隆又是谁? “表兄!果然信人!”汤隆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徐宁的手,又对身后一名气质精干、目光沉静的头领介绍道,“这位是特战营指挥使,薛永兄弟。石秀兄弟外出公干,此次行动由薛永兄弟全权负责。” 薛永抱拳一礼,言简意赅:“徐教头,奉王伦哥哥将令,特在此接应。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徐宁看着眼前这些明显是梁山精锐的人马,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回头对那五十名亲兵沉声道:“兄弟们,朝廷无道,坐视我等困死于此。梁山王伦寨主仁义布于四海,乃真豪杰!我徐宁决意弃暗投明,投奔梁山,共创大业!尔等可愿随我同往?” 这些亲兵早已对现状绝望,又素来敬佩徐宁武艺为人,闻言稍一骚动,便纷纷跪地:“愿追随教头!” 汤隆大喜,立刻命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梁山士卒服饰让众人换上,并将徐宁部下的衣甲兵器收起。同时,薛永指挥特战营队员,将十几辆覆盖着茅草的大车推了出来,车上赫然装着满满的粮袋(上层是真粮食,下层则是柴草),甚至还有几坛贴着红纸的酒。 “表兄,还需劳你再回一趟虎穴。”汤隆指着粮车和酒坛,低声道。 徐宁会意,这是要演一出“筹粮归来”的戏码。他点点头,挑选了二十名机灵的特战营队员换上原先亲兵的号衣,混在队伍中,自己则依旧穿着官军将领服饰,押解着这几车“来之不易”的粮草和“意外收获”的美酒,在天色将晚时,大摇大摆地返回了关胜大营。 守营官兵见徐宁果然“筹”到了粮食,甚至还弄到了酒,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足以让饥肠辘辘的他们眼泛绿光,哪里还会细查随行人员的细微变化,忙不迭地放行。 徐宁径直来到中军大帐复命。关胜见徐宁带回粮草,虽不多,但也算雪中送炭,憔悴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缓和。徐宁趁机道:“将军,此番运气不错,还偶得几坛村酿,虽非佳品,但值此困境,亦可稍解愁绪。不若请魏、单、宣几位将军同来,共饮几杯,商议下一步行止?” 关胜此刻心力交瘁,正需借酒浇愁,闻言也未多想,便命人将魏定国、单廷珪、宣赞请来。 夜幕降临,大帐内点起油灯。关胜、徐宁、魏定国、单廷珪、宣赞五人围坐,中间摆着那几坛酒和一些简单的干粮。帐外寒风呼啸,帐内愁云惨淡。几人说起眼下困境,朝廷音讯全无,前途渺茫,无不唉声叹气。 徐宁殷勤劝酒,言道:“诸位将军,且满饮此杯!纵然前路艰险,我等亦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他自己率先饮下,关胜等人不疑有他,也纷纷举杯痛饮。那酒入口辛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味,但在愁绪与疲惫交织下,谁也没有在意。 酒过三巡,话匣子打开,抱怨、愤懑、无奈充斥其间。然而,不过半个时辰,关胜首先觉得头脑发沉,眼前景物开始旋转,他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却只觉得浑身力气如同被抽空一般。“这酒……劲头不小……”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便一头栽倒在案上。紧接着,魏定国、单廷珪、宣赞也相继感到天旋地转,纷纷趴伏下去,不省人事。唯有徐宁,因提前服下解药,虽面色微红,但神志清明。 他轻轻推了推关胜,毫无反应。随即,他走到帐口,对外面伪装成亲兵的薛永等人打了个手势。 行动开始! 薛永带领特战营队员迅速潜入帐内,用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和布团,将昏睡中的关胜、魏定国、单廷珪、宣赞四人仔细捆缚,并用黑布蒙头,然后抬上早已备好的、铺着厚厚稻草的运粮大车。与此同时,其他混入营中的特战营队员开始在军营各处易燃之处悄悄泼洒火油,点燃引火之物。 时近子夜,正是人困马乏之时。突然,军营西北角粮草堆放处率先蹿起冲天火光!紧接着,马厩、几处营帐也相继起火! “走水了!走水了!” “敌袭!梁山杀来了!” 混乱的呼喊声瞬间划破夜空! 本就军心涣散、如同惊弓之鸟的官军,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熊熊火光面前,彻底崩溃了!他们根本无人组织抵抗,也无人去探查究竟,只顾着哭爹喊娘,抢夺兵器和少许财物,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整个大营,陷入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混乱与毁灭之中。 趁此良机,薛永、徐宁等人驾驭着装载关胜等将的大车,混在溃逃的人群中,轻而易举地冲出了已然形同虚设的营门,向着梁山方向疾驰而去。 当关胜悠悠醒转时,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中军大帐,而是微微摇晃的木质顶棚,耳畔传来的是哗哗的水声和风帆鼓荡的声音。 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身处一艘大船的船舱之内!身旁,魏定国、单廷珪、宣赞也相继醒来,皆是满脸惊骇茫然。徐宁则坐在一旁,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徐宁!这是何处?发生了何事?!”关胜又惊又怒,厉声喝问。 徐宁叹了口气,起身抱拳,将前因后果,从收到汤隆书信,到假意筹粮,酒中下药,再到特战营纵火制造混乱,最后将他们带出大营,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你……你竟敢投贼卖我?!”魏定国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被绳索捆得结实。 徐宁坦然道:“诸位将军,非是徐宁卖友求荣。实是朝廷已弃我等如敝履,困守孤营唯有死路一条。梁山王伦寨主求贤若渴,仁义布于四方。我等一身本事,何必为那昏聩朝廷殉葬?不如另觅明主,做一番真正的事业!” 关胜听完,脸色变幻不定,从最初的震怒,到后来的颓然,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望着舱窗外浩渺的水泊,知道自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更知道徐宁所言,虽不中听,却是血淋淋的现实。朝廷……确实早已将他们遗忘。他沉默良久,最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魏定国、单廷珪、宣赞见主将如此,也知大势已去,纷纷垂头丧气。 船行迅速,午后时分,已抵达梁山金沙滩码头。 只见码头上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梁山泊主王伦亲自率领林冲、鲁智深、武松、杨志、花荣、张清等一众头领,肃然等候。码头上下的梁山士卒,个个精神饱满,士气高昂,军容严整,与官军大营的颓败形成了天壤之别。 关胜等人被“请”下船,踏上梁山的土地,看着眼前这兵强马壮、秩序井然的景象,心中所受的震撼无以复加。这哪里是什么草寇窝点,分明是一派强军气象! 聚义厅内,早已摆下丰盛酒宴,虽无东京御宴的奢华,却充满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迈气概。 王伦举杯,对着面色复杂的关胜等人道:“关将军,诸位将军!战场交锋,各为其主,前事已矣。今日诸位能来我梁山,便是看得起我王伦,看得起我梁山‘替天行道’这面大旗!朝廷昏聩,奸臣当道,忠良受屈,百姓遭难。我等聚义于此,非为个人富贵,实欲涤荡污浊,还世间一个公道!诸位皆乃当世豪杰,一身本事,正当用于保境安民,匡扶正义,何苦为那赵宋官家空流热血?” 他言辞恳切,目光坦诚,更兼梁山气象确实令人心折。关胜环顾四周,林冲、杨志皆曾为朝廷军官,如今在梁山备受重用;张清被擒不久,亦已归心。再想到朝廷的冷漠和自己的绝境,他心中那点愚忠和名将之后的包袱,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长叹一声,端起面前酒碗,沉声道:“王寨主……关某……服了!愿随哥哥,在这梁山之上,替天行道!”说罢,一饮而尽。 魏定国、单廷珪、宣赞见关胜已降,也知再无他路,纷纷起身表态愿降。 王伦大喜,当即宣布: 关胜、徐宁、宣赞,任骑兵营指挥使,协助杨志、花荣、张清统领骑兵。 魏定国、单廷珪,任步军营指挥使,协助林冲、鲁智深、武松统领步军。 至此,朝廷以关胜为主将的第二次大规模征剿梁山行动,不仅损兵折将,连主将及核心部将皆尽归附梁山,可谓一败涂地,彻底失败。梁山的威名,经此一役,必将响彻寰宇,而王伦的麾下,再添数员足以独当一面的绝世虎将! 第83章:溃兵祸乱空城邑,梁山拓土纳流民 关胜大营那一把诡异的大火与随之而来的炸营,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一系列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主将关胜连同徐宁、魏定国、单廷珪、宣赞等核心将领一夜之间神秘失踪,本就濒临崩溃的军纪瞬间荡然无存。残存的数千官兵,失去了任何约束,彻底化作出柙的饿狼,或者说,是沦为了比土匪更可怕的祸害。他们不再是什么朝廷王师,只是一群为了生存和发泄而疯狂的武装流民。 济州府及其周边州县,首当其冲,倒了大霉。这些溃兵三五成群,或数十上百人结伙,如同瘟疫般扫荡着村庄乡镇。他们砸开民户,抢光粮食财物,奸淫妇女,稍遇反抗便挥刀相向,杀人放火如同家常便饭。昔日还算平静的乡村,如今已是烽烟处处,哭嚎震天。不少溃兵见官府无力管控,干脆啸聚山林,占据了小的山头寨堡,干起了长期打家劫舍的勾当;也有些规模较小的,则就近投靠了原本就存在的绿林山寨,使得这些山寨实力陡增,也更加肆无忌惮。 济州知府刘产,面对这糜烂至极的局势,早已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他手头那点兵马,自保尚且不足,何谈剿匪安民?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紧闭府城城门,祈求祸水不要蔓延到自家门口,一边再次奋笔疾书,将一份份语气凄惶、罪责推诿的奏报发往东京。 在他的笔下,关胜成了刚愎自用、指挥无能,最终导致大军溃败、其本人亦可能“畏罪潜逃”的罪魁祸首;而梁山贼寇,则是这一切动乱的根源。至于他自己,自然是“竭力维持”、“忧心如焚”、“恳请朝廷速发天兵,拯救黎民于水火”。所有的黑锅,都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失踪的关胜和远在水泊的梁山头上。 兵匪不分的祸乱,迫使更多原本还在观望或忍耐的百姓,彻底失去了对朝廷和官府的最后一丝幻想。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扶老携幼,抛弃家园田产,如同潮水般向着唯一可能提供庇护的梁山势力范围涌去。通往梁山各处的道路上,流民队伍络绎不绝,哀鸿遍野。 在这场席卷而来的难民潮中,原本就因前任县令被擒、民生凋敝而元气大伤的郓城县,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县城守军本就薄弱,在数股规模较大的溃兵和趁机作乱的地痞流氓联合攻击下,几乎未作像样的抵抗便告失守。县城被洗劫一空,衙署被焚,富户被抢,连普通百姓也未能幸免。那位接任不久、本就惶惶不可终日的知县,早在乱起之初,便带着家眷和细软,弃城而逃,不知所踪。 不过旬日之间,郓城县,这座曾因宋江而闻名、也曾被王伦攻破过的县城,竟变成了一座十室九空、残破不堪的空城、死城。 消息传到梁山,王伦与众头领商议后,当机立断。这送上门来的城池,岂有不收之理? “雷横、黄信听令!”聚义厅上,王伦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末将在!”插翅虎雷横与镇三山黄信慨然出列。 “命雷横率领步军第五营,计一千精锐;黄信率领骑兵第三营,计三百骑,即刻出发,进驻郓城县!首要之务,肃清城内及周边匪患,恢复秩序,安抚可能残留的百姓,树立我梁山‘替天行道’之旗号!” “得令!”二将领命,雷厉风行,当日便点齐兵马,开出梁山,直扑已成空城的郓城。 梁山军的进驻,效果立竿见影。那些还在郓城县内及周边流窜、试图将这空城作为据点的溃兵和土匪,如何是梁山正规军的对手?雷横步军稳扎稳打,清剿残敌;黄信骑兵往来驰骋,追亡逐北。不过数日,郓城县境内较大的匪伙或被歼灭,或闻风远遁,秩序迅速得以恢复。 王伦随即便以梁山泊主名义颁布告示,宣布郓城县正式纳入梁山管辖与保护范围。同时,一道重要的命令也随之下达:郓城县境内,所有因原主逃亡、死亡或无主之地,一律收归梁山公有! 此令一出,意义非凡。这意味着梁山获得了大片可支配的土地资源。王伦将管理这些土地的重任交给了精于庶务的扈成。扈成按照王伦的指示,将这些土地进行规划:一部分划为军屯田,由各军营轮值派遣士卒进行耕种,既锻炼队伍,也补充军粮;更大的一部分,则用于安置源源不断涌来的流民。 梁山在李家庄、扈家庄原有的安置体系基础上,以郓城县为新的支点,极大地提升了吸纳人口的能力。流民们被组织起来,按户分给土地、种子、农具,并给予头年免税、次年减税的优惠。同时,为了提供更多就业机会,王伦下令在郓城县旧址及周边,利用原有的基础和涌入的劳力,兴建和扩大各类工坊——打造农具、军械的铁匠坊,烧制砖瓦、试验“水泥”的窑场,制作衣物、皮甲的被服坊,乃至利用新粮酿酒(非好汉香,为普通酒水)的酒坊等等,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来到梁山的百姓,只要肯出力,无论是种地还是进作坊,都能获得足以养家糊口的报酬和安身立命之所。“有事干,有饭吃,孩子有书读”,这朴素而实在的希望,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四方流民,也使得梁山的统治基础愈发坚实。 随着地盘和人口的扩张,以及面临的形势日益复杂,梁山军队也迎来了新一轮的扩编和整肃。在王伦和林冲的主持下,梁山军事架构进行了调整和明确: 梁山兵马总管:林冲,节制步、骑、水三军日常训练与作战。 步军营: 统领:鲁智深、武松 麾下指挥使:燕顺、王英、郑天寿、雷横(驻守郓城)、李逵、魏定国、单廷珪 兵力:精锐战兵已达十个营,满编一万人。 骑兵营: 统领:杨志、花荣 麾下指挥使:黄信(驻守郓城)、韩韬、彭玘、段景住、关胜、徐宁、宣赞 兵力:拥有战马三千匹,骑兵五千人。 水军营: 统领:阮小五、阮小七 麾下指挥使:孟康(负责造船)、费保、倪云、张横 兵力:各类战船、运输船数百艘,水军五千人。 特战营(直属王伦): 统领:张顺、石秀 麾下指挥使:薛永、童威、童猛、杨林 兵力:精锐斥候、渗透、突击力量两千人。 此外,尚有凌振的火器营、朱贵的谛听营等专业部队。 至此,梁山总兵力已超过两万二千人,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已成为一支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强大武装力量。 就在梁山上下忙于消化新得之地、整军经武之际,派往外界的戴宗和石秀,风尘仆仆地返回了梁山,并且,他们还带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江南明教教主,“圣公”方腊派来的使者。 使者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预示着天下的格局,将因梁山与江南这两大反宋势力的接触,而掀起新的、更大的波澜。聚义厅内,王伦看着下方那位气质与其他绿林好汉截然不同的江南使者,目光深邃,他知道,一个新的篇章,即将开启。 第84章:笑迎江南客 暗布天下棋 聚义厅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与往日庆功宴不同的微妙气氛。一位身着江南锦缎、头戴方巾、年约三旬的文士,在戴宗和石秀的引导下,步入大厅。他面容清癯,眼神中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灵秀,更有几分属于一方大势力使者的矜持与审视。此人便是江南明教,“圣公”方腊座下谋士,使者沙力鳌。 “江南草莽之士沙力鳌,奉我主圣公皇帝之命,特来拜会梁山泊王伦寨主!”沙力鳌拱手行礼,言语虽客气,但那“圣公皇帝”的自称,已隐隐透出其势力与梁山的本质不同——他们已公然立国称帝。 王伦端坐主位,面带和煦笑容,起身虚扶:“沙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贵使光临,使我水泊生辉。方圣公雄踞江南,威震东南,王某虽处北地,亦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快请上座!”他态度热情,却并未对那“皇帝”称谓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以“圣公”相称。 双方寒暄客套一番,王伦便吩咐朱贵安排沙力鳌及其随从到精心准备的客舍休息,言道接风宴席设在晚间,请使者先消除旅途劳顿。 送走沙力鳌,聚义厅内只剩下王伦与核心几位头领,以及刚刚返回的戴宗、石秀。 “二位兄弟,此番远行,辛苦了!”王伦看向风尘仆仆的戴宗和石秀,目光中带着赞许,“且将外界情形,详细道来。” 石秀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哥哥,我与戴宗兄弟此番北上南下,所见所闻,可概括为三强并立,情势各异。” 他屈指数来:“其一,河北田虎。此人崛起最早,声势不小,占据数州之地,自称晋王。然其内部派系纷杂,治理混乱,劫掠多于建设,实力在三者中实为最弱。田虎对与我梁山结交意愿最为强烈,多次表达欲购买我军械,尤其是强弓硬弩与甲胄。只是……河北与我梁山相隔甚远,中间又有朝廷州县及诸多势力阻隔,陆路运输风险极大,难成规模。” 戴宗接口道,语速较快:“其二,淮西王庆。此人占据淮西之地,兵力不俗,自称楚王。观其动向,似乎尚能自保,但与朝廷大军交锋,亦感吃力。我们探得,朝廷已派出密使,正在与王庆接触,许以高官厚禄,行招安之策。王庆似乎颇为心动,正在权衡利弊,摇摆不定。此人,恐非坚定抗宋之辈。” 最后,石秀深吸一口气,说到了重点:“其三,便是这江南方腊。其实力最为雄厚!已正式建制称帝,国号‘永乐’,置三省六部,设官分职,占据两浙、江东大片富庶之地,兵多将广,钱粮充足。也正因如此,朝廷视其为心腹大患,据可靠消息,童贯已奉命,正在抽调防御西夏的西北边军精锐,准备大举南下征讨。方腊地盘虽大,但四面受敌,防线漫长,压力极大。其军中虽不乏勇悍之士,然装备,尤其是制式军械、大型守城器械乃至战船,与朝廷官军相比仍有差距。因此,他们对军械物资的需求,远胜田虎、王庆!而且,最关键的是……” 戴宗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从我们梁山泊出发,经运河入淮,再转道南下,可利用漕运水系,直通太湖,进入方腊的核心控制区!这条水路,虽有关卡,但远比通往河北的陆路通畅、隐蔽!此次沙力鳌前来,明为结交,实则首要目的,便是采购军械,尤其是凌振兄弟所制的火炮、炸药,以及孟康船厂打造的战船图纸或成品!” 王伦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敲座椅扶手,脑中飞速分析着这些宝贵的情报。天下这盘棋,脉络愈发清晰。田虎,可作为牵制北方的棋子,但合作受限;王庆,首鼠两端,不足为恃,甚至可能被朝廷招安,反过来成为敌人;唯有方腊,实力最强,抗宋意志(至少目前看)最坚定,且存在巨大的军械需求,更有水路可通,具备深度合作的基础。 “二位兄弟立下大功了!”王伦由衷赞道,“此行之艰险,所获之重要,于我梁山把握天下大势,至关重要!当记大功!”戴宗、石秀连忙谦逊。 傍晚,聚义厅再次摆开宴席,款待江南使者沙力鳌。王伦此番安排的排场,比之接待绿林同道更为精致,却又刻意收敛了梁山的武力炫耀。席间,王伦姿态放得很低,言语之间,对方腊的“丰功伟业”极尽恭维,对沙力鳌的“见识才干”更是频频举杯称赞。 “方圣公起于微末,而能席卷东南,开基立业,此真命之主也!王某僻处水泊,虽有些许兄弟追随,不过是为求自保,苟全性命而已,岂敢与圣公争辉?”王伦面带“诚挚”的钦佩,叹息道,“每每思之,恨不能早投江南,附圣公之骥尾,共襄盛举!” 沙力鳌见王伦如此“识趣”,心中大为受用。他本就带着试探和招揽的任务而来,见王伦这般态度,自觉把握大了几分。几杯烈酒下肚,话语也放开了许多,他捋着微须,笑道:“王寨主过谦了!梁山兵精粮足,屡败官军,威震山东,圣公在江南亦常有耳闻,常言‘北地豪杰,当以王伦为首’。如今赵宋无道,天下鼎沸,正是英雄并起之时。圣公承天景命,已正帝号于金陵,王寨主雄踞山东,何不顺势而为,在此梁山,也称王建制?届时与圣公南北呼应,共伐无道,岂不美哉?若王寨主有此意,沙某愿代为禀明圣公,必得册封,名正言顺!” 此言一出,侍立在王伦身后的林冲、鲁智深等人眉头微蹙,但见王伦神色不变,便也按捺不动。 王伦脸上适时的露出“激动”与“向往”之色,举杯的手似乎都有些微微颤抖:“沙先生此言,真如拨云见日,令王某茅塞顿开!称王……南北呼应……此乃王某梦寐以求而不敢言之事!若能得圣公认可,王某……王某感激不尽!”他一副被说中心事,又有些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 沙力鳌见状,心中更是笃定,自觉立下大功一件,若能说动王伦称王,即便只是名义上尊奉方腊,对江南政权也是极大的声援和政治资本。他哈哈大笑,连连劝酒:“王寨主乃当世豪杰,何必妄自菲薄!此事包在沙某身上!待我返回金陵,面奏圣公,必为寨主请来王爵册封!” 王伦亦是“感激涕零”,不断劝酒。两人推杯换盏,言谈甚欢。王伦趁机提出:“沙先生,称王之事,关乎重大,需谨慎筹备,亦需圣公正式旨意方显郑重。先生此次采购军械,乃解圣公燃眉之急的实事,不若先生先携第一批军械返回,一方面解江南之困,另一方面也好将王某倾慕之心、愿奉圣公为主之意,详细禀明。待圣公册封旨意一到,王某便在梁山竖起王旗,与圣公永结盟好,共图大业!如何?” 沙力鳌已被王伦画的大饼和酒精冲昏了头脑,只觉得王伦句句在理,处处为他着想(立下劝降大功),当下满口答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将王伦的“忠心”带到。 这一晚,沙力鳌喝得酩酊大醉,是被随从抬回客舍的。他做着回金陵领受重赏,成为说服梁山归附第一功臣的美梦。 翌日,沙力鳌带着宿醉的头痛和满满的“成就感”,在王伦“依依不舍”的送别下,登上了返回江南的船只。船上,装载着梁山“慷慨”提供的第一批军械——五百副精良铁甲,一千张强弓,五万支雕翎箭,以及凌振火器营提供的二十箱威力惊人的“震天雷”(初级炸药包)和部分火炮的简易图纸(关键部分有所保留)。这些物资,对于正面临朝廷大军压力的方腊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送走沙力鳌,王伦脸上的谦卑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与深邃。他转身对朱贵淡淡吩咐:“谛听营,江南方面的消息,尤其是朝廷与方腊战事,以及沙力鳌回去后的反应,要盯紧些。” 几乎就在沙力鳌船队离开梁山泊的同时,来自济州府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也跨越千山万水,送到了东京汴梁的皇宫。 “什么?!郓城失陷,被梁山贼寇占据?!”垂拱殿内,宋徽宗赵佶看着军报,气得将手中的玉如意都摔在了地上,“反了!都反了!田虎、王庆、方腊还不够?如今连这水洼草寇也敢窃据州县了!高俅!你的兵呢?!关胜呢?!” 高俅扑通跪倒,心中将刘产和关胜咒骂了千万遍,面上却惶恐道:“陛下息怒!皆是那关胜无能败绩,致使军心涣散,溃兵为祸,才让梁山钻了空子……臣……臣已在调集……” “调集调集!你调集的兵在哪里?!”徽宗不耐烦地打断他,脸上满是焦躁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接连的坏消息,让他本就脆弱的神经备受煎熬。 这时,李纲再次出列,声音沉稳而有力:“陛下!如今四方不宁,实乃朝廷积弊所致,非独剿可定也。方腊势大,已抽调西军精锐南下,北地田虎亦需防备,若再对梁山大动干戈,国库空虚,兵疲民困,恐生大变!臣闻淮西王庆,已有接受招安之意,正在洽谈。此乃分化瓦解之良机!” 他话锋一转,指向梁山:“至于梁山王伦,其虽占据郓城,然观其行事,与田虎、方腊等公然称王称帝者迥异,似更重实际经营。前次招安,因青州、济州地方官员鲁莽坏事,非朝廷本意。臣以为,当再行招安之策,许以实职,将其引导为国所用,至少可稳住山东局势,使我朝廷能集中力量先平江南巨寇!” 高俅立刻反驳:“李大人!王伦狡诈凶悍,岂是王庆可比?招安之说,无异于与虎谋皮!” 李纲不为所动,朗声道:“太尉!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前次招安使宿元景宿太尉,老成持重,明察事理,只因地方掣肘而功败垂成。臣保举,再次启用宿太尉为招安使,持陛下明诏,直入梁山,与那王伦当面陈说利害,或可收奇效!若其不从,再剿不迟!此乃先礼后兵,亦显我皇宋气度!” 徽宗听着两人的争论,看着龙案上那份报告郓城失陷的刺眼军报,又想到南方方腊这个心腹大患和即将耗尽的内帑,那股兴兵征剿的念头再次被现实的窘迫压了下去。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比起打仗花钱,他似乎更倾向于这种“省钱”的解决办法,尽管这有损天朝颜面。 “……罢了。”徽宗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就依李卿所奏。拟旨,着……着宿元景复官,加衔……加衔观文殿学士,充梁山泊招安使,持朕诏书,再往梁山招安!告诉他,务必……务必促成此事!” 旨意传出,朝堂之上,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暗自冷笑,也有人如李纲般,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而辞官归隐不久的宿元景,在家中接到这道突如其来的起复诏书时,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又将踏上那条通往八百里水泊的、吉凶未卜的道路。 梁山与东京,水泊与庙堂,新一轮的博弈,随着沙力鳌的南归和宿元景的再次受命,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85章:桃李初成壮根基 风帆再举探沧溟 梁山事业发展学院的第一批学员,在经历了数月紧张而充实的培训后,终于迎来了结业之期。祝家庄旧址上兴建起的学院广场,今日格外庄重。王伦、吴用、林冲、曹正等梁山核心头领尽数到场,见证这意义非凡的一刻。 这批学员成分复杂,有来自梁山本寨及各营的年轻精锐头目,有各工坊选拔出的巧匠能手,有盟约山寨(如黄门山、桃花山)派来学习的骨干,也有少数表现优异、被破格录取的流民子弟。他们根据自身所长,分别进修了军事指挥、内政管理、筑造工程、器械制造、漕运调度、基础算学等科目。 结业典礼上,王伦亲自为优秀学员颁发刻有“梁山事业发展学院”字样的结业徽章和证书。他望着台下那一张张充满朝气与希望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年轻人,将是梁山未来真正的脊梁。 “诸位学成,乃我梁山之大幸!”王伦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知识技艺,非一人一家之私产,当用于造福众人,强我山寨!望尔等回到各自岗位,学以致用,勇于任事,勿负所学,勿忘‘替天行道’之本心!” 结业学员们群情激昂,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这批学员的回归,如同播撒下的种子,迅速在梁山及其势力范围内生根发芽,展现出惊人的活力。 回到黄门山的欧鹏,将学到的内政管理与军事组织知识用于山寨整顿,设立了明确的职司,制定了简单的屯田计划,使得黄门山不再是单纯的劫掠团伙,开始向有组织的割据势力转变。 回到桃花山的李忠,在梁山派去的匠人协助和结业学员的规划下,利用山地资源,开辟了小型铁矿和炭窑,虽然规模不大,却让山寨有了稳定的铁器来源和额外收入,减少了对过路费的依赖。 回到梁山各工坊的学员,则将更科学的物料管理、更高效的生产流程、以及一些初步的机械原理(如水力鼓风、齿轮传动)引入实践。铁匠铺的出铁率和兵器质量有所提升,织布坊出现了新式的织机,酿酒坊对“好汉香”的工艺流程进行了优化,出酒率和品质更加稳定。一股钻研技术、提高效能的清风,在梁山上下悄然刮起,大大促进了农业、工坊、商贸等各产业的蓬勃发展。 尤其是在新纳入掌控的郓城县,这些结业学员更是大显身手。他们协助扈成丈量土地、分配田亩、组织流民屯垦,担任新设工坊的管事,或者进入县衙(由梁山派人组建的临时管理机构)充当吏员,将梁山的那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迅速铺开。