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网王是正经网球番》 1、第 1 章 新年，独栋住宅里，父母就抱着一摞纸放在客厅茶几上。 “精市、由美，来开家庭会议了。” 俩小孩从房间里出来。他们的外貌偏向母亲，而有点自然卷的头发主要来自父亲，导致身为男生的幸村更偏好长发，他觉得带卷的寸头不好看。 “精市即将小学毕业，要有升学目标了。”幸村爸爸铺开各种资料，显然他做足了功夫。 “师资力量弱pass，学校管理混乱pass，”幸村爸爸嘀咕着筛选学校，堪比“择婿”。 “也不能有校暴传闻。”妈妈比较在意这些。 “网球社风气好一点。”幸村补充，托着脑袋慢慢等。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去弱旅社团。”幸村爸爸知道长子的性格。 幸村不以为然，“我在它们就强了。” “哥哥小学不是不去网球社的吗？” “啊…”幸村被妹妹怼了一记，悠悠道，“说了由美也不懂的。” “？”由美气鼓鼓地锤了幸村一下，“哥哥！不跟你好了！” 在体育运动的普及程度中，棒球、足球、篮球是三大火爆球类运动，而羽毛球、排球、网球这些就不是每个学校都有社团的了。 幸村随意拿起一张宣传单，“城成湘南？离家挺近的。” “不行。”爸爸明浩否决了，“有教练殴打学生的传闻。” 最后这对疼爱孩子的父母只挑出三所满意的私立学校，摆在幸村眼前。其中一所只有软式网球社，一所的网球社寂寂无名。 幸村只好拿起立海大附中的招生宣传单。关东十三年连霸的网球社算得上学校招牌了吧？毕竟能压死能人辈出、豪强如林的东京都…… “好像没什么负面新闻。决定了？” “我要去学校看看。”幸村有自己的主意。 二月的空气中仍飘荡着刺入肌肤的冷意。 “室外三片网球场……”幸村低语，身边是比他高半个头的真田。他俩是小学二年级在俱乐部认识的球友，偶尔兼双打队友。 以土黄为球服主色的网球部员正在进行底线步法训练，一组一组倒也像那回事儿。 对男网部有没有室内场幸村不乐观，因为排球、篮球也需要场地。 尽管如此，这里的男网部仍超出了幸村的预计，虽然步法训练只是专业网球的基础练习，在非常业余的中小学社团里却不多见。最常见的练习其实是无脑挥空拍，然后让教练一个个指导动作。 “看起来挺不错的。”幸村说。 真田转头，“你决定了？” “有我在，至少有一场单打是稳的。”幸村干脆地转身走了，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不知道这里的网球部和俱乐部比，会不会更有趣一点呢？ “真田，你怎么想？” “我跟你一起入部。” 回到家，幸村和全家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哥~”由美凑到幸村身边，眼睛转了转，“嗯…小圭和你读一所初中好不好呀？” “没礼貌。”幸村稍蹙眉，轻声训斥妹妹，“要叫八神哥哥。” “嗯……”由美的目光瞟向别处，显然不想改。 幸村没有社交恐惧症，但是放心上的好朋友也不多，真田算一个，八神也算。 和八神的初识源于由美刚上小学大半年，某天晚上撞见他熬夜分析比赛，嫌弃地说“哥哥都不懂保养身体，当不好运动员”。 幸村有被惊吓到，“为什么？” “会长不高！还会容易累。”由美叉腰，自觉懂了哥哥不懂的知识，颇为得意，“这些都是常识！” 这确实是常识，但不知是俱乐部的教练觉得他们年纪还小没到时候，还是缺乏经验，并没有提到这点。 运动增强体质，而专业的运动反过来需要优秀的体质。幸村才认识到后者。给由美这种意识的是八神，一个出生就在医学圈子里的好脾气同级生。 幸村对“学霸”和“好脾气”两种属性没有免疫力，主动和他做了朋友，兼网球教练。虽然八神现在只对排球感兴趣。 说起来，“他终于摆脱你了。”不用给你当模特。 由美噘嘴推开幸村，“哥！坏蛋。” “哈哈。”幸村轻声笑笑，回到房间。 在落地电视正上方的墙上贴着很是稚嫩的毛笔字，保证进门就能看见。 【得到大满贯】 任何一个网球运动员的毕生梦想。 可能现实里真的很难很难，但目前的幸村就是有这样的雄心。 幸村翻看笔记本，想着自己以后的轨迹。 之所以小学没入部而初中要去，主要是初中这段时间有点尴尬。国内设置了u12和u17年龄段的青少年比赛，而初中生还没完全发育成熟在u17竞争并不明智，因此这是一段“展翅”的缓冲期。混混集体社团也不错，说不定有高手呢。 幸村在镜子前比了比身高，有点发愁。 快发育了吧？最好多长高几公分。不然发球没法提速。 幸村正常考入了立海大附中，开学第一天和真田在门口待了几分钟，没遇到八神，只得作罢。 “真田，你有打听到网球部的规矩吗？” “据说没有教练。”真田言简意赅。 “嗯……”幸村想着什么。 他也打听了一下，那天见到的步法训练是一位前辈制定的，肯定是沿用了一些俱乐部的练习内容。还有就是允许部内挑战，按实力决定正选。 都很合他的心意。没人会嫌自己的话语权太大。 开学典礼特无聊。 幸村在一年级c班，都是些青涩的面孔，没看到好友，他有些失望。 只能课间串班了！ 自我介绍是新生必备。同班只有一个打网球的叫加藤，是隔壁市特地来立海上学的，就因为立海的网球部出名。 两年的市优胜，实力应该不错。 幸村发现邻座的加藤认出他了。 “你是今年的u12全国优胜吧！”加藤眼里夹杂着敬意和警惕。 “是啊，我们应该都会去网球部。”幸村笑道，“到时候详细交流吧。” “嗯…”加藤慢慢卸下敌意，变得期待，“你很强，我看过你的比赛。” 幸村挺想谈下去的，但是老师已经往这边看了。 下课已经中午，幸村赶紧去串了个班，真田在a班中间，八神在d班靠窗。 “一起吃午饭？” 八神看了看幸村和真田，垂眸，“你们去吧，我自己吃。” 幸村略感失落，八神还是有点封闭。 真田和八神不熟，他对网球部更感兴趣，“下午去申请入部？” “好啊。”幸村随口答道，他觉得真田绝对不会低调。反过来，网球部应该知道他们两人的成绩，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放课后，网球部社办。 部长福永对着表单沉思，见佐佐木进来，问：“招新那边准备好了吗？” “好了，部长。” “今年有厉害的新生到我们学校了，招新可别出岔子，没吸收进来。” “好的。”佐佐木转身撇下嘴。 有后辈进来抢位子了。 除了部长副部，其他人并不知道新生们的来历，都升学超龄了，他们对u12不再关注。 幸村在网球部的招新位填入部申请，队伍排得有点长，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动静。 “就写之前的成绩，不用入部测试吗？”幸村问眼前显得无聊的短头发前辈，“一球战什么的。” “那要打到什么时候？”二年生大谷有些不耐烦，“快点，后面等着呢。” 真田面露不虞，幸村心平气和地填完申请，让到一旁。 这时，一个轻慢的声音传来，“你想一球战？” 新生们纷纷探头，佐佐木和大谷打了个招呼，看向幸村，“那来吧，一球战。” “不过。”佐佐木眼睛转了转，“既然说是入部测试，输了就拿回入部申请吧。” “当、”真田被幸村撞了下腰侧，吞下话头。 “前辈说真的？”幸村盯着佐佐木神情莫测。 “……”佐佐木想起部长福永的话，不情愿地否认，“我开玩笑。” “来吧。”佐佐木转头朝网球场走。 “我来跟你打。”憋着一股气的真田先迈出步，幸村无奈跟上。 大部分部员正在网球场训练，周围已经围了些许新生。 “佐佐木？”两个都留着学生头，相貌相似的部员看过来，佐佐木甩甩手，“给我让个场地。” 两人对视，和练双打的对手撤到场边。真田已经拿出球拍，对佐佐木虎视眈眈。 佐佐木从兜里拿出网球，朝真田喊：“一球，对吧？” “来吧！”真田微俯上身做好接发准备。 佐佐木弹一弹球，直接松手击出。 下手发球！真田横向的预备动作反而成了阻碍，踉跄之下上网，球已经落地两次。 佐佐木露出得逞的笑，悠悠说道：“输了呀，新人。” 真田黑着脸，他能感觉到四周传来的各样目光，其中应当包括嘲弄。他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 “怎么回事？”福永从门口三两步下台阶，用眼神询问佐佐木，“新生入部，搞出这种气氛。” “部长，是他们提出想打一球战的。”佐佐木乖巧地把球拍夹在身侧。 “你就应了？”福永怼道，“还干扰别人训练。” “……”佐佐木低头。 福永扫一眼网球场，“继续。” 像按下启动键，部员们像无事发生一样做练习。福永几人让到场边，他端详了会儿幸村和真田，幸村看着养眼，就是发色不是纯黑的，有点突出。真田这体型一看就满足力量条件。但是幸村能强过真田力量肯定不弱，估计是脱衣有料型。 福永眨眼，点头示意，“我是部长福永。他是正选佐佐木，二年生。” 幸村刚想说话，福永继续道：“我挺想和你交手的，你很强。” “但是我们得按部里的规矩来。”福永惋惜地说，又陡然振奋，“不过没事儿，过几天就进行全部积分赛了。” “如果我赢了你呢？”幸村问，一旁的佐佐木皱起眉。 福永想了想，看佐佐木，“你去帮下大谷，还有没有新生了？” “是，部长。” 看佐佐木走远，福永的视线回到幸村身上，“哦，你想当部长。” “我只是想说得上话。”幸村解释，“你也是单打选手吧？应该能理解。” “嗯嗯。”福永点头，“咱们是越强越有自己的想法，特别是以前有个部长。啊…这个以后再说。” “总之，”福永拍一下手，“欢迎你们加入。” 2、第 2 章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新人的话，没有。”福永带他俩走上看台，“你们可以看看训练的氛围，也可以提前回家。或者一年级之间认识一下，正好都在。” 站在看台最上方，福永揣兜看着网球场上各组训练的部员，“我比较期待你们对大家的看法。” “社团还是个人？”幸村的目光在场间逡巡。 “都行。” 真田一字一句道：“刚刚的前辈实在胜之不武。” 福永挑眉，稍微严肃了些，“有犯规？” “……”真田张嘴，但发不出声。 并不犯规。 “确实蛮有想法的，在一球战里。”幸村打圆场，“不过佐佐木前辈好像对我们有敌意，这是不是不太好？” “确实不行。”福永回答，“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佐佐木有点看重资历…我觉得你能解决。” 福永与看向他的幸村对视，“咱们这儿是网球、部。” “福永。”身后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及耳黑发，穿着外套，“训练。” “马上！”福永高喊，回头对两人快速介绍，“他是副部，藤野。就这样，我去训练了。拜。” 福永和藤野去了社办，不一会儿一群人鱼贯而出，占据一片网球场。 “应该是正选。”真田看到了佐佐木。 幸村没说话，但是他对立海的网球部挺好奇的。因为以前听俱乐部里的初中生聊天，社团的练习“可太水了”。学校安排给网球部的教练可能只是体大毕业接触过一点网球的老师，甚至根本不了解网球。 毕竟好一点的网球教练几乎都会选择去俱乐部。 真田对网球部的初印象估计不怎么好。幸村想着，回到家里。 立海的总体水平比他想的好很多，全都有基础，对拉起来也挺像样，这样的社团完全有称霸的资质呀。 幸村不由振奋。既然如此，他完全可以把目标定得高一点。 第二天新生开始基础训练，一周后，全部积分赛开始了。 总共三十一人，每个人都要和其余人比一场。这样的规则赛程持续时间特别长，但同时所有人都对自己以后的队友实力有了个底。赢一场计一分，到底谁最强一目了然。 “也是学生规定的？” “没错。”福永耐心回答幸村的问题。下一场就是他们俩比了。“我觉得挺好。” 挺好，指的是新生一周都在练基础不碰球拍，然后连续比赛三十场吗？ 幸村觉得很有意思。并且不禁怀疑他第一场就和福永打是这位部长的安排，出于迫不及待的心情。 “嘟——”幸村和福永分开到两边的座椅，周围聚拢了不少部员。他们已经听说了幸村的名头，或好奇或揣测。 幸村拿出拍用左手试了试拍面拉力，拍头朝下竖倚在长椅边，弯腰给鞋带打死结。福永站起来跳两跳，转着拍去网前。 幸村拿拍上场，做裁判的部员看看两人。 “正面。”幸村先答。 “那我是反面。” 裁判抛硬币，正面。 “我先发。”幸村做出了选择。 福永眯眼瞥了瞥西斜的落日，“你那边半场，背光。” “比赛开始，一盘定胜负。” 幸村用拍接住球拍两下，放进兜里，接住第二球，在底线右侧的1区站定。 福永屈膝降低重心，认真地观察对手。 幸村拿球朝福永示意，手掌朝上以托的姿势抛起网球。 “很标准。”藤野轻语。光看发球动作，这球的质量就有了一半。 没加上旋的球在t点反弹，冲向福永反手，福永来不及走位成正手侧，反拍挡回球，拍框因为极端的接发动作和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响。 “咔。” 幸村上到中场抽出反斜线。 [15:0] “标准三拍战术。”藤野旁边的正选水原踊跃地当起解说，“利用强势发球破坏接发，然后中场抽击。” “这发球有多快了？” “时速130，”藤野目测，补充，“保底。” 第一局结束得很快，福永只上网拿到一分。 第二局，福永发上，幸村的接发球直接被网前截击。 [15:0] 幸村眼中闪过一丝明了。过去一周正选没练习赛，他到现在才知道福永的打法。 第二球福永继续发上，被吊球摁回底线。[适应得真快。]福永和幸村底线对拉几回合，反拍下网。 水原看藤野，“怎么打？” “……”藤野看到第二局结束，才斟酌着开口，“幸村有一定的穿越技术，而且应对发上挺从容的。我觉得还是找时机上网好一点。” “但是福永底线好像没幸村厉害呀。”水原觉得福永底线比较吃力，“对拉总是幸村有主动权，去变线什么的。” “确实。”藤野暂时没想法。 福永挣扎了一个发球局和接发局，以[2-6]落败。他有点郁闷地和幸村握手做赛后礼仪，让到场边。 “我现在怀疑到底是低估了你，还是高估了自己。” “我这场四个双误。”幸村掰手指数数，“状态不算好。” “……”好吧，是他高估自己啦。 “打不过啊。”大谷仰头想想他迎新的时候好像对幸村不太礼貌，有点后悔。他就说自己不喜欢别人拉着他问杂七杂八的事情，不适合迎新来着。 旁边的佐佐木也沉默了。这种实力不当正选真说不过去，可是把自己挤出正选总有点不舒服。 “他很厉害呀。”俩双打表兄弟小声聊，“会做部长吗？” 表弟松本吐槽，“为什么你能这么自然接受一个新生部长？” “那——”松崎振振有词，“在社团是新手，打网球是老手啊。” “……也是哦。” 轮到真田上场的时候，部员们的目光再次聚集，他们也知道真田小学的战绩，不过第一印象还是“被佐佐木用下手发球逗弄的热血型新生”。 幸村见真田第一场和佐佐木打，瞟向福永，“前辈故意的吗？” “啊这个，有误会当然要早点化解。”福永自觉没做错。 恐怕真田觉得这不是个“误会”。 “难道不是下马威？”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福永耸肩，“但是佐佐木去年刚入部也喜欢用这招，这招见过一次的人不会再上当的。我觉得不至于耿耿于怀。” 幸村听了，不再说什么。 三十一人里有大半新生，十名二年级，四名三年级。 一周过去，幸村对所有人的情况都能大致了解，同时对“全部循环赛”真香了。这个规定确实不错。 三年级中福永是单打，副部长藤野和水原组双打，二年级的毛利、佐佐木单打，松崎、松本表兄弟双打。这是毕业生退部到新生入部之前选择出的正选阵容。 可见立海大附中确实实力至上。 新生里有底子的占大多数，十三个，还有三人是对网球感兴趣才报的网球部。 “这届新生过于强了吧……”福永对着赛程表唏嘘，手肘碰碰藤野，“看看胜率超50%的有三个，这要是发育两年还得了？” “只输了一场你在叫唤什么？”藤野觉得他过于聒噪。 “啊呜……”福永被怼了，委屈巴巴。 a球场，幸村把染银发的仁王零封，自认有同班爱的丸井凑上来关心仁王，“顺便”和幸村搭个话，后面跟着小学认识的伙伴桑原。 “我对你印象还挺深的。”幸村给仁王递毛巾。 “？”丸井朝仁王瞪眼。 幸村没察觉，“这发色真的很扎眼。” 丸井不由摸摸自己的黑发。 “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仁王慢悠悠地说，略狭长的眼睛在幸村身侧若即若离。 “嗯？”幸村仔细打量仁王，又回忆了下声音，想起来了。是三月份露天球场对墙练习的新手，当时还是黑头发。 “你进步真快啊。”幸村不由夸赞。至于他当时是受不了没击中甜区的“duang”“duang”声才冒然去指导了一下陌生人这种缘由，就不说了。 “嗯，你教得好。”仁王眼睛看向别处，保持低低的，有些懒散的语调。 “这个还是跟天赋和悟性有关系。”幸村又多说了一句，才背起包去真田的比赛场。 b球场，佐佐木和加藤握手。 “听说你是市级的u12优胜？”佐佐木笑道，“巧了，我以前也是啊。好像那边的一年生小泉也是哦。” 加藤神情低落，也不答话。 c球场的福永拿下一分，心里嘀嘀咕咕：我还是强的呀~嗯。 两周过去，积分赛总算结束了，幸村30分稳居第一，福永29分，第三是26分的二年生毛利。 福永留下幸村单独谈话。 “你要不要当部长？”福永的笔头点点战绩表，盯着幸村看。 幸村想了想，笑着说：“如果我当部长，对大家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福永疑惑，“什么要求？” “我不喜欢输。”幸村指了指自己的战绩，“我也不喜欢自己在的团队输。” “谁也不喜欢输啊。”福永觉得这不是问题。 “但是如果努力的代价大于对赢的期望，就不会那么追求提升实力和赢球了。感觉太累，不想训练。肯定会有这样的情况。”幸村认真道，“说实话我不是很想管别人这种心态上的波动。我自己还要进步的。” “所以还在犹豫当不当部长？”福永理解了，看看表，抬头，“嗯……我挺想你当的。”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遇见过谁会想到，或者说在意别人的心态波动。”福永的目光坦诚，“你一定能做得很好，我们呢，可能在网球部的回忆会很美好。” “意义这么大吗？”幸村有些受宠若惊，再次想了想，“……我会努力，请多指教。” 福永眼睛亮起来，拉着椅子朝幸村旁边坐，“对部里还有什么疑问吗？” “是有挺多问题的。”幸村调整椅子，面朝福永，“早就想问了，我们部里为什么发上或者上网打法的这么多？有点复古。”福永、水原、大谷……大部分老部员都是上网型。 现在的网坛在各种因素下，已经是底线称王的时代了，以网前为主的职业球员越来越少。换句话说，九十年代的主流——网前打法已经不吃香了。 “这个……我不清楚，可能和训练有关，比较偏向上网的技能提升，有好的反馈所以大部分人都成了上网型？”福永思考，“而且上网确实，初中生里有技术克制上网的很少。” “遇到高手会被穿成筛子。” 福永失笑，“幸村君在说自己吗？” “可以当个例子。”幸村也笑了，翻一翻桌上的表，“底线要多练的。” “回头研究吧。” “还有个关于社团的问题。按理来说学校会给每个社团配置教练，我们为什么没有？” “被一个前辈怼跑了。”福永解释，“是这样，咱们以前有一位老教练，他是懂网球的，但是三年前他退休了，身体不好。接替他的新教练完全不懂网球，训练的内容也不是特别针对网球，当时有个高手前辈，四岁入门，也有童子功，升到三年级后当着大家的面和教练吵了一架，教练直接不来了。” “然后我们就一直没教练。”福永压低声音，“我当时一年级。说实话挺不容易的，前辈说气跑教练的事他负责，就兼任了教练，这些训练内容都是他当时按俱乐部的经验琢磨出来的。” “不重新按老教练的训练单吗？” “这个啊，”福永眨眨眼，“可能前辈觉得不适合我们了，就没用。” “那全部积分赛？还有怎么随随便便就让一年级当部长了？”幸村故意问。 “你这话说的。”福永拍了把幸村的肩，“积分赛是前辈的主意，他觉得这样能最大化观察到所有人，省事儿。” “至于部长，咱们是网球部啊！肯定是最懂网球的人当部长了。”福永激动道，又立马冷静下来，“你跟前辈挺像的…就是那种感觉…懂吧？” “能懂。”幸村点点头。憋不出形容词的福永舒了口气。 “说心里话，我越打网球，越觉得对网球的理解是第一重要的。就是我们球员的想法和经验才能更好地指导实力不及我们的其他人。”福永为怼跑教练的前辈说话，“纸上谈兵不行，没摸过球拍，没上过场，凭什么对球员指手画脚啊？” “你说的对。”幸村笑着附和，“前辈做得好。” 福永很舒心，凑近揽着幸村的肩，“我们之前的分工是部长管单打，副部管双打。你打算谁当副部？” “还是藤野前辈吧。” “好，我跟他说，还有监督我也会联系的。明天开会你准备一下。” 3、第 3 章 和福永谈好回家，幸村便在房间里架起画架，右手空点着铅笔。 他其实有些兴奋和紧张。三十人说多不多，管起来却不算少的。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他只能尽力去做到最好。 夜幕降临，画纸上只留下一个学校网球场的斜俯瞰轮廓，表现出幸村略显无序的想法。 周一（月）早上，是立海几乎每个社团开会的时间，用来总结上周的训练效果和简要说明这周的部训计划、事项。 部员们在球场集合，看到幸村站在福永和监督和山的旁边，心里多少都有点猜测。 松崎朝松本伸手，“一包薯片。” “下午。”松本嘟嘴。赌输了。 “咳。”大家迅速安静，福永看一眼从容的幸村，对大家宣布，“今天开始，幸村君将担任我们男网的部长兼教练，指导大家提升网球水平，带领大家在比赛中取胜。” “有谁有意见吗？” 佐佐木立即发声了，“幸村君才刚来，不熟悉部里。而且部长当得好好的，没必要换。” “就是因为幸村君的水平高，能发现很多我忽略的问题，所以我觉得让幸村君越早当部长越好。”福永说完，人群里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声议论。 然后，便没人出声了。 安静旁观的监督和山见状，一锤定音，“既然没有异议，我今天会向学校报备。我只有一点期望：大家要保持团结，不能因为人事、正选的变动，产生诸如二三年级与新生，正选与部员之间的矛盾，更不能发生冷暴力乃至暴力事件。” 福永低声和幸村解释，“监督是练排球的，初中部女排监督，兼任我们部。所以他很在意队伍的团结。” 幸村了然。 “以上。”和山朝福永点头示意，便往排球馆去了。 福永背手挺胸，“废话不说，接下来让幸村君跟大家定个调吧。”说罢，往旁边让了让。 幸村往前一步，扫一眼他渐渐熟悉的人群，开口，“接下来我会作为部长带领大家，详细的训练计划变更以后再提。我现在只提三点。” 底气十足的话让心存疑虑的二三年级都多了几分正视。 “第一，关于正选，我和前辈们的看法一样，只认实力，单双分开。但是我认为每个人都有可能发生超出意料的进步，正选的状态起伏也会导致团队实力的起伏。” “介于多种状况，我打算设置四个准正选名额，单双各两人。在每个大赛前进行正选决定战。为了每一场比赛的胜利。” 幸村停顿让众人消化规则，继续道：“第二点，是我对部里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要求。我们既然是打网球，也应该遵循网球的文化。在任何情况下，不许摔拍，不许把网球当足球玩，做好比赛礼仪尊重对手，观赛的时候不要随时随地大呼小叫。” “不管别人是不是遵守，这是我个人对大家的要求，既然我是部长的话。” 这条规矩让不少人心情复杂。相互对视，他们以前从没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现在一说，却有种秩序感，又觉得幸村对网球真的比他们认真很多。 三年生们不禁多了几分认同。 “第三点，是关于我作为教练的定位。”幸村顿了顿，慢慢讲明，“以前的部长和教练的事情，我听说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容忍不懂网球的教练决定球员的训练和比赛。” 不少部员默默点头。 “球员自身一定是核心，因为再好的教练也看不出球员每个瞬间的想法和状态，能完全感受到球员处境和心情的只有自己。所以我们每个人一定要学会剖析自己，给自己解决问题。教练能提供的是帮助和疏导。” “因此，我不会过多干涉每个人的练习、打法。自己需要改变训练内容，或者有别的问题和想法，一定要及时沟通。” “以上。” 话音落下，安静了几秒后，球场渐渐响起掌声。无论抵触、保留态度，还是支持，所有人都默默鼓掌，也努力消化着幸村话语的涵义。 这一刻，至少基于理性，所有人都支持幸村做部长。 掌声缓缓平复，幸村看看时间，“训练表暂时按原来的进行。准备选拔双打的来报名。” 人群散开，低声的议论混作一团，让球场瞬间嘈杂起来。 “这是典型的男单思想。”藤野和水原说，“想打职业的那种。” “我挺想知道他怎么评价我的。”水原揣兜，“啧啧，全国优胜就是不一样。” 另一个三年生锦在旁边，“以福永的性格，肯定是他觉得适合，才会推幸村的，所以我支持。” “团结好吧？必须支持。” 大谷戳戳佐佐木手臂，“这不是还有机会么。”准正选。 “……”佐佐木不说话，情感上他还是不服。毕竟幸村只是刚入学的一年级，而且是刚入部一个月不到的新人。 “可恶！”纠结死了！要是幸村只知道大喊口号，他还有理由让自己反对且嗤之以鼻。 “你就别纠结啦——累不累啊？”大谷拖着语调。反正他躺平了，正选啊比赛啊没他的事儿。 一年级最为激动，甚至到了亢奋的地步，从刚结束的积分赛看，有几个人是有希望入围准正选的。 “立花，我们要不组双打？”五十岚估摸了一下，今年单打应该没他的份。 “行啊。” “那我们要竞争了。”丸井搭着桑原的肩从后面上来。 “你们组过双打？” “小学拿过奖的！” “啊……”五十岚和立花对视，有点没底。 见丸井这么踊跃，仁王看了看自己的菜鸟标签。[我是不是也组双打好点？]单打竞争太激烈了。 刚接任部长的幸村事情很多，比如今天下午就恰好有一个全体社团会议，需要体育部所有的部长和监督参加。 幸村到阶梯教室的时候，和山监督和一名女生已经等在门口了。幸村目测了下比他高半个头的女生，心里感叹。 [不愧是打排球的。] 他什么时候开始长高？ “找下标牌。” 陆陆续续有学生和老师进来。立海大附中的体育很强，哪怕专业的体育老师的数量比普通初中要多，也只有七八个而已，分别作为监督或者教练带两三个体育社团。 幸村在“男子网球部”的牌后就座，右边一个体型上宽下窄的高个男生看了看牌，坐下，转头看到幸村，又瞄一眼牌。 “男网的？” 没等幸村开口，他就问道：“看着像一年级啊？” “我是一年级。”幸村淡然回复。 男生似乎有些惊讶，上下打量幸村，“我暂时相信你很强。”因为外表看不出来。网球是最不要求体型的运动之一，胖瘦都说不定水平高低，加上幸村穿着外套。 幸村瞥他，温和道：“部里30-0算强吗？” 男生惊了，利索地伸手改口，“强！我是男子游泳部部长，浪川。” 幸村和浪川握手，“请多指教。” 浪川笑笑，凑近幸村压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是这个座位吗？”他们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老师。 幸村用眼神询问。 “因为男子游泳部和男网部是成绩最好的社团之一。”浪川示意幸村左边的女垒部长，“所以和最火的棒垒球一个待遇。” “你看着脸嫩，这场会议下来肯定不少人知道网球部的变动了。” 浪川说的脸嫩不只是脸，初中是男生开始发育的时间，初三和初一无论身高、脸型、体型，看上去可以说完全不同。 “有什么影响吗？”幸村微微蹙眉。 “嗯……会比较受关注，可能议论会比较多吧？因为少见。” 幸村并不担心这一点。 “还好你们监督是女排的和山老师，他注重团结，所以二三年级应该不会故意和你作对。要是碰到撒手不管的，那你可就够呛了。” 幸村淡笑，“嗯，挺幸运的。”他似乎想起什么，转头扫了一圈，发现男排在最后一排，心里有了点起伏。 “男网部挺有个性的。因为前两年搞出把教练气走的事情，成绩倒不跌反升，所以学校也就由着‘胡闹’了，带引号的。”浪川比手势，“而且你们关东大赛压了东京都的学校整整十三年，这是真厉害呀。” “会刷新纪录的。”幸村淡定地说。 浪川再次打量幸村，“我真信你是高手了。”这种自信弱的人没有。 “呼呼。”台上的老师在试话筒，场下顿时安静。 “喂？喂喂…人都到齐，那么会议开始吧。距离社团迎新已经有段时间，相信社团内部的新老部员已经大致融合完毕。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点，需要各位老师和部长注意：做好部员们的思想工作，尽量不要发生矛盾、隔阂，甚至出现孤立、欺凌的现象。” “……希望各部能迅速投入到训练中，为即将到来的夏季赛事及预选赛做好充足准备，为学校争光，也为社团、自己赢得荣誉。学校会在各方面积极地予以支持，和帮助……” “……根据各部的成绩和现有人数，我们会尽量合情合理地分配硬件设施及经费，详情请咨询学生会。今年的三辆校车仍由男子棒球部、女子垒球部及男子篮球部使用……” 浪川撇嘴，小声嘀咕，“就因为经常在家门口办游泳赛，死活不给我们校车。偶尔也会出去比的啊……” “得了吧，你们报销经费比我们多呢。”浪川右边人高马大的男篮部长朝浪川翻白眼，“人家棒垒才是学校亲儿子。”成绩好，人多。棒垒人数加起来比其它体育社团的总和还多一点。 “男网成绩不差，我们学校没有网球教练吗？”幸村不禁问。 “聘用不到，给安排了一个不是被你们气跑了么？” “咳！”台上的轻咳让台下愈渐响亮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当然，在热情投入社团活动的同时，也不能忘记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在勇争第一的同时，学习也不能懈怠。我们对此严格要求，凡是第一学季期末考有不及格的学生，一律、” 在台下呜呜嚷嚷的哀嚎中，老师抬高音量，“一律不可用参加合宿、大赛的名义推托补习。如果真的遇到困难，希望部员之间发扬精神，互帮互助，避免上述的情况发生……” “以上。” 4、第 4 章 幸村回到球场的时候，双打选拔已经比完了，六组两两对局，三年级的藤野&水原组[5-0]，二年级松崎&松本组[4-1]，一年级丸井&桑原组[3-2]。 一目了然、绝对公正的正选选取。 单打：幸村、福永、毛利 双打：藤野&水原、松崎&松本 替补：真田 准正选单打：佐佐木、柳；双打：丸井&桑原。 单双打是有“壁”的，并且遵循“单打强双打一定不弱，双打强单打不一定强”的规律。虽然初中的壁不怎么明显，立海的习惯是区分开。双打的默契度高练什么都事半功倍。 宣布名单后，幸村接着道：“下周会换新的训练计划，大家做好准备。无论有没有入选，请大家都尽力提升自己的水平，实力不是纸上钉死的数据，我们的出赛名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是！” “还有一点。”幸村捏着名单抱臂，“有一些部员的基础还是不够扎实，包括不怎么接触过网球的新手，对自己严格一点，琢磨一下。我觉得击中甜区是最基本的要求吧？在县大赛开始前，我不想再在球场上听到‘duang’‘duang’弹棉花的声音，显得我们水平不高。” “哈哈哈。”人群里传出些许笑声。 “我会尽可能提供帮助。” “是！”三个零基础新生喊得最响亮。 “解散。” “幸村。”真田立即找到他，“我觉得双打可以让单打强的人组合。” “……”幸村注视纸上的名单。如果有选手双担，那么正选名单会很难定。难道只挑单打从单打里组合，这不太合适。如果实力差距不足以“破壁”却让单打选手顶掉了双打，会很尴尬。 “我想想。” 真田正想和幸村一起回家，佐佐木拿着拍过来了。 “幸村君。”佐佐木看上去明摆着想“搞事”，真田眉头一皱，想说话被幸村按下。 “佐佐木前辈有事吗？” 佐佐木捏着拍，故作轻松地问：“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打赢你的话，幸村君会怎么做？” “你可以试试。”幸村微笑，二话不说转身去拿球拍，似乎对佐佐木的挑衅早有预想。 部员们正零零散散地准备提包回家，见状都停下脚步默默吃瓜。 幸村试了试拍面硬度，走到网前，伸手，“我还以为前辈会对拍子动手脚什么的。”像漫画桥段。 佐佐木握手，顺带不满，“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大谷，来抛硬币。” “为什么找我啊……”大谷嘟嘟囔囔地磨蹭过来。 佐佐木：“正面。” 硬币：反面。 幸村轻笑着看低头瞪硬币的佐佐木，按捺笑意，“那我不客气了，先发。” “随你。” “怎么回事？”把网柱中网卸下来搬进社办顺便换了衣服的三年生挤进吃瓜人群。 “佐佐木挑衅幸村君了。” 福永了然，“我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安分。” 佐佐木是全场型，换句话说，他的底线在部里算好的，但和最前面那几人相比，属于“样样通样样松”。 大家看了会儿，都觉得佐佐木没戏。 水原转转眼，喊：“佐佐木，怎么不来个下手发球啊？” “对啊佐佐木，让幸村君看看你一肚子‘坏水’。” “别吵！”佐佐木低头拍球。才一天而已，搞得他和所有人都成了敌人。说实话，他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一盘结束得很快，[6-0]。大家准备散了，佐佐木赶紧叫住幸村，“我随时可以挑战你是吧？” 幸村转身，点点头，“可以。” “那我们现在就再来一盘。”佐佐木显然早就想好了。 “这是想打消耗拖输幸村君。”福永咂嘴，“我就说他没那么老实。”比起尚未发育，发育后的体力和耐受力肯定是上升不少的。 第二盘佐佐木依旧被零封，接着就开始了第三盘。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谷打了个哈欠，第一个走。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他就不奉陪了。 “走吧，佐佐木赢不了的。”福永也走了。陆陆续续，大部分人离开。 第四盘结束，佐佐木擦着汗看看表，对幸村说：“老伯要来赶人了，我们去外面再比。” “好。” 佐佐木走在前面，听着幸村依旧平稳的脚步声，心里越来越没底气。 真田缀在最后，他回头看，总觉得还有人跟着他们。 露天网球场贴心地开了灯，幸村拿出拍，嘱咐真田，“和我妈妈说一下。”便又上场了。 “你现在累不累？”佐佐木问。 “直到你认输。”幸村眼里毫不退让。 佐佐木沉默，回击，“我一定会比到能赢你为止！你等着。” 幸村看一眼佐佐木的球拍，没说话。 咚、咚…… 时间慢慢流逝，直到第六盘，佐佐木终于拿下一局。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色。 “看来你已经累了。” “一局而已。”幸村笑得有深意。他是故意放的这一局，如果他真的感到疲劳，就不一定有能力去解决佐佐木振奋后的“冲锋”了。 幸村换了拍。 第七盘，[6-1]。 第八盘，[6-1]。 佐佐木的心情又渐渐滑落，他感觉幸村的击球速度没有下降多少，反击也可以到位。怎么会这样呢？ 真田一直没有走，默默站在场边。他瞟向球场外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直觉还有人也在默默观战。 第四局局点，佐佐木突然发了个下手球，但幸村像是早就料到，两步上到中场半截击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小把戏没成，佐佐木显得懊恼，“你还能跑啊。” “是我，我这球也会打下手。”幸村多少了解了佐佐木的风格，他能猜到。 晚上八点半，佐佐木用毛巾擦汗，他的短袖已经完全湿了，幸村也一样。 第九盘，[6-2]。 夜里九点半，佐佐木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噜叫，身体难受地向他抗议，他看向喝水的幸村，咬了咬牙。 他的瓶里早就没水了，而真田显然不会大发慈悲也给他灌满水。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早晚可以赢的，照这样下去…… 第十二盘结束，已经是十点半了。两个人已经基本不存在跑动，上网都很勉强，不过放小球下网的失分也直线上升。 佐佐木咽下嘴里粘稠的唾沫，再次看向站在底线的幸村。 “你还打得动吗？” “你认输吗？”幸村反问。 “……”佐佐木的视线探究幸村的目光。他发现那双眼里的不屈。这同样是一场比赛，只要比赛还未结束，幸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赢。因为他不喜欢输。 在身心极度的疲惫下，佐佐木一时茫然。 我为了赢一直坚持这么多盘比赛，可是如果我不认输，幸村就会一直坚持赢下去。 这似乎形成了一个死循环，而对方绝对不会妥协。 他是一定要赢的。 佐佐木僵硬的手松开了拍，无力地跪趴在地上。 他输了整整十二盘，又在这场意志的较量中败北，再也提不起反对的想法。 “我服了。”佐佐木小声说。 “什么？我听不见？”幸村抿唇暗笑。 “……”佐佐木挣扎着站起来，大喊，“我服了！部长！” 佐佐木独自一瘸一拐地回家，幸村吐了口气，直接躺倒在地上。 “真田，帮我外套拿一下……” 真田三两步跑来，撑起幸村给他披上外套，递水。 “你可以不配合他胡闹。”真田的不满针对佐佐木，极其不满。 幸村脱下短袖把汗水拧干，边穿边解释，“换个角度看，这么拉力战还是蛮有趣的…让我缓一下。”他现在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寂静的露天球场里只有幸村尽力平和的喘气声。 “下次让我来吧。”真田坚定道，“哪怕二十盘都可以。” “真想赢佐佐木前辈没那么轻松。”幸村揽着真田的肩站起来，“我不是硬来的。” 他不是每一盘都尽力，在第四盘后，可以放的球他都放掉了用来保存体力。因为目标很明确，保持赢整盘就行了。 并且佐佐木没意识到，他用一支拍整整打了十二盘，拍线越来越松，他相同的力量击出的球速也越来越慢，所以尽管幸村跑动也慢了，他还是能跟上。 幸村换了两次拍，所以佐佐木根本感觉不到幸村的力量在下降，反而起起伏伏捉摸不透。 比起佐佐木的桀骜与观念不合，幸村倒觉得大谷的问题更严重。 十一点幸村回到家，妈妈一边埋怨一边端饭端热水，草草理完就躺下了。 体力透支的后果第二天就能尝到，早上起来幸村整个人跟散架一样，还好欣欣向荣的花丛稍微治愈他的疲惫。 佐佐木直接发烧请假。 大家一对比，嚯，看来是幸村赢了。 福永忍不住来打听，“你们比了几盘？怎么佐佐木还生病了啊。” “十二盘，比到十点半。” 福永爆了句粗话表示惊叹，“行吧。下次别了，对身体不好。” “我有数。”幸村应诺。 随后不到一天，所有部员都知道幸村和佐佐木不间断刚了整整十二盘，还都赢了。 惊为天人。 丸井去染发了，顶着一头红发在球场里晃来晃去，简直不要太显眼。导致幸村对他的印象直线飙升。正好想起双打的事情。 “如果有能双担的部员，正选该怎么选？”幸村询问藤野。之前的分工是福永指导技术，藤野复盘练习赛、做出战表、负责双打指导，在选人这块是藤野更有经验。 “双担……”藤野想想还没遇到这种情况，因为双打基本是单打挑剩下的组队。 “一个单打还要占双打的坑吗？贪了吧？” “不是贪的问题。”幸村解释，“可能正好克制对方的打法，他可以从双打里调到单打，另一个人再补双打。” 藤野沉思，“你的想法是，最好选那种双担的，单打双打都行的。丰富战术？但是培养一对有默契度的双打需要时间。单打是保证了丰富度，但是双打质量会下降。” “……”两人都在权衡。 “以双打的质量为主。”幸村决定先把这个想法放一放。 5、第 5 章 佐佐木周三才来学校，晨训完大家回社办，松崎好奇地凑上去，“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佐佐木瞥一眼老队友，平静地说：“不怎么样。” “嘴硬。”松崎看穿了这个家伙，回去和松本谈天。 “部长，球全部收齐了。” “辛苦了。”幸村正在打校服领带，一抹红色撞进他的视线，他随口问道，“丸井君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诶？挺好的。”丸井的声音里带着雀跃。 “对双打的练习有没有什么建议？” “嗯……”丸井一边穿布鞋一边认真想了想，“其实双打只能这样对练慢慢提高默契，对墙好像也可以，我和胡狼试过，想打丝滑难度有点高。” “双打和单打的技术比重应该不太一样。”幸村穿上外套，笑着对丸井说，“主要是两三年没琢磨双打了，有点忘掉。” “哦…那我去问下俱乐部的教练？” “可以吗？麻烦你了。” “小意思！” 幸村拿起书包，转身等真田一起去教室。 “我也懂一点双打。”留着妹妹头的一年级走来对幸村说，“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柳君？”幸村认出来了，准正选，技术不错，“那我们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我也要！”丸井拿着手机凑进来。 福永往这边看了看，小声和藤野说，“幸村君还挺受一年级欢迎的。”会有那种看同级混得风生水起而嫉妒的人，好在他们部不存在。 “连佐佐木都能折服，我认为其他人不是问题。”藤野轻轻说，顺道奚落一下小伙伴，“比你直接上拳头物理‘说服’的手段高多了。” “喂！说话要讲证据的。我可没有打人。” 两人同时进入回忆。 “佐佐木是吧？”福永抱臂打量了下这个性格恶劣的一年级，“听好了，我当部长可没前辈那么温和，你想搞事都得给我憋着，不许使唤别人，也不许口头挑逗。不然的话——” 福永把拳头摁得啪啪响，“直接揍，听明白没？” “……是。” “对吧！我只是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 [前辈能小声点吗……]佐佐木快步“逃离”社办。 清澈的天空与波光粼粼的大海分隔，升空的朝阳在每一个从场地往教室走的运动少年身上留下倒影。学习的时间须臾又漫长，直至艳阳西落。操场、体育场各处又洋溢着热血的气息。 “先跑三圈热身！” “这边给我！” “喔——进了。” 和山监督来看看网球部的气氛就去排球馆指导女排了。部员们见惯不怪地自发组织起热身。 “大谷前辈。”幸村在社办叫住大谷，旁边的二年级好奇地张望一下，被队友推搡着出门。 大谷走到幸村面前，“有事儿？” 幸村一把搬来两张折叠椅。 咔啦。 坐下靠着椅背，看向大谷，“谈一下。” 大谷看看腿边的椅子，缓缓就坐。 “前辈这几天的训练感觉怎么样？有余力吗？练习的节奏上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就这么练好久了。”大谷耸耸肩，没力气似的也靠上椅背，“哎…挺好的。” “但是我看前辈的训练质量并不高。几个人训练一项，摸个鱼水一水，”幸村与大谷对视，放低语气，“前辈敢说自己没有？” “……”被发现了。大谷懊恼地揉揉头，“哎呀，反正我水平又不高，也选不上正选。”您就当我是空气行不？ 大谷似乎就是懒惰，不仅仅部训，学习上他也是得过且过，感觉知识点掌握差不多了就给自己放水。怕麻烦，怕多余的事情（比如前辈突然叫他去招新）。 如此说来，能在部里耐着性子做完整套部训，虽然有点水，已经能表现他对网球的喜爱了。 幸村想了想，说：“可能前辈觉得这只是自己的事情。可是训练本来就比较辛苦，大家看到前辈偷懒心里肯定会眼馋的，只是敢不敢做的问题。这对我们部的风气会有影响，前辈觉得呢？” “……”大谷泄气，所以他就说事儿少好。 幸村看出大谷心里有点烦，语气放柔，“比起数量，我更在意质量。” 意思是大谷不能水了。 大谷很纠结，一肚子复杂的心情搅啊搅，最后忍耐而不情愿地说：“保证质量就可以了吧？没有别的要求？” 幸村却沉默了。同样，比起“治根”，他更喜欢“治本”。大谷的问题靠强制并不好，如果他是不甘不愿地去做训练，效率就真的会提高吗？他可能会慢慢失去对网球的喜爱，说不定哪天就退部了。 大谷没得到幸村的答复，心情更加糟糕。 不会还有别的要求吧？好麻烦。 当他正要开口催促，幸村说：“我不强求前辈一下子完全转变态度去专注训练，而且前辈自认的达标可能会和我的标准有出入。” “这样吧。”幸村翻开手账做笔记，“前辈先尽量努力去做，每天部训完，拿张表来我这里，如果我觉得前辈做得不合格，打叉；做得可以，打三角；做得很好，画圈。怎么样？” “……”好麻烦。大谷心里叽里咕噜了一会儿，又躺平做咸鱼，“行吧行吧。” 幸村笑了，“麻烦前辈啦。” [你也知道这是麻烦……]大谷在心里发了下牢骚，但没说什么。因为这对幸村而言也挺麻烦的。每天要记得关注某个人，解散了还要记得给他打分才能回家。图个什么？也不是图自己啊。 那我要不要故意不去让他打分？大谷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反正部长事情多，说不定就忘了呢？ 第二天，大谷乖乖打印出表给幸村打分。幸村不留情面地画了叉。 “……”大谷觉得心里也中了一箭，他盯着这个叉，感觉有点不爽。 不对啊，为了我的积极性，不应该斟酌一下给我画个三角吗？ “继续努力。”幸村收起笔，若无其事地跟真田走了。 第三天周五，按习惯正选开会，因此十二个人换了队服都往体育馆走。网球部的社办是单独在网球场边上的，其它社团社办也是这样“就近原则”。但是社办太小了，也没硬件，所以网球部只能蹭体育馆的会议室。 和山监督给的钥匙。 “随便坐。”幸村坐在靠窗一侧靠投影屏的位置，翻开笔记本。其他人互相对视，也不得不打破常规在两侧入座，反应快的丸井抢了幸村右手边的位置，惹来真田一瞪。 幸村抬头环视一圈，朝桑原招手，“双打最好坐一起。” 丸井旁边的柳缓缓起身给桑原让座。 “今天要讨论的内容比较多。”幸村直接进入正题，“一个是仔细讨论一下能双担的球员和选择单双打正选的规则之间应该怎么处理。” “二是讨论双打训练的独立方案。因为我看之前所有的训练表都针对单打，但是双打和单打的差别说小不小。对吧，单反双反都有‘壁’呢。” “在此之前，我们先重新确定一下部里一些事务的分工。”幸村翻开手账垫在半页笔记本上。 福永说明：“我之前负责大家网球技术上的问题，包括推荐适合的网球拍，教新手基础什么的。训练内容也是我在调整。” “藤野负责复盘练习赛和正式的比赛，我们会在正选会上一起分析。对了，我不太懂双打，所以是他指导。比赛前的对战表是他先拟好，因为他复盘比赛，最清楚大家的情况。然后大家讨论。” “财务报销是锦在管，他不是正选不在这儿。一般是出去打友谊赛和正式比赛的路费，一些网球装备比如减震器、手胶、新的网球、球服等等，包括比赛前要准备的功能饮料、香蕉这些。咱们经费蛮多的，所以很多东西都能报销。” “在赛前有没有安排去其他学校看看或者，比如都大赛，有没有人去录像？”幸村快速记着笔记。 “哦，这些去年是三年级前辈管，他会安排人去。”福永把这茬忘记了，他九月当的部长到现在还没团体赛呢。 “那现在…我管这个吧。”幸村点一点，停笔，“至于技术，我们可以相互讨论，然后互帮互助，包括我。因为一年级里有基础的选手蛮多的，每个人思维都不一样。平川他们我是暂时让真田带。没问题吧？” “……在尽力。”真田斟酌了会儿才回答。 “……”那就是有点问题。幸村记了一笔。 开始讨论双担选手的时候，大家的意见各种分歧。有的习惯了之前的规定；有的认为双打必须锁定，看默契度；有的觉得可以让双担选手插双打一脚，但是怎么决定正选又绕了好久。 每个人都觉得头大。幸村估计以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大概争论到最后还是决定用最简单清晰的规则。 “我们举例子吧。”幸村盯着笔记本，“比如我和真田的默契度也不错，那么假如我们放进双打——” “不行。”福永否决了，“你放双打浪费了，” “如果对手是双打强，但是单打很弱，那我们组双打就有必要了。这种情况单打的战斗力反而是溢出的。” “可是你觉得你和真田君的双打要强过，比如松崎、松本君吗？正式比赛当中的发挥。”藤野问。 “……”幸村放下笔忖思。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我记得以前正选好像也讨论过这个问题。”福永拿出手机，“我联系竹中前辈吧。” “气跑教练的前辈？”佐佐木好奇。 “对。”福永接通电话，开免提放在桌上，给那头讲了下情况。 电话里竹中的声音不像幸村想象的厚重，反而特别清朗阳光。他似乎在网球场里，周围的声音有点杂。 “这问题我们当时也纠结过。”那头顿了一两秒，“这么讲吧，我记得水原一年级的时候是单打的对吧？” “对！”水原立即应道。 “你当时为什么去双打？” “嗯…因为单打竞争太激烈了，感觉双打可以进正选。” “所以说，”竹中道，“你们光从正选的角度考虑，可是其他部员，他们为了争取正选名额，也会做出调整的。如果单打强的组了双打进正选，那你们可以根据情况让他单打，然后像你说的，单打的去组双打。如果没进，那就没了呗，单双打人都满了嘛，没必要多他一个。” “如果两组双打的单打都不强呢？”真田问。 “你觉得可能吗？”竹中在那头反问，“能进正选的双打在部里单打胜率50%是起码的，他们至少网前、发球强的吧？顶一下单打三足够了。真没得选，不是还有个替补吗？” “总之，无论单打还是双打，全都两两比过，按胜率来肯定可以满足绝大多数情况和战术需要，如果真的有门槛边边实力相近的，那、部长，按打法类型多样性选，就行了。” “我明白了。”幸村开口，“谢谢前辈。” “反正我不建议你们把规则定得太复杂。”竹中最后提了句，“简单明了一点大家都容易服气。” “嗯。” “那行，挂了。”竹中在高中部的网球场挂掉电话，自言自语，“啧啧，挺聪明的知道联系我。”就这个问题，他当初和正选们讨论了整整三个月，头都给绕晕了。 “就按原先的习惯吧。”幸村看一眼表，“还有一件事情，独立的双打训练内容。大家有什么看法吗？丸井。” 丸井放下手，“我去问过俱乐部的教练了，他说双打主要需要的有这么几个：全场跑动，网前一定要好，发球最好强一点，特殊技术比如吊球、胯边击球要有熟练度，最后是默契配合。” “那按需练就可以了。”水原摊手。 “侧重点会往这几个方向放。”幸村记下、翻页，“具体的，就四位双打的前辈制定一下吧，毕竟是你们需要用的。” 几人相视，点点头，“好。” 幸村抬手看表，合上笔记本，“差不多了，我们去训练吧。” 正选回到球场的时候部员送来一张宣传单，是关于五月份的初中新人赛，幸村抽空和所有人通知了下。就这么马不停蹄地直到部训结束。 “解散。” 大谷缩起脑袋尽量让自己降低存在感，悄咪咪地在第一批进社办换好衣服打算溜。 “大谷前辈。”还是被发现了。 大谷一下子泄气，转身拿出表给幸村。 幸村瞄一眼大谷，打上叉。 “我没有偷懒！”大谷抗议。 “我去开会的时候没有吗？”幸村似笑非笑地盯着大谷，带着些揶揄，“真的没有？” “……”好吧，真的有。您人不在咋知道的啊！大谷按住被幸村拍在胸口的纸，对着纸上崭新的叉瞪眼。 6、第 6 章 网球部只在周日放半天假，让大家去补功课。又一个周一的全体会议，幸村和大家公布了新的训练计划。 称为“计划”，是因为采用的是“自助”形式，他们商量出好几套有偏向的训练表，比如网前型，全场跑动、发球、截击练习会比较多；底线型会有大量正反手和借力反击、穿越练习。体能训练这块也各有增减。 每个人按推荐或者自己的想法选“套餐”，就是需要去准正选柳那里登记。 不过晨训，新增的全体体能项目让所有人都大吃苦头。 “嗷！” “啊——要死了要死了。” “痛疼疼疼！” 这一项叫柔韧性，拉伸韧带，俗称“拉筋”。男生身体比较硬，所以挺痛苦的。 就着晨间清风，大家两两一组在网球场上各种龇牙咧嘴，幸村穿梭其间，“以前都忽略了啊。练柔韧性好处很多的，对平衡有帮助。而且想想一个大跨步，你的拍能瞬间伸展出去一米。大家也不想比赛的时候拉伤韧带吧？” “我…我觉得现在就要拉伤了。” “为什么俱乐部练了，到学校还逃不过啊。” “嗷！！” 福永被锦扒拉着右腿，使劲往上提，那个酸爽呀。要哭了。 “幸村君…你为什么不做啊？” “我柔韧性挺好的。”幸村笑眯眯地回答，“平时在家也有练。你们如果能练到我的程度，可以不用练这项。” “什么程度？” 幸村站住，一个大步跨出160度的弓字，“比如这样。” 球场里霎时安静了两秒。 “艹”不知是谁没忍住爆粗口。 幸村迅速用手撑起重心，交叉步向左几步，转身又是150度的弓字劈叉，撑地起身，看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想覆盖底线哪有那么简单啊。慢慢来。” “啊啊啊啊——”清晨的网球场又响起哀嚎。 下午，向来爱逃训的毛利罕见地来部训了，让不少二三年生啧啧称奇。 “部里的训练内容比较有意思？”幸村问了句。 “嗯。”毛利含糊地应一声。 作为部里第三号单打的毛利情况又跟大谷不一样。大谷是训练里“掺水”，毛利是逃训去俱乐部自己“开小灶”。 因此幸村在了解情况后，随这位前辈去了。他早就提过，怎么训练提高自己是个人的自由。对这位特立独行到不参与部训的前辈，幸村没什么好办法。 实际上从俱乐部参考来的这些专业练习内容，比拿着拍干对拉要累很多。有些是针对专门一项身体素质比如力量、柔韧，有些必须持续集中注意力比如脚步练习，节奏很快，稍微分神一秒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好在大家这么练不是一天两天，能慢慢接受。 “解散，回去多吃点。” “噢噢！” 人群散开，三名一年级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地往幸村那边走。 “幸村君，不是，部长。”平川两手稍显拘谨地放在背后，瞅瞅真田不在这儿，深吸一口气，说，“我们想退部。” “退部？”幸村惊讶地重复，他看看平川身后态度肯定的眼神，询问，“挺突然的，为什么？” 像是回忆起什么，平川显得有些沮丧，“就我们不会打网球，也打不好。都快到县大赛了，我们好像实现不了部长的要求，所以……” “真田教得怎么样？” 平川一噎，扭头看看两个难兄难弟，沉默了一会儿含蓄道：“挺严格的。但是我们太弱了，实在跟不上…对不起。” …… 幸村对真田太了解了。他现在觉得之前干脆地把指导新手的事情交给他有些欠妥。 照真田在剑道上的“历练”过程，他教人一定不怎么温柔。 “这样吧，”幸村说，“从今以后我来教你们入门，部训的时候来找我就行了。如果现在对网球还有点兴趣，可以先不退部吗？” “那…麻烦部长了。”三人似乎松了口气，可见他们其实也不想退部。但是真田太可怕了。 “挥拍一百下，不标准重新计数。” “往下蹲，再往下！扎马步十分钟。” “接球！不要躲开！” “太松懈了！留下来加练。今天一定要巩固好。” “继续！跑起来！挥拍姿势又忘了！” 每天光练得□□，糊里糊涂地却记住这个忘了那个。练好几天还是和刚入部没什么两样，让他们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天赋归零。 “你们熟悉规则了吗？”幸村带他们去社办。 “嗯。” “有看过职业比赛？” “有有有。” “先把自己拍子拿来我看下，还有笔记本也带着。” 幸村在社办跟他们讲了选拍、握拍、技术类型，讲到动力链的时候，丸井从门口探头。 “幸村君还没走吗？” 四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幸村说：“在教平川他们。” “哇——辛苦了。”丸井眨眨眼，变魔术般秀出糕点盒子，“我们买了泡芙，要吃点吗？” 桑原这时才出现在门口，“我的零花钱。” “嘿嘿。下次我请。” 于是丸井两人也来凑了个热闹，一个发上型一个底线型，补充了很多例子。 直到夕阳完全隐没在天际线，六人从社办里出来。 “训练上我会和真田一样严格的。” “没关系！” “明天见咯。” 今天回家又晚了，正赶上吃晚饭。妹妹由美嘟着嘴念叨他没空陪自己玩。 “社团有事。” “那也不至于天黑才回，”妈妈给他夹了一块牛排，“也不见你在学习上花这么多心思。” “……”幸村心虚地埋头吃饭。 “哈哈哈哥哥心虚了！” 这果然是亲妹妹啊。 “哥，小圭怎么不在网球部啊？我挺想他的。” 想他给你当模特一动不动三个小时？幸村内心吐槽，脱口而出，“没礼貌。” “好啦好啦，八神哥哥。” “他想去打排球，我为什么要硬拉他进网球部？”幸村把盘子里的牛排切碎。网球，尤其单打，太孤单了，的确不适合现在的八神。 “嗯……你可以请他来我们家呀。补习功课什么的。” 幸村给由美夹菜，“不好意思，人家的成绩比你哥高了有一百名的样子。而且你别打扰八神了，他状态不好。” “啊噢……”由美失落地吃饭。 “八神君怎么了？”妈妈纪子问，“我听纱希说不是挺开朗的吗？还积极参加社团活动，当了正选呢。” “…嗯…不清楚，可能又变好了。”幸村含糊道。 第二天早晨，幸村与真田在路口碰面，一起往学校走。 “平川大松他们，我来教入门吧。”幸村道。 “嗯？”真田一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吗。” “觉得你过于严格。”幸村浅笑着说。虽然他们讲得含蓄，了解真田的幸村能大概猜到真田会说什么打击人的话。 真田想了想，解释，“我没有教过别人，但我是这么学会网球的。” “因为小时候我们听不懂太多，所以是这么一步步培养球感和基础过来的。”幸村缓缓说，“但他们不一样，已经十二三岁了，身边又都是会打球的人，按这样的过程，跟严苛的教导，会让他们迅速失去信心和热情的。”所以需要用理论上的讲解结合实践，让他们更快速地入门，然后再慢慢夯基础。 “如果这样就没有热情了，不如退部。”真田坦言。 幸村脚步些微顿了顿，目光向下整理有些复杂与无奈的心情，“这…倒不能这么说。” “我们小时候学习网球，都不会这样。” “但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幸村平和地说，“年龄、性格……” “就像你以前说的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真田正经地顺着幸村的话，“如果我是他们，身边都是会网球的人，我也会为了网球上的进步而更努力、更拼。”所以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幸村想了想，不打算再继续往下谈。 真田也换了话题，“作为部长，这几天累吗？” “有点。不过现在还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只需要操心学习和社…我们网球部就行了。” 7、第 7 章 虽然只是初中一个社团，作为部长的事情也不少。立海大附中没有女网，大部分关于网球的消息和宣传都会第一个交到男网部长手上，然后再向全社团传达。比如各种网协或俱乐部组织的各级个人网球比赛，他校联系的友谊赛，团体赛资料提交等等。 以及学校里每每关于体育社团的会议。 “又见面了。”男泳部长浪川在幸村旁边“嘎”靠上椅背，喟叹，“学校也真是，办个运动会还得开会。都快比赛了。” “游泳也有团体赛吗？”幸村好奇。 “有接力赛，算团体。不过我们是一个人可以参加不同项目。如果他体力够的话。”一般一人两项顶天了。 “诶，我听说男网今年一年级把三年级压得死死的？”幸村左边的女垒部长肤色被晒得比较黑。 “这怎么了？”浪川无所谓道，“要是我们部有厉害的新人，那也是当宝贝的。” “大家一起进步。”幸村淡笑着说。 台上的老师试试话筒，开始讲话。 运动会需要各个社团做的就是安排好场地和裁判，另外需要各体育社团的部员积极参与，给别的学生做好表率。 当然，他们不能参加自己社团的项目。 “那怎么办？我去报八百米？”浪川自言自语。 “不试试网球？” “网球太难了。”男篮部长前倾往幸村这边看，“来玩篮球吧？” 幸村婉拒，“我还是喜欢隔着网的运动。” “噗。”浪川笑了，戳戳男篮部长的肌肉，“嫌你们粗暴。” “切，那你们游泳还有生命危险呢。” “放屁！立海立海，在这所学校里还有人会溺水？” 每次聊着聊着旁边这俩都会吵起来。幸村看似注意台上讲话，其实听他们互怼听得乐不可支。 “等着，成绩说话。” “哼，海边玩大的怕比游泳？” 当樱花粉色的踪迹消弭，空气里的热意慢慢攀升，各种体育项目也相继开赛。 六月初，初中部各社团的正选在部长的带领下，在大礼堂里进行校队誓师大会。都是还未成熟的少年人，在未曾尝遍心酸之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我们不畏惧任何的强敌，每天辛苦的训练，都是为了站在全国的顶点，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刻，去到梦想的甲子园……” “尽管我们在垒球场上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但是我们的心紧紧相连……” “我们从来不会忽视某一个位置，六人强则强，这是我们的取胜秘诀……” 女排后，轮到男网上台。幸村领着一列七人平静地走上讲台，他站在话筒前，身后是或拘谨或从容的正选，好奇与疑问的目光在身上汇聚。 “网球是孤单的运动。” 与众不同的开头让台下陷入探究的寂静。 “当一个人站在赛场上的时候，队友都被隔绝在栏杆外，教练需要找机会才能和你说话。在战斗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去在强敌手里得分，去压抑逆境的暴躁。” “可能有人会好奇，为什么会有十三连霸这样的战绩。不紧张吗？不害怕吗？” “可是每一局、每一盘、每一场，我们面对很多很多关键分的时候，都是这样害怕失去的心情。” “就算我们一次次承受这样失去的心情，无论到怎样绝望的境地，只要还有一分的机会，我们仍然站在球场上，为了赢。这就是我们！立海大附中网球部！” 或许有人一头雾水，或许有人理解领会，台下响起掌声，身后的七人神情复杂。因为他们是整个礼堂中最感同身受的存在。 不知道未来会面对怎样的强敌，也不知道自己在比赛时会不会被逼得苦闷不堪。对，一切的承受和忍耐都是为了胜利！ 过了一周，县大赛前的周五，正选会议。 “秩序册我已经收到了，这次县大赛的男子组参赛队伍一共是62支校队，我们跟湘北中是种子队。第一轮轮空，对手未知。分两周的周末进行，但是正选已经定下，所以一定要保持好状态。” 福永等人点头。 幸村翻翻秩序册后面部分，“因为大家训练压力都不小，我就没安排人去别的学校看情况。前辈看下今年和去年的人比有什么变动。” “这、”福永起身跑出门，“等会儿我找下去年的秩序册。” …… “城成湘南？”幸村对它有印象，用笔头给几个正选画圈圈，“那个有社团老师暴力传闻的学校。” “哦哦，我听说过。”福永记起来了，是去年和山监督嘀咕过的事情，“就是网球部，好像之前是个老派教练，不知道什么事儿扇学生巴掌，还踹了一脚，脸肿着回家。他挺受宠的，家长就去学校闹了，闹挺大，上过县报纸。” “老派。”幸村扯扯嘴角，“我们以前的老教练…” “他不会的。”藤野说，“老教练去国外待过好几年，思想没国内那么…你懂的。” 幸村表示明白。 “那就是换新教练了。”比对两年秩序册，幸村瞟向监督一栏明显偏女性的姓名。城成湘南网球部不弱，不然幸村当时也不会多看这个学校一眼。 换新教练，正选变动了好几个人。啧，早知道应该去看一看的。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幸村翻过一页手账，“明天的比赛大家有没有自荐的，觉得打什么位置状态最好，最有自信。我可以当替补。” “部长不想比赛？”佐佐木挑眉，“不对外竖立一下威信吗？” 幸村笑得佐佐木有点心惊肉跳，他悠悠道，“跟水平太差的对手认真，会变菜的。”他宁愿被职业选手虐也不想“炸鱼”。 “嚯~”福永吹着口哨朝幸村竖大拇指，“说得真**帅！我喜欢。” “这就是单打选手吗？”水原调侃，“又狂又傲。” 藤野凉凉地揭短，“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小屁孩。” 幸村轻笑着耸耸肩，对前辈略带贬义的话十分包容。这算他作为部内no.1的小小任性，所以大家也很宽容。 “我单打三。”毛利枕着后脑开口，“我的球感越拖越冷，所以想早点比。” “那我们能双打一吗？”松崎问，“第一场第一局就比的话，会很紧张啊。” “没关系，我和水原双打二吧。”藤野点点头。他们大赛经验多一些。 “那福永前辈s1？” “没问题啊。高手都是最后出场的。” 幸村记完出赛顺序，看向丸井，“准正选四人必须到场观赛，每场都写一些自己的看法，或者你觉得哪一分精彩值得研究的。我过后要看。” “是！” “啊……”佐佐木觉得麻烦，但在幸村的注视下默默接受了。 “最后还要强调一些事情。”笔头点点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可能大家都知道。但是我既然兼任教练，该唠叨的还是得唠叨。都是自己人，我话说得不会那么和气了。” “不管对手强弱，在比赛时期保持状态是网球选手该有的素质。所以我就硬性规定一下，正式比赛前后、包括间隔的上课日禁止喝碳酸饮料、啤酒等饮品，尤其是刚刚比赛完。比赛前两天不许熬夜，十一点前必须睡觉。” “既然都上场比赛了，是正经的选手了，这些东西就要重视。万一因为技术以外的原因比赛掉链子，那也是活该。我也不会让这种人上场比赛。” “我不排除大家有真觉得自己不遵守这些规定也能赢比赛的想法，建议趁早习惯我这种强制规定，能熬着夜喝着酒打赢我我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幸村扫视一圈，收拾笔记本，抵着桌面整平。 咚、咚。 “回去训练吧，以上。” 就像幸村自己说的，他对自己人说话不会那么和气了。可直到正式比赛开赛前，大家才领略到幸村温和脾气下极其强硬甚至“自我”的一面。 “幸村跟真田君成为朋友是有道理的。”水原悄悄和藤野谈道，“性格里都有那么点严于律己和律人。” “是有霸道的一面，但作为部长和教练不这么做反而是不称职。”藤野看法不太一样。比赛前不该早睡吗？该！不该避免吃坏身体吗？该！ 所以没问题。 “倒也是。” 8、第 8 章 第二天周六（土），正选们准时七点半到学校集合，监督和山租了辆巴士在门口等。 幸村清点人数，除了参赛队员还有十几个想去观赛的部员。 “幸村部长说了，我就没租小的巴士。”司机座的和山倚着方向盘，和煦道，“观看正式比赛确实能学到很多经验，都上来吧。” 幸村扫一眼车内，“后援队我让他们在中午十二点集合。” “没关系，就多跑一趟。” 幸村从车门边往下看，“水这些带了吧？” “带了！放下面。” 县大赛说白了，只是全国大赛的预选赛，所以并没有隆重的开幕式。 身为去年县优胜的立海大附中第一轮轮空，但他们上午仍需准时报到登记。 咚咚。 厚厚的秩序册被卷成筒状敲击手心，泉石中的校队报到后找地方休整。 许多早来的校队零散在报到处附近的路边，各自小声交流，顺带观察后来者中是否有知根知底的熟人或新面孔。 “幸村和真田这两个人都去立海，啊——这两年肯定又是立海县内制霸了。”队长石川翻翻秩序册。 “部长，你已经念叨好几遍了。”二年生正选说，“我也听说过，幸村。但是为什么他名气那么大？” “县里那么几家好的俱乐部，教练都认识，这边说给那边听，个个都提到幸村，名气也就大了。”石川坐在长椅上挨着副队，琢磨参赛名单，“还有不少学校冒出一年级…啧不应该啊。现在发育这么早吗？” “……部长，幸村是不是看上去特显眼啊？” “是有点，他头发不是纯黑的。”石川被伙伴戳了戳手臂，抬头，嚯，难怪突然这么安静，是立海的校队来了。 “幸村、真田，熟悉的单打好手福永，去年的双打和不熟的双打，个人赛碰见认识的毛利。”石川正用目光点名，被好奇的后辈打断了。 “部长怎么认识幸村和真田两个人的？” 被干扰视线的石川有些不耐烦，“啊…当然认识了，我小学和他们双打组合打过比赛。” “诶？”其他人也冒出好奇心，并关心一个首要问题，“谁赢了。” “……”石川鼓起脸颊，不情愿道，“输了，[3-6]。” “啊——两年饭白吃了呀。” “你闭嘴。”石川卷起手册去敲小伙伴，被闪避，他争辩道，“其实小学大家的控球能力都没那么好，包括他们俩。虽说可能技术上确实已经比我和我的前辈搭档好了，失误也很常见的好吧。” 石川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神情认真起来，“他们能赢不是通常的速度或者技术压制，现在想起来，对面的失误也不少。” “那为什么会输？”大家都被调动起兴趣。 “啧。”石川右手叉腰，像是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关键分失利的原因。” “幸村那家伙，被教练经常提是有原因的。他在关键分夺取上的天赋太好了。” 虽说比赛里的每一分都是基石，都很重要，但关键分就是“关键”分。它代表着这一阶段所有努力的果实被一方收揽，而另一方毫无回报。 “到破发点的时候，总是很激动地想要更进一步结果失误了。平分、再平分，对面一到关键的时候比我们稳定得多，所以他们赢了。”石川叹气，“就是越想得到越得不到的道理。” “嗯嗯。”所有人都深有体会。 幸村带着正选一路上受到不少注目礼，直至报到处。 “立海大附中八人到齐。” “好的…你们上午没有比赛，下午比赛地点在这里，可能会提前或延后，请随时等待通知。提前半小时检录并提交对战顺序表。” “明白。” 和山环臂等在一边，见登记好了，问：“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幸村轻轻摇头。 “那我先回学校了。”和山晃着车钥匙离开。 带队是件挺繁琐的事情，好在目前立海的队伍里人都比较乖，没那种一转眼就消失了的叛逆小屁孩。 快到点了，网球场里渐渐响起热身对拉的声音，嗓音稚嫩的应援让整个清晨与朝阳一起活跃。 “上吧上吧山本拓！加油加油山本拓！” “北一中加——油！北一中最——强！” 网球的热度不及棒篮排这类团体项目，加上是室外，后援热闹而不隆重，断断续续地进行着。 一些对中学网球感兴趣的观众也在少年之间穿梭，探索自己感兴趣的比赛或者选手。 第一场大概一个小时就决出了立海的下一个对手，泉石中[3-0]完胜。 “3.0的比赛。”福永打哈欠，“比基础的阶段，甚至没形成自己的打法。” 经历过全国赛场的立海大附中后援队，无疑是下午网球场边最响亮的一方。