原本残破的郓城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元气,新开垦的田地里禾苗青青,新建的工坊里叮当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都让王伦和众头领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教育和人才的重要性。“现在我们地盘大了,机会多了,最缺的就是这些能做事、懂行的人!”王伦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强调,“学堂和学院,是我梁山长远发展的根本,必须持之以恒,投入再大也值得!”吴用更是备受鼓舞,全力投入到新教材的编写和下一批学员的招募选拔工作中。 与此同时,军队中也掀起了一股学习文化的风潮。在王伦的推动和林冲的支持下,各营都开设了“扫盲班”和“军事培训班”。扫盲班要求所有不识字的士卒,包括许多低级头目,都必须参加,从认字、写字开始学起。军事培训班则由林冲、杨志、花荣、徐宁等经验丰富的将领授课,讲解兵法韬略、阵型变化、军械使用保养、情报研判等专业知识。 就连平日里最坐不住的“黑旋风”李逵和“矮脚虎”王英,也被勒令必须进扫盲班。起初两人叫苦不迭,李逵拿着毛笔比拿着板斧还费劲,弄得满脸墨汁,王英则总是坐不住,东张西望。但在严格的军纪和周围同袍都在努力学习的氛围下,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学。当李逵第一次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他咧开大嘴,笑得像个孩子,举着那张纸到处炫耀:“俺铁牛也会写字了!”这一幕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却也真切地反映了梁山军队正在发生的潜移默化的改变。文化知识的普及,对于提升军队的组织性、纪律性和基层军官的指挥能力,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这一日,金沙滩码头再次热闹起来。孟康统领的造船厂新打造的十艘大型漕运船正式交付给阮小二的漕运司。这些船只比之前的漕船更大,结构更坚固,载重量也显著提升,船首还预留了安装小型火炮的位置,以适应日益复杂的水运环境。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阮小二即将率领一支由五艘新式海船组成的船队,开启第二次探索北上辽东海上航线的征程。相较于第一次的仓促和准备不足,此次准备更为充分。船队不仅携带了更多的补给和贸易货物(如丝绸、瓷器、茶叶),还配备了经验更丰富的水手、精通天文导航的能手(是吴用招募来的前宋军水师老兵),以及一个小队由杨林率领的特战营队员负责护卫。凌振火器营还为每艘船配备了数门改良过的、更适合海上射击的碗口铳(早期火炮),以应对可能的海盗或意外冲突。 王伦亲自来到码头为阮小二送行。他拍着阮小二的肩膀,沉声道:“小二兄弟,此行任重道远,关乎我梁山未来能否另辟蹊径,获得稳定的战马、皮毛来源。海上风浪无情,务必谨慎!记住,安全第一,探索第二!无论成败,梁山都是你们的后盾!” 阮小二神色坚毅,抱拳道:“哥哥放心!有了上次的经验,弟兄们心里更有底了!必不辱使命!”他转身,对着整装待发的船队水手们高呼:“升帆!启航!” 巨大的船帆在号子声中缓缓升起,饱含风势,引领着船队缓缓离开码头,驶向烟波浩渺的远方。王伦伫立码头,久久凝视,直到船队变成天际线上的几个黑点。这条海上生命线,寄托着他更深远的战略布局。 就在船队出发后不久,朱贵拿着一份最新的谛听营密报,来到了王伦的书房。 “哥哥,关于二龙山的情报,有眉目了。”朱贵将密报呈上,“我们的人,混在之前关胜大营溃散的兵卒中,几经辗转,最终有一部分人被二龙山收留,打探到了不少内部消息。” 王伦展开密报,仔细阅读。密报显示,二龙山位于青州地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山寨乃是由一个名叫“金眼虎”邓龙的绿林人物创立,盘踞已有数年。大约两年前,有一人前去投奔,此人武艺高强,尤其擅长棍棒和教导士卒,被邓龙奉为教师,留在山寨——此人名为,栾廷玉! “栾廷玉!”王伦眼中精光一闪。祝家庄一战后,此人掩护祝彪突围,之后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跑到了二龙山,还成了山寨的教师。 密报继续写道,自去年绿林大会之后,各盟约山寨开始维护商道,二龙山地处要冲,却并未参与盟约,依旧我行我素。大约在半年前,又有两人投奔了二龙山,乃是一对夫妻,男的叫“菜园子”张青,女的叫“母夜叉”孙二娘!这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传闻专干杀人越货、甚至卖人肉包子的勾当。他们的加入,似乎更助长了二龙山的凶悍气焰。 目前,二龙山聚集了约两千人手,实力不容小觑。他们经常打着“收容溃兵”、“替天行道”的旗号下山,但行事与梁山截然不同,多是劫掠商旅、攻打临近富户庄园,手段狠辣,与梁山维护商道、收容流民的做法背道而驰。关胜溃散的部分兵卒,确实被其吸纳,更壮大了其实力。 “邓龙、栾廷玉、张青、孙二娘……两千人马……”王伦放下密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二龙山,倒是有点意思。尤其是这个栾廷玉,祝家庄一别,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了他的消息。” 他对于栾廷玉的勇武和练兵之才,印象颇为深刻。当初在祝家庄,若非扈家庄内应,想要拿下有栾廷玉协助防守的祝家庄,恐怕要付出更大代价。这样一个人才,流落在二龙山那般盗匪习气深重的地方,倒是有些可惜了。而且,二龙山位于青州,地理位置关键,若不能掌控或清除,对梁山未来向西北方向发展,以及商道的彻底畅通,都是一个障碍。 “告诉谛听营的兄弟,继续留意二龙山的动向,尤其是栾廷玉此人的具体情况。”王伦对朱贵吩咐道,“看来,我们和这二龙山,迟早要打打交道。” 朱贵领命而去。王伦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梁山蓬勃发展的景象,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北上的海船已经出发,江南的方腊正在与朝廷鏖战,朝廷的招安使者或许已在路上,如今又冒出来一个盘踞要地、内有故人的二龙山……这天下棋局,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而他,这位来自现代的灵魂,正运用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和手段,在这波澜壮阔的乱世中,一步步落下自己的棋子。 第86章:宏图筑基拓通途 巧匠聚力探新元 梁山治下的生产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鸣运转。各工坊昼夜不息,炉火映红天际,叮当锤锻之声与织机梭鸣交织;新垦的田亩阡陌纵横,绿意盎然;往来商队络绎于途,带来了原料,运走了成品。然而,这蓬勃发展的背后,两大瓶颈日益凸显,如同锁链般制约着更进一步的腾飞。 八百里梁山泊水面上,漕运司的船只往来如织,阮小二探索新航路带走了部分运力,使得内部运输更显紧张。天气稍有不测,风浪骤起,船只便难以靠岸,大量物资积压码头,工坊等米下锅,农户望眼欲穿。而陆路情况更为堪忧,原有的驿道狭窄坎坷,车马并行艰难,每逢雨雪更是泥泞不堪,拥堵成了家常便饭。运输效率的低下,严重制约了原材料输入与成品输出的速度,也影响了军队的快速调动。 王伦站在聚义厅的沙盘前,看着上面标注的交通要道和密集的物资流向,眉头微蹙。他知道,是时候下决心解决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了。 翌日,一场关乎梁山未来发展的关键会议在聚义厅旁的议事堂召开。被召集而来的,皆是梁山各技术领域的顶尖人才:火器营统领凌振、采造司主管暨锻造大家汤隆、筑造司统领陶宗旺与建筑大师李诫、造船厂统领孟康、总揽内政与商贸的曹正、负责教育与文化建设的吴用,以及印刷司统领毕昇。济济一堂,可谓汇聚了梁山当下最宝贵的“技术大脑”。 王伦开门见山,指着沙盘上蜿蜒曲折的道路和星罗棋布的据点,沉声道:“诸位兄弟,如今我梁山蒸蒸日上,然这交通命脉,却如老牛破车,不堪重负!水运受制于天时,陆路梗阻于地形。长此以往,必成我梁山心腹之患!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要集思广益,商讨这道路建设与动力革新之大计!” 他首先抛出了道路规划的思路:“我意,当在我梁山现有势力范围内,先修建两条主干‘直道’!”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其一,南北贯通,自梁山本寨码头起,经新建的祝家庄枢纽,直抵郓城县城!此乃连接我核心区域与新政之动脉!其二,东西贯通,连接扈家庄、祝家庄、李家庄!此三庄乃我工坊、屯田、商贸之重地,此道一成,物资流转效率必将倍增!” 李诫闻言,眼中放出光来,他抚须沉吟道:“哥哥此议,高瞻远瞩!修筑此等直道,需统一规划路基宽度、坡度、弯道半径,沿途架设坚固桥梁,开挖排水沟渠。可先选定路线,分段施工,尽量利用原有道路基础拓宽取直,如此可不影响当前通行。” 陶宗旺接口道:“材料亦是关键。可于道路沿线就近开设采石场、石灰窑,俺那‘水泥’试验已有小成,虽不及哥哥所言那般神奇,但混合石灰、黏土、砂石,夯实后亦比寻常土路坚固耐磨得多!筑路所需大量人力,正可安置源源不断的流民,以工代赈,一举两得!” 曹正盘算着钱粮消耗,补充道:“筑路耗资巨大,然其利在千秋。可先从公库拨付一部分,同时鼓励沿途商户、工坊捐资,未来或可考虑对使用主干道的商队征收少量养路费,以路养路。” 王伦见众人思路清晰,补充道:“正是此理!两条主干道为先,随后再以此为骨架,修建连接各村落、矿场、作坊的支线道路,最终形成一张覆盖我梁山势力范围的交通网络!此事便由筑造司总责,李诫先生规划设计,陶宗旺兄弟负责施工组织,曹正兄弟协调钱粮物资,即刻开始勘查选址!” 道路规划既定,话题转向了更前沿的动力系统。王伦看向孟康:“孟康兄弟,前次提及的蒸汽之力,进展如何?” 孟康起身,神色间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回哥哥,依照哥哥当初点拨的原理,我与几位老船匠反复试验,已造出一个能转动的雏形!以铜铁打造汽缸、活塞,密闭烧水,确能推动连杆转动!然……然其力道微弱,且难以持久,关键卡在两点:一是汽缸、活塞密闭不严,漏气严重;二是铸铁的容器耐不住高压高温,极易变形甚至炸裂!若无更坚韧的材料与更精密的铸造之法,恐难实用。” 王伦目光转向汤隆:“汤隆兄弟,锻造之事,你乃行家。这坚韧铸铁乃至更佳材料,可能攻克?” 汤隆拧着眉头,瓮声道:“哥哥,寻常铸铁确实脆硬易裂。若要耐压,需在冶炼时加入特定矿料,反复锻打,控制火候,或许能成。但这需大量试错,耗费工时物料极多。若有孟康兄弟的图样,俺可带着匠人们日夜琢磨!” “好!”王伦决断道,“此事便由你二人携手!孟康负责机械结构设计与试验,汤隆统领全力攻关材料与精密铸造!所需人手、物料,优先保障!此乃开创万世之基业,哪怕耗费千金,亦在所不惜!” 他环视在场所有技术头领,声音激昂起来:“诸位兄弟!无论是筑路、造船,还是改进军械、提升工效,乃至这探索蒸汽之力,皆离不开技艺钻研!我意,筹建一所‘梁山技术研究院’!汇聚各行业顶尖匠师、巧思之士,脱离日常生产俗务,专门从事技术研究、难题攻关与新物创制!院内设不同研究组,如材料组、机械组、筑路组、火器组、农具组等等。凡有奇思妙想,皆可申请立项;凡有重大成果,山寨必以重奖!钱财、土地、职位,乃至青史留名,皆非虚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同声。凌振想到可以心无旁骛地研究更强力的火药和更精妙的火器,激动得脸色发红;毕昇想着可以改进活字材料和印刷机械,眼中闪烁着光芒;就连吴用,也深感此举对于夯实梁山根基、引领时代风气的巨大意义。 “哥哥此议,真乃石破天惊!必将使我梁山技艺,冠绝当世!”吴用由衷赞道,“此事便交由吴用协同诸位兄弟办理,定章程,选址址,广纳贤才!” 一场会议,奠定了梁山未来基础设施与技术发展的宏伟蓝图。筑造司的勘探队伍很快出发,沿着规划的路线开始测量标记;孟康和汤隆则一头扎进了船厂深处的工棚里,围绕着那个粗糙的蒸汽机模型和一堆不同配比的铁料,开始了艰苦的攻关;而筹建“技术研究院”的消息也悄然传开,在工匠群体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人人摩拳擦掌,期待着大展身手。 就在梁山上下为内政建设忙得热火朝天之际,一位故人,再次踏上了梁山的土地。 宿元景手持圣旨,这一次,他绕开了对他不甚友好的济州府,径直来到了已被梁山实际控制的郓城县。踏入县城,他看到的景象与预想中的“贼寇盘踞”大相径庭。城墙上有梁山士卒巡逻,街道虽不繁华,却干净整洁,行人神色安宁,不见惶惧。商铺虽少,却也在营业,甚至能看到一些挂着“梁山工坊”招牌的店铺在售卖铁器、布匹和“好汉香”。田间地头,农夫正在辛勤劳作,远处还能听到新工坊建设的号子声。 负责郓城县防务与治安的雷横和黄信接待了他,态度不卑不亢,依足了梁山“规矩”,要求其随从解除兵器,安排他住进了城内一家由梁山经营的、名为“安民”的客栈。客栈条件简朴,却干净整齐。 宿元景坐在客栈房间的窗前,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这里没有烧杀抢掠的痕迹,反而有一种乱世中难得的秩序与生机。那个叫王伦的寨主,似乎真的在践行某种“道”。这让他对此次招安的使命,凭空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他知道,明天的会面,恐怕不会轻松。而梁山内部,一场关于未来道路的深刻变革,也正伴随着筑路的号角与技术攻关的星火,悄然启程。 第87章:双使临门巧周旋 三条件定招安局 翌日,宿元景早早起身,整理好官袍,怀揣着那份沉甸甸的招安诏书,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前往郓城县衙——如今已是梁山在此地的临时治所。 县衙门口守卫的梁山士卒精神抖擞,查验了他们的身份后,引他们入内。在略显简朴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的二堂,他见到了负责对外接洽的梁山头领,“旱地忽律”朱贵。 朱贵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热情地请宿元景上座看茶,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宿太尉再次莅临,真是令我梁山蓬荜生辉。”朱贵寒暄道,“不知太尉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宿元景心中焦急,面上却保持镇定,开门见山道:“朱头领,本官奉天子明诏,特来与王伦寨主商议招安大事。此事关乎梁山上下前程,乃至山东百姓福祉,还望朱头领尽快通传,本官需与王寨主面谈。” 朱贵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搓了搓手,道:“太尉来得真是不巧。我家哥哥此刻,正在梁山本寨,接待江南来的贵客。” “江南贵客?”宿元景心中一凛,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正是。”朱贵压低声音,仿佛透露什么机密般,“是那位……圣公方腊派来的使者,听说还带了册封的旨意,要封我家哥哥做什么‘梁王’呢!这会儿正在金沙滩码头,热闹得很,哥哥实在脱不开身啊。” “什么?!方腊……册封梁王?!”宿元景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梁山若与方腊合流,南北两大反贼联手,大宋江山危矣!这王伦,难道真要接受那伪帝的册封? “朱头领!此事万万不可!”宿元景再也维持不住镇定,急声道,“方腊乃国朝巨寇,僭越称帝,十恶不赦!王寨主若受其册封,便是与天下为敌!速带本官去见王寨主,本官要当面陈说利害!” 朱贵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安抚道:“太尉稍安勿躁,此事关系重大,容小弟即刻派人飞马回报哥哥,看哥哥如何示下。”说罢,他转身出去安排。 宿元景在二堂内坐立不安,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方腊使者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手中的招安诏书分量骤减。 …… 与此同时,梁山本寨金沙滩码头,确实是一番热闹景象。沙力鳌去而复返,此次阵容更为庞大,不仅带来了满载金银的船只,更有一位方腊麾下自称“礼部侍郎”的宣旨官同行。 码头上旌旗招展,阮小七率领水军列队相迎,锣鼓喧天,气氛热烈。王伦亲自在码头迎接,给足了对方面子。 那宣旨官手持一卷明黄绸缎(仿制帝诏格式),趾高气扬,在临时搭建的香案前,拉长声调宣读“圣旨”,大意是:欣闻梁山泊主王伦,雄踞山东,威震北地,与朕同心讨伐无道赵宋。特册封王伦为“梁王”,总管山东军政事务,望即日启程,赴帮源洞朕之御前,接受册封印绶,共商伐宋大计云云。 沙力鳌在一旁满面红光,自觉立下不世奇功,不断向王伦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谢恩。 王伦脸上堆满“受宠若惊”的笑容,躬身接过那卷“圣旨”,口中连称:“圣公天恩浩荡,王某何德何能,竟蒙如此厚爱!实在是……实在是……”他一副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样子,却绝口不提何时动身去帮源洞。 随后便是盛大的欢迎宴会。聚义厅内珍馐美味流水般呈上,扈家庄特供的“好汉香”更是敞开供应。王伦、林冲、吴用等人轮番向沙力鳌和那位“侍郎”敬酒,言辞极尽恭维,将方腊的“伟业”吹得天花乱坠,将沙力鳌的“功劳”捧得举世无双。 沙力鳌本就志得意满,几杯烈酒下肚,更是飘飘然不知所以,只觉得江南金陵的繁华似乎已唾手可得。那位“侍郎”也被这北地豪杰的“热情”与“恭顺”所迷惑,认为招揽梁山之事已成定局,放松了警惕,开怀畅饮。 接连数日,梁山方面都是好酒好菜招待,安排游览水泊风光(限定区域),观赏士卒操演(非核心内容),让沙力鳌一行沉醉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几乎忘了催促王伦南下受封的正事。 就在沙力鳌等人晕晕乎乎之际,王伦已悄然移步祝家庄。在祝家庄那座比聚义厅更为私密、坚固的议事厅内,他会见了快马赶来的宿元景。 宿元景被引入厅中,只见王伦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正悠闲地品着一杯清茶。他仔细打量这位名动天下的梁山泊主,只见其人身形不算魁梧,面容也称不上英武,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唯有一双眼睛,清澈而深邃,平静无波,让人完全看不透其心中所想。他气定神闲,仿佛外面世界的纷扰、南北使者的到来,都与他无关一般。 “宿太尉,久违了。”王伦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劳太尉久候,还请见谅。” 宿元景收敛心神,拱手道:“王寨主客气了。本官此番前来,仍是奉旨招安。陛下天恩,念及寨主及梁山众好汉皆乃一时豪杰,误入歧途,特予宽宥,许以正道。”他取出诏书,郑重宣读。 朝廷此次开出的条件,比起上次确实“优厚”了许多:敕封王伦为杭州节度使,正二品武职,可率领本部人马前往杭州驻防,抵御方腊。其余头领,亦各有封赏。 宣读完毕,宿元景看向王伦,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意动之色。 然而,王伦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直到宿元景说完,他才轻轻“哦”了一声,反问道:“杭州节度使?率部赴杭?听起来,朝廷是想让我梁山儿郎,去江南与方腊拼命,做那鹬蚌相争中的鹬蚌?” 宿元景心中一沉,知道对方一眼就看穿了朝廷驱虎吞狼、消耗梁山实力的意图。他硬着头皮道:“王寨主此言差矣,此乃陛下信任,委以重任,为国效力,建功立业,正当其时!” 王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太尉,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朝廷的诚意,王某看到了。但这点诚意,似乎还不够。方圣公那边,可是许了我一个‘梁王’之位,虽说是虚名,但听着,总比一个需要离乡背井、前途未卜的节度使,要实惠那么一点点吧?” 宿元景脸色微变,知道对方是在借方腊施压。他强压怒气,沉声道:“王寨主!方腊乃叛逆,其封赏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岂可当真?朝廷乃天下正统,授此实职,方是光明大道!寨主有何条件,不妨直言,本官可代为转奏!” 王伦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既然太尉让我直言,那王某便说说我的条件,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三条。”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我等不离开梁山泊。这里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家。朝廷若真心招安,便应承认我等在此地的基业。” 接着,第二根手指:“第二,梁山军队,必须保持独立建制,不受朝廷其他兵马节制,亦不解散分调。我们需要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这方水土的百姓。” 最后,第三根手指:“第三,维持现状。梁山现有之治理模式、土地政策、商贸往来,一切照旧。朝廷不得插手干预。” 说完,他靠回椅背,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宿元景,轻松地补充道:“若朝廷能答应这三条,我梁山便可接受招安名义,奉大宋正朔,甚至,在朝廷需要时,出兵协助平定地方匪患(比如二龙山),亦无不可。至于那个杭州节度使……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宿元景听完这“简单”的三条,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这不招安!这分明是割据!是要朝廷承认梁山作为一个高度自治的独立王国存在!这条件,莫说他不敢答应,就算他答应,朝廷,那位要面子的官家,以及蔡京、高俅等人,也绝无可能接受! 厅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王伦偶尔吹动茶水的细微声响。阳光从窗棂透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宿元景脸上那无比凝重和艰难的神色。他知道,这次招安,恐怕又要无功而返了,甚至,情况比上次更加棘手。 第88章:铁壁铜墙展新貌 巧借东风送客归 祝家庄议事厅内,空气仿佛凝固。王伦那三条清晰而强硬的条件,如同三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宿元景心头。 宿元景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他语重心长地道:“王寨主,你这三条……恕本官直言,近乎割据自立,朝廷如何能允?此非招安,而是……而是城下之盟了!寨主雄才大略,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理?若执意如此,恐非梁山之福,更非山东百姓之福啊!还望寨主三思,为长远计,莫要自绝于朝廷,自绝于天下正道!” 王伦听着宿元景恳切的劝诫,脸上那抹淡然的笑容依旧未曾改变,他轻轻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宿太尉,你的好意,王某心领。但这三条,非是王某贪图权位,实乃我梁山上下兄弟安身立命之根本,亦是庇护这方百姓之基石,原则所在,寸步不能让。”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向宿元景,甚至带着一丝戏谑:“至于朝廷给什么名头,是杭州节度使,或是……这郓城县的知县,于我而言,都无所谓。哪怕只给个知县的名分,只要能允我这三条,王某也认了。重要的是实质,而非虚名。” “知县?!”宿元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拥兵数万、占据州县的枭雄,竟然说可以接受一个七品知县的名头?这绝非谦逊,而是赤裸裸的表明,他王伦根本不在乎朝廷的官爵,他在乎的只有对梁山这块地盘的实际控制权! 看着王伦那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神,宿元景知道,再劝无益。此人意志之坚定,思路之清晰,远超他的想象。他长叹一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此番招安,已然失败,至少在他手中是如此。 然而,身为臣子,他不能就此放弃。他心中念头急转,忽然生出一计。既然王伦亲口说了“哪怕做个郓城知县也无所谓”,那何不就此下台阶?既能暂时稳住梁山,给朝廷一个“招安成功”的假象,又能避免立刻撕破脸皮? 他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顺着王伦的话道:“王寨主……果然非常人也。既然寨主言及至此,本官……本官便先将寨主之意,具表上奏朝廷。或可奏明,王寨主深明大义,已接受招安,愿任郓城县令,为国守备郓城,保境安民……至于其他细节,容后再议。如何?”他这话说得含糊,刻意模糊了王伦那三条核心条件,只突出了“接受招安”和“任郓城知县”这两个对朝廷而言似乎可以接受的点。 王伦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宿元景话语中的小心思,但他并不点破,反而微微一笑:“如此,有劳宿太尉了。”他乐得让对方去和朝廷扯皮,为自己争取更多发展时间。 于是,宿元景便在祝家庄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住了下来,名为等待朝廷回信。王伦下令,对宿元景不予限制,允许他在祝家庄内自由行走观察。 这一看,却让宿元景心中更是震撼不已,仅存的那点“草寇窝点”的想象被彻底粉碎。 眼前的祝家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土豪堡垒。在建筑大师李诫的精心规划和筑造司统领陶宗旺的主持下,祝家庄进行了彻底的改造和扩建。 庄墙高大厚重,以砖石水泥(陶宗旺试验的初级产品)垒砌,关键处设有棱堡式的突出炮位,黑黝黝的火炮探出头来,森然肃杀。庄内布局井井有条,道路宽阔平整,可容数辆马车并行。区域划分明确:东北角是军营驻地,操练之声不绝于耳;西南片是鳞次栉比的作坊工场,铁匠铺里炉火熊熊,叮当之声富有节奏,木工作坊飘出刨花的清香,新建的纺织工坊内织机轰鸣;中心区域则是繁华的市集,货栈、酒楼、茶肆、各类商铺林立,来自各地的商队车马往来穿梭,装卸货物,讨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 人们脸上不再是麻木与惶恐,而是带着一种忙碌的充实和对未来的期盼。工匠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商人精明地计算着利润,士卒精神饱满地巡逻值守。整个祝家庄,宛如一个充满活力、高效运转的巨型蜂巢,秩序井然,生机勃勃。这哪里是一个县城,其繁荣与活力,甚至超过了多数州府! 宿元景漫步在庄内平整的街道上,看着两旁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和川流不息的人流车马,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有惊叹,有钦佩,更有深深的忧虑。这王伦,不仅会打仗,更懂治国(或者说治庄)!若任由其发展下去……他不敢再想下去。 …… 就在宿元景于祝家庄感慨万千之际,梁山本寨聚义厅内,也上演着另一场戏码。 酒足饭饱、被晾了几日的沙力鳌,终于按捺不住,带着那位方腊的“礼部侍郎”,再次求见王伦,催促他尽快启程,前往帮源洞接受“梁王”册封。 “梁王殿下!”沙力鳌满脸堆笑,语气带着催促,“圣公翘首以盼,金陵盛典虚席以待。如今山东局势粗安,正好趁此良机,殿下随我等南下,受封王爵,正名天下,与圣公南北呼应,共图大业,岂不美哉?” 那位“侍郎”也端着架子,慢悠悠地道:“是啊,王寨主……不,梁王殿下。名不正则言不顺,早日正位,方可号令山东群雄,莫要辜负了圣公一番美意啊。” 王伦脸上依旧是那副热情而略显“为难”的表情,正要开口敷衍,突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谛听营”指挥使杨林快步闯入,也顾不上礼节,直接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地高声禀报:“启禀哥哥!紧急军情!朝廷……朝廷震怒我占郓城,已决议调集十万大军,以枢密使童贯为帅,不日即将出京,前来征讨我梁山!” “什么?!十万大军?童贯亲自挂帅?”王伦“霍”地站起,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眉头紧锁。 沙力鳌和那位“侍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王伦在厅中踱了几步,猛地转身,对着沙力鳌二人,脸上满是“歉意”与“决然”:“沙先生,侍郎大人!你们也听到了!朝廷十万大军压境,梁山危在旦夕!值此生死存亡之秋,王某身为一寨之主,岂能弃数万兄弟与治下百姓于不顾,远赴江南受封?若如此,王某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语气沉痛,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当:“受封之事,关乎名位,固然重要!然,御敌守土,保全基业,更是燃眉之急,关乎生死!请二位回转江南,务必禀明圣公,非是王某不愿前往,实乃军情紧急,身不由己!待王某击退官军,稳定山东局势,再亲赴金陵,向圣公请罪并受封不迟!” 沙力鳌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王伦那“坚定”无比的神色,以及“十万大军”这个确凿无疑的威胁,也知道此时再逼王伦离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反而可能恶了关系。他只好讪讪地道:“殿下……不,王寨主言之有理,守土之责确实重大。只是……圣公那边……” 王伦立刻接过话头:“圣公深明大义,必能体谅王某苦衷!况且,我梁山在此抵御朝廷十万大军,亦是牵制官军,为圣公减轻压力!此乃并肩作战也!”他转头对朱贵吩咐道:“朱贵兄弟,立刻去准备!将库中上好的辽东人参、珍贵皮草、新酿的‘好汉香’精选百坛,还有凌振兄弟新制的一批‘震天雷’(非核心型号),装点齐整,作为本王……不,作为我梁山回赠圣公的厚礼!请沙先生和侍郎大人务必带回,以表我梁山与江南永结盟好之诚心!” 一番连消带打,既合情合理地拒绝了即刻南下,又送上厚礼安抚,更点明了共同抗宋的“战略意义”。沙力鳌和那位“侍郎”见事已至此,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和面子,也不好再强求,只得顺水推舟,表示理解,并保证一定将王伦的“忠心”和“困境”如实禀报方腊。 当日,金沙滩码头再次上演了热情的送别场面。王伦亲自相送,言辞恳切,依依不舍。沙力鳌等人带着满船的采购军械、回赠的厚礼以及王伦“暂难南下”的消息,在一片锣鼓和祝愿声中,扬帆起航,返回江南。 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影,王伦脸上的热情迅速收敛,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转身对杨林低声道:“做得不错。继续密切关注朝廷动向,尤其是童贯大军的真实调动情况。” “是,哥哥!”杨林领命而去。 王伦望向北方,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朝廷的“十万大军”自然是谛听营配合他演的一出戏,真假掺半(朝廷确实可能在谋划,但规模和主帅未必确定),目的就是为了合理地打发走方腊的使者,避免过早地卷入江南那个更大的漩涡,同时也能借此进一步凝聚梁山内部的人心。现在,他可以继续专心经营他的山东基业,静观其变了。而宿元景那份带着“小心思”的奏报,此刻想必也已踏上了前往东京的路途。 第89章:弄璋添喜安内苑 远交近攻定方略 梁山后山,武松的院落内,今日一扫平日的肃杀之气,洋溢着浓浓的喜悦与温情。花小妹历经辛苦,顺利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得知消息的武松,这位平日里冷面如霜、拳脚刚猛的打虎英雄,此刻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襁褓中皱巴巴、却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小婴孩,那双能徒手毙虎、挥舞戒刀如雪的双手,竟微微有些颤抖。他望着榻上虽疲惫却满脸幸福的花小妹,虎目之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家,对于曾经孤身一人、漂泊江湖的武松而言,曾是那般遥远,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握在手中,有了延续。 “哥哥!俺武松有后了!”武松激动地找到王伦,声音都有些哽咽,“请哥哥为小女赐名!” 王伦看着武松那难得流露的真情,心中也颇为感慨。他沉吟片刻,看着窗外宁静的山水,又望向武松那刚毅中透出柔情的面庞,缓缓道:“乱世烽火,难得静好。愿此女娴静淑雅,一生安宁。不若,便叫‘武静淑’,如何?” “武静淑……静淑……”武松喃喃念着,越念越是喜欢,这名字既寄托了美好的祝愿,又暗合了他希望女儿远离江湖纷争、平安度日的心愿。他重重抱拳,“多谢哥哥赐名!好!就叫静淑!” 欣喜之下,武松便在自家院落摆下酒宴,邀请相熟的头领如鲁智深、林冲、张清、曹正等人前来庆贺。席间,武松一改往日沉默,频频举杯,脸上洋溢着为人父的喜悦与骄傲。鲁智深抱着酒坛,哇哇大叫着要当干爹,林冲也想起自家麟儿林安,感同身受,与武松对饮。小小的院落,充满了欢声笑语,为紧张筹备、厉兵秣马的梁山,增添了一抹难得的温馨色彩。 …… 与此同时,宿元景那份精心措辞、暗藏玄机的奏报,历经辗转,终于送到了东京汴梁的朝堂之上。 当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垂拱殿内宣读完毕,整个大殿先是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即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一片哗然! “狂妄!无耻之尤!”高俅第一个跳了出来,脸色铁青,指着殿外仿佛指着王伦的鼻子骂道,“接受招安?愿任郓城知县?此乃缓兵之计,欺君罔上!他王伦拥兵数万,窃据州县,分明是欲效仿田虎、方腊,行割据之实!陛下,此风断不可长!当立刻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剿灭此獠,以儆效尤!” 太师蔡京眯着老眼,缓缓出列,声音阴冷:“高太尉所言极是。王伦此举,名为招安,实为悖逆。占我郓城,索要权柄,与叛逆何异?若允其所请,则国将不国,各地宵小必竞相效仿!老臣以为,当严词驳回,并责令宿元景即刻返京,同时速调大军,犁庭扫穴!” 龙椅上的宋徽宗赵佶,听着这二人杀气腾腾的言论,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烦躁与不耐。又是打仗!又要花钱! 这时,李纲再次挺身而出,朗声辩驳:“陛下!太尉、太师之言,虽合朝廷体统,然未免操之过急!王伦虽占郓城,然观其行止,与攻城略地、公然称帝之方腊、田虎迥异!其所求者,不过是一县之地之实控权。宿元景奏报中亦言,其人愿奉正朔,此乃缓和之机!如今方腊在江南势大,连败我军,西军精锐深陷其中;河北田虎亦需分兵防备;若此刻再对梁山大兴刀兵,四处开战,国库如何支撑?兵源何来?此绝非社稷之福!” 老将宗泽也出列补充,神色凝重:“李大人所言不虚。陛下,老臣刚得军报,江南战事近日突变,方腊贼军装备似有改善,尤其火器与弓弩,威力骤增,我军接连受挫,战局堪忧!此必有其因。当此之际,实不宜再树强敌。或可暂依宿元景之策,虚与委蛇,先稳住梁山,待平定江南巨寇,再图后计不迟!”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剿派与主抚派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唾沫横飞。有骂王伦狡诈的,有说李纲怯懦的,有抱怨国库空虚的,有担忧江南战局的……乱哄哄如同集市。 徽宗被吵得头昏脑胀,他看着下面那些涨红了脸争吵不休的臣子,又想到空空如也的内帑和南方越来越糟的战报,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厌恶感涌上心头。他只想回到他的艮岳,欣赏奇石花木,与李师师探讨书画音律,而不是在这里听这些烦心的事情。 “够了!”徽宗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有气无力地喝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龙椅。 徽宗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疲惫地道:“江南之事要紧……梁山……梁山不过一隅之水寇……既然宿元景奏其愿受招安,便……便准其所奏!授王伦……郓城县令之职!令其谨守本分,保境安民!其余事宜,着宿元景……便宜行事吧!”他只想尽快了结这桩麻烦,至于王伦到底是不是真心招安,那三条条件怎么办,他懒得去深究,也无力去解决,干脆一股脑推给了前线的宿元景。 “陛下圣明!”李纲、宗泽等人连忙躬身。高俅、蔡京虽心有不甘,但见皇帝已然做出决定,且江南局势确实堪忧,也只能悻悻然不再多言。 一道看似荒唐的任命诏书,就这样在朝堂的纷争和皇帝的怠政下,被草草发出。宿元景得到了一个“便宜行事”的模糊授权,而王伦,则在事实上获得了他想要的缓冲期和名义上的“合法”身份。 …… 就在朝廷为梁山之事争论不休之时,一位风尘仆仆、历经艰险的使者,终于抵达了梁山泊。他来自河北,是晋王田虎的使者。 使者见到王伦,不及寒暄,便扑通跪地,声泪俱下地陈情:“王寨主!救救我家大王吧!朝廷抽调西军南下征讨方腊,空出北部防线,如今又集结重兵,由名将种师道统领,猛攻我河北之地!我军连连败退,丢失数座州县,钱粮军械损耗巨大,已难支撑!恳请梁山念在同为抗宋义军的份上,施以援手,拉我们一把,渡过此次难关!田虎大王愿与梁山永结盟好,共抗赵宋!” 王伦仔细询问了河北战局和田虎面临的具体困境,沉吟良久。直接派兵远征河北,劳师袭远,且要穿越朝廷控制区,风险极大,非智者所为。但若坐视田虎被剿灭,朝廷便可集中力量对付方腊,之后必然调头来收拾梁山,此非王伦所愿。 他脑中飞速盘算,很快便有了定计。他亲自修书一封,并非给田虎,而是写给黄门山的欧鹏。 信中,王伦先是赞扬了欧鹏近来整顿山寨、发展生产的成效,随后话锋一转,提到河北田虎困境,言道:“……田虎虽与我等相隔甚远,然唇亡齿寒。若其败亡,朝廷下一个目标,必是我等。直接救援,力有未逮。然黄门山地处要冲,可侧面袭扰官军粮道,或佯攻其州县,迫使种师道分兵,即为助田虎最大之力也。” 王伦提出了一个三方协作的方案:梁山提供一批精良的军械装备,包括强弓五百张,箭矢两万支,刀枪一千柄,以及部分皮甲,作为对黄门山此次行动的支援。田虎方面,需支付相应的钱财或等价值的物资(如战马、皮毛、药材)给梁山,作为军械费用。而黄门山,则出动人马,执行袭扰牵制任务。 如此一来,梁山无需直接出兵,便能达到支援田虎、牵制朝廷的目的,还能赚取实际利益,进一步巩固与黄门山的盟友关系。欧鹏既能得到梁山军械增强实力,又能通过行动扩大自身在绿林的影响,并可能从田虎那里获得额外好处,自然乐意。田虎虽需付出钱财,但能得到实际支援,缓解压力,亦是求之不得。 王伦将信交给田虎使者,让他带着信和一批样品军械,转道前往黄门山与欧鹏接洽。 送走使者,王伦站在聚义厅外,望着北方。朝廷的纷争、江南的战火、河北的求援……这天下乱局,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而他,正运用着超越时代的眼光和务实的手段,在这网中穿梭,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一步步地壮大着自己,悄然改变着历史的走向。女儿家的啼哭与庆贺的酒杯,朝堂上的争吵与远方的烽火,在这梁山之上,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第90章:扼喉要地谋长远 通途初现定新章 二龙山,如同一个不和谐的楔子,牢牢嵌在梁山势力范围的西北边缘。它地处青州西北,山势虽不如梁山泊般浩渺,却险峻异常,易守难攻。其西南毗邻孔明、孔亮占据的白虎山,东南遥望与梁山结盟的桃花山李忠部,更关键的是,它的北面紧靠着河北大名府地界,向西则可经平坦官道直趋东京汴梁——虽然中间尚隔着数个州府,但其地理位置,无疑扼守着山东通往河北、京畿的一条重要通道。 正因为其位置关键,这二龙山却成了梁山及其盟友商贸网络中的一个顽固“堵点”。大寨主“金眼虎”邓龙及其麾下,并未参与去年的绿林大会,对梁山倡导的“维护商道、共谋发展”的盟约嗤之以鼻。教师栾廷玉因祝家庄之败,对梁山心怀芥蒂,更不可能主动交好。他们依旧奉行着传统的山寨生存法则,时常下山劫掠,尤其是对那些试图通过二龙山附近区域、前往河北或东京的商队,更是视为肥羊。这使得许多商队不得不绕行远路,不仅增加了成本和时间,也带来了更多不确定的风险。打通或解决二龙山这个梗阻,已成为梁山进一步拓展商贸、巩固区域影响力的潜在课题。 …… 祝家庄议事厅内,气氛庄重而微妙。宿元景得到了朝廷“准奏”并许他“便宜行事”的回复,心中稍定,再次与王伦及其核心团队会面。此次,王伦身边坐着兵马总管林冲、负责情报与对外的朱贵、掌管扈家庄及部分屯田事务的扈成、总揽李家庄商贸及部分工坊的李应,以及内政大总管曹正。这阵容,清晰表明了梁山对此番“细节谈判”的重视。 宿元景首先宣读了朝廷的“恩典”——正式任命王伦为郓城县知县,承认其对郓城县及梁山泊的治理权。然而,他随即话锋一转,提出了朝廷的“要求”或者说“限制”。 “王知县,”宿元景换上了官称,试图营造正式氛围,“朝廷天恩浩荡,许你治理一方。然,既为朝廷命官,便需守朝廷法度。其一,辖区需明确,当仅限于郓城县全境及梁山泊水寨,不得再行扩张,侵扰邻境。” 王伦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宿元景继续道:“其二,既是地方官吏,拥兵自重恐惹非议。梁山军队,需大幅裁减,总人数……不得超过一万之数,以示归顺诚意,安朝廷之心。” 此言一出,林冲眉头微蹙,但见王伦神色不变,便按捺不语。 “其三,”宿元景看着王伦,“既享朝廷俸禄(象征性),治下之民亦为皇宋子民,理当缴纳赋税。需按郓城县旧制,逐年上缴钱粮税赋……” 接下来,便是一场不见硝烟却暗藏机锋的讨价还价。 王伦对“不得扩张”一条,并未直接反对,只是淡然道:“梁山所求,不过安身立命,保境安民。只要无人犯我,我自不犯人。”这话留足了余地。 关于裁军,王伦则据理力争:“宿太尉,山东地界并不太平,溃兵为患,盗匪犹存。仅维持地方秩序、清剿匪患,便需大量人手。何况,北有田虎,南有方腊,朝廷大军尚不能制,我梁山若自废武功,岂非任人宰割?一万之数,实难保障地方安宁。至少需两万之数,方可勉力支撑。” 宿元景自然不肯,双方围绕兵员数额反复拉锯。朱贵在一旁适时插言,列举了各地匪患及潜在威胁;扈成和李应则从经济角度说明,维持一定军队对保护商道、工坊安全的重要性。曹正则大倒苦水,言道安置流民、修筑道路、兴修水利皆需钱粮,赋税额度需酌情减免。 谈判持续了整整一日。最终,双方达成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初步共识”: 1.王伦接受朝廷招安,任郓城县知县,治理郓城县及梁山泊。 2.梁山承诺,在朝廷未主动进犯前提下,不主动对外扩张地盘。 3.梁山军队员额,暂定为一万五千人(王伦做了“让步”,实际梁山兵力远超此数,但可借此名义整顿,将部分辅兵、后勤人员另列名册)。 4.梁山按郓城县往年税赋的七成,象征性向朝廷缴纳钱粮(实际执行自有变通)。 5.朝廷不得向梁山派遣官吏,梁山现有治理模式维持不变。 宿元景明知这些条款仍是“羁縻”之策,梁山依旧保持着高度自治,但考虑到朝廷目前无力征剿的现实,以及江南战事的压力,这已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将这些议定的条款,仔细斟酌词句,写成了一份详细的奏报,再次发往东京,请徽宗皇帝做最后的“决定”。他知道,以当今官家的性子,大概率会批准这份看似“解决了问题”的奏章。 …… 就在宿元景等待朝廷最终批复期间,梁山境内,迎来了两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连接郓城县城与梁山的南北直道,以及连接扈家庄、祝家庄、李家庄的东西直道,正式宣告修筑完成! 两条直道如同两条巨龙,横亘在梁山治下的土地上。南北向的直道,被王伦亲自命名为“兴旺路”,寓意梁山事业兴旺发达,百姓生活日益富足;东西向的直道,则命名为“平安路”,寄托了保境安民、永享太平的美好愿望。 开通典礼选在了两条道路交汇的祝家庄枢纽处举行。现场人山人海,彩旗招展。当覆盖在路口巨大石碑上的红绸被王伦、林冲、扈成、李应等人共同拉下,露出镌刻着“兴旺平安”四个大字的碑文时,全场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最让人惊叹的,是道路本身。路面宽达五丈(约16米),足以容纳多辆马车并排驰骋。路面并非传统的黄土或石板,而是用一种灰白色的、名为“水泥”的新材料混合碎石铺设而成,平整如镜,坚固异常!道路中央是宽敞的行车道,两侧还专门用矮栅栏隔出了略高的人行道,实现了人车分流,构思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宿元景也应邀观礼。他走在平整坚实、毫无尘泥的水泥路面上,看着络绎不绝、通行顺畅的车马行人,感受着周围百姓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心中受到的震撼无以复加。他从未见过如此宽阔、如此坚固、设计如此合理的道路!这绝非寻常草寇所能为!这王伦,其志不小,其能非凡!他隐隐感觉到,即便有了那一纸招安文书,朝廷想要真正掌控这片土地,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两条直道的开通,极大地提升了梁山内部的物资流转效率和军队机动能力,也为未来的经济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梁山,正以一种远超这个时代寻常割据势力的方式,夯实着它的统治根基。而西北方向那座名为二龙山的山寨,其带来的梗阻与威胁,在梁山这日新月异的变化面前,似乎也显得愈发清晰和亟待解决了。通往未来的“兴旺路”与“平安路”已然铺就,而通往未知挑战的道路,也正在脚下延伸。 第91章:研院立基聚巧匠 精工强武蓄锋芒 梁山深处,一处被茂密山林环抱、戒备森严的谷地,今日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此地原是凌振火器营高度保密的试验场地,如今经过一番扩建与改造,挂上了崭新的牌匾——“梁山技术研究院”。高墙环绕,岗哨林立,进出皆需特制令牌,其守卫之严密,甚至超过了聚义厅。 研究院的正堂内,气氛庄重而热烈。王伦亲自主持成立大会,林冲、吴用、曹正、凌振、汤隆、孟康、李诫、陶宗旺、毕昇等核心头领悉数在场。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分坐两侧的那十八位神情激动、衣着各异,却无一例外双手布满老茧或带着匠人特有痕迹的男女——他们便是经过层层推荐与严格评议,最终入选研究院的第一批院士! 这十八人,囊括了锻造、筑造、造船、火器、印刷、纺织、酿酒、农具改良等各行各业的顶尖翘楚。他们中有能打造百炼精钢的老铁匠,有能设计复杂水利的建筑师,有能驾驭海船搏击风浪的老舵工,有能调配火药、改进配方的老师傅,有能雕琢精密字模的刻版师……在过去,他们或许只是依附于权贵或军队的“匠户”、“工奴”,地位卑微,但在今日的梁山,他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王伦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这十八张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声音清晰而有力:“诸位!今日,梁山技术研究院正式成立!此非寻常工坊,乃是我梁山智慧之源泉,技艺之巅峰,未来之希望所在!尔等十八人,乃我梁山百里挑一、千里选一的国之大匠,今日,我王伦便授予诸位‘梁山技术研究院院士’之称号!” 他亲手将一枚枚精心打造的青铜徽章——上面镌刻着代表工匠精神的锤凿与象征智慧的齿轮环绕梁山字样——逐一佩戴在每一位院士的胸前。徽章虽小,却重若千钧。 “自即日起,诸位院士之待遇,与我梁山各营指挥使等同!”王伦宣布,“月俸、粮饷、宅邸,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凡有重大技术突破,改良工艺,创制新物,经评议确认,山寨另有重奖!钱财、土地、名誉,绝不吝啬!我要让天下人知道,在梁山,有一技之长者,必受尊崇!能造福众人者,必得厚报!” 此言一出,不仅那十八位院士热泪盈眶,激动得难以自已,就连在场的许多原本地位不高的工匠代表,也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指挥使的待遇!那是何等荣耀?他们这些往日被视为“贱业”的匠人,竟能与冲锋陷阵的将领平起平坐?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与归属感油然而生。 王伦趁热打铁,高声宣布:“为激励技艺,精益求精,我宣布,山寨将于下月,举办梁山首届各行业工匠技能大比武!凡我治下工匠,无论出身,皆可报名参与!锻造、木工、筑路、造船、纺织、酿酒……各设专场!凡于比武中脱颖而出之顶尖人才,除重金奖赏外,亦可获得进入研究院深造之机会,或直接授予相应职司!” “寨主英明!” “谢寨主!” 台下顿时爆发出震天价的欢呼声,尤其是那些工匠们,个个摩拳擦掌,眼中燃烧着渴望与斗志。王伦这一系列举措,如同在干柴上投入烈火,瞬间点燃了梁山上下所有工匠钻研技术、提升技艺的无限热情。 研究院的成立与激励政策的颁布,其效果立竿见影,并且迅速辐射到各个生产领域,尤其是在关乎梁山命脉的军械生产方面。 在凌振院士的主持和汤隆院士带领的锻造组支持下,火器营对现有火炮进行了新一轮的改进。通过优化炮管铸造工艺(采用更坚韧的合金配方和冷锻技术)、改良火药颗粒化程度和配方,新型火炮的射程、精度和威力都有了显著提升,虽然仍处于绝对保密状态,但试验数据让林冲等将领都为之动容。 弓弩作坊在几位老匠师院士的指导下,对弩臂材料(尝试复合弓胎)、弓弦材质(处理更好的牛筋和丝线)以及箭镞形制进行了系统性优化。制造出的新式神臂弩和强弓,无论是射程还是穿透力,都远超以往,为梁山远程打击力量再添利器。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军队的制式装备。在汤隆统领的采造司和研究院材料组的不懈努力下,梁山冶铁技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高炉的改进使得生铁产量和质量更加稳定,炒钢法和灌钢法的结合应用,使得批量生产质地均匀、韧性更强的钢材成为可能。利用这些优质钢材,梁山军工体系开足马力,为步军营、骑兵营主力部队进行了制式武器(长枪、腰刀、马槊)和铠甲(铁扎甲、锁子甲)的整体换装。 当林冲抚摸着那寒光闪闪、做工精良的新制点钢枪,看着麾下士卒换上统一、坚固的新式铠甲时,这位素来沉稳的兵马总管也忍不住赞叹:“哥哥此举,真乃强军之本!有此精良器械,我军战力,何止倍增!”装备的标准化与优质化,极大地提升了梁山军队的整体战斗力和士气。 内部技术革新与军备提升如火如荼,对外战略亦在稳步推进。对于西北方向那个如同哽噎在喉的二龙山,王伦定下了“先礼后兵”的策略。 这一日,他召来了刚刚返回不久、风尘仆仆的“神行太保”戴宗。 “戴宗兄弟,有劳你再辛苦一趟。”王伦将一封盖有梁山泊主印信的书信交给戴宗,“前往二龙山,面见那邓龙寨主和栾廷玉教师。信中表达我梁山愿与二龙山睦邻友好、互通商贸之意。若他们愿意遵守绿林盟约,共护商道,我梁山愿以市价提供部分军械物资,甚至协助其发展。务必言辞恳切,探明其真实态度。” 戴宗接过书信,肃然道:“哥哥放心,戴宗明白!定将哥哥善意带到!”他深知此行事关重大,不仅关乎商道畅通,也可能影响到未来梁山在青州方向的战略布局。 随着戴宗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西北的官道上,梁山这台日益精密和强大的机器,一方面在技术驱动的快车道上狂飙突进,另一方面则继续运用着智慧与实力,有条不紊地布局着更广阔的天地。技术的星火已然燎原,而外交的触角,也悄然伸向了未知的挑战。 第92章:凯歌虚奏惑君心 边帅骄狂启战端 宿元景那份字斟句酌、试图在现实困境与朝廷体面间寻找微妙平衡的招安细则奏报,如同投入深潭的又一块石头,在东京汴梁的朝堂上激起了比此前更为激烈的争论漩涡。 垂拱殿内,气氛凝重而喧嚷。 “荒谬!无耻之尤!”太师蔡京手持笏板,声音因愤怒而略显尖利,“仅授一知县虚名,便欲使我朝廷承认其割据之实?军队不减反增,税赋象征性缴纳,官吏不得派遣……此非招安,乃是王伦在给朝廷下诏!若应允此事,国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存?天下州府岂不纷纷效仿?此例绝不可开!” 高俅立刻附和,声色俱厉:“蔡太师所言极是!王伦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前番诈称愿受方腊册封,今又以此苛刻条件戏弄朝廷,实乃反复无常之小人!陛下,当立刻下旨申饬,命宿元景即刻返京,同时调集大军,严惩不贷!” 龙椅上的宋徽宗赵佶,听着这熟悉的喊打喊杀之声,眉头锁得更紧,脸上写满了厌烦与犹豫。他并不真的关心王伦是否真心归顺,只觉此事如同蝇蚋,不断骚扰他的清静。 李纲与宗泽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李纲出列,声音沉稳却带着沉重:“陛下,蔡太师、高太尉所言,自是维护朝廷纲常之正论。然,臣等亦需面对现实。王伦所提条件,确属僭越,然其占据郓城、拥兵自重亦是事实。如今江南方腊未平,河北田虎牵制我军,若再对梁山用兵,三线作战,国库可能支撑?西军精锐何时可调回?此皆实际问题。宿元景所奏,虽不尽如人意,然亦是当前局势下,稳住山东,避免其与方腊合流之无奈选择。请陛下明察!” 宗泽也补充道:“陛下,李大人所虑,亦是老臣之忧。强剿恐力有未逮,徒耗国力;若断然拒绝,则王伦再无顾忌,或真与方腊勾结,则大势去矣!不若……暂且虚与委蛇,以待时机。” 主剿派与主抚派再次陷入僵持,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徽宗被夹在中间,只觉得两边都有道理,又都觉得麻烦无比。他既想维持天朝上国的体面,不愿向“草寇”低头,又害怕真的打仗花钱,更担心江南那个称帝的方腊。他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看着下面争吵的臣子,迟迟无法做出决断,只能烦躁地揉着额头。 就在这争论不休、徽宗左右为难之际,殿外传来一声高亢的传报:“枢密使、泾国公童贯,西北凯旋,殿外候旨!” 这一声通报,如同在沸油中滴入冷水,瞬间让嘈杂的朝堂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殿外。西北战事,一直是朝廷的心头大患,童贯此刻回京,意义非凡。 徽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快宣!快宣童爱卿上殿!” 只见童贯顶盔贯甲,虽年事已高,却刻意挺直腰板,迈着虎步踏入大殿,他身后几名亲兵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行至御前,童贯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臣童贯,奉旨经略西北,赖陛下洪福,三军用命,今已迫降西夏,使其重奉正朔,纳表称臣!特此献上西夏贡品及我军缴获,恭贺陛下,西北已定!”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仿佛真是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取得了辉煌胜利。实际上,宋夏边境对峙三年,互有胜负,谁也无法彻底奈何对方。最终,宋朝以增加岁币(丝绸、茶叶、银钱)为代价,换取了西夏表面上的臣服和边境的暂时安宁。但为了维护朝廷颜面,童贯与蔡京等人早已串通,将这场政治交易包装成了一场“赫赫武功”。 徽宗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仿佛忘记了刚才的烦恼。他最爱听的就是这等“四海宾服”、“万国来朝”的喜讯,至于背后付出了多少代价,他并不关心。“爱卿平身!爱卿辛苦了!西北定鼎,此乃不世之功!朕心甚慰!重重有赏!”他当即下令赏赐童贯金银绢帛,加封其子弟。 童贯谢恩起身,顾盼自雄,脸上洋溢着“凯旋”的荣耀与骄矜。他扫视了一眼殿内群臣,目光尤其在李纲等人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高俅趁机上前,满脸堆笑地对童贯道:“童枢密立此大功,真乃国之柱石!