他们人数不多，但胜在整齐，喊显得声势尤其浩大。 选手准备席在球场裁判椅一侧的前三排，做完热身过来的一行人早到半刻，但这片球场仍然吸引了很多人等候围观。 “前辈，十分钟动态热身，不用我教了吧？”放下包，幸村一边说一边在嘈杂中和双打二的藤野、水原跨过挡板到裁判椅边的选手长椅。 “没事，你准备自己的吧。”两人放下包一起活动。 幸村到场边，拿出跳绳给两人准备，又拿出战术白板和记号笔，回身坐在长椅一侧。 两方的选手都已经在计分板上写出来了，泉石的双打二不强，不太会网前，很好对付。 到点，裁判进场就坐，“嘟嘟。” “双打二开始热身，三分钟。” 因为还没开始比赛，场边随着人群聚集变得越来越喧嚣。 “立海挺专业的样子，他们刚刚那个自己做的活动是什么动作？” “不懂。” “他们当教练的真是学生啊。” “你不知道吗？幸村精市啊！很强的。” “你认识？” “啊……曾经被虐过。你如果进俱乐部肯定知道他的。” “就算这样他也太小了。” “嘟——” 热身结束，双方网前行礼后直接开始。幸村坦然坐着，他们中午已经了解过对手了，他一点也不担心。 发球太软，藤野接发不错，直接斜路进攻发球侧，对面网前没截住。 [0:15] 场上三人不紧张，随着比分走向终结，场下的松本兄弟反倒有点坐立不安。还没经历过正式比赛的两人一扫平时的从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啊啊啊啊——快到自己了快到自己了。又得一分，好快啊马上就上场了怎么办…… 主要是团体赛的气氛比个人赛热烈太多，这么多人看着，队友盯着，让人平添几分重视。 立海[2-0]，幸村看看表才六分钟，也觉得有点快，回头正想叫松本两人去热身，发觉了他们的忐忑。 [这关得过啊。]幸村低头暗笑。比赛中教练不能随意走动，等到第三局结束，幸村走到场边，“松本、松崎去热身，十分钟马上！” “是！”两人下意识“嗖”地起身，脱下长裤往外跑。 紧张中的人格外听话，他们也愿意在幸村略带强制的命令中寻找心安的倚靠。 等两人回来跨过护栏，活动开的身体稍稍退去他们内心的紧张，加快的心跳也是因为活动而非一点小情绪。 “正常打就可以，很好对付的。”幸村心平静气地说，白板夹在臂间朝两人随意地挥手，“行了，没什么好说的。” “嗯！” “ok！” 表兄弟对视，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幸村不是作态，在技术上他们确实压制着泉石的双打。两人信心越打越足。 而对幸村来说，松本表兄弟已经暴露出比较大的问题。他们很难专注。 无论是比赛前的紧张还是比赛中的情绪上升，都说明他们总是在脑子里想这想那的，注意力不集中。 你既然可以因为顺境提升信心，自然也会因为逆境轻易波动。 “因为太好对付，以至于失掉一分都会觉得懊恼。”泉石的教练似乎想到什么，耐心等到第三局结束才找到机会和满头汗的选手交流。 “往结合部打，或者挑高，尽量让对面难受。好吧？有机会的。” “是！” “吼！” 两人都草草应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但第四局变得有些微妙，晃晃悠悠的来球处理让幸村不想直视，两边失误也多了。 “啊——”松本夹着拍抹脸。他的下网失误引来场边意味不明的叹息。 心在下坠着。赛前的紧张此时仿佛回归了。 幸村没给他们现场复盘，这根本不是技术的问题。 忍到第五局结束，幸村起身，回到场边的松本表兄弟有些心虚，说实话刚刚糊里糊涂打得着实丑陋了点…… 幸村给两人递了毛巾，盯着他俩质问，“刚才有认真吗？以为对面太弱了，就这么应付着比赛？” “…嗯…”这怎么说呢？似乎是有点轻视。 幸村抄着白板一人轻轻敲了敲额头，“别想其它的。清醒点，打得太烂了。” “对不起……”满身火热，被敲脑门跟被蚊子叮了似的。 “[3-0]，现在[4-1]。”垂着头的两人只看见白板在眼前晃，“最后两局能不能给我快点拿下来！” 突然激烈的语气让他们一个激灵。 “能！” “我不管你们过程怎么打的。多少个deuce，还是抢七，数据好不好看，这一盘赢不了别来见我了。上场！” 两人对视，心里的紧迫感猛涨。 “喔！” “噢！” 想赢的念头让他们脑中完全生不出其它想法，明明对手很弱还是立即“使出浑身解数”。 这两局相当干脆地结束了。 在幸村平静的神情下，两人紧张地收拾包溜回选手席。他们眼中幸村的恐怖又加了一层。 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啊。 9、第 9 章 单打三毛利上场，他的对手是主将石川。大约二十分钟以[6-1]获胜，立海意料之中地[3-0]晋级第三轮。 幸村作为胜方在对战表上签字后，回到选手席，正选们等在那里。 “总体上打得不错。松本、松崎回去后好好复盘比赛，明天不许再犯今天的错误了。” “是！”两人大声应答，试图挽回一些颜面。 回到学校，幸村刚和大家交代完事情，大谷不声不响地把表举在幸村面前，颇为理直气壮地注视着幸村。 他今天可是很自觉地做好训练了。 幸村平淡地接过表，看他一眼，随口问：“感觉怎么样？” “累！” 幸村画了三角，大谷不满意地瘪嘴，“为什么啊……” “这么说吧，”幸村把表小心折好叠平还给大谷，“前辈发球的时候有想好打什么战术吗？接发的时候有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吗？回球的时候对对方有想法和预判吗？” “我认为网球是要动脑的。”幸村轻点太阳穴，“训练做不到，比赛更做不到。如果不达到这种程度，我不认为这是质量很高的练习效果。” “……”大谷双唇紧抿，收起纸低低道，“行吧。” [烦死了！]大谷快步走出网球场，手里攥紧的纸揉出深深的褶皱，他扫一眼路旁的垃圾桶，有股想把它扔进去的冲动。 他举起纸团，心里滋味莫名地纠结一通，又粗粗展开纸看已经好多天的记录。 终究还是泄气般叠好回家了。 [要是幸村不是部长就好了。不是部长就不会管这么多事，就不会管到我身上，我就不用这么费劲吧啦地每天搞好训练……可恶啊啊啊——] “喂！？”憋着气快步走出校门的大谷连佐佐木的叫唤都没理会。 这边刚和大谷谈完，锦又拿着表来找幸村，“部长，有个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了。二年级的岩佐啊，部活一直都没什么干劲，今天大多数部员都不在，他做得比较过分。你看？” “岩佐，就是大概一米七留学生头的前辈？”幸村之前留意过，回想着接过表查看。 “对对。”锦挠挠头，似乎对把难事遗留给后辈不太好意思，“他这人比较会取巧，懒得跟大谷不一样。现在好像对网球越来越没热情了……” “那为什么留在网球部？”幸村看看岩佐的练习赛成绩，输多赢少。 “因为还是有兴趣的。”锦看幸村的神情，又瞥向他手里的表，好整以暇。 幸村下意识按住额头，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如果只想维持一个正常而轻松的社团没必要理会这些。其它社团会有的各种性格的人网球部也不会少。像会贬损别人找事的佐佐木，不听安排的毛利，和懒都懒出不同点的大谷、岩佐。 这些不仅仅是影响风气的问题。部员的心理因素也是影响他们训练、比赛状态的一方面。他作为部长兼教练自然是要帮忙调节的。 “怎么回事？”真田背着包过来询问，想跟幸村一起回家。 锦跟他又解释一遍，真田皱起眉严肃道：“训练就是要一丝不苟，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他也不能例外。如果接受不了，退部就行了。” 幸村不赞同地笑了笑，对锦说：“让他去会议室吧，我跟他谈谈。” “好的。” “岩佐，部长找你。”锦找到他的时候，岩佐背着包正想走，一听这话，俩伙伴露出了然的表情。 “我就知道部长看不惯你这样，去吧去吧。挨批去。” 岩佐没露出什么情绪，转头，“你们等不等我？” “谁要等你，走喽。” “喂——不讲义气。” 看起来毫无忧色的岩佐到会议室时，幸村已经打开笔记本站那等着他了。 “部长有事？”岩佐尽量放尊敬语气。 “我听前辈说你今天部活表现不理想。”幸村找切入点，“怎么回事？” “留下来训练的人太少了，没什么激情练习。”岩佐大方地承认自己部活放水。 “那平时呢？前辈好像也是很没干劲的样子啊。” “啊——部长应该去关注全部的宝贝正选，不是我们这些人。”岩佐的头撇向一边，“反正我们水平不够，又不能陪练又不能参加正式比赛，部长干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嘛。” “我走了。”他自说自话地转身欲走。 “看来前辈挺看不起自己的。”像是被直击痛处，岩佐骤然顿住。 幸村视若无睹地继续，“本来还很喜欢网球，但是在部里一年过去，和大家的练习赛成绩越来越差，甚至今年的积分赛只赢八场…觉得自己很菜，于是干脆自暴自弃了。” “……是啊。”岩佐没像料想中地暴怒，而是若无其事地转身承认，“我又不是幸村君这样的天才，无论球感还是体能都只是平凡而已。再怎么热情地训练不还是输了太多太多？” “就算能赢又怎么样？侥幸赢了佐佐木会有福永前辈，假如真的赢了福永前辈还有幸村部长你。人外有人，总会有输的时候，也总会有一直一直输的时候。与其这么折磨自己，不如就按自己的想法练习，享受网球就好了。” 幸村的神情凌厉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只不过才刚刚入门而已，会一点发球、底线、上网的基础就以为自己有多强。你会自己思考战术吗？已经可以尽量稳定地控球了吗？” 岩佐找不到反驳点，一时无话。 “还只是搏基础，拼稳定的阶段，连鲜明的个人风格都还没形成，在比赛场上菜鸡互啄。人外有人，你也配说这个词？我告诉你，随便找一个街头球场，有的是人能赢你。” “幸村部长！”话过于戳心，让岩佐渐渐红了眼。 “你这样想我又能怎么样呢！”幸村把岩佐的话逼了回去，低吼道，“输、接着输！输到退部为止。” 岩佐张张嘴，喉咙里仿佛梗着一块石头，怎么也说不出话，把双颊憋得通红。 幸村慢慢走近岩佐，在岩佐的眼中，他见过无数这样的神态，胜利者对作为败者的他的的傲气和信心，令人难过。 “好好享受你的网球。” 说罢，幸村与岩佐擦肩而过，朝门口走，脚步声在无人的体育馆内格外清晰。 咚、咚，咔嚓。 钥匙被丢在小桌上，幸村随意道：“记得锁门。” 咚、咚…… 岩佐咬着唇，突然猛地锤向会议桌。 “吼！” 克制的发泄后，小小的会议室将低低的抽泣隔绝。 真田在体育馆外站直等着，幸村加快了脚步，“抱歉，真田。又让你等。” “没关系。”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海边的潮声似远似近，电车在不远处经过。 “你是部长，可以强制他们去表现好。或者退部。”真田先开口了，“一个个谈话，谈不过来的。将来追求常胜的网球部也不需要偷懒耍滑的人。” “一个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持一丝不苟地执行，和高度热情的训练。”幸村平和地说，“训练的起伏有他们的原因，不能因为某段时间表现不好就一棍子打死。” “认真是通往胜利的道路。”真田又说，“这样的人对网球部而言是不合群的存在。” 幸村默了默，道：“真田，网球只是一项运动，大家可以选择喜欢或者不再喜欢。我想让大家能感受到网球的魅力，不是觉得他们懈怠了，就主动把他们踢出圈去。如果我这么做，那我这个教练是不合格的。” “……好吧。”真田不再多言。 “明天加油。” “嗯。” 第二天幸村早早到社办，福永也到得挺早，正在清点要带去赛场的物资。 “早，幸村君。” “早。”幸村放下包。 “幸村君昨天找岩佐君谈话了？” “嗯。”幸村应答一声。 福永感叹，“这些家伙真好命。”他放下记录板，坐在幸村旁边。 “幸村君知道一个部员加入网球部的固有过程吗？” “是什么？”国小没入过部的幸村的确不知道。 “一年级刚入部的时候自信满满，干劲也满满。二年级的时候，一年的蹉跎，要么变成在新生前使唤找存在感的老油条，要么早就被压得麻木了，对什么都不奢望，正选名额啊，比赛的输赢啊…” “然后一般在夏季赛后或者春季升三年级的时候，热情已经完全消磨了，没什么不舍地正式退部。留下的只是最强的那几个。几乎所有网球部都是这样。”福永停一停。 “你看，咱们部三年级就剩了四个。现在的二年级，再过几个月一大半都会消失。” “如果这是他们的选择。”幸村抿唇。 “我觉得竹中前辈有句话说得挺在理的——在普通部员的角度去想想。有赢就有输，这个没法避免。只是大家…有时候想想自己如果经常输经常输，也挺难受的啊。” “前辈想说什么？” 福永笑了，拍拍幸村的肩，“所以你这样挺好的，反正我支持。” 幸村笑，“那正赛就赢多点。” “必须的。” 10、第 10 章 周日先进行昨天未比完的第二轮32进16，以及第三轮16进8，八强战。立海的第三轮比赛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这次松本、松崎组合先上，你们总要练练胆子的。以后没有这种因为紧张而任性的机会。”幸村扫一眼已经在鼓劲应援的拉拉队，和两人跨过护栏到选手长椅。 “对面底线不错，我们如果要拉，以稳定为主，可以做切削影响他们的落点判断，容易出机会球。网前我们是有利的，但是不要太浪。” “明白。”两人点点头。 幸村指导完，坐在长椅一侧。 这次松本组合的发挥要好很多，可能是已经摸到点比赛调节心态的敲门了。整盘下来无惊无险地比分压制取胜。[6-2] 双打一藤野和水原面对的也是对方校队第一双打，藤野和水原先发制人，用擅长的网前抓住节奏，几次双人网前压迫拿到winner，对面被打压了信心，表现不太好。 “[6-1]，对面是有点水平的。”幸村记下比分，转头看一眼上方的摄像机。 “失误有好几个吧？”水原看藤野。 藤野摇头，“非受迫四五个，还行。” “大都是小球挂网，”幸村补充，“网前精进需要加强球感训练。” “明白了。” 单打三让真田热个身，真田似乎是憋坏了，打得相当活跃，分分必争。[6-0]结束了比赛。 比完后幸村带队午休，准正选柳拿来了新出炉八强对手城成湘南的比赛录像。 “今天单打三是一年级？”幸村一眼瞄到视频角落的计分板。他记得秩序册上写着这人是一年级，“有一米七了吧？” “肯定有了。”福永凑上来看，“神城，这家伙之前好像都是被安排在替补的。” “我记得部长说他有些特别。” 这一年的城成湘南既经历过上个教练的严苛式训法，现在又经过新教练华村的科学训练方法，受得了压力又懂点战术，其实不是很好对付。 第三局结束，幸村对下场的松本两人说：“对面肯定知道你们俩的稳定性不好，尤其是反手，今天手感很差。” “嗯……” 幸村站起来示意两人坐下，蹲着在白板上画球路。 “前场人一活跃，他们会往反手压，这样拉底线就被套住了，不出四拍必失误。这种情况要马上反应过来，前场截一下。” “然后…嗯…懂了。”松本边想边点头，“可以，我们之后注意。”说完碰碰松崎的手肘。两人的想法默契一致。 “他们正拍进攻性不强的，所以不用怕。适当增加他们的跑动。” “嘟——”90秒的暂停似乎一眨眼就没了。 “行了上吧。” 两人放下水壶和毛巾，幸村坐回长椅。 之所以能这么从容地听幸村指导，完全是因为此时比分占先，他们压力不大。 水平差距在那，立海[6-3]先下一盘。 “有的学校个个都有数年练习功底，有的学校选手也只是半路出家，天赋者寥寥。”戴着眼镜的华村教练看着场上情况喃喃自语。 神奈川国中的网球队伍正应了那句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但凡在网球上有进取心的都希望自己能身处高手云集的氛围里，如立海一样的校队便笑纳了许多在小学便出色的网球选手，而其它学校可能因不好氛围的传言劝退独行侠，要么是陷入战绩-人气的恶性循环。 不过， 华村抬抬眼镜，有她在，城成湘南一定会越来越好。 如是想的华村很有气度地和立海做完礼仪，并和幸村打了个招呼。 “没有教练的话，幸村君应该格外忙碌吧？” 幸村微笑，“所以华村老师有没有兴趣跳槽来立海，我很欢迎。” “呵呵呵，”华村轻笑着抬眼镜，“这就不必了，不然，”她的余光些微往身后瞥，“孩子们会失望的。” 县大赛四强决定，意味着晋级关东大赛的名额已经到手，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下周要争县优胜，以及因立海是关东优胜而空出来的最后一个名额，由八强败者进行败者组比赛。 “具体的我就说到这里，复盘结束。”幸村合上笔记本，“大家如果有感兴趣，可以自己私下再复盘看看不足。另外还要说一句。” “我们现在只是打县大赛，越往上对手越强，所以不要觉得自己很牛气了，开始得意。不然真到全国大赛有哭的时候。” “以上！” 校队选手一直在备战正赛，而部员中的风气是越来越好。以前练习掺水的不偷懒了，嘻嘻哈哈的练习时也没精力说笑了。 独的也跟大家一起训练了，虽然还是有点格格不入。 说的就是毛利，幸村不大管他，但倒是和山监督时常关注。他在意团结，尤其是上场比赛的正选的团结。 为此监督不时找毛利谈话，据福永说没谈出什么效果。 “你要不要管一下？”藤野问。 “我不管。”幸村把部活记录表丢在桌上，“我只是个社团部长，这事儿管不了，他自己的性格。” “为什么到毛利就管不了了？” 幸村蹙眉，但不想说话。难道他要拿出大量耐心、时间和精力去一步步感化一个独行侠？这不现实。 “前辈总不能盼着幸村君解决任何事情。”柳不知何时走进器材室，说完放下一筐网球，对藤野说，“幸村君不是网球部的保姆。” 藤野看看幸村，看看柳，“那，毛利的事？” “顺其自然。”幸村答，“不疏离，也不刻意贴上去。既然都打网球，正常交流探讨总不可避免吧？” 毛利对此似乎一无所知。 周六下了半天雨，因此原本足足有余的赛程被挤在周日进行。 决赛的时候，对手湘北中有个俱乐部同样有名气的选手江川，作为校队王牌被安排在单打三。不过立海早早就知道他的情报，对此有所准备。 幸村脱下长裤和外套，抽出网球拍试了试硬度。耳边的议论声没有停过。 对面刺猬头短发的江川拍拍耳朵，对教练的叮嘱有些不耐烦，“行了，我知道了。” “江川，教练也是好意。”部长在护栏后提醒。 江川懒得理他，拿好拍上场。 他本来不想加网球部，因为网球部跟俱乐部的训练比起来，像过家家。无奈教练下了决心要挖他进去做第一战力。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在部里多待一秒。 自己的技术发展才是最重要的。没必要留那和业余玩。 对今天的对手，江川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幸村是个很难对付的狠角色，得快点进状态。 对这场比赛，场边观众众说纷纭。 “单打三了呀。” “幸村不是立海大附中的主将吗？怎么单打三就上场了？” “之前也是留作替补，怎么回事？这么没排面的吗？” “难道是和三年级的权利之争？” “离谱，你们说到哪去了……江川可是职业候补！教练都很看重的。是高手！” “都是高手，一年级对三年级能赢吗？” 大太阳还在努力攀升，将整个露天场笼罩在它的光辉里。 “先发。”江川居高临下地看幸村，给予不小的眼神压力。 “我要这边。”幸村神情平淡。 “那个江川是什么来头？”小泉问柳。 “长期在俱乐部训练，178cm，有暴力发球、正手，关键还是发上型拥有充足体能的选手。”柳心里也不平静，“据悉他的发球最高时速已经达到173kph。” “这么快！”小泉惊叫，“这个速度可以完爆所有初中生了吧？” 话音刚落，江川的一发下网。 “嘁。”江川些微调整，二发侧下旋。 场边一时没了声音，不管是部员还是观众，绝大部分都接不来这一球。 幸村处理得很好，回球加深迫使江川退到底线后两米击球。而幸村则趁机逼近到中场，反斜线短击，再能跑的神仙也救不回来。 [0:15] 最利落的“三板斧”，幸村的拿手好戏。 江川兴奋了，一发ace回敬，惹得场边一阵抽气。 “这、比前面比赛的选手快不少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下一发t点被幸村反手挡回。 机会球。江川上中场，100+kph的发力平击往右侧角冲去。 不少人自觉没戏了，幸村在底线后两三米追到，大跨步回击。 立海的部员们下意识夹紧腿，回忆起练劈叉的痛。 “牛！这个球被救活了。”福永啧啧道，“以平击那个速度和小角度，回弹的角度小且速度快，一般回弹冲到底线后也没多少高度，这是处理它的唯一时机。技术好的还能借力反击出不慢的回球。” 但是这球，江川早就在网前等着了，往右轻轻一截，七米开外彻底救不到。 [30:15] “fault.”一发失误。 [30:30]二发仍想加速，下网。 比赛才过去三分钟，立海众人却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和紧张感。换做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恐怕，对付不了江川。 人外有人，人外有人啊。 [1-0]江川保发。 “交换场地。”第一局不给休息时间。 福永瞅着两人的身位，对藤野说：“诶，幸村身高劣势有点大。” “发球&接发是江川占优，不得不说。”藤野思索，“单打发球的重要性应该比双打更大吧？” “江川这正手抡得是真暴力！”在侧面和高处可能没多大感受，而在幸村这半面的底线，在幸村与江川的对持中，观众能明显感觉到江川正手球与反手的差距。 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同理，幸村的正手也不差，于是两边底线后的观众视角便尤其“惊心动魄”。 江川知道幸村的单反没这么快成型，使劲压反打正，幸村也是一样的考虑。 有时幸村下网，有时是江川没追上幸村的变线平击。幸村的保发看起来比江川艰难一些。 “幸村这是想打底线，对的。网前他有劣势。”并非技术上的，而是江川身高、臂长有天然优势。 幸村能赢吗？大家心里一时没底，相对客观的观众则大部分看好江川。多出来的两年饭不是白吃的不是吗。 11、第 11 章 [2-1]，幸村回场边坐下擦汗。周围观众不住为两人加油鼓劲。 “必——胜，立海大！必——胜，立海大！” “部长加油！” “江川上啊！打赢那个一年级！” “阿逞加油！阿逞——” 江川也在擦汗，并觉得非常吵闹，比单打比赛吵很多。 什么叫打赢那个一年级？哼，他可以亲自去试试面对这个“一年级”。那家伙，底线压迫力是真的强。可能力量上他占了便宜，但控制和精确度上，他比不了。 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根本不知道幸村的底线有多难跟上。动作隐蔽，不好判断球路；落点判断准，蓄力时间充足，球球打深，不给机会。要不是他这两个月强化过底线跑动反击，真的难说。 也许旁人只觉得距离球就差半个身位而已，半个身位而已？说得真是轻松。 身位之差能达到什么效果，幸村接下来就给出了解释之一。 江川照战术朝反手区回球，很好猜，幸村到位的时候，网球还没到中网，他又往左多移一个身位，正手蓄力单脚抽击反斜线，直接拍死。 “啧啧。这球有电视上那味了，反手位正拍丝滑的大斜线短击，跟子弹一样。”福永捂着嘴龇牙。 “很难吗？”网球经验两个月的平常问。 “难。”正选们异口同声。 “一般来说，反手的攻击性比正手差，多走一个身位让反手转为正手，相当于化防守为进攻。”藤野科普，“何况幸村这拍力量拉满，打得非常平。” “你们别小看这一个身位的转换，”福永讲解道，“这种一百时速的变线回球，你们还不一定能追上，我可以追上，但只来得及拉满力量打反手。想反手位正拍，判断、步伐都不能弱。” 另一边湘北中也在关注讨论。 “讲道理，江川不一定啃得动这位立海部长的发球局。” “部长别涨他人志气嘛，咱们部里根本没人能在江川手下拿满三局。这样子说，岂不是我们都不如那个幸村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 [早就听说幸村精市年纪小但是厉害，现场看了确实。]湘北中教练眉头微皱，对江川的胜利没有百分百的笃定。 [战术上很有想象力，动作隐蔽性很强啊。] 江川出界失分，幸村保发。[2-2] [3-2]江川轻松保发。 “这大高个也太灵活了吧。”丸井嘀咕。 一旁的柳听闻，说：“个高臂长，在网前也是优势。” “那矮子的优势呢？” “平衡。”柳一边在笔记本上计回合一边回答丸井，“重心低平衡性好。因此矮个的优势反而是底线。” “……”丸井郁闷地靠在桑原肩旁。 “话说，幸村不争取一下破对面发球局吗？” “争取不了。”水原不同意毛利的想法，“发球太强势了，这个…还是对持底线更有胜算。” “幸村君在对面发球局只能得个一两分的样子。”佐佐木手架在腿上盯着赛场。 “幸村能赢。”真田只说了一句话。 观众席里，渐渐有经验丰富的网球迷对幸村另眼相看。 “保发轻松还是困难，发球快还是慢，只要一局终结，一切重新归零。”戴着鸭舌帽的大叔说，“只要比分还是持平，那么就不能轻易下，江川比幸村强的结论。” “现在好像有戏。一个deuce了。”他的同伴拉拉衣角示意。 江川中场扣杀追平比分。 幸村一发下旋上网，对t点，江川反手挡回。在幸村截击的同时，江川两条大长腿往前场奔去，半截击往斜路。 网球划过一条大弧度的慢速抛物线，幸村抬头盯着球转身回赶，中场反身扣杀，下网。 [advantage江川] “哦哦——” “赛点了。”场边毫不在意球员心情地激动起来。 “要结束了吧？” “幸村加油！” 幸村捡了球往回走，抬起护腕擦擦眉眼边的细汗。 反身扣球只练过一两次，这球是托大了。 “江川稳住啊！只有一球了！” “湘北中必胜！” 幸村贴线拍了几球，场边才渐渐安静。 松本捂左胸，“不行，好紧张啊。” “这时候失误可真完了。” 唰。一发下网。 “……”立海的选手席众人齐齐瞪向福永。 藤野轻拍福永的脸，“你可闭嘴吧。” 福永做出拉链缝嘴的手势。 场上幸村看了看拍面，从兜里拿出球，倒没什么紧张的表情。 对江川来说，关键分的二发应该是可以轻松接到的，因此神经也不用那么紧绷。 [斜角打深，上网就有主动了。] 就在他放松注意力的几秒，不逊于一发速度的平击从外角弹起。江川下意识反应伸出脚，便放弃了。 来不及的。 湘北中的教练鼓掌。[很有魄力。]幸村敢二发加速是他没想到的，就算他的一发成功率没那么低。并不是百分之百不是么？怎么敢在赛点这么做？ 江川被这一手搞得有点懵，接发也稍显得不果断了。 幸村依旧保发。[6-6]进入抢七。 抢七只交换场地，不给暂停休息。因此抢七前的下场调整是最后几十秒的休息时间。 幸村看起来状态火热，换拍后试试拍面，在长椅边轻跳两步，显得早有准备。 江川揉擦头发里的汗，心中回味刚刚的几分，有点受挫。 [没抓住机会。] 他挺不想跟幸村打抢七的。因为幸村争关键分强的特点他有所耳闻，抢七是个个小破发点…… 心里没底。 “嘟——” 抢七开始，江川先发。 幸村受迫失误。[1:0] 第二球幸村发，江川往前施压打深，幸村退到底线后和他拉锯。 咚、咚。 观众的视线来回偏转。 江川冒险打贴线抽击，网球迅速冲过中网，眼看反弹到界外，幸村在底线后一米大跨步上旋回球，左手撑住地面。 滋——滋。 “喔……” “嘶——” 然而这记漂亮的outside-in没有得分，江川趁病要命，反手位正手抽向左侧。幸村知道这个套路，面向前场交叉步往左奔去，反身面向场外挥拍恰好挡回已经反弹的球。 滋啦—— 咔哒。回球后拍头碰地，发出脆响。 江川知道这一球质量一定不高，已经上网盯着空中的来球，调整位置往右前场卸力放短。同时幸村跑上网，在场边忍不住的惊呼中，江川的眼皮子底下赶上轻挑。 滋—— 江川被穿越。 “噢……” “牛*！” 幸村笑着直起身，手握拍的三角区展开双臂，接受这一刻所有人的掌声，包括江川。 “这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老球迷咋舌，“一球三劈叉，柔韧性、平衡性、爆发力都很高。” “不像咱们，老了，劈叉都劈不动了。” “为什么部长在底线跑的时候不全力往左，还要面朝着对面这样斜着跑呢？”平川疑惑。 “诶不错啊，这都能看出来。”福永欣赏地拍拍平川的肩，“问得好，藤野你告诉他。” 藤野白他一眼，对平川解释道：“一是为了平衡，如果身体往左全力跑，到击球点附近的时候会因为惯性冲过头，急刹车还会给脚腕、膝盖很大的压力导致受伤。” “二是左边是反手区，跑到位后，你可以试试面朝左和面朝对面哪个调整时间更短，挥拍更自然。而且像幸村这样直接反身挡回制胜球的技术，我也做不到。” “三是在跑动的时候可以余光瞥到对手的动作走向，想好这次回球该怎么处理。” “还有这么多门道的呀？”平川惊叹。 不管场下怎么沸腾，比赛仍在继续。 第三球幸村保发。[1:2] 第四球，江川擦擦汗，踢踢腿，准备发球。 稍微有点紧张起来了。 一发失误。 湘北中的经理看看笔记本，“江川的一发成功率只有不到30%。” “没办法。高手对决，必须拿出全部的气势来，敢打敢拼。” 扣杀得分。[2:2] 第五球江川双误。[2:3] 第六球幸村发上得分。[2:4] 快节奏的互换发球在交换场地中暂停，让江川缓了缓气。 他算见识到到底是怎么个“能争”法了，幸村对抢七一定是早有想法的，他在第几局就想好了要打抢七？第二局？第三局？ 第七球仍是幸村保发。不知不觉间，不过是丢了一两个发球分，看看比分[2：5]，距离比赛结束竟然只有两步可走了？可是他还要追上整整“三步”。 “可恶。”江川低骂，紧迫感渐渐加剧。很难追啊，这三分。 [慢了。] 幸村接发变得更主动，半个小时的习惯之后，他对江川的发球渐渐游刃有余起来。他此时看出江川的心里发生了些波动。观察比赛选手的情绪是他在分析技术之外的一种乐趣。 把江川逼回底线对拉，不过三四回合，江川失误出界。[2:6] “呼……”江川仰头吐气，他此刻没放弃是因为自己的尊严和不甘。可惜，他眼前暂时是看不到胜利的光芒的。 第八球幸村接发失误，[3:6]。 第九球，幸村发上，截击得分。 “比赛结束！”裁判给出结果的同时，立海一方欣喜地起身欢呼庆祝，个个脸上都是叹服的神情。中立的观众们也鼓起持久的掌声，献给有着无限未来的两人。 幸村和江川网前握手，“下次有机会再比几场。” “好！我会记着这次的。”江川面有不服，其实心里十分认可幸村的实力，“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了。180的发球，你可不能接不到。” 幸村微笑。 立海大附中[3-0]湘北中，轻取县大赛优胜。 很多部员都想好月刊标题了，但见到部长轻描淡写的样子，也稍稍收敛自己的雀跃。 把奖杯在社办摆好，幸村扫一眼个个面带笑容的部员，没有打搅大家的兴致。 12、第 12 章 幸村正赛首秀的影响之一，是大家对练柔韧都不抵触了。亲眼看到帅炸了的，仿佛电视上播出的极限救球，想着别的不说，区区劈叉，还是做得到的。 早晨基本是体能训练，周一下午在网球场开全体会议。 和山监督来看一眼就走了，幸村站在围成大半圆的部员面前，打开手账。 “前两周周末是团体县大赛，我们部是优胜。上场的选手都没输掉比赛，这跟平时的认真训练分不开。希望以后都能保持这样的势头。” 众人脸上多少露出笑意。没人不喜欢荣誉和夸赞。 “这段时间我们分了几个类型的训练表，效果总体……现在部里的气氛在慢慢变好。有件事，我想再跟大家谈谈：我们很多部员都有基础，其实比其它学校起点更高，学习进步的氛围更好。但我觉得目前还是，很弱。” 幸村停顿，抬眼环视。三年生们没什么神态变化，有些一二年生露出失落或泄气的神情，也有自信的眼神不是很赞同。 “你们觉得我说得不对。为什么呢？难道不是这样吗？”幸村调整站姿，淡笑，“我觉得大家都有很多、很多内容还需要练习，我自己也是。昨天我和江川桑比赛，那个反身高压就失误了，才不得不去面对赛点。这个就是我以后要练的。” “你们觉得自己的基础扎实吗？会的技术、技巧多吗？” …… 没人应声。在幸村面前，他们会的东西当然不够看。 “可能有些部员觉得自己到这个实力就行了。3.0？3.5？再把自己水平夯实，练习、比赛什么的都有个样子。差不多得了。”幸村合拢手帐背手，“你们自己对自己没什么期待，我对大家的期望可是很高的。” 几个二年生抿嘴。 “选出正选去比赛是一回事，提升自己是另一回事。大家天天花这么多时间精力训练，不得到多一点，我都看不下去。” “所以，”幸村着重看了看人群里的二年生，“每次部训，请大家集中、保持注意力，争取更高效地完成训练表。对自己多一些信心。” 众人沉默。并不是表示反对，只是…在思考，在打量自己。有些人都忘记自己在什么时候失去的自我期待，只知道渐渐地对部训不怎么积极了，“佛”了。肌肉记忆还在持续更新，心里的火焰却早早熄灭。 [真是，麻烦啊。小部长。]他们在心里叹息。在内心的渴望下，重新开启落灰的动力机器。嘎吱嘎吱，从安逸中发出轰鸣，灰尘弥漫，露出半新不旧的外表。 他们是喜欢网球的，不然为什么不早早退出，去更安逸少事的社团呢？ 暖寒交汇，雨水带着海边特有的气息落下，汇聚在洼处。被洗礼过的霞光分外明艳。 一个看起来爽朗的精神小伙子在网球场地的门外朝里张望。 “个个都挺精神的啊。要是我那时候的部员都这么自觉就好了……” “你是谁？”真田瞅一眼他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绷紧声音，“无关人员请离开。” 他笑笑，站直揣兜，“高二，竹中茂。” 竹中？ 真田猜测的时候，福永他们注意到这边。 “竹中前辈？” 场边休息的三年生们跑来，朝竹中行礼。 “诶诶，别搞这些。”竹中摆手，直入正题，“我来是代表高中部有事找你们，你们有段时间没跟高中部交流了啊。” “……哦！”福永一拍脑袋，“我给忘了。” 立海大附属初、高中是一起的，大学就隔一条街，因此网球部时常会组织初、高，甚至大学之间的练习赛。 “部里变动有点大，挺忙的。”福永找说辞。 “……”竹中看一眼网球部的训练场景，目光回到福永身上。他上前揽着福永往社办带。 “我们谈谈，你们仨也来。” “是。” 真田目视远去的五人，转身去找幸村。 “资料好像多了不少。”竹中在社办张望，仔细瞅了瞅橱柜里的新奖杯，“对新部长怎么看？” 四人互相对视，福永答：“比我们专业，而且挺负责的。” “人家刚入部还没两个月，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让贤。”竹中把社志放回原位，转身，“这事儿在高中部也很多人知道了。实际上有些人就挺不开心的。觉得你们起了个‘坏头’。” 福永站直，两手背在身后，“前辈……” “我倒没什么想法。”竹中笑着拍拍福永，示意他放轻松，“我就是好奇，你们四个都支持幸村君？” “是。”藤野答。水原和锦也点头。 “为什么？”竹中收起笑脸，抱臂，“如果他很厉害，当正选就够了，不至于做部长吧？最起码，让他先熟悉一下部里的人和事儿，有点威信再说。这样也是对他的保护。你们干嘛这么急？也不怕这些中二病叛逆期的家伙出事情？” “而且你们堂堂三年生，让一年级新人当部长，是水平太烂了连一个社团都管不好吗？也不嫌丢人？三年生的尊严去哪了？” “……前辈说得对。有些确实是我欠考虑。”福永低着头绷直身体，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太想有个懂网球的…高手？或者专家、大师，怎么说都行，让我们部水平提上去。” 竹中歪歪头，“…你们是受什么刺激了？” 四人相视。 竹中看看他们，指着长凳，“坐下说。” 作为后辈的四人排排就座，福永呼一口气，道：“前辈退部后，不是二学季有修学旅行吗。我们几个一起去的美国佛罗里达州。” “我们在那里跟他们学校的校队打比赛，结果…结果…” “单打16战16败，双打9战9败。你没脸说我说。”藤野低声道。 福永攥拳的手紧了紧，低着头，“总之是…已经输麻了。我看着他们对我们几个指指点点，拇指朝下比划。我就觉得…挺可笑的。” 他一手揉抓头发，沉闷着，“觉得我们这些人，资历这种玩意儿挺可笑的。在社团里到了三年级就能关起门牛批轰轰，谁都敬着你。还不是个菜鸡。输了比赛，被鄙视，被嘲讽人菜，也只能受着。谁叫你真的弱呢。呵……” 就像井底之蛙，视线、目标、格局，就那么一点，到全国就顶天了。实际上全国no.1放到世界还不一定是哪个层次的呢。 “所以是因为幸村君的眼界高？” “他的眼界和实力、对网球的理解是齐平的。”福永纠正，“我承认，我确实不如幸村君，无论是对实力进步的计划，还是人事上。我看他，我觉得我以前根本没当好兼职教练。” “刚开始确实是幸村君表现出来的，对网球的理解比我们高很多，所以我们才想多向他学习。”藤野按住有些激动的福永，对竹中说，“后来发现幸村君做部长真的做得很好，因此我们都放心了，想认真跟着他，进步，赢更多的比赛。” “……”竹中来回踱几步，“我没有反对幸村君的意思。他做部长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真没水平，你们初中部不可能一点不和谐的动静都没有。你们想好了就行，我只是了解一下。” …… 大概聊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咚咚。社办的门被敲响。 “请进。” 幸村打开门，看到坐着的三年生和站着的高个子。 “高中部的前辈吗？我是幸村精市。” “竹中茂。” 竹中朝幸村点点头，转头示意，“你们去训练吧。” “是。” 四人行礼，与幸村擦肩而过。幸村反手关上门，和站那的竹中对视了几秒。 …… “前辈在等我行礼吗？” “我只是好奇你会不会行礼。”竹中笑了，“换某些人可就糟了。” 幸村淡笑，上前几步微微鞠躬。 竹中认真回礼，感叹，“好感一下子就上去了。我本来以为你会很狂傲。” “该有的礼貌。”幸村回答。 “坐。” 两人并肩在长凳一边坐下，竹中后仰两手撑着身体，“我从没见过一年级部长。” “我也是。”幸村淡淡道。 “很难。二年生你搞定了吗？” “还没有完全达到我的预想。” “是什么？” 幸村环臂，“对他们的积极性不太满意。应该有更多的野心，或者说饥饿感。” “你竟然妄想二年生的野心。”竹中笑得意味不明，“上升渠道都没了，还能谈什么野心呢？” “谁说没了？”幸村看向竹中，“他们的正手控制力高吗？反手旋转技巧会用了吗？网前的技术能在比赛发挥出来吗？能把握机会球吗？离起点还没多远就终止了，这算什么？” 竹中盯着幸村看两秒，忽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村静静等竹中笑够。竹中慢慢收敛笑容，向前手倚在腿上，“你可能听说过我的事情。其实我没那么牛逼…到高中还不飞，在社团混的人，想想也不咋地。” 幸村不说话。 “对我来说，那些职业候补，都是神仙人物啊。我的水平，大概到大学联赛为止了吧…现实有时候就这样，到某个时候，突然就认识到自己其实没几斤几两。” “不过你一说，我觉得可以换一换追求。哎呀，早该换的。”竹中直起身，抬头看看墙上挂的社志。 “有句俗语叫‘眼高手低’。我倒是觉得，眼睛看得有多高，他才能站得多高。” “对。”幸村认同。 竹中转头，“福永说，他希望将来，部里能强到随便挑出一个人都有把握赢，最好是赢外国人。” “我觉得可以。”幸村点头。 “你…”竹中又笑了，拍一下幸村的肩，“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 幸村很认真，他不觉得自己在跟竹中开玩笑，“什么叫业余？就是每一个普通人都有达到的可能。所以我觉得5.0没问题。” “当然。”竹中悠悠道，“就冲部里没有一个人反对你。” 13、第 13 章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五十岚按下6:15的闹钟，半分钟后，起来打了个大哈欠。 打开窗帘，曦光照亮窗台上散漫放着的健腹轮和弹力绳，但他暂时没时间使用。在镜前穿好衣服，五十岚看看，把第一颗领扣解开，领带拉松。 [今天晨训是…平衡性和速度，还好不是很累。]五十岚把右脚跨在洗手台上，一边拉筋一边刷牙。 妈妈才不会这么早起来给他做饭，五十岚六点半出门，去外面买了点夹心饭团当早中餐。走路到学校五十多，大部分人都在社办换衣服。 五十岚左右看看，“部长呢？” “已经出去热身了。” “今天要跑四千米，啊啊——”小泉高抬腿做预热，“我都想去你们上网组了。” “都不轻松的呀。” “你们还在闲聊什么？”真田从外面开门，“快点出来！” “是！” 先绕400米操场跑三圈热身，分开三队来十组步伐练习。因为节奏很快，稍不留神会踏错打乱脚下的节奏，因此大家注意力都很集中，网球场里只有咚咚的踏步声。 “不熟练可以先放慢，宁愿慢点也不能错了。”排队的幸村提醒刚做完一组的平川。 “是！” 完成也就十分钟的样子，各组散开做自己的练习。现在一共分开四组：上网组、底线组、全场组、双打组。人数最多的上网组有十个人，被分成两队。 五十岚像提木头一样双手横提起与肩同长的充气圆柱筒，里面注了大概3/4的水，得有十来公斤重。 “开始吧，小心脚上，走得稳一点。” 五人占据半片球场，从右侧向左交叉步。水因为移动左右流动，连带人也加剧了摇晃。他们之前刚开始练是抱在胸前的，练熟之后才开始增加难度。 哗啦哗啦。 前面的上川还是没稳住，两手没有持平，充气筒里的水完全朝左端倾灌。 “感受一下放大的平衡性。集中注意力…还有十九组。” 速度训练是20米*8折返跑，一共二十组，加上五组50米短跑。一组一组进行得特别紧凑。五十岚抽空瞄向全场组，那边正在练力量。幸村挺显眼的，晨训内容对他来说仿佛开胃小菜。 他什么时候也可以这么轻松啊…… 最后留五分钟给大家放松，顺便把器材放回去。完事儿各自解散。 五十岚和小泉、丸井、仁王同在b班，到教室后犯困一直到第一节上课。 第二节课后有二十分钟课间，小泉到他课桌边聊天，五十岚不时朝窗外的过道瞥。 果然，幸村从b班路过，他应该是去a班找真田了。幸村是不系第一颗领扣的，领带也系得较松，一手揣兜慢悠悠晃过b班的窗。不过他不是每天都去串a班。 “风？” “哦。”五十岚收回目光。几分钟后，又抓住幸村回c班穿过走廊的侧影。 第三节理科，下课后身为课代表要去办公室一趟。从c班路过时往教室里偷瞟，幸村在跟同学说话，余光似乎看到五十岚，转头朝他笑了笑，五十岚不由露出笑脸，扭头迎面撞到路人。 “啊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五十岚捂着脸快步走过c班，心里感到一阵羞恼。 午休他和小泉找了个地方吃午饭，去操场聊着天散步半小时。回到教室眯眼时，忽然好像听到幸村的声音。五十岚睁开眼，看到幸村跟真田从b班窗外走过，聊着天，神情轻松愉悦。 “今天太阳有点大。” “屋顶热吗？” “还行吧。” 下午，五十岚在历史课开小差。这节c班是体育课，他从窗边往操场远望，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幸村。 乖乖跟着同学做运动前热身，跑步，包括休息的时候静静自己练柔韧和步伐。五十岚默默看在眼里。余光瞥着，忽然发现前面隔了两个座位的丸井也在偷偷往窗外看，不知道看哪里。 三点半下课，五十岚去社办换衣服。为了避免大家一时忘记，各组的训练表都被贴在白板上。 “我喜欢月曜日。”立花嘀咕。 “因为幸村会开会，我们练的时间少。”小泉说出立花的言外之意。 下午部活的热身更全面，静动结合十五分钟。照例统一做完步伐后，分组开练。 周二（火）是全部基础训练。上网组今天的内容包括体能——柔韧、平衡、速度，发球&接发，截击扣杀组合，加上时间占比最大的正手。中间会穿插轻松很多的球感练习和玩随机组队的双打。 后者幸村不大参与，因为很多时候搭档不知道怎的总是让球给他，搞得配合有些怪异。五十岚和幸村组过一次，所以他知道——因为觉得幸村比自己厉害多了，又带着仰视的心情，所以很多球权都情不自禁地让给了幸村表现。 练习时每次看到幸村利落的捡球和击球动作，五十岚都会在心里叫好。啧啧，真帅。 人与人之间的审美确乎不一样，他没觉得幸村留长发那长相是中性美还是女生气，只觉得帅。人家不少网球大师也都留着长发呢。 一整套内容大概两个半小时左右能完成，最后再来三组20*8折返跑，基本上太阳要到地平线了。各组部员陆陆续续把自己的仪器搬回器材室，最晚练好的拆搬中网器材。 这里得提一个与开学初不一样的东西，之前大概是注重团结还是团队什么的，部训结束后要所有人一起搬器材，再集个合，才能解散。这样大家还得等有些课后开会、做值日晚到的部员。 幸村虽然是一年级身份管社团，却没像大家想的那样加一些条条框框加深自己的权威。相反，规矩和他的装束一样随性，现在每个人自己的内容做完就可以直接走，不需要再集合。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改变。 有事儿的一般是在学生会担任职务的二三年生，他们的前辈都是不咋主动给学校干事的性格，因此大体上回社办的时间差不多。这时候也是一天里社办最挤的时间，大家都想赶紧签退回家。 这时候如果恰好跟幸村在社办，说不定能说上两句话。不过，高年级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大概率插不进嘴了。 幸村：“今天怎么样？” 锦：“还不错。” 岩佐：“清爽啊，跑得我‘心旷神怡’，感觉跟大自然又亲近了一点。” 北山：“指快入土了吗？” 福永：“哈哈哈哈笑死。” 幸村：“说明有点境界了嘛。” 之后和小泉顺路回家，聊点部训感想什么的。 大概是幸村当部长后两三个星期，不知不觉就格外关注…是因为强大到令人仰望的技术水平吧？可能还有不时感受到的帅气。 就像弱者追随强者的身影。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再厉害一些，能赢的比赛多一些。带着这样的渴望，向身边的最强者，幸村看齐。 —————————— 幸村回到家就解了领带，并拒绝妹妹的拥抱。 “都是汗臭，让我先洗个澡。” “快去快去。马上吃饭啦。”由美故作嫌弃地挥挥手，又蹦蹦跳跳跟在后面，“今晚爸爸妈妈要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哦，快快。” “啊——又是这个。” 说是话剧，其实就是两口子在客厅即兴演一段满足一下自己的表演欲，给孩子们展现一下夫妻的甜蜜闪亮。从幸村记事起，罗密欧与朱丽叶统共演了24次，次次不一样，台词倒是记得滚瓜烂熟。 幸村表面兴致缺缺，其实很想看看爸妈（主要是老爸）这次会搞出什么花活。 家庭聚会后，幸村被由美缠着“检查”作业。检查写没写，对不对，如果没写，那不是得帮妹妹写好么呵呵。 九点多回到自己房间，幸村开始在手账上写部员的表现情况。 他知道自己时不时被关注，也不会不耐给予回应。如果这样的方式能给大家鼓舞或者更多的话，有什么不值得做的呢？打网球这帮人又独心思又难搞，不光让他们刻苦训练，怎么给他们建立自信是更难的课题。多了是自负，少了是自卑。 完事后幸村在网上找比赛分析视频。 十点半睡觉。 至于作业，上课的时候就写好了。 14、第 14 章 关东大赛渐渐临近，在暑假各种全国大赛纷纷开启之前，各个社团还得过一道难关—— “学习是学生的本分，学生的天职！不管在社团活动中如何活跃，本职工作一定要做好。我们了解许多运动社团训练的艰辛，也并不想为难大家。不管平时表现如何，期末考的及格是底线！希望各位老师多多敦促，部长也要起到带头作用，让我们立海大附中每一位学子，做到文武双全、智体俱佳……” 台上的老师激情澎湃，台下的学生一片凄惨。 “其实，我也没把握及格。” “头疼。” “有些人就是天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什么办法？” “试卷出简单点可以吗？” “不许讨价还价！”似乎被台上的老师听见了，他拍案而起，“不容斡旋！以上。” 散会后，和山监督追上幸村拍拍肩，“诶，幸村君，男网部没问题吧？” 幸村微笑，“没问题。”谁敢有问题，呵。 “那不错，我算幸运了。”和山笑眯眯地背手，“女孩子们平时注意学习多，也容易过关。” “女排县大赛怎么样？” “优胜。”和山抬起下巴，语气轻描淡写实则骄傲不已。 “也挺强的。”幸村顿了顿，“那、男排那边呢？” “男排啊。”和山想了想，“不是很熟，好像也进关东大赛了。但是听不知火桑说，进全国挺悬的。” “有活跃着的一年生？” “有吧？不过还没长开嘛，都是替补。” “嗯……” 和山有点好奇，“怎么？有认识的同学？” “哦，没事。” 初中网球团体关东大赛在七月下旬如期举行，这时女排没有比赛，和山监督难得跟男网部全程。 关东大赛都是些老对手老豪强，年年变动年年练，就是越不过这片“海”。搞得大家都挺郁闷。 刚一下车，身穿队服的众人便感受到审视目光下或多或少的敌意。这似乎是他们通往优胜道路上必经的敌人，卡关的boss。 “……”松本和松崎对视，没身为局中人见识过这场面，心里难免发虚。 幸村略微四处看看，感觉良好，“气氛不错。” 和山呵呵笑，“看起来我们男网部名气很大啊，这么被关注。” 福永双手叉腰，自豪道：“过去的十三年，我们立海大附中在关东没有败绩。每年赢得关东优胜，已经是我们部的优良传统了。” “比赛还没开始就夸海口，也不怕被打脸？”旁边一支棕红色队伍走近，为首的高年级和福永拍了下手算打招呼，“什么时候再来次单挑？” “你输定了。” “嚯，半年没见，口气倒是越来越大。” 福永正要回怼，被藤野拉走。 那主将伸头看了看，惊讶地发现走在立海最前面的是陌生面孔。 “那谁？” “幸村精市。”另一支青色队伍也到了，给不懂获取情报的老熟人解答，“是个厉害角色。虽然是一年级。”他跟江川的比赛是真精彩。 “这么牛批？” 另一边作为有名单打选手被众人关注的是手冢国光。不如说，他在东京圈比幸村更出名。自然，他所在的队伍青学也被连带着关注了。 作为东京老牌豪强的青学还有职业网球选手越前南次郎出身的光环，因此就算这几年一直在全国大赛入口徘徊，仍被媒体喜爱和期待。 二十八支队伍集结在室内场地，真田频频往青学的方向看去，就是不见手冢的身影。 他渴望着能再与手冢比赛，洗刷大半年前被零封的“耻辱”。可是那么轻松完胜他的手冢在青学却没有成为正选？！ 回想起刺目的[6-0]，真田心中不甘、屈辱，且急切。似乎幸村也从没给过他这么大的打击。 “另外准正选分别去录像，六角、鸣智大附中、绿山、枫道，最好能自己先分析一轮。上午的安排就是这样，那么…真田，真田？” “真田君。”站在他旁边的福永大声将真田意识拉回。 “是！”真田回神压了压黑帽子，“抱歉……” “你是觉得我们下一个对手太弱了，不屑于听吗？”幸村淡淡地问。 熟悉幸村的真田知道他有点不满，再次认真道歉，“对不起，我太松懈了。” 幸村转头，看一圈跟队的校队成员们，“走吧，去看比赛。” 去年的关东四强队伍，立海、冰帝、山吹、青学四校轮空。在网球公园这片已经摩擦出斗志火花的地方，常胜者立海大附中永远是最显眼的。 真田在队伍中分明已经看见了手冢，他很想去谈两句，但行动前三思的习惯，让真田压制住内心的冲动。 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决出立海下一轮对手的比赛在a球场，名藤中学以[3-0]获胜。众人解散自由观赛。 真田抬头望向青学队服的方向，又不做声地看看幸村。 “你现在去有什么可说的？”幸村问。 “我去看看他，现在是什么状态。”真田如是回答。 幸村笑笑，“那你去。” 真田有点心动地抬了抬屁股，又慎重地坐下，瞅着幸村，“你好像对我不满意。” “为什么？”幸村看向球场，新一轮的双打二正在热身。 “……”真田见幸村不太搭理他的样子，愈发肯定。今天这次“猜心思”的游戏难度有点大。总不会是幸村觉得他太关注手冢而吃味什么的。 “我不知道。”真田直白道。 “你平时比赛之前是怎么做的？” “冥想。”真田回答，“集中精神。” “那你现在呢？”幸村依旧没有看真田，“你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校队的正选，八个上报名单之一。下午就要比赛了，你心里竟然想着别的事情。这是网球选手赛前该有的状态吗？” “……”真田感到羞赧，脸颊微红。 “我不管你去不去找手冢，在你调整好状态之前，我是不会让你上场的。宁愿让弱一点的认真上，也不能让一个心不在焉的人去比赛。容易翻车。”嘟一声，周围顷刻安静，比赛开始。 真田想说话，但是被赛场礼仪制止。 …… 一局结束后，幸村往外走，真田赶紧跟上。此时的强势、严厉、较真，并非幸村的常态，却是他的“本性”。真田被训到不知该从何处开口，亦步亦趋地跟在幸村身后。 两人在c球场的拦网外站定，这里正在决出青学的下一场对手。自然，许多青学部员都在观众席。 “你怎么想？”幸村忽然问。 “什么？” 幸村换了问法，“不让你比赛，会不满吗？” “不会。你说得对。”真田想想，轻声道，“没关系。” 幸村笑，“我在训你诶。” “嗯。”真田不觉得有什么，“在网球上，你比我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我应该听的。” “是啊，你练剑道的时候，我都看比赛去了。”幸村轻描淡写地说。 真田最后望一眼远处青学蓝色的部员服，视线转向球场。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15、第 15 章 [3-0]战胜名腾中学后，立海即将在八强遇到山吹中学。整个网球公园的场地很多，因此28名额制的关东大赛只用两天就能比完，时间非常紧凑。 回校后正选到体育馆里开会。 “我们明天可能会连着来三场，对体能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幸村对着参赛表思索，忽地问福永，“以前是怎么安排的？” 福永抱臂靠着椅子，“双打其实消耗不大，单打看情况吧。谁状态好让谁多比一场。” “所以我感觉即便初中对正式比赛的要求是一盘定胜负，我们也需要有打bo3的体力。”幸村敲敲笔头，“就算一天满状态打三盘，对我来说难度不大。但某些部员有难度，比如丸井、岛津，平时跑个三千米都费劲。” 被点名的丸井鼓成包子脸趴在桌上。 “自己的状态注意一下，觉得不可及时和我说，我换出场阵容。” 和山吹的比赛在上午第一场，两边校队都到得挺早。山吹的教练伴田在校连续执教二十年以上，无论部训还是校队比赛经验都非常丰富。 面对阵容强大的立海，伴田表面不显，心里却倍感压力。他熟知部员们的实力，也了解过立海的一些情况。 年轻人有着一股劲儿。他们乐于变化，接受变化。这却比由经验堆砌了制度而墨守成规的队伍多一种“生机”。不管执教者年龄经验如何，现在的立海确实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比赛结束，双打二立海胜。[6-3]” “比赛结束，双打一立海胜。[6-0]” “对不起，伴爷……”两名三年生站在伴田面前，低头感到羞愧。 “这次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伴田为两人说明，“其一，我为你们教授的一前一后阵型是最普遍的，也符合你们擅长的打法，而在双打中最吃香的是双网前，感觉到了吗？只要他们找到机会上网，两个人的网前封锁基本意味着分数拿下。这是阵容克制。” “其二，是本就存在的技术差距，最严重的就是跑动。我平时和你们讲，脚步很重要，很重要，可惜你们没听进心里去。你们只想练出正反手。控球重要吗？是重要，但不是全部。” …… 两人无言以对。 伴田靠在长椅上，“行了，下去吧。” 双打折戟后，一向单打弱势的山吹在单打三派出的是三年级队长，对阵把自己放在单打三的幸村。[6-0]完胜。结束得很快。 其它的赛场，冰帝战胜鸣智大附中，枫道惜败于青学，六角中也顺利晋级。立海下一步对战青学。因为上午的进程比较快，准决赛时间被提早到中午。 “除了不比赛的毛利不许吃饭。”幸村提示，“饿了吃能量棒和香蕉。” “啊……” “还是饿。这些吃不饱的吧。” “我想吃牛排大餐。” 和山背着手站在一旁，暗笑，“行了，优胜不是有奖金吗？完事儿去吃牛扒还是烤肉，都随你们。” “嗷嗷！” 部员们欢呼的空挡，幸村和和山走到一边。 “我觉得这个时间安排有问题。哪有中午比赛的？”幸村发牢骚。 “人家这么规定了，也没办法。”和山不清楚网球的规矩，只能这么安慰。 比赛时间将近，立海和青学部员们都陆续进入观赛席。幸村观察了一会儿对面，挑眉。 “都使劲儿喊！大声点！”穿着正选服装的青学三年生对场边颐指气使。青学的应援声顿时高亢许多。 “加油加油青、学！上啊上啊青、学！” “虚张声势而已。”真田的话有点冲。 赛前礼仪，双方队员在网前排成一行。 “怎么是个一年级…”青学中的窃窃私语被幸村听到，他看看和自己握手的大和，大和只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其实这话幸村多少听腻了，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有人说“你这低年级怎么敢跟我们高年级比赛”，什么的。 只是青学的做派令幸村刷新了他接触过的人对年龄资历的重视程度。 “比赛开始。” 松本表兄弟一番苦战，[6-4]赢下双打二。 双打一[6-0]轻松获胜，握手的时候，青学这边的两人跟吃了苦瓜一样神情复杂，约莫是为自己颜面扫地而心底忿忿。 单打三福永[6-2]意料之中地赢了部长大和。立海[3-0]带走青学。 “你觉得青学这些人的水平怎么样？”真田克制地问。 “还行。”幸村瞥一眼真田，真田目光正直地和他对视。表示自己并不是在意手冢。 “规规矩矩的样子，水平可以，但是进攻性不够。” [青学。]幸村退场前又扫了一眼青学的方向。 “你也对他感兴趣。”真田以为幸村在看手冢。 幸村笑一下，“我只是觉得新奇。” 还是第一次看见等级观深到这种地步的社团。 他们的决赛对手是东京冰帝学院，说起来，也是去年的手下败将。但今年的冰帝似乎大换血了，名单里没有一个福永认识的人。因此对现在的冰帝，幸村的态度很谨慎。 下午三点整，关东大赛决赛开始。 “冰帝！冰帝！胜者是冰帝！”一百多人规模的后援团呜呜嚷嚷，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个刚经历过变革的社团。 看到这排场，松本和松崎神色又不自然起来。 “在看什么呢？”幸村又给他俩额头拍一板子，淡淡地“威胁”，“3.0到3.5的一年生，拖也要拖赢了。别让我听到弹棉花…注意力集中！” 最后一句重音让两人一个激灵，“是！” “冰帝！冰帝！赢的是冰帝！输的是立海！” “这越打越虚了。啧，还得磨炼。”如福永所说，松本表兄弟差点翻车，要不是幸村每隔两局稳定一次，可能他们就会不知不觉间在冰帝“人多势众”的洗脑气场中败下阵来。 双打一上场的藤野和水原便稳重许多，仿佛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反倒是几个观赏性强的双人网前截击刺激得球迷连连欢呼。 “有一说一，冰帝的一年级含量太多了吧？”佐佐木忍不住道。 “对啊，冰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福永也纳闷。 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解释道：“现在的冰帝部长是迹部景吾，财阀少爷。据说刚入学就为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翻新多媒体教室，等等。被称为冰帝的king。” 言外之意，这位迹部大概是暴力推翻了原来网球部的规矩，导致了高年级的不满，以至于连正式比赛都不愿帮个场。 “冰帝能走到决赛，迹部部长的功劳最大。”柳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认为他背后有专门的分析师。每一场有危险的比赛，迹部都是以救世主一般的身份挽救整个比赛的劣势。” “所以？”佐佐木听不太懂。 “所以，以冰帝和立海的实力差距，迹部才会反常地出现在单打三。” 五分钟后，立海[6-1]取胜。 在单打三迎战迹部的是毛利。 一头金发的迹部有着西方人的面相，举止也彰显着豪门出身的自信与从容。 “双方行礼。” “这场比赛，赢的是本大爷。” “还没开始呢。”毛利被激发了胜负欲。 毋庸置疑的是迹部的网球技术，正统的现代网球打法。他的底线，很强。 幸村越看眼睛越亮，毛利整体实力不低，纸面可能比迹部要强一些。而迹部突出的是他的意识，在国内朝一哥锦织看齐，整体越来越偏向防守的风格中，迹部的进攻性太强了，并且张弛有度。 [1-2]迹部破发。毛利下场坐在幸村旁边，一声不吭地喝水。幸村并不说话，哪怕他真的有话要说。 教练的场边指导，要领在于看碟下菜，看情况动作。像松本表兄弟，自主性不强，想法多，就可以用强势的姿态去要求、强制他们。大多数老师身份的教练也普遍采用这样的做法，他们有先天的地位优势。 但幸村没有。 像藤野、水原，他们两人之间很默契了，遇事也会相互沟通。幸村这个“外人”其实不好介入，他于双打也确实是外行。所以双打一幸村从不开口。 而自主观念比较强的选手，如江川，他就很不耐烦听教练的指导，认为自己才是最掌握赛场情况的人。如毛利，平时内向，比赛中你指导什么，他只会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听不进心里去。 这样的选手教练一般不说话为好，安安静静不要打扰他们。如果局势真的不妙，也得受着选手被打出无名火的暴脾气。 毛利是上网被迹部打出漂亮的短击穿越破的发。有点偶然性。这样又保持几局，[3:4]，毛利有点沉不住气了，差点没保住发球局。 这样要输。 幸村看毛利休息的动作里都夹杂着几分急躁，开口，“别跟他刚斜线。打直线。” 毛利弯腰拿水壶。 “斜路你会被压着打的，很被动，他控制好。你和他拉直线，稳下来，” “你别吵。”毛利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幸村适时闭嘴。 半个小时的高强度运动，即便在暂停休息，毛利的呼吸仍然粗重，丝毫的杂音都会打断他的回想和思考。 两人无话，毛利在哨声吹响后上场。但他似乎听进了幸村的建议，直线球变多。 幸村只能做到这里，再往后到关键节点，他也不能再出声了。一切只能靠毛利自己。 毛利在全力争取破发，每到局点却还是几经挣扎后功亏一篑。迹部的赛点，毛利反斜线失误出界。 [4-6]冰帝扳回一盘。 [真想较量一下。]幸村目不转睛地盯着迹部，直到毛利喘着气下场，连忙递上毛巾。 “谢谢。”毛利低头把拍塞回包里，显然不怎么愉快。 “……刚刚抱歉。” “没事。”幸村不放在心上。 福永拎着网球包冒出来，一拍毛利的肩，“小三郎，看前辈给你找回场子。” “最好说话算话。” “哇，对我有信心一点！” 福永的对手是冰帝正选中唯一二年级，似乎经验不足，被福永二十分钟零封。 [3-1]立海再度全胜拿下关东大赛，刷新了优胜的保持记录。 此刻，幸村的目光就没有停留在关东了。无论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他的视线永远投向下一次胜利。 永远饥饿。 16、第 16 章 这次关东大赛优胜的消息对部员们来说不是很鼓舞人心，因为，习惯了。虽然连续的取胜带来的压力愈大，人的思维惯性却能唯心地无视困难。 没有获得优胜，反而会引起大家的负面想法。 实力中上的人想：我也不算弱的，在部里挤不进正选委屈得要死，你们正选竟然连关东大赛都拿不下？ 实力一般般的想：今年竟然连关东优胜都没有，比那些前辈的成绩差多了，那我们还有必要这么练吗？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连胜越多，输的时候就格外崩溃。 幸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因此他从来不把话说太满，也尽量不把正规比赛当做大家努力的唯一目标。 他是现实的人，自信不代表要无视失败的因素。虽然想得多，最后还是对自己有信心。 所以第二天，也就是周一（月）的全体会议上，一句话就略过了关东大赛的成果。幸村之所以让大家搬着小板凳挤在会议室，是因为更关心的事情—— “这次见识到关东地区不同豪强队伍的特点，跟他们的比赛风格，收获蛮大的。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东京的强队，青学。你们有看到吧？” 大家神情不一地点点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正选跟部员服装不一样的队伍。”幸村面带微笑，好似在调侃，“跟主角一样，很容易就能从那一大群人里分辨出来。就像北斗和南夕子脖子上戴着丝巾。” “我当时就想，这要是当了一阵子正选，下一次选拔的时候没选上，还挺尴尬的。” 人群里发出窸窣的笑声。 直到安静，幸村说：“我不是让大家嘲笑别人，主要是…大家觉得这样好不好呢？” 各自的张望和议论后，水原第一个发言，“不太好吧，感觉我们跟大家隔开来了，明明平时一起训练啊跑步的，总会不自在。我想象哈。” “我们以前不这样。因为教练不喜欢。”藤野知道更多的内情。 幸村看看正选们后面的部员们，等了好一会儿，一年级的加藤弱弱地发声：“那个…我也觉得不太好。有种正选已经定死了的样子，觉得我们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戏的…” “嗯。”幸村按着手账，一边环视一边思考，“我不排除如果有人当上正选，会有想穿跟大家不一样的衣服，来炫耀一下的心情。毕竟放眼全国我们部也是受到关注的…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我也不喜欢。” 幸村笔头点在纸上，发出闷响，“无论是比赛还是什么排名，我觉得网球是有无限可能性的，你想拔高，想成为正选，去努力了，才会有技术的发展，和一些…嗯…自己的经验和理解。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没上限的，谁说一定做不了正选呢？是不是，平川？仁王？” 幸村点了两个球龄不满一年的新手。 被点名的平川一脸震惊，而仁王神情变得莫测起来。 “所以说，”幸村放下笔，往前倾右手按桌面，“我们衣服都一样，在我看来不只是象征一下大家地位一样。更主要的在于我们每一个部员都是往前走的网球选手，在赛场上，是需要尊重的对手，在训练的时候，是可以相互交流进步的球友。” 网球部，归根结底是有着共同兴趣爱好，对网球心怀热情的人聚在一起而组成的集体。哪怕毋庸置疑地存在水平参差，现在和未来也是说不定的。 “希望大家能理解我的意思。” 众人沉默着“咀嚼”，有的点头，有的蹙眉沉思。 “还有一点，是我在观察青学的时候觉得可以参考讨论的东西。就是关于前后辈关系。” 众人的思绪一下子集中起来，各自向幸村看去。 福永忍不住道：“这个啊，青学那边确实挺刻板的。不过人家是东京的老豪强校嘛，那位教练都连着干几十年了，规矩什么的不好改。” “你管人家做什么？”幸村问着，又解释说，“我讲一下目前青学的规矩。额、感谢柳君的情报提供。” “首先，青学的一年级平时只为高年级练球服务。” “什么服务？”松本问。 “捡球。” …… 一年级们互相对视，解读出彼此的震悚。 有什么比明明在网球场却不能打球只能当球童还难受的事情？ “以及基础的挥拍…挥空拍等等，嗯…应该有场地不够用的因素在里面。”幸村翻着手账如此解释。 “另外，一年级不参与正选选拔，这是从每次正选选拔成绩表总结的，因为只有二、三年级成员的名字。”幸村多讲了一句，“东京的手冢君能力很强，但他今年也不是正选。” “哦——手冢。”有人低呼。 “你认识？” “知道他，名气挺大的。” “啧，”福永撇嘴，“难怪年年去不了全国大赛呀~” 藤野手肘捅他一下，“别阴阳怪气的。” “我们肯定比这好很多。”幸村扫一眼坐得满满当当的人群，“但我们也存在相似的问题。对吧，佐佐木前辈？” “……”佐佐木别过脸，“是我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行了吧？” “真诚的？”幸村笑着反问。 佐佐木纠结脸，又坐得端正了些，郑重地说：“真诚的。” 幸村转过头面向大家，“我说实话，今年的前辈们，高年级生们都很大度，都是很好的前辈，因此我才能管好我们部，带大家赢得所有的比赛。像冰帝就是一个反例。” 高年级们都多多少少挺直了身。 “我很感激。”幸村站起身，鞠躬，被福永扯着坐下，“你看你，大家都相处多久了还这么客气的。” “情不自禁。”幸村笑道，“嗯…所以在座的一年级们也得注意一下，包括我，等我们升到高年级之后，也得朝前辈们学习，无论是网球水平还是平时交流，都注意保持一种谦逊和宽容的态度。别和青学的人一样把后辈当球童使唤。挺low的。” “是！”特别大声的回应。 日常的周训练总结总是花费很久的时间，今天的会持续地异常久。等落日的余晖张扬地在大家身上游走，幸村突然意识到了，看一眼表，往前翻手账，语速加快。 “咳。最后一件事情，之前我们每组都有注意记录训练的数据，这个是准正选柳在处理。他的分析实在是为大家训练的内容改进和效率提高帮了不少忙，在这里提一下。” “柳君发现大家在经历一段时间的高效训练后，会进入疲惫期，训练的效率下降到大概60%-70%的样子。我想了想，这样勉强地去完成刚性训练有点亏，” “所以从下周开始，我会往训练内容里加入一些室内环节，比如复盘大满贯赛事，战术讲解分析之类的。这样在提高球商的同时，机体能得到一定的缓解。”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小声地讨论起来。 幸村抬高音量，“咳，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或者柳君说。”他再看一眼表，利索地收拾本子，“时间不早了，散会！” “喔！”众人都跟闷坏了一样站起身，关窗的关窗，伸懒腰的一边打哈欠，速度快的已经开门往社办跑了。 “哎呦——好爽啊今天。” “是啊，正大光明地不用训练了。”美滋滋。 “诶，那个青学真的有人会去吗？” “会吧？不是东京的老豪强校嘛？” “那咱们运气还挺好的。嗯…”话说出口，又感觉有点怪。 丸井追上仁王拍拍他的肩，“仁王，今天幸村君点你的名了耶。” “意思是我水平还不咋地。”