如今西北已平,正可携大胜之威,扫清国内宵小!”他话锋一转,指向山东,“只是如今山东梁山泊王伦一伙,不服王化,窃据州县,前番假意招安,实则提出诸多悖逆条件,藐视朝廷,实在可恨!若枢密能率领百战边军精锐,乘胜进剿,必能马到成功,一举荡平丑类,使天下真正廓清!” 童贯正在志得意满之时,闻言哈哈大笑,声震殿宇,他轻蔑地一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高太尉何必长他人志气?区区水洼草寇,何足挂齿!不过是仗着地势苟延残喘罢了!本帅在西北,面对的是西夏铁骑,尚且战而胜之!王伦?无名小卒而已!若陛下有命,本帅愿亲提一旅之师,不需多,三五万边军精锐足矣!定将那水泊踏为平地,将王伦擒来东京,献俘阙下!” 他这番豪言壮语,配合着刚刚“凯旋”的光环,显得极具说服力。徽宗被童贯和高俅这一唱一和说得心花怒放,仿佛已经看到梁山被一举荡平,四海真正承平的景象。相比于李纲、宗泽那些充满现实顾虑、让人心烦的言论,当然是童贯这“必胜”的保证更合他心意。 “好!好!童爱卿忠勇可嘉!”徽宗抚掌笑道,“既然如此,梁山之事,便交由童爱卿处置!拟旨,申斥王伦悖逆,其所提招安条件,一概不准!着宿元景即刻回京叙职!剿匪事宜,由枢密使童贯全权负责,统筹调兵!” “陛下圣明!”高俅、蔡京等人连忙躬身。李纲、宗泽等人还想再劝,但见皇帝已然做出决定,且童贯气势正盛,知道此时再言无异于螳臂当车,只得暗叹一声,默默退下。 一道新的旨意迅速发出:严厉申斥梁山,驳回所有招安条件,召回宿元景。同时,授权童贯准备征剿梁山。 接下来的一个月,东京城内,各级官员纷纷设宴,为“凯旋”的童贯庆功。童贯穿梭于各色宴席之间,听着无尽的阿谀奉承,愈发忘乎所以。酒酣耳热之际,谈及梁山,他更是嗤之以鼻,言语间充满轻蔑,仿佛剿灭梁山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这位刚刚“平定西北”的名将放在心上。他沉浸在虚幻的胜利和众人的吹捧之中,却不知,远在八百里外的水泊梁山,早已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草寇窝点”。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这虚假的凯歌声中,悄然酝酿。 第93章:慧眼识危独醒客 铁拳待发向险峰 当童贯在东京的琼林玉宴、笙歌曼舞中接受着无休止的阿谀与庆贺,志得意满地描绘着踏平梁山的“宏图”时,远在山东祝家庄的宿元景,接到了那道由快马信使送来的、措辞严厉的申斥诏书。 捧着那卷仿佛带着东京喧嚣与燥热的绢帛,宿元景愣在当场,久久无言。信使那公事公办、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语气还在耳边回响,诏书上“悖逆”、“一概不准”、“即刻回京”的字眼如同钢针,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这……”他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忧虑,“他们……他们究竟哪来的这般自信?以为剿灭梁山,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两次招安所见的景象:祝家庄那规划整齐、生机勃勃的街市,热火朝天的工坊,精神饱满的士卒,平整如镜、人车分流的“水泥”直道;还有那小学堂里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中学堂里少年们专注学习各类实用技艺的眼神……这一切,早已颠覆了他对“草寇”的所有认知,也深深震撼了他身为朝廷重臣那固有的优越感。 他不得不承认,王伦此人,眼光、魄力、治理能力,皆远超常人,绝非池中之物。尤其是当他亲眼看过梁山兴办的学堂之后,一种更为深远的恐惧攫住了他——这王伦,不仅在经营当下,更在布局未来!他在系统地培养一代完全不同于旧式文人、也不同于普通农夫工匠的新人。假以时日,这批受过新式教育、对梁山有高度认同的年轻人成长起来,其能量将何等可怕? “目光短浅,刚愎自用,取祸之道啊!”宿元景望着东京方向,发出一声沉重至极的叹息。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童贯那所谓的“边军精锐”,在梁山严密的防御、犀利的火器和高昂的士气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的惨状。朝廷此举,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将梁山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可能逼出一个比方腊更难对付的巨患! 王伦得知宿元景被申斥召回,特意在祝家庄设下便宴,为其送行。席间,王伦态度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惋惜:“宿太尉,朝廷之意,王某已知。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尉两次奔波,辛苦劳顿,王某感念。若太尉不弃,我梁山愿虚席以待。” 这是明目张胆的招揽了。若在以往,宿元景必会严词拒绝。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片冰凉与无奈。他摇了摇头,落寞地道:“王寨主好意,宿某心领。然宿某世受皇恩,此身已许赵宋。虽知前路多艰,亦只能……尽其所能,鞠躬尽瘁了。”他知道自己回去,面对的很可能是童贯、高俅等人的嘲笑和皇帝的冷落,但他有自己的坚持和道义。 他没有接受王伦的挽留,翌日清晨,便带着寥寥几名随从,乘坐一辆普通的马车,悄然离开了祝家庄,踏上了返回东京的漫漫长路。背影萧索,充满了壮志难酬、回天乏力的悲凉。 几乎就在宿元景离开的同时,“神行太保”戴宗也风尘仆仆地返回了梁山,带回了二龙山的确切消息。 聚义厅内,戴宗向王伦及众头领汇报:“哥哥,二龙山态度极为冷淡。那邓龙言道,他二龙山自在惯了,不稀罕与谁结盟,更无需看他人脸色行事。至于商道,他说梁山护梁山的,他二龙山劫二龙山的,各凭本事。” “那栾廷玉呢?”王伦问道。 “栾廷玉并未露面,据寨中喽啰隐约透露,他似乎对与我梁山接触颇为抵触,邓龙对此也颇为尊重他的意见。”戴宗补充道,“观其寨防,颇为严密,山势险要,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似乎打定主意,要在这青州地界,继续我行我素,自行其是。” 王伦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沉吟道:“先礼已过,既然对方不愿通融,那便只能后兵了。朱贵兄弟!” “小弟在!”朱贵应声出列。 “着你‘谛听营’,调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全力侦查二龙山!不仅要摸清其山寨布防、兵力部署、粮草囤积、头领习性,更要查清其与周边白虎山、乃至河北大名府有无勾结,其下山劫掠的主要路线和规律!我要知道关于二龙山的一切!”王伦下令道,目光锐利。 “遵命!”朱贵领命,深知此事重大。 “张顺、石秀兄弟!”王伦又看向特战营的两位统领。 “末将在!”张顺、石秀肃然抱拳。 “二龙山山高林密,强攻不易。着你特战营,即刻开始,针对性训练山地攀爬、密林潜行、夜间突袭、定点清除等山地突击战术!挑选最精锐的士卒,配备最好的装备,务必练成一支能钻山入林、直捣黄龙的尖刀!以备不时之需!”王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深知,对于二龙山这种地形复杂的山寨,常规的阵地战效果有限,必须依靠精锐的小股部队进行奇袭斩首或制造混乱。 “得令!”张顺、石秀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是特战营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就在梁山开始为可能到来的武力解决做准备时,来自黄门山欧鹏的消息也送到了王伦案头。欧鹏在信中坦言,黄门山力量有限,虽依计对官军粮道进行了几次袭扰,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牵制作用,但面对种师道统领的朝廷大军,这点袭扰犹如隔靴搔痒,对缓解田虎正面压力的效果并不显著。他希望王伦能另谋良策,给予田虎更实质性的支援。 王伦看着欧鹏的信,眉头微蹙。直接派兵不现实,黄门山力量又不足,看来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在河北、山东、乃至更远的地方扫视,脑中飞速盘算着新的合纵连横之策。或许,该让戴宗和石秀,再去拜访一些“老朋友”,或者寻找一些新的“合作伙伴”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东京的虚妄狂欢,宿元景的无奈归途,二龙山的顽固不化,河北的求援困局……各方势力在这乱世棋盘上纵横捭阖,而梁山,在王伦的掌控下,正一面磨砺着锋利的爪牙,准备清除身边的障碍,一面又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寻找着破局的关键。未来的战火,似乎已不可避免,而梁山的应对之策,也愈发清晰和强硬。 第94章:铁腕护法显纲纪 贵客临门藏玄机 暮色渐浓,李家庄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商铺的灯笼次第亮起,映着青石板路面泛起温润的光。运河码头上最后几艘货船正在卸货,力工们吆喝着号子,空气中混杂着河水腥气、粮食清香和远处酒坊飘来的“好汉香”醇厚气息。这片由梁山秩序守护的繁荣之下,却潜藏着不和谐的暗流。 扑天雕李应端坐在李家庄府衙的书房内,烛火跳动,映照着他沉稳而略带疲惫的面容。他刚处理完一桩商队纠纷,正欲歇息,门外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声。亲卫引着几名衣衫简朴、面带菜色的妇人进来,为首的是个眼神倔强的年轻女工,名叫翠云。 “庄主,您要为我们做主啊!”翠云噗通跪倒,声音带着颤抖却清晰,“卢氏织布坊的钱掌柜,他……他不仅不给秀娥姐带薪产假,还把她赶了出来!坊里姐妹但有不从,不是扣钱就是打骂……” 李应眉头渐渐锁紧。他示意妇人们起身细说,越听脸色越是阴沉。这卢氏织布坊是半年前从河北来的商户所开,规模颇大,拥有织机百余架,雇工数百,确是李家庄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那钱掌柜平日见面总是笑脸相迎,没想到背地里竟如此苛待工匠,尤其竟敢公然违抗王伦哥哥亲自颁布的《妇幼令》! “此事我已知晓。”李应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们先回去,我自有计较。” 翌日清晨,李应亲自带着一队庄丁来到位于庄西的卢氏织布坊。但见高墙大院,气派不凡,里面织机轰鸣声不绝于耳。钱掌柜闻讯匆匆迎出,圆胖的脸上堆满职业化的笑容,小眼睛眯成两条细缝。 “哎哟,李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钱掌柜拱手作揖,语气热络,“可是为了那怠工女工之事?庄主有所不知,那妇人懒惰成性,借故生子,企图讹诈……” 李应不为所动,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院内那些面色惶惶、低头不敢直视的工匠。“钱掌柜,带我去看看坊里的‘规矩’。”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掌柜脸色微变,支吾着引李应入内。李应不动声色,却暗中命人寻访工匠。很快,真相浮出水面:不仅产妇秀娥被无故开除是实,坊内克扣工钱、随意处罚、延长工时更是常态。许多流民出身的工匠为了糊口,只能忍气吞声。 “好个卢氏织布坊!好个体恤工匠的钱掌柜!”李应当机立断,声若寒冰,“来人!查封织布坊,即刻停工整顿!”他目光如刀,刺向脸色煞白的钱掌柜,“所有受欺压女工,损失双倍补偿!被开除者,恢复工位,补发所有钱粮!限你三日之内,具结悔过,上报梁山!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封条贴上朱红大门,轰鸣的织机骤然寂静。钱掌柜瘫坐在地,望着停转的织机和围观的工匠,冷汗涔涔而下。 当夜,钱掌柜果然提着沉甸甸的礼盒,鬼鬼祟祟敲开了李府侧门。烛光下,他谄媚地奉上礼盒,里面金银闪烁:“李庄主,白日是小人糊涂……这些薄礼,权当赔罪,还请高抬贵手……” 李应看也不看,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拿走!梁山法度,岂容玷污!你若按章补偿,尚可宽恕;若再行此龌龊之事,莫怪李某依法没收你全部资财,将你逐出境地!” 钱掌柜连滚带爬逃出李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懊悔又是怨恨。 织布坊一停便是半月,损失日增。就在僵持之际,一支风尘仆仆的河北商队驶入李家庄。这支队伍不同寻常,护卫精悍,货物覆盖油布,径直来到被封的织布坊前。几个管事模样的人与钱掌柜密谈良久,气氛凝重。 当日下午,李应收到一份极其考究的请帖。大红底子洒着金粉,纸质厚实挺括,上面墨迹淋漓,笔力遒劲如龙蛇腾跃: “河北玉麒麟卢俊义,谨订于明日酉时,于贵庄望湖楼‘烟波阁’设宴,恭请李应庄主大驾光临。” “卢俊义?!”李应手持请帖,指尖微颤。这河北大名府的顶尖人物,富甲一方、枪棒无双的“玉麒麟”,为何突然现身于此?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即修书一封,命心腹火速送往梁山。 次日黄昏,李应身着藏青锦袍,暗藏短刃,来到望湖楼。这是李家庄最奢华的酒楼,临水而建,飞檐斗拱。伙计躬身将他引至三楼最为僻静的“烟波阁”。推开门,檀香袅袅,室内陈设极尽雅致,紫檀木桌椅,景德镇瓷瓶,窗外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然而,偌大包厢内,只坐着钱掌柜一人。 见李应进来,钱掌柜慌忙起身,肥脸上挤出谄媚而惶恐的笑容,躬身道:“李庄主,您来了……” 李应脸色一沉,目光如电扫过空荡的包厢。被戏弄的怒意涌上心头,他冷哼一声,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李庄主留步!”钱掌柜急追两步,声音发颤,“请您稍待,我家主人……即刻便到!确有要事相商!” 李应脚步停在门槛,背对钱掌柜,右手悄然按上腰间短刃。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沉入湖底,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了望湖楼的雕花窗棂。 第95章:铁规不容豪强犯 虎穴惊心傲气折 李应停在包厢门口,手按腰间短刃,背对着钱掌柜,周身散发着凛然不可犯的气息。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门外廊道传来沉稳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李庄主大驾光临,卢某来迟,恕罪,恕罪。”一个清朗洪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李应缓缓转身,只见门口立着一人。此人身高八尺有余,体态魁伟雄壮,站在那里便如渊渟岳峙,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他头戴范阳毡笠,身着团花绣锦战袍,腰系一条犀角宝带,足蹬鹿皮快靴。往脸上看,面皮微黄,如同淡金,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开阖之间精光四射,顾盼生威。鼻梁高挺,唇若涂朱,虽已是中年,但岁月并未削减其英武之气,反添几分沉稳与威严。此人正是名震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 卢俊义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后生,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生得是唇红齿白,目似朗星,头上三叉冠,身穿百绣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端的是一表人才,风流俊俏。此人乃是卢俊义的心腹家仆,浪子燕青。 卢俊义拱手为礼,笑容温煦,却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久闻李庄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些许误会,竟劳动庄主亲临这望湖楼,卢某心中实在不安。” 李应心中警惕不减,面上却也回了一礼,不卑不亢:“卢员外大名,如雷贯耳,李某亦是久仰。只是不知员外此番相邀,所谓何事?若为这卢氏织布坊之事,恐怕要让员外失望了。梁山规矩,不容违背。” 三人重新入座,钱掌柜识趣地退到一旁垂手侍立。燕青则安静地立于卢俊义身后,目光却敏锐地打量着李应和包厢内的环境。 酒菜上齐,卢俊义亲自执壶斟酒,客套几句后,便切入正题:“李庄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卢氏织布坊,实乃卢某家中产业,钱掌柜不过是代为打理。前番之事,或是下人不懂规矩,行事有所偏差。然停工半月,损失巨大。卢某此番前来,一是为管教不严向庄主致歉,二也是希望庄主能网开一面,允许织布坊重新开工。”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轻轻推至李应面前,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些许薄礼,不成敬意,权当补偿那些女工,以及……答谢庄主通融之情。日后卢氏在李家庄乃至梁山的所有生意,愿与庄主共享其利。” 那礼单上所列,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价值不菲,足以让寻常官员眼红心跳。 然而,李应看都未看那礼单一眼,他放下酒杯,目光直视卢俊义,声音沉稳而坚定:“卢员外,你的好意,李某心领。但梁山治下,法度为先,非钱财可以动摇。卢氏织布坊违抗《妇幼令》,欺压工匠,证据确凿。若要复工,唯有按山寨要求,补偿女工,具结悔过,彻底整改一途。想靠钱财疏通,走歪门邪道,在梁山这里,行不通!” 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员外若想在梁山投资兴业,李某欢迎之至。但前提是,必须遵守梁山的规矩!否则,即便富甲河北,名满天下,在梁山境内,也寸步难行!” 卢俊义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难以置信。他卢俊义行走江湖、结交官场,何曾受过如此直白的拒绝和警告?一股傲气涌上心头。他冷哼一声:“李庄主,何必如此固执?规矩是死,人是活的。卢某诚意十足,庄主又何苦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女工,伤了你我和气,断了大好财路?” “在梁山,每一个工匠,每一个百姓,都不是微不足道的!”李应霍然起身,声色俱厉,“卢员外,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若员外执意妄为,休怪梁山法度无情!告辞!”说罢,他不再看卢俊义难看的脸色,对燕青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桌未动几筷的佳肴和脸色铁青的卢俊义。 “主人息怒。”燕青上前,低声劝道,“这李应态度如此强硬,背后必有倚仗。我等初来乍到,对梁山虚实了解不深,不如暂且忍耐,多探听些消息再从长计议?” 卢俊义正在气头上,闻言更是恼怒,他自负武艺超群,家财万贯,在河北一带谁敢不给几分面子?如今在这“水洼草寇”的地盘上,竟被一个庄主如此顶撞羞辱,如何能忍?他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盘乱响:“区区梁山草寇,乌合之众!也配在我卢俊义面前谈法度?凭我手中枪棒,足以荡平此寨!何需忍气吞声!” 翌日,卢俊义竟真的一意孤行,亲自带着家丁来到卢氏织布坊前,命人一把撕掉了门上的封条! “开工!”卢俊义傲然下令。 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织布坊内空空荡荡,昔日忙碌的工匠一个也未出现。停工半月,那些熟练的织工、染匠早已被李家庄其他守规矩的作坊高价聘走,剩下的流民也听闻卢氏恶名,不敢再来。卢俊义又命人张贴招工告示,许以比市面高出三成的工钱,可一连两日,竟无人问津!李家庄的百姓,似乎对梁山法规的信任,远超过对银钱的渴望。 消息传到李应耳中,他冷笑一声,立即点齐一队庄丁,再次来到卢氏织布坊。 “卢员外!”李应看着脸色阴沉的卢俊义,语气冰冷,“你擅撕封条,置我梁山规矩于不顾,真当我梁山不敢动你吗?现勒令卢氏织布坊,即刻起无限期停业,必须彻底悔过整改,得到山寨许可后方可商议复工之事!若再冥顽不灵,便将你卢氏所有产业,列入梁山黑名单!永远不得在梁山境内进行任何生产、交易!所有与你卢氏往来之商队,亦将受牵连!” “你……!”卢俊义气得浑身发抖,他纵横半生,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他指着李应,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梁山规矩!我卢俊义倒要亲自去问问那王伦,这梁山泊,到底是谁家天下!你速去通报,便说河北卢俊义,要上梁山与他理论!” 李应早已接到王伦指示,闻言并不意外,沉声道:“既然员外执意要见我家哥哥,李某便为你引路。只是,望员外好自为之!” 于是,李应安排船只,亲自“陪同”卢俊义前往梁山本寨。燕青放心不下,也一同随行。 船入水泊,但见烟波浩渺,芦苇丛生。初时卢俊义尚自负气,不屑一顾。但随着深入,他的神色渐渐凝重。但见水湾港汊之间,时有梁山巡哨快船穿梭,船上的水军士卒甲胄鲜明,操舟技术娴熟,队形严整,绝非寻常水匪可比。远处主航道旁,隐约可见新建的水寨,依地势而建,暗合兵法,旌旗招展,气势森然。 船至金沙滩码头,登上岸来,更是心头一震。码头开阔,以巨石垒砌,坚固异常。迎面便是梁山第一道关隘,关墙高厚,以砖石水泥(卢俊义不识此物,但觉其坚固异常)筑成,女墙、箭垛、瞭望楼一应俱全,守关士卒手持长枪劲弩,目光锐利,纪律严明,丝毫不输他见过的边军精锐。 穿过关隘,沿着新修的“兴旺路”向山上而行。路面宽阔平整,以水泥铺就,可容数马并驰。沿途所见巡山士卒,精神饱满,装备精良,更看到有大队人马在校场操练,喊杀声震天,阵型变幻有度。 卢俊义越看越是心惊。这哪里是什么草寇窝点?这分明是一处经营得铁桶一般、兵精粮足的军事要塞!其规制、其气象,远超他的想象。他原本满腔的傲气和轻视,在这亲眼所见的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不由得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和隐隐的不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番上梁山“理论”,恐怕绝非想象中那般简单了。浪子燕青跟在身后,亦是面露凝重,低声道:“主人,这梁山……非同小可啊。” 第96章:巧匠竞技能 微言释大道 梁山聚义厅前那片以青石铺就、平日用于点兵聚将的宽阔广场,今日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广场四周彩旗招展,人头攒动,喧声鼎沸。广场中央,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架改良过的脚踏纺车,每架纺车后都坐着一位神情专注的纺纱女工。原来,今日正是梁山首届“杰出工匠技能大赛”纺纱项目的决赛现场。 卢俊义在李应的引领下,穿过人群,恰好目睹了这前所未见的场面。只见那几十名参赛女工,年龄不一,但个个精神抖擞,眼神锐利,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纺车与棉条间飞舞。她们脚踩踏板,带动轮轴飞转,一手引棉,一手捻纱,动作娴熟流畅,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空气中弥漫着棉絮的微尘和紧张的竞赛气息。这些女工脸上没有寻常工匠的麻木与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投入和志在必得的昂扬斗志,仿佛她们手中纺的不是纱线,而是自己的前程与荣耀。 广场中央的高台上,设有一鼎巨大的香炉,炉中一炷特制的长香已燃烧殆尽,仅余寸许,青烟袅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点将熄的香火上,广场上的喧哗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纺车转动的嗡嗡声和棉线抽动的细微声响,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卢俊义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大为不解。他走南闯北,见过豪宴,闯过龙潭,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只为比拼这在他看来“贱业”的纺纱之技?这梁山泊,行事果然怪异。 “铛——!” 一声清脆震耳的锣响骤然划破寂静! 香尽锣鸣,比赛结束! 所有女工几乎在同一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动作整齐划一。她们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人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有人则略显紧张地看着自己纺锤上的纱锭。随即,一队身着统一服饰、臂缠红袖章的赛事工作人员迅速入场,开始仔细地检查、称量每一位参赛者纺出的纱线,并记录在案。整个过程秩序井然,无人喧哗。 就在卢俊义兀自困惑之际,李应已派人前去通报。不多时,一名小校跑来,引着李应和卢俊义走向聚义厅一侧的看台。只见看台上坐着数人,居中一位,身着寻常青布长衫,面容平和,正与身旁几位头领模样的人指着赛场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此人貌不惊人,身形也不算魁梧,混在人群中恐怕毫不起眼,但卢俊义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身旁那位威风凛凛的“扑天雕”李应,都隐隐以其为尊,流露出由衷的敬服。 “哥哥,河北卢俊义员外到了。”李应上前禀报。 那青衫男子闻言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起身拱手道:“卢员外大名,王某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幸会幸会。”态度自然,毫无倨傲之色,仿佛接待的只是一位寻常客人,而非名震河北的豪强。 卢俊义不敢怠慢,连忙还礼,心中却更是惊疑不定。此人便是那搅动山东、让朝廷两次征剿失利、让宿元景无功而返的梁山泊主王伦?竟是这般朴素低调,气度平和,与他想象中那种剽悍凶猛、目空一切的草寇形象截然不同! 王伦似乎看出了卢俊义的些许不自在,笑着指向广场上正在统计成绩的赛场,主动解释道:“让员外见笑了。此乃我梁山举办的首届工匠技能大赛。像这样的比赛,日后还会在各行各业推广开来。纺纱、织布、打铁、木工、筑路、造船……皆可一比高下。” 卢俊义忍不住问道:“王寨主,卢某愚钝,不知举办此等赛事,耗费人力物力,所为何来?工匠之技,熟能生巧而已,何须如此大张旗鼓?” 王伦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场上那些等待结果的工匠,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员外此言,只说对了一半。熟,固然能生巧;但若无激励,无比较,这‘巧’便容易固步自封,难有突破。举办大赛,一在激励工匠钻研技术,精益求精;二在促进同行交流,取长补短;三嘛,”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也能推动工具的改进。譬如这纺车,为了在比赛中胜出,便有工匠琢磨着改进了轮轴、锭子,如今这新式纺车的效率,比旧式高出何止一筹?长此以往,我梁山各业产出、质量,必将远超外界。此乃强国富民之根基也。” 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解开了卢俊义心中的困惑,却也让他更加震撼。这王伦所思所想,竟如此深远!将工匠技艺提升到“强国富民之根基”的高度,这是他闻所未闻的! 