仁王操着怪怪的口音，面不改色，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不能这么理解，幸村君的意思明明是你很有潜力。”丸井正经道。 “漂亮话而已啦。”奈何他喜欢。 走在比较靠前的松崎纳闷地挠头，“话说，谦逊和宽容的态度，说的是我们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好？ “后辈都挺乖的好像没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宽容吧？”松本也嘀咕。 听到对话的大谷看向身边的佐佐木。 佐佐木瞅到，摆起脸，“干什么！” “你应该不包括在内。”无论谦逊还是宽容。 “哈？”佐佐木好像意识到大谷的嘲讽，怒道，“谁说不包含？上个星期二！是我让一年级先走的，自己费劲吧啦地把柱子搬到器材室。” “卧槽？”四周听到这话的所有高年级生都朝佐佐木行注目礼，一副“你竟然会做这种事”的神情。 佐佐木更怒了，抱臂生闷气，“哼！”虽然当时想的是逞能做“英雄”，但事实上他有在包容一年级呀！ 17、非正文 说明一下情况。 因为上一本是小排球同人，所以这本一开始写的时候，还留有一点小排球那时的风格。以群像为主。 我设定了几个网球部里的角色来讲故事，其中有一个角色北山，和小排球里缘下的故事很相似，作为下半章写在这一章里。 有读者反馈这是偷了缘下的故事，是不被允许的。 我觉得很羞愧，因为除了写同人和收集素材，我没意识到有这样的忌讳或者不成文规定。所以感谢他的批评指正，不然我要在无意识犯错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后续的处理本来是锁章不让看算……了，但是为了这本的整体性吧，决定写个说明公开一下。 另外有必要说明的是，经过举一反三，其他人的设定和故事没有和动漫原著的角色重复，至少我主观上是自己想出来的，或者参考了现实经历，并非其他小排球里的角色。其实一看就知道，其他故事都蛮“中式”的。 还有一个教训就是，偷懒要不得，自己写的文得自己想故事。 可能之前的处理不是很坦诚，现在以很坦诚的心态再次致歉，并承认这个错误。 至于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那都无所谓了。本来这本就无所谓什么成绩，我自己认真写好就行。 以后也会注意不再踩雷。 谢谢大家。 18、第 18 章 一天充实的训练后，众人涌向社办。幸村从门口远望球场，北山在补训，踉踉跄跄的，体力应当是到了极限，在凭着意志力坚持。 余光回转，幸村叫住柳，“柳君，你跟我过来一下。” 两人到安静的器材室。 “什么事？”柳的面容清秀，发型清爽，一看就是超会学习做题的好学生。提炼分析信息也确实是他擅长的。 “柳，你喜欢输吗？”幸村问。 柳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蹙眉思索了几秒，说：“我并不喜欢输的感觉，但输有时能暴露出我的问题，让我进步，所以我不害怕输。从客观事实看，输赢都无法避免，因此应当以尽量平和的心态去面对。” 幸村的问话，在网球部内应该属于失礼范畴，就这么问出来，看来幸村慢慢把他纳入了自己的“圈里”。柳心想。 “不管怎么讲，输必然会带来负面情绪。这个问题在一些二年级前辈身上表现得挺多的，输习惯了的，输得无所谓了的…”幸村环臂踱步，思考，“只有赢才能增加自信，总是输是不可能自信得起来的。” “对。”柳大致猜到幸村关注的问题，“只是部内的练习赛，总不能让一方放水。” “当然不能。”幸村抬头挑眉，“他们只是兴趣，对网球了解不深，所以不清楚自己的绝对实力，只会跟周围比较。” “我的想法，”幸村两步走到柳面前，态度变得果决，“选一些部员，让他们去县内交流，一些弱一点的校队。你觉得呢？” “如果、我是说他们在部内经常输的话，可能对外比赛的表现会出意外。”柳含蓄道。 “这种友谊赛不至于丢脸。”幸村无所谓地摆手，“越难，我越想让他们克服，收获会很大的。” “……”柳斟酌着开口，“幸村君，在部员身上花费这么大的精力，会不会影响自己实力的进步？”关注正选可以理解，但是普通部员的话，没必要当他们的“知心妈妈”。 幸村愣了一下，想一想，招手和柳并肩坐在长椅上。 “怎么说呢，真田也这么对我讲过。”还不只一次，明里暗里，“我反倒觉得，观察大家，获得的感悟是怎么训练都练不出来的。” “有时候我带入他们的处境想想…如果我在到处都是高手的地方，除了输还是输，什么都争取不到，天天垫底。心里一定很憋屈，也很痛苦。勤奋刻苦这个道理没错，付出不一定有收获也是现实。” “我看过月刊上有一个人评论：网球需要强大的忍耐力。他说的重点倒不在于身体素质了，而是精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压着打，拼到最后别人手里攥着赛点了，输到麻木了。这种…近似绝望的心情。” “忍耐。”幸村咀嚼着这个词，“…某种程度上，我对前辈们是怀有敬意的。他们对这样的处境有不同的对待方式，我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我想帮他们找到走出去的办法，说不定，他们走过的路，我以后也会趟一遍。” “……”此时的柳还不是很能理解。 “先看看效果吧。协调让和山监督去，主要是挑学校，需要你帮忙。”幸村默认此事已定，带柳出门，迎面撞见大谷。 大谷在门口看一眼幸村，一声不吭，指指手里的表。 “哦，谈着忘了。”幸村画个圆，递给大谷，大谷心满意足地跑了。 柳的行事很快，本来按网球部的惯例，每半个月的周日跟高中部、大学部进行练习赛，每个月对外进行一次友谊赛。这些只有正选的份。 “大谷、北山、岩佐、仁王、平川……”幸村的突然点名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被点到的要么是吊车尾，要么是网球菜鸟也经常输。这让他们心里直打鼓。 不会是要魔鬼训练吧？ “你们组队今天和雉平中学打一场校外友谊赛，他们稍后到校。”幸村抛出了炸弹，让所有人震惊得晕头转向。 松崎：“不是，刚说了正选离校打比赛，怎么又冒出二队了。” 福永：“他们几个能行吗？” 真田：“我觉得不合适。” “安静。” …… 人群立即静下来，不敢发出声音。 “我的安排，谁不同意？”幸村抱臂发问，扫视部员们。 “……”或好奇或诧异，但反对幸村倒不至于。 “就这么定了，好好比。”幸村转头朝和山点点头。和山带正选们出校比赛，福永当临时队长，幸村留下指导部员们训练。 就这样，一群从来没成为校队正选，更从未体验过校外友谊赛的常败者们，一脸懵逼地待在球场边。 “那个，我们、我们要不要选一个队长？”平川弱弱地问。 岩佐嗤笑反问：“你觉得我们七个人里有靠谱的吗？” 被回怼的平川缩了回去，闭上嘴。 “雉平中学是哪个？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大谷嘟囔。 “阿嚏！”学生头的男孩吸吸鼻子，回头看挤在公交车过道里的小伙伴们。 听到监督说那个神奈川的巨头立海大附中想和他们打一场友谊赛，大家都很吃惊，紧接着便是担忧和疑惑——他们这么弱跟立海比赛不是输惨了？所以立海为什么要突然跟他们打友谊赛？ 无论怎样，他们还是积极地来了。他们网球部无论在学校还是县内都毫无存在感，没有教练只有被分配来的监督，学校里没有网球场，只能对着墙练习或者去外面的街头球场占位置。 这样的队伍，正式比赛里年年一轮游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不管立海怀着怎样的想法，是不是想…羞辱他们，有在正式网球场比赛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公交车在海滨缓缓停靠，关门驶走。七人面面相觑。 “我们、走吗？” 队长诸深吸一口海边的空气，“走。” 在校门口等他们的是锦，友好地打过招呼后，带这一行人走向球场。 怀着忐忑的心情，诸小心地打听消息，“我听说，贵部的部长是一年级？” “是的，幸村君。”锦点头应道。 “请问为什么会和我们打友谊赛呢？”提到最困惑的问题，大家都竖起耳朵。 “这是幸村部长的打算，你可以去问他。”锦言简意赅。 立海对网球部的投入比他们雉平好了太多，三片网球场，独立的社办和器材室，球场上有序训练的部员，让第一次来到立海的少年们无比歆羡。 “幸村君。”锦和幸村交代完，跑去做部活。幸村看向雉平中学七人时，他们也在打量幸村，和他身后一排部员。 没有被蔑视的感觉让诸心里松了口气，可是他又看到那排眼生的部员，显然不是县大赛时看见的立海正选。 心里不知是轻松还是憋闷。果然，不会是那么厉害的正选和他们比赛。 “你好，我是幸村精市。”幸村和诸握手。 “我是诸明也。”面对幸村，诸心里有点发虚，他自认不是个网球好手。 “不用紧张。”幸村的音量不高不低，诸后面的队员们正好听得见，“就当做一场技术交流赛，不用担心什么校对校的输赢，发挥到最好就可以了。” “啊…是。”诸应道。 “废话不多说，”幸村转身，“第一场开始吧。”说罢，他走向裁判椅。 见比赛立即开始，大谷这边紧张起来。 “怎么办？谁先上？”北山不想第一个上，压力太大。 七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主意。 “那我就先上咯。”仁王揣兜上前一步，“我选单打，先过去了。” 立海那边来通知先上了单打选手，雉平的小队员们也紧张起来。 “好随意啊。”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好对付？”新加入的一年生自卑地想。 虽然幸村说不用在乎输赢，雉平的小选手有自己的心思。万一他们能赢呢？ “我去吧。”三年级的南鼓起勇气，“就算我输了，你们也要加油！” 两边选手上场。 “一局定胜负，有抢七。”幸村宣布，不露声色地观察两方队伍。 仁王先上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状况在七人里是最好的。缺乏底子、经验，但在部里能赢。 比赛平平淡淡地开始，在其它场地训练的部员们虽然好奇，却暂时不敢分心围观。 [1-0]仁王保发。 雉平的选手基础的挥拍是标准的，但稍显僵硬，应该是缺乏指导的教练，以及科学的分类分层训练方法。 他们在网球场上的表现，对整个场地的距离感、防守范围的把控比较陌生。缺少相当的比赛经验啊。 如果真田在这儿，大概会不屑一顾吧。幸村想。 [5-0]南垂头丧气地下场，再没有刚开始的那点微薄的自信。 “没关系，南，你已经打得很好了！”诸用力拍南的肩，希望借此传递他的鼓励，“至少我们得了好几分呢，已经很不错了。县大赛上别的校队对上立海，可有一分都没得的人哦。” “…说的也是！”南握拳，“我努力再得一分。” “嗯嗯！”大家都鼓起了一点勇气。 五分后，比赛结束，仁王[6-0]获胜。 “谢谢！”南像是卸下所有的压力，轻松地道谢。 仁王应了一声。回到队里。他的胜利似乎给了这群常败者们很多信心。让他们知道雉平其实水平不高。 “我上了。”北山怕越到后面遇到的对手越强，因此想早点上场。他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一定能赢，一定能赢。 对南的失败，诸其实在心里有点失落。他也明白雉平很弱、很菜。为了心中隐隐的自尊和雉平男网部的尊严，他决定上场。 “比赛开始。” 诸发了一球试探，北山的处理并不锋利。 三分钟内，观众们看到了慢悠悠高弧度来回的“菜鸡互啄”。 [这个人好像不强。]诸想。 [这个人比上一个强。]北山有点虚。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里渐渐绷紧。他开始打得很保守，因为之前的失误让他给对面送了两分。 [30:40] [deuce] [诸占先] [deuce] [0-1]诸保发。 “诶？” “队长有一局了！” “噢噢！” 雉平的队员们跟过年了一样欢欣鼓舞，激动得压不住声音。 “我们竟然还能赢一局！”还是县里最牛批的立海！ 立海这边有些不快。保发而已，怎么跟比赛赢了一样？搞得他们好紧张啊！ [有希望！]诸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野心。[如果能再赢一局的话…如果…] [1-1] [1-2] 两边各自保发。但分数上是诸领先。 赢得的这两局给了雉平队员们无限希冀。他们就算在街头球场也会常常输给高中生或者网球爱好者们，不得不悻悻而归。这样的优势，今年还没遇见过。 “队长再得一分！”不知是谁喊出了声。 “再来一分！再来一分！”如果能得到一分，他们就对下一分有了期盼。 北山是感到紧张，这份紧张让他保守到不想出一点差错，几乎像是给诸喂球。 但是诸的基础不足以支持他把握每一个可以拍板定胜负的机会，他出了很多失误。他的球速也对北山没有威胁。立海平日里的步伐训练是有效果的，每一球北山都可以老老实实到位了，站稳了打。 一时间谁都无法占到大优势。 [2-2] [2-3] [3-3] [3-4] 雉平队员们应援里的底气越来越足。仿佛他们的声音笼罩了比赛场。本就紧张的北山，此时的忍受力似乎到了极限。 他忽然腾起一丝气恼。 我不被支持，我不受期待。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是立海大附中网球部这个常胜队伍的一员！ 不是谁都能打败我的！我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这几局下来北山知道保守着打引对手失误更好，但他心里更有分寸，不会因为怕输而发虚了。 [5-4]稳下来的北山没给诸更多的机会，直到比赛结束。 “[6-4]，立海北山胜。”幸村提醒，“行礼。” “谢谢。”诸比得很愉快，倒也没什么不服气。 北山此时却有些恍惚，他赢了，结结实实地赢了一场比赛。这种感觉…又开心又酸楚。他还能赢得更多吗？ …… 正选们回来的时候，交流赛还在继续。临时凑成的双打更危险，大谷和平川两人没什么契合度，被雉平的双打教训了一通。 “怎么这么打？”水原忍不住拉着藤野去指点俩后辈。好险在抢七抓住机会，雉平的双打过于紧张和激动了，没稳住心态，送出好几分。 [5-0]立海与雉平的交流赛结果，在所有人的预期之中。 “多谢指教。”诸与跳下教练椅的幸村握手，有些感慨，“谢谢你们跟我们约比赛。” 幸村淡笑，却不得意，“我本来都做好被你们讨厌的准备了。” “嗯？为什么？”诸惊讶。 幸村看向聚在一起谈话的七人，“我不和你说谎，他们是部里最差的几个，和你们打成这个比分，不会觉得恼怒或者生气吗？” 诸沉默，随即释然，“不会。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输给别人，初中生、高中生、秃顶的大叔、社区的同好会。在那个鱼龙混杂的街头球场，他们只是网球打得菜的学生，自信早已被蹉跎殆尽，余留自卑和谦恭。 “我倒希望你们生气。”幸村或许察觉到诸的想法和情绪，“不应该有任何一个打网球的人甘于失败。” 这句话是常胜者才能产生的豪情和劝勉。内里的涵义，诸一时想不透，可深藏心底的委屈和沮丧，此时却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他一时哽咽。 “嗯……”也许，以后会好一点，更强一点。 让锦送走雉平的学生们，幸村走到大谷他们那儿。此时的大谷等人已经敛起赢球的喜悦。他们等着，幸村大概会说这些对手水平太差，赢了没什么好得意的。 “今天大家都赢了，有达到我预期的目的。”幸村眼神示意一旁的丸井等人离开。 七人独独站在那，安静听幸村的话。 “这场交流赛，我不是为了输赢。也不是说让你们和这样的对手比赛是看低大家，觉得你们就只能在这条水平线上打打而已。” “你们在部里都是经常输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你们输了很多很多比赛。像刚刚的雉平队长说的，已经输习惯了。” “我不想大家陷在这样的状态里。跟水平较低的选手比赛，是想你们能回忆起、感受到赢球的心情。自己走向胜利的状态，胜利之后的感觉。把它们保留起来。” “当以后再怎么输，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回想当初胜利的心情。用这样的方式，调整情绪，让自己重新拥有胜利的信心，想要去赢。因为打网球，觉得自己会赢的人不一定能赢，但觉得自己会输的人，一定会输。” “这样的机会，以后不再有了。希望大家可以细细回味。” 不知心里是感激还是豁然，在沉思中，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部长。他的每一个言行，都诠释着——他从未放弃他们，这些部里的“loser”。 至少此时，他们心里都叫嚣着，要用无尽的热诚予以回应！ 仁王被单独留了下来。他下意识站直。 “对网球有什么想法吗？”幸村问。不同于真田，他觉得仁王潜力巨大。入门晚经验少是现实，但仁王有很多普通选手没有的优点——善于观察、思考迅速、有想象力。 这些使得就算仁王基础再怎么糙，比赛也能赢一些人。 仁王想了想，悠悠道：“想做正选。” “我觉得有希望。”幸村肯定，“不过得慢慢来。大家都在进步，怎么追上要好好考虑。” “嗯……”仁王偷瞥一眼幸村，幸村是认真的，对他这个才入门大半年的新手。或许幸村看出了什么他现在理解不了的东西。 “我感觉你对我很有信心？” 幸村读到仁王话里的疑问，他反问：“现在常常输练习赛，有什么感觉？” 仁王仰起头，呼气，“嗯——这是正常的，我比大家少了好几年呢。” “你知道自己的定位，知道该怎么做，就比大部分人强。”幸村抱臂站到仁王身边，“有种找到同类人的感觉…我以前也被人看不起的。” “是吗？”仁王不太信。 “刚开始打网球的时候，比起别人，太小只了。”幸村回忆，“那时候天天在琢磨怎么赢这些大块头。”和仁王差不多，他刚开始也取巧整活，慢慢的，琢磨出自己该具备什么，该用怎样的风格。 “那时候大家被气得都不想跟我比赛。”幸村笑道，“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在意输赢的性格，却意外地不会因为经常失误或者输而着急。”或许就因为这份清晰的自知之明吧。说说简单，很少有人具备。 “之后有什么目标？” “双打。”被幸村指点后，仁王有了比较清晰的想法，“还有，想模仿一些巨星的打法战术。” 幸村鼓几下掌，“漂亮。” 跟幸村和真田在岔路分开，仁王慢悠悠往家走。他跟其他六个人不一样，赢的滋味还是偶尔尝到的，不过今天的比赛确实给了他更多的感悟。 对于幸村的话。 幸村对他们详细的解释，重点只在于一句：调整自己。他这次行动是为了给予常败者胜利的“微光”，是想让他们学会在失败中振作自己。 对于心态的控制和调节，幸村关注这点比身体素质训练还多。也就是说，至少在幸村的理解里，这点对于网球，非常重要。 仁王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他会强起来的。 19、第 19 章 时间向全国大赛逼近，各县和地区的初中网球比赛视频也慢慢在网上流出，这给了参赛学校了解对手的机会。像以前网络不发达的时候，交际圈不大的校队去全国比赛，只能两眼一抹黑。 同时，随着u15全国大赛个人赛的开展，一些不参加团体赛或是被团体水平拖后腿的网球好手也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立海大附中校队里只有毛利对个人赛比较积极，但今年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毛利受伤了？”幸村心头一跳，语气严肃几分，“怎么回事？” “比赛的时候太冲，右膝韧带拉伤。”福山也觉得难办，万幸现在还没上报参赛名单。 “这肯定不能打比赛了。”幸村想想，立即做了决定，“a球场空出来，通知佐佐木和柳过来比赛。” “好的。” 之前设置的准正选果然派上用场，按幸村宣布的，单打准正选柳和佐佐木之间比赛决出正选代替毛利。这事儿大家以前都没遇到过，因此都很好奇，眼看部员们没法专心训练下去，幸村同意了众人观赛。 所有人围在a球场四周。 “边线两米，底线三米内不许站人。”幸村登上裁判椅，吹哨，“嘟嘟——礼仪做一下。” 因为是部训中途叫停，幸村就略过了赛前热身。 佐佐木显得紧张又跃跃欲试，柳相比之下冷静许多，他对正选名额的期待似乎没有佐佐木那么重。 “前辈请指教。” “我会实打实地赢了你。”佐佐木握住拍喉的手紧了紧。正选，他离这个目标只有一步。 两人回到底线各自准备。 幸村左右看看，“一盘定胜负，有抢七。另外，福永前辈、真田，这边司线；藤野前辈、水原前辈，那边司线。” “这么正式？”丸井咋舌。 一旁的锦听了，笑着对丸井说：“以佐佐木的性子，是有可能在线裁上较真的哦，万一出现有争议的情况，幸村部长可就难做了。” 像佐佐木，一冲动说出幸村袒护一年级这种话不是不可能。 不管底下议论着什么，幸村的态度十分认真。 “ready?” “py.” 柳先发，他在发球方面较为一般，速度不大，以控制为准。 外角，佐佐木瞬间接发，正手斜线。柳对拉斜线，佐佐木变直线向反手位。 可见最基础的底线战术，佐佐木掌握的很熟练。虽然柳似乎有预判到他的变线，也只足够支持他反手回击。 控制到位的切削，网球低低飞过网，并因为旋转在空中划过些微横向的弧线，使得落点有了几公分的差距。 佐佐木没处理好这球，幸村听出来了，没有那种击中甜点的“好音”。弧度比较大，机会球，柳上网截击，拿下这一分。 [15:0]幸村报分。 部里的大伙对网球基本处在业余的层次，大家可能会找教学视频、找教练，甚至买本网球教科书来学习，但再深层次的东西，对每种战术的研究划分、对实战的系统分析等，这些一般不会被在意，并且被称为“经验”。 就像网球爱好者只会评价巨头们正反手如何、旋转如何，球风大致是怎样的，便不会再往深处探究了。 柳是幸村以外唯一去探索更深层知识的人，他知道怎样的手感能打出大约怎样的旋转，旋转的方向、快慢会让球路发生怎样的变化，不同位置的变线角度能打出多少距离差…… 在初中这一层次，他并不畏惧对手对他反手的“挑衅”。 而他，也会让对手懂得，哪怕力量不足，控制与旋转也是通向胜利的路径。 [40:15] “[1-0]，交换场地。”幸村在裁判椅上思索。 这场比赛，他更看好柳。并非说佐佐木实力不济，拿过市级个人赛优胜的他拥有的单打经验比柳更丰富，但…可以用墨菲定律来解释。在佐佐木没能掌握某种能力之前，他对这场比赛胜利的热切反而会成为败北的因素。 输掉第一局让佐佐木有点受挫，但影响不大，凭借更熟练的正手抽击和占优的发球，佐佐木顺利保发。饶是如此，他心里不免庆幸这几个月来的脚步训练。没想到大家以前都不太重视的步伐却给了底线更多保障。 [1-1] [2-1]柳保发。 [2-2]佐佐木保发。 [3-2]柳保发。 随着比分交替，佐佐木必须对这个与他同为准正选却十分低调的后辈另眼相待。他印象里的柳，是个没事拿出笔记本不知道写什么，训练时闷声不吭的“书呆子”。那并不健壮的手臂，能击出准确而极具战术性的回球。 练习赛时尚不觉得，当情况转变为至关重要的比赛，柳在他心目中的难缠程度直线上升，他总算深刻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能轻易打败的对手。 咚。咚。 两方的水平都不差，这是场有观赏性的比赛。部员们都看得很认真。 “out！”福永举手高喊。 “gamesasaki.”幸村瞟一眼佐佐木，“[5-5]” 不错，佐佐木的表现比他预期的好，这说明平时的各种练习都发挥出了效果，确实让大家的技战术、心理有了不同程度的增强。如果佐佐木能赢的话，他足以替代毛利。 柳此时要相对轻松，他先发，且对正选还能保持平常心。但要说他无欲无求，那就错了。 [体力都有所下降，但对我的影响要比佐佐木桑强。发球局最好速战速决。]柳适当改变策略，采用发上战术，他小学时主练双打，网前技术不弱。 “gameyanagi.[6-5]” 关键局。 “呼——”佐佐木沉住气。该说是幸村时常的念叨让他们有了保持情绪的潜意识，还是二年级了，变得沉稳了呢？他对自己说：没事儿，保发就行。 佐佐木拿出球。 呼…… 咚！ “fault！”真田判外角出界。 第二发打网，过网界内。 “嘟。”幸村示意，“重发。第二球。” 还是紧张的。大家都看出来了。 总算不至于双误，柳接发上网，佐佐木短斜线穿越。 “nice！”场边稀稀拉拉响起掌声。这球能打出来不错啊。 不能太激进。这回换柳暗暗提醒自己。 两次平分后，佐佐木有惊无险地拿下这一局。 [6-6]直接进入抢七。 “柳先发。”幸村看看两个人的状态，都还可以。 [1:0] [1:1] [2:1]柳的小破发，凭借佐佐木的受迫失误。 “ou…”藤野回忆了一下，肯定柳击球出界，举手重申，“out！” “[2:2]”幸村报分。 柳手指抓了下拍面，右手叉腰往底线走，没吭声。 [3:2]柳的反手直线winner。 [柳君在抢七的球质都挺不错，有潜力。]幸村不动声色地观察和评判着。抢七时对方会不择手段地用各种他能想到的战术得分。所以虽然紧张，但不能让自己太“弱势”、保守，会很被动。 柳对局势的判断力比佐佐木好，他悄然完成底线反击型向全场型的转化。或许是找到手感了，击球也慢慢自信地向边界推移。 “out！”藤野的喊话让追不到球的佐佐木放松下来，慢慢走去捡球。 “压线了。”幸村眼中似乎在闪光，他自信没看错。 藤野想了想好像有贴线，他跑到裁判椅下。 “确定压线吗？” 幸村侧过来弯腰对藤野，“往线外落，但是有压到一点线。你看的是什么？” “嘶——我不确定。”藤野拧下巴皱着眉，“我记得是往线外面落的，但是我没看这么细。” “是出界。”佐佐木站在底线朝裁判椅喊，心里莫名掀起了波澜。他看到的落点是线外面。 幸村把另一个半场同边的福永也叫来了。 “好像有贴到一点线。”福永说道。 真的出了争议，场下也小声议论起来。 “设了司线也没看清吗？” “这要怎么算？幸村君说是in哦。佐佐木会不会发火？” “我没看清。out吧？” “不对，是in，压线了。” 丸井重重一拍仁王的背，“嘿，你看到了吗？” “in.”仁王一直看向球场，没有移动视线。 “哇你真看清了？” “是in。”仁王重复。 幸村把佐佐木和柳叫来，向他们说明，“我和福永前辈判定in，藤野前辈原判out，后不确定，跟从我和福永前辈的判定。最终判in，有意见吗？” 佐佐木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了一股恼意。 “是out啊！不是喊了out吗？” 这一分…可能会影响整场比赛的胜负，他心知肚明。他更愿意去听信最初的那声对自己有利的高喊，坚持它，维护它。 “是in，这球我看得很清楚。”幸村定定看向佐佐木，仿佛要把他的灵魂看透，“你在中区可能存在视角斜偏。” “但是、” “佐佐木桑。”幸村坐正，又转回头看他，须臾，柔声道，“不要被这个意外干扰或者影响了，比赛还在继续。赶紧找回抢七的状态。” 出现这种司线争议真的很搞运动员心态，因此尽管超出裁判职责界限，幸村善意地提醒了佐佐木。 佐佐木的争辩与不满停滞在嘴里，他愣愣地仰着头看向坐在高处的幸村，低头，发泄似的挥舞了下拍，转身回场。 人员各自散开，幸村高声道：“in.[4:2]” “还真是。”丸井嘟囔。 比赛继续，可佐佐木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劲。好似开始雪崩的山，又像闷在小密封瓶里的剧烈化学反应。他的心里在不住地翻涌，发闷，仿佛之前遇到的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在此时被翻了出来。 不能这样，这样下去要完了！他知道！ 他应该把它们发泄出去，他好想摔拍，可是不行。 [5:2] [6:2] 短短的一分钟，怎么来得及调整！ [7:2] “比赛结束，[7-6]柳胜。”幸村遗憾地看向似乎站在底线发愣的佐佐木。 可惜，最后没撑住。如果没有这次司线……不，没有如果。 咔嚓。 众人看向佐佐木，他把球拍往长椅的方向轻轻一扔，静静地往社办走去。 藤野走过来和幸村握手，一边往佐佐木看去，“这下…” “赛后礼仪不做了吗？”福永也过来握手。 “随他吧。”幸村走下高椅，心情并不轻松“让他自己伤心一会儿。” “祝贺柳君。” “谢谢。”柳淡淡地点头。 “全国大赛正选名单已确定，赶紧上报吧。” 20、第 20 章 借着关东大赛优胜的顺风，立海大附中再一次来到全国的舞台。这是福永第二次来东京主赛场，作为二年级正选首次出赛。 “好大——”福永手抵在额头眺望，铁网围绕的网球场在绿荫里若隐若现，再远望，是在树冠中唯一突出的中央球馆。 “去年，我们被关西优胜牧之藤击败在八强。今年可不能这么早回神奈川啊。”三年级部长面对赛场也挺感慨，“赢了关东那么多豪强，连续十多年的优胜，全国大赛表现不佳未免太逊了。” “放心吧前辈。”福永拍拍胸脯，“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会赢的！” 习惯怼福永的藤野此时也坚定地点头，“我们是很强的队伍。” 八月份各个项目的体育赛事挤在一起，即使学校里有吹奏团队，也不会来给网球部应援，是以立海跟着男网部组建了十数年的后援团在二十八支校队里，也可称得上隆重。 八强胜利后，部长松了口气，“今年有幸运成分，我们和牧之藤分在不同半区。” 虽然有种畏惧牧之藤的感觉，大家都不吱声。这时候拥有四名4.5以上选手的牧之藤在全国是绝对的强者，作风也十足强势。 实力不强，腰杆就挺不直。 不过在对上牧之藤之前，他们在四强遇到了棘手的敌人——名古屋星德。 “好多外国人。”几人的视线不住往对面瞥，“一、二…四名。” “留学生吧？好高。” “啧……” 比赛中，福永和藤野两人没有对上留学生，可当他们看到最后的比分时，心中获胜的喜悦便荡然无存。[2-3]，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样让福永认识到这是一场团体赛！ 我们真的天生赢不了他们吗？哪怕留学生们展示出了自己不俗的水准，福永仍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看着垂头不语的前辈们，这一刻的不甘与敬畏愈发深刻。 这就是我们现在要努力征服的地方，全国大赛。我们还不够强大，强到能在这片土地上把自己当做主人的地步。 又一年夏天，是福永第三次来到全国大赛球场。回想起去年抱憾而归，他不禁感慨，“去年我们在四强败给名古屋星德，这次的目标是决赛。已经卫冕十几年关东优胜了，全国大赛表现太差会被嘲笑的。” “差不了。”幸村自然应道，“除了优胜，没有其它目标。” 福永一时语塞，接着笑了，“哈哈哈。不愧是幸村部长。” “可是要是遇到很强的对手呢？我们……也不一定必赢吧？”松崎不是那么有底气。虽说立海在关东称王称霸，这几年在全国一次都没优胜过，全国赛的对手可想而知和关东不是一个层面的。 “对自己的水平有个准确定位，不能自满也别太自卑了。”幸村瞥一眼松崎，“你不信自己至少相信我吧？” 福永吹了声口哨，“可靠max。”简直狂到没边。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小部长时不时的狂傲。 中央球馆里音乐奏响，校队开始入场，也意味着属于初中网球小选手们的，事关团队荣誉与尊严的大战即将爆发。 全国团体赛持续四天，第一天第一轮，第二天进行二、三轮比赛，第三天开始在中央球馆里举行半决赛，第四天决赛。另外决赛会在电视上进行直播和解说，算是网协对初中网球为数不多的好待遇了。 作为关东优胜的立海今年也身为第二种子队在第一轮轮空。他们去观看北海道羚原中学与九州狮子乐中的比赛——其中将产生他们下一轮对手。 “怎么看都是狮子乐中比较厉害吧？至少我听说过。”佐佐木咂嘴，“北海道的网球一向很拉。” “网球能力和地域没有直接联系，”幸村反驳，“我倒觉得羚原不简单。” “为什么呀？”丸井问。 幸村指指球场，仿佛答案即将揭晓。 狮子乐中今年吸收了两名一年级，同样也有魄力让他们成为正选，虽然是双打。 在九州无限风光宛若超级新星的他们，却在全国首秀中莫名被压住了气焰。 染了一头金发的橘在后场发力抽击，这是他战胜无数同龄人的杀手锏，时速120往上的暴力平击正手，几乎笔直的球路和零旋转，只有他这样身材高大的选手才能在初中打出准职业的优良球质，至少今天之前，没人能和状态全盛的他正面刚赢正手。 这个“杀手锏”的唯一缺点是球路贫乏，只有笔直的直线和40度左右的斜线。 然而以前每每用出就能获得制胜分的杀招，今天不灵了，被稳稳站位回击不止一次。尽管对手的回球球质不怎么样，橘仍有种挫败感。 怎么跑的？为什么能回击？ 这个疑问在橘心里徘徊，也是他的队友千岁关注的东西。 对面太能跑了。无论他感觉可以得分的精准落点，还是橘的暴力正手球，在长达11米的底线竟然都可以被截住。 拥有不同的制胜武器，两人心里却同时感到无所适从。 这场比赛该怎么打？ 看见狮子乐中渐渐处于劣势，立海队员中也议论起赛况。 “羚原中的也太能跑了。” “刚那球我还以为没了，他竟然能接到，虽然还是出界。” “所以羚原中为什么能跑，想到了吗？”幸村问。 “无非那么几个因素吧？”福永数指头，“判断、反应、爆发速度、步伐。” 讨论起这个，众人才齐齐回望赛场，视线移到羚原中的雪森和加藤身上仔细观察。 “看这个。”幸村指向准备接发的雪森，“小碎步，我上周刚讲过。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步伐可以大致分为交叉步、并步、小碎步、分腿垫步，分别在跑动与击球不同过程中进行。 “他们接发的时候用了小碎步，因为比分腿垫步的踏脚时间短，他们可以更快地启动去到落点。” “还有，他们在跑动中的小碎步运用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简洁、时间短，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从交叉步过渡到并步，再过渡到小碎步，因此他们虽然在比赛中运用小碎步技巧比较多，体力消耗却可以比较少，跑得还快又不会失去平衡。他们对步伐的运用甚至比我们一些正选要好。” 幸村转头看看自家队友们，众人被盯得难免心虚，他们之前都盯着狮子乐中球质舒爽的正反手看呢，压根没关注过羚原中的回击。 狮子乐中的新人选手明显没遇到过这么黏的对手，他们的长处又恰好是底线进攻，没打出自己的状态和感觉，直至体力先一步见底。 于是属于他们的首秀就这样草草收场，以单盘整整15个非受迫失误。 “太逊喽——”狮子乐中的部员们对下场的两人大嘘，明明是打败一众高年级赢来正选位子的新人，却没给他们开个好头。以前心怀不甘与嫉妒的败者们总算可以公开嘲讽了。 教练对双打一指导了一会儿，情况便好很多，狮子乐中[6-4]扳回一盘。 单打三羚原抢七胜出，单打二狮子乐中硬是用暴力正手轰出一个[6-2]，迅速结束比赛。 比赛进入决胜盘，双方部长踏上球场，狮子乐中赤原vs羚原中武藏。他们分别代表了自家校队球风的最高水准，盾与矛的较量，在这里要分出一次胜负。 21、第 21 章 四月开学季，在繁华的南部都市圈绽满樱花时，北海道还处于银装素裹中。室外积雪的厚度已经比寒冬减了不少，却还是让人们贪恋于温暖的家。 “今年没有新生来我们网球部。”三年级了也没突破一米七的娃娃头副部长和部长武藏把桌椅搬回教室，一边沮丧地说着。 不知道哪个大嘴巴，在新生中流传进网球部要天天跑三千米的消息，虽然这是真的…但绝对不会有新生听到这个会想进网球部！喜欢跑他们干嘛不去田径部呢？ “哎。” 北海道的网球没什么发展，这里冰雪项目反而更受欢迎。他们社团没有教练和场地，现在甚至要没有部员了。 “没关系。”武藏并不显得失落，还拍拍雪森的肩安慰他，“虽然二年级退部了只剩两个，也没有新生，但我们还有七个人啊，还能去报名比赛呢。这么一想是不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有被安慰到。雪森垂下眼眸。他觉得武藏有点阿q精神。 社团没教练，他说大家训练更自由，不会被训斥打骂；没场地，他就带大家去街头球场占地方。因为在北海道网球太冷门了，连街头球场都无人问津。大家每每觉得网球部在学校备受冷遇，武藏都会拿这个理由安慰大家。 他们可是天天在街头“包场”呢！ “别想那么多啦。”武藏打开门，活动了一下，“抓紧时间，跑到街头球场还得十几分钟。再晚点今天都没空训练了。” 羚原中的网球部成立时间不长，八年，到现在社团人数没有突破过二十个。建立网球部的学生有点传奇色彩，他去请到了一位在附近养老的网球教练。于是他们在道内成绩不错，学校肯定了他们，但也没为他们建设网球场。 他们原本依靠体能和对墙练习，直到前年，老教练去世，这对网球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再没人能单凭对墙练习的姿势明了球路和球质到底怎么样，队员需要如何改进，也没人再可以为后来的新人传授丰富的对战经验。 在道大赛准决赛落败后，前辈们退部了，还是一年级的他们只记得那落寞的背影。去年他们在第三轮卷铺盖回家，三年级前辈们眼里失落到绝望的眼神怎么也忘不了。 一颗大树从茁壮成长到崩折，也许只在顷刻间。 武藏成为部长时，陆陆续续一小半的队员们都退了，他们不是不热爱，只是，在这儿看不见希望，不如去俱乐部。 余下的，仍在仅有数年的社团底蕴中坚持。老教练一直强调步伐最重要，他们认真练。以前惯于长跑的规矩，伴着前辈们流传下来的故事——那位部长能打动老教练，是因为他天天在老人门口跑步，不答应就不放弃。他们继承了。以及早就坑坑洼洼的墙面，按武藏的说法，还有利于他们的反应训练呢。 但这样练终究不是办法，十月底的时候，武藏总算在离学校两公里的地方找到一片公共网球场地。大家可以去那儿练习对打。 呼着白白的热气，身子被一件件叠加的冬衣束缚，双腿在积雪中拖出一条湿冷的路，四个月降雪的冬季，就这么难熬地，在记忆中又似乎是眨眼间过去。 “我知道为什么这儿一个人都没有了，大冬天的谁来露天球场啊。”队员仿佛领悟了真相，又似乎是在抱怨。 “呼、呼…”白气在空中消散。 春天到了。 “嗯。”雪森背起网球包。正要出门，本应该早早到球场的队员们出现在门口。 “你们没先去吗？”武藏诧异。 “我…”为首的加藤回头看了看大家，才转向武藏，“武藏，要不…我们不去了？” …… “什么意思？”武藏让出门口让大家进来。 “就是、感觉太累了。” “嗯…我们坚持不住了，武藏。” 其实他们都想退部，但没人说得出口，仿佛这一声将使他们热爱的心瞬间冻结。 雪森低下头，感到难过，又莫名地释然。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想早早“结束”吧？ 社办里，安静地像置身于放眼空旷的雪山之间，冷得仿佛要把血液和心脏冻住。每个人都这样觉得，明明已经度过了严冬，应该很抗冻才是。 “嗯。”武藏垂着头去拿网球包，走到门口，回头朝大家扬起笑脸，“休息休息也挺好的，劳逸结合，以后更…”下巴轻轻颤抖，他没憋住压抑地呜咽了下。 眼泪马上要涌出来了，武藏干脆止住话回过头，“那我过去了。” 脚步声远去，门外的路上出现武藏慢跑的身影。以前每天都是这样，他跑在最前头，要是路上的积雪还没被扫掉，他就能先踩矮几公分，或者踩实了，一边喊，“小心点路滑！” 雪森走了几步到门口，“球场要两个人才能练习，武藏一个人去，不是白跑了？”仿佛这样能说服自己，雪森在门口闪过，哐哐哐，再看见他，已经是在远处。 武藏让他们心疼，雪森的行动仿佛在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怎么可以抛弃！走！走！快跟上！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加藤冲出门，仿佛这声呐喊能向自己解释一时的冲动。 “啊啊啊啊！”其余队员们也嚎着跑了出来。寒冷的空气吸走脸上眼泪的余热，留下几处痕渍为少年们留念。 他们在街边跑过，像武藏以前安慰的一样——跑起来，身上就热啦！ 血热了，心也热腾腾的。 没有人能预料到羚原中会走到这一步，全国大赛。又或许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大赛。 “双方行礼！” “完全没听说过你。”赤原手上用劲，似乎想以此向武藏施加压力。 “现在不是知道了。”武藏笑起来，“说不定我以后会很有名哦。” “……切。”赤原抽回手，转身走向后场。 “一盘定胜负。比赛开始！狮子乐中赤原先发！” [给这家伙点颜色看看。]赤原捏紧网球。 咚！ 武藏挡回球，看上去比较轻松。 “哎呦，有高手。”福永坐正。幸村眼睛一亮。 看完四球后，幸村直接做出判断，“羚原这边赢面大。” “为什么？”毛利又惊又奇。 “你们不觉得，他有点那个巨头的影子吗？” “谁、哦！”福永拳头击掌心，“纳达尔！” “跑动是他的优势，这样采取底线防守，等对方出现失误的打法是最适合的。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纳达尔在防守之外的武器，”幸村顿了顿。 “上旋。”毛利也清楚。 “纳达尔全胜时期，六百转速、一百加时速的上旋球，可以直接弹起到一米九选手的肩部位置，在这个高度，就算是职业选手也很难发力打出高质球。”打不出高质球，就意味着无法压迫对手出现失误，反过来也就是对手的机会。 选手最舒适也最好发力的击球点是腰部或以下。像武藏场上的上旋转速，可以弹到约一米八的赤原胸口位置，令他分外难受。尤其是反手，他的处理失误率直接突破80%。 好的跑动意味着充分的发力和刷球，即速度和转速，这又使对手难以打出高质球，这是个恶性循环。看似普通，真要站在武藏的对面，就能明白有多恐怖了。 “那这个没应对办法吗？” “跳起来击球呗，叫那个啥？凌空抽击。”福永大致做出姿势，“或者把自己的击球时机从习惯往前推一点。” 比如假如从球弹起0.5秒是习惯的击球时机，也是正常情况下应该达到舒适击球高度的时机，应对转速较高的上旋，需要在0.3秒时就击到球，这还需要判断变化后的击球点。稍微偏差就可能挥空拍。 “还有一个办法，”幸村看着球场，“也是对付羚原中的最佳战术。” “什么？” “上网。” “[6:2]，比赛结束。羚原中学[3-2]获胜！”狮子乐中爆冷首轮出局。 “耶！” 羚原中的队员们欢呼着迎接武藏，武藏也笑着展开双臂拥抱他的队友们，“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放松啦！” 现实永远这么充满戏剧性。没得到一点情报的羚原中对下一场比赛提高了信心，而观众之中已经有不少人清楚，他们大概率将面临一场失败。 亦或是惨败。 “听好了。”幸村晃晃手里的战术板扫视队员们，“下一场比赛对战羚原中，双打一、二不变，单打三柳，单打二福永，单打一我。全部，积极上网。双打尽量多双人网前封死给压力。他们所有人的网前，都不如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明白吗？” “是！” “我们底线未必比不过他们。”真田说。 “明天第二、三轮比赛全部比完，如果在上午就花费更多的体力和他们拼底线，你有把握下午是百分百的状态吗？” “我…”真田正要回答。 “你有吗？”幸村盯着真田，质问。 “……”真田冷静下来。确实，他虽然有决心，但没这个把握。 “回去后都思考一下，给自己做点比赛的心理预想。以上！” 第二天，不少人都来到立海的比赛场地，或观看，或审视。一支爆冷踢开狮子乐中的黑马，和全国级豪强队。 观众没想到的是，羚原中竟毫无还手之力。 [6-3] [6-0] 眼看队友一次又一次被对手上网封杀，武藏的手越攥越紧。他忽然看向左侧，与自己同样坐在教练席的选手。他们的衣服武藏昨天比赛前就注意到。 一天之内发现弱点，制定克制他们的打法，不仅需要教练的洞察力，也得队员实际有这个网前实力才行。 遗憾的是，他的伙伴们没有掌握穿越这项技术。 全国大赛，无论个人赛还是团体赛，都不简单啊…… [6-1] 羚原中[0-3]迅速落败。七人聚在场边，什么也没说地离开，给下一场的队员腾出位子。 咔哒咔哒。加藤取出饮料抱在怀里，跑回来给大家分。 七人蹲在道旁，脚跟抵着路沿。 其实早都想到这个结局了，连他们这个水平都能连续赢的话，全国赛也太水了。 只是可惜了武藏。 “没啥遗憾的了。” “我还有，我真的很好奇那位建立了网球部的前辈是怎么打动老教练的。” 这仍然是一个春天的故事。 堀井成功了，他终于踊跃招进最后一个人。七人的网球部正式成立。尽管还有许多难题。 场地？一面墙也能练练。经费，拉下脸求老师。教练…… 自诩没什么能难住他的堀井没打算放弃，他从一个同学那儿了解到，他家隔壁住着一个老头，听说以前是打网球的职业选手，几十年前。 于是当松冈在前院晒太阳时，看到一个陌生少年毫不拘谨地趴在他围墙上，还招手，“嘿！嘿，老爷爷，您愿意给我们网球部当教练吗？” 松冈、松冈直接回屋，啪一下关上门。 “是这儿啊。”屋外传来隐约的疑惑。静了几分钟，屋外又传来喊声，“老爷爷，我们部虽然才建立，但是大家都喜欢网球的，就是水平不够。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松冈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拄着拐杖沉默。 陌生小子成了这里的常客，他总是在傍晚的时候到松冈家门外晃悠，从街这头跑到那头，再折回来，如果松冈看他，他总会眨着噗灵噗灵的眼睛渴求地回看松冈。 松冈动动嘴，低下头视而不见。 前几天还能硬硬心肠，到了六月，天气渐渐变得炎热。 那孩子在门外跑，松冈从窗缝里看着，身影一次次一晃而过。 “唉……”松冈叹了口气，开门把堀井叫进屋里，倒了碗酸梅汤。 “谢谢爷爷！爷爷真好！”堀井小嘴抹了蜜似的。 松冈坐在他对面，“我问你，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唔…因为教练真的很重要啊。”堀井嘟嘴，“我们真的需要教练。”所以无论多久，要做到打动老爷爷的那一天。 松冈没有对回答做出评价，他思索了几秒，又问：“练网球，一个人就够了。你为什么要建立社团？” “……”堀井的表情慢慢消失，变得淡漠，他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 “我怕。” …… 松冈的目光不知投向哪里。他似乎回想起什么，眼里的平静化为落寞。 网球就是要忍受寂寞的。尤其是，在职业底层挣扎的，挣扎于梦想和落魄的现实。无人理解，全是对手。十几年职业生涯，在网坛一滴水花都不会留下。 他站起身，轻轻说：“走吧。” “我们怎么能知道？都过去十来年了。” 雪森喝下一口可乐，就着嘴里的刺激问武藏，“我们回去之后，大家一退部，社团就解散了。你……” 气氛安静下来。大家都陷入沉默。 “我…”武藏低头须臾，又抬起头朝大家笑，“我会继续往前走的。没有大家，也可以……我、会一直记得…的。”武藏哽咽了，实在说不出话，又低下头。 大家没有因为输掉比赛而伤心，现在反而都泣不成声。 “我们…都想谢谢你，武藏。”很喜欢网球。这个夏天，很开心。 22、第 22 章 下午八强赛的比赛对手是东北地区优胜，奥谷中。因为他们的比赛时间和立海重合，没法现场观察。中午匆匆看了一遍，幸村定下出赛顺序。 d2：松本、松崎 d1：藤野、水原 s3：真田 s2：福永 s1：幸村 据福永说，奥古中这几年两次碰上立海，都输了。今年又遇到，立海无疑问处于心理优势。 奥古中没有玩田忌赛马这出，他们队员的实力也有点参差。双打二被愈发熟练的松崎表兄弟击败，有4.0以上水平的双打一倒让藤野两人废了不少功夫。但在业余比赛里，网前打得好是大杀器，以藤野、水原的实力足以吃遍大部分初中双打对手。 很快到单打三，真田上场。 “那个人发球不错，其它的比不上你。”幸村的视线从对方转回真田身上，“上吧。” “啊。”真田点头，提起拍坚定地朝网前走去。其实他无惧任何人，不管比他强还是弱，真田都有迎战的勇气。 “一盘决胜负。比赛开始！” 这片球场安静下来。一发平击球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15:0] [15:15] [15:30] …… “立海今年强了好多啊。我的错觉吗？”奥谷中的部长摩挲下巴，“新来的一年生也有压制三年生的实力，真好运啊。” “听说部长也是一年级。” “真的假的？！”卧去，那得多厉害？ “比赛结束，总分[3-0]，立海大附中胜。” 就这样，到了准决赛。福永抬头看看耀眼的阳光，有种梦幻感。去年来参赛的时候，每一轮还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跟各地方强敌较量。惊险来到准决赛时，还是像被浪花掀翻一样迎来不可阻挡的失败。 已经这么轻松了吗？晋级准决赛，他竟然还没上过场！ “是我们变强了吗？”去年同样旁观过全国赛的二年级双打也感到体验的错差。之前还觉得自己得提气砍硬骨头，现在一刀下去，发现像切豆腐。 “当然。”幸村露出一丝笑意，“水平到了，层次自然高了。到时候和牧之藤决赛可别看低自己。” “嗯嗯。”松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背挺得更直了，胸口的那股气也更充实。 准决赛的对手是——绯云中学。 “let’sgo！let’sgo！立海大！”球场上的真田在右区正手抽击，线路简洁的直线让对方追赶莫及。 “哎呀不看了。”栗山关掉视频。一群人坐在旅舍的和室里盘腿环臂，个个都是沉思的神情。 “信息不足。”教练高岛扫过白纸，这几页资料已经被他在两小时内翻烂了，“最重要的是，那个一年级部长实力到底怎么样。” 这关系到他们的出赛顺序安排，如果没把握赢，他们需要绕开单打一。如果不是特别厉害，那让他们的王牌去较量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这所位于西南部城市的中学校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得到关东队伍的更多情报。在今天之前，谁知道会遇上立海呢？ “单打二的三年生没出赛过，也不知道深浅。” “咱们双打能赢吗？” “双打二可以，双打一够呛。”锦户伸一个懒腰，“唉——他们网前太厉害了。” “咱们也不弱啊。”他的双打伙伴嘀咕。 “别吧？”真没底。 “这对双打一的打法成型，很难找到突破口。”高岛把录像拉回双打一分析，“调回底线吧他们还能找机会上网，脚步不慢啊…底线也蛮扎实。除非我们穿越的技术熟练。” “应该有4.5。” “愁死了…诶，这个单打三能解决吗？” “我来解决。”山口举手。 “琢磨琢磨，咱们还得看单打。”高岛手里的笔戳着下巴。 “就这么着吧，能赢就赢，输了也没办法。” 大赛第三天，准决赛在中央球馆举行。首先出赛的是绯云中和立海大附中，早上九点准时入场。 “上前！” 幸村站在教练位和高岛握手。 “很想欣赏一下幸村君的实力。”高岛笑眯眯地说。 “如您所愿了。”幸村微笑。 [对手不傻。]高岛带着队员们下场。立海八成也变了出赛顺序。 球馆上方的大屏幕展示出赛表。绯云倒把双打一调整到双打二，单打二调整到了单打三，单打一调整到单打二。 还是整了田忌赛马的套路，看来绯云对立海十分忌惮。 “我还有没有得打？”被放到单打一的福永有些郁闷。他可不想被人说躺赢。 “大家很给力就没得打了。” 福永往后靠，“那还是给力点，我不想看你们输。” “前辈！”松崎一时有点感动，“没想到前辈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这么在乎大家。” “……”福永无语，“就当你在夸我了。”[不计较，老子是温柔可亲的前辈。] 双打二准备的时候，四强的另两支队伍牧之藤中学和北川中学也进到球馆。 去年卫冕的牧之藤，更是像回家一样找了个好视角观赛。 “他们说立海今年特别强。”门胁心里有点忐忑。连续获得两年优胜，对今年的卫冕，他觉得压力很大。 “还能比我们更强吗？”寺岛啪啪拍在门胁背上，“哎呀，别自己吓自己了。” “主要是立海赢得太轻松，隐藏了单打选手，我们不知道深浅，有点没底很正常。”戴眼镜的荣仓淡定分析。 四周响起掌声。绯云的双打破发。 幸村站起来给两人递水。实力差距有点明显，说得多反而引人心烦，他没干扰。 松崎深呼出一口气，往嘴里灌水。 两人的目光都无聚焦，陷在沉思中。为什么被破发，他们其实有点茫然，从自身掌握的信息和理解看，是配合上出现了空挡，但再往深了探究，便不在他们能力范围内。 他们清楚的一点是：这样下去不行，得换战术。 “你上网？” “不行，他们接得快，还没上到就被穿了。” “绯云那边会打节奏。”场下的藤野和水野议论，“我们这边出浅他们会往深了压，网前的判断也比松崎他俩快。很难双上网，就算可以，也会被对面反制的。” “嗯……”水野直起腰，“我觉得还是网前得发挥点作用。” “但是一盘很难打出什么超常的状态，太快了。”藤野碰碰水野，两人拿拍去热身。 “这个双打二怎么说？” “还太嫩，我觉得。跟厉害的人比赛经验不够。”牧之藤这边也在讨论。 “也不算菜了。”寺岛瞅一眼沉默的后辈。 [6-2]绯云胜一盘。代价是双打一的战术性放弃。 “看不出什么啊，立海这边都没尽力。” 双打结束后，两校[1-1]平，但接下来绯云中的山口就将面对立海的队长幸村。 很有看头，场边的观众都打起十足的精神。 “比赛开始，绯云山口先发。” 试探性的一发，幸村顶上两步回击，打得很深，山口勉强回球，被中场抽击。 [0:15]经典下马威，立海这边已经见惯不怪，绯云的队员们却沉重起来。 “他是怎么知道山口发球软的？” “山口做完引拍前他就在往上走，是有点猜到心思？也可能从动作里观察到。”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好对付。 山口的风格偏好底线，网前技术不拿手。他的单反比正手好，换而言之，其实说明正手没有压迫的力量，没把握打出攻击性高的制胜球。 但同时，反手要比其他选手更稳定和精确。因此他在战术上喜欢和幸村对角线拉反手。稳中求胜，等待对手失误。 咚、咚… 来回七八拍后，幸村反手位换正手，山口见状，一边往中场走位一边警惕观察。 [直线还是反斜线？直线的概率更高。不、不一定]山口看不出来，拿不准主意，幸村发力正拍，是短击反斜线。山口跨出一步，放弃挽救。 [1-1]幸村四分保发。不短的掌声后，第三局开始。 “刚刚那个球质和线路，他才初一吧？”荣仓抬抬眼镜。现在这个年龄和身高，短击技术把握得住的凤毛麟角。 “不过绯云的也不弱，初中生里能把单反打得这么好的不多。”寺岛微微蹙眉，“除非那种天才选手，这种比赛里击球稳定就赢了一半。多得是人一打长拍多拍就各种控球失误。” 正常来说球质和失误风险成正比，想在动辄十几拍的相持中打出制胜球，需要兼具沉稳的心理和过硬的技术。 “又来切削。”福永沉住气看，反手切削往低了说可以放慢回球节奏让自己缓一缓，往高了说也是一种进攻手段，因为侧旋会导致球路产生弧线，落地发生变化。 但是幸村处理得很好，他也回敬了质量不低的单反切削。 咚、咚。 这样的来回看似单调，其实暗藏杀机，双方都在警惕对手突然变招，因此每次回球后都会往中间回防，防止骤然变线。于是，打来打去还是定在斜线反手区。 足够的耐心、耐力，足够的球商、稳定性，这是山口有底气、有自信赢真田的原因。 山口忽然往直线勾出上旋球，幸村看到了他引拍的变化，正手区也向斜路回击，山口跑动挡回，球质不高，但不浅。幸村反手直线，被底线飞奔的山口切削缓了下来。 局势的陡然改变让习惯了的观众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们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场上又进入较为稳定和温和的对拉。 咚、咚、咚。 幸村左手架住拍喉，侧身做出切削姿势，在引拍触球的瞬间臂、腕、指调整，卸除了球上的大部分冲力。 [手感很好。] 旋转抵消至恰到好处，弧线不会过高。球过网触地时，山口刚反应过来要上网，他在第二次落地时滑步刹住脚，无奈地拍手以示好球。 [2-1]山口被破发。 “呼……”两人在掌声中下场休息，这一球着实耗了他们不少体力，以至于臂腿因为长时间无氧运动微微发软。 不好打。山口心里对比赛的预判很严峻。对手同样稳定，战术还比他灵活。他不是一次两次被耍得团团转了。 [想赢很难啊。]山口顺其自然地放低了预期，也放平心态。只能尽力发挥长处，找找对方的弱点。其它的，别想了。 二十分钟后，单打三结束，[6-2]。 山口甩了甩右臂，跟摘下头带的幸村握手。 “感觉你没有尽全力。”他水平不够，幸村的回球都比较轻松。 幸村点头，“不过很尽兴，多谢指教。” “我也多谢。”山口看了看抹满手的汗，有些意犹未尽，“下次有机会再来几盘吧！” 山口回到场边时，栗山已经站在教练身边，神采奕奕炯炯有神。 “怎么回事？”山口意外地看向教练。这家伙平时的懒散样呢？ 高岛教练耸肩，“你们的比赛刺激的。” “早知道我选单打三了。”栗山轻跳两步，“说不定能靠网前赢他。” “卧靠别想当然好吗？”山口炸毛，“你瞅瞅他放小球那个、那个飘飘的卸力，啧啧，网前能比你菜？” “行行，你嗓门大你说得对。”栗山拿起拍试试弹性，擦过山口的肩上场，“等着，我帮你赢那个单打三。” “说得轻松。”山口嘀咕，反手拍栗山的背往后一推，“去吧。” 幸村下场的时候，真田跨过护栏给他递毛巾，“很棒。” 幸村朝他一笑，眼里还闪着光，“状态很好。对了，对面单打二的栗山技术很全面，你得警惕一点，不过也不用慌。” “放心。”真田放下包，把帽子反戴，拿出拍上场。 23、第 23 章 “立海大！立海大！”满场都是后援团的加油声，彰显着大家对单打二胜利的期待。 栗山是经历过多年个人赛的“老选手”了，对这种客场氛围早已学会选择性无视。 稍矮几公分的真田与栗山面对面，眼神坚定，这是他从修行剑道的日常中历练出来的意志力。无论对手如何强大或未知，都不会为此动摇。 栗山的球拍夹在腰侧，他些微偏着头，“如果遇到你们那个部长我还有些没底，你的话，做好输的准备吧，小男孩。” “……我会粉碎你这种轻蔑。”真田抿嘴，转身动了动黑色帽檐，“开始吧！” 哇哦，好中二。栗山耸耸肩，回去底线准备。 在同龄人中，真田的身体力量处于前列，这源于他长期自觉的锻炼，挥舞竹剑的双臂里，坚实的肌肉不含一丝水分。俱乐部的教练当然看到了真田这方面的优势。因此多次强调真田需要如何运用这股力量。 身体力量与球质并非完全正比。例如比真田小一岁且肌肉力量肯定不如他的幸村，最高发球速却与真田差不多。 “在动力链完整的情况下，力量能决定速度，而速度在业余中是球质的最主要判定因素。这是你的优势。” 真田深呼一口气，抛起球。 咚！ 外角带点上旋，被栗山老道地伸拍挡回。确实发球和发力提速的击球要求力量，但只需“一点”手上的控制，对手发球的速度多快，他的接发回球就能有多快，所谓的借力打力，便可以解释这一“反击”技术。 同时，栗山还尤有余力地将回球控制在反手区。真田脚步很快，双手握拍反手发力。 反手确实不错。栗山后退两步，用直线切削化解了这记深球。同时随球上网。眼看对手发出进攻信号，真田上前半步降低排头，试图在栗山还未封锁网前时打出穿越。 栗山的上网速度在他意料之外。成功在网前截击赢下首分。 [0:15] 实际面对面比视频里的旁观视角更清晰。这个一年级的反手兼具速度和稳定，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栗山微伏身躯，细细观察对面。赛前的狠话是一回事，真想赢还得花些心思。 山口在场边一言不发。栗山跟他是多年的球友了，练习时各有胜负。而且两人的打球风格不同。 山口擅长底线反击，几乎不怎么上网。而栗山的上网意识和攻击性很强，属于全场型。 如果山口对上真田的预想是底线慢慢磨，那么栗山就是巧用上网抢分。在他们的观察和比较下，真田有个弱点——对他们俩来说，真田没有足硬核的得分手段。 真田的球速在他们眼里构不成致胜分威胁，无论发球还是提速击球。他的落点还不够精准，不够刁钻，对距离和对手移动没有针对的概念，所以就算每次回球看上去都气势汹汹，拼尽全力，他们仍能猜到落点，甚至从容不迫地站定回击。只有那些不够老练、球感力量不够的选手难于处理这种球。 因此尽管真田有时的凌厉会造成栗山受迫，对整体的比赛节奏，栗山很有把握。 这场比赛对真田而言是深刻的。在此之前他从没被对手用频繁的上网截击教做人。他以为可以用快速的深球阻拦上网，或用高吊将对手调回底线——他一直采用这样的方法。 而这些对栗山似乎没有丝毫作用。他的速度快，还可以预判到真田想用什么线路打穿越。对他来说这难度不大。 真田为此感到挫败。 [1-2] [1-3] [1-4] 幸村坐不住了，他迎上脸色不好看的真田，思考该怎么开口。 其实这样的现状没有什么扭转的方法。真田向来偏爱底线的进攻，对上网战术琢磨得不够多。 幸村虽然擅长网前…只能说他赢真田的方法不少，所以平时练习总是习惯性面对真田最擅长的地方。这样有利于进步。 他忽然想到六年级时有一面之缘的手冢。在全国u12比赛中，成为准优胜的真田在赛后惨败给迟到的手冢。被送了个蛋。 真田深受打击。幸村想起那时看到真田的脸色，自己不禁反省平时是不是太手软了，以至于真田好像难以接受这样的技术压制。 后来，真田在网球上更加活跃，连一直以来热衷的剑道都放在第二位。幸村也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他知道小伙伴对它耿耿于怀，不想再刺激了。 现在看看，一味照顾好友的感受不可行。因为真田已不仅仅是俱乐部的固定球友，不方便干涉好友打网球的兴趣、偏好自由，他们还是同一个社团并肩作战的队友，他的实力影响到队伍、荣誉。 有些话，有些建议，不能只是含蓄地对真田说说而已了，更要要求真田放在心上。 真田坐在幸村旁边擦汗，一言不发，身上的气势好像也不想幸村说话。 这样的情况下，唯有一往无前，置之死地而后生。 真田想着，一步一步踏上赛场。 “比赛结束，绯云栗山[6-2]获胜！” 直到结束的哨声响起，满头热汗的真田才忽地反应过来，他赛前向幸村承诺了什么。 羞愧与赧然涌上心头，真田不甘地挪回场边，视线不敢与幸村相对。 福永都等在那儿了，环臂好笑地看着真田：“没事儿没事儿，我给你赢回来。” 这又怎么样呢？他自己的耻辱依旧没有洗刷。真田不大想接受这样的安慰。 幸村看看他，开口，“仔细复盘吧，说什么也没用了。” “嗯。”真田点点头，提起包离场。 “我上了！”正式轮到自己的主场，福永眉宇间展现出自信的强者风范。 “尽早结束吧，前辈。”幸村语气中同样是满满的信心。 “明白。” 看满五场比赛，立海的主力几乎都已露脸。得到实时情报的牧之藤队员们的脸上却没了之前的从容。 今年的立海似乎过于强了。这个一年级队长展示了他难以战胜的能力，更有成熟的三名三年生保驾护航。 “嘿、嘿！”众人被拍手声唤醒，寺岛站起身，“不能再想了。名古屋星德也不是好对付的，那些高大的外国佬。” 众人如梦初醒，视角一转，去到同样在观赛的黑衣选手们那里。 找国际生当外援是名古屋星德的“老传统”了，但今年依旧比不过底蕴深厚的卫冕者牧之藤。同样是五盘大战，牧之藤[3-2]险胜。 随着日落西山，中央球馆恢复了寂静。 “最后一步了，要坚持住啊。”和山监督笑眯眯地说完，拉上小选手们的门。 大家围坐在榻榻米上，各自琢磨明天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对手。 牧之藤不愧是关西豪强，两年的冠军。以今天赛场上看到的，他们主力的水平都在4.0以上，其中主将寺岛更是和幸村表现出来的水准差不多，基本上没找到可以针对的方向。 “他们会避开单打一吗？” “不会。”幸村一笑，“作为制霸全国好几年的队伍，他们的底气只会比我们多。” 在出赛顺序上耍花样，只会削弱己方队员的信心。 “这样吧，”沉思一会儿，幸村做出了决定，“双打顺序不变，单打三柳，单打二福永前辈，我单打一。” “我是不是放在单打三保险一点？”福永琢磨着。 “不用。”幸村摆手，“我相信藤野和水原前辈，福永前辈不相信吗？” 三个三年生都是一愣，福永看向相伴两年多的好队友，须臾，低头轻轻笑了，“我们都被前辈们保护得很好，但又是经历过惨败的人。人说知耻而后勇，我相信他们俩。”也相信这半年时间的刻苦训练。 “……放心吧，福永。”水原难得肃穆，“就算是决赛又怎么样？没什么好怕的。” 相隔不远的旅舍，牧之藤全员也认真严肃地聚集在一起。 “双打是我们的优势。”藤原监督搓着下巴思考，“怎么样？多少把握？” “有些想法，具体看明天状态怎么样。”荣仓抬一抬眼镜。旁边夏树虎头虎脑地搭在他肩上打哈欠。 “单打呢？” …… 小选手们罕见地沉默了。主要是对上幸村都有些没底。这是他们见过最厉害的一年级。 “我跟他在单打一决胜负。”寺岛耸肩，“不过你们最好在单打一前结束比赛，我没有必胜把握。” 有人挑重担，气氛一下子缓和了。 “没事！用卫冕冠军的气势也要吓唬死他们。” “只不过有很厉害的人在里面而已，咱们到底是打团体赛。肯定赢得了。” “就是。牧之藤——” “必胜！” 24、第 24 章 决赛日，选手还没入场，双方应援席上就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你瞪我我瞪你，恨不得用眼神就吓退对方。 “选手入场。”广播话音未落。牧之藤就一鼓令下，响起洪亮整齐的应援声。瞬间将声势覆盖整个球馆。 立海的后援队长川崎照面落了下风，只得心梗着重重敲击鼓面。 “加油加油牧之藤！上啊上啊牧之藤！” “优胜的是牧之藤！牧之藤是no.1！” “立海大！立海大！letsgo!letsgo!立海大！” 呜呜嗷嗷的喊声交织在一起，点燃了决赛的激情。 牧之藤八人从容地走着，还纷纷昂首挺胸朝观众席招手，换来一阵更响亮的应援。他们向观众，也向立海大彰示——他们是两度在这儿赢得最终胜利，现在以胜者姿态站在这里的强者。 不是某个几年才首度打进全国决赛的队伍能抗衡的。 还挺能装。幸村挑眉。这种赛前用气势压制的策略他怎么会不懂？不过对目前少年人比赛的层次，百试百灵。 反正除了他的心情比较放松，往后看一队人都严肃地绷着脸。 没有必要。因为本来就因决赛而紧张了，这样的情绪除了加重自己的赛前紧张情绪导致焦躁或失误，没有任何好处。 双方在网前排成两列。牧之藤的选手都做出轻蔑的傲慢样子，引得立海这边不忿皱眉。 “啪、啪。” 清脆的拍手声让他们回神，看向排头的幸村。 “能赢的比赛，紧张什么？”语气完美反应了幸村发自内心的淡定，让立海这边气氛一松。 也让牧之藤的选手纷纷聚焦到这个小主将的身上。 幸村一一回视，仿佛在问：怎么？有问题？ 打不过。颇有自知之明的几人下意识回避这道视线，倒让牧之藤的气势瞬间弱了不少。 “这可是团体战，不是幸村君做英雄的地方。”寺岛很有心机地“提点”。他这话可不是对幸村说的，而是立海的其他人。 …… 幸而裁判及时终止这段无形的交锋。 “行礼！” “请多指教！” 比赛即刻开始，场上留下热身的双打二选手，其他人退至观赛席。 后援席上仍喊得热火朝天。鉴于牧之藤才是卫冕冠军，场馆里的氛围无声偏向了他们。这里是牧之藤的主场。 但立海大的应援给了松本两人精神上的力量，不至于被客场劣势搞得六神无主。 “嘟——”选手下场准备。 “全力以赴。”幸村说，“不用想赢不赢的，也不需要想这盘有什么意义。我只要求你们能把状态发挥出来，然后在关键分上表现得更好一些。” 幸村的话让两人压力小了些。相互对视两秒，松本和松崎转身上场。 他们的对手是牧之藤二年级双打，具有不弱的网前技术。 从经验上，牧之藤的双打比松本两人多。这从开局几分能看出来，他们找双人结合部比立海精准迅速。当然从观众的视角看起来，好像松本立海这边配合不默契以至于频频从两人的防守缝隙里漏球。 好像立海这对双打也没那么强的样子。赛前有点忐忑的组合这会儿慢慢打出了信心和胆量。上网也更积极大胆。 现场气氛被牧之藤的拉拉队炒得热烈，因为自家球员的表现，立海这边就显得有点劲头不足。 [1-2]落后下场，幸村站着看看长椅上一言不发的两人，还是开口了，“不是经常和藤野前辈他们练习吗？看到双人网前别慌，要么高吊要么往边边打，实在不行两个人退下来也能撑几球。办法有很多，脑子转起来，注意力集中。” “嗯。”松本不知在想什么，随口应声。 他俩能听进去当然好，听不进也情有可原，幸村一个不上场光开嘴炮的教练，做不到更多。 松本和松崎相处这么久，肯定有拿分的能力，可要说选手与选手的差距在哪儿呢？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或许差的只是一个关键分、一拍的先机、半个身位的移动，它就反应了实力的参差。 藤野和水原热身回来，看到牧之藤[6-4]的比分，藤野叹了声，“算算这次全国大赛，他俩才赢一场输了三场。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能跟厉害的对手比赛是好事，今年有我们擦屁股，明年他们就是三年级老大哥，要能担当得起了！”福永正经说道。 …… “上吧，轮到我们了。”水原率先背起包跨过护栏。 幸村站在椅边，看两人一边从包里拿东西一边商量，这是他们俩习惯的模式。 默契是什么呢，不是动漫里只用眼神、脑电波就能心照不宣的奇妙能力，也不是很玄的双胞胎感应。 “我喜欢打第三拍后随球上网。” “知道了。” “如果我截击后往另半场偏了，就会顺势过去，你得交换，过来补位。” “ok” “我要你蹲下会喊躲，记住了。” “嗯。” 一对不那么熟悉的双打渐渐做到默契，80%需要坦诚的沟通，知晓彼此的习惯，以及遇到难题配合着处理、调整的方法。 然后慢慢依靠多次记忆训练加深这些习惯，直至不用刻意提醒或反应就能配合到位，这叫默契。很正常可以训练出来的东西。 等藤野喝完两口水，两人齐齐拿拍上场，幸村坐下，朝另一边的组合看去。 牧之藤的三年级双打一，荣仓&夏树。去年他们就作为正选在全国大赛活跃过，成绩五五开。但今年肯定有所提高。 圆脑袋的夏树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特别可爱，此时的他一扫在场边时的困倦，神采奕奕地打量两个对手。 “双打，50%在于网前的较量。”荣仓第一个开口，一副斯文样和夏树属实不搭。 在场的四人网前都不弱，这本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荣仓的提示显得别有意味。 “那就比个高下吧。”水原把拍抗在肩上，抬抬下巴。 “喂喂，我突然觉得好不爽啊。”夏树忽然瘪下脸，眼神在三人头上打转。 他们身高都差不多在一米七几，到夏树这儿仿佛塌进盆地。一米六九的夏树想像到虚空中的身高标度，不禁龇牙。 “噗。”荣仓笑出了声。 “你故意的吧！”夏树炸毛。 藤野和水原对视，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因为对手这副临场还能打趣玩闹的轻松样子。 “比赛开始，牧之藤先发。” 荣仓去后场，水原、藤野一前一后准备接发。 速度不是很快，但球路够偏，藤野跨开步回击斜线。双打能给的路线要少许多，他的直线上站着夏树。 荣仓的回球不深，但比较斜。藤野心中有数，切球后随球上网，果然球在网前被夏树截击，上网的藤野截住球，此时荣仓也上到网前，一拍击向水原处，水原反手回向最右，夏树立即折返反手轻磕，藤野正拍扣向结合部。 [0:15] “漂亮。”水原和藤野击掌。第一次网前交锋是他们胜了。 观众席的掌声缓缓平复，开始第二发。 “没想到立海也有这么强的网前型双打。去年都没注意过。”寺岛抱臂，“这场五五开。” “跟荣仓、夏树前辈五五开？！” “是啊，这盘应该很精彩。” “down！down！”夏树俯身，给荣仓开出大片斜路。这球拉得很斜，藤野奔到场外，余光扫到已经上网的荣仓，横拍磕了一个很巧的out-in。 聪明！ [40:30] 几次摸底，荣仓已经确定他们底线抡不过立海的了。不过有这么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感觉身上蹭蹭冒状态。 既然这样，就来场火力全开、不择手段的混乱双打吧。 荣仓用指节顶了下镜架，抛起球。 咚。 藤野依旧打斜路，这次发力给球加速。落点很深，想上前的荣仓后退两步。扫一眼直线上的水原。卸力给出反手区的高吊球。 “我来！”水原边跑边喊，到底线低手回击胯边球。同时藤野上网。 同一时间，夏树往右追球斜扣，荣仓上网补位。藤野背身反手切球，对位的荣仓朝藤野的背扣下。 刚想调整回姿势的藤野下意识回避，又想回球，一时间手忙脚乱。网球弹在他的背上，落地弹了两下，滚到一边。 在观众视角看来，这球是朝着人周围去的，是以响起一阵喧扰。场上四人都无视了。 “……” 藤野看看球，又看看荣仓。荣仓抬抬眼镜，“抱歉，没事吧？” “没事。”藤野摇头，和跑来的水原一起下场。 “交换场地。” 这一分两边都心知肚明。它相当于一声枪响，正式宣布这场比赛要极尽手段拿分取胜。 网球的规则是落地两次判负，但只要球接触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包括头发，也直接判负。这是使用追身球的原因之一。 荣仓选择追身球还有其它细节上的原因。他的话却也真诚。一码归一码，分是要拿的，球打到别人该道歉的也要做。 “藤野。” “嗯，碰上狠角色了。” 第二局，藤野发球。 25、第 25 章 对面打出追身球的时候幸村并不惊讶，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心声。追身、近身是网前博弈，尤其是双打比较常见的手段。可能对方觉得前辈们网前不好突破，才想试试近身这个战术好不好用。 牧之藤的这对双打一，荣仓是大脑，技术全面，夏树的网前很有灵性。 场边突然爆发一阵欢呼打断了幸村的思考。夏树刚刚的鱼跃截击犹如神来之笔，惊险地为牧之藤拿下一分。 个头小，不过他发挥出了个头小的优势。 一个机会，荣仓拉起夏树，无声发出指令。 夏树眨眨眼，他明白！这可是牧之藤的破发点。机不可失。 接发上网，藤野为荣仓的果断稍感不对劲，这球蛮深的，仓促上网有风险。于是他挑高球，让荣仓回到底线。 高吊球其实不太好回出高球质，被水原跳起扣杀，夏树及时滑步半截击， 滋—滋— 趁势上网的藤野迎上来球，后场的荣仓也已跑到左侧中场。 藤野往外挑球，荣仓连跨带滑反手够上球时，头往右稍微偏转了下，视线被镜片光阻挡，但朝向分明针对斜角。 这是个常见的有助于预判的细节，藤野自然意识得到，但实际球路是让他猝不及防的out-in。 “我去！”转身的水原停住脚，“哎。” 被摆了一道。 成功了。荣仓和水原击掌。 [0-2]这个发展很好，对牧之藤非常有利。 藤野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深呼吸几下平复情绪，和水原握手。 “抱歉。” “dontmind.能打出这球out-in算他本事。” 幸村松开臂，拿起笔记本记了几条。 别的不说，对面抢分真有一手。前辈们这时压力不小，思路可能不太清晰。旁观者清，他已经看出牧之藤几点短板了。 局势大好，本来削减几分气势的牧之藤拉拉队又昂扬起来。 “燃烧吧燃烧吧牧之藤！胜利吧胜利吧牧之藤！” “胜者是牧之藤！败者是立海大！” “啧，还真有点烦人。”水原晃晃头，“我们还是多用挑高吧，这样好像对面破绽多一些。” “…要大概把握他们扣杀的高度。”藤野同意了战术变更。 第三局确实大家都满场跑动，各自靠着自身优势和技术得分。牧之藤略胜一筹，连得两分保发。 [0-3]比赛暂停。 这比分看上去真的极其危险，立海的后援团就着急冒火了，场边的三人却仍旧一副淡定的模样。 “你们坐，我快点说一下。”幸村蹲在休息擦汗的两人跟前，确保他们能看到战术板。 “对面比较矮的夏树发球比较疲软，容易出浅，包括眼镜的二发。你们接发的时候要往前顶，大概这个范围，可以斜路，也可以试试直线逼他近身，他未必能处理好，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个夏树，不要看他在网前灵活，其实网前占优势的是长腿长臂的高个子，我们的覆盖范围肯定比他们大，所以一定要网前交手的时候不用怕。截击和轻吊结合，这样节奏是我们的。对吧？” “嗯嗯。”藤野和水原专注听讲。 “另外眼镜可能会玩些花样，不用太给精力，我们把节奏打起来，他的一些小技巧自然用不上的。” “最好逼他们和我们打底线多拍。还是很有机会的，反超比分不是问题，” “嘟——” 90秒很快结束，幸村停下起身，不打扰正思考的双打组合。 指导过后，藤野和水原的发挥更有章法，重要的是对每一分采用什么战术清晰多了。他们本就不弱于牧之藤组合。 幸村说的针对发球倒是他俩没注意到的，抢分难也不难，荣仓似乎有点掉以轻心，发球的质量不咋地，让水原有了机会。 [2-3]局势好起来了。 选手下场休息，牧之藤的监督藤原起身，“发球不能轻视。另外要给对面保发压力，破发双打比单打容易多了，不用太紧张。” “接下来不要用常规阵型了，用i阵型。” “…明白！”荣仓如梦初醒。 立海这边，幸村提示藤野两人稳住自己的发球局。 “还有，我看了一下，他们打直线的球质都不高，有没有什么方法让他们多打直线球？” “…哦！”水原捶手，看向藤野，“我去我们怎么都没想到呢？” “嗯。”藤野会意，“明白了，我们发球局会改阵型。” 两边上来就在网前较劲打嗨了，都没意识到这点。 第六局藤野发球，站在1区最靠近中间的点，水原在前场分隔线与中网交汇处蹲下。正是藤原监督所说的i阵型。 藤野发t点侧旋，荣仓一看，水原堵在斜路，反手打直线。 果然出浅，机会球。藤野上前三步攻结合部，随球上网。荣仓救球，“补位！” 夏树向右移动，此时球飞过他刚站位的地方。本来右侧露出大片空地的牧之藤又巧妙地形成前后斜角站位。 但水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卸力放小球，荣仓没救到。 “哦哦！”四周响起掌声。 两边打双打的更是坐直了身定住赛场。 “精彩的来了。” “刚刚还不够精彩吗？”岛津疑惑。 “你不懂。”丸井两眼发亮，“接下来比的，才是双打的精髓。” 第六局立海拿得轻松多了。第七局，牧之藤同样采用i阵型，避免立海直线上的针对。 [15:0] “藤野！” 藤野点点头，退到底线。在观众的不解中站成双底线阵型。 既然我接发不知道你的前场会堵住哪边，那么我就等你阵型出来再考虑怎么上网。 发球t点，水原正手直线，此时藤野上到中场时正好将夏树的回球截击，并往右前移动和网前的荣仓打照面。 左侧夏树不愿被截击，又没有上网的机会，只得先打直线。水原在反手区和荣仓对持两个来回，侧身正手抽出贯穿结合部的反斜线，夏树救球失误。 [15:15] “厉害了。”水原小声唏嘘，在几个月前他还不敢想自己能打出这么又快又刁的球。 可见部训的每一项都不是白练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双底线接发，啧。”荣仓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应对，觉得无所适从。 双打要思考的东西不比单打少，且过程中更需反应到己方站位是不是出现空隙，该怎么变化。稍有松懈就会出现观众视角中大半空间没人守的傻样。 夏树没能保下自己的发球局。立海[4-3]反超。 这回轮到牧之藤发愁了，只不过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剩不下多少。 [5-3] [5-4] [6-4] 稳定保发的立海赢下双打一。两队[1-1]战平！ “上前！” 两边握手，都是大汗淋漓的样子。 “可惜了。”荣仓遗憾，他们是强大的对手，用尽办法都不能赢到最后。 “很棒的比赛。”藤野真诚道。 “还以为要输呢。”水原笑嘻嘻的样子在牧之藤两人看来很欠。不过这算是对他们之前用手段的回报吧。 荣仓正色，“接下来是单打了，你们最好小心。” “正好，我们最不担心的就是单打。” 大屏幕上出现单打三选手，柳的对手是牧之藤一名二年级。 本来以为自己的对手是真田，为此观看分析视频几个小时的功夫全部作废，恰似背了一晚上考点结果试卷上完全没考到。 小宗垮着脸和柳握手，还没开始比赛心态就被搞了一通。 柳和真田是两种风格。他一般不用发力给球提速来获得制胜分，而是采用多拍的相持发现或引对手出现疏漏甚至失误。从线路和落点上给予对手压迫力。 小宗没足够的技术把每个球处理到位，尽管他表现得足够努力。柳也有主动进攻性不足、跑动还不够快等弱点，换作牧之藤三年级前辈或许有办法，小宗不行。 “[6-3]，立海大附中柳胜。” 小宗摘下反戴的帽子，“对不起，部长。” 寺岛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打得很好了。明年加油。” “……”小宗突然有些想哭，不知是无法回应前辈对明年的期待，还是因为自己的输球让前辈失望了。 “是！” 寺岛在心里叹了口气，望向已经入场的门胁。他仿佛能从那已经不怎么自信的背影看到牧之藤今年的结局。 “立海大，必胜！立海大，必胜！”立海的后援团在来到东京时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支持的队伍会有迎接全国优胜的一天，就差最后一步！ [0-1] [1-1] 门胁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尤其是看到福永的强劲实力，他对这场比赛的胜利有些悲观，可牧之藤三连霸的希望在他的身上。如果因为他输球而断送牧之藤全国三连霸，门胁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他只能咬牙坚持住，继续面对，哪怕内心深处不觉得自己能赢，也要…战斗下去！ [2-2] [3-2]福永破发，他不觉得门胁有给他带来压迫感，因此心态上相对轻松。当然，还有技术的差距。 [6-2] “哦哦哦！”在立海后援团眼中，他们在有限的三年里真的目睹了男网部登上顶峰。大家相互拥抱，甚至不自禁热泪盈眶。 相对的，牧之藤的学生们缓缓垂下手，静静忍受对手胜利后的欢呼。 “对不起。”门胁用护腕抹去眼泪，“对、对不起…” 监督叹了口气，起身组织队伍，“准备回吧。” 寺岛拍拍门胁的肩，转身望向观众席的高处，他早就发现的一道人影。 “国中网球全国大会男子团体赛，优胜——立海大附属中学！” 作为冠军的赛后最为忙碌。队员们拿着奖杯奖章奖状，以及锦旗，应对媒体的祝贺与采访。 亚军则沉寂许多。网球就是这样，不管赢了几轮，输过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走道边，荣仓给大家分发饮料。 “寺岛？” “我去去就回。” 黑帽衬衫的少年从球馆里出来，偏了下头。他面前站着眼神复杂的寺岛。 “好久不见，朝仓。” 哐当。寺岛从贩卖机里拿出两罐汽水。递给栏杆前的朝仓。这里视野很好，目光从树梢掠过，尽头是深红的夕阳。 “怎么过来看比赛了？” 朝仓耸耸肩，“看看全国级别的决赛。” “…什么感受？” “哈。”少年露出嘲讽的表情，“看到牧之藤输掉可爽了。” 寺岛没有恼怒，他沉默着，叹了口气，“要是当初你没有退部，也许今年我们可以实现三连霸。” 朝仓神情变得淡漠，“没有假设。” 当初牧之藤全国两连霸的最大功臣，从二年级就担任男网部长的网球好手——平等院凤凰，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领导者。 平等院信奉苦修，他认为要努力、成倍的努力，超出身体极限的努力，才能带来巨大的进步，成为强者。 因此牧之藤的部训骤然变得繁重，不到晚上七八点回不了家，而平等院也不是个和气有耐心的人，连教练监督都管服不了他。 朝仓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入部。他本可以耐着性子忍受，就当把练习计划从俱乐部搬到网球部了。 然而，他与平等院之间的矛盾爆发在一次练习赛。平等院[6-3]战胜朝仓，一脸嘲讽地对朝仓呵斥，“就这点水平，平时还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嘛。垃圾不应该出现在网球部里，要么就加倍努力。” 心中本就不平的朝仓抬头瞪向平等院。 “把头低下！一个败者有什么资格平视胜者？” 朝仓置若罔闻，他忽然笑了笑，“呵。” 平等院挑眉，“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认为，”朝仓冷笑，“要比别人努力两倍的时间才能做到相似的效果，这种人多可悲。” 平等院一把抓住朝仓的领子，紧接着两人就苦训该不该存在，该不该有限度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在朝仓的经历中，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老教练，都从未说过应该无限努力，相反他们要求朝仓克制、科学、有计划地训练，以达到提高技术素质与身体承受的平衡。 朝仓根本不能理解平等院，于是在这时，一个以胜利者的姿态挑衅，一个不愿屈服借题发挥，爆发了观念之争。 最终，朝仓挥挥手走人，临走前还无所畏惧地朝平等院比了个中指。 “玩儿你的过家家去吧，老子不奉陪了。” “滚！垃圾。”平等院怒喝。 后来的朝仓可没有像平等院当初嘴里那样成为一个loser，他在单打比赛中大展手脚，今年寺岛私下和他比了几场，也是赢少输多。 “别想了，我是不可能回到男网部的。”朝仓平静地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骨头…你懂吗？打网球的人的骨头，快要被平等院碾碎了。我当时是不如他，但、他没资格这么说我！” 朝仓平复一下突然激动的心情，又阴阳怪气了一句，“他根本不懂网球礼仪。” 在自信、自傲被平等院蹉跎前，及时止损，朝仓每每想起都庆幸于自己当年的决定。如果他忍了一次又一次，留在部里，或许就无法达到今天的水平。 “这就是命运。平等院带来了全国两连霸，也造就今年失败的结局。” 朝仓压下帽子，对寺岛摇摇饮料罐，“多谢款待。”说罢转身离开。 “你真的没有一点为大家感到遗憾吗？”寺岛看着他的背影，“至少在部里呆过几个星期，和大家一起刻苦过。” “没有。”朝仓停住脚步，“我说了，这都是平等院造成的后果。我对网球部没有一点好感。哪怕现在变了，也和我无关。” “……抱歉。”寺岛低下头，无奈而苦涩。 “不需要。”这次朝仓再没有停下。 26、第 26 章 立海夺冠的热度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九月份开学时，学校还在教学楼前挂出男网优胜的庆祝竖幅。 充满赞誉的氛围里，部员们都飘飘然起来。这时，四名三年级提出退部。 当幸村对众人宣布这件事情时，漫散的骄傲霎时被惊愕吞没。三年生退部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大家没想到这么早。 “当然是越早投入复习越好。”福永叉腰，“而且是时候了，为明年的卫冕做准备。” “前辈……”二年生们满脸不舍，比他们大一届的前辈，这两年很照顾他们，从来不会拿年级欺压他们。 幸村出声，“前辈们每人都和大家道个别吧。” 四人点头。部员们面前，福永先上前一步。他环视一圈，又抬眼看看远处的社办，感慨万千。 “说实话…我们这届蛮幸运的。比赛的时候，以前有前辈们替我们顶住压力，现在又有后辈抗得起担子，没有输掉比赛，然后在意难平中离开社团。” “在网球部的这三年，是完完全全美好的回忆呢。”福永朝大家露出爽朗的笑容。接着，他认真起来。 “我们退部后，大家就要准备来年的赛事了。全国大赛的卫冕，压力不比挑战优胜差。” “不是说作为前辈强逼大家一定要卫冕。只是如果输了的话，大家会难过、自责的吧？”福永声音变得温和，“所以要准备好啊。无论是高高兴兴地胜利，还是失败后伤心。” “不管什么情况，即便网球是属于个人的运动，我们网球部一直会是温暖的团体。”福永顿了顿，“就让幸村君带领网球部继续走下去吧。” 举目无言，却都泛着泪花。福永鞠躬，后退。 藤野与水原上前一步。 藤野：“松本、松崎。” “是！”两人走出来，站到藤野面前。 “你们今年成为正选，从县大赛到全国大赛，你们在一步步变得更强，比赛经验更加丰富。” “虽然你们可能会觉得，输的比赛有点多，在其他正选面前有点难为情。确实输球是高兴不起来的事情，但比起沮丧，我更希望你们能振作起来，知耻后勇，让未来的你们更加强大。” 藤野看了看两名后辈认真的神情，柔声说：“明年你们就是三年级前辈了，也是三年生里唯一打过比赛的组合，今年已经过去，来年，好好担起责任，让后辈们看到你们值得信赖的背影。” 松本和松崎想到那一幕，又为前辈的谆谆教导而感动。他们眼眶含泪，大声回应，“是！前辈。就算前辈不在，我们也会想起你们，向你们学习。” 藤野转头看水原，水原叉起腰，说：“多听听幸村部长的指导，考虑他的意见。而且幸村君不是强硬的人，他只会给你们一些思路，不会强加干扰。所以也要学会自己多思考。” “是！” “还有你们，”水原放大声音，扫一眼两人身后的部员，“双打也是很重要的，很有趣。大家都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水原与藤野对视，两人退回。 “锦。”福永提醒。 “诶？”锦好像才反应过来，笑着上前一步，“额…那我也说一说吧。” “虽说我是三年生，在部里的实力其实不咋地，平时主要帮部长和监督做点琐碎的事情。” “一年前的时候，我想过、”锦歪头，“唉，这水平好像当不了正选。那我还留下来吗？” “我从没去俱乐部待过，也没开过会员。平时打网球都是在部里，当时想想，真有点舍不得。很温柔的一帮小伙伴和网球这项运动。” “所以我留下来了。很庆幸的是，就算是部里比我强很多的人，都不会嫌弃我打网球的水平。”锦腼腆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也知道有很多部员在部里不算厉害。比赛一赢一输，赢的人多，输的人也多了。” “可能你们很不甘心，很失落，在部里成为吊车尾般的存在。” “我想说的是，我们立海大附中男网部能有今天这样和谐又努力的氛围，有全国冠军的荣誉，其实离不开每一个人。” “我认识一些打网球的朋友，被前辈打压，虽然实力很强却不想为社团比赛，或者干脆被排挤，得不到上场比赛的机会。”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因此我们的一年级在比赛里的贡献很大，幸村部长也做得很好，比福永还好。” 三年级们都默契地一笑。 “希望这样美好的氛围可以持续下去。”锦微仰起头，发自内心地感慨，“二年级们，我从来不觉得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差，你们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社团后辈。” “呜…”有的部员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锦是最没存在感的三年级前辈，他的话却那么令二年生们动容、哽咽。 四人站成一排，再次鞠躬朝大家告别。 “多谢指教！” “前辈再见！”连同幸村，大家齐齐深深回礼。 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多么庆幸，在初中时代遇到了最好的前辈。 目送前辈离开，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高昂，幸村看了看，宣布自由练习。 “你听到前辈的话了吗？”护栏前，幸村问真田。 真田点点头。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幸村深呼吸，“这样的网球部，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和维护呢？” 真田看向网球场上轻松对拉的部员，“嗯。” “只有这样的社团，才有资格成为全国第一！”幸村握拳，“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幸村……”真田有点莫名。 在初中以前，真田和幸村是也只是在俱乐部一起训练、双打的球友关系。他们不在一个小学上学。因此真田实际对幸村某些时刻的状态知之甚少。 比如在国小二年级起，在三年多的网球经历后，幸村突然陷入对网球狂热的爱好。 他找了很多关于网球的资料，历史、人物、技术——从入门到精通等等，每天晚上都要看一两个小时才愿意睡觉。即便当时有些不太看得懂。 别人提起网球，幸村会兴奋地参与讨论，有人喜欢网球，他就喜欢那个人，有人说自己讨厌网球，他就会升起不满和不喜。 每天都要接触网球拍，哪怕是在房间里。周末更是泡在俱乐部，父母喊他找也撒着娇不想回家。 拜此所赐，那段时间幸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相对的，网球水平以火箭速度上升。 父母对此无奈又没有办法。一段时间后，也是新学年开学，抱着在学校也要打网球的心思，幸村想加入男子网球部。 结果，第一天兴冲冲入部，他就顶撞了高年级。 因为他们上来就招呼，“新生是吧？快去，捡球。” “我不要捡球。”幸村抱着拍。 “啊？”和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似乎是正选的高年级逼近他，差一个头的身高几乎遮蔽了幸村的视线，“叫你去就去！” 他才不是来捡球的。幸村想着，不过他知道这么僵硬地违抗对方不好，于是他用商量的口气问，“我们可以比一场吗？我赢了就不用去捡球，输了我愿意听你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年级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他伸出拳头，在幸村面前挥舞威吓，“去不去？” 幸村的劲儿也上来了，“比赛！” “哪来的新生不懂规矩！”旁边一人走来，“快点去捡球！” 幸村站在那儿，无所畏惧的样子。 “喂！”他被那名正选拦住，他看了看幸村，玩味地说：“好。” “那、”幸村转为右手持拍，突然被眼前的高年级夺走，他哐哐在地上敲击球拍，一边狠狠盯着幸村，“叫你比赛，叫你比赛。是吧？” 砸得变形后，他把断线的拍面一折，丢到幸村脚边，“行了，去捡球吧。” 这段噩梦般的经过很大程度上让幸村的狂热降下了温度。但是，阴影也在心里难以磨灭。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幸村心里仍会骤然变得冰凉。 “真田，立海是最好的网球部。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嗯！会的。” 27、第 27 章 三年级退部后，二年生们似乎在眨眼之间成熟了许多。不会毛毛躁躁地和一年级争吵，遇到让做的事也会坦然承担。 这么和谐友爱的气氛没有持续很久。 第二个周一（月）的全体会议上，幸村提出副部长的新人选。 “我推荐真田担任副部长。” “不行。” “我不同意。” 人群中立即传出好几声反对。幸村沉默一瞬，看看真田的神情，意料中的不高兴。 “这样吧，不同意的人留下，其他人先出去。真田，你先走。” “是。”真田那股干净利落的动作里没有表露出丝毫不乐。 相互张望，部员们陆陆续续退出会议室。留下的，全部都是二年级。 想想也是，一年生中就算有不愿意的人，也不会表现出来。真田在一年级中属于又强大又强势的那种。二年生则不同，他们是前辈，就算真田不满，不喜欢他们，表面上还是得对他们礼貌。想给小鞋穿都不行。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议论。幸村扫视一圈，不禁在心里叹气。 他没有想到，二年级一个不少全在，包括身为正选的松本、松崎。真田在部里的人缘…这不是一般的差啊。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多高年级生？ “前辈们能谈谈为什么不同意吗？”幸村柔声问。 “总不能再让一年级当副部长吧？”佐佐木第一个开口，说完，用肘推了推大谷。 大谷翻一个白眼，瘫在座椅上，“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在训练了，而且也是部长你认可的。但是真田君好像不喜欢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 这句话似乎让大家有所共鸣。 “我好像也不被真田君喜欢。毕竟我水平不高。”北山苦笑。 “真田君每次看我都一副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他觉得我训练不够专心吧？”岩佐撇嘴，“我怎么练关他什么事？就这样我敢让他做副部长管着我们吗？” “真田君太严格。他做副部长的话，我还挺怕的。有一个教导主任已经够够了。” “我们不是对真田君有排挤的意思。”松本挠头，“真田君人不错。就是他那个性格吧…不讨喜来着。” “这么说吧。”毛利翘起二郎腿，“我不来部训都是有原因的，也跟你们讲过。但是他就看不惯我这样。我感觉得出来。反正我偶尔还是会去俱乐部的，与其让他当副部长跟我吵。不如少件事。” “反正我不想让真田管。”一年级管不到他们，但副部长又不一样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发完牢骚，纷纷看向幸村。 …… 半分钟后，幸村停下笔，说道：“我考虑真田是因为以下几点原因。一、真田是正选，实力有目共睹，方便对大家指导；二、他认真，而且能对大家严格要求，对大家能力提高有帮助；三、他对自己更严格，我本来以为这样大家对他的认可度会更高。没想到…” 幸村偏了偏头。 大家相互瞅瞅，都不说话，幸村的话没有说服他们。 幸村看出这样的情况，在心里轻叹，“前辈们如果不认可真田，还有其他人选吗？比如二年级中选一位？” “我不要。”松崎、松本同时开口。 “我也不要，我管不好。”毛利的抗拒十分明显。 “那我…”佐佐木举手，被大谷按下，“你就算了，人缘也好不到哪里去。” “喂！我已经改正了！”佐佐木不满道。 “拒绝。” “就是，你会拖部长后腿的。” 幸村好笑地摇摇头，“既然前辈们选不出别的适合人选，为什么不让真田先试试呢？” “就他不行。”北山承认自己不大度，心里始终有个小疙瘩，“其他人，就算是一年级我也可以接受。” “我也是。” “……”幸村揉揉眉角，“那么，柳君？” …… 没人反对。 “那就这样吧，大谷前辈叫一下外面的部员。” “这么多人为什么单叫我嘛…”大谷嘀嘀咕咕地出门。 听闻柳成为副部长候补，大家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反对声音。柳虽然讶异，默默接受了。 这天的会议在较为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诶，岩佐，”北山悄悄问，“幸村君和真田君挺要好的，我们这样会不会让幸村君不高兴？” 岩佐想了想，抿嘴，“比起来，我更不想真田管到我。部长没这么小气吧？” “我也觉得。” 大家都不是真的讨厌真田，真田的优点有目共睹。只是他们对真田的印象说不上好。除了认真严肃、严于律己、实力强劲这几点外，只有那副不怎么满意，甚至不怎么看得上的眼神态度。 而大家对后者藏在心底的不快，因为选择副部长的契机集中爆发出来。 有时候北山觉得，哪怕真田稍微不那么耿直地表现出来，不要叫他知道，他也不至于耿耿于怀。真田还是一年级，若是放在其他地方，看不惯的前辈直接扇巴掌或者冷暴力都是有可能的。 就是松本说的那样，真田不讨喜。 钟楼指向六点半，部员们陆陆续续走出校门。路旁电车驶过，幸村和真田并肩而行。 “我没想到会这样。”幸村说。 真田稍稍低下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让你为难了。” “哈哈。”幸村淡笑，“不至于。” ……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幸村又开口，“他们觉得你不喜欢他们。” “我…没有这么想。”真田轻轻说。 “你是这么表现出来的。”幸村说：“不那么厉害的前辈，你会不会有点轻视他们？看上去训练不那么认真的前辈，你会不会不满？” “竞技体育菜是原罪，这是你说的。”真田辩解，“训练本就该认认真真亳不松懈，我不满意他们的样子不应该吗？” “真田。”幸村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他，认真道，“人与人之间交往，不是非黑即白的。认真难道只有你认为的一种标准吗？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用心练习？” “我说过竞技里菜是原罪，也说过无论对手怎么样都应该尊重他。就像成绩比你差的人就应该被看不起吗？” “我没有看不起他们。” “是吗？” 真田扪心自问，优等生对差生的轻视是自然而然出现的，这不是他的本性，不过确实不对。 “我知道了。” 幸村缓和下来，转身，“老实说，我觉得有你管着大家，没什么问题。只是不愿意的人比我想的多，硬要大家接受的话，就让你更难让大家信服了。” 怎么说呢，让幸村顾虑的因素很多，真田的性格，他和真田的关系…他不至于因此厌恶二年级前辈们。副部长这件事，对网球部没有那么关键。 “我明白。”真田平静地回应。 “抱歉，真田。” “不用。”真田低低地说，“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还不知道部里这么多人对我…没有好感。”平时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样子，他便以为这是真实的。 不像以前，不喜欢他的人会很直白地不理他，远离他。人际交往在真田眼里一下子变得复杂许多。 “因为我们是一个社团的成员，一起训练比赛，像战友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和你断交，也不可能做得到。”幸村为他解答，“不是一味耿直就好的。如果有个人天天对你一副看不惯的样子，你从他那接受的都是负面评价，你会喜欢他吗？” 不会。真田忍不住想，哪怕他在心里下意识反思：是不是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是不是需要改正。 “我们是一个团体，真田。”幸村说，“这是前辈临走前留下的话。” “…嗯。” 幸村回到家，父母正在给妹妹讲解剧情。秋季的文艺汇演，由美得到话剧女主角色，她可认真地在准备了。 “为什么我会生气？” “由美想呀，我们是美美哒的公主哦，从小被爸爸妈妈疼爱，养成了娇惯的性格。可是勇士却不怜惜、不理睬你。公主会不会生气呀？” “嗯…会！”由美眼珠一转，看见幸村，挥舞手臂，“哥哥！帮我呀，来当勇士吧！” “啊，我当不了勇士呀。”幸村摸摸由美的脑袋，“哥哥做不到对由美那么冷淡哦。” “唔……”虽然被拒绝了，由美心里却美滋滋的，“好吧！” 另一条路上，真田回到家。晚饭后，他被爷爷叫进屋里。 “弦一郎，今天出了什么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真田一阵沉默，把事情给爷爷说了一遍。 并非因为当不上副部长，就算刚直如真田，也会因为大家的否定而失落。 “是吗…原来如此。” “祖父大人，我做错了吗？” “认真严格永远不会是错的。”爷爷说，“只是世上能做到严于律己的是少数。他们不愿对自己时时严格，自然不愿意你管着他们。” “那我…” “做好自己，坚定自己的心。”爷爷谆谆教诲，“每个人在相处中都会相互影响，当你做好自己时，也能慢慢改变你身边的人。” “我明白了！谢谢祖父大人！” “来。”爷爷持笔写下几个大字，送给真田。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真田逐字念下。 “记住。”爷爷手持拐杖，“像惠子说的，你确实有不少东西需要向幸村君学习，慢慢体会吧。” “是！祖父大人。” 28、第 28 章 秋季运动会前后，幸村再开展了一次全部积分赛，确定八名正选名单。 单打：幸村、毛利、真田、柳 双打：松本&松崎、丸井&杰克 佐佐木以一场胜负之差败给柳。算上正选递补战，已经两次被后辈摘桃了，搞得他十分闹心，开始故意反对柳做副部长。幸村叫来福永一起跟他谈了一次话才消停。 绕是如此，佐佐木仍对柳不理不睬的。他难受，他不甘心，还不许他闹闹别扭么？幸村也只得随他去了。 一年级中，经过大半年的部内竞争和熟悉，一如之前每年发生的事情，有几人多多少少产生了些许自卑。他们怀疑曾经得到的荣誉和怀揣的网球梦，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网球。 幸村挨个谈了谈心。实际上他们远没到退部的地步，但哪怕是心态稍微失衡，也不是幸村想看到的。 让幸村惊异的是，处在中后水平的仁王好像还挺心大，没有出现幸村料想过的自卑情绪。他对网球的热情和好奇一如既往。 “我想了想，退部之前有机会当正选。”仁王时髦地微调了发型，在背后扎上小小的辫子。 “哦？”幸村好奇，“以现在的实力吗？” “不是。”仁王视线转向别的地方，“嗯…找到一个网球基础不错的人。” “双打？”幸村会意。 “就是让他进网球部有点难度。”仁王不自觉地耍耍小辫子。 “你想我怎么配合？”幸村问。 仁王看他一眼，背过身，“不用。” 怎么说呢。仁王是幸村见过的人里最难理解的那个。 幸村耸耸肩。 十月份为期两周的休学旅行，幸村跟真田前往奈良县。 作为最早的都城，奈良有很多古朴的景点。其中自然包括著名的春日神社。据说是历史上的藤原家主为守护京城而建立，也有一说是为供奉家族守护神建造的神社。 一座座石灯相互勾连，与长满野藤的山林挤压出供两人行走的窄道，时不时有白鹿一闪而过。倒是十分清幽的地方。 走到一座宫殿旁时，十数米远的石阶拐角出现一群人，为首的披着长发，身穿狩衣，手持折扇，旁边的看着装似乎是神社宮司，看似与少年并肩，实则稍稍坠在身后半步。 “那个人…”真田皱起眉，似乎在思索。幸村的关注点不太一样，他在心里暗自歆羡，“真高啊。” 少年的模样还不是很成熟，看去却有至少一米八。他什么时候能长到这个高度呢？幸村叹气。 不美好的心情很快抛在脑后，山上的确使人心旷神怡。回到学校，大家都继续投入课业当中。 初中阶段网球开设的团体赛只有八月份一项。像在年底、三月、八月组织的赛事大都以个人赛为主。 “三月份的国体竞技，你要去吗？”幸村问。 “去！”真田回答，“说不定能，不，很可能遇到手冢。” 幸村偏头，“为什么你对手冢这么有执念？实话说。” “这个…”真田纠结了很久，还是小声说出口，“除了想雪耻，还有一个原因。爷爷和手冢爷爷是曾经的同僚，他们经常相互较劲。” 老年人之间的较劲，不外乎爱好和子孙。 “我不能输给手冢！”真田燃起斗志，“赢了手冢，爷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噗。”幸村忍笑，“行吧，加油。” “你不报名吗？” “明年再去。”幸村看看真田一天一个样的身高，心里那个愁啊。 他想发育出来再参加比赛，身高矮小、力量缺乏在比赛中吃亏太严重了。 结果真田败兴而归，手冢并没有报名。真田八强被一名初三学生击败淘汰。 “怎么样？单打比赛还是有高手的。”幸村笑吟吟看着真田。 “嗯，以后会加倍努力！” 差不多在三月中旬，仁王带回来一名戴眼镜的学生。 “柳生比吕士。”仁王大拇指指向站姿笔挺的人。 “你好。”柳生礼貌道。 “你好。”幸村不着痕迹地打量，“柳生君好像跟真田同班吧？”眼熟，串班的时候瞥到过。 “是的。”柳生抬一抬眼镜，有些无奈的样子，“被仁王君缠了好久，来网球部看看。” “不过，久仰幸村君大名。” “哪里，只能说做到称职。”幸村笑笑，看一眼快开始训练的部员，又转向两人，“就看看吗？” “不想试试部长的实力？”仁王在旁边煽风点火。 柳生似乎在镜片后悄摸摸白了仁王一眼，“再说吧。” 从这之后，柳生几乎每次训练都来，一开始在护栏外看看，后来也换上运动服跟在队伍后面跑步。 “今天开会来吗？”幸村左手夹笔记本，跟社办外穿学生制服的柳生打招呼。柳生想了想，点头，“那么打扰了。其实已经决定入部，只是入部申请需要等开学。” 幸村不介意等上两天。新学季第一天，满栽樱花树的海滨人行道上多出许多新面孔。今天网球部没有训练安排，但是幸村和真田、柳早早到了学校，讨论新学季的训练大纲。 “所有部员的情况大致是这样。”柳总结，“比起去年，技术上的参差缩小很多。但新生入部，肯定又会拉开。” “还是按技战术风格划分训练表吗？” “这需要看情况，不能太死板。”幸村答复真田，“新生入部后，先看他们有没有经验基础，自己懂的给他们选择机会，没有的先观察两个月，再自愿或者我们安排分组。” “这个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多一些，真的觉得不适合，我们再以前辈的身份给出建议。”幸村收拾手头的纸张。 “会不会太自由了？”真田皱眉。 “是吗？”幸村笑了，反问，“那你平时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盯着，手把手教，指导，比赛的时候也能跟着他上场，为他解决一切问题吗？” 真田沉默。 “行了，回教室吧。” 从教学楼一楼涌入的一年级太多，于是老练的三人从另一栋楼的走廊穿行，目睹了一个新生在校门口的豪放发言。 “我要成为网球部的no.1！” “太放肆了！”真田不满。一个小屁孩还想赢幸村？ 柳看向幸村，“精市怎么看？” “不够稳重，也肯定不是那么强。”幸村淡淡回答，有点兴趣。 这样的张扬意味着小男孩没经历过多大的挫折，平时赢多输少才有如此自信。但也表明他平日里的对手一般，至少没接触过职业领域。 他还没意识到世界级的网球有多强！竞争多残酷！ 立海大附中在附近属于独一档的网球豪强校，名声也极优，练网球的该来都会来。 倒是去年立海网球部夺冠，吸引了不少冲着全国优胜的名头而来的新生，实际上并不了解网球。 他们才是网球部管理上巨大的挑战。 “多少人了？”佐佐木问招新处的大谷。 “23个。”大谷翻翻手上的入部申请，日常抱怨，“麻烦死了。” “真够多的。”佐佐木嘀咕。 “收摊收摊。”一旁的北山伸懒腰，“哈——诶！要不问问部长明天还招不招新，新人也太多了。” “你去问，我去看看这群新生。”佐佐木扭头去网球场，那边毛利等人在测试新生水平。 丸井搭着杰克的肩在场边偷懒，一边评论场上的七球战。 “今年好像没啥厉害人物。” “也是，有的话应该认识。”网球圈说大不大，真要是厉害，在个人赛表现出色，大家总会有所耳闻的。就像去年的幸村和真田。 “对了，去年那个县优胜，叫切原的。没来我们学校吗？”丸井忽然想起来。 “你叫我？”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丸井一跳。两人转身，是个卷头发的小豆丁。 有点眼熟。 “啊！”丸井捶手，主动上前，“你是切原吧？” “认识我？”切原的表情很好猜，一副“没想到我名气这么大都传到初中来了”的自满。 “你想要这个吧？”丸井笑呵呵地拿出入部申请。 “就是这个！”切原夺过申请，盯着纸面满脸期待。 “但是，”丸井指指自己，“你得先跟我打一场七球战才行。” “赢过你就行了吧？简单！”切原跟着两人下到网球场。这边已经比得差不多了，部员和穿上训练服的新生三三两两散在场地里。 见丸井要测试眼生的新人，大家自行清出一片球场。 “丸井，那小孩是谁？”刚想上场的丸井被佐佐木拦下。 “前辈，去年的小学个人赛县优胜，实力应该还不错。”丸井愣了一下，如实回答。 “哦？”佐佐木挑眉，摆手，“我来跟他比。” 丸井想了想，耸耸肩，下场。 对面热身的切原没搞懂状况，挑衅道：“喂喂，还没开始就害怕地逃了吗？太逊了哈哈哈！” “闭嘴，小屁孩。”佐佐木持拍上场，“过来行礼。” “哈？不要。”切原终于露出熊孩子的真面目，“直接开始！直接开始！” ……这家伙。佐佐木有些窝火，碍于前辈的身份，他忍让了。 “你先发。” “那我就不客气了！”切原抛球。 咚！ 还挺快。 佐佐木没做足准备，处理得不太好，回球出浅，被切原中场致胜。 “啧。” “哦——”场边忽然嘈杂许多。无论新人还是部员们都在看戏。 “[0-1]”做裁判的杰克宣布。 佐佐木按捺内心的急躁和隐隐的焦虑。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他了，足够坚强来面对各种情况。 [1-1] 比分咬得很紧，可见这个新生确实不错。 “可恶…”切原小声咬牙，没想到网球部里随便出来个人就这么难对付。他眼珠一转，做出决定。 [5-5]切原发球。 切原左手握球，在身侧上下晃荡，忽然一个缩手，发出下手球。 “尼玛！”佐佐木一个踉跄，眼睁睁看着球落地。 “混账……”自己以前用的损招终于被用到自己身上，佐佐木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一发失误，让佐佐木瞬间清醒，重新集中精力。 冷静，发好这一球。 佐佐木适当放松，抛起网球。在击球的刹那，切原突兀地喊出了声。 “啊！” “你喊什么！” “我喊关你什么事？略略略。” 发了个双误直接输掉比赛，佐佐木瞪向得意洋洋的切原，又生气又憋屈，差点没冒眼泪出来。 “哈哈，三年生都这点水平吗？有没有再厉害点的？”切原扛着球拍口出狂言，引得场边议论声更大了。 “这小子好欠揍诶。”丸井和刚下场的杰克说。 “嗯！”杰克深深认同。 没等切原说出第二句，一个声音让网球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幸村在部员的避让中走进这片区域，身后跟着真田和柳。 佐佐木看到幸村，一时眼眶又热又湿。他走到幸村面前，又说不出话。 不过幸村一看他这样子，又看到不远处切原那副得瑟样，就大概明白了。 “输了啊，前辈。”语气平淡，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的意思。 “抱歉。”佐佐木深呼吸，冷静下来，回头看一眼切原，径自离开。 真田也看向切原，“那边的新生，还不快去换衣服？！” “哦！是你！正选里面的。”切原兴奋起来，“我是来当网球部no.1的！你跟我来一场，赢了我，我才去换。不然凭什么听你的？” “这家伙！”真田黑了脸，想好好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真田，去吧。”幸村轻轻说。 “…嗯。”真田“唰”脱下外套，拿来球拍上场。 “给我发球！” 切原很快被用出全力的真田削了光头，尤其在下手发球故技重施后，真田的怒意更上一层，拍拍发狠。 “[7:0]，去换衣服。”真田忍着怒气命令道。 被打懵了的切原回过神，内心的难以接受和不服、不甘使他犟嘴顶撞，“谁要听你的？哼，我还会来的！”说完丢下球拍就跑了。 “你！”真田彻底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真是…太松懈了！” “够了。”幸村一句话让真田恢复冷静，缓下语气，“抱歉，幸村。” 幸村转身环臂，扫视一圈，“全体集合。” “是！”部员们迅速集结到一起，新生一看，也连忙照着样子跑来聚一堆。 29、第 29 章 刚才切原闹出的动静仿佛只是小小插曲。幸村交代了一些关于新学年部训计划，又向新生讲了一段话后，宣布解散。 从丸井的话里，幸村得知具体的比赛过程，也明白了为什么佐佐木会如此憋屈，这位平日里只有欺负别人的份的少年人，如今也尝到被熊孩子欺负的滋味。 幸村暂时失去了对切原的兴趣，他觉得切原对网球的理解还过于肤浅，这样的孩子未必听得进他的指导。 倒是真田摩拳擦掌地想狠狠收拾切原一顿，把这熊孩子改造好。 熊孩子切原在哪里？他在玩电动。 对于切原，今天的行动备受挫折，明明打败了那个三年级，却突然冒出来个正选完虐他，让他的计划毁于一旦。 但是想想，那个叫真田的家伙还真厉害。 虽然学习成绩差的一批，切原在网球上却实打实动了脑筋。他本想入部的时候装个逼给个下马威，就绝对能以一年级的身份成为正选，在正式比赛中大展拳脚，最终捧起全国优胜的奖杯，制霸整个初中界…… 没想到啊，第一步就gg了。 越想越不爽的切原埋头狂玩，给叫“文文”的格斗对手连送十八个人头后，他终于破防了。 “可恶！连玩个游戏也…那个叫文文的是谁啊！” “哟～”对面游戏台后冒出一头红发，丸井笑嘻嘻地挥手，“你好啊，傲天战神。” “是你！”切原觉得他是来嘲笑自己的，立即背过身抱臂，“哼，干什么？” “别这样嘛，能跟佐佐木前辈几个来回，你还是很厉害的。”虽然赢得不光彩。 丸井走到切原身边，顺便拉上一旁百般无聊的杰克。 “干嘛，你想让我进网球部？”切原用纡尊降贵的语气问，转起自己的小脑筋。 “啊哈。”丸井拍拍切原的肩，“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吃拉面吧。杰克请客。” “轮到我了吗！”杰克抗议无效。 吃完拉面，切原心平气和了许多，他拿出包着书皮的杂志，翻到立海优胜合影的那页给两人看，指向真田。 “这个人是部里最厉害的吗？” “不是。”丸井和杰克异口同声。 丸井指向幸村，“他才是最厉害的，我们的部长。” 接着，又指向幸村、真田、柳，“他们是去年作为一年级就参加正式比赛的高手哦，也是立海夺取全国优胜的大功臣。” “诶——”切原嘟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呢？” “我跟杰克现在是正选哦。”丸井开心地说，“双打。” “哦。”切原顿时没了兴趣。打声招呼直接跑掉。 嘿，这小屁孩。 丸井感慨地摇摇头。比他家弟弟还不懂事。 第二天，幸村正在和同班同学聊天，忽然瞥见一个小豆丁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啪地把一张纸拍在桌上。 “今天下午的对决，”切原尽力保持镇定，“别逃了哦！” 说完，又摆起手大步离开。 顺拐了。幸村偷笑着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以网球部长为筹码进行一场男人的对决云云。 连名字都能抄错。 幸村暗叹。旁边过来看的加藤皱眉，在他眼里切原根本不够格挑战幸村。 “幸村，你真的要跟他…玩吗？” “为什么不？”幸村收起纸条。虽然切原的行为在他看来很幼稚，幸村承认他开始对切原另眼相看了。 下午，得知此时的真田很生气。 “不知所谓！毫无自知之明！”真田撸起袖子，“幸村，让我再给他一个教训。” 幸村已经拿出球拍，脱下长裤，“我也该给他一个教训。” 等了几分钟，切原在所有部员的注目礼中来到球员，幸村看到他，脱下外套，拿拍上场。 “莲二做裁判。”柳点点头，放下笔记本上场。 切原这回做了礼仪，在网前和幸村握手。 “你想怎么比？” 切原眼珠子转转，高声说：“就来七球制。” “开始吧。”幸村不多废话，转身去底线，倒让切原愣了一下。 “嘁。”切原撇嘴。 第一球，切原先发。 感觉很好！ 在他暗自得意地做完后摆，刚刚站稳，网球已经被幸村回击到另半边的后场，切原眼睁睁看着球飞过。 啊嘞？ 怎么回事？ “轮到我发。”没等他想明白，幸村已经在对面提示他准备接发。 切原这时完全收起了小心思。 第一发，直接t点ace。 “可恶…”切原捏拍的手紧了紧。 第二发，切原故技重施喊出声干扰，没想到幸村仍发出了这球，在发球区弹起后，飞到与切原平行的地方时已经弹到两米三四的高度。他根本够不到。 带有进攻性质的上旋发球。 下一球切原的下手发球，被幸村上网斜角小球反杀。 [4-0] 第五球，切原发上，被猜到一般打出穿越。 第六球，切原被骗球路，幸村直线致胜。 第七球，切原放小球，被早就上网的幸村截住反杀。 “比赛结束，幸村胜。”柳平淡地宣布。他觉得这场比赛毫无悬念得像闹剧。 与昨日切原与真田间的精彩对持天差地别。这次切原在茫然中落败，他只知道自己球球都追不上，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是更快更旋的球，明明都是平时可以得分的招数。 “入部吗？”幸村在网前问。 切原回过神，不知怎么乖乖点了点头。 “去换训练服。” “…哦。” 这场比赛对刚入部的新人印象更加深刻。在旁观者的视角，幸村对切原已经是不在一个层次的那种碾压。 不愧是优胜社团的部长！ 一番波折后，新生里最强，自认为立海超级新星的切原入部。幸村把他交给真田操心。 更让幸村关注的问题是其他新生，才一周不到，有些就已经在结结实实的部训下萌生退意。 幸村把他们叫去谈了谈，也不想再勉强。 于是三十一名新生眨眼退了十个。令幸村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太好。 不喜欢网球还混进来玩个嘚儿？哪项运动是不受苦就能学好的？哪怕电竞也不是。 等缓过劲儿回头观察部里，幸村忽然发现一点不好的氛围，或者说预兆。 切原被新生若有若无地孤立了。 原因可能有三点：切原跟他们不是同一批入部的，就算只晚了一天也不是；切原入部时很闹腾，得罪了高年级甚至部长，接近切原怕要跟着他一起承受前辈的小鞋；切原性格很差劲！ 甚至有传闻，说切原以前打球伤过人，还说高年级肯定都讨厌他。 幸村很不高兴，切原是需要教导，但这种背后嚼舌根的更恶劣。 周一全体会议后，幸村把一年级留下来。 “真田，把切原带去训练。” “是。”真田揪住切原的后衣领拉走，无视小豆丁的抗议。 “喂！放开我啦！” 碰。 门被关上。 幸村转头扫视一周，一年级们表情不一。有的忐忑，有的神情自得。 “我说两件事。”幸村比划手指，“话可能不好听，大家体会一下。一，我只再强调一次，我们的部训是科学，有计划性的，强度根本不大。如果连这都不愿意接受，趁早退部，我们部对网球爱好者很包容，但不代表也容忍来蹭优胜光环的混子。” “二，对切原君，希望大家能善意地看待他。就算再讨厌，也别在背后对别人说三道四，很没有教养！网球部也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氛围。再让我碰到，我会考虑退部申请和评价。” 幸村是冷着脸说的，新生们都习惯了他如沐春风的笑容，一时间个个噤若寒蝉。 “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琢磨技术上的问题，多去请教前辈。” 幸村起身，手帐磕在桌面发出“咚”的声响。 “以上。” “是！” 30、第 30 章 自打接手切原这个熊孩子，真田每天都很头疼。网球部也开始时不时传出他中气十足的怒吼，那是他在和切原吵架，不，是训导。 “不许摔拍，要爱惜自己的武器！” “知道啦。”切原小声嘀咕，“大叔好烦啊，跟教导主任一样。” 耳力过人的真田听到了这句话，他无力望天。年仅十四岁的真田头一次发现，世界上还有这么嘴毒，桀骜不驯，说教不听，左耳进右耳出，阳奉阴违的小屁孩。 相比之下，其他部里的前辈和伙伴都显得那么可爱友善。 此时，柳也差不多打听到切原的信息。 “街头球场，怪不得球风这么野性。”幸村翻看资料，“高血压都能打听到？” “拜访了一下切原君家里。”柳语气中有隐隐的怜意，“是家人和邻居眼中不听话的孩子。” “其实本性算不上坏。”幸村把资料放回桌上，“但确实得好好管教。”家庭不给力，压力就到了学校这边。老师管不来，压力又给到社团。 幸村揉揉眉眼，这么个不省心的小家伙在网球部，他觉得愁人。 “其实不用太担心。”柳柔声说，“我看弦一郎挺乐在其中的。” “是吗？”幸村挑眉，“那就辛苦真田了。” 开学后的初次社团大会仍在老生常谈，不外乎禁止校园欺凌与冷暴力，保持学习成绩等等。幸村作为男网部代表的位置被安排到男棒旁边，可见网球部地位的提升。 去年的部长们都换了新面孔，不过见到幸村时都比较尊敬。对三年级的他们来说，幸村是去年和他们前辈部长同级交流的人，至少在这里比他们资历老。 反倒没什么意思了。幸村百无聊赖地听着老师的讲话。 部里有柳和真田的帮助，训练渐渐步入正轨。因为网球菜鸟的人数比较多，他们在去年的基础上加了基础组。另外，还要给实力提升到顶，练不出多少收益了的部员调整部训内容的细节。 今年的全部积分赛花了将近三个星期。垫底的十人全部是新生。 “果然，这才是正常现象吧？”北山瞪着积分板热泪盈眶。去年入部的新生都太强了，所以他才会成为吊车尾，一定是这样的。 与一身轻松的三年级不同，兴致勃勃的新生们备受打击。 部内竞争好激烈…他们这么弱吗？ “切原赢了好多场。”此时，作为“全村希望”的切原才进入一年级们的视线。十一胜五败，在新生里很不错了。 积分赛和双打积分赛全部结束后，按照战绩产生正选： 单打—幸村、真田、毛利、柳 双打—松本&松崎、丸井&杰克 候补—佐佐木、岛津、仁王&柳生 “有赢就有输，忍耐失败也是一种考验。如果对自己的成绩心有不甘，就实打实地集中注意力完成部训，这对每个人一定会有帮助。任何一名前辈都会向你们肯定这件事。”幸村对略显沮丧的一年级们说。 “还有一点，在你们刚入部时，我就在讲要加深对网球的理解，多学习和了解网球这项运动和细节，在训练中也能事半功倍。” 仁王再次被幸村提溜出来做典型例子，“像去年刚入部的仁王君，击球还打不到甜区，现在已经成为正选候补了。每个人都有崛起的可能性。明明都是练，为什么他进步这么大呢？大家都可以思考一下。” “……”仁王稍显无奈地耷拉着肩混在人群里，尽力降低存在感。被幸村关注是好事，但是被所有部员关注就令人困扰了。 正选新名单产生，对外比赛也立即提上日程。这周末去高中部和前辈们打友谊赛，输多赢少。 正常，虽然藤野去了别的高校，福永是直升高中的。看到初中后辈们的败绩还狠狠嘲笑了一通。 不过校外和初中校队的友谊赛上，立海仍立于不败之地。 转眼步入五月，各校都加紧县大赛的准备。身为豪强的立海男网部球场外也时常出现各种观察搜集情报的外来学生。 “录像要阻止，其它的随他们。”幸村嘱咐。 眼看县大赛将要开始，东京的冰帝学院突然邀请他们网球部去打一场友谊赛。 “这是什么情况？”幸村端详手中精美的邀请函。 “冰帝…吗。”柳找出之前的笔记本，“之前似乎有冰帝队服的学生在球场周围观察，而且对丸井比较感兴趣。” “试探今年的立海正选？”幸村似乎在提出疑问，又收起卡片，“去吧。” 他对冰帝的兴趣一样浓厚。早就听说去年的新生迹部以一己之力称霸男网部，让社团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不知道今年变成了什么样。 县大赛波澜不惊地获得优胜后，友谊赛被安排在下一个周六。 临出发的时候，真田脸一黑，从人堆里揪出切原，大吼，“你来做什么！” “我要去比赛！我要上场！”切原挣扎，咬着牙，“可恶，明明我比较厉害。佐佐木前辈能去，我也能去！” “喂，别扯上我。”佐佐木在万年候补的事实面前已然佛系，不想参与“世间纷争”。 “混账！不在名额内就不可以去，就你能任性吗？” “哼，反正我就站这了！我跑也要跑到东京！” 幸村扶额，和司机位上的和山监督对视。 “让小家伙上来呗。”和山笑着说，“不差这一个。” “…真田。”幸村在车门口示意，“先让他跟着。” 真田冷着脸松手，被扯得露肩的切原挣脱出来，闷头往车上扎，一边还朝真田做鬼脸，“嘿嘿！最后还不是让我上车了。” “再闹就下车！” 切原连忙跑进车厢，“才不要。” 早就选好位子的毛利背枕双手，“哎，年轻真好。” “没有预料到的意外状况…”柳也已经入座记录。 “不知道幸村君会怎么教训他。”旁观这场闹剧的丸井嘟囔。 “不会怎么样吧？”杰克印象里的幸村一直是温柔和善的形象。 “噗哩。”仁王的语气意味不明。 切原这小孩吧，调皮是真的，胆大也是真的。得亏是在立海，否则运气不好分分钟被教做弟弟。 “真田，看好切原别让他乱跑。” “嗯。坐好！”真田坐在切原外侧的位置，拉一把探头探脑往窗外看的切原。 冰帝在停车场迎接的部员叫忍足，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 “立海大附中的各位好。”忍足扫视精神昂扬的正选们，视线集中在为首的幸村身上。 “幸村君，好久不见。我是忍足侑士。” “你好。”幸村有点印象。 两人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声，实际上这是幸村和迹部的第一次正式碰面。 “神奈川的幸村君，久仰。”迹部站在标准的社交距离，右手撩拨了下金色的发丝，“本大爷名为迹部景吾。” “幸村精市。”幸村扫视一圈几乎围满了人的网球场，客套道，“早就听说迹部君是坐拥两百部员网球部的king。” “这算客套吧？”迹部点破，随即笑道，“那就不废话了，直接开始比赛吧！日吉。” 冰帝出赛的部员都是一二年级，从比赛的情况来看，水平不错，全国中流。能在社团传承完全断掉的情况下组建新的秩序和有能力的队伍，幸村对迹部是敬佩的。 他就不愿做推倒重组这样劳心劳力的事情。如果网球部没什么好留恋的，那呆下去做什么呢？反正不可能在这儿呆一辈子。 “单打三的芥川就是经常来我们球场旁观的冰帝部员。”柳在幸村身边轻轻提醒。 “是吗？”幸村观察了一会儿，蓦地一笑，“看来他和丸井关系不错。” “冰帝确实是个值得交往的，迅速成长中的队伍。”柳轻声说，“我看到分析师了，那边台阶上往笔记本电脑输入的几个人。” “嗯。”幸村刚到时就发现了这群人，为此临时改变计划，让佐佐木和切原代替真田和毛利上场，岛津和杰克临时组合。丸井是冰帝钦点的单打三。因为不涉及丸井主要的双打，幸村乐得让他多些比赛经验。 在这种撑死了5.5的业余团体赛，专业人士的观察剖析不容小视。 总分以立海[3-2]取胜。迹部和幸村聊天时还有点不满意，“全国优胜的立海大怎么也藏着掖着？” “优胜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幸村轻描淡写地回复，“我可不想断送立海的关东连胜。” “哦？幸村部长认为冰帝能威胁到立海的关东优胜？”迹部似乎惊诧地抬高音量，让众人齐齐侧目。 幸村瞟一眼迹部，微笑，“没必要这样，迹部君。” “哈哈哈哈！”迹部放声大笑，“客人的要求，当然没问题。”说罢，他不再试探挑衅。 送走立海众人后，迹部走到团队边，在中年人的指引下注视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 “没让全部正选上，确实是聪明又果断的决定。”迹部轻笑，“分析得怎么样？” “出赛的选手可以解析90%以上，明天之前完成针对性报告。” “交给忍足。” “是！” 这时忍足也凑过来，“特地邀请立海就为了这个目的吗？看上去没有完全达成。” “除此之外，”迹部环臂，“我对神奈川的网球天才，十二岁就被认为达到准职业层次的人物也有兴趣。” “觉得怎么样？” “很优秀。”迹部不假思索地肯定，“以后还会再交集的。” 31、第 31 章 回学校的路上很安静，大家仍记得硬要上车的切原，没有人觉得幸村不会惩罚他。 切原因为输了比赛，也安分坐着，似乎才意识到会面对严厉的批评。 “到了。”和山停车开门。大家陆续在校门口下车。 “今天的比赛去会议室做一个复盘，柳主持。” “是。”柳点头，“录像机在我这里。” “其他人去吧，切原留下。” 果然，来了。大家都明悟且识趣地走开，留下一脸忐忑的切原。 咚、咚、咚。切原低头盯脚尖，心跳着一直在等幸村的暴怒。比如“太松懈了”还是“毫无规矩”？ 切原还不了解，幸村和真田是不一样的。 “很喜欢比赛是吧？”幸村淡淡地问。 切原一下子就又活跃起来，抬头瞪眼，“是啊是啊！我要比赛，下午只是失误，我接下来会赢的！” 幸村轻轻笑了，“可以，我让你比个够。” uct网球俱乐部，周末有许多网球人聚集在这儿，每个场地都零零散散站了些人。 滋—— “好球。” 幸村进来时径直往最里面的球场走去，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热情地打招呼。 “哟，幸村君。” “很久不见了啊，今天怎么来了？跟小学弟对练？” “有点事。”幸村礼貌地一一回应。 最里面的球场站了四个人，有两人正在场上对拉。 “幸村君。”场边的中年人走来，“今天有空？来一盘吗？” “不是。”幸村拍拍切原的肩，“给学弟找陪练。” 这时场上两人也走近，“厉害吗？” “我很厉害！”切原炸毛。 四人对视，觉得这个从未谋面的小朋友不大稳重。 其中的女生笑起来，“好啊，那我先和小弟弟比一场吧。” 切原本来不想和女生比赛，但背后被幸村默默推了一下。 “麻烦香织姐姐了。这次跟切原君比赛，算我欠大家一盘。” “可以！”四人一下子变得踊跃起来。 比赛紧接着开始，上场前，幸村对兴奋的切原说：“俱乐部里的场地分a-f，这片a球场，是水平最好的几个人用。” “我知道了！”切原更加期待打败眼前的敌人。 见切原这副模样，幸村的笑容很淡，转身去裁判席。 “一盘定胜负。” 对于切原因为她是女生而轻视的态度，香织早已习惯。女性确实存在身体素质上的劣势，可是十三岁的小弟弟还没反应过来啊，能跟在一众男性球友中跻身a球场的女性，能是简单角色？ “又是ace。”比赛时场边十分安静，就算交流也刻意压低声音。 “可恶！”切原低骂。球速不快，可是弹得好高，他得跳起来回球，这样又很容易击飞。 第一局四球结束。第二局切原发球，大家都看到了，往往小孩才做完发球动作，香织已经来到落点引拍回击。 底线的对抽质量上倒有亮眼的地方。 场边的球友们都盯着切原，各自暗暗分析这一陌生的对手。b球场见这边在比赛，也聚集过来。 “野路子吧。”其中一人评价。 “动作是不那么…稳定。” 一盘结束得很快，香织[6-0]零封切原。 切原愣愣地站在场上低头，看不清神态，也不和香织握手。 “还比吗？”幸村问。 切原攥紧拍，抬头对他吼，“要！下一场绝对会赢的！”哭腔已然掩盖不住。 “好！”中年人拿拍上场，指向切原，“小朋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多指教了！” 十七分钟后，比赛结束。比香织还少了四分钟。 “不是很厉害。” “还是小朋友嘛，挺有发展潜力的。” 球友们在场边窸窸窣窣地谈论着，切原听不真切，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握拍的手微微颤抖，但他仍执拗地站在球场上。 见小孩还是倔强。青年上场，一边说：“你的水平太次，现在下场我还能给你留点面子。” “我不要！”切原鼓起嘴，瘪着嘴站在接发区，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十五分钟零封。几人已经基本看出切原的缺陷，想要速战速决毫无问题。 “切原。”幸村在场边出声。 “我不要！”切原脸上已分不清汗水和眼泪，稀里糊涂，却还是赖在球场上。 “我…我会赢的。”尾音的颤意已经流露出自信心的破灭。不过，他至少还有勇气说出来。 “轮到我了。”另一名寸头青年上场，看向切原，“说实在我不想和你比赛，还是尽早结束吧。”跟水平相当或者更高的人比赛才能提高自己。 俱乐部里就是这样，直白而清晰，你强大家都崇敬，你弱就无人问津。这里不会有人追着你强迫认真训练，同样少有体谅、安慰的友善，它的气氛足以逼迫球员自己奋发努力。 差不多十六分钟，比赛结束。 到最后，切原几乎完全抛却主流步伐，那么狼狈地追着球跑，扑救，在众人眼里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不明智、不可取，太莽。但挺稀奇。 哐当！ 切原最后摔在地上，拍子被甩到一旁。幸村脸色一变，跑上去，“受伤了吗？” 切原支起身，仍一脸哭样，哽咽着，“我……” “我要比赛！”切原突然想通了什么，按着腿站起来，“我打不过a区，但是b区一定能赢！” 幸村无言，须臾，让开身，“去吧。” “跟小朋友比赛能和幸村君约一盘是吗？”头发些许花白的外国老头走出来，挥手，“来吧，男孩。” 他应该看出切原经过四盘奋力后有些体力不支，体帖地采用了速战速决的战术。绕是如此，他的丰富经验是切原难以匹及的，这可不是切原那有碍观瞻的“小聪明”，而是实打实的战术套路。 [6-2]切原又一次惨败。 切原在b球场闷声不吭，只顾眼泪哗哗地流着，滴在蓝色地面上。 这么爱哭，真是个孩子啊。旁边的球友们感叹。他们也不打搅了，静静散开。 半晌，切原拖着酥麻的腿一瘸一拐地回到幸村跟前，小声，“我不比了。” “够了？” 切原瘪起嘴又自觉委屈地默默哭出来，一边重重点头。 “走吧。”幸村帮切原收拾，提起包给他背上。 掀开网帘，两人静静从过道朝门口走。 “小朋友！变强了再来比赛。欢迎哦！”身后有人喊道。 切原停住脚，涨红了脸回头喊：“我一定会回来的！” 出来时天完全黑了，两人走在路灯辉映的人行道上。 “下次不许耍无赖。安排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幸村的语气不强烈。应该说远不比真田有威慑力，可此时的切原不敢不听幸村的话。被血虐五盘，他已经输麻了，桀骜的心气早已荡然无存。 “是。”切原乖乖点头。 “住址在哪？我送你回家。” 切原愣了一下，支吾着，“幸村部长…我…不用了。” 幸村没说话，但行动上已强势地表明态度。他搭上并牢牢按住切原的肩。 切原乖乖地被幸村送回家。 住宅门口，切原转身看看幸村，局促地搅着手指，鞠躬后，不大熟练地道歉，“对不起，幸村部长。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下不为例。”幸村停顿，忽然道，“部里不会因为是一年级或者怎么样，就不让部员上场比赛。只要能赢，有实力，谁都可以成为正选。” 切原猛地抬头，红肿的眼中仿佛亮起星星。 “真的吗？” 幸村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今天的切原让他了解了更多，他很感慨，有很多话想和切原说，想好好教导他。 只是想想，慢慢来吧。 32、第 32 章 “那么，关于社团的管理会议上，就是这样。”和山监督把笔插进笔盖，“今年要求更严格了，幸村君注意把握好部员们的学习成绩，尤其是一年级和正选。” “明白。”幸村把头发往后捋，不做声。 “好像切原君成绩不是很理想？”和山有教师的消息渠道。 “是，部里会尽所能帮他。” “那就好。” 那天之后，切原肉眼可见地“稳重”了许多，不再像颗炮仗一样时不时嘴欠挑衅引起争端、闹腾，这让真田舒心不少。带切原不过一两个月，真田觉得自己“苍老”了好几年，正向看破红尘的道路奔赴…… 体育馆会议室。 幸村手上攥着切原的成绩单，一时忽地疑惑为什么只是社团前辈，他们却要负起对后辈生活和成绩的责任。 管教上学、放学跟言行，是为了让切原按时训练不要时不时因为各种原因迟到，以及培养他的礼貌礼节，至少在网球上！ 管教成绩是因为学校的规定，大考不及格一定会影响外出比赛，介于切原的潜力以及很可能跻身正选的前景… 细细想来，这好像真的无法避免…… 幸村扶额，“切原君的成绩，你们有什么想法？” 唯一拿得出手的国语也是堪堪及格，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一个坦坦荡荡的学渣。 柳和真田对视。真田不是个逃避或者遇到问题会踢皮球的人，他先说道：“我帮他补习。本来赤也就是我带的。” “会不会很麻烦？也不能影响到你的成绩。”幸村估计了下切原的学习能力，看向柳，“莲二也帮一帮吧。” “好的。”柳点头。 “在这之前，我要跟切原谈一下。”幸村把成绩单折叠收好，“你们先去训练吧。” 被叫去谈话的时候，切原正顾自练球。 “切原！部长找你，去体育馆。” “哦！” 不远的一年级们也听到了。 “切原君真受关注啊。” “是啊，部长时不时找他。前辈也特别关注他。” “谁叫他厉害呢？” “嗨呀，惹事也挺厉害的。前辈们真的不烦他吗？” “嘘——” “前辈们脾气都特别好，所以才忍受的了切原吧？” “真的。跟我想的豪强社团不一样诶。我都做好天天被高年级呼来喝去的准备了。” 大家偷摸议论的同时，切原已经坐在幸村的对面，安静得像鹌鹑一样。 