正当卢俊义咀嚼这番话时,王伦已顺势将话题引回:“听闻员外此番上山,是为卢氏织布坊之事?” 卢俊义精神一振,压下心中杂念,重新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将织布坊被封、损失惨重、影响梁山信誉等理由陈述一番,言语间虽尽力克制,仍不免带着几分河北豪强的委屈与不满。 王伦静静听着,未置可否。恰在此时,一名赛事官员快步上台,在王伦耳边低语几句。 王伦点点头,对卢俊义笑道:“员外,巧了,纺纱比赛的结果已出,正要颁奖。不如一同前去观礼,看看我梁山工匠的本事如何?” 卢俊义虽心有不甘,但也好奇这比赛结果,便点头应允。 众人再次来到广场前台。只见一名二十出头、面色因激动而涨红的女工,正紧张地站在台中央。赛事主持高声宣布:“本届纺纱大赛头名,李家庄云锦坊,刘三娘!一炷香时辰,纺纱十五斤六钱!” “十五斤六钱?!”卢俊义几乎失声惊呼!他家中也有织造生意,深知一个熟练纺纱工,一炷香能纺出五斤纱已是极为了得,这女子竟超出三倍有余!这是何等惊人的效率和技艺! 在震天的欢呼和羡慕的目光中,王伦亲自将一枚沉甸甸、刻有“纺织能手”字样的金牌挂在了那名叫刘三娘的女工脖子上,又将一个装满雪花银的托盘递到她手中,朗声道:“赏银一百两,以资鼓励!望你再接再厉,精进技艺!” 刘三娘双手颤抖地接过银两,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会连连鞠躬,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百两白银!这对于一个普通工匠家庭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足以改变命运! 卢俊义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再次被深深震撼。一百两!就为奖励一个纺纱女工?这王伦出手之阔绰,对工匠之重视,简直匪夷所思!他卢家虽富,也绝不会如此重赏一个“匠人”。 颁奖结束,回到聚义厅,气氛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王伦请卢俊义重新落座,亲手为他斟上一杯茶,这才缓缓开口道:“卢员外,方才你也看到了。那刘三娘一炷香纺纱十五斤,凭的是她个人的苦练,更是依托了改进后的纺车。这说明什么?说明一个好的工匠,一件好的工具,能创造出远超寻常的价值。”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卢俊义,语气恳切:“工匠,才是一个工坊,乃至一方势力,最宝贵的人力资源,是真正的‘活财富’。他们不是可以随意驱使、克扣的牛马。唯有真心实意地保障他们的权益,尊重他们的劳动,让他们劳有所得,甚至因技艺高超而获得无上荣光,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他们的潜力、智慧和忠诚。他们才会主动去钻研,去改进,去创造更大的价值。这才是长久兴盛之道。” 王伦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反之,若只视工匠为牟利的工具,肆意压榨欺凌,短期或可获利,长久必失人心,技艺停滞,最终损害的,还是东家自己。员外是聪明人,当知其中利害。我梁山立下规矩,非是刻意与谁为难,实是为了建立一个公平、有序、能让所有人都能凭借本事安身立命、追求幸福的环境。唯有如此,才能汇聚人心,才能拥有源源不断的活力与创造力。这,才是我梁山真正的根基所在。” 一番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卢俊义心头。他以往经营产业,凭借的是权势、财力和严苛的管理,何曾想过这些道理?他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王伦,只觉得其思想深如瀚海,行事异于常人,却又隐隐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深感震撼的力量。这王伦,绝非凡俗草寇,其志其能,深不可测。他原本兴师问罪的底气,在这接连的所见所闻和这番微言大义面前,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腹的惊疑、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 第97章:豪杰倾心暗投效 风云再起战云浓 聚义厅内,华灯璀璨,盛筵再开。王伦设宴款待卢俊义与燕青,作陪者乃是梁山指挥使以上的所有头领。当卢俊义步入这宽敞宏大的厅堂,看到分列两旁、济济一堂的梁山好汉时,心中那点残存的傲气与不甘,彻底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 王伦亲自引荐,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力量: “这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林冲抱拳,目光沉静如渊,气度不凡。 “‘花和尚’鲁智深。” 鲁智深哈哈一笑,声若洪钟,虬髯戟张,豪迈之气扑面。 “武松兄弟。” 武松微微颔首,眼神冷冽如刀,静立如山岳。 “‘青面兽’杨志。” 杨志面容肃穆,带着将门之后的沉稳。 “‘小李广’花荣。” 花荣英姿飒爽,目若朗星。 “‘没羽箭’张清。” 张清神色淡然,自有傲骨。 “金枪手徐宁、大刀关胜……” 一个个在江湖上如雷贯耳或是曾在官军中威名赫赫的名字,连同魏定国、单廷珪、宣赞、韩韬、彭玘等一众战将,以及阮氏三雄、张顺、石秀等水陆豪杰,尽数在场。人人精神饱满,气势雄浑,目光锐利,绝非乌合之众,分明是一支将星云集、纪律严明的虎狼之师! 卢俊义看得心惊肉跳,背后冷汗涔涔。他自负武艺超群,但面对如此多的猛将,莫说踏平梁山,便是想在此地全身而退,恐怕也难如登天!自己先前那“凭一己之力荡平草寇”的想法,此刻想来是何等可笑、何等狂妄!这梁山实力之强,远超他的想象,甚至隐隐凌驾于许多边镇军州之上! 酒过三巡,卢俊义主动起身,端起酒杯,面向李应,神色郑重,再无半分倨傲:“李庄主,前番是卢某孟浪,不识梁山法度之严明,不解王伦寨主深意。今日得见梁山气象,方知井底之蛙,徒惹笑话。卢某在此保证,卢氏在李家庄所有产业,定当遵照梁山规矩,彻底整改,绝不再犯!并愿捐出白银五千两,补偿此前受屈工匠,资助技能大赛,以表歉意与诚意!”说罢,一饮而尽。 李应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知其被梁山实力震慑,心中暗笑,也举杯相应:“卢员外能明事理,识大体,李某佩服。日后在李家庄,但守规矩,我等便是朋友。” 卢俊义又对王伦道:“王寨主,卢某观梁山气象万千,制度新颖,心向往之。欲留小徒燕青在此,学习贵寨管理、经营、乃至……技艺革新之经验,不知可否?”他此举,既有真心学习之意,也未尝没有留下人质以表诚心的打算。 王伦欣然应允:“燕青兄弟聪慧机敏,留在此处,我等欢迎之至。” 宴会气氛愈发融洽,众人尽兴而欢。 宴后,更深人静,聚义厅旁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烛火摇曳。王伦、林冲、朱贵与卢俊义、燕青五人围坐。 王伦目光灼灼,看向卢俊义,开门见山:“卢员外,明人不说暗话。以员外之才,困于商贾,或屈居一地,岂非可惜?如今天下纷扰,奸臣当道,正是英雄用武之地。我梁山志在替天行道,澄清玉宇,然非仅限于这八百里水泊。员外名震河北,根基在大名府,此乃战略要冲之地。” 卢俊义心中一动,隐约猜到王伦意图,屏息静听。 “我意,请员外暗中入伙我梁山!”王伦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在山寨列名,不公开身份。梁山授你‘大名府经略使’之职,暗中支持你财力物力,助你以现有身份,在大名府大力拓展产业,尤其是关乎民生、军需之行业,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控制大名府的经济命脉!同时,利用你的声望和财力,在大名府驻军中暗中结交、培植亲信势力,笼络豪杰,以待天时!” 卢俊义听得心潮澎湃,同时又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和责任。王伦这是要他做一枚深深扎入朝廷腹地的钉子!此举风险极大,但若成功,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这王伦,眼光何其毒辣,布局何其深远! “员外富甲一方,武艺超群,名望卓著,此任非你莫属。”林冲也开口道,“大名府乃北京,若能掌控,将来无论是策应梁山,还是……皆有大用。” 朱贵补充道:“我‘谛听营’在大名府亦有眼线,可助员外传递消息,探查情报。” 卢俊义沉吟片刻,回想起白日所见梁山的雄厚实力和王伦的深谋远虑,再想到朝廷的腐败与自己此前所受的窝囊气,一股豪情与投效明主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猛地起身,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卢俊义飘零半生,今日得遇明主!蒙哥哥不弃,委以重任,俊义敢不效死力?愿领此命,必不负哥哥所托!” 王伦大喜,亲自扶起卢俊义:“我得员外,如虎添翼也!此后,员外便是我梁山暗柱,大名府之事,全权托付!燕青兄弟留此,亦可随时联络。” 密议既定,卢俊义心中豁然开朗,找到了新的方向。燕青虽担忧主人安危,但也知此事关系重大,郑重领命。 然而,就在卢俊义暗中投效梁山之际,遥远的东京,战鼓已然擂响。 童贯率领十万号称百战精锐的西北边军,浩浩荡荡誓师出征。金銮殿上,徽宗皇帝亲自为童贯把盏壮行,加封其为平寇大元帅,总揽征剿梁山一切事宜,并命文武百官送出午门,极尽荣宠。 童贯麾下,除了久经沙场的边军将校外,更有八位各州选拔上来的武功高强的兵马都监: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泇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信。此外,还有御前飞龙大将军酆美、毕胜两员猛将随行。大军盔明甲亮,旌旗蔽日,杀气腾腾,离开东京,直扑山东梁山泊而去。 梁山“谛听营”的快马,将此消息火速传回。 聚义厅内,气氛瞬间肃杀。王伦召集众头领紧急议事。 “童贯十万大军,来势汹汹。”王伦目光扫过众人,“我意,此战不能坐守水泊,需御敌于境外!要在梁山之外,寻机破敌!” 林冲立于沙盘前,沉吟片刻,手指重重点在济州府的位置:“哥哥,济州府乃童贯大军必经之路,亦是其粮草辎重中转之地。我军可主动出击,佯攻或真取济州府!童贯闻讯,必率军来救,我军则以逸待劳,在济州府外围选定有利地形,与他决战!如此,可免我梁山本寨及三庄百姓受战火波及,亦可打乱官军部署,掌握主动!” “林教头此计大善!”王伦赞道,“攻敌必救,调动敌军,于野战中歼其主力!诸位以为如何?” 鲁智深、武松、杨志等将领纷纷赞同,群情激昂。 “好!”王伦决断道,“即刻起,全军进入战时状态!林冲总揽军事部署,各营加紧备战,清点军械粮草!朱贵,谛听营全力监控官军动向,尤其是其粮道与先锋部队!此战,关乎我梁山存亡,务必打出我梁山的威风,让朝廷知道,我梁山不是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 命令下达,梁山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伴随着童贯大军逼近的蹄声,开始高速、精准地运转起来。烽烟再起,一场规模远超此前任何一次的大战,即将在济州府地界,猛烈爆发。而刚刚暗投梁山的卢俊义,也带着特殊的使命,与燕青暂别,悄然踏上了返回大名府的归途,他的舞台,在另一片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第98章:厉兵秣马定方略 未战先筹万斛金 宣和五年,深秋九月。凛冽的北风卷过齐鲁大地,带来肃杀寒意,也带来了东京十万边军精锐逼近的战鼓声。梁山泊内外,空气紧绷如弦,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迫在眉睫。 聚义厅内,巨大的沙盘前,兵马总管林冲神色凝重,正在做最后的战前部署。烛火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声音沉稳有力,传遍肃静的厅堂: “此战,关乎我梁山存亡,决不可困守水泊,需主动出击,御敌于门外!”林冲的手指重重落在沙盘上郓城县的位置,“步军营鲁智深、武松所部,骑兵营杨志、花荣所部,全体移驻郓城县城!以此为我军前沿大本营和出击阵地!” “步军营主力,协同凌振之霹雳营,负责主攻济州府!务必在童贯主力抵达前,造成足够压力,迫其分兵来援,或打乱其进军节奏!” “骑兵营!”林冲目光扫向杨志、花荣、关胜、张清等骑将,“你部乃此战关键!依托郓城,机动作战。待官军被调动,阵型散乱,或于野战中寻其薄弱,予以雷霆一击!务求击溃乃至歼灭其有生力量!” “水军营阮小五、阮小七所部,肩负守土重责!严密守卫梁山本寨及独龙岗三庄核心区域,确保水路畅通,防备官军分兵偷袭,同时随时准备接应前方!” “特战营张顺、石秀!”林冲看向这两位擅长奇袭的特领,“你部化整为零,潜入敌后,专司袭扰官军粮道、破坏辎重、刺杀低级军官!我要让童贯大军寝食难安,步步荆棘!” 军令一道道下达,清晰明确。鲁智深摩挲着禅杖,眼中战意熊熊;武松面无表情,手按双刀;杨志、花荣等骑将则开始低声商议可能的突击路线。整个梁山军事体系,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有条不紊地高速运转起来。旌旗移动,兵马调动,粮草军械源源不断运往前线,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在水泊山峦之间。 就在前线紧锣密鼓备战之际,后方李家庄的望湖楼大酒店顶层最奢华的“凌云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窗外湖光山色依旧,厅内温暖如春,珍馐满案,美酒飘香。王伦并未亲临前线,反而在此设宴,受邀者皆是梁山境内产能巨大、家底丰厚的工坊老板、商队首领、货栈东家。 王伦坐于主位,身旁是内政大总管曹正、李家庄主李应、扈家庄主扈成作陪。他今日未着戎装,只是一袭简单的青衫,笑容和煦,仿佛即将到来的大战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王伦举杯,环视在场这些掌握着梁山经济命脉的富商巨贾,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诸位东家,今日请诸位前来,一为小聚,二嘛,也是告知诸位一桩生意。”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众人:“童贯十万大军来犯,我梁山儿郎已严阵以待。此战,我梁山不仅要击溃童贯,更要……趁势拿下济州府!”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济州府!那可是正经的州府大城!若真能拿下…… 王伦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打下济州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广阔的土地,更多的人口,更丰富的资源!意味着无数的良田待垦,矿藏待采,工坊待建,商路待拓!对诸位而言,那不再是战场,而是一座座尚未开发的金山银山!”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诱惑:“然,开发需投入,建设需钱财。山寨连年征战,虽有余粮,然欲行此大事,亦感力有未逮。故今日,王某在此,向诸位‘预售’济州府未来部分产业的开发权、专营权!” 曹正适时地站起,将早已拟好的清单分发给各位商人。清单上列明了济州府境内计划开发的矿场、规划的新市集、漕运码头、官道修筑乃至盐铁专卖等项目的“预售”份额和价码。 “诸位可凭财力认购份额。待我梁山拿下济州,诸位便可凭此契据,优先获得相应区域的开发权、经营权,并可享受赋税减免等优待。”王伦的声音充满了自信,“此乃抢占先机之良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厅内顿时沸腾起来。一些与梁山绑定极深、深知梁山实力的富商,如“好汉香”酒坊的几位大股东、李盛商贸栈的老板等,几乎毫不犹豫,当场便踊跃认购,签下契据,献上巨额银票。他们亲眼见证过梁山创造的奇迹,对王伦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 但也有一部分人面露犹豫,交头接耳。毕竟,童贯十万大军压境,胜负犹未可知。此时投入巨资,风险太大。他们选择观望,想等战局明朗后再做决定。 尽管如此,此次别开生面的“战前预售”,依旧在短时间内为梁山筹集到了一笔堪称巨额的战争经费。金银如流水般汇入曹正掌管的府库,随即又被迅速拨付给阮小二的漕运司,命其不惜代价,通过各种渠道,加紧采购囤积硝石、硫磺、精铁、皮革、药材等一切战略物资,为可能到来的长期战争做准备。 就在梁山内部秣马厉兵、筹钱备粮之际,童贯率领的十万大军,正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向山东开来。这支以西北边军为骨干的队伍,确实称得上装备精良,兵甲耀眼。童贯坐在中军高大的驷马战车上,左右有御前飞龙大将军酆美、毕胜护卫,志得意满,仿佛不是去征战,而是去郊游阅兵。大军行进,旌旗招展,号角连营,吹吹打打,生怕别人不知他童枢密“凯旋”之师前来剿匪。 然而,十万大军的消耗是恐怖的。尽管童贯严令不得扰民,但那些骄兵悍将,尤其是作为先锋和后卫的州府兵马,依旧免不了沿途征发粮草,骚扰地方,甚至时有抢掠事件发生,弄得沿途百姓怨声载道,纷纷避让。 童贯将大军分为三路: 先锋由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统领,率两万精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负责扫清前方障碍。 后卫由泇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信统领,率两万人马,押运辎重粮草,确保后路安全。 童贯自与酆美、毕胜及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等将,统领六万中军主力,不疾不徐,稳扎稳打,缓缓向梁山方向推进。 他打定主意,要以泰山压顶之势,步步为营,将梁山贼寇挤压在水泊之内,然后调集水陆大军,一举荡平。在他想来,凭借十万百战边军,剿灭一群占山为王的草寇,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他甚至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平定梁山后,该如何向官家奏捷,又该如何借此功劳,再进一步了。 秋风吹拂着童贯大军华丽的旌旗,也吹拂着郓城县城头悄然升起的“替天行道”大旗。一边是傲慢缓慢、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庞大军团,一边是高效动员、目标明确、已张开无形大网的钢铁雄师。大战的阴云,彻底笼罩了济州大地。 第99章:霹雳震天破空城 铁壁初立待强敌 郓城县,梁山军前沿大本营。 昔日略显空旷的县城,如今已被森严的军营和如林的旌旗所充斥。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冰冷、战马的腥膻以及士卒操练时扬起的尘土气息,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感笼罩四野。 中军大帐内,林冲正与鲁智深、武松、凌振等将领对着沙盘进行最后的推演,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探马高亢的通报: “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谛听营”探子疾步入帐,单膝跪地,语速极快:“禀总管!童贯大军主力已抵达应天府,其先锋两万人马,由段鹏举、陈翥统领,已于三日前离开应天,正沿官道向济州府急进!据其行军速度推算,最快五日后便可抵达济州城下!” 帐内众将神色一凛,目光齐刷刷投向沙盘上济州府的位置。 林冲面色沉静如水,手指点在济州府,沉声道:“济州府经上次关胜溃兵之乱,民生凋敝,城防废弛。那知府刘产无能,兵马统制韦忠麾下不过两千惊魂未定的厢军,城内百姓闻官军再来,恐已逃散十之八九。此刻的济州,几乎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帐内诸将:“必须在官军前锋抵达之前,拿下济州!打乱童贯部署,将战场摆在济州城外!” “鲁智深、武松!” “末将在!”鲁、武二人踏步出列,声若洪钟。 “着你二人即刻率领步军营五千精锐,轻装简从,抛弃不必要的辎重,只带三日干粮和必备攻城器械,连夜开拔,直扑济州府!我要你们像一把尖刀,直插心脏!” “得令!” “凌振!” “末将在!”凌振因激动而脸色微红。 “命你霹雳营,携带所有新式火炮及弹药,紧随步军营之后!此战,你营乃破城关键,火炮威力,首重于你!” “凌振必不负哥哥与总管重托!” 军令如山,梁山这台高效的战争机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不过一个时辰,步军营与霹雳营的近六千人马已在郓城北门外集结完毕。没有冗长的誓师,没有喧天的鼓噪,只有士卒眼中压抑的战意和军官低声传达的指令。 “出发!” 随着林冲一声令下,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灰色巨龙,沿着新修的“兴旺路”,以远超这个时代普通军队的急行军速度,向北狂飙突进!队伍中,由骡马牵引、覆盖着油布的新式火炮,轮子碾过坚硬的水泥路面,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梁山士卒平日严苛的训练和高标准的伙食在此刻显现出效果。队伍保持着严整的队形,脚步铿锵有力,除了必要的饮水歇息,几乎不停。他们穿过秋日荒芜的田野,越过干涸的河床,将沿途惊惶躲避的零星百姓和官军探马远远抛在身后。 第二天下午,申时刚过,济州府那略显破败的城墙轮廓,已然在望。城头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守军,旗帜歪斜,远远望去,便觉士气萎靡。 林冲立马于一座小丘之上,遥望济州城,甚至能看到城头守军惊慌跑动的身影。他面无表情,缓缓抬起右手。 “霹雳营!前置炮位!目标——济州城墙、城门及城内疑似衙署、军营区域!三轮试射后,覆盖轰击!” “遵令!” 凌振大声应命,脸上因兴奋而泛着红光。他亲自指挥着炮手们,将二十余门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新式火炮,从队伍中推出,在前沿迅速构筑起简易炮兵阵地。装填手打开密封的木箱,取出用丝绸药包定装的火药和沉重的铸铁弹丸。测距、调整射角、清理炮膛、装填……一系列动作在平日的千百次演练下,显得有条不紊,带着一种冷酷的效率感。 济州城头,知府刘产在几个幕僚和韦忠的陪同下,刚好颤巍巍地登上城楼。他望着城外那支突然出现、军容严整的梁山军队,尤其是那些从未见过的、带着长长管子的古怪家伙,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那……那是何物?”刘产声音发颤,指着远处的火炮。 韦忠脸色苍白,他上次侥幸从关胜败军中逃脱,对梁山有种莫名的恐惧,支吾道:“府尊,怕是……怕是梁山妖法……” 就在这时,梁山阵前,凌振猛地挥下手中红旗! “放!” 轰——!轰——!轰——! 如同晴天霹雳炸响!二十余门火炮次第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焰和浓密白烟,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地微微颤抖,甚至连远处的梁山军士卒都感到耳膜嗡嗡作响!济州城头的守军更是被这从未听闻过的巨响骇得魂飞魄散,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 数十枚沉重的铁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划破秋日清澈的天空,狠狠地砸向济州城! “嘭!”“咔嚓!”“轰隆!” 实心弹丸重重地撞击在包砖的城墙上,砖石碎裂,烟尘弥漫;有的越过城墙,落入城内,砸塌房舍,引起一片惊呼和哭喊;更有几发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飞城中心区域。 其中一发,带着死神般的精准,在空中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入了济州府衙的后堂——那里正是知府刘产平日处理公务和休息之所!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砖木碎裂和人体撕裂的可怕声音,整个知府衙门后堂被炸得四分五裂,瓦砾横飞,烟尘冲天而起!隐约可见残破的官袍碎片和血肉混合在废墟之中。 刚刚还在城头指手画脚的知府刘产,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与他奢华的府衙一同,在这惊天动地的炮火中化为齑粉! 城头上,韦忠和残余的守军彻底被这毁天灭地的威力吓破了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攻击?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妖法”! “城破了!城破了!” “知府大人死了!” “快跑啊!”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守军彻底崩溃,丢下兵器,哭爹喊娘地沿着城墙马道向城内或城外逃窜。韦忠眼见大势已去,哪里还敢停留,在亲兵护卫下,连盔甲都来不及脱,仓皇打开南门,带着一批残兵败将,头也不回地向荒野逃去。 炮击仅仅持续了三轮,济州城的抵抗意志便已彻底瓦解。 林冲在望远镜中(王伦利用水晶磨制了少量简易望远镜配给高级将领)看得分明,他放下望远镜,沉声下令: “步军营,攻城!抢占四门,控制府库,肃清残敌!遇抵抗者,格杀勿论!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军法处置!” “杀!” 鲁智深、武松如同出闸猛虎,率领着养精蓄锐已久的步军精锐,如同潮水般涌向几乎无人防守的济州城墙。云梯迅速架上,士卒们矫健地攀援而上,几乎未遇任何像样的抵抗,便迅速控制了各段城墙和城门。 黄昏时分,“替天行道”的大旗,已然在济州城头猎猎飘扬。 林冲在鲁智深、武松等人的护卫下,策马入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门户紧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零星战斗声和梁山军士卒巡逻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尘土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城墙几处被炮弹击中的地方,破损严重,无声地诉说着新式火器的恐怖威力。 “迅速清理战场,统计缴获!”林冲下令,“鲁智深兄弟,带你的人加固城防,尤其是被火炮轰塌之处,连夜抢修!武松兄弟,带人巡查城内,弹压可能出现的趁火打劫之徒,安抚残留百姓,告诉他们,梁山只诛首恶,不扰良民!” “凌振,将火炮重新部署于城墙关键位置,测算射界,准备迎接童贯大军!”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梁山军这台高效的机器,在占领济州府后,没有丝毫懈怠,立刻开始了紧张的城防整顿工作。他们要在童贯的十万大军抵达之前,将这座几乎空了的州府城池,变成一块坚硬无比的铁砧,等待那自以为是的“铁锤”撞上门来! 夜色渐深,济州城头火把通明,人影幢幢。一场更大规模、更残酷的战斗,即将在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外,拉开血腥的序幕。 100章:铁壁铸城固金汤 纸笔初鸣启新章 济州府,这座饱经战火与混乱的州城,在落入梁山之手后的短短数日内,便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蜕变为一座森严无比的军事堡垒。 林冲坐镇原济州府衙——如今已改为梁山前敌指挥司,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驱动着庞大的战争机器高效运转。步军营主力与骑兵营全体,在杨志、花荣的率领下,已全部进驻济州,城外开阔地带设立了连绵的骑兵营寨,与城池形成犄角之势。从郓城县通往济州府的“兴旺路”上,车马络绎不绝,满载着粮草、箭矢、火药、以及一袋袋被称为“水泥”的青灰色粉末,源源不断地注入这座即将面临血火考验的城池。 城防是重中之重。