幸村缓缓拿出成绩单，切原一听纸的声音，就晓得大概率是成绩的事了，更加硬气不起来，等着被部长训斥。 “这几个星期下来，切原君的进步很大。而且，在一年级里也是最有潜力的选手。”幸村说着，带着点遗憾的语气，“下一次积分赛，正选候补还是很有希望的。” “真的吗！”切原惊喜。 幸村朝他微笑，没有回应。切原一看，又收敛起笑容，心虚地闭上嘴巴。 “其实网球打得好不好跟成绩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幸村抖抖成绩单，淡淡地说，“但既然是学校的队伍，是社团的一份子，我们当然要遵守学校和社团的规定。你觉得呢？切原君。” “唔……”切原哼哼声，似乎不乐意又说不出啥反驳的话。算是勉强认同了。 “事实上虽然我不会因为成绩来区别对待部员，我们是运动社团。但是成绩对正选的影响确实不小。”幸村缓缓地说。切原一听，一下子认真起来。 “首先学季末考试不及格，暑假就得参与补习，也就要错过部里的集训以及许多对外友谊赛。”切原似乎被打击了一下，肩垂了下去。 “如果补考还不及格，那你就得补习整个暑假，意味着你参加不了八月末的全国大赛。” “啊——”切原捂住头，人一下子萎靡了。 “所以为什么学校、我们要求你成绩一定要及格。”幸村把成绩单挪到切原面前，“自己想想以这种状态，学季末该怎么办。” “……”切原沉默了许久，对幸村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部长，能不能帮帮我…”小心又心虚。 “我可没时间帮你。”幸村微笑。 “啊……”切原又耷拉下肩。 “你是怎么考进立海来的？拿出那时候的劲头啊。”幸村笑着建议。 “可是，那时候是妈妈花钱找老师给我补课的。”切原懊恼地说，他不是很想再让妈妈操心。 “既然是花了钱才考进立海大附中，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难道你就是为了进网球部才来的吗？” “……”切原沉默不语。 沉寂一会儿，幸村一手拍在桌上，“算了。我刚刚想了下，真田和柳人挺好的，学习成绩也优异。你可以试试他们愿不愿意帮你补习。” 柳暗花明又一村，切原心里重燃希望，连忙点头，“好好。” “我带你去问他。”幸村起身，“不过既然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开口。” “嗯嗯！”切原眼睛亮亮地跟在幸村身后。 回到网球场，幸村叫下在练习的真田和柳。 “怎么了，幸村？”真田看看幸村，又看看他背后的切原。 幸村侧在一边，露出有点躲闪的切原，不做声。 切原本想幸村帮他开个口，见躲不过了，才局促地站在真田跟前，闷了半天，索性眼睛一闭，鞠躬九十度说： “请真田前辈和柳前辈帮我补习，拜托您了！” 柳在真田后面不露声色，真田一愣，下意识看向幸村，幸村在笑，一边说：“光现在诚恳可不行啊，你能保证补习的时候能好好认真听前辈的话吗？” “嗯嗯！我一定认真听前辈的话。”切原用力点头打包票。 “既然如此，我就同意了。”真田转头看柳，柳轻轻点头。 “那么就从、”真田的话被幸村打断，“切原君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补习呢？” “……” “已经七月份喽。” 切原不情愿地纠结了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从今天晚上就开始，请前辈帮我补习。拜托了！我一定要及格。” “很好。”真田颔首。幸村看表，挥手，“没事了，先去把训练内容完成。” “是！”切原行礼后，转头就跑。 …… 真田瞟向幸村，柳不知在记录什么。 “过后，如果实在不听话了，你就说不帮他补习了。”幸村小声嘱咐。 “好。”真田眼里露出笑意。 33、第 33 章 临近关东大赛，按照惯例，部里要统一分析收集到的入围队伍资料。 “综合上看，今年的对手战力比去年弱一点。”幸村下了结论，“大部分主力正选去年都见过，大家心里都有底，因此不用过多紧张。一步一步取胜就行了。” “是！” 学季末考试后，切原的数学和英语没及格。对于经历“魔鬼式”补习的切原而言是个巨大打击。幸村调笑了两句，小男孩羞赧下不甘地去学校“加班”补习。 虽然因为是自己恳求来的补习机会，切原的学习态度还算诚恳。不过到底学渣做惯了，有时候的做法跟糊涂劲儿总让真田看得血压飙升。 其他人倒没什么成绩上的问题。 烟花炸响，新一届关东大赛开始。此时，都经历过去年赛季的正选们十分从容。该干嘛干嘛，也有了比赛前保持好状态的经验。 前两轮对手不强，迎着卫冕的势头与舆论看好的风向，立海轻松晋级四强。他们的对手是东京老豪强校青春学院。 这所学校大家都耳熟，去年幸村还在全体会议上拿它做了一次反面典型。所以二三年级都知道青学有个叫手冢的被高年级打压的高手。一年级不知道，也会很快被科普。 不过今年，手冢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对阵名单上。 “与前两年比，好像没多大变化。”真田十分关注，却又不敢对着幸村表现自己的关注。 “如果在社团里一整年都没什么进步，那还待着干什么？”幸村少有地啧嘴，“职业选手出身的学校，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记得你当时和手冢比赛，是战平了。”真田偷偷瞄幸村。 “六年级的事情，现在不一样了。”幸村自信地说，“手冢并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但是，六年级的我遇上现在的我，只能吞零！” “你想跟手冢比赛吗？”真田盯着对面的人影。 “一般般地想。”幸村抬眸望天，“要是同年龄里有更厉害的…” 感受到意味中的跃跃欲试，真田心情复杂。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与幸村的距离越来越远，好像已经不在同一个境界了。他一定要克服手冢这座山峰，但在幸村看来，竟然可有可无。 结果，幸村让真田坐了板凳，柳在单打三位置。 真田一瞬间的不满快要溢出。他直直看着幸村，满腹怨念：你明明清楚我有多想再和手冢对决，之前你还鼓励了我，为什么？ “还不是时候。”幸村单独对真田说，“我觉得什么时候你无所谓对不对上手冢，就到时候了。” 这似乎是个悖论。如果他不在意了，那他就不会执着于与手冢的对决！ “你跟手冢的对决，现在条件还不对等。”幸村又解释了一句，真田还是没法领会。 “嘟——”裁判吹哨要求列队了，幸村看一眼真田，“待会儿再说。” 青学今年正选中有三名二年级，对他们而言比例称得上高了。双打二是一对互补型组合，风格比较稳重、常规。幸村看了下之前的录像，觉得比双打一稍微难对付一点。主要是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因此他安排松本组合用双网前对付他们。丸井和杰克应对自视甚高，对立海这样的强队又畏畏缩缩的双打一。 除了手冢，幸村不觉得这支老牌豪强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威胁。因此他们没有战胜立海的机会。 两场双打以[6-2]、[6-4]获胜。没有惊险的情况，幸村大致看了看，只觉得丸井组合没发挥出最佳状态。 柳和手冢的单打三应该是这场比赛的看点了。其实幸村之前在柳和真田之间权衡过一段时间，单看纸面，真田是比柳强的，无法否认。只是，真田一直无法以一种平常心看待手冢，他虽然在赛前就可以斗志昂扬、气势汹汹，但这样浮于表面的，无法自我控制的、情绪，给比赛增添了很多风险。从这点想，还不如柳对上手冢的获胜概率大。 幸村不是故意想让真田避开手冢的，他巴不得真田早早解开心结。他也期望于真田在硬实力进步的同时，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精神，让能力有质的飞跃。 手冢看上去严肃寡言，性格老成，人是结结实实的优秀，是老师和同龄人都会欣赏的类型。 五分钟的热身开始，幸村暂时站在场边和真田聊天。 “手冢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柳还差些水准。”真田说。 幸村一蹙眉，又舒展开来，平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部内的练习赛上，柳很少能战胜我，这样对照，他能赢手冢的几率也很小。” “那技术上呢？” “不如手冢的球感好。而且，战术上也是手冢占优。” “这只是一方面。”幸村说，“柳的战术未必比不上手冢。而且，比赛的胜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临场发挥，就上午看到的，我不认为手冢状态有多好。” “状态只是不那么重要的因素。”真田不认同，“这是强大的选手都会维持的东西，输赢的根本还是在于自己拥有的实力。” “我们以前应该讨论过这个。”幸村中止了话题，他觉得无需再费口舌，“战胜手冢，柳有可行性。我认为有，如果没有赢，那是手冢厉害，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及。”幸村的视线从球场转向真田，“你刚刚声音应该收敛一些，尽管你觉得只是在公正地评判，但我们和柳是队友，你不应该不支持他。在支持费德勒的人堆里高喊费德勒必输，想也知道不合时宜。” “……”真田下意识转头悄悄观察，干巴巴地说，“抱歉。” “比赛开始。”手冢先发。 第一发速度目测140kph往上，但没过网。 二发上旋，角度大且回弹高，难以处理好，可以看出手冢的功底不俗。 第一局四分钟结束，幸村环起手臂。左利手的优势看来比他预想中的大。不过，比起六年级的时候，手冢似乎没多大的变化，仿佛就是各项技术从20均衡提升到25。或许他在同龄人中已经是最优秀的那一层，有致胜的正手和稳定的反手，上网机动，各种技巧，都很全面。但这种优势，有进一步扩大吗？有必定致胜的杀招吗？跟国外的天才少年比起来，够看吗？ 幸村托腮，看着手冢思索。至少在他看来，手冢这两年的进步与加诸他的盛名与期望不那么相符。 只是在初中比赛里吃尽左利手的红利，一直躺在温床上，对个人发展不利。 三局过后，手冢[2-1]领先。选手下场休息。 “有什么想法？”幸村问。 柳想了想，说：“压迫感没有我预想的大。计划是平分到抢七决胜负。” “是我的话，也这么想。”幸村手里的笔敲打战术板，“我还没遇到过手冢进抢七的情况，就看看他会露出什么弱点吧。” 柳准备和手冢拼底线，这是他的强项，也降低打网前被手冢反杀的风险。手冢不会让对手如愿，也有底气，不时放出手感极佳的短球。 可惜，难不倒柳。立海大重视步伐高于绝大部分社团。柳的心气又平稳，哪怕被手冢像提线木偶一样又放小球又挑高地前后调动，也不会当场破防暴怒。 “手冢加油！”青学略显稚嫩的部员们既担忧又怀着希冀，他们已经习惯于手冢的强大。正式比赛上，少有让手冢陷入僵局的情况。 咚、咚… 幸村皱起眉，他直觉现在的情况过于平静了，对柳而言，太安稳。站在手冢的角度，他的技术占优，必定是要不断增强压迫感的。不说破发，就算真的暂时奈何不了柳，至少为抢七打下些许优势。 但是没有。 [4-3]手冢保发。 柳在身边喝水，幸村沉默了会儿，开口，“不要习惯于前几局的经验，抛开那些吧。集中注意力判断手冢的动作。” “你是说…”柳一时不解其意。 “手冢可能会变换战术风格，能懂吗？”幸村解释，“用前几局的经验预判手冢的下一步怎么打，可能会措手不及。” “…明白了。”柳缓缓说。 果然、果然！第八局手冢突然变得激进主动，观众的视角里，在本该拉球的时候中场半截击，紧接着便上网施压。接发也频频往上压减短时间。明明颇具风险，却在手冢的硬实力下得到成效。 绕是柳已有心理准备，仍对手冢的策略变化感到惊异。 幸村呢，他就知道手冢在憋大招。之前对抢七该怎么取胜的思考，此时都成了一场空，柳真是亏大了。 柳没有让手冢迅速破发。 一次平分。 “加油啊，手冢！”青学的呼喊被淹没在立海的后援声里。 不过手冢似乎听见了，眼镜后的目光熠熠生辉。 柳受迫失误。破发点。 “fault！”一发下网。 “还是失了方寸啊。”柳感觉手上的网球沉甸甸的。他其实很想听听幸村对这种境况的见解，可惜网球比赛不允许随时暂停。 发球软了，手冢接发上网，截击致胜。 “哦哦！” “我就知道手冢一定行的！” 没有暂停的机会了，手冢顺利保发，以[6-3]结束比赛。 “对不起，幸村。”柳顿了顿，诚恳地说，“技不如人，但是，下一次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好。”幸村递给柳毛巾，拍拍他的肩。 “还以为我上不了场了呢。”毛利扛着球拍过来，“放心吧，我赢定了！” 幸村和他击掌，“你心里有数，我就不说什么了。” 独木难支，单打二毛利[6-1]获胜，最后的胜者依旧是立海大。 这场四强赛，幸村没有多少印象深刻的地方，不过，手冢的智慧的确让他刮目相看。 “我收回之前的话。”幸村对真田说，“手冢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 “应该让我来和他对决。”真田对这次与青学的相遇仍有怀介。 幸村笑了笑，没有继续谈下去。 34、第 34 章 因为赛制比较紧凑，半决赛后草草吃个午饭，休息半个小时，再热热身，下午的决赛就开始了。 立海大附中vs冰帝学院 说到冰帝，也是立海最近才交流的学校。这所东京的豪强校在接受财阀资助后，更是如虎添翼一般稳压其他关东校队，一点也不像个去年才经历人员动荡的队伍。 “可能不是整个东京的英才都到了我们冰帝，但是我们有一整套健身设备，一个完备的辅助团队，训练师、理疗师、数据分析师。”迹部曾一手抱臂，一手抚鼻梁，对部员们说，“没有其它社团比我们更专业。所有人，需要奉献的，只有你们的努力！” 他张开双臂，“装备了翅膀，我们冰帝应该飞向天空了！” “哦哦！！”说得部员们振奋不已。 刚一入场，幸村就敏锐地发现了选手席上的“眼睛”，迹部在和站立的中年男子说什么。 “冰帝…”幸村喃喃，只觉得倍感威胁。 这就不该采用常规的比赛阵容了。 此时，中年男子在和迹部跟榊监督汇报立海可能的阵容。 “双打二丸井、杰克；双打一松本、松崎，有43%的几率互换。 单打三真田62%，柳30%，但不排除其他可能。单打二毛利78%，真田20%。单打一幸村无疑。” “虽然我想跟幸村君交手，不过，为了胜利，还是让他闲着吧。”迹部坏心眼地说。 两方阵容一公布，观众里便传出惊讶的声音。 双打二：宍户、向日vs松崎、松本 双打一：金川、泷vs丸井、杰克 单打三：忍足vs毛利 单打二：迹部vs幸村 单打一：山崎vs真田 “这个，你有预料到吗，山本桑？” “额、这…”中年男子赧颜，“因为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马上更新数据库，非常抱歉！” “不过倒是阴差阳错。”迹部心情不坏。他知道以幸村的性格，不会轻易离开单打一的位置。除非他觉得，对手很有威胁，能在阵容的针对上威胁到立海的胜利。 “报上去的时候还在想稳不稳，现在看来是对的。”幸村微笑。冰帝真的打算让他在单打一当个“花瓶”呢。 他对正选说：“会感觉到受针对是正常的，以长攻短就可以占优势，都做好准备。我指的主要是战术和策略上。” “是！” “那么，我入场了。”幸村拿着白板走向教练席。 “一切就拜托监督了。”迹部向榊行礼，榊戴上无线耳机，朝他点头，“不必，职责所在。” “嘟——”哨声吹响，场边的后援对抗终于平息下来，就像火锅断电之后的冷清，反而让入场的选手平白紧张几分。 以前，松本表兄弟是更稚嫩的那一方，现在，他们已经能老神在在地看对面一脸紧张。 “请多指教！”x2 按冰帝的预先方案，他们作为第一双打会遇到立海今年的新组合。虽然与现实不符，他们也看过这对立海第一双打的资料。 简单说，松本表兄弟这段时间的技术慢慢向网前偏移，正反手水平没有加强，反手较差。更喜欢用网前手段得分。 “首先，不能打开他们擅长的得分手段。” 冰帝先发，中规中矩的开场，斜对角几回合后，网前的松崎去争球，松本试图上网，宍户挑高，松本不得不退回底线。 “b”松崎喊，这是他们的暗号，示意稳一手，前后阵型。他们不怵杠底线。 第一分以宍户失误结束。[0:15] “dontmind！”向日喊。 “可恶，看视频是一回事，比赛完全不一样！”宍户嘟囔，富有攻击性的目光扫向松本。 快，而且深，在他看来。他还不很适应。 松本、松崎击掌。 “看起来不想让我们双网前。” “是啊，底线虽然难下分一点但也不是不行。” “我们还是按平时的思路来怎么样？” “可以。” 第二球宍户出浅，松本随球上网，向日一急想挑高，却忘了自己在网前，直接被松崎贴脸扣杀。 “呀，看起来冰帝的二年级选手还有些紧张呢。” “是啊，不是很稳定。”观众议论。 出师不利，第一局就被立海破发，失误多的宍户心里更急，在向日的鼓舞下稍稍稳住心态。第三局靠早有准备的小技巧艰难保发。 “一前一后的配合是你们最拿手的武器，要使用起来。”榊说，“他们会的阵型多而不精，打出节奏，他们会失去手感的。” “去吧！” “是！” 幸村站在长椅边，冰帝的早有准备他看出来了，幸运的是这份力量没有发挥出最大效果。 “要压着他们。”幸村打定主意，对两人说，“我们的优势，不妨用更激烈的打法。” 松崎、松本对视，问：“是指上网吗？” “整体。”幸村思索着说，“首先是发球接发，如果拉底线，深是主要，双人网前看你们自己。最核心的意识是要抢分，每一分都尽全力去抢。” “明白。” “a” “挑高！” “往右往右。” 虽然向日两人面对激烈许多的打法没有被带跑，仍能保持自己的节奏，但对如何破发还是没什么好主意。他们缺乏经验。 或许能天上掉馅饼，对面送局点呢？这情况却是不能干等的。没有给出压力，没有那么容易让基础扎实的选手失误。 在榊监督看来，更激进的打法不是那么明智的策略，需要综合考量球员的能力和性格。至少还没到逼得冰帝无计可施的地步。 榊的视线转向同在教练椅的幸村。但是，作为初中生球员，他的眼光和脑力与一般球员已有质的区别。如果上场，会是个很难战胜的选手。 最后立海组合以两个破发，[6-3]获胜。 双打一则要激烈许多，两边各自频繁拿下对方发球局，到抢七后，当立海组合将分差慢慢拉大，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冰帝已经无力挽回逆势。 [2-0]立海大比分领先。这不在冰帝的预算内。按迹部的想法，双打至少得赢下一场，单打才有机会“田忌赛马”。 早在对阵表出来的时候，迹部就知道占不了便宜了。他的团队能分析出一些弱项，可就算知道，去针对也是需要本事的。 忍足站在场上，仰头看看比他高一个头的毛利，心里叹了口气。 光是发球就够他喝一壶。 此时迹部心里不能说不郁闷。还是冰帝底子太浅，避强攻弱确实有机会，可一旦立海发生变动，导致不得不正面对决时，就没什么好操作的了。 决赛结束得比观众想的快。立海[3-0]大比分获胜。又是一年关东优胜，部员们有与荣焉的样子更加明显，这是学校里任何社团都达不到的成就，只有网球部达到了，而且年年在刷新。 幸村心里是愉悦的，只是他脸上仍是淡淡的神情，仿佛这不值一提。因为他需要做好示范，他们不能过多沉寂在这份荣誉里，全国大赛只在一个月后。 回校的路上人人都带着笑意，活跃的更是叽叽喳喳在憧憬未来的全国大赛，一切都很美好且符合梦想。新人更加坚定要呆在网球部，高年级心思不一，哪怕被荣誉的光芒沾到一点，不是自己得来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他们多少已产生这样的想法。 晚上幸村接到一通迹部的电话。 “恭喜立海关东优胜。” “谢谢。”幸村可有可无地回应。 “你听起来不怎么开心啊。”迹部笑道。 “反正奖杯奖金都拿到了。”它是个过去式，没必要再给眼神。幸村心里想着。 “胜利已经多到你没知觉了吗？”迹部感叹，“要是我，也不会这么平静。” “或许吧，但不准确。”幸村认真道，“关东大赛的绝对胜利，才能说明立海在全国大赛有争取优胜的硬实力。” “说得也是。”迹部放下手里的资料，“从今年的情况看，立海确实是离优胜最近的。” 幸村眨眨眼，反应过来，“谢谢。” “啊嗯，我收下了。”迹部唇角上扬。 35、第 35 章 关东大赛后依旧是紧锣密鼓的训练，要参赛的八名正选每天都要来学校，社团活动几乎占满他们整个夏天。如果不是真的热爱，没人会想在该死的蝉噪里顶着太阳火来回跑。 他们今年是卫冕队伍。所有人心里都满载着期望，希望自己的社团得到更厉害的成就，用来自我满足或者拿出去吹嘘都可以了。 下午部训结束，佐佐木在街头球场遇见了过去的球友。 “噢！你是立海大附中男网部的啊。”男生惊叹，“这两年很厉害的样子。” “高手是很多，还有准职业的选手。”佐佐木挺直背，很受用同龄人对社团的赞许。 “难怪。”他看看佐佐木，“那你是正选吗？我记得你小学也是市里的优胜呢。” 扎心了。佐佐木沉默，烦躁地承认，“我不是！” “啊？那也太逊了吧，哈哈。”球友笑着拍拍佐佐木，“怎么回事，你混到国三都没上过场呀？立海竞争这么激烈？” “关你屁事。”佐佐木撇开他的手，拿起网球袋，“走了。” “诶？生气了？” 不是所有的初中男生交往沟通都跟幸村一样懂得分寸，但男孩子的友谊就是断断续续，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至少佐佐木回家后，已经冷静下来把刚才的“绝交”念头忘掉了。 只是，心里的不甘却越来越强烈。 幸村觉得关东大赛后大家的积极性都可以，氛围很好。不过他没想到佐佐木又有事找他了。 佐佐木想再争取一次正选名额，他想和柳比一场。 按规矩来说，除非正选出事，关东大赛后正选是不变的，因为没有设置正选选拔或者替换之类的比赛。佐佐木知道这点，所以硬叫上几个三年级来幸村跟前请求，搞得跟“逼宫”似的。 “如果有正选状态很差，我也会考虑让准正选替上，但是大家的状态确实都很好，我觉得这是部里最高水平的阵容。”幸村没有明着拒绝。 然而佐佐木很执拗，他就想和柳比一场，以正选名额为赌注。 对副部长的柳来说，这不公平。柳这个正选来得正当又合理，凭什么就可以把他本来拥有的正选名额拿出来做比赛筹码？ 所以哪怕佐佐木背后站着大谷几个看起来人多，幸村还是没有松口。 虽然两边都比较冷静，在旁人看来却是糟糕的大事情。部员们一开始看得心惊肉跳，有人连忙去找来柳。 “精…”柳过来的时候，正是两边对峙，看起来剑拔弩张，他看了看佐佐木，改口，“幸村部长，我接受。” “柳君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这个事情能不能成立是另一回事。”幸村摇头，看着佐佐木，“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挑战正选，输了直接换人，那我们正式做的正选选拔赛意义何在？这不是乱套了？” “对已经成为正选的部员不公平。”真田在幸村身边说。 “幸村君……”佐佐木咬嘴唇，罕见地出现哀求的神情，“我马上就要走了，要结束了。” “……”幸村低头，善于换位思考的他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 “可以以正选的名义比一场。”幸村说，“但是无论谁赢了，柳君依旧是正选。” “好。”经历过部长的强硬态度，佐佐木答应了。 这场比赛很精彩，也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的抢七，佐佐木依旧输了，他败在柳的赛点，那个时候，他心里的酸楚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根本无法遏制，更谈不上想如何逆转。所以他输了。 大家都没有打扰独自离开的佐佐木，他肯定是到哪个地方痛哭去了，打网球就是这点好，不容易当场失态。 人群渐渐散去，夕阳也在下潜。 “唉。”大谷叹气。 “我都有点想哭。” “……” 被佐佐木硬拉过来，看到这样的结局，三年生们都不禁有些感伤。他们和佐佐木的境况相似，混得还更惨，虽说不断看到自己的进步，比赛一直赢不了别人，那便谈不上身为网球运动员的自傲。 他们也快要走了。本来是早就要走的，却舍不得，舍不得这么好的练球氛围，还有小部长给他们定的终点，画出来的梦。 这点不舍与戚戚，无忧无虑地训练着的后辈们还感受不到。他们还有机会呢。 整个事情就像是佐佐木一个人的胡闹，兴许一些部员会私下里评价这位喜怒不定的前辈，感叹着网球部里竟然会有这么“不乖巧”，有着性格缺陷的人。 幸村没记在心上，他愿意更多的去体谅前辈，但是有一定限度，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三年生的道别，心里的感伤没有那么多了。比起事件源头，他更想分析佐佐木比赛输掉的原因。 整个夏天幸村在忙碌中度过，分析练习赛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有时候思考部员为什么某一球那么行动，或者忽然没状态了，也十分令人抓狂。所幸幸村早就习惯了，他比旁人敏锐的洞察力不是一句设定可以获得的。 今年的全国大赛仍在东京举办，立海做足了准备，以卫冕队的身份踏上赛场。幸村的签运也不错，第一场轮空后，第二轮就遇到手下败将奥古中。对他们来说，立海大附中是真正的噩梦，过不去的坎，奥古中今年再次落败。离去时，每个球员都是一副颓丧的神情。 这支东北地区的老牌豪强队伍快要被打垮了，如果没有英雄横空出世的话。 如果仍以冠军为目标，那么就要克服四次遇上并且败北的立海大；如果蜷缩起来只求一个全国大赛入围，那么它是否还能有昔日的战斗力呢？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情了，与立海无关。 八强立海的对手是牧之藤，今年的牧之藤似乎没招到什么特别好的苗子，正选的基础扎实，却也只有这个优点。立海赢得依旧轻松。 同时，冰帝被名古屋星德送回家。紧凑的赛程在四强决出后才算告一段落。 “再看一下，别落了东西。”正选们在场边收拾东西，顺便把垃圾带走。 丸井在和杰克说笑，显然是赢了比赛。柳环顾一圈，看到在往手背盖戳的松本两人。 “前辈，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这场又赢了。”松本笑眯眯地朝柳打招呼，“今年得好好表现。赢一次盖一个章。” 看来去年输多赢少的全国赛历程仍让他们耿耿于怀，或许也是他们勤于训练的动力吧。 “前辈们今年可是跟去年藤野、水原前辈比肩啊。”旁边听到对话幸村说道。 “没有啦。”松崎连连摆手，“唉…我们还是不如前辈的。”只是今年的对手也弱了一些。 “两位前辈是我们立海的第一双打哦。”幸村微笑。 “啊……很多时候都意识不到这一点呢。”松本挠头，“毕竟有这么厉害的前辈和后辈。当然，我和松崎会担起责任的！” 幸村微微点头，转头看到沉默的毛利。 “毛利前辈，我们下一场对手是四天宝寺。你应该知道的吧？” “喔。”毛利两手压着护栏，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认识的人吗？”他以前听说毛利一年级第一学季是四天宝寺的学生。 “有哦。”毛利朝幸村挥手，“放心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又不是担心前辈这一点，”幸村背起包走到毛利身侧，“就是好奇前辈之前在那边网球部混得怎么样。” “怎么说呢…”毛利揉揉自己一头卷发，“感觉我笑点是不是太高了，跟大家玩不到一起去。” “而且，大家都说打网球快乐就好了，不用在意输赢。但是我很在意啊，就和大家的想法不太一样。” “快乐？确实挺难理解那种…豁达的。”幸村蹙起眉。 “不过也没什么糟心的事情，我在那边待得不错。”毛利跟着幸村离开球场。 36、第 36 章 立海大附中与四天宝寺的全国准决赛在上午举行。这一次，许多观众都已习惯坐在教练椅上的稚嫩男生。 “四天宝寺的双打属于弱项，所以要争取两场全胜，然后一次性拿下单打三。越到后面的比赛越要干脆利落。”幸村看向毛利，“不管对面是谁，我都相信前辈会赢。毕竟前辈已经是最成熟的三年级生了。” 毛利怔然，喃喃道：“说得也是。”他已经是三年级了，真的是…被厉害的二年级压的，完全没有正常三年生的优越感，自然也不会有三年生的意识。 “放心吧，部长！”松本和松崎挥出拳，再次承诺。 双打二四天宝寺的组合是一对二年级，不止技术，配合也逊于松本两人。立海半小时取胜。 [6-2] 双打一四天宝寺的三年级组合入场，丸井和杰克也站在教练椅前。幸村本以为对面会搞个田忌赛马，没想到四天宝寺压根没这种想法，阵容出得相当常规。 导致了双打一的风险。 “对面的资料看过，你们应该有底的。” “嗯。”丸井比手势，“没问题，我网前多发挥。” “你一个人对他们双上网也不行啊。”幸村实事求是，“千万不要下意识挑高。实在不行打近身球，会不会？” “会会，我练过。”丸井点头，“懂了。” “杰克在后场机灵一点，看到有双上网的动向要吊球，但是一定要避免失误。平时不是白练的。” “是！”黑肤色的光头少年略显紧张地应答。他和丸井已经不止一次上场了，却每次都紧张得需要伙伴安抚。这会儿也不例外。 实际上有在部内和松崎组合频繁练习赛的基础，他们不是很怕双网前，也琢磨出了一些技巧，让自己不会太落下风。 而且对于杰克，他的缺陷明显——网前很差，优点也很大——底线很能跑。 来自巴西的少年耿直又刻苦，有些致胜球他是能救起来的。 “啊呀，可惜——”寸头的直岛甩甩球拍。本想打一个超漂亮的侧旋弧线球，没把握住。 事实上这样的失误充斥整场双打，且不是什么策略，单纯只是因为他们想这么打。充满了灵性的击球让他们破发，又因为连续的失误迅速失掉发球局。 这随意的打球，似乎是许多人刚接触网球时的状态，让人为之触动。 “可能就算这是全国准决赛，他们在场上依旧快乐吧？”真是难得的心态。 “是啊，明明失误那么多，竟然还笑得出来。” 除了悄声议论的观众，连立海的部员都有点羡慕。 “说起来，听说四天宝寺的宗旨就是快乐网球吧？” “是啊，很随性，不用管输赢什么的。真好。” “你们在说什么！”头顶上传来严厉的呵斥。一年生们转头，佐佐木站在更高的台阶上瞪着他们，“在意输赢还需要理由吗？不在意输赢的人，真的热爱网球吗？” 他含着怒意的眼神一扫，低年级们纷纷噤声，也不再多想了。 没有多久，双打一的比赛也结束了。立海以[7-5]获胜。 “吓我一跳！”丸井心有余悸，“还以为赢不了呢。” “但是我们赢了！”杰克很高兴。两人相互搭着肩下场，不远处是神情淡淡的四天宝寺选手，想来内心并非毫无波澜，以至于失去了笑容。 “打得漂亮。”幸村含笑夸奖，拍拍丸井，又拍拍杰克，“不错。好好休息。” “部长。”毛利走来，把网球包放在长椅上。 “我们走了。”丸井带着杰克迅速撤退。 “感觉良好吧？”幸村问。 毛利拿出球拍掂量，“挺好的。” 另一边，四天宝寺部长原哲也收回投向立海的视线。 “部长，真的让我上单打三吗？”二年级的忍足谦也挺没底的。 “没事，发挥出你的优点。”副部长白石给他鼓劲儿，“加油啊，谦也！” “嘟——选手入场！” 毛利在网前站定，以一米八几的身高俯视忍足，一笑，“你好呀。” 别笑，更可怕了…忍足好不容易才忍住心里的吐槽。 “我不知道为什么原不在单打三，不过，反正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毛利耸耸肩，转身。 忍足愣了，心里直犯嘀咕：这是什么意思？ “毛利那家伙，发球一直很好。”原话音刚落，毛利就打出一发ace，时速超过150。 这场比赛，眼看将要成为半边的碾压时刻。 “前辈对立海的毛利桑好像很了解。”白石疑惑。 “当然了解了。”双打的直岛说，“毛利一年级起初是我们部的部员。” “诶！”后辈们齐齐震惊，场上抛起球的毛利放弃发球。 裁判也反应过来，道：“请保持安静！”接着，判定毛利重发。 监督渡边转头对部员们打手势，心里吐槽：悄悄说话呀小朋友们，太尴尬啦。 “那那，他为什么在立海大了呀？” “突然转学了。”原环臂，“就这样。” “那毛利桑以前厉害吗？” …… 三年生们忽然不说话了，只看着原。 “干嘛呀。”原噗嗤一笑，大方地说，“我和他比赛过，是他赢了。” “啊？”这次大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明明原前辈是部里最强的人啊。 “都是两年前的事情，说明不了现在什么。”直岛摆摆手，“哎呀不说这些了。” 部员们散开专注观赛，白石坐到原身边，“前辈为什么不上单打三呢？”不想和以前的队友，打败自己的人再决胜负吗？ 原看着场上。毛利轻松保发，现在正压着忍足攻击底线。他的反应、脚步，和两年前印象中的画面相差很多了，成熟、矫健得像只豹子。 长手长脚就是好啊。原抬眼望天。 原和毛利报到的时候就在前后排，挺有缘。但正式入部后就不一样了。他本身是个乐呵呵的人，很快就加入了充满搞笑与冷笑话的社团。毛利截然相反，他显得很不搭调，虽然可能他在努力地融入大家。 毛利训练得积极又刻苦，大家在场边休息逗趣的时候，他还会自己默默去对墙练习。 “嘿。”趁毛利转身，原把水瓶扔给他。毛利愣了愣，打开喝水。 “怎么不休息啊？”原问。 毛利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退掉，神情上却像个小大人，“练得太少了，没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 “就是…到极限的感觉。” “为什么要逼自己啊，这样会开心吗？”原不理解，轻松欢快的社团生活不好吗？ 水瓶被捏得微微凹陷，毛利沉默了会儿，把它还给原，“谢谢。” 努力与懈怠，毛利那时候能赢他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原始终不理解，也一直想弄明白的是，他那时候问毛利的问题。 四天宝寺的社团生活不好吗？四天宝寺和立海大附中，他更喜欢哪个网球部，为什么呢？ 如果说忍足用爆发力增加自己的跑动速度，那么毛利就是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大长腿，同样是半米，他一跨就能达到击球点，而忍足却要再跑两三步。当然，在毛利眼里，忍足的步伐还挺可圈可点。 但是，网球单凭这个怎么可能赢？他在发球上的大优势足以让忍足全程陷入被动。他的失败是无法被意志撼动的。 这个时候，你还开心得起来吗？ 毛利将球高高抛起，撇去无意识间的念头。 到底什么叫打网球的快乐？ 毛利从小生活在一个美满的家庭，爸爸不抽烟偶尔应酬喝酒，妈妈是家庭主妇把他和哥哥姐姐照顾得很好，所以他小学的时候就比其他同龄人高半个头。 只是小学毕业后的假期，一切都变了。 妈妈被一辆车撞飞，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爸爸自那之后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留着胡茬也不打理就去上班，脾气也越发暴躁。哥哥在读大学住宿，姐姐每天放学回来，担负起妈妈的责任。 这个家没有不难过的人。一开始一睁眼就难过，躺下睡觉也在一片沉寂中默默流泪。 四天宝寺是一所欢乐的学校，可是，旁人的快乐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陷入网球的训练中能让他暂时忘掉伤心的情绪，身体机能在呼哧发热，屏蔽一切对它来说无关紧要的意识情感。 刻苦、寂寞地练网球是能让他感到快乐的。这样的“快乐”，初入的四天宝寺网球部里却没有别人能感受得到。 沉浸了几个月后，爸爸终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打算重新开始，于是带着毛利两人去哥哥上大学的神奈川县定居，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 “去吧。”爸爸点起烟，吸了一口，“她以前觉得你很棒，还去看过你的比赛。你想，就继续走这条路。” “我也管不好。”他自嘲，似乎是明白了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对孩子彻底的忽视。 好像是的。 毛利回忆起以前，妈妈在家门口和其他主妇谈笑，明里暗里夸耀自己的小儿子是个运动健将，身体长得棒棒的。 他想成为一个值得骄傲的孩子。更多的成绩，更亮眼的发挥，朝着它奔跑，才有意义。有意义，才能快乐。 因此某种程度上，毛利自己的想法和幸村十分契合，他不在部里训练，只是因为于他而言，网球部的整体水平太低了。他想去俱乐部，接受很多比他更强的人的磨练。 他很开心这位小部长能体谅他，并且因此认为幸村和他是“一路人”。追求更高层次有什么错？ 追求胜利还能是错误的吗？ 毛利看忍足上网，倾斜拍面卸下大部分速度，吊出月牙球，如同平时几次练习中的手感。 忍足失去了最后一分，比赛结束。[6-0] 毛利走向网前，低头看似乎被他击碎信心的忍足，说：“我赢了。” 单凭这三个字，就能让毛利心潮澎湃。 “无论是谁，我都能赢。”毛利又说，抬眼望向四天宝寺的观赛席，一眼击中最前方的原哲也。 仿佛是误入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最后还是找到了归宿。 立海大附中在欢呼自己的胜利，下场的忍足被一群人各种安慰。 “如果我像白石那样打球，扎扎实实地回击，说不定就…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忍足，坚持你自己。” “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微笑面对它！” 渡边压着帽子从忍足身边走过，像在嘀咕，又像是感叹，“不属于自己的路，不能勉强。” 白石看向原，“前辈……” “毛利他啊，能让忍足懂得一些东西。”原说，“就像当年的我一样。能学点东西，不是很好吗？为了明年。” “而且——”原伸懒腰，“哎呦～那时候输了就输了，我可没什么一定要雪耻的古老想法哦。”徒添烦恼罢了。 “是吗…”白石豁然，眼前似乎也明朗了许多。 似乎一切不好的遭遇，都可以通过乐观的心态转变得不那么令人难过。 “走吧！回家喽！” “喔！总算。” 37、第 37 章 “现在开始，全国初中男子网球团体赛准决赛，第二场，京都府小相野中学vs爱知县名古屋星德中学。” 两所学校都离东京比较远，因此来应援的人不多，气势也没有压倒全场的地步。 幸村从球场的底线斜后方席位往下看，名古屋星德依旧是外国交流生主力，而小相野这边整体身高不错，三年生应该占大部分。 “双方行礼！” 名古屋星德的监督是个肤色比较黑的中年人，表情还算和谐，他看了看眼前胡子拉碴，垂着眼睑的潦草青年，放话：“我是黑部，比赛请多指教，话是这么说…我们名古屋星德绝对会赢的。” “岛田。”岛田一手揣兜，与黑部握手，“随便，输了赢了都是实力。” 黑部略有些惊诧地看向岛田。这人与自己平时遇见的校队监督都不太一样，对校队的输赢也过于没所谓了。 “比赛开始了没？”丸井悠闲地吸果冻。 “小相野，以前好像没听过这个学校诶。” “看起来个子都不矮。” 队员们议论着，幸村却一直在看监督岛田，他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小相野各个选手风格迥异，有擅长底线的也有喜欢上网的，但无论怎么打，战术上都透着一股老练。 幸村越看神情越凝重，名古屋星德的选手论身体素质肯定比对手优越，但他们没有打出自己的优势来。 [6-4][6-4][7-6] 小相野看似艰难实则稳重地连胜三盘晋级决赛。 “呼——真的松了一口气。”副部长柴田拍拍胸口，“比赛之前还挺没底的。” 单打三选手平野笔挺地站在懒散靠坐的岛田面前，鞠躬，略带兴奋地说：“我赢了！教练。” “嗯。”翘着二郎腿的岛田敷衍回应，“还行吧。” “是！多亏了教练平时的指导。” “那算得了什么？”岛田起身往场外走，队员平野见没聊下去，便自己开始收拾网球袋。 “我们也走吧。”幸村起身，带队离开球场。 就这个时间段，好巧不巧，在球馆入口碰上暂时修整的小相野。 小选手们都兴奋地谈论着刚刚的比赛，或反思或夸奖，监督岛田站在一旁不远处，揣兜远眺不知看向何处。 “是立海大。”不知谁喊了句，场面立即安静下来。 略尴尬。 幸村扬起笑脸，对小相野的队员行礼，“很棒的比赛。” “哦…谢谢。”上前一步的部长高桥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明天的比赛请加油。” “我们已经做好卫冕的准备！”幸村斩钉截铁，瞬间把高桥的气势压了下去。 高桥怔然，反驳，“恐怕立海没那么容易、” “有什么好聊的，嗯？”岛田走过来，淡淡地说，“说说场面话谁不会？比赛的时候能打好不比这有意思吗。” 高桥抿一下嘴，应道：“是。教练。” 岛田看向立海一群人，点一下头，又慢悠悠地回去站着。 回到旅舍，大家放松休息，真田坐到幸村身边，安慰，“不用担心。” “嗯…”幸村摆弄笔记本电脑，放映小相野的比赛视频。 “你今天回来一声不吭。”真田说出幸村的反常，“小相野是这么强的敌人吗？” 幸村想了想，对真田说，“他们身上有种这个年龄没有的沉寂。” 少年的自傲、活跃，当他们站在比赛场上的时候，没有这些。属于还稚嫩和天真的少年人的性格特点，全都消弭了。 不应该的。 它意味着小相野的选手心态都比同龄人稳定，这对立海不利。不说实力对比怎么样，起码不那么好战胜了。 “精市，吃饭了。”柳拉开门帘。 “你们先吃吧。”幸村枕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明天就决赛了，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出能针对的点。 真田想了想，起身，“我带饭给你。” 夕阳缓缓落幕，另一家旅舍，小相野全员做成半个环，面向岛田和他的白板。 岛田依旧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在白板上随手划画。 “呐，先问你们。立海是什么特点？” “……”队员们面面相觑。 “嗯？”岛田扬起眉，仿佛在嘲笑——连这都不会？ “基础扎实！”部长高桥立即说，“我是说底线，跑动。” “嗯。”岛田不置可否，“以及？” “都很强。”柴田说。 “废话。”岛田瞥他一眼，平淡地训斥了一句。想了想，又说，“也就那样。” “啊——”也就那样？岛田教练还是一如既然的高眼光。 岛田放下白板，抬头看小队员们，说：“一个是跑动，一个是击球时机的把握。不要看这两样技术不怎么显眼，都是他们拿分的武器。怎么把球打得又深又快，就是这么来的。立海大，说强也不是那么强，但你们想赢挺难的。” “噢……”大家有点失落。 “教练，我们怎么打最有胜算呢？”高桥忍不住问。 “立海强在单打。而且我只看过他们单打三毛利的比赛。”岛田左手摸着下巴和，“更多的要看战术。” “反正——”他伸伸懒腰，“你们也都是京都同龄人里算强的了，倒不用那么没底气。” 才六点多，户外的空气中就隐隐有了燥热的感觉。幸村睁开发涩的双眼，心里暗叹：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昨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后果。是他没管住自己。 有时候他真想立海有个靠谱的教练就好了，他不用管很多很多的事情。比如赛前，只需要安心保持状态就行。 上午，满场观众的热烈氛围中，双方选手入场。 “下面开始，全国初中男子网球团体赛决赛，神奈川县立海大附属中学vs京都府小相野中学。” 不说已经经历过这种场面的立海，小相野的选手们却也能稳住心情，镇定地和今天的对手握手行礼。 他们满脑子都是怎么在难以取胜的情况下赢得更多，没有多余的精力给这气势汹汹的应援和嘈杂的场馆环境。反正开始比赛时会安静下来的不是吗。 选手下场后，出赛表被显示在球馆硕大的电子屏上。 双打二：丸井、杰克vs小原、中村 双打一：松本、松崎vs柴田、星野 单打三：真田vs平野 单打二：毛利vs长泽 单打一：幸村vs高桥 “不能大意。”幸村一顿，“小相野的监督是职业选手。” 早上来球馆看到岛田，他总算想起来了。岛田是男子网球职业选手，十来年前的杂志上，他还是被记者狂吹的天才少年呢。 只是他现在的外表和精神面貌，和杂志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人物，差距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幸村一时没认出来。 “职业选手？！”大家都多了一丝慎重和敬畏。 两队准备的时候，高高的看台上，直播室里也在向电视广播的群众介绍这场国中全国最高规格的比赛。今年能为初中赛事重新争取到直播权，网协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田中浩矢。” “我是解说星原明。” “呀，今天的这场决赛可以说是看点满满。首先是卫冕冠军立海大附中，今年的阵容依旧强大。” 实时画面旁边，展示出赛事方最喜欢用的五维图。 单打9.4 双打8.6 指导8.2 战术9.2 稳定9.0 “另一边是今年初次晋级全国大赛就展示出非凡实力的小相野中学！他们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可谓是今年最大的黑马。” “哎，田中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星原说，“小相野今年的教练，是曾经活跃在世界男子网坛的岛田君呢。” “是吗？这可是个大发现。”田中惊奇地回应，“拥有职业选手的指导，难怪小相野中学能异军突起。” 镜头切到小相野的同时，也给出了五维图。 单打9.2 双打8.9 指导9.0 战术9.0 稳定9.4 “这个五维也是充分考虑到两队小选手在前几场比赛的综合表现得出的。那么星原桑，在这两队中，有没有什么亮点或者说，能很大程度上影响胜败的因素呢？” “额…从我得到信息来看，立海大附中的底牌无疑是幸村君，这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选手，尤其是争分取胜的能力，我觉得现有的初中生里很少能有与他相比的。那么小相野中呢，我认为也有获胜的几率，因为他们精神是比较稳定的，但是可能有些选手在技术上会不及立海的对手，到底能不能赢，具体还要看双方的状态和小相野的战术运用。” “很细致的发言。”田中夸道，“到底谁能赢得开门红呢？双打二的选手们已经在热身了，让我们稍后观看比赛。” 38、第 38 章 “加油加油立海大！上吧上吧立海大！” 赛场仍然喧闹，双打二的选手们还没上场。 岛田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面前是略显紧张的双打二组合小原、中村。 前一天晚，他对小队员们好好说道了一番。 “先谈谈双打吧。”岛田放松地盘腿而坐，右手拿着合上盖的记号笔画圈圈，“像你们这个年龄段，没有必要要求太高，我平时叫你们怎么练的？网前、下旋、高压、吊球，掌握这几样就够了。双打的重心在什么？控制。” “立海大的两队双打，都不怎么样。”岛田随口说道，“那对二年级里面，有一个网前很差，底线的球尽管针对他。双打人到网前就是优势，技巧呢看情况用。如果你们两个人在网前都打不过一个的话，那趁早弃权，没得打。” “是！”小选手们习惯性忽略了教练口中的消极话。 “至于另一对，”岛田慢悠悠地喝口水，“多用下旋，别把球打得太高，让他们处理得难受了，自然就有机会。” “如果他们都到网前了呢？”星野问。 “你们不会吊到后场去吗？”岛田反问，“别告诉我这种应变都不会。” 星野鼓起包子脸，吃了个瘪。 小原与中村对视，再次过了一遍应对策略。 “不用太紧张，双打二还是有赢面的。”岛田说，“尽量针对那个光头，他看上去不太有自信。” “是！” 另一边。 “他们的技术都不是很突出，稳定一些，主要是把节奏控制住。”幸村嘱咐。 “明白。”丸井和杰克点头。 选手入场。 幸村暂时歇一口气，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岛田。 说实话，可能跟同龄人比他确实懂得多，但跟经历了十年残酷竞争的实践者比起来，他像在纸上谈兵，尤其是双打。 对一项运动的认识，会随着研究的逐步深入分解成更细致的东西。 比如一场比赛，很多部员只看到选手能惊险漂亮地救球，击球的质感又快速又深入底线。 幸村能看出这是因为选手脚步好，动作到位，能迅速判断好球的落点和反弹弧线。 岛田则更进一步了，脚步怎么好呢？是在击球后就马上回到准备姿态，并且倾向中间移动，无论球路是哪一边，都能保证有一定的初始惯性或速度。 动作怎么到位？还需根据自己前一瞬的判断和决定的战术，调整好握拍方式，再根据需要的旋转挥出适合的引拍拍面角度等等。 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提出的针对方法和可行性也就有所差异。 两边相互打量，都是二年级，身高的差距还不是特别大。 “你们好呀，这场比赛，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天才的截击技术吧。”丸井眨眨眼。 小原和中村对视，就是不说话。 “比赛就比赛，不要多bb，幼稚。”岛田第一次看他们练习赛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个语气所有部员都记得牢牢的。就算还是未成年的初中生，也不想自己看着“很幼稚”。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好在裁判及时吹哨。双方这才散开。 立海的发球。 两名选手听从了岛田针对杰克的策略，哪怕往底线打，就是不给前排丸井打截击的机会。而后排的杰克被一来二去地调动，总会慢慢跟前排的丸井配合脱节，出现防守漏洞后，就是小相野的机会。 这就是岛田针对策略的具体实现。 幸村抿嘴，笔头抵着下巴。 场上立海略处下风，小相野是有策略，但不是每一球都能顺利按套路走的。怎么可能有用穿整场比赛的战术呢？立海靠丸井的网前对抗和长拍拉锯也能拿下几个制胜分。 只是幸村心情不太好。选手上场比赛发挥出的状态和战术，是幕后教练能力的体现。小原和中村的得分，背后是岛田在他们现有技术基础下的高效利用。 双打已经很明显了，岛田对网球的见解比幸村高。 小相野的选手虽然技术相较平庸，但、夸张点说，青少年双打也只需要那么些技术。既然专职双打，你把那些要求的技术达到就行了，余下的可以放在更多双打需要的技战术强化和意识培养上。 岛田教练对球员的培养更高效。形象点说，就是想培养成法师，80%的点数会用在智力上，然后用这个面板打最佳输出。 幸村双打过，但他没接触过专业、职业双打，就算一直有双打要区分对待的意识，也总是不自觉用单打的思维去安排决定。 所以这时他与岛田体现出来的差距，他在心底是承认的。 比分随着时间的流逝攀升。到第二次暂停，立海[2-3]落后。杰克接过水壶猛灌，双颊通红，丸井拿毛巾在脸上揉了两下。 “对不起，文太。”杰克先开口，“我总是跑太远来不及回位。” “去救球不是当然的吗？”丸井拿起杰克的毛巾，从光溜溜的脑门上往下一擦，“我没配合好，没有及时跟着你偏移。” 杰克接手脸上的毛巾，擦汗，“但是…哎！我要不要也上网？” “不要这么送吧？！”丸井惊了，“真笨！他们针对你，用你的长项刚他们呀，反正我不相信有底线能稳过你的双打，你就跟他们打底线怎么了？就算他们俩轮着来，我也不信能赢过你，你之前就是太没底气了，才被这么牵着鼻子走。用你的本事啊！就算用僵持到他们自己失误的方法，那也是我们的分！” 一旁的幸村会心一笑。 “我的长项…”杰克心跳快了两拍。有句话叫困境时方得顿悟，被针对得彻底没信心的杰克，触底反弹般鼓起了勇气。 杰克是个混血儿，他在巴西出生并过了一段普通的童年。巴西的网球氛围比日本还好一些，在父母的支持下，他从小进入网球学校训练，辛苦而充实，但他在一群小孩里，不算出色。 小孩在宽阔的网球场上防守覆盖不大，以至于网前的截击得分显得那么轻松省力且高效。在某天经历七连败后，杰克一度丧失了信心。明明他已经调整着多去网前进攻了，却还是赢不过对手。 幸运的是他有一位和蔼且高水平的教练，指引他往正确的方向走去——坚持底线。 还没等真正体现出效果，杰克就跟随家庭来到日本。 “喂，光头。”同班的调皮男生第一个冒出头，身后站着两个跟班一样的男孩。 “你好黑哦，外国人，巴西该不会是非洲的吧哈哈哈哈。”他嬉皮笑脸地说，“真讨厌，你长得这么黑！一看就很坏。” 明明长得又高又壮，却成为了给孩子们拿书包的受欺负对象。杰克其实也很苦恼，他不想被讨厌啊，可是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直到在街头球场认识了丸井。那天，比赛很愉快的丸井请他去吃甜甜圈。 “是你，大黑个！”不好运地遇到了同学。 “把你的甜甜圈送我！” 杰克面露难色的时候，丸井不乐意了，“搞笑，我请他又不是请你，你凭什么拿我的甜甜圈？” 男孩眼珠子一转，指着杰克，“他送我了。” “嘁。”丸井干脆地合上钱包，“那我不请了。拜拜。” 拉着杰克出门，又马不停蹄跑到另一条街的小店里。 “我请你喝果汁。”丸井掷地有声地把两杯饮料往桌上一摆，坐下。 “谢…谢谢。”杰克受宠若惊地两手抱着杯子，一口一口喝。 “你很厉害哦。”丸井扶着脑袋，顾自说，“能连着三次把我在网前的截击救回来，比我见过的一些初中生都厉害了。” “是吗？”杰克像干瘪的气球被吹进气，一时间竟生出很多的自信。 然而这球，是漏气的呀。 杰克是个不那么坚定的人，如果没有结识丸井，没有成为双打伙伴，没有在比赛里被一次又一次地鼓励，也许他终有一天会摈弃曾经教练的话，去发展网前技术，然后越来越差，直至面对无力的现实告别网球。 而不是在立海这样的网球部里成为第二双打。 他喜欢网球啊，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没有信心，都不愿意放弃！ 丸井不仅仅是他的双打伙伴。 “我知道了！”他会记住这句话的——他的底线是最稳的，是最强的堡垒。 有自信了？几球的来回后，岛田发现杰克的状态回升。 小相野的选手或许是以为胜券在握松懈了，在看似没啥的失误送分中还了立海一局。 “可以啊，才几局就翘尾巴了，谁给你们的自信？”两局过后，岛田对下场的选手大开嘲讽，“打的这是什么鬼。” 小原和中村浑身是汗，却大气不敢出。 “对不起，教练…” “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又不是我的比赛。”岛田无所谓地说，“反正输赢都是你们的，你们不认真，我可没办法。” “对不起……”中村差点哭了。 “…哎呀。”岛田放下腿，样子稍微认真了一点，“很少双上网，为什么？” “他们的球一般都很快，感觉来不及。”小原回答。 “再教你们一招，”岛田环臂，“光头的握拍是半西式，加强下旋，他的回球会又高又慢。等双人网前，就比较好应对了。” “是！” “我觉得双网前是个隐患，之前几次他们下分的概率很高。”幸村揉一揉太阳穴，“出现这种情况，丸井直接吊球吧，最好让他们两人都退到底线。” “嗯好。” 事实证明双打没有过硬的网前技术真是先天劣势，双方平到抢七，小相野以高压球致胜结束比赛。 [7:5—7-6]“小相野胜！” 杰克万分沮丧，垂着头下场，轻轻咬牙。 “可恶！” “我还不够强啊。”身边的丸井感叹。 “不是！明明是我……” “杰克。” “…嗯。” “之后一定还要一起双打。” “……” “你哭了？” “我没有。” 39、第 39 章 “双打二的比赛已经结束，非常惊险啊。”比较间隔阶段，田中暖场。 “是的，选手们互相都有失误，但是也有比较亮眼的一击。” “我们看到双打一的小选手已经到达场边。经过双打二的了解，双打一的策略应该更警惕更有针对性吧？不知道星原桑对小相野的柴田、星野组合跟立海大附中的松本、松崎组合有什么看法呢？” “田中桑这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呢。嗯…柴田和星野君给我的感觉更加稳定，擅长在来回的拉扯中发动进攻或者迫使对方产生失误。松本、松崎君的主动性和进攻性更强一些，上网更加积极。” “那么您认为哪边获胜的概率更大呢？” “这其实很难判断，不过就我对双打的一些了解，我觉得小相野赢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像这个阶段的小选手，控制能力还不像职业选手那么强，单从得分来看，安定比活跃的收益更大。” 直播间下方，因为双打二的失利，松本和松崎压力有点大。 “他们比起双打二的选手击球更稳定，换句话说控制力更强。”幸村说，“没有把握的球就不考虑了，不然会搞自己心态的。” “好。”松崎应道。 “还是正常比赛吗？”松本问。 “当然。” 另一边，岛田自顾自看手机，也没理小选手。该说的他昨晚已经说过了。 柴田和星野自己坐在一旁准备，之前的比赛岛田教练也这样，习惯了。 “加油，小夏。” “嗯。”星野郑重点头，回忆起以前被教练嘲讽的事情。 “我可不想再听到岛田教练嘟囔——技术好不好另说，话也不听怎么带，这种话了。” 去年春天，他们初次见到岛田教练的时候，是在社团活动室，副校长亲自把人带来。 “这位是岛田羽实，从今天开始担任你们男子网球部的教练兼监督，原本的田中监督去带别的社团了，你们认识一下。” 副校长抹了抹鬓间，转身瞅见胡子拉碴的岛田邋遢的站姿，皱着眉埋怨了他一句，接着对部员们说：“你们可不要从外表小看岛田君。他可是十年前网球月刊上报道的天才网球选手，有九年出战世界职业网球赛事的经历。大家要好好听教练的指导，珍惜这个机会。” 一听岛田的简历，少年们的眼神立即从审视变得尊敬。 副校长又和岛田小声嘱咐几句，便离开了。从那以后，岛田成为他们的教练。可这教练当得却相当“非主流”。 “你们太菜了，没有天赋高的。”第一天训练后，岛田就这么说。 大家当然都很不服气。 “没天赋，也没有那股努力的狠劲儿，打职业就别想了。”似乎也觉得自己太直白，岛田补充道，“业余的打打倒还行。说吧，你们想出什么样的成绩？” 大家神情不一。 “我想赢比赛。” “我想我们小相野能进全国大赛。” “教练是职业选手的话，肯定能帮我们变强的吧！” “哼，想得挺美。”岛田笑了，“网球这个项目，教练没那么大本事。不过要求没那么高的话，勉强能帮帮你们。” 教练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话也不好听，时不时说他们太弱了，没啥希望。可是大家都乐意听他的话。如果一开始是因为前职业选手的身份，后来就不仅仅是这样了。 每天甚至会穿一双拖鞋来上班，头发也不打理的岛田教练，没有表面上对网球部那么不上心。他为每个人都制定了适合自己的打球方式，把大家很多的坏毛病改掉（虽然是嘲讽的口吻），临到比赛也会认真犀利地分析对手和做出点评。 可能这就是职业选手吧？哪怕退役了，专业的见识和经验，乃至一些习惯素养也不是他们这些初中生能想象的。 在岛田教练的帮助下，他们真的打进了全国大赛！直到来到东京，回忆起一年前的自己，都不敢想象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蜕变。 到现在，距离全国优胜竟只有半步，对手也是前所未有得强大。 平常心，平常心。 心里念叨着，柴田和星野走到网前。 踩在之前十几对双打组合上，这场比赛的胜利，势在必得！ “比赛开始！小相野发球。” 小相野和立海的这对三年级双打完成度差不多。不过开局，是小相野先打出了自己的节奏——底线控球、网前威胁，寻找机会、诱导失误。 因为总分落后的压力，立海的双打状态一般，依靠进攻能得到不少分，但非受迫失误同样比较多。很多是在双方的走位调动中失误丢的分。 “两边有来有回，小选手们的表现都很出色。” “是的，有几次破发的机会，但选手们都抗住压力保住发球局，在双打中还是比较少见的。暂停时，双方的教练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就看我们四位选手的发挥了。” “现在是6-6平局，来到抢七。” 没有暂停，但柴田和星野能感觉到岛田难得专注的视线。 “这下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嗯，不然丢大脸了。” 松本不停地深呼吸，可是心跳依旧捶得胸口生疼。 “我们没有退路了。”这一场胜利，很重要。作为前辈，能不能抗得起担子，能不能就算平时埋没在诸多厉害后辈的光芒下，不那么亮眼，也能做被仰视着后背的支柱。 可恶！想赢，好想赢。 “全力进攻吧，松本。” 他们这对表兄弟比不上那些专门培养来打双打的双胞胎，平时也是各玩各的，顶多知道彼此幼时糗事用来揭短。但在网球这件事上，却难得的爱好一致。 三年的双打，就算还叫着松本、松崎，称呼里的意味也完全不一样了。 “松崎！” 在松本喊出的瞬间，松崎已经上前盯紧准备截击的星野。 网前一对一的截击以立海获胜结束。 “呼……”松崎和松本暂时缓了口气。 松本底线反击失误。 [1:1] 柴田扣杀得分。 [1:2] 比分翻转。两人又紧张起来。 松崎截击挂网。 [1:3] 走位失配，星野打结合部致胜。 [1:4] 节节败退的势头，分差几乎无法追上。松本、松崎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豁然了，又抱有一丝希冀想要连续得分逆转。 松本漂亮的直线压线得分。 [2:5] “我都替选手们感到紧张呢。但是现在，结果似乎是呼之欲出了。” “是啊，这样的比分能逆转那几乎是一个奇迹。”解说不抱太大期望，能逆转的都是神人，是神人的话，也不会在青少年局里打成这种局势。 “比赛结束！[7:4]，小相野[7-6]获胜！” 糟糕的结果让立海的后援团都暂时冷清了下来，在大劣势面前，他们暂时提不起呼号应援的劲头。 幸村安慰送走失落的两名前辈后，目光转向淡然的真田。 “真田。”幸村心里的想法有些杂乱。怎么说呢，他跟真田是七八年的球友了，对真田知根知底。大概从五年级起，他慢慢开始理解网球和比赛，也渐渐与真田的思想出现分歧。也是在那时，他进步神速，从能和真田五五开到稳胜真田。 所谓的正面对决，像挥剑一样挥拍对抗，可以有这样的风格，但是他不认可网球是这么打的。 所以他越来越不觉得抱有一根筋思维的真田能走得更远。真田从小到大的那种“武士”的家学思想，至少在网球上，他想要改变但不知道怎么做好，稍微忽略也许就友尽了。 直白点说，在真田跟他差不多实力的人比赛的时候，幸村不看好真田。真田能撑起关键的比赛吗？心态上一定没问题，但是能不能赢，难说。 他对多年的伙伴已经存在很深的“偏见”了。 因此现在，立海的胜利，他的希望都放到真田的身上，让他的“偏见”显得……丑陋，无处容身。 “我会赢的，绝对。幸村。”真田说得很坚决，意味着他的决心很大。 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力往狂澜。这是真田希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因此沉重的压力不会成为负担，反而能燃起他的斗志。 “好。”幸村没有可以嘱托的话，也不需要。那些对此时真田来说是拖后腿的。 岛田没找到真田的比赛视频，看到陌生的选手上场，他觉得没啥好说的，看球员自己应变了。 所以平野在他旁边絮叨的时候，岛田保持沉默。他明白这小伙子也紧张，在缓解压力。 平野的多话持续到上赛场。 “你好啊，我叫平野，之前我们就打过招呼了，这次跟你比赛、” “不用废话。”真田直视矮了他四五公分的平野，“开始比赛吧！” “……”平野一时失声，握拍的手紧了紧。 看上去是个狠角色。 第一球，真田就接发上到中场，平野没聊到真田的球强度大，路又深，回了个软球，被真田正手斜线拿下。 发球并不强。真田心里有了数。 “嗯…立海这边的真田选手一开始就开展了凌厉的攻势呢。” “而且球质都不错，这是决赛目前为止双反最好的选手了。稳定又暴力。” “小相野的平野选手反应也很快啊。他虽然力量不突出，但是凭借借力的技巧，也可以打出高质量的反击，从这个角度来看真田选手的强力进攻反而被利用了。” 真田几发致胜球，立海的拉拉队信心又回复了不少，大家纷纷抬高应援的声音。 “加油加油立海大！上啊上啊立海大！” “糟、糕。”平野挠头，开局被破发，这下不好打了。但这不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他得防止接下来再被破一局。 很浅显的道理，很多小选手在比赛中却会直接慌了神。平野不会犯这个错误，底线稳住是一点，要得分还得靠变化。 比如切削。 真田第二次降低重心去回击这一球，因为下旋球的回弹偏低，低于他的最适击球点，又不是直来直去的，会在回弹时改变路径，因此他发力击球的效果也不好。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觉得不舒服不代表不能打。 似乎在眨眼间就结束了三局比赛，立海大真田[2-1]领先。 暂停休息。 “教练，对面好凶哦。”平野跟岛田抱怨。 “这种保持高强度的击球，不是最好对付的？”岛田说，“人家就是跟你来拼硬实力，你扛不住，那只能说基本功不够。没啥别的原因。” “……”平野气鼓鼓地灌水。 岛田的话一点没错，就算用放小球这些小技巧能拿到分，对比底线致胜算不了什么。底线和对面拼击球三要素，行就是行，不行对手就能不断用这个方法得分。 看真功夫的时候到了。 “呼——”平野拍拍脸颊平静下来，上场。 “不说别的，在底线进攻上，能稳稳压制住真田的只有幸村部长吧？”大谷在看台上观赛，偶尔跟着后援团喊两句。 “反正想和他刚正面很难赢的，就算决定打拉锯消耗，也吃不消。”佐佐木说。 “诶，我听说真田剑道特别厉害，动不动挥剑一千次什么的。” “怪不得…他那个大粗胳膊。” “小相野的这人看着不壮，能跟状态全开的真田有来有回，确实有点能力。” “平野选手技术不弱，只是、唉，强度还不够呀。” “是的，无论是切削和小球都放得比较松而且显眼，真田选手可以到位打出强度足够的回球。就算到网前一对一，真田选手也不怵的。” “不过在偶尔打出效果得分的情况下，真田仍然坚持自己暴力的底线进攻风格，稳稳抓住优势，真是一位意志坚定的选手。” “……呀，刚刚有多少拍？” “没记清，三十多拍吧？真厉害，打到这样的程度。” “最后也是真田选手的胜利。可惜了，平野选手的破发点。那一口气没撑住啊。” 赛场的热度似乎又在立海这一边燃得猛烈。真田不是没有被找到破发的机会，但或许，大家的印象里只留下他一次次平击致胜，贯彻到底的暴力底线。 很好看，很精彩。哪怕是网球小选手们也不得不这样感叹。 [6-4]立海扳回一盘。 真田为立海的所有人打回了信心。这最关键的一场比赛，真田赢了，带来了卫冕的希望！就算真田之前遇到强手经历几次失败，也完全消弭在这次胜利光环之下。 而幸村，从比赛开始的那刻就一直在思考，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真田坚持的思想能不能闯出一片天。 如果这场胜利在部员们眼里是加分项，那么在幸村心里则是成倍加分。 胜利的因素有很多。不过，赢了就是赢了，他对自己之前对真田的不信任感到愧疚。 “真田…”幸村站起来与下场的真田对视。 “嗯，我赢了。” “你成了英雄。” “你这么觉得吗？” 幸村不知道。他为立海绝处逢生而高兴，也为真田能赢感到高兴。也许他应该把真田看做立海的支柱了，信任他在比赛场上取胜的能力。 相信、吗？ “真田，”幸村轻声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愿意相信你只要上场，就一定能赢。” 真田不为这句话觉得反感，因为在他心里这句话只有幸村能做到——只要他上场，就一定能赢。 好友不看好他的风格，他也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真田回答，“以后，也会做到。” 40、第 40 章 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身高？ 幸村一边关注比赛一边苦恼。超过一米八的毛利足以俯视大多数初中生，包括他现在的对手，显然接发没有优秀到与毛利的高速发球抗衡。 “比赛结束，立海毛利[6-3]获胜。” 虽然毛利前辈平时在部里比较“文静”，时不时“脱离组织”去自己开小灶。他的单打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个，总能带给幸村稳稳的幸福。没有一个人可以完美无缺，在幸福眼里，些许不足也值得接受。 “这是最后一场了。”毛利背起包，看向幸村，不知怎的露出笑容，“说实话对自己的战绩还挺满意。” “前辈都不在意我的比赛吗？”幸村系死鞋带，抬头，“这可是决定了今年全国优胜的归属。” “哦。”毛利似乎才反应过来，挠头，“我是不会相信对面能赢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赢不了你，唉——”毛利有点泄气地垂下手，回去观赛席。 “哈哈。”幸村轻笑。求胜欲这方面格外突出的毛利前辈，有谁能说他不适合立海大呢？ 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手掌轻磕拍面试了试硬度，起身入场。 另一边高桥站在岛田面前，不断深呼吸调整心情。 确实幸村在正式比赛很少上场，但是他上场必遇高手。从个人名气到比赛的精彩程度，网上流传有些许他的比赛视频是可以想到的。岛田也找到了。 他很欣赏。这也是高桥心情起伏的原因，岛田教练从来没有夸奖过小相野的任何一名部员“有天赋”。 他不甘，又伤心。他这么一个没天赋的人，遇上有天赋的幸村，是不是注定要输了？离优胜只有一步之遥，会因为他功败垂成。 岛田不知在思量什么，没搭理高桥。也确实暂时没什么可说的。 “要不让部长在单打三上场吧？”昨晚曾有小队员建议。 岛田啧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搞这种，小心弄巧成拙。” 于是大家都打消了“田忌赛马”的念头。 现在打成这样的局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后悔。 朝岛田行礼后，怀着复杂的心情，高桥走到幸村的面前。这个初次照面就高调宣战的二年级部长，不出声站在那儿更像艺术系少年。但是如果细看形体，那必须承认他是有童子功在的。 “幸村君，久仰大名。” “是吗？那我要表现好一点了。”幸村微笑。 “一位是曾经的京都少年赛优胜，一位是全国少年赛优胜。成长两三年之后，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呢？”解说的声音也变轻了，庄重地为观众介绍两名小选手，为这场单打一增添几分肃穆。 “立海大附中对小相野中学，单打一，幸村精市vs高桥吾一。幸村先发。” “比赛开始！” 没看过高桥的比赛，幸村更加谨慎。他轻抛起球，随后挥拍。 岛田不做声地放下二郎腿，往前倾了倾，倒不是幸村的发球让他多惊艳，相反，这球的质量出乎他预料得低。 刷了个侧上旋，技术不错，但这个软绵绵的速度简直没眼看。岛田挑眉，视线移向上方的观众席。 在岛田眼中软绵绵的速度，给高桥反应后调整的时间却几乎没有。但他处理得不错，直线给到反手区，并且发力加速。 幸村反手斜线抽击，高桥反手回敬，是斜路，这下幸村已经调整到正手位，做出发力姿势，高桥心里顿时紧张。 直线还是斜线？ 他盯紧幸村的引拍动作，随着腰部旋转和手臂挥拍幅度，加上自己的经验判断，只在瞬间做出决定——直线！ 很可惜错了。在高桥看到拍面击球角度的时候才发觉，急停身体往右的趋势，向左移动，但已经来不及了。标准的正手抽击，快而深。 “哦哦！”场边立海的后援队立即挥舞起塑料瓶，为幸村加油喝彩。他们可比场上的选手更加紧张。 “肯定是幸村部长赢吧？”杰克擦擦汗。 “赢定了。”丸井重重点头，“轮到单打一的那一刻，我们已经赢了。”幸村是绝不会输的，他一直这么认为。 话没谈几句，第一局结束。幸村保发。 “在现场看，感觉他更厉害了。”平野搓脸，“啊……”再次懊恼自己单打三的失败。 岛田好像在出神，高桥看到这一幕，默默叹了口气。 幸村给他的感觉和京都友校的单打简直天差地别，无论是击球还是相持的那种战术碰撞，仿佛都不在一个层面上。还有叫绝的一点，他很会欺骗。会用引拍、动作、视线误导判断。他都不知道才十几岁的初中生哪里学的技巧。也许这就是天赋吧？ 第二局高桥保发费了很大的劲，两次差点被破发，打得他心里憋气。 到三局结束，比分[2-1]幸村领先。 坐到教练旁边，高桥安静地喝水，岛田突然慢慢来了一句—— “还是有赢面的。” 高桥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刚刚还在苦恼要怎么保持住你来我往的平局呢。 “教练？！”是你让我对赢比赛不抱多大期待的！ “他今天状态不好。”岛田嘀咕，瞥一眼满头汗脸上跟涂了腮红一样的高桥，找了条毛巾递给他。 “给我的感觉有点疲软啊…” 高桥偷偷撅起嘴，“昨晚教练还说他有天赋呢。”那意思好像人家完爆他们这一干菜鸡。 “比赛状态是另一回事。”岛田皱眉，“啧，之前跟你们说的忘了？” “没有没有。”高桥连忙摇头。 有人把保持状态、少伤病作为运动员的能力，这就反过来说明一名运动员想保持状态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可能因为不适应环境、伤病，甚至前一晚做某些私事，都会导致状态浮动。 “短期耐力记得吗？” “记得。”短期耐力，是在一分里不断跑动、回球的耐受度。 “发球速度有些下降，短期耐力也不够…我估摸着他昨天没休息好。”岛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超过八拍，跑动速度就慢下来。超过十四拍，你往他对角抽击大概率能得分，他没那个爆发力了。” “晓得了？” “嗯！”高桥点头，满脸兴奋，“明白怎么打了！” “短暂的休息，小选手入场。看起来小相野的高桥选手经过岛田教练的指导，找回了自信。幸村选手也是状态满满。” “这是决定了全国优胜的决胜场，作为队长，他们都想为自己的社团带回最高的荣誉。” 咚、咚。观众的视线牢牢粘在网球上。高桥的状态回升，连续的反击效果都很好，不会出浅给到幸村中场制胜的机会。他的底线从来不弱，有这个本事。 “一局终，高桥[2-2]。” “不愧是关西的强者，在幸村的强度和节奏下也能很快适应。”柳一直在记录比赛情况，不只是比分，还包括每分双方怎么反击的速记——多亏了他出色的眼力和记忆力。 “不过，幸村仍然占据上风。”真田抱臂。 高桥受迫下网，幸村拿下第五局。 “嘟——”第二次暂停。 真的可以！高桥快步下场，眼神坚定了不少。 幸村正了正额头的吸汗带，把手上汗擦干后去拿包里的新拍。 他难得地后悔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刻，昨天就不该想东想西然后熬夜。结果今天感觉都不怎么使得上劲儿！ 短暂的懊悔后，他擦着脸上的汗想该怎么办。 换拍找感觉是一点，还有他不能这么跟对面拼底线了，不然节奏要被抢。但是前后场跑也挺痛苦…这么消耗下去，可能越来越打不动，到时候更加被动，那就真糟了。 想站着把球回了，没有那么好的事。 幸村打定主意后，神情放松下来。 “现在是3-2立海大附中的幸村领先。高桥选手想要赢非常不容易，幸村君的回球给到他很大的压力。” “发球上幸村君有2发ace，高桥君为0，是幸村君占优的。”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啊，令人期待。” “是呀，令人期待。” 四处的观赛席还有几抹分明的色彩，是还未回去的全国大赛队伍，他们也神情凝重地看着场中的形势。从情感上大家更希望小相野赢，有幸村这尊大神在的立海一想就喘不过气，想想明年要死命研究他们更觉得头疼。比起来小相野在纸面上少了些攻击性。 幸村似乎放过了一两个球，这令高桥的保发稍微轻松一些。他想更进一步地在幸村发球局占便宜，但是没能得逞。 “一局终，立海幸村4-3。” [意识到了，在调整。]岛田视线飘移，复盘刚刚两局。幸村不想给高桥拖回合数的机会，回球质量稳定在一个很高的水平，被盘活了就放掉这球。而且会穿插小球上网。 思来想去，岛田仍觉得有一点赢面，如果进抢七，如果幸村的体能跟不上，再加上一点点幸运让高桥可以拉一个两分以上的分差，那么幸村基本不可能翻盘。 太多个如果。岛田揉揉脸，打了个哈欠，瞥一眼身边的高桥。 小家伙好像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气定神闲地喝着水，似乎打定主意要坚持之前的策略。 岛田的眼神变得空茫。还是小孩子啊，抓到一点机会就以为是全部。 比赛没有那么简单。战胜一个比你强的人更没那么简单。他发现了幸村状态不好，可即便如此，在他心里高桥的胜率仍不到五成。菜鸡各有各的缺陷，而优秀的网球选手必然是全面的，无论是技战术还是心理素质。 果然，意外就来临了。 高桥每个回球都刷上旋，球弹得高，节奏慢，有利于拖出多回合。不过这次如法炮制的时候，一拍又一拍，幸村似乎也经得起长盘拉锯，在和他耐心地磨。 咦？高桥心里不由惊讶。算算已经二十来个回合了，但看对面的步伐并没有缓下来，甚至主动回了几个切削。高桥自己不是铁做的，又几个回合，他嗓子里开始冒烟。 有点打不动了。 “啧。”观赛的佐佐木移开眼，场上略带疲倦的拉锯让他想起连输十几盘的那一晚。幸村就是这么磨的他。 球馆里彻底寂静，人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注视这颗网球什么时候尘埃落定。 幸村在反手区转正手回球，高桥警惕起来，接住了带有进攻性的抽击，反手直线，但弧度略高。幸村单脚凌空抽击，是直线！ 高桥有被骗到，但是迅速反应过来，球路离得近，但他也只能堪堪把球挡回去。 网球划过月牙的弧度，落在单打边线外。 “out！”球童高喊。 “喔！”观众们的欢呼也盖不住幸村发自内心的吼，他把拍交到左手，右手握拳为自己庆祝。眼里仿佛闪烁着星星，投向对面落败的高桥，这不是感动的泪光，而是凌人的战意与自傲，仿佛在说——这把我赢了！再战！ 虽然此时幸村感觉心脏跳得要炸掉，他喘口气，再度懊恼昨天熬夜的自己。 胸口沉闷得要死了一样。但是死也得让他赢了再说！ 此时的高桥有点懵。怎么，幸村突然要跟他打拉锯战了，为什么？ 岛田倒是知道幸村的思路——他想破发。这一局机会刚刚好，破发，再保下自己的发球局，他就赢了，高桥连下场接受指导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说，你的对手不是死人，你不能把一种战术奉为圭臬。对手够能应变，那么单一的针对就不能完全拿捏到。 哎…… 岛田忽然有些怅然，目光黏在幸村身上。 真是个好苗子。他初中的时候也没这么厉害。 这一局幸村很耐心，他耐心到高桥次次快要打不动。这时候高桥才察觉到对手的又一特性，如果他想，他不是不可以打消耗战。 十球，高桥结结实实地被破发了。 赛点局。 紧张感重新占据高桥的精神，几乎铺天盖地。这是幸村的发球局，他不想输就必须破发，但是太难了，难到高桥觉得希望的光芒被一层厚厚的迷雾遮挡。 可这一切又难掩他强烈的不甘，和委屈。凭什么幸村就是有天赋，他们却得不到岛田教练一句肯定。哪怕天天刻苦训练，在教练眼里就像徒劳用功，好像他们注定达到不了那样的高度。 我不甘心！ 这一声呼喊仿佛冲破了胸膛，让头脑也变成火焰灼烧之地。高桥眼里的斗志不逊于幸村。 好啊，堂堂正正地来吧，看谁坚持到最后。 但幸村不想跟他拉锯了，很累，而且一不小心容易翻车。他就凭发球和上网去赚取优势，在他眼里，这才叫稳定且踏实。 越到赛点，大家心里都咚咚直跳。直到高桥追赶不及贴近边线的那一球，欢呼声再也压抑不住。 “噢噢噢！——”连解说激动的声音都被直播台下方的呼号遮盖，紧接着是不知道谁起的头，一致到心跳上的声音—— “二连霸！二连霸！二连霸！” 两手相握，在这飘着立海队旗的背景下。高桥神情苦涩。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相继去与裁判握手致礼。然后，胜者迎接全场的掌声，败者回到队伍去。 41、第 41 章 “最后一局急躁了。”岛田见高桥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有点嗤之以鼻，“输了就输了，哭什么？” “我…”眼泪夺眶而出就再也止不住，高桥不停地用手臂去擦，“对不起，让教练失望了。” 岛田欲言又止，把头转向另一边，“道什么歉？你们又不是给我打的比赛。” 可是…… 本就伤心的高桥实在忍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对岛田大声说：“只是想被您肯定！” 岛田一愣。 …… “教练……”高桥立马后悔了。 “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夸？”岛田已经恢复了神态。 “就是，不想当教练嘴里的菜鸟。”高桥十指交结，“我…我们一直都很崇拜教练，从职业赛场上归来的选手。能被教练认可的话，没有人不会高兴的。只是我们总是被教练指出很多的缺点，我们很弱…如果成为全国优胜的话，成为全国no.1，是不是教练就认可我们的实力了，这样的想法……” 大家都憋着一股气，不仅是为了荣誉，也是想把冠军奖杯举到教练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看不大上的队员是全国最强的。 …… 球馆的欢呼声中，岛田沉默的时候，高桥又后悔于自己真情实感的发言，满头大汗地补救，“没有说教练不好的意思，” “哪怕你们今天成了冠军，我也不觉得你们有打职业的能力。”岛田轻声说，站起来上前一步，注视着因他的话而颓丧的高桥，“打不了职业，我的意思仅此而已。反过来说，就算你们今天输了，也值得敬佩。因为你们的专注坚持到最后一球，没有放弃。很多职业球员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我很喜欢。”他…也做不到。 似乎，很久以前的记忆被唤醒。他曾经的自信和顽强的毅力，不到结束便不认输。 “教练……”高桥唇角下弯，又哽咽着抹了把眼泪。 岛田转头看向立海那一边，一锤定音的功臣幸村已经被众多部员包围，如同众星拱月。他被所有人看好，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的。可是这一切有多少真实，还是当下被天真与无知渲染的幻象。 岛田默默地走到高台，等待收拾退场的小相野队员们。 十多年前的他，受到的追捧实际更甚。因为再没有更多璀璨的新星。他几乎是唯一的那一个，年龄不大，却已经被记者们盯着追踪，今天比赛赢了谁，明天训练输了谁，或者对他的技战术和状态品头论足，为他画出美好的蓝图，仿佛他的人生能按照脑内轨迹赢下挑战赛，进入排名前列，作为越前南次郎的继承者，与世界巨星同台竞技…… 可笑又可怜，可笑的是业内人，可怜的是他。 作为一个完全本土培养的网球选手，在初次踏入职业圈后，光环如同萤火被瞬间踩灭。 第一站一轮游。 第二站两轮游。 第三站一轮游。 一次次坏消息消磨了注视他的“观众”的期待，也让他自己本就忐忑的心跌落深渊。他想到了很坏的结果——到处都是夸赞他的声音，要是自己的成绩不好，是不是期待他的球迷会很失望，是不是昔日的夸奖会变成加倍的贬低和斥责？ 他很不安，而预感也成为现实。与之同时到来的是触及经济的各种坏消息。赞助商不再续约，基金会也慢慢减少对他的投入。 对他的职业生涯而言，真是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开头。在不短的时间里，他一直想鼓舞起精神，去提高水平，赢下比赛，为自己提供力量。在不短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未来赛和atp挑战赛间挣扎，排名上去了就打挑战赛，连败就滚回来挑未来赛。虽然一直承受输掉比赛后，来自自己和球迷的糟糕情感，总还是有希望的。 直到现在的一哥锦织突然冒出了头，踩着所有人风头无两。他被彻底放弃。 基金会吸取了他的教训，不再固执，花费巨资送锦织去国外培养，成就了日本网坛新的历史。虽然对他只有微薄的支持费用，总比被网友们时不时拿他出来拉踩好点。 没了教练和固定的训练场地，他似乎陷入一个恶性死循环。成绩不好就没有赞助和收益，没有收益就没钱找教练和场地，甚至没有好的球拍，技术下滑就得不到好成绩。 第七个年头，他付不起去国外的机票和日常开销，蜷缩在国内等仅有的几站比赛。 人忽然空闲了下来。 岛田退了租房回家。父母一如既往地热情欢迎。 “不去国外打比赛啦？” “嗯……” 仓皇地跑回房间，他出来也是小心翼翼，尽力避免和父母见面，也坚决拒绝去走亲戚和拜访邻里。爸妈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网球明星，其实早就不是了。 这么呆了半个月，一回他晚上去厕所，听见父母边吃饭边谈话。 “阿实是不是又没钱了？这次在家里挺久的。” “应该是…回头你把小卖部转让出去吧，我听说那些大球星都是家里贷款才终于打出成就的。你不要多想，咱们这儿子，多支持他肯定能有出息，大家不是都说阿实很出色嘛。” “也是…好吧。”开了十几年的店啊。母亲叹息，不舍又决绝地答应了。 回到房间，岛田多少次输球都撼动不了的防线崩溃了。他想着自己拿起网球拍就澎湃的血液，又不停地回想起小时候许多妈妈小卖铺的记忆。就像是一个避风港，累了有水喝，夏天有西瓜，冬天有关东煮，每次都是打网球到精疲力尽回到那儿，休息一番一切都轻松平静下来。 他苦涩地想到自己总是报喜不报忧，才让爸爸至今依旧有“儿子很有前途”的幻想，却又不敢揭露事实。他怕一说，爸妈不仅会放弃儿子的事业，也会放弃他们的儿子。那他失去的，就比职业声誉多太多了。 一夜无眠，为了不让父母凑钱，岛田火速退役。他的退役新闻占了月刊一个小角落，没有溅起一丝水花，因为这段时间锦织正在征战大满贯，大家都没空转移视线。 对父母，他的理由是伤病。父母虽然失落，到底也不是那么失望。之后，岛田参与商业比赛挣钱。他仍对那片夹杂着痛苦与激昂的赛场恋恋不舍。 “恭喜岛田君晋级决赛，不愧是前职业选手。” “谢谢。长泽桑有什么事吗？” “哈哈，是这样的。额，您决赛的对手吉川君很欣赏您呢，也是现在被大家看好的明星选手，他的优胜是球迷们都很期待的事情。我们也很期待。当然我们不是让您故意表现得不好，也不是说吉川君无法堂堂正正地赢，就是需要上一个保险。以及，出于您参与我们这样的小比赛，这里另有三百万的劳苦费——” 三百万，是优胜奖金的三倍。岛田脸上的假笑摇摇欲坠，他很想甩开钞票走人，但事实上没办法这么硬气。他需要钱，就算自己没什么希望，也得挣来足够给爸妈的养老费。 指尖微微颤抖，他捏紧泛黄的信封，抽了回来。 靠着自己昔日的名气收割一波，直到赛事的规格越来越小，岛田回了家，为父母还完账便锁在房间里。这次一步也不想出去。 他好像陷入一场幻梦，整天吃了睡，睡够了靠在墙边出神。心里有时候痛骂自己废物，有时说自己混账毫无底线，侮辱了网球，偶尔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逼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这时觉得烟酒是好东西，可是烟酒也得花钱，他舍不得惯了。 龟缩整整三个月，母亲实在担心岛田的身体，也看不下去他无所事事。便求了她哥哥谋个事情做。 岛田的舅舅就是小相野的副校长藤田，也是他带着岛田初到男子网球部。 一转眼竟然半年过去。 岛田俯视相互安慰渐渐走出输球心情的队员们。 喜欢网球就好好练，好好比赛。但是别高看了自己。 千万不能。 “岛田桑。” 岛田循声转头，看到立海的幸村跨上看台朝他走来。 “你好。”他点头。 “您好。”幸村赛后的红晕还未消退，利索地从外套兜里拿出小本本，“我想留一下您的电话，因为以后单打或者双打有疑问的话，方便请教。” “双打？”岛田挑眉。 幸村解释，“我们社团的双打。” 岛田说出自己的手机号，注视幸村记下。 “是为了社团？” “是。”幸村收好本，眼神坚定，“为了来年的三连霸。” 岛田沉默，随即道：“再突破历史，也就是个初中的比赛。”想打职业，最好别为这种细小的事情投入过多精力。 幸村愣住，思索后缓缓点头，“谢谢，我会记住的。” “不过，”幸村笑了笑，“前辈都是用这样的口吻提建议吗？” “……怎么了？”岛田不解。 “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幸村微笑，“小相野的队员一定很尊重前辈吧。” 岛田不答话。他一时没听懂话里的意思。 幸村离开了。 是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岛田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句话在人家优胜之际说，确实令人高兴不起来。 他平时也这样吗？ “教练，我们好了。” 岛田抬头时，眼前是一群神情忐忑的小少年。 他是口头打压这些小家伙太多了吗？以至于他们争优胜都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可。 他只是个废物，不配认可任何人。 “赢的没什么了不起，输的回去复盘进步。”岛田定住，随后放柔声音做了弥补。 “比起刚见到你们的时候，现在的表现好很多了。以后会更好的。” 泄气的少年们纷纷又心酸又感动地红了眼。 “是！”他们以后会更好的！ 42、第 42 章 满载着优胜的证明，回到学校时正是夕阳落下。没等大家满心的喜悦消弭，幸村便在体育馆的会议室里集合全员开会。 “今年的团体赛结束了，之后想打个人赛的可以踊跃报名。另外，除了三年级部员，每人我一篇全国大赛的体会总结，可以是对输赢的分析理解，别人有什么优点，自己可以在哪些方面加强，对今后的练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写。错过某场比赛的可以找柳君要录像。对自己的比赛，正选要写得更细致一些。” “为了给大家充分复盘和写总结的时间，从明天开始放三天假，回来部训时上交。” “是！”一听放假，大家喜上加喜，会议室里洋溢着欢快的空气。 幸村翻过一页，“那么明年的正选选拔就要提上社团事项了，希望大家都能向着这个目标继续训练，提升各方面的实力。三年生可以安排好学习和网球活动，虽然不再有训练上的强制要求，有提高的想法也欢迎来部里练习。需要退部的按正常程序走。” 提到退部，三年级的人堆里发出窸窣的悄悄话声音。 今年的夏季圆满落下帷幕，按惯例三年级部员们会陆续退部，无论是暂时放下兴趣爱好，专注于升学复习，还是如毛利般去俱乐部进行正规专业的训练，总之，都要从网球部离开了。 门打开，部员从会议室鱼贯而出，走廊里一时喧嚣。佐佐木走着、思量着，到了体育馆外，瞅一眼大谷，竟也默不作声。 “怎么？我还以为你都等不及要退部了。”佐佐木疑惑。大谷这一年多来慢慢从咸鱼变回还有点热情的少年，但他的摆烂历史佐佐木印象很深。 大谷脸上浮现纠结的神情，默了会儿，扭过头，“你不懂。” “……随便你。”佐佐木懒得计较大谷的小心思。 “我还待部里。”他说。 “你妈同意？” “不让她知道就好了。”佐佐木不以为意，“退部了还要去街头球场抢场地。” 受到连番打击和后辈的压制，佐佐木慢慢就断了职业的念头，也就没必要花钱去俱乐部“进修”。但是，一想到终日粘在椅子上看试卷，他就难受。只有拿到网球拍，那股有了自我的气才会在心里涌现——来了，最熟悉的、最向往的网球场。 三天后，三年生们陆续提交了退部申请。 “还剩谁？”松崎问。 “佐佐木前辈和大谷前辈。”柳回答。 “大谷？”松崎意外，“难道是跟着佐佐木留下？”他俩的友谊有这么深吗？ “前辈觉得佐佐木前辈不会退部吗？” “最有可能不退部的人吧。”松崎笑道，“其实客观上说，我们这一届里面，最喜欢网球的大概就是他了。” “是吗？”真田低头思索。 “别觉得他那个惹人嫌的样子就觉得他不好。不过这也是你们的第一印象。”松本回忆往昔，“怎么说呢…傲慢是他有底气，不过也是个实在的人，网球上，他从来不会动歪心思，一直是认真磊落的态度，不是吗？”刚入部的时候他们跟后辈的偏见差不了多少，但一起部训那么久，慢慢能察觉到佐佐木的秉性。 “是这样的。”幸村笑着点头。 今天是个凉爽的阴天，一阵风吹过让人泛起凉意，也吹落了树上摇摇欲坠的黄叶。 一、二年级部员们站成三排朝面前的三年级前辈们行礼，佐佐木和大谷站在一边，各自沉默。 与一年前一样的仪式感，又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幸村说：“前辈们和大家道个别吧。” 三年生们相顾，一齐看向毛利。毛利挠挠头，迈上一步，“嗯…没什么可说呢。祝大家以后技术越来越强。然后…”毛利想了想，语气坚实道，“明年也要继续赢下去。” “是！”大家底气十足地应声。 毛利悄悄看了看幸村，想说点什么，又因为内向的性格吞下嘴边的话。 紧接着是松崎和松本。 “今年我们其实有点遗憾，全国决赛上，作为三年级前辈，没能赢了比赛扳回劣势。”松崎真情实感，总算把这几天憋闷的情绪说出来了，“我们立海的双打，还有进步的空间。丸井、杰克。” “是。”两人应道。 “你们是一年级就成为准正选的双打组合，等到明年，一定比我们强，要作为三年生，支撑起双打比赛啊。” 一人昂扬，一人坚定。 “是！” “有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们，相互讨论。”松本说，“反正有联系方式也方便。” 接着是非正选的三年生们。与往年不一样的地方是，即便不是正选，所有的三年级也待到了全国大赛结束。 “说实话，我在部里可能还比不上大部分人，只是做好自己，完成部训，帮了些忙。虽然正选是不可能了，我确实感觉到有进步。在这里谢谢修改训练表的幸村部长和柳副部长，还有帮我解答问题，改正缺点的伙伴。虽然向后辈求帮忙有点难为情…哈，感觉不赖。” “嗯…能看到我们部这么厉害，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我也是这样的网球部的一员，一年级的时候想都不敢想。就期望我们立海明年能再接在励，赢得全国三连霸吧。” “我是上初中才开始练网球，跟大家比起来，实在不够看。以前还想着自己厉害起来能是什么样，有没有费德勒、纳达尔那种姿态。果然是想多了。不过，在网球部真的收获了很多，我实实在在地会了网球，也挺喜欢网球。以后，也会继续下去。” “我虽然今年是三年级，还是经常输球。二年生这一届实在是太强了。真的挺难受的。不过，混在一群比自己强的队伍里的机会，以后应该再也没有了。可能很多人跟我一样实力不咋地，也请珍惜吧，现在的时光。” 大家默默倾听，直到最后一名三年生站出来。 “我应该算是吊车尾了。去年是这样的，到现在都印象深刻，但是没办法，实力问题。那段时间很难熬。今年新生入部后，部内赛总算不是倒数。只是，不是因为我厉害了很多，是因为比我差的人多了很多。我想明年新生入部后，一定也有跟我差不多想法的人。不是想劝告或者提醒，因为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我们社团是很好的地方，训练方法很好，部长很好，氛围也很好。请大家一定要珍惜。” 行礼后，北山退回队列里。 回忆与勉励引发的无限感慨让三年生们都湿润了眼眶。他们许多人真的没有那么强大，兴许在外人看来，会为他们是王者立海的一员而感到惊讶。未来他们在追忆时可能会与有荣焉，但将要离开的这一刻，他们心里更多的是对和谐而努力的集体的留恋，就如岩佐说的，未来很可能遇不到了。 “你是因为舍不得网球部吗？”佐佐木轻轻地问。 大谷望向不远处的社办，含糊地应答，“嗯。” 43、第 43 章 开学第一天乌云密布，风刮得树叶簌簌作响，一点都不像个好天气。 “我出发了。”幸村从家门口转弯，拉开一点妈妈夏希为他系好的领带，松了口气。 自己一定不能找天天穿西装的工作。 还没到学校，就能看到教学楼前那随风翻滚的硕大竖幅，内容不外乎对网球部全国二连霸的祝贺。因为今年团体赛的胜利，网球部似乎在学校眼中一跃超过棒垒社团，成为可以向外宣扬的金字招牌。 只有对部员来说，算不上多好的事情。 幸村是不喜欢输的，只不过一直没有输，会带来许多从未遇到的挑战。 几乎所有同班同学都注意到竖幅上的捷报，课间幸村都没空出去串班，身为网球部部长，他吸引了更多好奇和仰慕的目光。 立海大附中是文体结合的一所学校，也是比较典型的初中。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不外乎两类人，一类是学生会干部，一类是社团里的强者。他们都是被一群人拥趸的对象。学习成绩反倒不是学生们最在意的特性，甚至可能因为突出的成绩而被排挤。 所以幸村是很受欢迎的人。他凭着从小养成的社交礼节，总与周围的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但实际上跟不喜欢系领带一样，他对于频繁而拘谨的社交十分不耐。 国二开学的时候有女生向他告白，也被立即婉拒。幸村难以想象同学相处还得时时刻刻解读空气，谈恋爱之后岂不是更要一字一句地理解女朋友的心思吗？何况他除了功课、社团和网球训练外，挤不出时间。 加藤在相隔不远的座位上，也在和同学聊着全国大赛的经历。满耳的夸赞、惊叹，幸村不是很想听。前排棒球部部员的神情不悦，想来没有赢到最后。 这个飘飘然的状态不行。但是，在明年的结果出现前，这种氛围会一直持续下去，要提醒大家吗？还是自然地筛选出更稳定的正选？ 其实幸村在赛后会议上已经提醒过了。但言辞不重，想就知道没有用。总归只是预见阶段，所以他打算暂时沉默。哪天跟外校练习赛的时候再敲打。 “趁海原祭，安排一轮积分赛吧。”在屋顶的小花园里，幸村和柳商量部内事务，真田也在旁边。 “准正选要尽快选出来，选出来以后去打友谊赛。”幸村手臂抵在膝盖上，一边思索，“训练表也要进行一些大的改动。”不仅是为了符合部员的阶段性水平，也为了让大家尽量专注。已经熟练了的、简单的训练项目和陌生的、困难的项目是不一样的。 “还有双打。双打…我跟岛田前辈交流过后，再说。”幸村画一个三角，“一年级里，有能成为准正选的人吗？” “恐怕只有赤也可以了。”真田说。 “哦。”幸村看他，“补习得怎么样？” “因为尝到教训，总算是发奋了一段时间。”真田说，想了想，又说，“我给他列了计划，如果达成可以和我比一场，效果不错。” 幸村露出笑容，“挺好的。” “今年的新人赛记得叫他去。” “好。”真田点头。 “其他人呢？” “都不是很出色。”柳回答。 “是吗。”幸村不知是失望还是预料到这个结果，“国小在春季会进行全国级别的个人赛，到时候去看看。一年生慢慢锻炼，总不能因为要选拔正选，让他们基础都打不牢就去考虑技术的全面性。” “嗯。”柳认同地点头。 “你们觉得二年级里，谁成为正选的可能性大？” “也许岛津可以。”真田说，“和丸井同为网前选手，他前天的练习赛中还赢过丸井。” “双打呢？” “五十岚和小泉组成的双打，或者仁王、柳生组合。”柳说。 “仁王君，”幸村笑了，又慢慢收敛笑意，“进步这么大啊。”算是一件好事吗？ “就这样吧。”幸村合拢手账，向后靠在长椅上，“哎……午睡了。” 柳离开，他习惯不午睡。真田戴上帽子去维持风纪。 现在社团里网球以外的事务大多交给柳来管理，财务有时候交给柳生，因为他是学生会的干事，顺路就去把经费报销了。不过既然是网球社团，关于网球的事情肯定占了绝大部分，就算是旧网球更换之类的小事，哪些球不能要了哪些还能用……这些都是要幸村把关的。至于海原祭活动，他并不是很想管。 趁着海原祭，幸村还去找仁王谈了会天。 “你人是真难找啊。”幸村在另一个教学楼的屋顶找到了偷懒的仁王，“文太还挺了解你的。” “幸村部长。”仁王扭了扭身，给幸村在阴影下让出一个身位。于是幸村顺势靠着墙坐下。 “诶——很安静的地方。” “嗯。” “最近都没来找我提问题了。” “看你忙。”仁王手垫着下巴，“在学双打，跟比吕士磨合。而且，” 仁王朝幸村示意自己的眼睛，“我可以看。” “不仅是看我，也得学会看自己。”幸村说，“需要摄影机吗？我可以借你。” “……”仁王沉思了会儿，瞄一眼幸村，嘴唇抿成一条线，“看自己，好像难度有点大。录像只是一个角度。” “可以学，你可以找我。”幸村起身，“明天就带来给你。” “幸村部长这么看好我吗？” “你是部员，有潜力我引导是应该的，”幸村朝仁王耸肩，“谁叫我兼职教练呢。” “如果有教练的话？” “如果有教练的话，大概就不用一个一个注意过来了。” “是吗？”仁王对此存疑。 幸村笑了，“你是不想我这样吗？” “光想想就很累的感觉。” “这叫充实。而且我也只是聊个天，花不了多少时间。” 仁王垂下头，不再仰视幸村，“行吧。” 海原祭期间，网球部也有训练。但是因为场地用来准备活动了，所以只能做一些基础素质训练，时间也减短。 最后一天，幸村提早让大家尽快收拾网球场。 清点完双打的人数，他领着他们到整理好的球场。 “有客人来了，准备一下等会比赛。” “客人？是校外的队伍吗？”丸井问。 “你们应该有印象，”幸村望见远处打开防护网门的身影，招手。 “来了。” 决赛让二追三的对手，小相野的教练，前职业男网运动员，岛田羽实。这会儿因为出远门，着装才稍微正经了一些。当然，路费是幸村拿着热乎的比赛奖金给报销的。 “场地挺大。”岛田跟幸村打过招呼，站在他旁边看向小部员们。 “几对双打？” “四对，二年级三对、一年级一对。” “这么多人才四对双打，你们对双打就是不重视。”岛田不客气地说。 着实不客气，听到的部员们都报以恼怒的眼神。他们从来没听到过外人这么说他们网球部。就算是前职业选手，也不能这样吧…… “是。”幸村虚心接受，“所以要麻烦前辈多加指导了。” “先打场比赛看看。”岛田迈步直接坐上教练椅，等着比赛开始。 先上场的是丸井、杰克vs五十岚、小泉。 丸井、五十岚的网前技术较好，杰克的特点是底线防守，小泉善于从底线施加压迫。 大约半小时，丸井、杰克以[6-4]获胜。 接下来是仁王、柳生对一年级组合木下、小山。 “认真一点。”岛田半倚着裁判椅，“不要像上一场的选手，觉得是部内比赛，一点压力都没有。跟玩一样。” 略带讥讽的语气令人不快，却是事实。 幸村立即做出补救，“正选的选择会适当参考岛田桑的意见。” 正中红心的激励，场上的四人立即神经紧绷起来。不过由于实力上的差距，这一场结束得更快。仁王、柳生组合[6-2]获胜。 宣布结果后，岛田下来走向幸村，“大概了解了，叫他们八个人带上纸笔，我教他们一些东西。有会议室吗？” 幸村带几人去体育馆，这场热闹便落下帷幕。 从中午一直到傍晚，外面的部活结束，大家都把场地器材收拾好了，几人才从体育馆回来。好奇心按捺不住了，小伙伴们纷纷上前询问。 “怎么样？跟你说了啥这么久？” “就…挺厉害的。”杰克早已对岛田心服口服。 丸井感慨，“打过职业的就是不一样，完全没法比啊。”受到了一番意识层面的洗礼。 最后面出来的是仁王和岛田，幸村等了三五分钟。看仁王的样子，似乎岛田对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让他的观念受到冲击。 “前辈还有什么意见吗？”此时幸村心里也比较忐忑，理性上他希望岛田多批评，方便查漏补缺，但感性上不想听到对网球部不好的话。 “嗯……”岛田手里也揣了本笔记，思索着不知从何说起。 幸村思维一转，说：“现在部活结束了，我请前辈吃个饭吧。” “…行，吃饭的时候说。” “幸村。”站在一旁的真田忽然主动，“我能跟你们去吗？”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来吧。”幸村笑着答应了。 三人渐行渐远，柳转头看了看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丸井两人，走向另一对比较文静的组合。虽然他和幸村旁听，对双打当事人的看法仍需要掌握。 “觉得怎么样？” “对正选有了更大的把握。”柳生推眼镜，“不过，我和仁王君的双打主导在仁王君。而且看起来岛田桑对仁王君更感兴趣。” “你也很重要的，没有谁能更比你配合我。”来自搭档的认可。 柳生一哂，“一丘之貉的意思吗？” “怎么会这么想呢，搭档。” 这是柳见过最奇奇怪怪的组合模式，从称呼到气氛各种层面的意味不明。 于是他不计较了。 另一边，幸村挑了家特色料理店。 趁着上菜的空档，岛田先开口了。 “四对双打，先这么培养。还有别的有双打意向的，尽早让他们组起来。”立海现在只有一对是入部之前就有配合，其他的都是临时凑对，双打意识差太多了。 “我通俗一点跟幸村君讲。职业的强度，网球都练到那个份上了，有些东西都是融汇贯通的。自己的技战术，再多熟悉熟悉搭档，组合就可以成型。但是这种青少年的，还是配合大于能力，练多了，他们会渐渐增强双打的意识。别的像各类技术，基础能力，没有必要都掌握。等打得像样子了之后再去考虑技术全面性。” 岛田抿一口茶，“双打练技术要有侧重点。有些，搭档跟配合都会帮你补足。”他一下午，有一半时间就是在分析这几个人的技术和应该重点精进哪几种技术。 “我明白了。”这是对他从管理意识的角度，对双打应该怎么去安排训练的提示。 “那您觉得哪两对做正选更好一点？” “丸井、杰克这对是肯定的。另外就是…额，白头发和戴眼镜那对。” “是吗？”幸村说意外也不意外，就是难得感慨。仁王在入部的时候还连发球都不怎么会呢。 “左利手优势。”岛田提了一句，倒没多说。 上菜了，关于双打的话题就此告终。三人略拘束地吃吃喝喝，气氛温和融洽了许多。 “今天有劳前辈长途过来，指点我们的双打练习。”幸村吃相文雅。 “没什么。”岛田酌一口橙汁，两手抱着冰凉的罐壁，“你们海原祭挺热闹的。” “哦，前辈逛了啊？” “嗯，逛逛呗。”青年目光拉远，似在回忆，“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很久没逛过祭典了。”没那个心情。尤其那几年过得特别苦逼，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哈哈。”幸村笑着说，“那下次也邀请前辈过来。” “嗯……这个再说。”岛田视线转向幸村，又注意到旁边的真田，歇了心思。 本想等会儿跟小后辈来一场，但是并不想有人旁观。 “我去结账。” “前辈，”幸村连忙阻拦，“说好了请客的。” “你是学生。”岛田把幸村按回去，“还能真让你请不成？要脸的。” 结果是岛田结了账。幸村和真田送他到巴士站，就被催着回家了。 这时候已经入夜，街边路灯柔和地洒下一片光晕。 这就是对做客大人的相处模式吗？真田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 “岛田前辈是前职业选手，就算他孑然一身，对我们来说也像宝藏一样。”幸村感叹，“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问题想请教他。” “……啊。”压根没想到这一茬的真田略显尴尬的正了正帽子。 “正选的事情总算过了个阶段。”幸村揉揉太阳穴。已经和岛田前辈约定，后续会发过来几份针对双打的各个层次的训练表。双打这方面就不用太操心了。 等决定正选，月末，想想还是邀请高中部的前辈来比一场，打压一下部里弥漫的傲气。网球部的荣誉当然可以享受，但是不能飘得“失了智”，自己的定位找不准，目标也忘了。 44、第 44 章 海原祭过后，网球部的部内积分赛正式开始。现在的一二年级加起来已经有三十多人，哪怕有六对转去双打，也进行了七天才完成整个赛程。 “根据比赛结果，正选暂定为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莲二、岛津弘人，丸井文太、杰克桑原组合，仁王雅治、柳生比吕士组合。” “替补的准正选：单打，切原赤也、立花茂实；双打，小泉义、五十岚风组合。”幸村合上手账，“以上是正选和准正选名单。参考自己的比赛结果，大家应该都心里有数了。需要制定怎样的目标，如何提高自己，不只是我要思考的，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考虑以后。” 在这段时间里，岛田也给幸村发来了针对双打的若干训练表。内容列得很细，而且划分了明确的阶段以供改换。这叠厚厚的训练计划详实到幸村压根不用做什么，照搬去给双打组用就行了，可见岛田的认真。 正选决定后的第一场校外友谊赛，幸村邀请了东京的冰帝，尽管自己没上场，立海仍以4-1主场战胜冰帝，迹部[7-6(4)]赢下真田挽回些许颜面。 跟高中部的比赛就不尽人意了，初中部0-5完败给前辈，整个部里昂扬的氛围像大楼爆破一样瞬间塌陷。这在幸村的预料之中，也能够控制。只要他没输，那大家的士气就不会跌到哪里去。 两重敲打下，部员们就算想飘也没那个劲儿了。 部里的事情忙完一个阶段，总算是轻松许多。一切都在幸村的计划内。按照这个趋势，明年的三连霸有很大概率的机会。 心里是这样的预测，幸村难得畅想了一番成功的滋味。难得加入氛围这么好的网球社团，三年里一次也没有输过，那也称得上是奇迹了。就算以后退部，高中不再加入社团，也不会有什么遗憾的。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十月的修学旅行，幸村从中国回来后感冒了。 “阿嚏！”幸村揉揉眼睛，躲开凑过来的妹妹，“由美，别靠我这么近，感冒会传染的。” “哦——”小女孩乖乖坐回对面的位子。 “真难得呢，精市也会有感冒的时候啊。”妈妈夏希给儿子盛了满满一碗热汤。因为从四岁就开始学习网球，幸村虽说比不上真田那么健壮，体质也相当不错。得感冒发烧的次数少之又少。 “可能是玩得太累了。”幸村心虚道。他在中国玩疯了，天天要么爬山要么下水，碰到网球同好还会来上几盘。旅行结束前几天就有点鼻塞，回来后鼻涕止不住地流。 幸村爸爸放下咖啡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体温。” “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幸村并不在意。感冒的这点难受，抗一抗就过去了，又不是没经历过。 “精市真是坚强的男子汉。”妈妈日常夸儿子。 网球部恢复部训，部员们也发现了幸村感冒。实在是幸村稍稍沙哑的声音在开会讲话时过于明显，大家还没见过这种情形，一时有点新奇。类似于“部长也会感冒啊”之类的。 “没事吧？”柳关切地问。 “没事，慢慢就好了。”幸村摆手。 过了几天，感冒还在加重。幸村开始找感冒药，主要是开始头疼，眼睛也酸胀得怪难受，影响上课和练球。 一两天后，幸村觉得不对劲。因为手指莫名其妙地有了麻木感，还不是那种练球后有时会出现的酸麻。他上网查了查，确定这不是感冒的症状。 那就怪了。 虽然不是很疼，他心里莫名有点不安。但是这就去医院？幸村也不想。没有谁会因为区区感冒跑医院的，别人会觉得你这小孩太脆弱。 犹豫了大半天，晚上幸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想着自己的感冒。上一次感冒，八神一下就发现了，还给他科普了几个小知识。 “嘶——”幸村一个挺身坐起来。 完了。 完了！ 不知不觉被社团分走许多精力，他这一年愣是没想起来关注好友。很多时候忽然想到去跟八神谈个天，到a班就遇上真田聊起部里的事情，快上课又走了。 “嗷……”幸村懊恼地哀叹。 八神家里都是医生，应该能咨询咨询状况。可是他们都一年没相互联系了，这么塑料的交际，说他们是好朋友，幸村都觉得没脸。 一向都把人际关系搞得井井有条，这次简直是有史以来的最大失误。怎么会忘了呢？幸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幸村下床，光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八神也没主动联系过他，是觉得他太冷淡所以失望了吗？还是在排球部忙于练习？说不定和他一样和伙伴们相处多了，忘了跟他联系这回事？ 下次去a班串班一定要和八神聊会儿，明天就去。观察一下他的状况。 想了很多补救的策略，幸村拿起手机，盯着通讯录。 可恶……虽然心里想了很多借口，比如现在就以电话的名义关心一下八神，只是问个问题应该没事，什么的。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的感冒。这种别人没用就不理，有用处就临时沟通的感觉太差了，真是羞愧地按不下去。 幸村放下手机，又上网查了查。选项很多，他甚至看到脑病变这样的解答，又忐忑又觉得不靠谱。 “哎——” 滴答、滴答…… “十点了啊…”幸村坐在床上嘟囔，摸了摸发烫的额头，昏昏沉沉。 再拖晚点，就算打扰睡眠了。 大约是头晕脑胀抵消了一部分抵触心，通话键被按下。 “嘟……” 幸村紧张得放慢了呼吸。 “喂，幸村？”那边是印象中熟悉的声音，不含什么不满与芥蒂。 “八神。” “你感冒了？”八神关心道。 “嗯……”大概是生病容易脆弱，幸村的眼睛立即湿润了，本想寒暄几句的话题也立即改变，“那个，感冒有段时间了。” “有好点了吗？” “好像…更严重了。”幸村心虚道，“已经在吃药了，就是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了？” “感冒会手指麻吗？” “手指麻？这不是感冒的症状。”床上的八神坐起来，“是哪种麻？像针扎一样刺刺的，还是绵绵的不听使唤？是持续的还是时不时发生？整个手臂有这种症状吗？” “额……”幸村尽量给八神说清楚感觉。 “哦。”八神语气没那么急了，“感冒持续了几天？” “一个星期？七八天吧？” “嗯。”八神想了想，对幸村解释，“涉及到四肢的麻痹感，排除受到暂时的长时间压迫，一般是神经系统或者脑部出现问题。加上你是感冒时出现的症状，我个人认为大概率是感冒病毒感染神经系统，导致神经末梢发炎。” “哦……”幸村听不太懂，但感觉很严重，“那怎么办？” “明天就去医院吧。唔…”八神斟酌着说，“涉及神经或者脑的病都有点麻烦，不过问题不大，马上去医院接受治疗就行了。” “我知道了。”幸村揉揉眼睛，顺带拭去泪花，“那个…谢谢你，八神。” “没事，好好休息。明天直接请假吧。”八神柔声说，“我不打扰你了。” “嗯。” 听到那边挂了电话，幸村长舒一口气。八神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年的冷淡，还这么关心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失误太大了，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马上啊……”幸村吸吸鼻子，也不等明天了，他决定现在就去医院！ 45、第 45 章（修） 秋高气爽的日子，比毒辣的夏天要好很多。可是立海大附中男网部的部员们却少了些精神。 部长幸村有好几天没来。他竟然连续请了几天的假？是出什么事了吗？ 社办里，柳找真田商量对策。 “住院？” “啊。”真田肃容，“但是幸村没有和我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前几天还好好的只是感冒而已，怎么会发展到住院呢？ “拖不了几天的。”柳担心地说，“部里有点心气浮动，而且体育部那边也需要解释。我们要给和山监督一个说辞。”关于部长兼教练的频繁请假。 “身为副部长，你…”真田还没说完，柳便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真田。”柳放下笔记本，认真注视着他，“我明白自己的性格和能力。实际上，我认为部长应该更具威严，你能明白吗？”他觉得真田各方面都比他合适。 “……”真田皱起眉，看上去有些抗拒，其实是他对自己的信心不多。从自己十四年来稀缺的朋友，他明白人际交往从来是他的弱点。 “说不定幸村能很快回来。”真田说。 这时的幸村，并没有像队友期望的那样。深夜去医院检查之后，医生给出了住院的结论，还神神秘秘单独和妈妈交谈。第二天他的状况似乎更加严重，爸爸也来了。 到底怎么了？幸村闭目感知身上的细微异常。门外，父母在低声说着什么，不时打几个电话出去。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却被蒙在鼓里，除了照医嘱吃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回家。这让幸村渐渐浮起焦躁的情绪。 第三天、第四天。 妈妈夏希一直在照看他，有时候幸村使不上劲儿，还会喂他吃饭。幸村是羞耻的，夏希还会抿起嘴微笑，安抚儿子大男孩的自尊心。 “我还要待多久？”幸村问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夏希摸摸他的脑袋，“是觉得不舒服吗？” “很不舒服。”幸村泄气，他没这么无力过，“我想回家。” “不行，要留在医院观察。”夏希安慰，“吃了药就慢慢好了哦。” “那到底什么时候！”幸村急躁地问，说完看向母亲，头枕进她的怀里，默默湿了眼眶，“我觉得没有好起来。”他感到自己越来越难受了。 夏希只是轻拍他的背，静静安慰。 第五天，幸村迎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转院。 “这个是八神桑推荐的，圣大附属的神经内科在全国都很有名哦。那边有他的熟人，精市，安心治疗吧。”爸爸明浩一边开车一边安慰，夏希紧紧握着幸村的手。 “由美在家里？”幸村问。 “我把妈妈接来了，她照顾由美。”明浩说。 幸村心里稍微安定。 入院又是一轮累人的检查，最后在病房看到他的主治医师，叫高山，呼呼地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青年。高山中年相貌，眉眼的皱纹很深，神情严肃，看起来就让病人心生敬畏。身后的青年怪眼熟的。 “……”幸村难得紧张，“您好。” “你好，幸村君。”高山翻开文件夹，详细询问了他几分钟。 “教授，血检单。”青年出门又进来，递给高山一张表。 高山一直站着，幸村想礼貌地让他坐下，但也不敢轻易出声。 又几分钟时间，高山对幸村和他的父母说道：“根据临床表现和体检结果，通俗地说，你患有急性神经根炎，目前炎症由末端向近端次第延伸，预计在三天内，达到最严重阶段。如果呼吸肌受犯，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届时需要立即考虑安排手术，手术需要……通常通过药物服用和静脉注射缓解症状，在病情一定缓解后，视情进行理疗和康复训练。在治疗过程中，从临床病史看，有人会有轻微的后遗症，有小概率出现面瘫，有极小概率发生肢体瘫痪，有两例脑出血致死病例。本院对此经验丰富，会大概率保证你痊愈，但不排除意外的状况发生。另外……以上，请患者和患者家属知悉。对此，请问有什么意见吗？” “……”幸村懵了。医生的语速很快，专业名词很多，他讲了半天，幸村从耳朵筛到大脑的只有几个词——生命危险、后遗症、面瘫？瘫痪！意外？？ 幸村很想马上打包回家！但是理智告诉他接受治疗是最好的选择。 明浩和夏希也有点晕，两人对视一眼，向高山鞠躬，“那就麻烦您了。” “嗯。”高山扭头示意，“这是我带的学生八神治，他负责这里的值班，有事情可以反馈他。” 三人这才扫向高山身后高大的青年，青年背着手微微点头，看起来十足沉稳。 八神的哥哥？幸村想起来了。 是巧合吗？ 将空间留给家属，高山带着八神出去。 “教授。”八神低声说，“您跟患者提及的这些…我在想是否要考虑他的承受能力。” “怎么？”高山仍疾步行走。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需要考虑他们的情绪，把一些事项说出来，是否合适呢？ “是儿童也是患者。”高山停下，转身对八神低声又严厉地说，“既然是患者就有知情权，他们需要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会导致什么后果。” “是！”八神立即应声。 惶然中，幸村又住进医院。这里比市属医院更明亮宽敞，可本质上是一样的。消毒水的气味若有若无地萦绕身边，仿佛留滞这里的人注定会多一分病态。 为什么会严重到瘫痪呢？明明一开始只是感冒而已。 事实就是他吃到了那颗芥末味的巧克力，意外先于明天到来。把一瓶墨汁扣在他的美好蓝图与光明规划上。一切都无所适从起来。 真的会死吗？ “幸村君。”八神治敲门进入，打断了幸村的胡思乱想，他身后跟着护士。 幸村坐起身，略显僵硬地点点头，不知该作何表情。 “接下来由我负责你的日常观察……每日服的药由护士拿给你，如果有检查也是护士通知，我会每天早晨例行询问。此外，每周一上午是高山教授的例行查房时间，你有什么意见或疑惑可以做好准备。这边是按铃，如果一时无法行动请大声呼唤。”八神治嘱咐完，合上文件夹。 “你去拿药。” “好的。”护士离开。 八神转头拉过椅子坐在病床边，“感觉怎么样？” 幸村无语。都住院了还能更糟吗？ “你的情况不错，因为检查及时，之前也吃过药控制病情，所以程度比较轻，我是指和其他一些病例比较。”八神挥手比划，笑道，“放轻松。这个呢，出现在青少年阶段是比较常见的，痊愈率也很高。” “嗯……”幸村点点头。这大概是安慰他的话，但总比没有好。 “是…我是怎么到这边来的？”他问。不得不说，有认识的人确实要放松一点。 “这个，小圭早饭的时候提起过，而且，阿姨也打电话跟我妈咨询。”八神如实说，“你不用有压力，只是介绍一个渠道，你们是走正规流程进来的。” “很贵吗？” “那肯定比一般的市属医院贵。”八神靠着椅背。 “……”幸村一时失落。 “说起来，”八神看向幸村，“你和小圭经常一起玩吗？” “他在男排部。”幸村有些心虚地说，“我在网球部，平时因为部活，都岔开了。” “哦，这样啊。”八神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样。差了八岁呢，我都读博了他还在中学读书，实在是没办法。” 唏嘘一阵，八神又问：“听说你网球很厉害？” “正在准备职业。”幸村打起精神，想到现在无力的状况，心情又糟糕起来。 “这么早的吗？”八神陷入思索。 “请问这个病情会对我有影响吗？”幸村小心翼翼地问，呼吸变沉，心跳快了许多。 “额……”八神手抵着下巴，含糊道，“我只能说几率不大，但是因为，出现过病例，所以我不能说百分百不会，你明白吗？医生说话是要负责的。” “那就是可能喽？” “就你的情况来说，几乎不会发生，但是不排除意外。”八神纠正。 “那就是可能。”幸村仿佛陷入死胡同一样倔强。他从感冒陷入这种处境也是一场意外。 八神笑笑，他觉得没有争论的必要，起身，“放轻松，幸村君。保持良好的心态。” 这句话太耳熟了。在网球场上，他经常说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但是在这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平静下来！ 46、第 46 章 幸村是被疼醒的，窗帘外朦朦的光亮泛着凉意透进洁白的房间。他的小腿就像板结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而且还在控制不住地继续收缩，仿佛要把自己挤成石子大的肉团，这带给他的则是难以言喻的痛感。 “嘶…”幸村咬牙吸进凉丝丝的空气，他想伸手去揉按抽筋的地方，也许没有用，可事实是他甚至没力气伸手，那里也显得麻木不听使唤。 要疼疯了。 也许在家里的床上他能忍过去，然后当做无事发生地与家人共进早餐。在这儿，他只觉得凄凉，没有依靠没有寄托，只有该死的神经根炎像个身体里的定时炸弹。 时间过得很漫长，周围的白色令人迷眩。 等到忍过去后，幸村抹掉额头的冷汗，摸了摸小腿，还是很硬，伴随一些类似淤青的痛感。 他在上午和八神医生说了这个情况。 “就是抽筋。”八神按一按原来疼痛的部位，“晚上睡觉盖好腿了吗？” “我盖了的。”幸村说不出地困倦，也许还有厌烦，现在的一切。 “我想问和这个，炎症，有关系吗？” “应该不会。”八神说，“但是有点突然。你以前抽筋过吗？” “没有！” “哦。”八神似乎有了推断。 吃饭前被抽了血。中午八神来告知他结论。 “给你添点钙片就没问题了。”八神合上文件夹，背手，“嗯…还有就是，你应该到了第二次快速生长发育期，就是青春期，所以身体出现一些异样是正常的，不用太过紧张，有问题及时告知我或护士就行。这个对你的治疗没有太大的影响，我们也会酌情考虑、” “八神。”门外站着高山医生。 “是！”八神立即快步走出去并顺手带上门。 病房里突然静了下来。 幸村捂住了脸。从八神的语气上听，青春期的到来对现在的他是一个坏消息。 他现在仍然对自己的未来云里雾里，到底是会瘫痪，还是面瘫，是不是要动什么手术？那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家里担负得起这些吗？ 他现在还能不能打网球了…… 幸村不想再想下去。那是整整十年的时光和算不清的金钱投入。就算不在意这些，那长长一段迷恋的情感是能够轻易放下的吗？ “请进。” 真田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令他震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沮丧的幸村，右手抵在额头，眼神无光，面容苍白，半躺在床上仿佛被抽去所有的心气。 “幸村。”真田走到床边，坐下，“你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但他不会对真田这么说。幸村勉强支撑起身体，挺一挺脊背，“还行吧。” 真田稍微放下悬起的心，“那就好。” “什么时候能出院？” “我不知道。”幸村干脆地回答。 “没关系，你是最强的，幸村。”真田鼓励道，“你一定能痊愈归来。” “……”幸村抬眸看天花板。 真田见幸村不做声，继续说：“然后我们可以继续练球、打比赛，我们有段时间没单独比过了。” 这是他的伤心处，现在正一团乱麻，真田却偏偏往痛点戳。 “不要跟我提网球。”幸村打断真田的话。 “…幸村！”真田惊诧地站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不要跟我提这些！”幸村看向真田，加重了语气。 “为什么？”真田无法理解，明明幸村那么热爱，只要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能体会得到，平时三句话不离网球的。 “你不是说以后要发展职业吗？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网球部，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幸村攥紧拳，只觉得难以呼吸。正是因为过去那么重要，所以现在才不想面对啊！ 深呼吸几口气，他拒绝回应：“不要跟我说这些了。” 真田沉默了，他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失望。那个不畏强者，眼光永远比他长远的幸村为什么变了？那个精心管理着网球部，会找每个人谈话的部长为什么变了？ “幸村，你不应该这么…不坚强。”真田说。 错愕之后，是恼怒。现在手不能提，脚不能动，身体状况随时都可能更严重，凌晨刚熬过痛的要死的抽筋，又得知要在医院度过发育期的坏消息。我现在还能淡定地躺在这里接受治疗，难道还不够坚强吗！ 幸村气笑了，“那我应该现在就返校吗？当好部长，坚强地站在网球场上？” 真田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幸村，我是说…你更应该积极向上一些，就算躺在病床上，也没什么能打倒你。我坚信这一点，幸村。” 这个解释并没有浇熄幸村的怒火，只让他觉得烦躁，心里仿佛有个痛苦的声音，在叫嚣着赶紧让面前这个人滚出去，不要再让他看见！ “你不要再说了，真田！”幸村喘一口气，压着嗓音，“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护士也许听到屋里的争执，开门有些不满地看向真田，把他请出了病房。 密布的乌云下，光秃秃的树又被扯断一片发黄的落叶。真田迷茫地站在路边，坐轮椅或被搀扶的病患不时慢悠悠从他身边走过回去病房。 他记得他是来询问幸村意见的，但是，又搞砸了吗…… 距离上次幸村请假一个多星期，在昨天的全体会议上，终于有人问：“幸村部长为什么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他怎么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听说他住院了吗？” 不用说柳，他们谁都无法做出回答。 会后和山监督将真田、柳和柳生留下。 “必须要给出一个解释和处理。”和山说，“首先，要知道幸村君多久能回归。其次，在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由谁代理部长，我认为需要征求他的意见。你们都是平时有帮助幸村君处理部内事务的人，你们觉得谁合适呢？” “真田君可以担任。”柳生和柳的口径一致。 和幸村是幼驯染关系的真田，就这样来到医院。 “呼……”真田坐在医院里公园的长椅上，抬头望天，检讨自己的错误。 是不是他的言辞太严厉了？但他只是想给予幸村更多的信心，想要激励他。 他没有预料到幸村“天翻地覆”的变化。明明从来不是这样的。他印象里的幸村，待人温柔、从容、有分寸，谈起网球时自信而骄傲。成为朋友后，他会天天期待着与他的相处。 那么…重要的朋友。 最初的见面，是在樱花开放的日子，他记得天气转暖，就算四点起床也不会很冷了，大概是五岁吧。 他和幸村在同一期加入一个俱乐部的网球兴趣班。不同的是幸村一直处在小朋友们的中心。他一开始有小伙伴，后来慢慢变成一个人“独自美丽”。 真田会偶尔羡慕那个聊的开的长得漂亮的小朋友，但没想过主动上前交流。只是偶尔被教练分成一组时会紧张，想着表现更好一点。 直到大约八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十分眼熟的小朋友拿着拍走到他跟前。 “你好，我是幸村精市，请问你愿意跟我组双打吗？” 真田很想立即回复，不过难得矜持，“为什么？” “啊——”幸村不大高兴地说，“我想和高年级打比赛，但是大家一听，都不情愿跟我组队。” “就算是高年级，也不能因此畏惧退缩。”面对强敌更要有勇敢战斗的精神，他一直是这么接受教育的。 “说得好！”幸村无比赞同的样子，“所以你同意了？” “嗯。”真田点头。 从此，两条交叉后慢慢距离拉远的线成了并行线。每次真田都很期待去俱乐部的时间，虽然第一场因为稀碎的配合落败，他们也有战胜高年级的时候。 他和幸村因成为球友而发展为朋友，平时的话题自然大多关于网球，进而被拉进幸村所处的那个球友圈子。 所以，他老毛病又犯了。他不满于球友有时松懈随意的态度，看不惯哪怕是跑圈时偷懒抄近路这样的行为，想要像祖父教育他一样教育他们，并且非常心直口快。 “你不能偷懒，这样子怎么能变强？” 通常，这么做的小朋友会白眼一翻，哦哦地装作虚心接受。然后，远离他。 有一次他因为分腿垫步和…他记得叫石川争执起来。这家伙很懒，教练几次要求他击球前做分腿垫步，他就不。这在严格执行教程的真田看来是无法接受的。 “你必须做这一步。” “但是很不自然啊，我自己这个动作不是照样能回击嘛。”石川不以为意。 “但这是不对的。”真田执意道，“教练都已经跟你说过了。” “啧。”石川也烦了，“你管的着吗？” ……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幸村见状，拍拍石川的肩，“真田的意思是建议你改正不规范的动作，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过最后还是你自己决定的啊。没什么好吵的。” “就是，怪烦的。”石川瞥一眼真田，拿拍去了别的地方。 真田感到挫败，还有点委屈。是朋友就得坦诚相待，可明明是向好的一面进步的建议，为什么就是不被接受呢？ “幸村，我难道做的不对吗？”回家的路上，真田扭开盖，一捏挤出果冻。 “嗯……”幸村转头，说，“真田，你必须要意识到你做的不对。” “什么？”真田惊异于幸村的反常，这完全不像幸村嘴里说出来的话，而且听起来很不舒服。 “感受到了吗？”幸村抿唇笑了，“不管是建议还是劝告，你对别人都是这样的语气。” “……”真田低头不语。 “不论是怎么样的真心，被命令着去怎么做，我觉得很少有人乐意听进去。”幸村耐心解释，“平时如果对别人有什么建议，最好用是不是…更好，你觉得…怎么样，这样询问的语气。因为这样会显得你站在他的角度去真心考虑。” “…哦。”真田一知半解地应道，默默记在心里。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这样的场景在记忆里多次交织。 现在回想起幼时种种执拗而天真的想法，也会觉得哭笑不得。 比如两个小孩坐游乐园的车优惠，他认为一是一二是二，两个人就得付双倍，硬是要给司机塞钱，最后好在被幸村拦住了。 又有一段时间觉得在别人面前指出他的不足是直率的体现，对老师和教练知无不言是忠诚的体现。为此他应该失去了很多小伙伴，他觉得甚至连累到了幸村。 真是…… 真田埋头捂脸，为自己的黑历史而羞耻。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他现在懂得观察气氛，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话，知道什么话会令人生厌。如果没有幸村的话，他可能还要走很久的弯路，独自一人。 每一次回想，都觉得幸村没有在哪天被无语到友尽十分幸运。 他心里或许明白幸村不会真的“友尽”。因为…好像是四年级的时候，他和幸村讨论过“背地里说坏话”—— “不能正面指出别人的缺点，难道只能背着他说吗？” “背着也不能，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幸村说，“退一万步不谈品行。你怎么知道听你说话的那个人会一直是你的好朋友呢？”以后决裂了，转头跟别人说，那个谁曾经在背后讲人家的坏话。那不糟吗？ “那怎么办？”真田困惑，“憋着不说吗？” “如果你觉得别人有什么做得不对，你看不惯。”幸村淡笑着说出果决的话，“远离他。” “是吗……”真田恍然的样子。 “就是这样。”幸村第一次坦言自己的择友标准，“远离不好的人，珍惜好的人” 非常朴实无华，很符合小朋友的年龄。 真田觉得自己应该被幸村归到“好的人”那块吧。就是这样潜意识里认为。 他同样真的、真的很珍惜。他在竭尽全力做最好的自己。 就算吵了一架被赶出来，真田对幸村也没有生出丝毫不满。他只是有点心痛，好朋友被打击成这样。 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真田这样想着，下定决心。 下午依旧乌云罩顶，天仿佛憋足了劲儿想给万物开一波大。 真田压着脚步再次进入病房，心虚又忐忑，怕幸村不给他说一句话就赶出去。 目光小心翼翼地滑到床上，幸村坐着，正盯着他看。 “幸村，”真田喉结动了动，“有些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 “嗯。”幸村侧耳倾听的样子。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真田开口，“我一直明白，你很在意网球部，只是现在出了意外。”真田喉咙里仿佛堵了半块石头，说得缓慢而僵硬，他觉得此时自己的情商已经飙到极限。 “没关系，幸村。安心养病吧，为了完全的康复。”喉结耸动，“我是说…在这之前，我会为你守护它。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可能会面临很多的阻碍和困难，部员的不配合乃至不认同，这个“敌人”在他眼里前所未有地强大。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再强的敌人，决无因此畏惧退缩的道理！ 他会直面的。 幸村的唇边微颤，低头不语。他至今仍清晰记得小学网球部学长的阴鸷眼神。在机缘巧合之下担任部长已经一年半，那里已经慢慢变成他理想的样子，前后辈和谐、注重实力、喜欢网球、乐于进步。 这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何况，他还有更大的目标，想要创造一个不会被超越的奇迹。 不甘心，一切戛然而止。心中忽然涌起澎湃的热浪。 “呼——”幸村缓了口气，抬头看向真田，“嗯。” 真田朝他点头，坚定的眼神在他的印象里自始至终。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背后传来幸村的声音，“真田。” 真田回头，幸村动了动手指，半晌，“你能过来吗？” “嗯。”真田走到床边，低头看到幸村头顶的小漩涡，意识到什么，蹲了下来，仰起头。 “真田……”又是须臾的寂静，幸村伸手握住真田的腕，握得紧紧的。 “拜托你了。”拜托你了！真田。 47、第 47 章 第二天早晨，真田对和山监督、柳通知了此消息。 “既然有人代理部长，那我就放心了。”和山监督说，“还要麻烦柳君配合。” “是。”柳应声，对真田点点头。 “我会全力以赴！”真田的神情比以往更加严肃。 “我要去跟山本老师说一下，学校正式认可后再通知大家吧。”和山背手离开。 下午，和山来网球部找真田，“山本老师让你去一下，他想和你谈谈。” “明白。”真田有些紧张，压了压帽子。 昨天晚上下过雨后，天空晴朗，空气也清爽。常青树叶上的露水被蒸发，不复朝时的晶莹亮丽。 “呼——”真田深吸一口气，敲门。 “请进。”山本老师是年龄比较大的老资历，以前是体育老师，现在做学生会的辅助工作，管社团这一块。 开门走进办公室，山本见是真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来，请坐吧。真田君。” 真田端正坐在长沙发一侧，山本给他倒了杯茶，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最近，网球部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没想到，包括我和主任，都为你们担忧。实际上我们大家都知道，网球部是部长对社团进行一个总的管理，和山君呢只是兼管，他主责是女排那边的监督兼教练，任务也比较重。现在有真田君代理，而且还是部长、监督、副部长的共同认可，那我们就可以安心地把男网部交给你了。” “是！”真田两手交叉捏紧，“我一定不负众望！” “真田君啊。”山本由靠坐向前倾，摆出认真交流的架势，“虽然只是代理部长，可能幸村君不多久就会回来，可能团体赛开始的时候，就是由他带队了。但是，网球训练和学习是差不多道理，平时练得不精不透，没有一直的积累，想在比赛时出好成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真田用力点头。 “所以在你代管期间，哪怕时间很短，也要好好地履行部长的职责。” “是！”真田再次点头。 山本看到真田认真严肃的态度，十分满意，温和了语气说：“当然我们也知道，对于学生来说，管理社团的压力不小。根据幸村君的一些做法和我的经验，我呢，在这里跟你提一些建议。” “第一，你要积极地为网球部争取利益，维护利益。”