被新式火炮轰塌的几段城墙处,此刻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筑造司统领陶宗旺亲临指挥,大批征召的流民和辅兵在他的调度下,将运来的水泥与沙石、水按特定比例混合,搅拌成粘稠的灰浆,与破碎的砖石一同,迅速填补着城墙的缺口。水泥的凝结速度远超传统的糯米灰浆,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硬如铁。不过两三日功夫,破损处不仅修复如初,墙体甚至比原先更加坚固、平整。守城士卒看着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景象,对山寨层出不穷的新奇物事更是平添了无限信心。 城墙之上,一座座半圆形的炮台被快速构筑起来。炮台基座以水泥加固,前部垒砌厚实的沙袋,预留出火炮射界。凌振指挥着霹雳营的炮手们,小心翼翼地将一门门沉重的新式火炮牵引上城,固定在预设的炮位上。黑黝黝的炮口斜指城外空旷的原野,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炮弹和发射药包被妥善存放在城墙内侧临时挖掘、并用木材和水泥加固的隐蔽弹药库内,派有重兵把守。 林冲与鲁智深、武松、杨志、花荣等将领每日巡视城防,查漏补缺。“此处增设一道拦马桩。”“那边壕沟再加深一尺。”“骑兵游弋范围需再扩大五里,确保敌军无法轻易靠近城墙窥探。”……林冲经验丰富,指挥若定,将城防布置得井井有条。步军营负责守城与城内治安,骑兵营负责外围警戒与机动打击,水军营则保障后方水路补给线的畅通,特战营的探马早已撒向更远的地方,严密监控官军动向。整个济州府,犹如一张拉满的强弓,箭簇寒光凛冽,只待敌军进入射程。 梁山拿下济州府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回了梁山本寨。 那些在王伦“战前预售”中果断出手、购买了济州府未来开发权的富商巨贾们,闻讯后无不喜笑颜开,弹冠相庆。李家庄望湖楼内,几乎夜夜都有他们的庆功宴。“王伦寨主真乃神人也!”“童贯十万大军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梁山轻易拿下州府!”“此番投资,真是慧眼如炬,一本万利啊!”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而当初那些犹豫观望、未能及时上车的商人,此刻则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眼见着济州府这块巨大的蛋糕已被先行者瓜分大半,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各显神通,托关系,找门路,携带重金,蜂拥至李应、曹正甚至朱贵处,希望能从指缝中漏出些许份额,哪怕价格再高也在所不惜。 曹正掌管的内政府库,几乎被雪花花的银两和沉甸甸的铜钱填满。这笔突如其来的巨额资金,为王伦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他大手一挥,更多、更远的采购订单被下达,不仅限于军械物资,更有大量的粮食、布匹、药材乃至各种稀缺的原材料,通过梁山水陆并进的运输网络,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战争的巨大消耗,竟被这超前的“金融手段”轻松化解,甚至还有盈余用以进一步壮大自身。王伦这套“以战养战,以商强军”的策略,初见成效。 这一日,王伦在梁山本寨的聚义厅偏殿,召见了智多星吴用、旱地忽律朱贵以及印刷司统领毕昇。 殿内烛火通明,王伦面前摆放着几张粗糙的草纸,上面是他用炭笔勾勒的一些简单版面设计和零星文字。 “吴学究,朱贵兄弟,毕昇统领,”王伦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一种开拓新领域的兴奋,“我梁山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更握有济州一府之地。然,欲成大事,仅凭刀兵与钱财,犹有未逮。” 他拿起一张草纸,展示给三人看:“我们还需要这个——舆论的喉舌,信息的利剑!” 三人凝神看去,只见纸上画着几个方框,分别标着“头版”、“要闻”、“军情”、“民声”、“商讯”等字样。 “此物,我称之为‘报纸’。”王伦解释道,“顾名思义,乃报道新闻、公告事宜之纸张。利用毕昇统领已然成熟的活字印刷术,我们可以批量制作此物。”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接口道:“哥哥之意,是要借此物,对内统一思想,鼓舞士气,传达政令;对外,则揭露朝廷黑暗,宣扬我梁山主张,争取民心?” “正是!”王伦赞许地点头,“对内,我们可以刊登林冲兄弟在济州取得的胜利,宣扬我军威武;可以发布山寨急需的物资信息,引导生产;可以刊载一些引导民众遵纪守法、努力生产的言论,甚至可以是些简单的故事、农事知识。要让所有士卒、工匠、百姓,都能通过这张纸,了解山寨动向,感受到我们是与他们休戚与共的整体。”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对外,则要充分发挥朱贵兄弟‘谛听营’的作用。将各地官府横征暴敛、官员贪腐无能、高俅蔡京等权臣祸国殃民、以及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一一核实,编撰成文,印于其上。初期,我们可以免费在周边州府,甚至想办法送入东京,在茶楼酒肆、市井街头散发。要让更多的人看到朝廷的腐朽,知道我梁山‘替天行道’并非虚言!” 朱贵听得心潮澎湃,他掌管情报,深知信息的重要性,立刻道:“哥哥此计大妙!我谛听营搜集的此类消息堆积如山,正可派上大用场!属下立刻抽调精干人手,专门负责为报纸提供讯息,务必确保真实、及时、震撼!” 毕昇也激动不已,活字印刷术在他手中不断完善,终于有了大规模施展的舞台:“寨主放心!印刷司必定全力以赴!属下可先试制版面小一些的,比如单张对折,便于印刷和散发。字模齐全,油墨充足,只要文稿到位,一日印出数千份绝非难事!” 吴用捻须沉吟,已然进入了角色:“编写之事,便由愚兄牵头。需得文笔犀利,又能通俗易懂,直指人心。可招募一些心向我梁山、又擅文字的落魄文人,加以引导,组成编撰班子。” “好!”王伦抚掌笑道,“此事便如此定下!吴学究总揽编撰,朱贵兄弟提供情报支持,毕昇统领负责印刷。先试印几期,在我梁山内部及李家庄、扈家庄等地免费发放,看看效果。名字嘛……”他略一思忖,“便叫《梁山新报》吧!我们要让这小小的纸张,成为插向腐朽朝廷心脏的另一把利刃!” 一张无形的舆论之网,随着王伦的决策,开始悄然编织。刀剑与火药构成的硬实力,与思想和信息构成的软实力,即将在梁山的战车上并驾齐驱。 就在梁山紧锣密鼓地铸就铁壁、酝酿新策的同时,济州府兵马统制韦忠,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狼狈不堪的两天。 那日从济州府惊惶逃出,他身边仅剩百余残兵败将,一个个丢盔弃甲,面如土色。他们不敢走官道,只拣荒僻小路,如同惊弓之鸟,一路向南逃窜。饿了啃点干粮,渴了饮些溪水,夜里便挤在破庙或山洞中担惊受怕地捱过。韦忠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惊天动地的炮声和知府衙门化为齑粉的恐怖景象,对梁山的“妖法”已是深信不疑,再无半点抵抗之心。 直到第三天上午,这支形容枯槁、精神濒临崩溃的队伍,才在一条小溪边,撞见了正在饮马歇息的官军前锋斥候。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前锋主将,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的面前。 段鹏举端坐于马上,看着跪伏在地、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气的韦忠,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他麾下的两万先锋,皆是来自西北边军的悍卒,装备精良,士气高昂,岂是韦忠这等地方厢军可比? “韦统制,”段鹏举声音冷硬,“你不在济州守城,为何如此狼狈逃窜至此?济州府现在情形如何?” 韦忠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段将军!段将军!非是末将不战啊!是那梁山贼寇……他们会使妖法!有……有一种能发出雷霆巨响的铁管子,威力无穷!一炮之下,城墙崩塌,衙署粉碎!刘知府……刘知府他当场就……就化为飞灰了啊!末将……末将实在是无力抵挡,为保留实力,才……才不得已撤出啊!” “妖法?铁管子?雷霆巨响?”段鹏举闻言,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勃然大怒,“荒谬!一派胡言!分明是你韦忠怯战畏敌,丢失州府,还敢在此编造此等无稽之谈,乱我军心!” 他根本不信世上有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认定这只是韦忠为自己临阵脱逃找的可笑借口。西北边军与西夏铁骑血战经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岂会被几句“妖法”唬住? “来人!”段鹏举厉声喝道,“将此溃军之将,给我拿下!捆缚结实,连同他这些溃兵,一并押送往应天府,交由童贯大元帅发落!” 如狼似虎的亲兵一拥而上,不顾韦忠的哭喊辩解,将其五花大绑。韦忠面如死灰,心中充满了绝望与荒诞感,他说的句句是实,奈何无人肯信。 段鹏举望着被押走的韦忠,冷哼一声,对副将陈翥道:“看来济州府确已失陷。传令下去,加速行军!我倒要看看,那梁山贼寇,究竟有何本事,能否挡得住我边军劲弩铁蹄!” 他挥动马鞭,指向北方,意气风发。两万先锋大军,再次开拔,带着对“妖法”传说的不屑与轻蔑,朝着已是龙潭虎穴的济州府,加速挺进。他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彻底颠覆其战争认知的、钢铁与火焰的风暴。 101章:雷霆夜破边军胆 铁骑晨扫先锋营 段鹏举与陈翥率领的两万边军前锋,在收到济州府确已失陷的军报后,虽加快了行军速度,但庞大的队伍、沉重的辎重以及必要的沿途警戒,仍让他们在三日之后,才终于抵达济州府地界。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远方的济州城廓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金红色。段鹏举勒住战马,手搭凉棚,远远眺望。但见那济州城墙巍然矗立,墙体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灰白色泽,似乎……格外完整?甚至比记忆中更为齐整高厚。几处疑似曾被韦忠描述的“妖法”轰击过的地方,此刻也被修补得严丝合缝,若非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任何破损的痕迹。 “陈兄,你看那城墙。”段鹏举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韦忠那厮,果然满口胡言!什么铁管妖法,什么城墙崩塌?若真有那般威力,这城墙岂能如此完好?分明是他怯战失城,编造谎话搪塞罪责!” 陈翥闻言,也仔细观望,确实未见城墙有大面积垮塌的迹象,心中对韦忠的“妖法”之说更是嗤之以鼻。“段兄所言极是。想来那梁山贼寇,不过是仗着些许奇技淫巧,或用了什么声光骇人之物,吓破了韦忠那等无胆鼠辈的魂魄罢了。在我边军劲旅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更添了几分轻蔑与自信。他们麾下这两万人马,可是真正与西夏铁骑血战过的精锐,甲胄鲜明,刀枪雪亮,士气高昂,绝非韦忠手下那些不堪一击的厢军可比。 然而,轻蔑归轻蔑,基本的军事素养他们还是有的。凭借两万人马,仓促之间就想攻下这座看似坚固的州城,无异于痴人说梦。段鹏举传下将令:“传令下去,于城北二里外,依山傍水,择地扎营!埋锅造饭,严加警戒,明日一早,再与城下叫阵,探其虚实!” 二里,这是一个经过无数次战争检验的安全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即便是最强劲的床弩,射到此地也已是强弩之末,失去了大部分杀伤力,至于弓箭,更是望尘莫及。官军士卒们依令行事,熟练地安营扎寨,挖设壕沟,布置拒马。中军大帐很快立起,炊烟袅袅升起,伴随着士卒们的喧哗与战马的嘶鸣,一座庞大的军营如同巨兽般盘踞在济州城下,带着边军特有的剽悍与傲慢,向城头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济州城头,林冲、鲁智深、武松、杨志、花荣、凌振等将领,静静地观察着官军的举动。看到对方在二里外扎营,林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 “二里?倒是谨慎。”林冲淡淡道,“可惜,此一时,彼一时。” 凌振在一旁摩拳擦掌,低声道:“总管,距离正好,正在我火炮最佳射程之内!今夜是否……” 林冲目光扫过城外连绵的营火,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不急。让他们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再送他们上路。凌振,子时三刻,以我号炮为令,所有火炮,对准敌营核心区域,覆盖轰击!不必吝啬弹药!” “得令!”凌振兴奋地领命而去,开始最后的检查和参数微调。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济州城头一片寂静,只有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守军士卒警惕而沉稳的面庞。城外的官军大营,喧闹声渐渐平息,除了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刁斗声,大部分士卒在经过长途行军后,都已沉入梦乡。段鹏举在中军大帐内,查阅着简陋的地图,盘算着明日的挑战策略,心中盘桓的依旧是如何摧枯拉朽般击溃“乌合之众”,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察觉。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月隐星稀。 突然,济州城头,一支拖着红色尾焰的火箭,尖啸着蹿上夜空,轰然炸开一团耀眼的火光! 这如同地狱之门的开启信号! 下一瞬间—— 轰!轰!轰!轰——! 如同千百个雷霆同时在耳边炸响!济州城墙上,二十余个炮位次第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焰,将城头照得亮如白昼!浓密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 数十枚沉重的实心铁弹,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划破漆黑的夜幕,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地砸向二里外的官军大营! 第一轮齐射,大部分炮弹便准确地落入了营区! “嘭!!!”一声巨响,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了一座堆满粮草的营帐,瞬间木屑、草料与人体残肢混合着冲天而起,燃起熊熊大火! “咔嚓!轰隆!”又一发炮弹击穿了中军区域一座较大的帐篷,那是存放部分箭矢的辎重营,引发的连锁爆炸让火光更加猛烈! 有的炮弹直接砸入密集的营帐区,犁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沟壑,所过之处,帐篷撕裂,人体破碎,惨不忍睹! 更有炮弹落在营区边缘的马厩,受惊的战马挣脱缰绳,疯狂践踏,加剧了混乱! 大地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颤抖!刚刚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官军士卒,被这从未经历过的恐怖景象瞬间惊醒! “怎么回事?!” “打雷了?!” “天罚!是天罚啊!” “救命!妖法!是梁山的妖法!” 惊叫声、哭喊声、爆炸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将整个前锋大营变成了人间炼狱!许多士卒甚至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在睡梦中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者被倒塌的帐篷和飞溅的杂物砸死砸伤。 段鹏举刚从睡梦中被震醒,衣甲不整地冲出大帐,就看到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整个人都懵了!火光映照着他惨白而扭曲的脸,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部下绝望的呼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焦糊的气味。 “这……这到底是什么?!”他嘶声吼道,声音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显得微弱而无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了韦忠那听起来荒诞不经的“妖法”描述,但为时已晚! 轰!轰!轰——! 城头的火炮没有丝毫停歇,在凌振的指挥下,按照预设的射界,进行着持续而有序的覆盖射击。炮弹如同冰雹般不断落下,精准地收割着生命,摧毁着营垒,点燃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官军大营彻底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建制完全被打乱,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火光和爆炸中盲目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炮击持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济州城头的轰鸣声才渐渐停歇。但官军大营的噩梦,远未结束。 就在炮声停歇的间隙,济州城门轰然洞开! 早已在城内摩拳擦掌、等待多时的骑兵营,在杨志、花荣的率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出!骑兵们人手一把强弓或硬弩,马鞍旁挂着满满的箭囊。他们并不急于冲入混乱的敌营进行肉搏,而是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围绕着火光冲天、乱成一团的前锋大营外围,开始高速机动。 “放箭!” 随着杨志一声令下,数千支利箭如同飞蝗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泼洒向混乱不堪的官军人群!边军士卒们此刻大多衣甲不整,甚至赤手空拳,在火光下更是显眼的目标。箭矢落下,顿时又激起一片惨嚎,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大片。 骑兵们来回奔驰,轮番抛射,几轮箭雨过后,官军大营外围已是尸横遍野,幸存者更是肝胆俱裂,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只知向着黑暗的荒野深处亡命奔逃。 陈翥在最初的炮击中侥幸未死,他试图收拢部分亲兵组织抵抗,刚吼出几声,就被一轮精准的骑兵箭雨覆盖,数支利箭穿透了他仓促间披上的皮甲,这位来自郑州的兵马都监,瞪大着难以置信的双眼,浑身插满箭矢,重重地栽倒在地,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段鹏举在亲兵拼死护卫下,抢了几匹受惊未失的战马,也顾不得什么大将威严,甚至连盔甲都未曾披挂齐全,伏在马背上,如同丧家之犬,趁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和营中的极度混乱,头也不回地向南狂奔逃命。什么边军荣耀,什么剿匪大功,此刻都已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战斗已基本结束。 武松率领的步军营精锐这才开出城门,任务是“打扫战场”。他们踏入仍在燃烧、冒着青烟的前锋大营废墟。入目之处,尽是断壁残垣、破碎的军械、烧焦的旗帜以及层层叠叠、死状各异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少量受伤未死或躲藏起来的官军士卒,眼见梁山步军如墙而进,早已吓破了胆,纷纷跪地乞降,再无丝毫战意。 步军营士卒们面无表情地收缴着散落的兵器铠甲,清点着缴获的辎重粮草(虽然大部分已被炮火摧毁),收押着俘虏,同时给那些重伤濒死的官军一个痛快。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后的清理工作,残酷而高效。 天光彻底放亮,朝阳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也照亮了济州城下这片修罗场。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焦糊味和血腥味依旧浓烈。昨日还军容鼎盛、气势汹汹的两万边军前锋,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主将一死一逃,士卒非死即降,侥幸逃脱者也大多星散四野,不成建制。 城头上,林冲望着城外一片狼藉的景象,神色平静。鲁智深拄着禅杖,咂了咂嘴:“直娘贼!这火炮,端的是厉害!洒家还没活动开筋骨,这帮撮鸟就完蛋了!” 武松清理完战场回来复命,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沉声道:“总管,战场已初步清理完毕。斩首及炸死者约八千,俘获约五千,其余溃散。缴获完好战马三百余匹,军械粮草若干,具体数目还在清点。我军……仅有数名士卒在清理战场时被垂死反扑所伤,无人阵亡。” 无人阵亡! 此言一出,城头众将纵然早已料到战果辉煌,仍不禁为之动容。以几乎零伤亡的代价,全歼两万边军精锐前锋!这是何等恐怖的战损比!何等颠覆性的胜利! 消息传回城内,守军士卒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对山寨,对王伦哥哥,对林冲总管,对那发出雷霆之威的火炮,充满了无限的崇拜与信心。 而这场发生在黎明之前的、堪称降维打击的战役,也如同一声最响亮的惊雷,必将彻底震撼整个大宋的朝堂与军界。童贯的十万大军,尚未见到梁山主力,便已先折一指,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指。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酝酿。 102章:惊雷慑帅暂顿兵 新报问世启民智 应天府,临时征用的枢密行辕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童贯端坐在虎皮交椅上,面沉似水,一双原本因“西北大捷”而顾盼自雄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阴鸷与惊疑。他面前,跪着两个狼狈不堪的将领——正是拼死逃回的段鹏举与被押解而来的韦忠。 段鹏举早已不复数日前先锋大将的威风,头盔不知丢在何处,发髻散乱,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战袍也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跪在那里,身子仍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而韦忠,更是面色蜡黄,眼神涣散,如同惊弓之鸟。 “大……大元帅!”段鹏举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将他那夜的恐怖经历结结巴巴地复述了一遍,“……那绝非人力可为!真的是……是能喷火吐雷的铁管子!声若奔雷,火光冲天,炮弹落下,地动山摇,营垒如同纸糊,弟兄们……弟兄们还未见敌面,就……就……” 他语无伦次,描述着营地里血肉横飞、烈焰焚天、人马俱惊的景象,说到最后,已是带着哭腔,伏地不起。 韦忠在一旁,也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元帅明鉴!末将所言句句是实啊!那梁山妖法,确是如此!刘知府便是被一发天雷……轰得尸骨无存啊!” 童贯听着两人几乎如出一辙、却又远超常人想象的描述,眉头越锁越紧。他本能地不愿相信这等荒诞不经之事。什么喷火铁管?什么声若奔雷?这分明是市井说书人口中的神怪志异,岂能出现在两军阵前?他更愿意相信是段鹏举轻敌冒进,中了埋伏,或是韦忠怯战如鼠,编造谎言。 然而,看着段鹏举那副魂飞魄散、绝非伪装的惨状,再看看他身后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眼神中残留着深深恐惧的亲兵,童贯那颗被胜利和傲慢充斥的心,第一次动摇了。段鹏举是他一手提拔的边军悍将,绝非韦忠那样的废物,能将他吓成这般模样……难道梁山贼寇,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邪门手段? “够了!”童贯猛地一拍案几,打断了二人的哭诉,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尔等丧师辱国,还有脸在此妄言妖法!” 他虽厉声呵斥,却并未立刻做出处置,只是挥挥手,令人将段鹏举暂且看管,韦忠重新收监。待二人被带下后,童贯在帐内踱步良久,才对侍立一旁的酆美、毕胜等将道:“传令下去,大军暂缓开拔,在应天府再停留几日。多派精干探马,化妆潜入济州方向,务必给本帅探明虚实!特别是……关于那‘铁管妖法’之事,要细细查访,不得有误!” 他终究还是存了一份谨慎,没有贸然将十万大军推向那片笼罩着“妖法”阴云的土地。 随后几日,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从那夜修罗场中侥幸逃脱的残兵败将,如同失魂的野鬼般,逃回了应天府。他们的描述,与段、韦二人大同小异,甚至更加细致、更加骇人听闻。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城头火光一闪,接着耳边就如同天崩地裂;有人描述那铁球落下,能将数人砸成肉泥,能引燃营帐,能炸得人四分五裂;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绝非人间兵器,定是梁山妖人引来了天雷助阵…… 这些来自不同士卒、却指向同一恐怖事实的证言,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了让童贯不得不信的洪流。他终于确认,梁山贼寇,确有一种威力巨大、前所未见的远程攻击武器! “莫非……是前朝失传的‘霹雳砲’?抑或是……墨家机关术?”童贯召集幕僚,惊疑不定地猜测着,却无人能给他答案。未知带来了巨大的恐惧。他下令全军加强戒备,深沟高垒,同时加派更多探马,甚至动用了安插在山东路的暗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摸清那“喷火铁管”的底细。剿灭梁山的雄心,第一次被现实的、无法理解的威胁所遏制,十万大军竟被无形的恐惧钉在了应天府,进退维谷。 就在童贯于应天府焦灼不安、进退失据之时,十月初一,梁山本寨及李家庄、扈家庄、乃至刚刚收复的济州府,迎来了一件新鲜物事。 清晨,在各个人流密集的市集、学堂门口、工坊区,出现了一些身背挎包、面带笑容的年轻人。他们并非售卖货物,而是将一份份折叠整齐、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纸张,免费分发给过往的行人。 “《梁山新报》!第一期!免费发放喽!” “快来看啊!济州大捷!官军两万先锋一夜覆灭!” “山寨新政!王伦寨主有话对大家说!” 清脆的吆喝声,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目光。人们围拢过来,疑惑地接过那被称为“报纸”的物事。纸张不大,对折而成,封面用醒目的粗体字印着“梁山新报”四个大字,下面是日期“宣和五年十月初一”,以及一行小字“梁山泊主王伦谕:信息通达,民智乃开”。 翻开内页,版面虽小,内容却颇为丰富。 头版赫然是加粗的标题——《济州城下显神威,天雷一震破敌胆!》,下面详细报道了数日前那场夜战的辉煌战果:“我军以雷霆火炮之威,于子夜时分,于二里外轰击官军前锋大营……毙敌八千有余,俘获五千众,缴获无算……我军将士,仅数人轻伤,无人阵亡!”文字简洁有力,数据清晰,读来令人血脉贲张。旁边还配有一篇短评,盛赞林冲总管指挥若定,凌振统领技艺超群,全军将士用命,并再次申明梁山“替天行道,保境安民”之宗旨。 