山本喝了口茶，瞄一眼真田发懵的神情，笑了一下，“我举个例子，在部长大会上，学生会提出预算紧张，要扣减每个社团的可报销经费5%，你怎么办？” “……预算紧张是情有可原的，每个社团本来就该节俭一些。作为战绩一向优异的网球部的部长，我会带头支持。”真田想了半天，憋出自己的观点。 “你看。”山本笑得更欢了，拍一下腿，“你还是没有理解我前面的话。网球部是学生部长进行总的管理。这是网球部的特殊情况，你们没有教师的鼎力支持做底气。别的社团都是有监督的，有老师的。网球部实际上处在一个弱势地位，知道吗？你这边支持学生会，人家可不一定，找老师去跟学生会沟通沟通，说不定就不扣了。而且你听听你的话，你是网球部部长，不是学生会干事！我知道你在风纪委，但至少这个会上不是。你怎么能站在学生会的立场去伤害网球部的利益呢？一来二去，网球部就是最软的柿子，人家都知道你好拿捏了。以后再有这种得罪人的措施，最先被侵害的就是网球部的利益。就算网球部现在的待遇好，这边抠点那边抠点，你觉得顶得住吗？还是你单纯想靠和山给你挡着？” “对不起！”真田被诘问地额头直冒汗，“我会改正想法。” “嗯。”态度还是诚恳的，“好好理解这句话。”山本又端起茶杯，呡一口，“幸村君是很有主意的。如果他回来后觉得学生会对网球部做得太过，一定会做些什么，站在学校的角度，我们不想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再有其实我们也看好网球部的明年，很期待你们创造佳绩。” “是，我们会加倍努力！”真田在腿上搓了搓湿润的手掌心。 “第二，对于幸村君做出的部署，我建议你少做改变。一个是相互交接的时候麻烦，其次容易引起部员的困扰甚至不满。” “是。”真田点头肯定。 “第三，说话做事要三思而行。”山本说，“成为代理部长，你的承诺、决定或者豪言都代表整个社团，你的一言一行都在部员的关注下，也是他们的风向标。可能你流露出对谁不满，大家都会跟着疏远；你表现出和谁太亲密，或许就有流言蜚语出现，觉得你会徇私。”山本制止真田的发言，他知道真田会说什么，无非是行的正坐的端之类的话。 “这是说不清的。” “……”真田沉默不语。 “所以说，一个在社团掌握了大部分话语权的部长，不是那么好当的。”山本和蔼地教导真田，“一定要设想充分再下决定，觉得难，监督、副部长，都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实在不行，听听部员的意见也是一种方式。” “明白了。”真田点头，“非常感谢您的教诲。” “嗯。”山本起身回到办公桌前，“等会儿我就通知学生会网球部的调整，明天由和山监督在部内宣布。真田君还有什么疑问吗？或者需要我们的帮助。” “不用了。”真田行礼，“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延续网球部胜利的荣耀！” 门被打开，真田在门口最后行礼，关上了门，长舒一口气。 一连串的通知谈话，他可以感受到学校对网球部人事变动的庄重态度。他们很想网球部在明年继续辉煌，全国赛事的优胜不仅是社团的荣誉，更是立海大附属中学的荣誉。 这些，幸村以前一点表现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全力上吧，真田！ 天边露出些微曦光，学生们熟悉的鸟鸣为清爽的冬晨伴奏。仿佛一眨眼间，暖阳就冒出了头。 和山特地留出时间，将网球部全体集中在球场里。 “我向大家正式宣布一个事情：由于幸村君因病长期请假，归期不定，经过多方的讨论和幸村君的肯定，由二年级的真田君担任男子网球部代理部长。大家欢迎。”说罢，带头鼓起掌。 面前，有的部员被突然的宣布砸懵，有些提前得知过消息，配合地鼓起掌。 一开始稀稀拉拉的掌声渐渐变得丰盈，缓解了有些尴尬的气氛，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审视与不确定。 这就要看真田的本事了。和山转头，“下面由真田部长讲几句。” 来了。 纵使昨晚熬夜准备删删改改，这一瞬间的紧张仍让真田的腿发颤。他上前一步—— “诸位，自从幸村请长假以来，大家对部训的热情都不是很高，也存在个别偷懒的现象。虽然团体赛告一段落，我们仍要为明年的比赛做好准备，卫冕优胜。所以这样松懈的气氛是不行的。我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担任代理部长。幸村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会严格要求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努力训练，提高网球水平。等幸村归来，给他一副满意的答卷。以上！” …… 人群中不乏交头接耳的声音。 “要严起来了啊，唉。” “为什么不是柳前辈呢，感觉他挺好说话的。” “还是不习惯幸村部长以外的人……” “我们没偷懒啊。” “暂时没有部长也没什么关系吧，这几天不是照样过来了吗。” “真田。”人群边缘，佐佐木开口，“幸村什么时候回？” “不确定。”真田回答，心里直突突。佐佐木以前就跟他不对付，这是要公然反对吗？ “幸村部长让你做代理部长，我是相信的，他去年就提议你为副部长。”佐佐木环臂，“论实力现在也是你最强。所以你当代理部长大家都应该认可。对不对，大谷？” “嗯。”一旁的大谷点头。 部里唯二的三年级都这么说了，还有谁敢提出异议呢？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真田有一瞬间的怔神，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去看全国大赛都是七上八下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佐佐木看着真田，“如果以最坏的设想，失去这样的强者，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底气轻松无忧地训练呢？正选们。” “……”球场里彻底寂静了。 “所以我认可真田的话，就是要严。” 高年级的声音最为“洪亮”，如果说真田的发言还让人犹疑，那么佐佐木的话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不管部员们心里怎么想，事情就这样顺利度过。在真田代理部长最要紧最受质疑的关头，佐佐木拉了他一把。 真田这样想着，心里的感激无法形容。他在会后追上佐佐木，“前辈，那个…非常感谢！” “用不着谢我。”佐佐木别过脸，“我只是不想网球部乱糟糟的。” 说完，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你这个时候敢站出来敢担当，倒是个男子汉。” 管理网球部，佐佐木敢断言没有人能比幸村做得更好。所以作为他的继任者可不轻松，甚至可以说举步维艰。大家会各种比较，就算真田再尽力也难免被诟病，他是这么认为的。 想到这，佐佐木难得同情地瞅一眼真田，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吧。我这几天就要退部了。” “前辈？”真田又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扛担子前辈就走，他有这么不受欢迎吗？ “喂，我以前可说过你的坏话哦，还反对你当副部长。”佐佐木说，“不适合待在这儿了。而且有两个前辈在那，你想做什么也束手束脚的。” “……”真田无言以对，看向旁边的大谷。 大谷余光瞥见真田有些伤感的眼神，别开了视线。他对真田无感，真田也鲜少理他。 “大谷要加把劲复习了。”佐佐木替他解释，“人家可是想上一流高中的。” “……我明白了。” 下午仍旧按照原来制定的训练计划进行，真田除了自己的训练，也要监督其他人。他发现很多部员都在偷偷观察自己，因此，他的表情更加严肃，动作更为用劲。 半个小时前，真田一来社办就看到大谷递给他退部申请。 “前辈要退部？”真田低低地问。 “嗯。”大谷应了声，“抱歉，不是你的问题。” 也不知突然怎么了，真田的眼眶酸涩起来，他竭力平复心情，振作精神，抬头接过申请，“好的，交给我吧。” 真田的掩饰太稚嫩，从表情中，大谷能看出这个后辈在用刚毅努力隐藏自己的伤心。但是全然没有怨恨的情绪。 这一瞬间，大谷有些明白为什么幸村乐于和真田做朋友，想要他成为副手。这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 只不过这些与他无关。 大谷后退一步，朝真田鞠躬。 再见。 48、第 48 章 万里无云的天空上阳光绚烂，今天学校里的鸟儿也在树枝间活跃。 “叮铃铃——” 下课的铃声一把将开小差的丸井拉回现实，感觉到有人戳他的背。 “你干嘛？”转身的丸井眼珠一转，瞬间后仰堵住自己的抽屉，“没有蛋糕！你休想了。” 仁王心里有点无奈，不能因为他经常抢蛋糕就把他看成贪吃鬼吧？再说他其实不大喜欢甜腻腻的蛋糕。 他只是喜欢抢蛋糕的过程。 “今天部活后去约会？” “嗯……”丸井一脸犹豫。 “你今天不跟杰克一起走，我知道。”昨天听见丸井要自己去抢蛋糕店限量的话了。 话被堵死了，丸井挠挠头，在好朋友和限量蛋糕之间痛下决定，“先说好，不跟你去鬼屋。” “去电玩城。”仁王被丸井逗笑了，“我有这么坑人吗？你说不要我从来不强迫你的。” “你是说蟑螂口香糖，还是毛绒蜘蛛、惊吓礼盒？”丸井细数过去的“泪”。 “…好吧，以后不会了。” “也不能抢我蛋糕。”丸井得寸进尺。 “不行。”仁王趴在桌上，做出虚弱的样子，“早上没吃饭，会饿死的。” “这不是你自己作的吗！”丸井瞅瞅仁王，犹豫了一下，一脸肉痛地拿出甜甜圈，“你先垫垫肚子吧。” “谢了，笨太。” “叫我什么？把甜甜圈还给我。” “文太、文太。”仁王及时认错。 “赶紧，等会上课了。”丸井轻哼。 下午的部训并不令人期待。比起幸村，真田将更多的目光汇聚到正选身上，对他们提出更难更严的要求，这么持续三个多小时，实在不轻松。 走走大街上时，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丁点缝隙，路边的灯也亮起。 丸井和仁王肩并肩，仁王驼着背，显得和丸井差不多身高。 “累死了。”丸井嘀嘀咕咕。 “你打听到幸村部长的情况没有？”仁王低声问。 “没，我不敢打电话过去。”丸井垂着头，仿佛明艳的头发都耷拉下来。 仁王一抿嘴，目光转向路旁的绿化。 “要我实话实说，真田代理部长确实是最适合的，柳显得不够强硬。”丸井说。 而且有时候不是真田做得不好，是幸村做得太好了，大家“由奢入俭”难。 只能慢慢适应。 “怎么了？”丸井见小伙伴一直不说话，问道，“你是…我说得直白点，是不大喜欢真田吗？” 仁王想了会儿才回答：“不是我怎么看他，是他会怎么看我，让我觉得有点怕。” “哈？”丸井挠头，有点被绕晕。 “他以前好像挺不理解为什么，无论是幸村还是岛田教练，都很看好我。”仁王慢悠悠的，似乎在边说边想。 他确实在一年级有很多黑历史，发十球零成功率、反手飞球，这些真田都有看到。 说的不好听点，他担心真田对他指手画脚，却没有令他信服的理由，最后会整得他憋屈又难受。 “这……但是你现在在双打哦，他应该不会怎么管的。”丸井安慰道，“而且你们现在不是很厉害吗？今天都差点赢了我和杰克。” 仁王不说话。 丸井拍了下手，“行吧，不说这些了。我们赶紧去电玩城。比赛吗？” “什么？没听见。”仁王加快脚步。 “还没开始！”丸井赶紧跟上，仁王已经跑了起来。 “喂——雅治你又犯规。我、”丸井不说话了，埋头狂奔。 两人你推我搡地跑到电玩城门口，同时一眼发现角落某名不让人省心的小学弟。 哦豁。 哎哟。 仁王的表情意味深长，丸井已经坏笑起来。 两人悄摸摸走到切原对面的机器，丸井按住操作台，“我来我来。” 你推我扯，仁王硬生生把他挤开，丸井气成了包子脸，在一旁瞪着仁王。 游戏机器嘟嘟地发出声音。硬币咔哒声响散发出令人兴奋与愉悦的气息。 隔着两台机器的切原正全神贯注，一点上课时多动的毛病都没了。 “我闪！下路、下路，滚～开大！”一通操作猛如虎。 一看战绩0-5。 “哇、靠！”操作台hp-10，切原红了眼，“再来！” “啧啧啧。”丸井扶着游戏机，仁王在他肩后露出一头银发。 “前辈？！”切原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下来。 “啧啧啧。”两人齐齐摇头，都是副“你完蛋了”的表情。 “赤也～真田昨天是怎么说你的来着？还有精力玩游戏，那不如留下来加练是吧？” “我才刚来还没打几轮呢！”切原委屈巴巴，双手合掌，“前辈，拜托不要和真田部长说好不好？” “不行哦～”丸井心里快笑死了，那么多后辈就切原不管干什么都特真情实感。 “噗哩噗哩～”仁王估计也乐不可支。 “我请前辈吃拉面好不好？呐呐。”切原祭出贿赂大法。 “不用你请。”丸井表现出大哥哥气度，一抹脸，“好了不闹你了。我带你们玩儿。” 他上前勾住切原的脖子，在切原不敢多一点的抗议下往别的场地走。 电玩城不止格斗机，还有射击游戏区、跳舞机、扭蛋、柏青哥等等，甚至vr体验处。 “好像就那次跟幸村来奖券拿得最多。”丸井撕下出口的奖券。 “幸村来过？”仁王问。 “对啊。”丸井挺起胸傲然，“还是我约来的呢。” 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嘘！你们千万别跟真田说。”会揍死我的吧？ 仁王瞅一眼切原。伙伴，有这位学弟在，什么能瞒住呢？ “我可是酝酿了好几天才鼓起勇气邀请的。”丸井美滋滋地说，“幸村一下子就答应了，还说很开心我会约他出来玩。” “是吗。”仁王注意力有点分散。 “吃了顿午饭，还逛了会儿街。”丸井一张嘴全秃噜出来，“他玩格斗比我还厉害，而且感觉好容易打到痛点，被摸一下血条掉得贼多。” “真的嘛！”切原瞬间燃起了斗志，在网球以外的领域。 “嘘、嘘。平时在部里千万别说这些。”丸井岔开话题，“说起来就约过幸村，真田和柳都没怎么约。明明都是正选。”平时倒还好，比赛时期天天聚在一起，可以说很熟悉了。 但是真田看上去就很老成，约出来估计会败兴致。柳的话总觉得他爱好文雅，好像玩不到一起去。 幸村虽然跟柳差不多感觉，但是丸井觉得他挺懂氛围的，就是哪怕他不感兴趣，也能配合你玩到一起去。 有一段时间他太期望跟“崇拜对象”多接触了，睡觉的时候都描摹着那些场景。最终行动之后觉得确实，非常棒。整个人跟浸在蜜罐子里一样。 幸村表象之下的性格跟人一样复杂。安静的时候非常静，吃饭聊天的氛围宁静舒服，但玩起来又不羁，没有艺术文学系拘束扭捏的毛病。 不羁的程度大概在于幸村拍桌hp-1，而切原是hp-10。 他们的小学弟啊。丸井爱怜地摸了摸切原的脑袋，集正选候补、全一年级的希望、成绩毁灭者、社团熊孩子、高血压线反复横跳者各要素于一身，现在成了真田的重点关照对象。 本来幸村在的时候被教得服服帖帖，该怎样怎样。现在又冒出了想作妖的头，被骂也是下次还敢。 “前辈不要摸我的头！”切原缩脖子拍掉丸井的手，利索地投币开搞。 这家伙，完全没有跟前辈交流感情的意识啊。 今天玩游戏腻味得快。丸井坐上旁边的椅子，仁王也坐那，两人悠闲地看切原独自厮杀。 “雅治，你跟部里谁关系好一点？除了搭档。” 仁王手垫着头，身子随转椅左右摇摆，“噢…跟你算不算。” “啊。”丸井撇嘴，“除了我。” “没有。” “什么啊？这么孤僻。” “我可是中途入门的人。”仁王不知是感慨还是陈述事实，“本来就跟有童子功的你们是两个世界。按理来说。” 不像他的前桌，顶着扎眼的红头发跟谁都聊得来，尤其幸村，一看到丸井和杰克的组合张口丸井，他先叫的从来不是杰克。 发色是不是真的有吸引目光的功效。 “也别这么说。”丸井啪啪两巴掌拍背，“你这不是还有我吗。” 仁王没好气地瞥了眼丸井。这是想拍死他吗。 “那你岂不是约会的对象只有我和柳生两个人。” “对啊。”仁王悠悠地说，不知道什么心情。 “喔——”丸井拖长了音调，“行吧。” “哈、哈、哈、哈！”切原估计赢了，发出反派的狂笑。 “我也去玩了！”似乎被刺激得兴致再起的丸井跳下椅。仁王换到他的椅子，手垫着脑袋静静看学弟表现。 他有时会想小学弟很神奇，世界上怎么会有对别人看法毫无感觉的人。他能感知到这段时间那些一年级同届对他的疏离甚至闲言碎语吗？ 是不知道所以不在意，还是知道但不在意，或者知道在意但用不在意伪装，又不懂得该如何改变呢？他是不是想取悦大家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只能用异于他人的言行来吸引目光？ 看，他真有意思。 不…… 仁王低眸。 和别人不一样，只会让大家更不愿接纳。 等三个人出来，月亮都明晃晃地高高挂起。 从喧闹中脱身需要几分钟适应，丸井便在商场的门口叮嘱起切原。 “要马上回家，不可以再去别的地方，你妈妈会担心的。顺路去干别的事情也不可以……” 可能是被念得有点烦，切原圆滑地溜了。 原地的仁王和丸井对视。 “今天就到这吗？” “嗯。”仁王单肩背包，揣兜。 丸井立即放下包，“等下。”他拿出一个小纸盒。 “给，我去旁边买的戚风。”他塞进仁王怀里，一拍肩头，“今天玩得开心，给你一个小礼物。” “走了。”丸井单肩背起包，边走边朝后招手。 “……”目送背影的仁王垂下眼眸。 “笨太。” 他喜欢的不是蛋糕。 如果能换个能保存久一点的礼物就更好了。 49、非正文 这两天梳理了一下思路。就写到这儿的阶段，在这里提一些吧。 一个是主线。从住院起，前期铺垫完成，主要配角的故事线展开，然后一些配角的收尾，收一些伏笔。 三年级是高潮，也是完善很多角色非常重要的时期，会写整个赛季，以及集训+日美交流赛，u17集训，世界杯日本队没几场就会gg。 然后就是初中的收尾，开始个人职业准备，故事线往八神那边靠。会和《永远仰望》那本交叉，但是以幸村的视角，并且把一些不成熟的情节再合理化。那本是以八神的视角，基调和焦点有侧重，所以对八神有些东西写得“很轻”…实际上八神的问题很严重，而且我从开始到治愈（完结）都没变过设定，所以幸村非常重要。 具体的暂不剧透。我个人蛮期待这段幸村视角的温馨故事。可能有读者没兴趣，那可以只看前面的。 第二是最近翻了评论，有想进一步说明的事情。就是关于cp。 我知道有些评论里的cp和一般意味的cp含义不一样，很纯粹。想跟不太了解的读者解释一下，这本怎么会有cp（一般意义）呢？感情是那么复杂难以语言形容的东西，需要我用各种穿插、对话、倒序、心理描写去体现。再者，如果是cp，想象他们两人抱着这个情感一起生活，面对家常琐事，真的亲密接触，不会觉得别扭吗？那丸井和幸村岂不是成了沾花惹草的海王了？这么多cp。 那本还没什么，这本感觉明显，可能是同人文化太深厚了，而且绝大部分人都受到古早同人的洗礼。 初中还不是大人的世界啊。我不想写得那么…成人化。过于无脑的嫉妒、吃醋、争宠baba 那就太难过了。 不是这样和爱情类似的好感。是那种，眼里的光芒更多了，让人可以走出从前的阴影，更想积极地前进的情感。是一种力量和治愈。 不说更多了。 第三是再跟自己和大家审视一下本文的初心。想写这本的核心就在于把原著不合理、艺术化的一些剧情合理化，给角色撕标签、去脸谱化。 撕标签不是说角色就不是角色了。我举个例子，披外套、灭五感是幸村的标签，泡泡糖是丸井的标签，那这些是吸引人喜欢他的根源吗？没有这些就不喜欢了吗？ 脸谱化举个例子，幸村腹黑、温柔，全员幸村教，没有理由，就是温柔，笑起来背后开百合，所有部员都听话。仁王就是有口癖，爱恶作剧，神秘兮兮，没有理由。 去脸谱化就是圆背景、圆人物经历，过去让他们现在有了这样的设定。 幸村为什么温柔？因为家庭和睦，有个妹妹，家教好。为什么又果断理性？是这么多年网球运动的经验成长。为什么受部员尊敬？整个前几十章都在写。到后面，他的性格又会随着这次住院发生一些变化。 丸井为什么开朗但是心细？因为天生性格但是有两个弟弟要照顾。 杰克为什么死心塌的跟丸井的跟班一样？因为他小时候被欺负霸凌，丸井拉了他一把。 仁王为什么有口音、会缝纫，喜欢抢丸井蛋糕，喜欢一个人待阳台但是个认真拒绝女孩告白，认真写作业的人？暂不剧透。 切原为什么这么熊，喜欢张扬？有部分性格原因，暂不剧透。 简单地说，就是让他们更像个人，就像匹诺曹从木偶变成真正的男孩。有过去、现在和将来。 我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值得再写写。感觉到2022年，网王各角色都被广大作者们“盘出包浆”了。 到这章为止重过一遍，基本符合预想，但是有些地方的描写有点粗糙，读起来干巴巴的有点像大纲，代入感不强，不如上一本用心。这两章写的时候注意了一下，修过，还行。 好像环境描写略敷衍的感觉。这是实力所限hhhh我是经常忘记外貌描写的。因为嗯…一个是难写好，其次我认为人物是由内而外的，把他的内在写好了，读者会自行把留白的外貌变成对应的喜欢的那样。 后面的剧情要想一想理一下，这么多目标和要素，情节里得设很多伏笔，到正式揭开故事的时候才能一气呵成。而且柳和柳生的故事很难想我还没想好。 上一本的伏笔有最后也没收回的，在评论里有被发现，挺高兴的。 希望这本的人物塑造也可以大成功。 还有一点，本文幸村是主角，所以就算写配角（比如上一章），基线还是围绕幸村，属于侧面描写。也请不要产生幸村很久没出场了的误会。身为作者设置很多情节都有其用意，要是读者能get到会开心的。 字数太多，而且觉得有必要让大家了解，所以单独成章。 以上。 —————————— 现在写到u17，发掘了不少新角色。对高中部分的叙述会有变化，职业网球也会写一点，但具体的要看我慢慢往后写的需要和灵感了。因为角色啊，把他写出来后，就有特定的未来了，不完全受我摆弄了。 50、第 50 章 入冬的十二月，真田过得很充实。作为代理部长，他一开始做得比较笨拙，没有办法平衡好监督部员和训练。要么专注盯着大家，要么专心完成自己的训练计划。导致他每天都要自行加练，回家的时间也推迟了。 而在这中间，又会有部员来请教问题，真田不能不回答，更不能表现出不耐烦，或者说“怎么这都不会”之类的话。这样就没人来找他了。这点真田吸取过教训。 除此之外，还有关系到网球部的事务，比如县内在冬季组织的全民体育大会，网协办的青少年个人赛——新人赛在秋季结束，冬季只有各种杯赛。即使不选择、安排，至少要通告全体部员。消息通常来自柳或者监督，还算轻松。 以及校内需要社团部长出席的繁杂会议。比如这次年底的部长大会。时间是水曜日下午，学生会也刚刚换届，三年级学长忙于升学考试，二年级的片仓朋和干事走马上任，同时柳担任新的书记。 “学生会预算紧缩。”中午，柳提供内部消息，“准备先拿社团开刀，下午可能会提这件事。” “我们的经费不紧张。”真田琢磨了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不紧张，但是也不能随随便便让学生会削减。”柳含蓄地提议，“总之下午不能放松警惕，真田。” 真田是自己去的，和山监督有另外的校方会议。他到教室时，收到了很多好奇的视线。但这个时期正好各个社团全都换届，也换上了新的部长，因此倒没什么审视的目光。 “男网部的新部长是真田委员啊，肯定相当严格吧。” “听说只是代理。” “那也差不多吧？” “应该是幸村君回来，就换回去的意思。” “我听前辈说幸村君挺…厉害的，各种意义上。” “是啊，还好不是他来，他跟我前前任部长在去年就认识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招呼。”虽然同届，但算资历的话幸村可是比他大两轮。 男子网球部的座位就在男子棒球部旁边，男棒的新部长好像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没有和真田搭话。 教师里悄悄讨论新会长的声音更多。 “你知道片仓吗？” “嗯，是a班的一个优等生。” “我感觉他套路很多，不知道新任会长后这次想干嘛。” 到点了，片仓坐在讲台上，眼镜在教室的日光灯下一闪一闪的。 “各位社团部长好，我是新任学生会会长片仓朋和。”片仓客套几句，又表扬了一番部长们对社团管理的负责。 话锋一转。 “但是，在社团活动尤其是外出远征期间，总有一些社团借比赛的名义，立各种名目报销不在报销范围内的费用，也有些社团对资源没有很好的规划，浪费了很多活动用品如水果、饮料、应援物品，最后这个负担加在学生会的头上。” “这样的现象今年出现得更频繁，和我们学生会紧缩的预算相矛盾。所以，学生会做出一些改变，想必大家都是认可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四处小声谈论。话在理，无可挑剔，所以没有人提出异议。 “学生会关注大家最关心的事情。”片仓继续道，“我们不会粗放地削减大家的经费，而是对大家的报销费用进行细化，和一些报销项目比例的调整。比如，原本的出赛活动费用，现在分为交通旅宿、应援用品和队员比赛用品三项，报销不可以超出各自比例的额度。社团自行组织的友谊赛，不在出赛活动项目之内，单独立项等。具体的细则，在桌上文件夹的第二页。请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教室里的纸张哗哗作响，有谈论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提意见。这些改变对社团有一定的约束，只是还没直接触及经费本身。 “既然大家都认同，那就继续吧。”片仓轻笑着抬一抬眼镜。 部长大会后，学生会的成员都留下来了，包括真田，在学生会内他新任风纪委员长。 片仓安排了很多事情，在会后又单独留下真田。 “有什么事吗？”眼看人都走光了，走廊里渐渐没了动静，真田有些不自在。 “是这样。”片仓拉来一把椅子坐在真田桌对面，“我看真田君既是男网部的部长代理，又是风纪委员长，平时事情做得过来吗？会不会有压力？” “谢谢。”真田正直地说，“这都是我的责任，哪怕事情再多，我也会做好的。” “那么真田君觉得网球部的职责重要，还是学生会的职责重要一些？” 真田皱眉。 这算什么问题。他很难回答，好像选哪个都不太对。 “额……”一再斟酌，真田选择闭口不答。 对片仓而言这也是一项答案，他笑了笑，继续道：“身兼两个重要职责的真田君很重要啊。那么我提一个假设，如果真田君为网球部运用风纪委员长的职责，比如看到部员违反校园纪律但是假装看不见。反过来，真田君可不可以为学生会运用部长代理的职责呢？比如愿意雨天减少使用室内场地的时间给其他社团……” “不可能。”真田一口回绝了，甚至不听片仓说完，“片仓君，是这样的。我认为无论我有多少职位，每一个都应该一丝不苟地履，风纪委员长有风纪委员长的责任，我绝不会因此偏袒网球部部员，代理部长也是同样，像室内场地使用这种事，我也绝不会让步。” “既然不认同这种权力交换，那么也就是说，真田君会认真当好代理部长，同时会认真听从学生会的安排。” 真田懵了一瞬，不太确定地说：“对。” “我明白了。”片仓推一推眼镜，“那么请真田君秉承这样的态度继续下去吧。辛苦你了。” “没什么。”真田一板一眼地回答。 谈话结束，真田先出门了。片仓在他身后整理着资料。 如他话中的意思，真田所在的处境是一个隐患，但真田又足够正直，所以不至于让人担心。这次可以确定了。 男子网球部是一个大社团，真田管理的话，会比幸村好办很多。 真田在部长大会上露过面后，原先不知道网球部变动的也知道了，真田的同班同学有时候会拿这个和他找话题。而且他仿佛成为校园焦点，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他。 原来幸村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真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喜欢成为焦点的感觉。 天气越来越冷，马上就要期末考试。就在真田认为快要从大家的视线里解脱的时候，一个学长带着一名女生在他常去的屋顶庭院找到了他。 “真田，好久不见。”男生朝他打招呼，女生个子很高，几乎要和男生齐平。 “森居前辈？”真田认出来了，这是他在风纪委的前辈，三年级已经不在学生会干活了。 森居点点头，介绍，“这位是枫，女篮部的部长。” “你好，真田君。”枫行礼。 “你好。”真田看看两人，不知为何有股不详的预感，“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枫解释，“我们女子篮球部在年末放假之后，有一场比赛，男篮那边也有。但是比赛会场在东京…正好听说网球部最近没什么团体比赛，所以想请问真田君，校车能不能借给女篮几天时间？” “……”真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是怕真田拒绝，枫双手合掌诚恳道：“我们会好好使用的，车上也会保持整洁。就三四天可以吗？拜托！” “借一下应该没啥关系吧？”森居帮枫说话。 真田差点同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感觉他不答应都不行。但是，真田还是克制住了。 这该怎么办？从情感上真田想答应，可是从心里他觉得不太好，但是人家说得偏偏很难拒绝。 “是有什么难处吗？”枫询问。真田更紧张了，着急想着怎么去拒绝。 “不……” “那就是同意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情急之下，真田脱口而出。 枫的表情明显不信。哪个社团不知道网球部的特殊情况呢？别的社团可能还是主要看监督或教练，网球部完全不会，部长能决定的事情比监督还多。 “我刚刚接手网球部，还不知道部里关于校车、支出经费的状况。”其实知道一点，真田罕见地说了谎。 枫沉默了几秒，坚持，“但是真田君是代理部长的话，可以做决定的吧？” “当然不能这样。”真田摆正姿态，“网球部的校车是部里的财产，不只关系到我一个人，还和其他部员，尤其是其他正选相关。既然如此，我不能擅自决定校车的去向。” “那……” 真田找回自己的主场，“所以至少，我需要问一问和山监督还有其他正选的意见才行，不然我认为自己是不称职的。” 枫最终也没能让真田应下，失落地离开了。 门一关，真田狠狠松了口气。这是他最不擅长处理的事情。 下午，他去请教和山监督。 “不同意是对的。”和山的肯定让真田的心彻底落定。 “我还以为，这样是不是过于…刻板，不通情理。”真田说出心里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和山呵呵笑了，“那我问你。假如同意了这次女篮的借用，下次男足来找你，你答不答应？” “我……”真田沉默。 “你松了这个口，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和山教导，“而且我们部里真的暂时用不到吗？你这一借，到时候需要出去打友谊赛，你怎么跟其他正选交代呢？再退一步，如果校车在借用的过程中出故障了，有设施损坏了，虽然不是我们用，这还是我们的责任，因为是网球部的校车。你明白吗？” 真田无言以对。 “所以很多时候，要想清楚答应和不答应的代价，做一个权衡。”和山背手，“其实说难不难，以后再有这种事，你跟幸村君一样把皮球踢给我就行了。”一般学生是不会凑到老师面前做这种请求的。 “我明白了。”真田表示理解。 51、第 51 章 早晨七点，丸井换好衣服去网球场热身。这时已经有不少人了，真田甚至已经开始做步法练习。 他看了会儿真田，一边伸展双臂。然后又抬头望着清澈的冬季蓝天。 无聊吗？不是这样的感觉。好像是…心里跟天一样空了一块。以前只要环顾就能看到所以习以为常，他没有想到，幸村在部里训练的背影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 到底是因为喜欢网球才崇拜幸村，还是崇拜幸村所以热爱网球，就更加理不清楚了。 哪怕是枯燥的训练，如果是跟偶像做一样的事情，也一定会乐在其中。看到他的专注，于是自己也会不由地专心；看到他的效率，于是也会想着能不能表现得更好一点。 他总是习惯在部训打出漂亮的制胜球后去寻找幸村的身影，而只要幸村恰好也与他的视线相碰，就会笑着认可地点点头。这能让他开心很久，就像连吃三个甜心泡芙一样的心情。 真的好不习惯啊，就算一个月了也不习惯。 得表现得更专心才行，不然被真田发现，说不定等会儿被训。 连身为正选的丸井都有点三心二意，更不用说其他部员了。那种肉眼可见的颓，让真田心里冒火。他希望大家能积极起来，踊跃地参与部训，利用好这珍贵的一起练习打磨网球技术的时间。 道理是这个道理，如何说进大家的心里，是真田的难题。 真田不畏惧任何困难，但他需要时间来学习、实践。而早上又因为随意踢了颗网球导致正在练习的同届部员扭伤脚的切原，让真田又一次头疼。 “随意滚落的网球是最危险最容易让人受伤的东西！你从小打网球连这都不知道吗，切原赤也！” 社办里传出的嗓音惊飞行道树上的麻雀。得亏真田已经过了变声期，不然扛不住那满腔的怒火。 切原乖乖认错后，真田再生气，再无奈，也只能放过。现在他的事情太多，已经没法盯着切原了，像这种踢网球的细节也不能第一时间制止。 找人吧。真田想。 他选了稳重而热心的杰克桑原，希望切原能在潜移默化下沉稳起来。实际上介于自己的经验，切原安安稳稳不闯祸真田已经烧高香了。 聆听长达十分钟的嘱托后，桑原顶着隐隐同情的目光带着后辈回到球场。 切原神情讪讪，乖乖地行礼，“丸井前辈。” 丸井了然，摸摸切原的脑袋。“哦，真田让你带赤也啦？” “嗯。说是平时多看顾一下。”桑原觉得责任重大。 “哈哈，赤也你是被嫌弃了吧？”丸井调侃。 切原炸毛，“我才没有！” “好吧，没有就没有。”丸井顺毛，“赤也，今天就安心训练好不好？做到的话等会儿杰克请你吃拉面哦。” “好！”切原一口答应，把桑原的声音湮没。 “为什么是我？” 丸井叉腰笑，“因为是你照看赤也啊～” “…也是。” 冬天暗得很早，路灯亮起时，真田刚锁好社团办公室的门。 一个人回家真寂寞，明明小学都是这样的…他仍不禁怀念和幸村一起回家的时候。就算会在半路分别，也比一个人走到尾的强，连不舍的情绪都那么美好。 有的时候，有不少时候，他会做一些不过脑的傻事，幸村小时候会偷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不过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就不会这么做了。而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和他说“这样不好”。再委婉温和的语气，也无法掩盖这是一场不那么平等的教训。有时候真田也委屈，他怎么哪儿哪儿都做得不好，甚至觉得幸村是不是看不上自己。这种阴暗的情绪很快就会消失。因为幸村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如果能和他成为朋友的话。 许多他感到困窘的处境，真田都很庆幸幸村的挺身而出。 真田认为好朋友不是总黏在一起，干啥都一块儿，说啥都支持。他去旅游或休学旅行时，总会记得给幸村带伴手礼，然后他就偶尔能看见幸村会穿他送的t恤，看见戴的手链或者看旧的书。不是说如何珍贵地收藏（积灰）着而是融入自己的生活来使用。这种不经意的细节带给真田的感动，比任何玩耍都要深刻。 所以对比起来，真田总觉得自己作为朋友是不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比如只是送礼，或者邀请幸村来家里做客什么的。 叹了口气，真田把作业放到一边，开始为下周会议上打算说的话发愁。 “诸君，请容我做一些发言。”是不是太正式？划掉。 “我想说几句话。”好像太随意。 “我想说…再说…嗯…强调，不，再强调。”真田涂涂改改，“借这次全员会议，我想再强调、一些事情…一些需要大家注意…关注的事情。” 有点感觉。 真田读一读，对开头表示满意。 万籁俱静，这个夜晚真田或许没法九点就睡觉了。 木曜日、金曜日…周末桑原早起，数一数兜里的零花钱，长叹一声。 自打成为切原的“保姆”，他的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这可怎么办呢？ 平心而论，桑原很喜欢小学弟身上那股热爱网球的劲头儿，而且很想成为他那样不到结束不认输，就算输了也可以很快鼓起干劲的人。换句话说，小学弟有许多他可以学习的地方，虽然人皮了点、熊了点、野了点、个性嚣张了点…… 桑原自个儿无奈地笑笑，收拾网球包出门。他和切原约好了在街头球场自主训练。 “呼——”桑原为自己打气。 加油！fighting！ 结果毫不意外的，切原迟到了。 桑原坐在场边的塑料椅上，只想叹气。小学弟的不靠谱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场上已经有人在对打了，而且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为了占领这片场地而挑战。 “喂！你是谁啊？”似乎同样是初中生的人拿拍在桑原面前挥舞，差点打到他。桑原皱了下眉，如实回答：“我在等人。” “嘁。”他扛着拍，斜眼看了看桑原，突然一脚把他的包踢飞，开着拉链的包撞到铁网底部，里面的球拍、用品散落一地。 “你干什么！”桑原大声质问，跑去拿包。 “嘿，他还会发火嘞。”他不以为意地和走来的同伴调笑。 “这里不欢迎你啦，你这么黑，还剃个光头，一看就是个不良，自己找个地方打打吧，没人会跟你打球的。” 糟糕的记忆又在脑海里浮现，揭开了桑原内心深处的伤疤。 他瞪向男生，却见他朝自己不断比划鄙视的手势。 “略略略，赶紧滚啦。” 四周投来疑问和审视的目光，但是没人插话。 扭头手背一抹眼睛，桑原发泄似的把东西收回包里。一边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这样的，戴着有色眼镜会无缘无故地欺负自己不了解的人，肆意地歧视还觉得自己很正义…… “干什么干什么？围着我前辈干什么？”切原嚣张的声音，在此时的桑原听来仿佛天籁。 桑原抬头，看到切原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那个男生和他的同伴，仰着头瞪眼，“干什么？打不过人就扔别人的包呀？怎么这么输不起的？” “你说什么！”男生顿时气红了脸，没见过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给他扣帽子的人，“谁打不过人了！” “你呀！”切原挥挥手上的网球拍，“放狠话谁不会？有本事bb没本事赢，有本事就跟我比一场，不行就滚吧哈哈哈！” “这家伙——” “山中，还不上？”有人起哄。 眼看局势已成，场上的人也识趣地退下。 男生确实有点水平，不过，仅是有点而已。现在的切原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什么啊，太弱了太弱了！”切原更加嚣张，看着他们丧气地离开。 又挑翻两个人，场地里的业余球手们掂量了下自己的水平，识趣地没人挑战了。 切原乐得很，兴奋地朝桑原挥手，大声喊：“桑原前辈！快来，这个场是我们的啦！” 汇聚在身上的视线变得慎重。桑原抿一下嘴，心情复杂地上场。虽然这个气氛让他有些不自在，但不影响他习惯性地“磨练”小学弟。 桑原的体能是所有部员里最好的，所以切原如果一开始没能赢的话，体能下降后就赢不了了。但是他偏偏可以不厌其烦地一次接一次挑战，直到桑原实在受不了肚子饿。 拉面馆。 “啊啊啊——就差一点！”切原咬断面条，筷子下的面在浓汤里搅动，脸鼓得像仓鼠。 “再来一碗！” 桑原已经吃完了，正在酝酿语言。 “那个，赤也。” “嗯？前辈有什么事？”切原的话含糊不清。 “额，就是…今天谢谢你了。” “哦！哎呀可能是前辈看起来好欺负吧。”切原吞下面，抽出纸巾抹了抹嘴，“去街头球场玩就是看谁厉害，你看上去厉害，没人敢欺负你的，而且只要赢球，很多人都会帮你说话。嘿嘿。” 总结一句话，就是要狂、傲！这是他在街头球场混了多年的宝贵经验。 “前辈放心吧！我们肯定有场地练习的！” 看着小学弟熟悉的嚣张样子，桑原觉得自己更能理解他的性格了。其实切原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不好，只是稍微皮了点、熊了点、野了点……而已。 “那个——”切原看看面前的三个空碗，心虚地瞄桑原，“前、前辈说好的请我吃饭。” “没关系，我去结账。”桑原熟练地拿出钱包。 第二天。 桑原为昨天豪爽的自己而后悔。他钱包里只剩一两百百的钢镚了。 这才月中啊！ 囊中羞涩让桑原和丸井约玩的时候异常安静。 实在不行只能预支下个月零用钱了。桑原想着。 “jump的新番，”丸井拿起本子翻阅，一边回头，见桑原一声不吭，就放下书，“怎么啦？今天很没有干劲啊杰克。” “…没事。”桑原也上前浏览书摊一摞整齐的漫画。 “唔……”丸井低头挑书。 上午两人搭档自主训练的时候，杰克明明还挺活跃的。 一边沉思，视线却被余光瞥到的精致蛋糕吸引。 奶油裱得一气呵成，色彩分明但是不会过分艳丽，双夹层里的果酱看上去很丰厚，没有瑕疵的樱桃在白巧做的花瓣的衬托下更加完美诱人。 丸井立即走不动道了，凑在橱窗前一眨不眨。 他身后的桑原打开钱包，再一次纠结早上没向老爸预支零用钱，现在想给小伙伴买蛋糕都不够。 要是够的话，文太一定会很高兴。 丸井也在翻自己剩下的钱，扭头一看拿着钱包沮丧的桑原，瞬间就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杰克主动给他买他喜欢的甜品的习惯是怎么来的，但杰克一直挺乐在其中的样子。唉，自家搭档实在是太实诚了。 “一共462円，谢谢惠顾。” 丸井提袋出门，递给桑原另一杯拿铁。 桑原默默接过，感受到隔着厚纸片的杯壁的温热。 两人一边喝一边与三三两两的人群擦肩而过。 “我记得你手胶没有备用的了，一起去买吧？”丸井一直是逛街的主导。 “啊好！” “练底线真的很磨手啊，特别是旋转。” 一直闲逛到傍晚，准备回家的时候，两人碰见了小学弟切原。 “丸井前辈、桑原前辈！”切原礼貌但不含尊敬地大声打了招呼。 “虽然是很想被叫前辈啦，但是赤也以后能不能小点声，这里可是商场。”丸井吐槽。 “哦哦。”切原低声。 丸井揉一揉切原的头，“既然遇到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切原积极响应，“桑原前辈请客吗？” “哈？”丸井挑眉，“你该不会经常让杰克请客吧？” “这个、这个是前辈自己说的。”切原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前辈经常说要请客嘛，而且是练习表现好的奖励哦！” “确实。”桑原一旁应声。 丸井转头瞅一眼搭档，左手“啪”一下搭在桑原的肩上，又看切原，“我说，赤也。杰克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啊，是前辈。”切原见丸井没有露出平时的笑脸，口气变得小心了些。 “只是社团的前辈，帮你训练，想要你表现得好，还为了这个愿意给你请客，这样的前辈好不好？” “好！”切原用力点头。 丸井表情淡淡的，勾着桑原走在前面，去路边的休息区。 “前辈？”切原疑惑地跟着。 “前辈对你好，是他愿意对你好。”丸井坐下，看着切原，“无论多习惯了前辈的好，都应该记住。你不能把它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 “杰克周末陪你训练，请你吃饭，你心里感激过他吗？” 切原不说话了，兀自站在那。 “文太……”桑原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心里更是翻滚得宛如海浪。 所以文太总是说不小心做多了要和他分享点心，是有意的吗？毛绒娃娃也是，手胶、护腕也是。还有检查他的国文作业，拉他一起看hip—hop综艺…… 他总以为自己是不记回报地付出着，原来一切都在无形中得到了回报。 “好吧，前辈，我知道了。”切原正反省呢，被无比激动的嗓音打断。 “文太！”丸井扭头，看见眼泪汪汪的桑原，惊地跳了起来。 “杰克？我是和赤也说话诶。” “我太感动了！文太！” “哇——啊啊两个男生抱在一起有点怪啊…纸巾纸巾！快点擦擦。” “前辈不要无视我啊！我真的知道了！我也会对前辈好的！” “太棒了赤也，我请客，吃寿司去！” “谢谢前辈！” 52、第 52 章 还是初中的学生们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会儿既不用为升学真正地烦恼，也能毫无压力地拿父母赚的钱当零花用。周末出去吃吃饭、逛逛街、做做运动，这才是他们的生活。本来幸村的生活也是这样，只是出了点意外，让他多了一段滞留医院的时光——大部分小孩都不会经历这种事情。 快要年底了，幸村坐在病床上朝着封闭的窗户发呆。深褐色的头发因为长长一寸又缺少打理而稍显凌乱，耷拉在肩头。脸上也隐隐有要长出胡须的迹象。 久视一个地方累了，幸村从床头柜里拿出记事本翻看。 【黑黢黢的天花板仿佛看不到尽头，周围好像一直弥漫着不详的气息。我到现在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做好。我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几乎要被莫名不安压垮的夜晚。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的声音如何克制都无法散去。过去象征着未来的星星是多么明亮，现在无论多么美丽的夜空都是一片黑暗。无法打网球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幸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终究平淡，于是，叹了口气。 住院一个多月，在医生和护士零散的交谈和嘱咐里，他大约清楚了自己的病是怎么一回事。真正让他内心沉淀的是八神来看他的那一次，他轻声细语地和幸村讲了很多人体有关的知识，告诉他这只是一场肉眼看不见的入侵与抵御：病毒偷袭到了某个重要的地方，免疫系统紧急消灭入侵者，在那儿像动画片的镜头一样又是爆炸又是枪响，人便遭了罪。 没有那么可怕，或是神秘莫测。 人的恐惧源于未知，与之相关的认识丰富后，幸村便明白自己的许多预想和糟糕的揣测只是无源之水，杞人忧天。 那些彷徨中的文字难以想象是半个月前的自己写下。现在看来似乎好笑——笑字里行间的幽怨和绝望感。只是想想现在仍被拘在医院，处境没改善多少，又不好笑了。 幸村顺着柔软的枕头滑躺下，两手垫在脑后。 但是人遇到再困难的事情，总是要应对的。自己的人生应该得到自己的控制。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大亮，估计已经七八点的样子。 日常检查后四周便安静下来。走廊里偶尔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幸村百无聊赖地躺着，期待一家人来看望他的明天。 一上午发着呆便过去了。 “已经稳定下来了…” “我是问…” “那估计他挺无聊的…” 门口的轻声交谈让幸村专注，他赶忙坐起身，同时外面的人敲门。 “幸村君。”是八神医生的声音。 “请进。” 八神治的背后跟着他弟弟，八神圭笑着隐隐观察了下幸村。 “不能像上次一样超时，我记着呢。”治指了指手表，拿胳膊碰圭被躲开。 “知道了。” “啧，你专门过来不是看我的就算了，还嫌弃我？”八神治像恼了一样用食指戳圭的胳膊。 “……”八神圭难言地看一眼哥哥，解释，“我只是嫌弃你的白大褂。” “哼。”八神治笑着轻捏了下弟弟的耳垂，跟幸村打了声招呼便出门。 幸村也在悄悄看八神，他从未像这时一样发现八神的魅力。之前的他心中过于混乱，为骤然变化的生活懊恼——不得不暂停的课业和社团活动；为变得不确定的职业规划而焦虑；为无法自如行动只能如残废一样被贴身照顾而难堪；为身上时来时不来的疼痛而暴躁；为因自己使家庭发生变故——无论是生活还是经济，而自责。 幸村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人，所以他变了，如真田所感。 可是八神没有因为幸村变得懦弱、犹豫寡断而焦急，也没有推着幸村鼓舞他振作起来。他第一次来看望幸村的时候只是说——这是正常的。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遭遇疾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疾病引发了不适与疼痛，糟糕的感觉影响大脑的运转和判断，于是性格、脾气发生了转变。没有人可以避免，就算是杰出的千古帝王，也会在年老时在病痛折磨下变得多疑昏聩。 “你只是病了，幸村。”八神轻轻地说。 这只是人生中一段有些突然的插曲，不再循环之前的节奏。 你可以暂停自己的计划、学业，先保证自己的平安，没有关系。 你可以不再那么冷静坚强，可以脆弱、暴躁，去寻求家人朋友的安慰。 你可以不再独立自持，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照顾。 病情没有你想象的严重，生活也没有你想的那样从此无序。 安心地接受观察治疗，这些只是辅助，真正战胜疾病的仍是你自己。 等慢慢康复，一切都会变好，从前的那个自己也就回来了。 对于当时的幸村，这些话像暖流涌入他的心里，说中了他的种种心结。 一触即化。 “慢慢好起来了。”八神显得很高兴。 幸村跟着笑了，“嗯……” 八神挪动椅子，离床头更近了些，“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幸村摇摇头，犹疑着目光闪烁，低声呢喃，“太闲了。” “什么？” “我…”幸村看向八神，“我觉得太闲了。” 整日躺着没有事做，任由时间如细沙在指尖流逝。自诩刻苦勤奋，现在却完全不沾边。虽然他已平静地接受一切，其实心里一直无所适从。 他想抓住些什么。 “当然可以做点事。”八神表示支持，温和地说，“确实需要动一动，这对之后的复健有帮助。” “你可以出去走走、逛逛，见一见家人朋友，认识一些陌生人，虽然是在医院，也可以不跟大家脱节。” “可以按我的想法来？”幸村撑起身直坐。 “前提是遵医嘱，你可以问医生说：我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了？没关系的。如果还是没法走动，在房间里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你有人照顾，而且只是身体活动有些问题，五感、思维都没有收到影响。” 八神顿了顿，笑道：“最主要的是保持心情舒畅，如果因为疼痛难过便不需要忍着，因为太闲了而难受也不用逼着自己忽视。你从来很会调节自己的，幸村。” 幸村一怔，缓缓应道：“对……我知道了。” 在这条意外的道路上，幸村亦步亦趋地走着，他只张望觉得这路陌生，没看到这也是条路，他有过去走路的经验。 控制不住的不用去想它，顺其自然。能把握的东西也应该抓到，做自己可以做的，生活的秩序会慢慢回来。 “其实，你不用害怕，”八神向上指了指，“这个地方。” “既然可以把网球琢磨得那么深，身体为什么不可以呢？它可是你自己的，它发生什么和你息息相关，所以没必要觉得它神秘。” 八神耐心地用安慰的口吻说了很多，幸村明白他的意思：医院不是龙潭虎穴，生病了也不必讳疾忌医。他可以像在赛场上一样试着调节自己的心情，探索身体的状态，这样有利于他彻底的“胜利”。 偏偏要八神说出来，幸村才能意识到，因为打网球不会痛，生病会；打网球是生活的一部分，生病是生活的“异物”。 生病住院对于普通人而言似乎天大的打击，在八神看来却稀疏平常。因为他家里的医生太多了，茶语饭后就是一个病例，一段人生。 “八神。”幸村的目光从他温和的眉眼滑过，他像是在幸村心里埋了什么，也确实“埋了什么”，两人一接近，幸村便总会浮起一丝担忧。 “你也太好了。” 八神似乎没听过这么直白的夸奖，愣了一下。 “没…这没什么。” “我一年级的时候都没怎么找你，现在……”幸村沉默了会儿，叹息，“麻烦你来看我了。”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八神似乎疑惑，“我知道你初中一直在忙部里的事情。” “可是一直不联系，关系也会淡。”然后慢慢地生疏，最后变成陌生人。 “不会。”八神笑了，“我还记得你和由美带我出去玩，你教我打网球。” “上初中总有新的朋友。”就像他，认识了网球部的前辈、伙伴，很多很多值得结交的朋友。于是， “……”八神仍是眉眼弯弯地看着幸村，没有说话。 “你这两年在班里有走得近的同学吗？”幸村似乎忘了现在是他穿着病服，他忍不住想探究一下八神的情况，“比如真田，我带你们认识过。” “……”八神向后靠在椅背上，垂眸不语，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外套衣摆。 “八神？”幸村有些心堵，他换了一种问法，“周末出去玩吗？” “看书吧。”八神说，“或者练球。” 幸村笑着说：“周末能玩的不止这些啊。可以和朋友结伴出去吃吃饭，逛逛商场、画展、音乐会、电玩城，很多地方。” “嗯……”八神眼神飘忽，估计对幸村说的没甚兴趣。 “偶尔也需要放松放松。”话题谈不下去，幸村也要硬聊。 “看情况吧。”八神含糊其辞，“不习惯那样子。” 幸村还想聊下去，无奈探病时间到了。他望着八神出门的背影，缓缓躺下。 算了，先把自己照料好吧。 53、第 53 章 与一直支撑陪伴幸村的家人相比，网球部的众人对幸村的情况知之甚少，因为幸村本人的刻意隐瞒——他在部里代表着权威与“力量之源”，再如何也不想把自己虚弱的一面展现在他们眼前。 于是尽管每个部员都担心或挂念，却除了真田没人能去医院探望。 但是！开学的第二周，真田罕见地中止了正选们的练习，带队出校。 被留下的部员们又惊又疑。 “他们去哪？比赛吗？” “我怎么没听说今天有比赛。” “嘘——我听说是去看幸村君了。” “什么！” “真好啊……” “不知道幸村前辈怎么样了…” 路上的几人心里多少是高兴的，作为伙伴能给予病中的幸村关心的高兴，所以笑不出来。大家都保持肃穆，连切原也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紧张地抱着一个大盒子。 接待他们的是住院部护士，一路上四周寂静，只有一两个白大褂或护士匆匆擦肩而过，气味也不好闻，只有几株绿植能稍微衬托白茫茫的墙面，不叫人觉得那么压抑。 “幸村君，探望你的人来了。”护士打开门，看见三个同样穿病服的小孩环绕幸村，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十岁左右，挨着幸村坐在床边，小一些的两人六七岁，盘坐或趴在床上，他们似乎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 “又来串门啊，这次有和你们的监护人说了吗？”护士话里并无责备的意味，只是正常履行责任。 “说啦说啦。”趴着的小孩翻了个身，床褥上又多出几道褶皱。 “好了。”护士进门，“现在幸村君有事，你们该回去了。” “好的…”年长的少年最先起身，冲幸村笑笑便离开，两小孩见状也只好恋恋不舍地跳下床，追着少年跑了。 病房因为骤然增多的人数略显拥挤，护士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丸井在真田的瞪视下坐在幸村身边，仁王脚步一顿，默默走到一旁倚着墙壁。柳生镜片一闪，自然地站在仁王旁边。 幸村闷笑两声，右手搭上了丸井的肩膀。 “凳子在那边。”他提前准备好了。 “精市，现在状况怎么样？”大家就坐的时候，柳便着急发问。 “差不多好了。”幸村的话让所有人释然。 “太好了！” “赤也！嘘…”幸村连忙让切原降下音量。 “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归部？”真田问道。 “复健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要再呆一两个月吧。”幸村往丸井身上倚，“出院后也没法马上回部里。要做一些恢复性训练。” “是吗…能赶上比赛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幸村轻轻摇头，摊手讨要小本本，“社志给我看看，还有训练记录。”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幸村翻看纸页的时候，大家也在悄悄观察他。 才两个多月吧，幸村似乎变了许多，头发留得长长的，脸颊的婴儿肥没那么明显了，声音也沙哑着。虽然如此，他仍是温柔而坚强的，哪怕身为病患也能激励大家努力前行。 对训练成效幸村比较满意，就是社志上记录了切原种种“光辉事迹”，让他把目光转向坐在小板凳上的学弟。 “乱踢球导致他人扭伤，合宿的时候晚上蹲厕所偷偷玩游戏机…”幸村不再读下去。 “我已经严厉地罚过赤也了。”真田补充道。 “那，我不多说了。赤也，”幸村合上社志，在切原面前晃了晃，“你知道哪些是最重要的，绝对不应该再犯的吗？” “啊？”切原懵住。 “你不经意踢的这一球滚到球场内，导致青禾受伤，这才是最无法原谅的。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类似的事情。”幸村轻轻拍打社志。 切原见幸村隐隐动怒，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幸村前辈…我再也不乱踢球了。” “不止应该做到这种程度。”幸村干咳，顺手接过柳递过来的水杯。 “…赤也，你应该做的是保护自己和伙伴不受伤。所以不是做到不乱踢球就可以了，而是看到球场里有散落的网球，就及时提醒和清理。诸如此类，可以理解吗？” “…我知道了，前辈。”切原虽然不明白“诸如此类”，这一条该做的却是用劲儿记下了。 幸村舒了口气，一一与他的伙伴们对视，“今年…还要拜托大家了。” “放心吧，幸村。”丸井故作轻松地说，“双打就交给我们。” “我会提醒大家，时刻不松懈。”真田的话十分可靠。 幸村点点头，双手捂着水杯，感觉胸口的郁气因为大家的到来和承诺烟消云散，心脏也强健地跳动着。 他很开心。 “辛苦了。” “不要紧。”真田想起什么，他忽地放下包，“幸村，我给你带了礼物。” “我也是。” “我也带了礼物给你，精市。” “啊，我一个个拆吧。”幸村勾起唇角。他不想遵循这些费劲的礼节，但大家的心意必须要收下。 “前辈前辈！先看我的。”切原挤开他的学长们，把礼物送到幸村跟前，满心期待幸村高兴的模样。 “赤也——真是的。”丸井的抱怨下，幸村打开沉重的包装，房间里出现一抹绿意，细密的松针意味着它得到很好的照料。 是一盆青松。 “切原！”真田顿时脸黑了。这不是寓意幸村会扎下病根吗？ 到底还是忍下这句不吉利的话。 “赤也……”丸井一把按住切原的头，即生气又无奈。 “我又怎么了？”切原一把拍开丸井的手，倍感委屈。他花了全部的零花钱，费劲养了两个月的盆栽，多么生机勃勃的样子。本来沾沾自喜没有人的礼物比得上，结果…… “没关系。”幸村的话安抚了大家，他看向切原，坦然道，“谢谢你，赤也。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嗯！”切原用力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幸村轻笑，抱着半拆开的青松调侃，“不过下次可千万不能给别人送这个礼物啊。” “哦。”我还不乐意送呢。切原心想。 幸村不在乎礼物多贵重，也不在意礼物犯了什么忌讳。“贵重”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他能感觉得到。 这场探望带给幸村许多激励，两个多星期后，幸村痊愈，随即开始复健。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三年生们已经完成统考，选择了自己心怡的高中。立海大附中的学生一般会直升附高，但是有“野望”的便不一样了。 确定被录取的当晚，大谷坐在书桌前，小台灯的光晕只能笼罩半个桌子大小。他抵着额头，默读已经完成的信纸。 【致幸村精市君 很高兴得到你痊愈的消息。我是三年级的大谷，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退部的时候没来得及感谢。实际上也没有词语可以表达我的谢意。 我现在跟着妈妈一个人。我知道她为了养我过得很艰难。只是从小学起，她一直一直严苛地要求我。我考试需要全班第一，体育课、劳技课、美术课…也不能被别人超过。】 大谷抿唇，心海渐渐浮动，掀起波澜。 “你是最优秀的，阿良。你要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让那个男人看看他抛弃我们母子是多大的错误！” 【我好像多么努力都无法得到她的肯定。我考到全班第一，她问我为什么不是全年级第一。我给她看网球比赛的奖牌，她问我为什么不是优胜。我的成绩已经很棒了，她指责我为什么美术只有良好。】 就像一根麻绳慢慢勒紧他的脖子，他感到窒息，他很难过。在他拿到立海大附中的录取通知书后，她还是问：为什么不是神奈川县top1的中学。如果他能考上，就是一天打四份工她也愿意。 大谷突然感到空茫。 他扔掉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忽然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反正怎么努力都没用。 【所以我摆烂了。】 他上学和部活都得过且过，一副拍用了两年也不换线，从不买辅导书，从不买多余的用品，安安静静做一个透明的咸鱼。心心念念着等到他十五岁就可以出去打工挣钱。 他也得到了妈妈加倍的斥责，还有万分失望的眼神。 “我辛辛苦苦工作养你是为了什么！” 大谷知道妈妈爱他，但仍然无动于衷。 【幸村君很认真，认真地管理网球部。你给我定了每天的目标，我做到了，得到了你的肯定。我从来不知道它会这么容易得到。】 他从未感觉到，被肯定是那么开心的事情，让他开心地想要流泪。每次幸村打上圈圈的标记，对他说“不错”的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妈妈对他说这句话会怎样。 无比渴望，像风干的咸鱼渴望清水一样，完完全全超过了多年来的委屈。 一天天跟幸村接触，他多少被影响到——小学弟身上那种理性的果断。 有些话应该听，有些话也不一定要放在心上。他明白妈妈爱他，就算是摆烂的这一两年也没有抛弃他。只是，她太要强。 他想要成全，这由两个人组成的美满家庭。考上好高中是第一步。 【很多时候我会沮丧，觉得坚持不下去。无论在什么方面。你总是很及时地出现，让我得到激励。就像心理暗示一样对包括我的所有人说，每一个人都可以变得强大，每一个人都可以用勤奋和努力获得提高。】 慢慢的，他不再需要外来的力量，因为他自己就可以调节。只是怎么说，他仍依依不舍，希望幸村能不厌其烦地对他说——你也可以，每一个人都可以。 【很可惜，退部的最后时刻没能见到你。不过我觉得我越来越出色，而且未来，我还可以做到更加优秀。 由衷地感谢你，幸村君。 大谷良也敬上】 大谷看着书信发呆，良久，他慢慢把纸揉成一团。 算了，给幸村君看这个挺难为情的。 心里有点闷，他很想用最真诚的词汇对幸村表达自己的感激，他甚至想打印自己的录取通知让幸村看看。 最后的最后，大谷折好一张纸装进信封。 三月份幸村生日的时候，他的复健正在前期阶段。正选们来探望幸村，除了生日蛋糕，还留下一封信。 “大谷前辈……”幸村嘟囔着拆开信封。他还记得这位一开始训练总划水的棘手前辈。 【致幸村精市君 谢谢你。 大谷良也敬上】 短短一句笔墨浓郁，有些突兀奇怪。 幸村隐隐觉得，这句谢谢饱含意味，也许是想表达的太多太多，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只好简简单单，简洁到不合常理。 他保存好这封信。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段时间没给大家鼓鼓劲儿了。 54、第 54 章 幸村的复健有些坎坷。主要是过程比较慢，而他想在四月前出院回去上学。这些日子的补课总让他郁闷，他落下得太多了。 高山医生早就把“包袱”甩给了康复科的清水医生。她可比高山平易近人多了。反复考虑后，安排给幸村做针灸和理疗，以加快肢体功能恢复。 可惜再怎么配合，幸村也没赶上樱花季的开学。 此时，三年级已经毕业，新一届一年级生入学。开学伊始，学生会便组织召开了一次社团大会。 “本次大会，旨在指导各社团更好地迎接新生，组织新生训练与考核……同时也要强调，各部长和监督需做好工作，避免社团内出现前辈霸凌新人的不良现象，影响社团名誉、学校声誉……” 台上的老师讲话严肃，台下的学生毫无波澜。真田在一群三年级中并不引人注意，他总是严肃寡言的神色，就算是社交达人也望而却步。所以很少有别的部长和他打招呼闲聊。 真田无暇顾及别人，他此时想的是会前山本老师和他的单独谈话。 “今年是男网部达成全国二连霸后的卫冕之年呢。” “是。” 山本和蔼地说：“那么，真田君自己对今年的网球部有什么期许？” “当然是全国三连霸。”真田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绝对可以获得完全的胜利。” “很好，真田君。”山本点点头，“近几年来，男子网球部的战绩是我们立海大附中最耀眼的，今年学校对你们给予了非常大的期望，如果需要帮助，随时都可以向我提出来。希望网球部可以再接再厉，争取达成全国三连霸。” “是！” 激动之外，真田也紧张。背负了部员，甚至是学校的厚望，他感到更加沉重的压力。他在心里呐喊着绝对不能辜负！ 绝对不能辜负！ 部员们发现真田变得十足严厉。 成为代理部长后，真田的坦率和认真让他们觉得他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还是能友好相处的，可敬的部长。但是现在的真田凡事不允许争辩，仿佛彼此不能好好说话，有些相处不下去的样子…… 二三年级还好，他们还在因幸村写给自己的信而亢奋。新生刚入部，被这狂风暴雨一砸，还以为鼎鼎有名的立海大附中男网部就是这样的氛围，纷纷战战兢兢，小心做事。 有人忍耐，也有人离开。 转眼四月过去大半，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大晴天，幸村出院了。 半开车窗，幸村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眼望街道上熙熙攘攘，心情越发舒爽。 家里蔫蔫的盆栽在等着他照顾，封尘的网球袋在等他打开。虽然几乎从头开始，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太棒了！ 如果不是习惯了矜持，他真想蹦蹦跳跳地跑出医院大门，顺便回头冲医院做鬼脸。 实在是憋屈太久！ 第二天上学，他便起晚了。 自然醒的时候发现已经七点，猛地坐起来才意识到这会儿不用去部训。 “起床喽，精市。”祖母轻轻叩门。她在新年冬天得了一次小感冒，幸村父母担心，便把她从乡下接过来方便照顾。 老人家起得早，这顿丰盛的早餐也是她做的。 院子里新添了一盆青松，被幸村摆在富贵竹旁边，长势不错。 屋里传出不大不小的动静。幸村便喊道：“由美，今天跟我一起上学吗？” “不要，我跟同学约好了。”由美拉开门，“哥，你不用晨训吗？” “最近不用。”幸村放下剪刀，拿起水壶。 “那明天跟你一起走，不要太早叫我哦。” “知道了。”幸村无奈地笑笑，他一个连周末都早起的人，怎么妹妹这么懒呢。 开始了。新的、步入正轨的生活。 幸村的心情一直保持满格，到了学校，又有不少同学关心他的情况，窗外也不时路过些学生朝班里探头探脑，视线往他的身上飘。甚至中午就接到东京迹部的电话一个，明里暗里埋怨他怎么出院不跟自己说一下。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呢？幸村叹息这般甜蜜的烦恼。 班里的学生也发现小半年不见，幸村变化很大。首先是身高，估计一下子拔了七八公分。声音有点沙哑但依旧好听。与以前礼貌而疏离的笑不同，幸村现在的笑容更具感染力，仿佛发自内心，连带着他们也心情雀跃起来。 总之变得更内敛谦和有魅力，连眼角那丝高傲都不复存在。 “真的好久不见了，幸村。”加藤感慨，“什么时候回部里？” “还要过段时间。”幸村解释，“这次生病对网球水平影响很大，我需要单独恢复状态。” “哦。”加藤点头，“没关系，你安心恢复吧。” “部里怎么样？”笔头点在书面。 “啊，怎么说呢…气氛不是很好。”加藤喃喃。 “气氛不好？”幸村重复，语气有了异样。 “真田好像有些急躁。”加藤说出自己的猜测。 “怎么了？”幸村追问，“比如？” 加藤想了想，“我觉得比较坏的方面，太注重效率了，训练中都不带怎么歇息，搞得我们压力挺大。” 笔盖重重戳在封面，压出一道圆印。 “嗯……”幸村蹙眉，“还有吗？” “对新生比较严厉，训斥有点多。”加藤说罢，再次问，“你真的不归部吗？幸村。” “过段时间。”幸村揉揉眉心。 话是这么说，放课后幸村依旧跟着加藤悄悄走到网球场外。 “大家都很守时。”加藤说。 部员陆续到社办更衣，搬出器材。 幸村看到切原正费劲地抱着网柱和中网，哭笑不得。 一下搬这么多干什么？ 确实太重了，切原踉跄一下，人跟着器械倒下，趴在地上，旁边拎着一篮子网球的二年生径直走过，并不理会。 “……”幸村转头，“你觉得切原怎么样？” “切原吗？还是很嚣张，不过作为前辈，让着他一点也没关系。”加藤耸肩。 幸村听了，环臂低头深思。 “真田呢？” “真田的话……”加藤斟酌用词，“多少都有点怨气吧？