第二版则是《山寨政令与商讯》,刊登了王伦关于鼓励工匠钻研技术、保障妇幼权益的简短讲话,以及济州府部分区域开发权的后续认购信息和几家大工坊的招工启事。 第三版《民声与知识》,则简短报道了李家庄卢氏织布坊整改后工匠待遇提升的消息,并附了一则简单的秋季农田管理小技巧。 这薄薄的一张纸,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的天!两万官军,一夜就没了?还是边军精锐?” “听听!无人阵亡!这是何等样的威风!” “这火炮……莫非就是前几日夜里听到的闷雷声?原来是从咱们城头打出去的!” “王伦寨主真是天神下凡啊!跟着这样的寨主,还怕什么朝廷官兵!” 不识字的百姓,围着那些识文断字的人,急切地打听着报纸上的内容。每当听到激动处,便爆发出阵阵惊叹和欢呼。胜利的消息极大地鼓舞了民心士气,而开发济州的信息,更是让那些已经投资或打算投资的商人兴奋不已,相互讨论着下一步的计划,对梁山的信心空前高涨。 而在这股阅读热潮中,一个特殊的群体脱颖而出——在梁山各学堂就读的孩童们。 “爹,娘,我给你们念报纸!”一个刚在学堂学了几个月字的半大孩子,拿着报纸,在家中的饭桌前,挺起小胸脯,用还带着稚气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读着上面的标题和简短内容。他的父母,目不识丁的农户,此刻却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骄傲和专注。 邻里的叔伯婶娘闻讯也围拢过来,催促着:“狗娃,快,再念念下面那段,寨主说什么了?” “二丫,告诉婶子,这上面说济州那边还要招多少人做工?” 能识文断字,能为家人邻里解读这来自山寨高层的“权威”信息,在这些普通百姓家中,成了一件极其光荣的事情。孩子们感受到了知识带来的尊重,学习的劲头更足了;而大人们,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文化”的力量和用处。 “看来,让娃去学堂,真是去对了!” “是啊,以前觉得认字没啥用,现在看来,能看懂这报纸,才知道天下大事,才知道寨主的心思啊!” 一股重视文教、渴望识字的风气,悄然在梁山治下蔓延开来。王伦力排众议、投入资源兴办学堂、推行扫盲的政策,其深远成效,正随着这小小的《梁山新报》,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显现。 信息的力量,思想的启蒙,伴随着火药雷霆的轰鸣,在这片八百里水泊之地,共同奏响了一曲变革的强音。一面是童贯十万大军的踟蹰不前与对未知武器的恐惧,一面是梁山内部民心凝聚、文教初兴的勃勃生机。时代的浪潮,已在这一张小小的报纸和一声声雷霆巨响中,悄然转向。 103章:新报解惑反添惑 惊雷夜袭慑敌胆 一张略显粗糙、带着明显折叠痕迹的《梁山新报》,被亲兵小心翼翼地铺展在童贯案头。行辕大帐内,童贯、酆美、毕胜以及几位核心幕僚,目光都聚焦在这份闻所未闻的物事上。 报纸上那篇《济州城下显神威,天雷一震破敌胆!》的报道,被童贯反复看了数遍。他的脸色从最初的阴沉狐疑,渐渐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混杂着恍然大悟与更深层次的困惑。 “喷火铁管……名曰‘火炮’……射程超二里……轰击如天雷……”童贯用手指重重敲击着报纸上的关键字句,声音干涩,“原来如此!段鹏举、韦忠二人,并未虚言诓骗!梁山贼寇,确有此等骇人利器!” 帐内一片寂静。之前所有关于“妖法”的荒诞猜测,在这白纸黑字(虽略显模糊)的描述面前,不攻自破。一种基于现实、却更加令人心悸的恐惧,悄然取代了之前对未知神怪的虚无缥缈的畏惧。对手掌握的,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但确确实实存在的、威力巨大的战争武器! 然而,解开了“妖法”之谜,更大的困惑却在童贯心头盘旋升起,如同阴云般驱之不散。 “此等军国利器,关乎生死存亡之秘,王伦这厮……怎敢如此堂而皇之,公之于众?刊印于这……这‘报纸’之上,任人传阅?”童贯指着报纸,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战报军机,何等紧要?岂是寻常草民所能与闻、所需知晓的?还有这……这商贾之事,工坊招工,竟也登载其上?与军国大事并列,成何体统?!” 他自幼熟读兵书,深谙权谋,信奉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讲究的是森严的等级与信息壁垒。王伦这种将核心军事机密、政令决策乃至商贸信息,以一种近乎“广而告之”的方式传递给底层士卒和百姓的做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逻辑。他无法理解,这样做对王伦、对梁山有何益处?除了泄密和扰乱尊卑,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幕僚们也是面面相觑,无人能解。一位老成持重的幕僚斟酌着开口道:“元帅,或许……此乃贼寇虚张声势,故意夸大其词,以惑我军心?” “夸大?”童贯冷笑一声,指着报纸上那精确到个位数的斩获、俘虏数字,“段鹏举两万前锋一夜覆灭,这难道是夸大?若非亲历,谁能编造得如此细致?此乃王伦自信十足,根本不惧我等知晓!甚至……是故意示之以威!” 他想不通王伦的底层逻辑,但这并不妨碍他基于现实威胁做出应对。他将报纸甩在一边,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扫视帐内诸将:“无论如何,火炮之威,已确认无疑。此物射程远超弓弩,且人越密集,杀伤越大。传本帅将令!” “自即日起,各军行军,需拉开队伍间距,各部之间保持一里以上距离!扎营之时,务必远离城池至少三里,各营区亦不得聚集,需分散布置,营帐间距加倍!斥候巡逻范围扩大至五里,严防敌军突袭!违令者,军法从事!” 这是一道基于对火炮性能初步判断而做出的,看似合理却极为保守和被动的命令。它意味着行军速度将大大减缓,部队协调难度激增,后勤补给线也将拉得更长、更脆弱。 翌日,大军按照新的指令,如同一条被拉长了数倍的臃肿蜈蚣,缓慢而谨慎地离开应天府,朝着济州方向蠕动。队伍之间保持着尴尬的距离,将领们骑在马上,不时紧张地眺望远方济州城可能出现的方向,气氛压抑而沉闷。 当天傍晚,大军选择在一处远离官道的开阔地带扎营。严格按照童贯的命令,各都监的营区星罗棋布般分散开来,彼此相隔甚远,中军大帐更是被层层护卫在核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童贯尚在寝帐中酣睡,便被帐外一阵急促而惊慌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门的呼喊吵醒。 “元帅!元帅!大事不好!” 童贯被人搅了清梦,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刚欲发作喝骂,亲兵统领已不顾礼仪掀帘闯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音:“元帅!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将军……他……他昨晚在营中……被杀了!” “什么?!”童贯瞬间睡意全无,猛地从榻上坐起,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被杀了?如何被杀?细作潜入?” “不……不像细作……”亲兵统领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回禀,“据吴将军的亲兵说,昨夜约莫三更天,营中突然响起几声……几声闷雷似的轰响,声音不大,但就在吴将军的寝帐附近!等他们冲过去……吴将军的寝帐……已经被炸塌了,吴将军他……他就在帐内,已然……已然殉国了!现场一片狼藉,却未见刺客踪影!” “轰响?闷雷?”童贯只觉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不止。火炮?不对,济州城离此地数十里,火炮绝无可能打到这里!那这“闷雷”又是何物?难道梁山还有能在营中施放的、更小的“火炮”? 他急匆匆披上衣袍,来到中军大帐。此时,其他几位都监——韩天麟、李明、王义、马万里、周信等人都已被召集而来,人人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兔死狐悲的恐惧。当童贯沉痛地通报了吴秉彝的死讯和那诡异的死法后,大帐内顿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几位都监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惧。段鹏举两万大军被远程火炮摧毁的阴影尚未散去,如今竟连分散扎营、身处大军保护之中的高级将领,都会在睡梦中被这种神秘的“闷雷”夺去性命?这梁山贼寇,到底还有多少鬼神莫测的手段? 一股浓重的失败主义和恐惧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将领们心中蔓延。士气,还未接战,便已跌入谷底。 童贯看着帐下这群面色惨白、斗志萎靡的将领,心中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强作镇定,下令严查军营,加强夜间警戒,各都监寝帐周围加派三重岗哨。然而,那道无形的、名为“恐惧”的枷锁,已经牢牢套在了这支十万大军的脖子上。 他们并不知道,这并非什么鬼神之力,而是梁山另一支利刃——特战营的杰作。 就在童贯大军缓慢北上的同时,石秀率领的特战营精锐小队,如同幽灵般始终游弋在官军外围。他们利用精湛的潜伏和侦察技巧,避开了官军扩大了范围的斥候,严密监视着这支庞大军队的一举一动。 当发现官军因恐惧火炮而分散扎营后,一个大胆的“斩首”计划便在石秀脑中形成。他亲自挑选了三名最机敏、最擅长夜间渗透和爆破的好手,携带了凌振火器营最新研制、尚处于试验阶段的便携式爆炸物——被王伦命名为“手雷”的铁壳小炸弹。 昨夜,他们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利用夜色和官军营区分散、警戒难免疏漏的弱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位于大军最前沿的吴秉彝部营地。石秀凭借丰富的经验,很快判断出中军区域的布局,锁定了那座比其他营帐稍大、守卫也相对较多的帐篷——那必是主将吴秉彝的寝帐无疑。 他们耐心等待,直到三更时分,人最困乏之际。石秀做了一个手势,三名队员同时行动,两人利用吹箭和短刃无声解决掉帐外不远处的两名哨兵,另一人则迅速接近寝帐,将几颗引信极短的手雷,精准地从帐帘缝隙滚入帐内! 轰!轰!轰! 几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在吴秉彝寝帐内响起,火光一闪而逝!帐内瞬间血肉横飞! 不等附近被惊动的官兵反应过来,石秀四人已如同鬼魅般,借着爆炸引起的短暂混乱和黑暗,迅速撤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未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记精准而狠辣的“掏心”战术,效果立竿见影。它不仅夺走了一名高级将领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彻底摧毁了官军将领们那本就脆弱的安全感。童贯的十万大军,尚未与梁山主力照面,便已陷入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恐慌境地。每一步前进,都仿佛踏在无形的刀尖之上。而梁山特战营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每一个官军将领的头顶。 104章:坚城利炮慑敌魄 旧法新器见鸿沟 提心吊胆、如同惊弓之鸟般又磨蹭了三日,童贯麾下那支已然士气低迷的十万大军,终于远远地望见了济州城那灰白色、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异样光泽的城墙。 距离城池尚有五里之遥,童贯便严令全军停下,择地扎下连绵不绝的营寨。营盘依着地势铺开,星罗棋布,刻意保持着松散的距离,绵延数里,望去倒也旌旗招展,颇具声势,只是那声势之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怯。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童贯端坐帅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下列两旁的各路都监、将领,包括侥幸逃回的段鹏举以及新近接替吴秉彝暂领陈州兵的副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再无人如初出东京时那般趾高气扬、叫嚣着要踏平梁山了。吴秉彝那夜诡异惨死的阴影,如同梦魇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诸位!”童贯强压着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贼寇倚仗坚城利器,龟缩不出。我军已兵临城下,难道就这般干看着不成?谁愿为先锋,前往城下讨战,探其虚实,振我军威?”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映照着将领们躲闪的目光和紧抿的嘴唇。去城下讨战?那不是活靶子吗?谁知道那能喷雷吐火的“火炮”,会不会下一刻就落到自己头上? 童贯见状,心头火起,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墨乱跳:“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一个个自称悍勇无双,如今面对区区草寇,竟都成了缩头乌龟?!” 他目光如刀,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和许州兵马都监李明身上,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韩都监!李都监!着你二人,即刻点齐本部人马,前往济州城下讨敌骂阵!若贼寇不出,便佯攻试探!务必探明其城防虚实!” 韩天麟与李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违抗帅令,只得硬着头皮出列,抱拳领命,声音干涩:“末……末将领命!” 二人退出大帐,点起麾下还算齐整的数千兵马,磨磨蹭蹭地向济州城方向挪去。越是靠近,心中越是忐忑。距离城墙约莫二里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勒住马匹,再不敢前进半步。这个距离,已是他们心理承受的极限。 “去……去个人,到城下喊话。”韩天麟声音发虚地对身旁的中军官吩咐道。 那中军官也是面色发苦,却不敢违抗,只得带着几名嗓门洪亮的士卒,战战兢兢地策马又往前走了百余步,来到护城河边,鼓起余勇,向着城头高声呐喊: “呔!城上的梁山反贼听着!天兵已至,还不速速开城投降!若再负隅顽抗,待我大军破城,定叫尔等鸡犬不留!” 喊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然而济州城头,除了猎猎飘扬的“替天行道”大旗和严阵以待、盔明甲亮的守军士卒,并无任何回应。城墙垛口后面,隐约可见一些被油布覆盖、探出一截截黝黑铁管的物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城楼之上,林冲、鲁智深、杨志、花荣、关胜、武松等梁山核心将领齐聚。望着城外那支逡巡不前的官军和声嘶力竭喊话的中军官,几位性如烈火的好汉早已按捺不住。 “哥哥!让俺率骑兵出去,一个冲锋,必取了那俩撮鸟的性命!”杨志抱拳请令,眼中战意熊熊。关胜抚着长髯,虽未说话,但微微颔首,显然也认为该出城迎战,煞一煞官军的威风。武松更是双拳紧握,目光冷冽地盯着城外。 林冲却微微一笑,抬手阻止了众人,目光扫过这些勇冠三军的兄弟,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兄弟稍安勿躁。王伦哥哥常言,时代变了,打仗的观念也要更新。能用火器解决的战斗,何必再用弟兄们的血肉之躯去拼杀,去对冲?” 他指着城外二里地处那密密麻麻的官军,又指了指城头那些被覆盖的火炮:“弓箭强弩,能及多远?我等兄弟武艺再高,冲入万军之中,又能斩杀几何?徒增伤亡而已。而此火炮,于二里之外,便可犁庭扫穴,摧枯拉朽!既能杀敌制胜,又能最大程度保全我梁山儿郎性命,此乃王道,何乐而不为?” 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杨志、关胜等将领陷入了沉思。他们习惯了阵前厮杀,马背争锋,视个人武勇为最高荣耀。但林冲(实则是王伦)的话,却指向了一种更高效、更冷酷,却也更能保全己方的战争模式。这无疑冲击着他们固有的观念,但眼前火炮之前展现的威力,却又让他们不得不信服。 城下,韩天麟和李明见城头毫无反应,既不敢再前进,又不敢就此退去,僵在原地,进退维谷,场面极其尴尬。 这时,后方烟尘滚滚,童贯在一众亲兵护卫下,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他远远看到韩、李二人停在二里外不敢动弹,城上梁山军亦无动静,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策马来到阵前,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 “废物!都是废物!区区二里地,便吓得不敢前进?要你二人何用!?”他骂得声色俱厉,唾沫横飞,自己却也下意识地勒住马缰,停留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不敢再往前靠拢。 这种敌我双方隔着老远“对峙”,一方不敢进,一方不屑出的诡异状态,让一心想要速战速决、挽回颜面的童贯几乎气炸了肺。连日来的憋屈、愤怒、以及对那未知火器的恐惧,在此刻混合成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向济州城,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全军听令!给本帅攻城!踏平济州,活捉王伦!后退者,斩立决!” 帅令一下,纵然心中万分恐惧,在各级将官的严厉督促和战刀的逼迫下,庞大的官军队伍,如同缓慢移动的蚁群,开始推动着笨重的云梯、攻城锤、抛石机等器械,向着济州城墙,一步一步地压迫过来。步伐沉重而凌乱,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绝望。 济州城头,林冲目光冷静地注视着缓缓逼近的官军洪流。他早已将城防划分区域,鲁智深、武松、杨志、花荣等将领各守一段,士卒们弓上弦,刀出鞘,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更有无数的箭矢和炮弹被运上城墙。 “各部稳住,听我号令!”林冲的声音通过传令兵,清晰地传到每一段城墙。 官军队伍缓慢而坚定地前行,逐渐越过了二里的界限,进入了一片死亡区域。前排的士兵甚至能看清城头守军冰冷的目光和那些黝黑炮管上的金属光泽。 当大部分官军,尤其是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完全进入火炮的有效射程时,林冲眼中寒光一闪,右手狠狠挥下! “开火!” 命令通过旗帜和号角瞬间传遍城墙! 下一刻—— 轰!轰!轰!轰——! 济州城头,仿佛瞬间化身为一头咆哮的雷霆巨兽!数十门火炮再次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炽烈的火焰喷涌,浓密的硝烟弥漫,整个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数十枚沉重的实心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狠狠地砸入缓慢行进的官军阵列之中! “嘭!”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了一架高大的云梯,木质结构瞬间粉碎,连带周围推车的士兵也被炸得血肉横飞! “咔嚓!轰隆!”又一发炮弹落入密集的步兵群中,顿时犁开一条血肉胡同,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飞溅! 还有炮弹精准地击中了缓慢移动的抛石机底座,木屑纷飞,结构崩散! 仅仅一轮齐射,官军前锋阵列已是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士兵们,被这无法理解、无法抵御的恐怖攻击彻底摧毁了意志,发一声喊,不顾身后督战队的刀剑,掉头就往回跑!整个进攻阵型瞬间崩溃! “不许退!顶住!给本帅顶住!”童贯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命令督战队砍杀溃兵,试图稳住阵脚。 在血腥的弹压下,溃势稍止。童贯也算知兵,立刻调整战术,嘶吼道:“散开!都散开!不要聚集!” 官军士卒闻言,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立刻尽可能的分散开来,人与人之间拉大了距离。这样一来,火炮炮弹落下,造成的瞬时伤亡确实减少了许多。 然而,林冲在城头看得分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再次下令:“火炮,换装霰弹!瞄准那些攻城器械,给老子轰碎它们!” 炮位上的炮手们迅速行动,将装填了数百颗小铅丸的霰弹塞入炮膛。这种弹药,对于密集人群是毁灭性的,对于大型目标,同样能造成有效破坏。 “放!” 轰!轰!轰! 又是一轮轰鸣!这一次,无数灼热的铅丸如同暴雨般泼洒向那些分散但目标显著的攻城器械! 木质包铁的攻城车被铅丸打得千疮百孔,推动的士兵非死即伤;高大的抛石机更是重点照顾对象,绳索、杠杆、配重箱被打得碎裂不堪,彻底失去了功能;那些笨重的攻城锤,也被铅丸洗礼,虽然主体结构尚存,但周围的士兵却倒下一片,再也无人敢上前推动…… 在火炮精准而高效的打击下,童贯寄予厚望的攻城器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一摧毁,化作一堆堆燃烧的废木。失去了攻城器械,仅凭血肉之躯,如何能撼动这座如同钢铁堡垒般的济州城? 童贯望着眼前这令人绝望的一幕,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和士卒的惨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脸色灰败,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收兵……” 呜咽的号角声响起,如同为这场徒劳的进攻奏响的哀乐。残存的官军如蒙大赦,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逃回了五里外的连营。城头梁山军并未追击,只是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那欢呼声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扇在童贯和每一位官军将领的脸上。 旧时代的战争观念与新时代的战争利器,在这济州城下,划下了一道清晰而残酷的鸿沟。童贯的十万大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攻城,以一场彻头彻尾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惨败告终。 105章:疲兵之计徒损将 分兵之策欲调虎 济州城下那一场堪称耻辱的败退,如同冰冷的雨水,将童贯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傲慢彻底浇灭。中军大帐内,气氛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几分。残兵败将带回的消息,不仅仅是死伤枕藉、器械尽毁,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他们连城墙的边都没摸到,就在那雷霆般的轰击下溃不成军。 “废物!一群废物!”童贯再也无法维持统帅的威严,如同一头被困的受伤猛兽,在帐内疯狂地踱步,咆哮声震得帐布簌簌作响,“十万天兵!十万哪!竟被一群草寇凭借几根铁管子挡在城外,寸步难进!朝廷的颜面,本帅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帐下噤若寒蝉的众将,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韩天麟、李明更是将头几乎埋进了胸口,生怕被这位暴怒的大元帅再次点名。 “说话!都哑巴了吗?”童贯猛地停在帅案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死死盯着众人,“都给本帅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就带着你们的人,去给本帅填平那护城河!用尸体堆,也要给本堆出一条路来!” 这已是近乎失去理智的疯狂之言。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用尸体去堆?且不说能否堆到城下,只怕还没靠近,就被那恐怖的炮火炸得灰飞烟灭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御前飞龙大将军毕胜,硬着头皮出列,抱拳道:“元帅息怒!末将……末将有一愚见。” 童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喝道:“讲!” 毕胜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道:“那梁山火炮,威力虽大,想必制造不易,弹药亦非无穷无尽。前番夜袭段将军,昨日攻城,贼寇已然消耗不少。不若……不若我军以小股人马,多路分散,轮番佯攻。不图破城,只求诱使贼寇不断开炮,消耗其弹药。待其弹药耗尽,或所剩无几之时,我再以主力猛攻,必可一举而下!” 此言一出,帐内不少将领眼中重新泛起一丝微光。这似乎……是个办法?总比直接用主力去硬撼那雷霆之威要强。 童贯闻言,暴躁的情绪稍缓,沉吟起来。这确实是目前看来,唯一一个似乎能针对那“火炮”弱点的战术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束手无策强。 “嗯……”童贯缓缓坐下,“毕将军此议,或可一试。传令下去,连夜赶制简易云梯、盾车,不必追求坚固耐用,能做个样子,吸引贼寇炮火即可!” 翌日,天色刚亮,官军大营辕门再开。这一次,出来的并非黑压压的大军,而是韩天麟率领的千余人马。这些人马刻意拉散了队形,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稀稀拉拉,推着几十架连夜粗制滥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云梯和盾车,慢吞吞地再次向着济州城挪动。他们的任务不是攻城,而是送死——用佯攻的姿态,去消耗梁山宝贵的炮弹。 济州城头,林冲与众将早已观察到官军的异动。看着那松散得可笑的队形和粗劣的器械,林冲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哥哥,官军这是想跟咱们玩疲兵之计,消耗咱们的火药啊!”花荣目力最佳,一眼看穿。 鲁智深哈哈一笑:“直娘贼!这童贯老儿,倒是打得好算盘!洒家看他是被咱们的火炮吓破胆了!” 杨志看向林冲:“总管,是否用火炮驱散他们?虽然分散,几发霰弹过去,也能叫他们喝一壶。” 林冲却摇了摇头,目光锐利:“不必。童贯想耗,我们偏不让他如愿。火炮弹药,乃我梁山心血所聚,岂能浪费在这些诱饵之上?” 他随即下令:“传令下去,各部弓弩手准备!放近了打!让弟兄们练练射术!也教童贯知道,我梁山即便不用火炮,弓弩之利,亦非他边军可比!” 命令迅速传达。城墙垛口后,弓弩手们纷纷就位,张弓搭箭,或是端起经过梁山工匠改进、加装了偏心轮和更优质弓弦的强弩。这些弓弩的射程和穿透力,早已远超官军制式装备。 韩天麟提心吊胆地带着队伍往前蹭,心中不断祈祷城头千万别再响起那恐怖的轰鸣。一直蹭到距离城墙一里多地,已经进入普通弓箭的极限射程边缘,城头依旧寂静无声。他心中稍安,以为计策奏效,梁山果然舍不得用炮打他们这些散兵游勇。 然而,就在他刚松一口气,准备再往前推进几十步做个样子就撤退时—— 济州城头,陡然响起一片密集而凌厉的破空之声! 嗡——! 那不是零星的箭矢,而是如同飞蝗骤雨般的箭幕!改进过的梁山强弓硬弩,在这个距离上,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准头和杀伤力!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天而降,精准地覆盖了散开的官军队伍! “举盾!快举盾!”韩天麟惊恐地大叫。 可他们携带的简易木盾,如何能抵挡住这自上而下的攒射?更何况梁山弩箭力道奇大,往往能直接穿透木盾! “啊!” “我的腿!” “救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就松散的队伍瞬间大乱。不断有士卒中箭倒地,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原野。他们进,无法靠近城墙;退,又恐军法从事。只能狼狈地举着破烂的盾牌,在箭雨的洗礼下,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彻底沦为了梁山守军练习移动靶的活道具。 韩天麟本人也被几支流矢擦过,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军令,拔转马头,声嘶力竭地吼道:“撤!快撤!” 残余的官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几十具尸体和更多的伤员在城外哀嚎。城头梁山军并未追击,只是爆发出一阵哄笑和更加响亮的欢呼。 韩天麟灰头土脸、带着更重的伤亡逃回大营,都不用他禀报,童贯在远处望楼上已看得分明,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疲兵之计?消耗弹药?结果是自己白白送上去给人家当箭靶,徒增笑柄! “蠢货!无能的蠢货!”童贯回到大帐,又是一通打砸怒骂,帐内气氛降至冰点。他目光阴鸷地扫过众将,声音如同寒冰:“再想!给本帅再想!若再无良策,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压力如同巨石,压在每一位将领心头。这时,另一位御前飞龙大将军酆美,深吸一口气,出列拱手道:“元帅,末将有一策,或可破局。” “讲!”童贯几乎是吼出来的。 酆美沉声道:“济州城高池深,贼寇火炮犀利,强攻难下。然梁山贼寇,根基并非只在济州一城。其起家于梁山泊,经营郓城县,此二处乃其心腹。尤其郓城县,新占不久,城防必然不及济州坚固,且位于济州西南。我军何不效仿攻敌必救之策?”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指着郓城县的位置:“可分出一支偏师,绕过济州,直扑郓城县!若郓城告急,济州梁山军岂能坐视不理?必引兵来救!届时,我军主力可于半路设伏,或以逸待劳,与贼寇野战!野战,乃我边军所长!贼寇火炮虽利,于野战中调动不便,威力大减。只要将其调出龟壳,我军铁骑劲弩,必可战而胜之!” 分兵!调虎离山! 童贯眼睛猛地一亮!是啊,何必非要死磕济州这块硬骨头?攻打其必救之郓城,逼其出城野战!这才是发挥边军优势的正确打法! “好!酆将军此计大妙!”童贯一拍大腿,连日来的阴郁仿佛一扫而空,“王义!马万里!周信!” “末将在!”邓州兵马都监王义、泇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信三人出列。 “着你三人,点齐本部人马,合计两万五千人,即刻出发,绕行西南,给本帅拿下郓城县!若遇梁山援军,不必硬拼,缠住即可,本帅自会亲率大军接应!此战若成,尔等为首功!” “末将领命!”王义、马万里、周信三人抱拳应诺,心中虽对梁山仍有忌惮,但相比于正面强攻济州,这个任务显然“安全”了许多,而且若真能成功调动梁山主力,确实是大功一件。 很快,官军大营再次调动,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偏师,在三位都监的率领下,偃旗息鼓,避开济州正面的视线,沿着西南方向的小路,朝着郓城县疾驰而去。 童贯望着远去的烟尘,紧握双拳,眼中重新燃起凶狠的光芒:“王伦!林冲!本帅倒要看看,你们这次,出不出城!”他仿佛已经看到梁山军在野战中被他边军铁蹄碾碎的景象。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梁山“谛听营”的密切监视之下。一场围绕郓城县的新博弈,就此拉开序幕。 106章:铁骑如风施狼群 轻矢似雨溃偏师 童贯分兵攻打郓城县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被“谛听营”的探马传回了济州城。 林冲闻报,立于城头沙盘前,目光沉静如水,并无半分惊慌。他手指划过沙盘上从济州通往郓城的路径,对身旁跃跃欲试的众将道:“童贯想调虎离山,迫我出城野战,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惜,他忘了,虎有虎威,亦有虎爪。即便不出动主力,我梁山铁骑,亦非他那些步卒可挡!” 他随即点将:“杨志、关胜、张清、韩韬、彭玘听令!” “末将在!”五员骑将慨然出列,眼中精光闪烁。 “着你五人,各率五百轻骑兵,只携弓弩,带足箭矢,卸去不必要的重甲,即刻出发,沿官军偏师行进路线,寻机歼敌!记住,只许远射,不许近战接阵!利用我骑兵机动与弓弩射程之利,轮番袭扰,如群狼噬牛,一点点将其啃食殆尽!务必将这支偏师,给我打残、打怕、打回童贯老营!” “得令!”五将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杀意。他们深知,这正是发挥梁山骑兵优势的绝佳战机。 很快,济州城门悄然开启,五支轻骑如同五支离弦的利箭,悄无声息地没入秋日的原野,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包裹着粗布,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声响,只有扬起的淡淡烟尘,昭示着他们的去向。 与此同时,王义、马万里、周信三人率领的两万五千偏师,离开童贯大营后,初时还保持着几分谨慎,行军也算齐整。但行出十数里,未见任何梁山军踪影,加之沿途村庄因战乱多有百姓逃亡,留下不少空屋和来不及带走的财物,这支本就军纪不算严明的偏师,很快便露出了贪婪的本性。 “都给老子搜!值钱的全都拿走!” “妈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把能吃的都找出来!” “这村子没人了,烧了干净!” 在王义等人的默许甚至纵容下,官军士卒如同蝗虫过境,开始肆无忌惮地劫掠沿途村庄。踹门破户,抢夺粮食牲畜,奸淫(虽大多扑空)掳掠,甚至纵火焚烧房屋以泄愤或掩盖罪行。一时间,原本还算安宁的济州西南地带,被这支官军祸害得乌烟瘴气,哭喊声(来自少数未及逃离的百姓)与狂笑声混杂,一片狼藉。他们以为梁山主力龟缩济州,此地已是他们的狩猎场,浑然不觉死神已然临近。 就在王义部劫掠得正欢,队伍也因此变得散乱臃肿之际,远方地平线上,突然扬起一道急速逼近的烟尘! “骑兵!是梁山骑兵!”瞭望的哨兵发出凄厉的警报。 王义、马万里、周信闻讯一惊,连忙约束部下,准备结阵迎敌。然而,不等他们阵型列好,杨志率领的五百轻骑,已如一股钢铁旋风,卷至官军侧翼约一百五十步外(远超普通弓箭射程)! “放箭!” 杨志一声令下,根本不给官军任何反应时间!五百骑兵同时张弓搭箭,动作整齐划一!下一刻,一片密集的乌云带着死亡的尖啸,腾空而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覆盖了官军最为混乱、人员最密集的区域! 噗嗤!噗嗤!啊——! 箭矢入肉的闷响与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喧嚣!改进过的梁山骑弓力道强劲,破甲能力远超官军预料!顿时,官军阵列边缘人仰马翻,倒下一大片!士卒们惊恐地举起盾牌,却发现对方的箭矢竟能轻易穿透! “反击!快用弓箭反击!”王义在亲兵护卫下,声嘶力竭地吼道。 官军中的弓手慌忙放箭,奈何梁山骑兵停留的距离,正在他们弓箭的有效射程边缘,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出,大多无力地落在骑兵阵前数十步外,构不成任何威胁。 而杨志所部,在一轮急速射后,根本不做停留,如同来时一般迅猛,拨转马头,在一阵嘹亮的唿哨声中,旋风般撤走,眨眼间就消失在远处的一道土坡之后,只留下官军阵前一片哀嚎和满地狼藉。 “混账!”马万里气得大骂,却无可奈何。他刚想命令部队整顿,救治伤员,收拢劫掠的物资,另一侧又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关胜率领的五百轻骑,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个方向杀到!同样是精准的骑射,同样是超远的距离,又是一片箭雨泼洒而下,再次带走数十名官军的性命! “结圆阵!快结圆阵防御!”周信慌忙下令。 官军士卒惊魂未定,勉强试图结成防御阵型。然而,他们的阵型尚未稳固,张清率领的第三波骑兵又至!这一次,张清更是展示了其“没羽箭”的绝技,专挑那些试图组织反抗的低级军官和旗手点名,箭无虚发,更是引得官军阵内一片混乱。 紧接着,韩韬、彭玘的骑兵也轮番出现,如同不知疲倦的狼群,一波接一波地发动短暂的、却极其致命的袭扰。他们从不靠近,永远停留在官军弓箭的射程之外,利用梁山弓弩的射程优势,肆意地收割着生命。 王义、马万里、周信三人空有两万五千大军,却被这区区两千五百骑兵玩弄于股掌之间。想追,对方马快,根本追不上;想打,弓箭够不着;想结阵固守,对方就绕着圈子射,专打薄弱环节;想加速赶往郓城,散乱的队伍和沉重的劫掠物资又严重拖慢了速度,反而给了梁山骑兵更多袭扰的机会。 在一次轮袭中,马万里试图亲自带队发起一次反冲锋,试图拉近距离,却被张清盯上。一支刁钻的箭矢穿透了亲兵举起的大盾缝隙,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咽喉!这位泇州兵马都监,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便瞪大着不甘的双眼,坠马身亡! 主将阵亡,官军士气彻底崩溃。王义和周信也在接下来的几轮箭雨中相继被射伤,王义肩胛中箭,周信大腿被穿透,虽不致命,却也失去了有效指挥的能力。 “撤!快撤!回大营!”王义忍着剧痛,发出了绝望的指令。 兵败如山倒!早已被这无休无止、防不胜防的骑射折磨得精神崩溃的官军,闻令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什么军纪阵型,丢下所有抢来的财物和沉重的辎重,如同炸窝的蚂蚁,向着来路亡命奔逃。 然而,噩梦并未结束。杨志、关胜等五支轻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地咬住了溃逃的官军。他们并不急于冲阵砍杀,依旧保持着距离,利用马速的优势,不断从侧翼和后方发动精准的骑射。溃逃的官军将后背完全暴露给了敌人,更是成了绝佳的活靶子。箭矢如同死神的请柬,不断从身后追来,将一个个奔跑的士卒射倒在地。 这场追击与屠杀,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落。两万五千官军,在梁山轻骑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而冷酷的打击下,尸横遍野,溃不成军。最终,只有王义、周信在千余名亲兵死命护卫下,侥幸逃回了童贯大营的警戒范围。而身后,那如影随形的死亡箭雨,才终于停了下来。 五支梁山轻骑在暮色中汇合,清点箭矢,伤亡寥寥无几。望着远处童贯大营那惊惶升起的灯火和营门紧闭的狼狈景象,杨志冷笑一声,挥手率队,如同得胜归来的猎手,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童贯闻报,亲自出营查看,只见营外远处,溃兵如潮,丢盔弃甲,伤兵哀嚎遍野,而王义、周信被抬回来时,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两万五千偏师,归来者不足一成,且尽带箭伤,军械辎重损失殆尽! “啊——!”童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分兵之策,非但未能调虎离山,反而赔进去整整一支偏师,更是折了马万里这员大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对梁山那种无处不在、诡异莫测战术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他知道,这场征剿,已然陷入了彻底的泥潭。 107章:新报入京掀暗涌 粮道断绝困帅营 “……”郭志男一阵的无语,也不知道这寺庙里谁才感到压抑,叹了口气跟在刘微微的身后走着,没有再说什么。 谢伊尔在听见第一波声音的瞬间,就明白了这刺耳无比的声音来自于那里。 为此,一些较为稀有的灵草、灵果和灵兽,等成为东方求败意向购买的对象,有灵古便好办事,收获颇丰,包括还拍卖下了五叶黄心草等灵物。 露玥刚要放开那只可怜的蜂王,眼神突然闪动了一下,这时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就隐藏在附近,很熟悉的气息——那只东北虎。 听到青城的话,雷利没有回答,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也沉默了。 范进当然也明白,大明的繁华属于天子脚下,属于锦绣江南,但是于九边之地的军民而言,却没什么感觉。即便张居正是个关心边事的首辅,也没法把他的关怀化成实物填饱那些人的肚皮,或是给他们平安。 郭志男连忙一把推开了刘微微,又看了一眼停在旁边车上的田蕊,冷汗差点儿没下来了。 有了喘气时间,剑大三人也不忘取出灵石,大大汲取和补充灵力。 在酒店房间睡了个舒舒服服的美觉,齐玉早晨醒来后打开了酒店房间配备的电脑。 因为,三当家和楼上楼失联,说完便二人以上的上位,这说明一个难得的机遇便在眼前。 良久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汇,早已明白彼此的心意,齐齐看向叶云舟,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秦远看似随意的几十针扎下来,他已经两年没有知觉的腿,忽然有了一丝灼热和酸麻。 如此一来,狄舒夜好奇心大起,这玩意究竟是什么?难道水爷爷认识不成?不过后者既然不愿多说,他也不便再问。再看谢雨龙,似乎也遮遮掩掩不想多说,与叶云舟对视一眼,尽皆将心中的疑惑强行压下。 斡难河源上,勇敢豪迈的蒙古将士,能歌善舞的热情姑娘,人声鼎沸,王罕远逃,桑昆殒命,札木合就擒,人人都为威震大漠的铁木真举起欢庆的酒杯。 “大师兄待我如兄长,他有事我却一定不会置身事外,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喜不喜欢大师兄,你若是不喜欢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立刻转身离开,将大师兄找回师门,好生辅佐大师兄灭掉日月神教。 不不不,我使劲的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彻底无视了那恐怖的重力。 有了魏天圣的前车之鉴。叶梵等人自然不会毫无防备。他们即便是全力攻击阿里托安,也都留了那么一份心思,提防着苏约诺发动突然袭击。 迈克笑道:“王云,你不出专辑,其他人才敢出专辑!我就是这样想的。看看你现在忙于电影,美国的歌手都开始准备自己的新专辑了。”。 狄舒夜微微一愣,随即这才记起暖玉对于定神有着极强的作用,修炼之时,可以彻底稳定心神,不易导致走火入魔。 “啪”地一声,齐珏莹也点燃了一支烟,她的叛逆又一次在他面前显露。 孟静仪摸了摸鼻子,又悄悄瞅了他一眼,莫非他觉得刚刚被限制行动很丢脸,所以才这么生气? 叶尘呵呵一笑,脸上却是瞬间冷了下来,他心神一动,精神力便是直接将对方给强行托了起来浮在了空中,并且束缚住了对方,让对方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我就睁大了双眼,叶姗姗也不禁惊呼了一声,但张家铭已经抬手,我现在就算冲上去肯定也来不及制止了。 “当然知道,彩虹之国嘛。而且,最出名的就是钻石了。怎么了,司徒大哥你让我来,是要让我去南非吗?”庄逸对南非的认识完全是来自钻石。 不过李总心里很清楚,吴总找自己来,肯定为的是那块地皮的事情,不过自己已经和权少辰说好了,合同都拟定好了。 虽然此刻羽羡的心里也很焦急,但是她同时也知道,现在不能焦急,现在要镇定下来,想想办法。 叶尘微微一惊,他不由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一星斗帝修为,而且此刻对方的手臂上面有着两个天眼。 “既然阴阳剑不行,那就试试东皇钟。”我心中低语,阴阳剑是我用阴阳二气幻化出来的毕竟不是实质,东皇钟的器灵现在还在沉睡,刚好我也可以控制东皇钟,我也很想知道这件洪荒至宝的威力如何。 “你穿上铠甲之前,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些关于铠甲的事情。”器灵说道。 三百年前,‘天阴教’在飞星府崛起,实力迅猛发展,短短时日,就已威胁到五大世家的地位。 前方是漫漫的黄沙,偶尔能够在一些地方看到仙人掌一类的沙漠植物。 这是林真最新的附金,甚至能够让上品武装有所提升,本来就是上品的寒鸦,此时已经无限的接近极品武装了。 韩森接住了长刀握在手里,眼看着那四头怪牛哞哞怪叫着冲了过来,一步踏出如毒蛇吐信,身形自四头怪牛中间闪了过去。 之前就决定前往梦幻岛进行超级高能电池谈判的国内智能手机厂商们,在发现梦幻岛解除禁令之后,马上就搭乘梦幻运输的船只前往梦幻岛,要同梦幻科技进行商业洽谈。 108章:残师败退困兽走 捷报忽至噩耗随 济州城下的僵局,终于被一连串冰冷残酷的数字和日益严峻的现实所打破。 童贯那号称十万的征讨大军,自出东京以来,未建寸功,反而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细细算来:前锋段鹏举、陈翥所部两万精锐,于济州城下一夜之间被火炮轰得灰飞烟灭,陈翥当场殒命;分兵攻打郓城的王义、马万里、周信所率两万五千偏师,遭梁山轻骑狼群战术反复蹂躏,几乎全军覆没,马万里被射杀,王义、周信身负重伤,狼狈逃回;再加上第一次强行攻城时死伤的近万士卒以及所有重型攻城器械的损毁……林林总总加起来,童贯手中还能勉强掌控、保有战斗力的兵马,已不足四万之数,且士气低迷,粮草不济。 曾经旌旗招展、意图踏平梁山的十万天兵,如今龟缩在济州城五里外的连营里,惶惶不可终日。这哪里还有半分主动讨伐的样子?分明是一头被打断了爪牙、困守孤隅的受伤猛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梁山无处不在的袭扰和日益逼近的断粮威胁。 中军大帐内,气氛死寂。童贯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鬓角的白发也多了许多。他瘫坐在帅椅上,望着帐顶,目光空洞,往日的骄横与不可一世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心力交瘁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元帅……”御前飞龙大将军酆美,声音干涩地打破了沉默,“如今之势,强攻无望,久守……粮草难以为继。为今之计,或……或可急报朝廷,恳请再派援军,携破敌利器,方可再图进取。” 增兵?童贯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再派援军?谈何容易!西北边军精锐已被他带来大半,各地厢军不堪大用,且远水难解近渴。更何况,朝廷那边,怕是因为那该死的《梁山新报》早已流言四起,此时请求增兵,无异于自承失败,将把柄亲手递给朝中政敌。 另一旁的毕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元帅,酆将军所言虽是正理,然……然远水难救近火。末将以为,不若……不若暂且退兵,撤回南京应天府。依托坚城,整顿兵马,补充粮草,同时向朝廷禀明贼寇火器之利,请调能工巧匠,仿制或寻求克制之法,待准备周全,再行征讨不迟。” 撤退!这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童贯心上。这是他最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的选择。撤退,意味着他童贯的军事生涯将留下一个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意味着他可能面临朝廷的问责,意味着之前所有的牺牲都付诸东流……可是,不撤呢?难道真要等着粮尽援绝,全军覆没在这济州城下吗? 帐内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童贯内心天人交战,挣扎了许久许久。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彻底崩溃的恐惧,压倒了对名誉和权位的留恋。他长长地、带着无尽颓然与不甘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传令……三军……拔营……撤……撤回应天府。” 这道命令,几乎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撤退的过程,毫无悬念地演变成了一场混乱与屈辱的行军。早已士气丧尽的官军,闻听撤退命令,非但没有感到解脱,反而更加恐慌,生怕梁山军趁机掩杀。各部争先恐后,互相践踏,丢弃的军械、营帐、乃至伤兵,沿途皆是。童贯与酆美、毕胜等将虽极力弹压,却也难以遏制这溃退的洪流。整个队伍如同一条受了重伤、仓皇逃窜的长蛇,狼狈不堪地向着南方蠕动。 济州城头,林冲等人冷眼旁观着官军的溃退,并未下令追击。对于梁山而言,此战的目的已然达到——重创朝廷征讨大军,巩固并扩大梁山在山东的势力与声望。 “传令杨志、花荣,率骑兵营前出警戒,将我军斥候范围向南推进三十里!武松,率步军营一部,接收官军遗弃营垒,清理战场!”林冲沉稳下令,目光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很快,梁山的势力范围随着童贯大军的溃退,再次向南得到了实质性的扩展。林冲亲自撰写了捷报,派人火速送往梁山本寨,向王伦禀报这决定性的初步胜利。 消息传回梁山,王伦大喜。最新一期的《梁山新报》迅速刊印,头版用最大的字号宣告——《童贯十万大军溃败南逃,济州大捷威震天下!》。报道详细描述了童贯大军如何损兵折将、粮道被断、最终不得不仓皇撤退的整个过程,并热情讴歌了梁山军民的英勇与智慧。 这份捷报,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注入了梁山治下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早已认购了济州府开发权的富商巨贾们,更是喜上眉梢,弹冠相庆。 “哈哈哈!王伦寨主果然是天人!” “童贯十万大军都铩羽而归,这山东地面,还有谁能阻挡我梁山?” “快!快派人去济州!抢占最好的地段,工坊、货栈、码头,都要最快的建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开发建设热潮,伴随着这场辉煌的胜利,在梁山势力范围内汹涌澎湃地掀起。资金、人力、物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向着济州府及周边地区汇聚。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喜悦气氛弥漫梁山,上下欢腾之际,一队风尘仆仆、带着浓重海腥气息的人马,悄然抵达了梁山泊金沙滩码头。为首之人,正是随同漕运司探索海上航线船队一起出发的特战营指挥使,锦豹子杨林。 与出发时的意气风发不同,此时的杨林,面容憔悴,眼含悲戚,甲胄上甚至带着未曾洗净的暗沉污渍。他脚步沉重地登上码头,不顾周围迎接人群的欢呼与询问,径直朝着聚义厅方向快步走去。 聚义厅内,王伦正与吴用、朱贵、曹正等人商议着济州后续的开发与管理,以及如何利用这场大胜进一步扩大影响。气氛热烈而欢快。 杨林的身影出现在厅口,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沉痛,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如同一声惊雷,炸响了整个聚义厅: “哥哥!杨林……杨林回来了!船队……船队也回来了……只是……只是……” 他猛地抬起头,虎目中含着的热泪终于滚落,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阮小二哥哥……他……他……身亡了!” 刹那间,满厅的欢腾与热烈,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凝固。王伦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吴用捻须的手停在半空,朱贵瞪大了眼睛,曹正张大了嘴巴…… 胜利的狂喜尚未散去,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却已如同最沉重的阴霾,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阮小二,那位憨厚勇猛、掌管梁山漕运、探索海上航线的水军元老,竟然……身亡了?! 聚义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杨林那压抑不住的、沉重的抽泣声在回荡。 “请问,谢勇的驾驶证和那辆出租车的驾驶牌上面的车牌号对的上吗?”我知道谢勇被警察认定为那辆出租车的司机是有依据的,因为他们去出租车公司调查过。 众人顿时笑着问道,只有丁雨一人没有开口,不过也不显得突兀。 智通大师居然在这约战的关键时刻,临时突破到了半步神级?那也就是说之前传言的半神级巅峰是真的? 否则以神级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就算丁雨远在华夏,一样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真好吃,这种饭菜真是百吃不厌。”萧雪枫在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 尼玛,对付血杀,你就派了个银狼,结果对付他地狱咆哮,直接把前三战力都派了出来,这是太看得起他们地狱咆哮,还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不行不行!丁老师你不能卖烤串!”江鹏顿时紧张的看向丁雨,生怕他抢了自己赚钱的活。 这也就罢了,原主的记忆里,可是经常出现彦太子和白芨出双入对的场景,原主的存在,就跟个笑话一样。 不过在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到任何惋惜之色,反倒是一抹狠辣闪过眼底。 这两位抓着叶飞的胳膊是好一阵摇晃,可叶飞哪能屈服,这事绝对没商量,士可杀不可辱,坚决不行。 这次的事情。遇到了臭名的大盗,估计失窃品想要找回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事在家里面玩也就算了,竟然还带到公用场合,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只是Lisa一直认为这种在乎,只是朋友之间的友情,跟感情无关,因为她不相信自己会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 她微微一叹,随即又仰起头看着他问道:“何太医的事情是你做的吧?”这是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她的疑惑。 说起来还真是巧合,叶家镇同南家镇为了一张布局图抢破头颅,最终便宜了龙天,没想到仙葬居然出现在叶家高级镇附近。 她歪着头,纳闷的想道:混江湖这么好玩,为什么他烦了呢?难道是当大侠很无聊?想到这里,她自顾自的连连点头:对,一定是当大侠很无聊,所以他不想玩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办法了。”王奇听见后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转身向外走去。 想着辛普森临走之前说的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黑火’组织的人已经大概的猜到了眼前的一切,所以,对于眼下‘神鹰’组织的人被打的损失惨重,‘黑火’组织的人只是冷笑一声,转而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夜幕之中。 陆振云一脸激动的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转头看了一眼龙炎斌,晶亮的眸子里闪动着光芒。 “呵呵,你就别假客气了,先给你通报一下情况,现在确实抓到了五个嫌疑犯,但审讯结果并不乐观。”叶琳燕冷笑一声,将男人的没话找话给打断,同时启动车子,警车沿着道路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