包括新生。” 幸村再观察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住院的经历让他更沉得住气，更有条理。换作以前他或许会直接回到部里接过真田的交接棒。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托付给真田的责任。 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他最有说服力的，令大家崇敬的根源是网球水平。在没有把握压制所有人前，回到网球部不仅拖慢恢复速度，还可能起到反效果。 恢复训练的教练是八神的妈妈引荐的，国家体训中心的医生——壬生重长。他做过许多职业网球运动员和青少年运动员的恢复训练。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是同事，就隔着一栋楼。 “康复治疗的记录方便给我看一下吗？”壬生给人的感觉亲切又和气。 幸村有所准备，拿出来交给壬生。 “住院的时候，有过一些…关于网球的脑内想象吗？” “有。”幸村点头，“会回想看过的一些比赛，也会模拟想象比赛的场景。”他甚至尝试理解如《心流》之类的心理学作品，用忙碌来排遣寂寞的情绪。 “很好。”壬生赞赏，“那么至少意识层面不会太生疏。” “你刚刚出院，虽然做过复健，但现在不提倡你剧烈运动。这几天先做一些基础性的活动吧，视情为你增加运动量。” “好的。” 重新回到校园的感觉很好。幸村躺在床上，闭眼思考充实的一天。 他应该扩大自己的视野，多分一点心思在网球部之外的其它方面，比如和老师、同学的交流上，还有八神，他实在不该忽略。从情感上他一直心怀忧虑，从功利的角度，八神拥有的人脉、资源，比他多得多。这是亲身体会：他最多只能请到俱乐部的教练，而靠八神妈妈的面子，他有了更专业的恢复教练——虽然他相信自己从前的名气也是一方面。 幸村有串班的爱好，有时候是去和丸井、仁王聊天，有时候去和真田谈话，有时候去看看柳。这几天他都试着去a班跟八神谈心，没什么效果。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反而听见班里似乎在谈论八神。 “加藤，刚刚在聊什么？”幸村打探。 “哦，是男排部的八神。”加藤指指向井的方向，“向井不也是男排的正选嘛，发了几句牢骚…抱怨的话吧。” “比如？” “比如八神仗着自己学习好天赋也好，看不起大家什么的。” 中午真田来庭院找幸村的时候，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反常。 “幸村，你在生气？”真罕见。 幸村本来神色淡淡的，看见真田才稍微柔和了一些，“有点。” “怎么了？” “向井。”幸村吐出一个人名，“很让人讨厌。” 真田知道幸村这是在发火，坐到他身边，“他干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他竟然背地里……”幸村皱眉，不打算和真田说这些。 “说别人坏话？”真田猜测。 “差不多。” “你因为这个生气吗？”真田扒一口饭，“不值得，背地里说坏话的人到处都是。” 幸村瞥一眼真田，放下筷子，“真田，五年级的时候你们学校校庆，我过去找你玩，听到三个小孩在班里说你的坏话，包括但不限于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叛徒诸如此类的称呼。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在你们小学的名声不是特别好了吗？幸亏他们三对一还输了没脸说出去。” “……幸村？！”真田震惊地看着幸村。 “你被他们说坏话，心里不难受吗？” “……”真田埋头吃饭。 怎么可能。 他只是习惯了。 “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八神。”幸村越想越气，“不可饶恕。” “八神？”真田恍然大悟，“对了，你这几天也常常来跟他聊天。他怎么了？” “没怎么。”幸村又平静下来。 “但是…你好像对他很关注。” “…他一直不开心。” “有吗？”幸村说的和真田印象里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嗯。” 真田回想了一会儿，说：“幸村，有没有只是你的错觉。再说男子汉应该坚强一点，变得坚强的话，不开心这种心情都会过去。” “……”幸村再次瞥一眼真田。只能说比起小时候，真田的话中听多了。 虽然依旧很气。 “既然你看不出来，那就不会明白的，真田。” 八神经常笑，温和地笑着，应该伤心难过的时候能笑，应该生气愤怒的时候也能笑。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经常笑，压抑、隐藏一切情绪呢？总是戴着“笑脸面具”的人，幸村很难不担心。 对了，这也是向井诽谤的一个方面，他觉得八神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我知道了。”真田看着沉默的幸村，“我会多留意一下他。” 幸村不报希望。以八神“伪装”自己的能力，真田压根不会察觉出来什么。 气消了一些，幸村的关注点回到网球部。 “学校对我们是不是有要求？” “嗯，山本老师找我谈过话。”真田眼神锐利，“全国三连霸没有死角！” “说得好。”幸村笑了，“部里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真田看向幸村的目光变得柔和，“你安心恢复状态，有我在的。” “偶尔也不用这么紧张，真田。”幸村意味深长地说，“会赶上比赛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压阵。” 真田心中一松，释然，“嗯！” 55、第 55 章 今年的立海大附中网球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声名赫赫。也因此，今年的立海几乎包揽u12县比赛名次前八的选手。在新入部的39人里，走了18人，剩下的21人全部都有网球基础，12人曾经在官方比赛里得到名次。 其中，一头爽朗寸头，制霸神奈川u12组的最强者京极飒太是三月份jr大赛的准优胜，球龄已有七年。战胜他东京选手星川是个独行侠，没有参加网球社团。 向来有自己想法和步调的京极，在真田的高压下忍受一个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所以第三次向真田提出请求遭拒的下午，他没有按计划的开始底线进攻组训练内容，而是跟着网前组排队截击。 真田立即发现了，神色一凜，高喊：“京极。” 京极叹了口气，跟高年级对上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件麻烦事。他乖乖跑到真田面前。 “真田部长。” “你是哪个分组？” “底线进攻组。” 真田问：“那为什么到网前组去了？” 京极左手抓着拍面的网格，淡定面对风暴，“部长，我认为自己的网前能力有点下滑，需要练习巩固。” “自然会有练截击的时候，我们网球部是一个整体，你不可以脱离训练计划表。” “抱歉，部长。”京极压根没看真田变得阴沉沉的脸，说，“大家的水平参差不齐，我不觉得是个什么整体。” “荒谬！”真田动怒，“你以为自己很强了吗？” “我不这么觉得，部长。”真田的呵斥仿佛没有影响到京极一样，“我可能比不上二年级的切原前辈，也可能水平不及真田部长。但是，”京极把话题转到重点。 “即使我的实力不是最强的，难道不允许我察觉自己的状态，也不允许我调整自己的技术水平吗？” 真田觉得棘手，非常棘手。四周的部员看到两人争执，都隐晦地往这边看，有的甚至凑近了围观。 他沉默一会儿，回道：“部里的训练计划是经过我们多个正选调整，也经过所有部员的实践，大家实力的提高证明了它的效果。你的直觉！也许只是鼠目寸光。” “啧。”京极什么时候被这么贬低过？他也隐隐有了些火气，“抱歉，真田部长，我的教练曾经教出过世界排名前两百的职业选手，我的父亲是从业二十多年的网球教练。难道你认为，他们会教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吗？难道你觉得实力不如你的人就不能准确地感知自己的情况，并且知道该怎么做吗？难道你觉得我以后永远赢不了你吗！”京极的话如图穷匕见，狠戳真田的心。 “无礼至极！”两个人仿佛谁嗓门大谁有理，真田此时的怒吼连球场最角落的部员也能听见。 “坚持训练，自然能发现水平的提高。你也太心急了！” “我已经坚持一个月了！”一说这个京极就来气，刚入部把他当新手浪费时间也就算了，现在还拼命让他练底线基础，他早就被练得不能更牢固了。之前就多次私下和真田提过建议，却被立即回绝。 “没有提高！”京极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我需要练习网前技巧来提升综合水平。” “不允许！”真田立即否决，“那种软趴趴的球质，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关注吗？” “球质提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再不巩固网前技术我以后会花费更多的精力。”京极觉得自己简直没法跟这个人交流，怎么就那么不能变通呢？ 真田反而觉得京极故意找事，训练计划就是规矩，你今天改一下我明天改一下，会乱套的。 “不允许改变，按照计划进行练习！不遵守部规和训练内容的人，没有资格成为网球部的一员。” 似乎是威胁的话，直接让京极破罐子破摔，当即回怼，“真以为我一定要呆在这种校园社团里吗？”他真不稀罕，自家俱乐部不比这儿香？ “退部！”京极大吼一声，转身往社办走。 “京极君！”插不上话的柳心里焦急，见局面越来越无法斡旋，快步跟上京极想极力劝阻。 “让他退部！”真田喊话拦住柳。这种自我的人就该剔除出去。 柳没有办法，转头联系幸村。他觉得必须要在事态无法挽回前解决这件事。 “京极飒太？”幸村好像听说过，“有他的练习视频吗？” “我发给你。”柳一顿，向幸村强调事情的急迫性，“京极君可能第二天就会上交退部申请，真田肯定会同意的。” “我知道了。”幸村转手给真田打电话。 “先压一压京极的退部申请？为什么？”真田心情又不好了。 “真田，如果当初我一年级的时候退部了，网球部会怎么样？” …… 真田沉默良久，似乎想明白了关窍，“他不能和你比。” “一样的。”幸村的语气严肃，“我有我的诉求，如果一连一个月都让我做无意义的训练还没法讲道理改变，这样的网球部我呆不下去。”这就是为什么他至今感激两年前前辈们的宽容大度。让一个陌生的一年级在社团“肆无忌惮”要冒很大的风险。 “真田，京极君的实力关乎他本身，他是最想要自己强大起来的人不是吗？就算做错了，也是他自己吞下苦果。” “……” “没关系。”幸村不会让真田为难，“只是先别那么快同意退部，我会和京极君谈谈的。” “好……”真田挂了电话，愣愣地坐在榻榻米上。 他又做错了吗？ 幸村听着电话忙音，躺倒在柔软的床褥里。 这件事两个人坚持的都没错。 现在网球部的训练计划是真田和柳主要负责，分类型——底线反击、底线进攻、网前、体能、双打，每类三个水平层级，一共十五种固定的训练内容，算得上丰富了。而且一个月一更，大家可以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选择下一个分组。 合情合理，并且比较灵活。 真田的想法是京极需要练上一个月才能知道需不需要调整，而底线攻击组里关于网前的内容太少，无法满足京极的需求，他觉得浪费时间，因为着急才闹起来。 重点是：为什么京极入部的时候还要做新生的训练，并且还被安排进了底线进攻组？ 柳给他的解释是真田认为这届新生太傲慢且不遵守规则，决定打磨一下他们，效果显著。至于为什么京极进了底线进攻组——这都是部员个人选择的，因为他球风比较接近底线进攻，就按字面意思报了。 进一步推出问题的最核心在于：真田不是很关注新人，没察觉京极的情况变化，两人争辩的时候也不带入思考。所以他觉得京极不可理喻。 并非说错在真田，事实是他的一步步疏漏导致了现在新人王牌要退部的处境。这就是管理者必须面对的风险。 越想越深的幸村用被子蒙住头。 教练！监督！网球部需要专业对口的老师，如果有的话何必由学生来管这管那呢？ 唉。 抱怨归抱怨。第二天午休，幸村约了京极在体育馆的会议室单聊。 京极看见幸村的时候眼前一亮，拘谨地行礼，“幸村前辈。” “请坐。”幸村压住打开的手帐，拍拍旁边的椅背，两人侧向会议桌面对面，膝盖对膝盖。 “谢谢。” 其实对京极而言，加不加入立海大附中的网球部都无所谓。神奈川的网球圈子就那么大，青少年级别流传出去的视频也就那么多，京极都看过。真田的球风不是他的菜，幸村的风格却叫他欣赏不已。 简单来说，他就是冲着幸村入部的。 “我听说幸村桑之前住院了？” “对，最近才出院，还在恢复训练。” 京极问：“还没法归部吗？” 幸村笑笑，“状态不是很好。” “噢……”京极有点失落。 “你们刚入部的时候感觉如何？” “不是很好。”京极露出苦恼的样子，“在浪费时间，感觉真田部长把我们当菜鸟了，这年头谁还挥空拍啊。” “我听说有很多人退部？” “嗯。”京极点头，“都是些对网球和全国优胜感兴趣的人，真田部长太凶，所以后悔了吧？” 幸村手里的笔头一下一下地敲打纸面，“分组的时候，没有前辈跟你们说清楚吗？比如每个组会安排什么训练内容。” “没有。正选很忙。部训比较紧凑，聊天什么的被部长看见会被说。”所以没人给新人扫盲。 京极顺势承认，“我也有错。没搞明白就报了分组，确定后又反悔。”想到这个就感慨，他也不想跟高年级闹到这种地步，而且真田还是风纪委员长。 “嗯…”幸村沉思了会儿，说，“这样吧，可以给新生一个机会，在了解训练内容的基础上，这次重新选择分组。请京极君回去后，也和其他一年级生传达。我会和真田部长沟通。京极君觉得呢？” “好好。”京极连连点头。 “但是这次京极君在所有人面前和真田部长吵架，有点过激了。传出去后，对你不利得多。”跟真田一样思维的不在少数，绝大部分人都会偏向高年级，觉得新人没事找事。 “……”京极沉默。事实如此没办法，他该感谢作为真田朋友的幸村前辈还能为他着想。 幸村放下笔，“不如京极君主动去把退部申请拿回来，这件事就一笔勾销。给新人重选分组，作为部内应对新人适应社团的灵活调整。” “……好的。”京极无话可说。他以为会更难以接受，比如还要公开对真田道歉什么的。 “谢谢幸村前辈。” “不客气。”幸村笑着收拾东西，一边说，“真田不是会以公泄私愤的人，你不用担心他因为这件事针对你。” “……哦。”被说中心里顾虑的京极含糊回应。 想干脆退部的心思也完全消散了。 56、第 56 章 京极的风波有惊无险地过去，为了避免持续性的影响，真田提前开始正选选拔赛——网球部现在有52人，除开病假的幸村，每个人两两对决的积分赛得比到天荒地老去，所以真田改成了分组遴选的模式。 这种模式需要对所有部员的水平有个底，避免强者扎堆被淘汰的现象，所以选拔赛迟迟没有开始。 不过现在与幸村关系不大。他这段时间就像个街溜子，每天放课都会在学校里游走一会儿。 今天先去了网球场外面看情况。部内选拔赛已过四天，基本上能看出些端倪。去年落在底层的一年级今年已经成为前辈，但还是被几个新人压制。 一年级的整体水平不错，从末尾到中上水准都有人占位。 到球场的人越来越多，幸村转身往大礼堂走。男篮、女篮的训练场地在体育馆，男排、女排则被安排在大礼堂。 幸村每天都来看，只是不进去，而在窗外默不作声地观察。 有好几天都看见八神独自一人对墙练习上手传球。幸村对排球了解不多，但他知道排球是一个需要团结的团体运动。可坐在球场边调笑的众人，似乎习以为常地把八神排除在外了。 今天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分组对战，排斥感依旧很明显。得分后的抱团庆祝都没有八神的份。 没有其它的解释了，排挤无疑。 这样的社团，留在里面干嘛？幸村冷漠地想。 正思索间，他无意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由美怎么会在这里！她在女排那边，是看要好的同学么？ 平时怎么不见她对运动这么感兴趣？ 幸村走到另一边的窗户观察。妹妹确实在为场上练习的好朋友加油鼓劲儿，但是明里暗里的，似乎总向旁边的男排场地瞥。 看谁呢？！ 这么快就有喜欢的男生了？ 幸村更加郁闷，忍不住进门，在女生们惊诧的眼神中把妹妹拉了出来。 “刚刚，是网球部的幸村君吗？” “是他吧。” “好帅，我就说留长发的男生最有气质。” 目睹全过程的和山监督不做声，寻思怎么幸村到这儿来了。 由美在门外松开幸村的手，“哥！” 幸村沉默地注视着她，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穿着亮丽裙子的妹妹。 幸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由美长大了，就在他忙于网球部的这两年。好快，已经变成大姑娘了。 由美则被哥哥看得有些心虚。 “你怎么在这儿？” “绚音加入女排部了啊。”由美眨眨眼，“我来看她部训，怎么了？” “是吗。”幸村透过十公分的门缝，男排的练习赛还在进行。 “跟男排的向井熟吗？” “谁？”由美下意识问。 幸村松了一口气，“你在看谁？” 由美几乎是在一秒内完成所有思考与权衡，大方地说：“我在看小圭啊。” 她促狭地捂嘴笑，“哥哥不也在看嘛。” “是吗？”幸村也笑了。 到底是谁？由美竟然会用她的八神哥哥打掩护。 “八神又不是不会照顾你，至于在女排那边偷偷看？” 由美撇嘴，干脆转身打算溜，“信不信在你喽。” 站在原地的幸村环臂，转头又扫了一眼门内的景象。 由美从什么时候开始混在女排那里的？ 他觉得男排里也没几个好的啊。要是由美喜欢上渣男可怎么办？ 啧！ 幸村少年人的烦恼里又多了一项，不过他没跟其他任何人透露。既然由美是偷摸摸看的，说明不想叫人知道。幸村不想坏了她的事。 需要留意和解决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第二天中午，幸村赶在八神出去吃午饭前把他拉到屋顶庭院。 卡啦。 反锁上门。幸村看向疑惑不解的八神，环臂沉思。 “幸村？” “八神，”幸村下了决定，“来网球部吧。” 那一瞬间八神的表情难言，连幸村都看不明白。 “不了吧。”八神笑道，“我现在是首发主攻，突然退部，队伍怎么办？” 幸村并不意外，平静地点头，“我知道了。” …… “那我走了，你的午饭呢？” “等会儿去拿便当。” “好，记得吃饭。” 八神转身解锁，卡啦的声音在静谧的庭院里骤响。 直到关门。 …… 幸村抬头望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充足的阳光能给予花草们更多的能量。 太好了。要是一直阴雨绵绵，连庭院里都会了无生气。 只是人的阴云不会随着艳阳散去。 到五月后，幸村的训练进程加快。除了跑步从四百米慢慢加到三千米这类体能训练，也逐步开始网球相关的恢复性练习。 六月就是县大赛了，七月底关东大赛，八月全国大赛。幸村问过壬生医生，他回复保守估计训练需要持续到七月。 至于初步的对抗比赛，等练完发球就随幸村的意，但是一天不能超过两场。 “脑内模拟训练也可以保持下去，有助于锻炼专注力。” 五月中旬，幸村决定归部。 一开始只告诉了真田和柳，因为社团的部长更换要经过学生会的程序——只用一天就通过了。 真田提前把部里的资料交给幸村。 于是在两天后月曜日下午的全员大会，当一年级们陆续进入会议室，便看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也看到高年级们脸上的激动与怀念。 53个人的会议室比去年更加拥挤，窗户大开，还拉了许多小凳子，几分钟的时间堪堪全体就坐。 “那么就开始男子网球部全体大会。”和山监督发言，“首先宣布关于男子网球部部长的调整事宜。由真田弦一郎代理部长兼教练，调整为幸村精市部长，兼教练。真田弦一郎为副部长。” “这里要跟一年级的大家解释一下。幸村部长是两年前开始担任部长，去年十一月因病无法参加社团活动，于是由真田君代理。幸村君康复后，回到部里重新接任部长兼教练之职。”和山折叠正式文书，环视一圈。 “有无异议或者疑问？可以大胆提出来。” 不止高年级，全体一年级都连连摇头。他们全都知道幸村，虽然人家还不认识他们就是了。 和山很是舒心，老师最喜欢幺蛾子少的社团了，“那么由幸村部长发言。” 说罢，轻轻对幸村道：“我就不留了。”他还要去女排盯着。 “好的。谢谢和山监督。”幸村点头。 和山监督走后，会议室里更加安静。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幸村。 “很久不见。”幸村习惯了聚焦于他的视线，他看向一年级生坐着的地方，笑着说，“我和一年级的大家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在开学见面，所以先相互认识一下吧。每个人做一个自我介绍，包括姓名、班级、去过哪些网球比赛，觉得自己擅长哪方面的技术，偏好哪种打球风格，都可以谈谈。” “从我开始好了。幸村精市，三年级。参加过的比赛挺多的就不提了。发球、底线和网前都比较擅长，偏好底线加上某些时机的上网。平时主要单打。” 小少年们相互看看，京极第一个站起来。 一年级21人里面，三组有配合的双打，另外两组单双打都会，单打仍然占半数以上。底线仍是大流。全部都有至少县级比赛经验，也说明他们之间多多少少互相认识。 这豪华的阵容比他那届还夸张。 从性格上看，沉稳内敛的比较少，乖觉文静的就几乎没有。大部分都是少年意气，积极热血。 意味着没有问题儿童。 真好。 幸村笑得更真诚了。简笔记录完，他正向朝前看，进入正题，“离开网球部大约半年，再几个月我也会退部。和大家一起训练进步的时间已经很少了，所以虽然我的恢复性训练还没完成，还是提前回到部里。” 听到幸村仍未完全恢复，大家的心情落了一分，不过至少幸村回来了啊！训练是一方面，做他们的管理者是另一方面。 不知是谁击掌说了一声，“欢迎归部。”大家纷纷如梦初醒地鼓掌。 等逐渐安静后，幸村继续解释，“所以社团活动的时候，依旧需要真田副部长对大家进行监督。我预计七月份能回到部里和大家一起训练，同时参加关东大赛。” “喔！”丸井做出撒花的动作。大家再一次鼓起掌声。 被这样捧场，幸村也笑了笑，轻咳一声，认真道：“二三年级的部员应该都知道，我的管理不是那么严，但这不代表我的要求不高。我以前很多次说过，网球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运动，我们不仅是努力练习提高技术水平，也要同时提高自身抵抗消极情绪，解决问题瓶颈的能力。” “我不会时时盯着每一个人，因为网球水平高不高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比赛输赢的滋味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假如真的想摆烂，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又希望网球部有一个良好的氛围，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高手，并且更加喜欢网球的地方。” “所以我的关注点很多时候不会只聚焦在正选和准正选身上，就是希望每个人都能积极上进地获得进步。如果真的有难以解决的疑惑，可以来找我。我不在可以先跟真田副部长说一声。” “这是最核心的想法。当然，今年的大赛也一定要夺得优胜。”幸村翻过一页。 “第二个方面是关于社团活动。现在的训练表一共五类三个层次，一个月一换。因为总人数多了不少，所以内容还会调整。考虑到大家的需求，训练表改为半个月可以更换一次，大家按照自己的想法灵活选择。” 这个改动挺大的，众人纷纷小声议论。确实是有益无害，更灵活了一些。 “为什么不能改成一星期一换，或者一天一换呢？”有人问。 幸村微笑，“大家的训练数据都需要统计，每个人改变训练内容，柳那边都要重新列表，一个星期一变太频繁了。再者过于见异思迁，练不出多大效果。” 他的话说服了许多部员。没人再提异议。 “那么有关全体的事情就讨论这么多，可以散会了。正选和准正选留下。” “是。” 部员们陆陆续续地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等喧哗慢慢消停，门被关上，窗户也拉成半开，会议室空旷了不少。 幸村环视一周，这次选拔赛得出的正选分别是：真田、柳、切原、岛津；丸井&杰克、仁王&柳生。 正选候补：立花、京极；小泉&五十岚。 一共12人。不出意外的话县大赛名单也确定了。 “关于正选要商量的是县大赛之前的对外友谊赛的事情。”幸村打开笔盖，又合上。 “你们知道越前龙马吗？” 大家都是一愣。 柳随即答：“知道，前职业网球选手越前南次郎的儿子，几个月前回国，目前加入了东京都青春学院男网部。” “确实。”丸井也想到了，“网球月刊上的特别采访，据说是美国某个州的u12网球单打四连霸。” “这么厉害？”切原咋舌，然后撇嘴哼哼，估计是不服气。 “手冢，再加上越前。”幸村每报一个名字就用笔头重重叩桌，“今年的青春学院还是有威胁性的。” “只不过是一个一年级，没什么好怕的。”真田不想把青学看得有多重，那个冷落了手冢才能的学校。 “对也不对。”幸村瞥了一眼真田，说出自己的看法，“至少对我来说，越前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不是因为他是一年级，而是他身高只有151。”一个明晃晃的死穴。 “诶？好像是哦！”丸井像是发现了亮点。 “距离县大赛只有一个月，不适合再跟县里的队伍比赛。所以我考虑在县大赛前出去比赛两次，先青学，后冰帝。” 大家都认可了。 “莲二，你联系青学的龙崎老师。我们诚意足一些，就说会上全员正选阵容，希望他们的手冢君和越前君都能上场。” “好的。”柳点点头。 57、第 57 章 对于青春学园的男子网球部监督龙崎老师来说，今年是一个希望之年。她以前的学生越前南次郎的儿子越前龙马的加入，为网球部增添一份强大的战力。这样一来青学竟有了两名准职业级的选手。 于是她得到的友谊赛邀请也特别多，连全国两连霸的立海大附中都主动联系了她。 龙崎意动，所以她在网球部的正选会议上提出了这件事情。 “实际上还有指定对手的请求，希望手冢能在单打一和真田弦一郎对决，越前在单打二和切原赤也对决，乾和柳莲二在单打三对决。” “看来这是立海的目的了。”副部长大石思索。 乾推一推厚厚的镜片，捏着笔记本的手似乎在微微发颤。 “立海大附中……”只是在去年目睹过前辈和手冢他们的落败，大家一直对立海有种难言的敬畏感。 “试探是相互的。”龙崎表示支持这次友谊赛，她看向手冢。 手冢点头，“没有问题。” “小不点，你要加油哦！不对，我也要加油。”双打的菊丸握拳打气。 越前眼里充满好奇，但是没有畏惧。 于是比赛迅速地定在了本周末。不巧的是，本该和山监督带队兼做司机，但县大赛前各校队的对外友谊赛都比较频繁，女排那边也有外出比赛。相比之下还是女生更需要成年人的看顾，所以通过和山的介绍，网球部只能请另一位年轻老师加班半天当司机。 一个大晴天，七点天就亮了。七点半，等仁王啃着面包掐点到达，发现真田的神情不大好看。 幸村看一眼表，“到时间了。” “赤也还没来。”丸井小声说，顺便给了仁王一个“你怎么这么晚来害得我着急你们俩”的眼神。 仁王耸肩，怪不得路上柳给他打了通电话。 人没齐，还得等啊。此时的车边，连一分一秒都漫长得难熬。 老师在司机的座位抱着方向盘打哈欠，幸村转身小心地看了看他，又轻声问柳，“联系上了吗？” 柳无奈地摇摇头。 幸村一时气结，又看一眼表——35分。 “算了。”幸村平静地说，“没有让比赛等人的道理，大家上车吧。” 校车启动，门自动关上，慢慢地驶出校门。等完全开过熟悉的路，众人才失望地收回视线。 一路没人说话，等到柳联系上切原，已经是7点50分。 切原才起床。 柳是真的好脾气，温声跟电话那头着急忙慌的切原讲了一遍去青学的公交路线。 “保持电话畅通，随时联系。”听到那头元气满满的一声“噢”，还有模糊的女人声音，柳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挂掉。 “青学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我让他坐公交去。” “嗯。”幸村应道，看不出情绪。 校车一路自由地行驶，另一边的切原就没那么从容了。跑到公交站等8分钟，终于上车一看途径站，十八个！ 切原瘫在公交车后排，直打哈欠，因为迟到和柳前辈的电话的刺激也坚持不了多久。 昨晚闯关到三点，困死了。 照进车里的阳光暖烘烘的，开开停停、晃晃荡荡也挺催眠。 等到他再迷迷糊糊地瞅一眼公交站表，下一站文苑路…没印象啊。 嗯？！ 切原一个机灵又清醒了，连忙问：“叔叔，青春学园到了吗？” “啊？”司机看一眼后视镜里匆忙往前走的学生，随口道，“已经开过了。” “什么！” 公交车广播甜美的播报声里，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感，切原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一边和电话那头的柳解释，“车开过站了前辈…非常抱歉！我马上往青学走…真的真的！我马上到。” 切原挂电话捂住头。啊……他该怎么走啊，这是哪儿都不知道。看远处的大楼，应该附近就是学校没有错了。 他照直觉选了一条路，走着走着，路过了许多户外的体育场地，再走一段，他对着气派硕大的学校铭牌瞪眼。 “青…神…” 正巧从校门外有两个人拎着袋东西往里走，切原嘿一声上前，“那个——” 他顿住，咽了一口水。 好高！他好像连他们的肩头都没到。这种体型上的巨大压制让切原难得有点害怕。 其中一个长发扎马尾的男生见了，打量切原几秒，语气柔和地问：“你不是高中生吧？怎么到这边来了？” “这边没有初中吗？” 旁边还要高的短发男生噗嗤笑了，“这里五所学校，全都是高中。” 全是高中！他到底错过了几站？ 也许是切原吃惊中带着“绝望”的表情有几分可怜，长发的男生说：“你是迷路了吗？” 切原忙不迭点头，“我去青春学园，初中部，今天有和他们的比赛。” 长发男生看一眼他背的网球袋，“既然是比赛，我们带你过去吧。” “诶正仁，”短发男生拉住他的手臂，“部里还有对抗赛。” “跟大原老师说一声。”也不多浪费时间，两人带着切原往回走，顺便租了两辆共享单车。 “怎么称呼？” “哦哦，我叫切原赤也。”帮助自己的陌生人面前，切原一反平日的嚣张，甚至有些害羞。 “切原君就坐在我的后座吧。” “是！”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切原抓着陌生青年外套的两边，只想像漫画里一样流宽面条。 “青春学园，他们高中有男排社团吗？” “没听说过。”似乎是朋友的两人聊了起来，“就算他们有，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也是。” “今年的ih基本上稳了，我觉得哈。” 长发青年笑起来很好听，“不要立fg。” 因为他们自己也有事，所以骑得很快，约莫5分钟就到了青学门口。等在那里的是幸村。 本来高兴的切原一看，瞬间又安静地像个鹌鹑。幸村看到他们，第一印象也是——好高。 “谢谢你们特地带切原过来。是高中的前辈吗？” 长发青年点头，另一人调侃，“我还没见过迷路到我们那的初中生呢。” 切原的头垂得更低了。 只来得及道了谢，两名青年就骑车折返。 幸村按上切原的肩，带他往校园里走。 想想今天自己连续的迟到，切原机智地主动认错，“对不起，幸村部长！” 幸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 两人到网球场的时候，双打一刚刚开始。真田看到切原便狠狠一瞪，但没有发作——他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儿”了，知道在外人面前不适合训斥自家部员。 “真田，你帮切原去热身。” “好。” 幸村和真田交接，坐在场边的休息椅上。 刚才来到青学网球部的时候，虽然正选们对他们都表示出应有的礼貌和隐隐的探究，与正选穿着不同的普通部员却有些莫名的敌意，虽然这是正常的。 在双打二仁王、柳生以微弱分差赢了青学的河村、不二之后，那股敌意更重了，仿佛明晃晃地期盼着立海接下来会败北。 有点小家子气，不是种好氛围。 幸村摇头甩出脑袋里的想法，青学的网球部关他什么事？ 双打二立海确实放水了，对面应该是临时的组合，配合并不默契。仁王似乎有意隐藏自己，柳生出的力比较多。 双打一杰克和丸井都隐藏了一点东西，甚至都绑了负重护腕。但是青学的双打一菊丸、大石不好对付，他记得去年关东大赛上场的就有他们。 两边相互破发，比分胶着到抢七，最后立海这边以[7:3]赢下比赛。 “吓死我了。”丸井拍拍自己的心脏。 幸村忍不住笑，“那你不卸掉负重？” “都给忘了。”丸井很开心，兴奋地勾住杰克的肩不知在小声说什么。 “好可惜啊——”菊丸十分郁闷，大石在一旁安慰。 “很棒的双打意识。”龙崎在思考该怎么赢立海这对“第一双打”。 乾异常地安静，只是翻看似乎有些陈旧的笔记。 柳也是一样的动作。 想和乾对决是他难得的一点私心，来弥补他那段抱有遗憾与歉意的过去。 他曾经是双打，在东京和乾一起面对考验，赢得了许多场胜利，也有最终优胜的奖状。但是终究因为家庭调动原因，从前的组合自然分开了。如果只是这样倒也寻常。 当时的他特舍不得，于是顾自跑去和乾要求比赛，来一场他们之间的单打作别，而这场单打又在父母的催促下不得不中断，他都没来得及和乾解释，只是说了句要搬去神奈川了。 虎头蛇尾的道别，柳每每想到都在猜测当时的乾是什么心情，自己的伙伴一声不吭地来了场单打，然后突然说要搬家，便走了。那他们从前一起琢磨配合，研究对手的时光呢？仿佛梦一般消失了。 柳感到羞愧。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乾。 而现在，两人在网球上的羁绊，就用网球解开吧。将最初未尽的对决继续下去，得到一个结果，无论输赢…… 不。 柳合上笔记本。 赢的会是立海大附中。这一点，绝不妥协。 58、第 58 章 乾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从前最好的伙伴突然离去，又作为强敌站在他的对面。 “好久不见，莲二。” “确实。”柳神情平静，“那次的比赛，今天分出胜负吧，贞治。” 乾明白的，他的回忆中那天也常常蒙上一层名为遗憾的薄雾。 “求之不得。” “比赛开始。”做裁判的是青学部员。 184cm的身高让乾的发球颇具速度，只不过在柳看来容易解决。 “乾和立海大的柳认识吗？”不二从刚刚的握手中发现了些端倪。 “没听说过。”大石如实道。 “感觉…立海大的人很轻松的样子。” “战术那么厉害的乾前辈都奈何不了他们吗？”观战的二年级们窃窃私语。 他们已经输了两场，虽说看起来跟全国第一的队伍有来有回也是对他们实力上的肯定。输球总是一件令人不舒服的事情。 “不要胡说！”穿着正选队服，戴着头巾的海棠回头驳斥。他的训练得到了许多乾前辈的帮助，前辈也经常与他一同训练。所以他知道，前辈在社团活动外，花了多少的精力努力训练以求进步。 正因为如此，他是最无法接受前辈因比赛败北而无法得到认可的人。 但比赛又是另一回事。立海的部训本就比青学严格。哪怕是普通部员也需要一天不落地完成训练计划，更不必说被寄托着胜利期望，担负着优胜的繁重任务的正选了。 在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确实是需要对网球的热爱才能呆得下去。并且越努力，越热爱；越热爱，越渴求强大，越努力。 那种热爱的感觉不必非要是赤诚的真心，就算是功利地只想有个能和别人炫耀的谈资，哪怕一朝走过网球场时，能涌起一股无法割舍的情感，便就是热爱了。 所以柳心中非要胜利不可的，与他淡泊性格不合的信念，不完全是因为幸村潜移默化的影响——对胜利的渴求和永远向前的饥饿感。 他做过副部长，也时常带着部员处理许多部里细致的事务，比如部员分组的调整，训练数据的整理，器材的清点换新……明明会抱怨每天都得训练，或是忽然厌烦了这些枯燥重复还累人的练习，亦或某个瞬间突然思考自己的努力究竟有没有意义—— 没有一个人真的躺平放弃。 这样抑制着内心灰暗面，去竭力追逐着什么的意象，在柳心中有种凄美感。 正因为如此，他真正把网球部放在了心上，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地做事。他确实对输赢看得很淡，可是网球部的其他人，就如佐佐木前辈那样挣扎着、竭尽全力却求而不得的“东西”，他既然得到了，怎么可以不珍惜？怎么可以不守护！ 随着柳四斜一直的战术，乾没能追上这一球。柳以[5:2]达到赛点局。 发球上乾占优，但对习惯真田球风的柳来说不算太难处理，所以两方无论是发球局还是接发局都不占优，那么这种情况下，底线的技术和战术应变就成了胜利的要素。 单从变线的稳定性上，乾就比柳要弱一些。其次，在关键时刻的精神稳定上，乾也不如柳，因此柳拿下赛点局甚至比前面几局轻松一些——乾送了3个非受迫失误分。 青学的气氛，真不像个要上战场的战士。幸村暗想。 要是随便找个社团老师在这儿，肯定会觉得龙崎挺冤的，幸村太离谱。 这不就是最正常的校园社团么？ 也许只有像幸村这样早早决定进入职业，并且了解比较深入的“行内人”，才会管理出那种上上下下紧迫感、上进心都十分强烈的社团。 连输三场，青学部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而当越前上场时，他们像重燃希望一样活跃起来。 “龙马加油！” “越前，靠你了！” 幸村扭头望去，在场边踊跃应援的人服装又不一样，从身高上看，是一年级吗？看来越前在一年级中声望挺高的。 客场作战，切原的心理素质反而更高。也许是因为早上迟到的大错，他上场的时候没有搞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小声嘀嘀咕咕地行礼握手。 反倒是越前，不嫌事大地问了句：“为什么不是你们的部长跟我比赛？” 切原顿时炸毛，“你还是能赢了我再说吧！小矮子。” 被称为小矮子的越前压了压帽檐。他被太多人蔑称过“矮子”，所以没啥不高兴的，又不会少块肉。就是每次都有点郁闷。 他也想长高好吧。 比赛在微妙的气氛中开始。 如幸村事前所想，以越前151cm身高的发球，速度上是别想了，不过线路和旋转让幸村有点惊奇。 很强的上旋啊，网球反弹得很高，等在底线后面的切原看到已经跳到他鼻子高的球，傻眼了。于是回球触网。 幸村环臂，手握紧大臂又松开，脚下无意识地摩擦地面。 他有些跃跃欲试。 对他而言这种发球很好解决，往前压打半截击，直接把难题转为接发进攻优势。 但切原两球才反应过来，往前挪调节接发位置。哪怕是这样，已经算得上经验老道。更多的人一开始就卡在越前看似柔软却暗藏刁难的发球里。不是他们笨，是能力无法满足战术需要。 作为弱点的发球就有这种见解，越前龙马，不容小视。 在与切原的对抗中，他的优点也逐渐显露出来。 首先，因为身高导致发球不好，进而在发球局不占优，越前的接发练得很出色，对阵切原，少有接发回击出浅导致给机会的现象。 其次，体型矮意味着无论网前还是底线，防守区域变小。举个例子，一米八身高的人只需八步就能上到网前，一米五一的越前需要十二步。而越前的跑动非常迅速，他也利用好了身高矮重心底平衡性更优的唯一优势，导致无论左右、前后折返都异常灵活。弥补了他的缺陷，甚至比高大的选手更擅长防守。 最后一点，越前在意识层面强大，有丰富的比赛经验，切原打出的高质量球，他都处理到位，也能在借力反击的同时变线，侧面展现了他的技术。 已经进步不少的切原，对上越前这种被前职业选手教授的“准科班出身”，仿佛毫无致胜的办法。 在越来越有底气的青学应援声中，切原羞恼地下场休息，一双眼中血丝蔓延，让他显得有些狰狞。 [1:4] 或许他隐隐体会到实力的差距，明白自己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才这么暴躁，仿佛随时都会暴起用拳头说话。 潜意识中暗藏着吟语。这是他正式成为正选后，幸村部长带队的第一次校外友谊赛，他迟到了，比赛又要输了，也许他会是立海唯一输的那个人，还输给了一年生。 幸村部长会对他彻底失望吗？ 温热的手用力按住他的肩，切原身边响起幸村冷静的提醒。 “不要走神。” 切原摸了摸脸，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泪水在发热的脸上流淌，于阳光下折射不同的光。所以观赛的青学部员也发现了。 “他哭了。” “嘿嘿，这下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越前强啊，竟然把立海大的正选打哭了。” “越前加油！” “集中精神。”切原仿佛能感觉到幸村的气音，微哑的嗓子让轻声细语更显得成熟，也多了一分令人镇定的效果。 “不要急，我给你几种战术。第一，尽量往深打让他在底线后防守，再放短球；第二，多刷上旋，让他击球点不顺；第三，考虑多拍。” 切原擦着脸点头。 “最首要的事情，集中注意力。” “是。” 切原又上场了，经受更多的考验。 幸村的提议是目前看下来可能压制越前的方法，如果是他上场的话。 但之前就提过，有时候也许看出了对方的弱项，也能想到应对的方法或尝试，最后做不到，是因为能力跟不上战术需要。 切原很难把越前压在底线后，他的控球没有那么稳定，没有真田那样的威胁性，更没有幸村的压迫力。所以这个战术只能偶尔赢越前两分，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刷上旋，转速没有快到让越前毫无办法，而且因为上旋本身是一个急坠球路，落点浅速度慢，容易被反制。 打多拍则毫无作用，越前的体能超出幸村的想象。 也是，如果越前有一个前职业选手爹当对手，但凡他爸想得到的针对办法，肯定都给越前强化过（过程不论）。导致越前看起来好像无懈可击。 而切原，就是除青学内部部员之外，第一个尝到这种滋味的人。他强烈的好胜心这时成为了一种煎熬。 赢不了，赢不了… “结束了吧？”穿着青色队服，仿佛是青学普通部员的学生唏嘘。他也是被越前打败过的人。 “没了，越前赢定了。” 场上的切原还是忍不住地边哭边比赛，他急眼了的时候就容易眼红和流眼泪，绝对不是他不够男子汉。 场边的丧气话飘进他的耳中。 赛点局了，这次是青学的。 “还没有结束！”切原大吼，不知是给场边一个反驳，还是给自己打气。 准备发球的越前愣了一瞬，勾起唇角，“确实，还没有结束。” 【继续战斗！】切原集中精神，瞪着越前的一举一动。 【直到比赛结束的那一刻。】越前抛起了网球。 “啧，立海的那个，竟然还不认输。” “对啊，强撑着颜面有什么用？” “安静！”大石转头严厉地呵斥。他心中少有地对这些后辈产生一股失望的情绪。 他不是个强者，初中的三年里，他和英二面对过许多或强或弱的对手。在那些强大的敌人面前，他有时会生出渺小、无力的感觉，因为凭借自己的经验知道，赢不了的。 在紧张的、肩负巨大压力，又毫无去路的比赛中，如果没有英二，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所以他明白，在独自一人的单打中，逼着自己以火热的意志战斗到最后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这就是立海大附中吗？ 此时，手冢、不二，与大石一样感受的正选们都沉默着，带着敬意观赛。 如果说前三场让他们见识了立海卫冕冠军的强大和从容，那么这场比赛彰显了立海的内核——斗志。 即使面对强者，即使是自己无法战胜的人，即使身处痛苦中，也要站起身前进。 切原的背后，其实是那些无法站在顶端，无法对外比赛获得认可的非正选们；是网球部被幸村“踩在脚下”的所有人。 59、第 59 章 前四场的比分已经在网球场边写上，立海vs青学——[6-4、7-6(3)、6:3、2:6] 三胜一负，最后一场是青学部长手冢国光对战立海副部长真田弦一郎。此时不仅仅是青学的一年级，所有部员都言行激动地为手冢应援打call。可见手冢在青学的影响力。 幸村看着真田系死鞋带，从他的脸上能看出他对这一刻期待已久。 知道真田执念于手冢的多重因素，加上青学的威胁性陡然拔高。他想在关东大赛前解决。反正六年级那次对决也不是什么正式比赛。 今天不管谁输谁赢，幸村都要把真田这种认准了一个人的固执给掰正。 如果真田还是听不进去，那幸村只好随他去了。 手冢是个很典型的理想好男人。严谨冷静，但不失对伙伴的温情。作为社团部长奖罚分明、公平公正，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他一般会稳扎稳打，用精准、稳定的击球步步压制，正面击溃对手，最终获得胜利。 确实是很合真田观念的球风。 对手冢，这个在东京比他名气更大的同年龄选手，幸村倒是颇为不感冒。 第一，是三年前手冢在jr大赛迟到错过准决赛，不管什么原因，不妨碍幸村产生糟糕的第一印象。 第二，青学这个社团，两年前手冢一年级的时候就是个论资排辈森严的地方。手冢是从前的受害者，可到了手冢成为三年级，整个网球部的人都对他敬畏有加，那种阶级感却仍旧存在。 立海到这儿热身的时候，还看见普通部员对一年级呼来喝去，因为穿着不同衣服所以相当好认。就算龙崎老师才是主要管理者，哪怕手冢说句话表一次态，那些部员也不至于放纵成这样…… 属实是“谨慎”了。 幸村往后靠，再次寻思他想这些干什么？ “行礼！” 两手相握。一直寄于内心的对决终于开始，除了激动，真田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这么简单？ 他原本的设想是在观众列席的正式比赛中，堂堂正正、结结实实地战胜手冢。结果久等不来的机会，以这么“草率”的方式得到了，完全没什么仪式感。 “好久不见，手冢。”真田沉声道。 手冢点头，他对真田还有印象，“嗯。” “这次我会战胜你。”真田松手，转身。 手冢有些莫名，不知道对方那冲天的战意从何而来。不过，他一样有不能输的信念。 真田的第一发就达到160kph，手冢挡回但球质太软，被真田上前场反斜线致胜。 第一分。真田默念。 但第二球，手冢的接发质量直线上升，两人在网球的来回间开始了底线的较量。 现在的真田与六年级时天差地别，不仅仅是身高带来的好处，他不再拘泥于击球的速度力量，线路更丰富，技术更全面，所以和手冢网前对抗时也不落下风。 除了刮目相看的心情，真田的强势给手冢带来难题。该怎么办呢？ 手冢镜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左利手。 幸村第一时间发现手冢准备干什么。真田右手持拍，当他在反手位打斜线时，手冢在自己左手的正手位，因为与右利手一个身位的差别，他打出斜线比右利手还斜几度。这在真田的习惯之外，因为他平时面对的强大对手都是惯用右手。 所以，手冢的战术是压反应变。把真田压在反手位，手冢自己打正手的球质更高，无论是突然变线还是压迫失误，都是他在掌控节奏。 其中变线战术模式多样，比如他这次得分就是斜-直-斜，利用了左利手斜线角度更大，需要折返救球的距离更大的特点。真田还是双反，很难追上。 [15:15] [15:30] [15:40] 手冢的奋起直追鼓舞了场边的青学部员，纷纷鼓掌呐喊。 真田的战意更盛。他耐心而沉着地应对这一难题。全神贯注的思考下，没有观众热烈氛围的干扰，什么三年前的惨败，一雪前耻的决心，都被真田暂时忘记了。 既然距离拉大，追上就够了。 又是一次正手斜拉，真田迅速折返，在与网球的赛跑中，他大跨步，网球鞋在地面的滑行摩擦出“滋——滋——”的尖锐声音，此时真田双手持握的拍面正好覆盖了网球反弹的球路。 “额！” 手冢在惊诧中反应及时，但还是错过这个漂亮的斜拍反击。他看了看滚到防护网边的网球，锐利的眼神望向十多米外的真田。 跑动中击球，并且精准，球质也没有下降多少。 手冢正式感觉到了真田的强大，这是一个他没有把握一定能战胜的对手。 如果手冢还是这个水平，那杂志的吹嘘还真是名不副实。幸村皱眉。 去年手冢和柳比赛的时候，他就看透了，现在经过将近一年，手冢依旧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进步。这算什么？ 即使到取胜的最后一刻，真田也没有松懈，场边的声音渐渐消弭，大家看着他们赋予了最多信心的部长处于劣势，始终无法如他们所愿逆转。 直至尘埃落定，真田满头大汗地盯着手冢，仿佛在战后才悠闲安定地欣赏起自己的战果，心中的自豪难以言表。 他赢了，三年前“吞蛋”的耻辱，终于一笔勾销。 “手冢，”真田与不露端倪的手冢握手，终于可以放平心态，“你很强。” “你也是。”手冢表示认可。 真田下场走向幸村，矜持地在心里偷偷高兴，幸村瞄一眼和龙崎谈话的手冢，又看向真田，“打得漂亮。” “嗯！”真田嘴角的弧度都快绷不住了。 幸村再三犹豫，对真田说：“我想去找手冢聊几句，你要一起吗？” “好。”真田随和地点点头。 正在跟龙崎简略复盘的手冢看见过来的两人，用眼神表示疑问。 “龙崎老师，手冢君。”幸村打招呼。 “幸村君，”龙崎和蔼地回应，“虽然有些冒昧，这次没有上场是身体还未恢复吗？” “恢复是恢复了。”幸村莞尔，“只是在医院住好几个月，骨头都生锈了，龙崎老师应该明白的。” “是这样啊。”龙崎了然地点点头。 幸村看向手冢，“手冢君是去年担任部长的吧？” “是。” “去年关东大赛的时候，我记得柳和你交过手呢。”幸村轻柔地说，“当时的手冢君就有现在的实力。不知道这一年来手冢君又在做什么呢，难道是改革网球部？”幸村若有若无地扫一眼那些青学部员。 这句话颇意味深长，龙崎和手冢都是一僵。 是在暗指手冢一直没有彻底解决的肩部损伤，还是讽刺手冢管了一年网球部却管得不怎么样。 幸村应该不知道两年前青学发生的事吧？ …… 真田心有不解地看了看手冢。 手冢定定地注视着幸村，思索对方说这些话意义何在，总不会是真的特地来嘲讽他，幸村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他想到幸村曾经也是病患，从杂志的消息看，整整半年没在网球部。 “幸村君现在是在部里训练吗？”手冢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跟着康复医生。”幸村以眼神指向真田，“还是真田在监督大家训练。” “是吗…”手冢似乎陷入沉思，“幸村君县大赛会上场？” 幸村耸肩，环臂左脚往一边随意地跨出半步，“没到时间。” “关东大赛……”手冢低喃。龙崎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手冢有些羡慕幸村，有这么可靠的伙伴能在他暂时离开的时候接过那份责任，又在他回来的时候毫无保留地还回去。 如果真田知道手冢的想法怕是莫名其妙，要知道幸村出院后，网球部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盼着他归部，包括真田——他有点感觉到部里弥漫的不妙气氛了。 手冢不太了解立海的具体情况，但权衡利弊，确实是完全状态的他更能担负带青学冲击全国大赛的职责。幸村的选择没有错，立海现在还是好好的。他也要果断地做出决定了。 手冢坦白道：“其实是因为以前受了伤没有静养恢复，所以无论训练还是比赛都有所掣肘。”尤其是这一年，肩膀时痛时不痛，训练效果都不怎么好，说不定也有了心理阴影。 真田脸一沉，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 幸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问道：“那关东大赛手冢君参加吗？” “都大赛不会参加了。”手冢回答，朝龙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幸村和真田回去集合立海的队伍。 龙崎在心里感叹幸村的敏锐，问手冢，“决定了？” “嗯。”手冢握拳，再度看向比分牌。 [6-4、7-6(3)、6:3、2:6、6:4] 现在他的状态无法确定战胜真田，更不用说幸村了。如果运气不好在大赛前几轮遇到立海大，就算是有了越前的青学也岌岌可危。 手冢在关东大赛会上吗？幸村无意识地凝视窗外后退的行道树。 会的，但是状态不定。 幸村闭眼。青学的威胁性太高了，越前龙马比他想的更强。 摇晃的车上静悄悄，平时爱闹腾的切原不站出来，大家都不会打破现有的气氛。 切原此时心里拧巴极了。赛后幸村安慰了他几句，让切原即感动又不安。 幸村不会这样轻轻放下的。如果他没动静，那一定有更大的惩罚在等待切原。 切原的感觉没有错。在他姗姗来迟的时候，幸村已经打消了让他当下任部长的想法。 “幸村部长……”切原还是按捺不住地说，“对不起。” 幸村转头看车里，大家不作声，但都竖起了耳朵偷听。 “为什么迟到了？” “睡过头。” “那为什么睡过头？” “昨天…昨天晚上玩游戏…” 吞吞吐吐的切原被心情糟糕的真田吼斥，“我和你说过比赛前不许玩游戏！” “真田。”幸村按住他的肩，淡淡地说，“如果是这个原因，以后所有的对外比赛前，把游戏机上交。我不盯着，你自己看。” “是！” 幸村靠着车座的软垫，两手交叠安详地放在肚子上，“以后让家里人记得帮忙叫醒你。” “…哦。”切原鼻子一酸。旁边的柳悄悄瞥一眼，移开视线。 校车上重归寂静。 60、第 60 章 返校后，正选们解散准备搞定午饭，幸村叫上真田，两人来到社办。 哐。 幸村关上门，放下包，“怎么了，心情不好？” “手冢是带伤比赛。”真田实在在意得不得了。他的胜利并非完完全全、无可置喙的。 “那你想怎样？再和手冢来一场吗？”幸村顺着真田的思路，“直到漂亮完美地赢了他。” 真田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幸村回忆真田是不是有什么一定要完美通关的强迫症。 “你是乐在其中吗，真田？”幸村问。 真田不解，“什么？” “你已经赢了手冢，自从三年前的惨败后。” “这不算。” “那怎么样才算？” “完全地战胜他。” 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幸村很想发脾气，但是没有意义。该钻牛角尖还是会钻。 “完全地战胜手冢之后呢？” “…那我就不会关注手冢什么了。”真田说，“他已经是手下败将。” “假如他在某天又赢了你一次呢？” 这个假设在真田的预想之外，他沉思一番，说：“那就全力再赢他一次。” “你确定？”幸村的语气隐含着什么，“真田，认真想好了再回答。” 三年前的那次吞零，真田印象太深，教训太惨痛，以至于他一直惦记着找手冢雪耻。就算他赢了手冢一次，也只是扳回一程，恐怕…还不会甘心。 这个对手冢存在执念的漫长过程，也如同网球一样，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吗？也许，真的如爷爷和他的对手一样，成为宿命中的敌人了吧？ “我想赢他。”真田真诚地说。 …… 他听到幸村细若无闻的叹息，别扭的同时产生了些许不安。 “幸村……” “我知道了。”幸村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他现在多看看部员的训练赛比琢磨真田与手冢的“爱恨情仇”有意义多了。 有那么多划时代的网球巨星等着他们去崇拜学习，真田却把一个连职业都算不上的小孩当成了追逐竞争的目标。 怎么会这样？二年级时的那个“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原来是一个把击败宿命敌人当人生使命的游侠。只是需要他站出来，他也就担当地站了出来而已。 幸村决定不再纠结。他现在需要操心的只有一点，别让真田在团体赛再和手冢遇到。 下午网球部的活动还在继续。幸村没待太久，他今天还有自己的训练安排。 晃晃悠悠地走到大礼堂外，隔着内焊了护栏的窗户悄悄往里看。幸村没找到八神，沿着外围找另外的角度探索。当转角时余光瞥见由美的身影，幸村蹭一下缩回来隐藏身形。 今天是日曜日吧？ 幸村往远处走，侧着身子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向恰好可以看到的地方。 妹妹提着一个袋子递给八神，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八神似乎惊讶地接了过去，含笑和由美不知说了些什么。 等八神回去室内，幸村由美这才背着手表现出开心，并且迅速地感知到别人的视线。 “哥！” 幸村看着妹妹蹦蹦跳跳到他跟前，若有所思地问：“你给八神什么了？吃的？” “他的球衣。”不像谎话。 “球衣？”幸村眉头紧皱，“你洗的？” 由美和哥哥对视，坦坦荡荡好像不含任何旖旎，“所以呢？” “怎么回事？”好像另有隐情。 “没事啊。”由美看向别处，“哥哥带着网球部三连霸好了，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反正是我先认识的小圭。” “……”幸村愣在原地。 意识到这句话会让哥哥受伤，由美轻咬嘴唇，抱了抱幸村，“真的没什么啦。” “哥，不要伤心。”她只是一时气话。 “嗯……”幸村垂下头，拍了拍由美的背，两人分开。 由美也低着头，脚尖摩挲覆着尘土的地面，轻轻地说：“我是在外面水槽里发现的衣服。” “嗯。” “真的很过分。” “嗯…” “我……算了。”由美转身，“哥你什么都不知道。” “行。”幸村苦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真的很好奇。 “哥——”由美跺脚，瞪了他一眼，仰头道，“就是四月，爱信不信。” 由美说谎也有了特点，听起来句句合理但让人生疑，总怀疑别有真相。 真亦假时假亦真，实际上大部分都是真话。 真田、八神，思来想去，幸村只能暂时旁观，伺机而动。他没法蔑视他们的烦恼或痛苦，说“这算得了什么”之类的话。因为他曾经也有这个时候。只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不能仗着自己是过来人就指手画脚。 一个星期后，幸村带队再次前往东京，和冰帝进行友谊赛。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到冰帝，在迹部的个人魅力下，男子网球部规模空前之大。在预留的比赛场地之外，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令人侧目。 “好久不见了幸村。”迹部的声音低醇如红酒，像他本人透着一股华丽贵气的感觉。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散发着张扬的傲慢。真是一点也没变。 “不亲自上场来证明一下你的回归吗？” 幸村敬谢不敏，“有的是机会。” “我听说你们去青学比赛了。”迹部话锋一转，“没有不华丽地败北吧？” “当然不会！”真田插话。 今年冰帝的正选多了几个生面孔。 忍足换到双打和向日配对，宍户与二年级的凤长太郎组合。单打则多了芥川和日吉。 立海的出阵表里，双打没有变化，单打则是切原、柳、真田三人。 单从人选上，立海大的全正选阵容显示出他们对冰帝的重视。实际放了多少水分，也只有选手自己知道了。 就幸村的观察，还是忍足和向日的组合更稳定，估计与青学的菊丸、大石这对五五开。单打中日吉正手不错，但技巧不足，惜败于切原。 让幸村眼前一亮的就是芥川了。这个据说和丸井关系亲密的三年级，已经开拓出了自己的网球风格。在网前实在赢不过的情况下，柳不得不全力以赴。 迹部估计留了一手，没有运用多少战术，也没展现与去年不一样的技巧。比分僵持之下在抢七惜败给真田。 自此，冰帝主场全败。幸村瞟一眼迹部不在意的脸色，也不着急。 估计迹部在挖立海的数据吧，难怪没让那些部员过来围观应援。面子还是要的。 “有什么感想？”迹部问隔了一个座位的幸村。 “这个问题应该迹部君来回答。”幸村反将一军。明明是冰帝输得那么惨。 “啊嗯？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迹部不为所动。 “也是。”幸村起身，“之后恐怕没有和冰帝打友谊赛的机会了。”关东大赛是对手，全国大赛也可能是对手。 “看来你对我还挺有信心。” 幸村看向迹部，在迹部被盯得不自在之前，轻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光盘。 “那是当然。” “这是什么？”迹部接过光盘。 “就当冰帝输了比赛的安慰。”幸村看了看沮丧的向日和宍户。 迹部挑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啊，幸村。” “可能吧。”幸村猜迹部此时内心正吐槽他的“滥好心”。 “那我们走了。” 迹部和忍足送立海一行到校门口。 校车启动，幸村从车窗往外看，迹部正对着手里的光盘若有所思。 光盘就在包里，拿与不拿都在幸村一念之间。 里面的东西，迹部看了就能明白幸村的目的。 一星期前青学和立海的比赛录像。 比起青学，还是冰帝更好对付一点。希望关东大赛前迹部记得给他丰厚的回礼。 61、第 61 章 六月，各都道府县的预选赛陆续开始，神奈川县的赛程分为两个周末，因此比较宽裕。 实际上县内除了一些独行侠，已经没什么流落在立海大附中之外的少年人才了。所以立海的正选在平均水平3.0的比赛中如同降维打击，结束得非常之快。 直到县决赛，去年就引起幸村兴趣的城成湘南才给到飘飘然的正选们一些压力。证实了幸村决定县大赛不上替补的明智。 而监督华村在不满三年的时间里，用社团活动的两三小时把城成湘南没什么才能的正选调教成4.0上下，可以说能力十分强大。两年之前，城成湘南的网球部还没有一点名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华村偏偏还煮成了。 对只负激发广大学生对网球的兴趣，或更进一步的同好练球这样责任的初中网球社团，拥有专业的指导教练本来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降维打击。 县大赛优胜没有惊险地归属立海大附中。另一边的东京也进行到第二周的正式都大赛。 真田本来是想去东京观赛的，没想到手冢压根没有在青学的出赛名单里。这个消息源自幸村，而幸村是从迹部那听来的。迹部还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大概是自己都做好万全准备信心满满，结果最重视的对手来了个临场拉胯。 糟糕，忘了这一茬。手冢决定修养伤病，那冰帝都大赛的胜算至少有七成。而且手冢关东大赛再上的话，冰帝之前的数据就作废了。他会变成冰帝眼中很大的变数。 这么算起来，罪魁祸首还是他啊！ 幸村用不接电话的手敲敲脑壳，心情略感微妙。那边的迹部还在发牢骚。 莫名心虚是怎么回事？ “手冢关东大赛会上吗？” “肯定会的。”迹部想都不想，“青学都大赛出线难度不是很大，但是关东大赛，青学这几年就没出线过吧？” “好吧。”幸村接受现实。 都道府县预选赛结束后，各地区大赛随即进入筹备阶段。此时，全国网球协会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由理事长原口经手，青少年事业部空降了一位老大。 这个事业部虽然正式人员只有十几个，却是青少年网球相关所有事物的管理决策层。从u17，即青少年国家队集训出赛，到安排国内的各级青少年赛事，制定总的赛事规则，甚至是组织儿童网球体验活动等等等等。虽然在整个网球协会，青少年事业部——或者说整个青少年部分不太有分量，它却是实实在在的有诸多职权在手。 新任部长名为迫水一心，父母都是职业运动员，自身网球专业毕业，管理学博士，将近四十岁。 迫水一米八几、平头，皮肤是长久被太阳晒的麦黑色，跟前任的啤酒肚、“细皮嫩肉”截然不同。这样的新官上任，大家都比较忐忑。 果不其然，没几天，迫水就召集几个下属，下属部门主管以及宣传口几名记者开会。 “这两天初中的地区大赛正在准备中，最新的月刊也出了。”迫水翻了翻薄薄的杂志，诵读，“不仅是以蓬勃之势发展的冰帝学园，老牌网球豪强队伍青春学园也毫不逊色。拥有手冢国光、越前龙马两名大将的青春学园将成为今年当之无愧的黑马角色，向王者立海大附中发起挑战。” “确实很煽动人心。”迫水放下杂志，“正好问一下，你们对立海大附中这个男子网球部怎么看？” 众人犹豫着。 一名下属发言，“实际上已经在神奈川县，甚至关东地区处于垄断地位。拿的奖项实在太多了。” “很不利于各个社团的发展啊。总是一个队伍优胜的话，大家都产生不了踊跃夺冠的拼搏精神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迫水笑了笑，“不过我想问一个问题：人家太厉害反倒错了？” …… 大家一想，对啊，我强我没理？这是什么道理。 “我换一个角度，”迫水两手扶桌，语气加重，“都是男子网球社，关东地区这么多社团，这么多年，没有一次能赢下立海大附中。这两年，立海大连教练都是学生当，还是人家独占鳌头。” 迫水就差质问其他社团都是废物了。 “为什么？” 没有一个人作答，他们也很费解。因为像初中这种校队聚集的团体赛事，都是任其野蛮生长的，有关职业有发展潜力的青少年新星才是他们的关注重点。而他们主要集中在高等级的个人赛事。 “因为神奈川那些拥有大赛经验，有童子功，有天赋的都去了立海大。”赛事部的一个人说。 “是啊，那为什么不去别的学校呢？而且就一个网球社团的名头，神奈川所有擅长网球的学生都去立海大附中读书学习，你觉得可能吗？”迫水反问，“照这么说东京的少年英才更多，怎么这么久都没个队伍出来跟立海打擂台？” 被完全驳倒了。气氛更加沉默。 “所以想有人终止这种优胜的垄断，不是靠杂志这种文字里隐含的期盼。我说得难听点显得网球协会小家子气，没有格局。”迫水把杂志晾在一边，自己指出了关键所在。 “问题的核心在于，为什么立海大能吸引少年天才入部，并且很好地发展他们的潜力。为什么其他社团不可以？让立海大全国两连霸的幸村就是u12全国优胜，这种人为什么会做一个社团部长还乐在其中？为什么东京的手冢在青春学园名气一点都没打出来。” “你网球部自己没本事吸纳好苗子，没本事好好利用，还能怪别人太给力吗？”迫水再添一把火。 “所以这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也是所有社团教练该思考的。咱们网球啊，跟足球、排球这种不一样，水平高的人有他们的想法，谁也强迫不来。所以要学，好好学立海大是怎么吸引独行侠的。” 有一点迫水没说，以那些准职业们的视角，本就有一套自己的关系网，他们怎么可能去一个耽误自己提升实力的社团？就像毛利、京极。像手冢这样闷声吃大亏还把自己绑在那儿的只是少数。想吸引高层次选手光好声好气地劝没用，因此网球社团想对他们有吸引力，势必要有超出一般社团的条件，如华村教练的训练模式、岛田教练的指导，或者做到能让人家对社团有归属感，拔萝卜带泥把自己的人脉也拉进来。 再极端一点，像幸村这样名气特别大的，已经变成很多少年人偶像的，也是天然的广告牌，而且影响深远。 青少年网球事业，无论是遴选人才，还是激发青少年对网球的兴趣、热爱，打响网球运动的知名度、普及程度，都是久久为功的事情，得慢慢来，形成健康的体系。 迫水拿初中砍第一刀，因为初中是比较无关紧要的一部分，还有立海大这个矛头，容易改变。 于是记者尾藤便带着任务来到立海大附中，向部长幸村做一个专访。 虽然对青少年的采访，井上比她经验更丰富，但迫水桑似乎不大喜欢井上的行文风格——“小家子气没有格局”，所以主管便换了人。 幸村本想让真田接受采访了事，但尾藤不同意，非要见他。 什么情况？幸村有点疑惑。网球协会不是一向对立海爱答不理吗？他们的记者宁愿去采访没进全国大赛的青学。虽说手冢确实很有吸引力。 真田把尾藤带到体育馆的会议室，幸村已经等在那了。 “这位就是幸村君了吧。” 幸村颔首致意，“尾藤桑。” “本人比我想得更温和一些呢。”尾藤与他寒暄了几句，进入正题。 “幸村君当时加入网球部有什么想法吗？我听说幸村君一年级时就成为了网球部部长，请问这中间有什么缘由呢？是自己争取的还是前辈的推荐？” 幸村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记者会问这些。 “实际上我当时只想参加社团，最好部长能给我一些自由的时间，不用强制参与社团活动。”幸村斟酌着说，“是当时作为部长的前辈主动提起让我当部长的想法，希望我能带领网球部更强大起来吧。” “原来是这样，前辈很看好当时的幸村君啊。”尾藤恰到好处地加入自己的感叹。 “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就比他强了。”幸村微笑。 尾藤在小本子上速记，“那么幸村君是担负着前辈的期盼而成为部长的呢，有遇到过什么阻力或困难吗？” “嗯……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当时的三年级前辈们全力支持，所以无论是部内还是学生会都很配合。” “哦——还是很顺利地交接了。”尾藤继续发问，“我想请问一下幸村君，有没有什么管理社团的心得或者要点？立海大附中的比赛成绩实在是太漂亮了，幸村君平时是不是非常重视正选的实力提升呢？” “心得吗……”幸村想得有点久，他主要在思考记者这些问题有什么目的，真的只是单纯的采访来满足大众对立海的好奇心吗？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幸村决定简要地如实说。 “其实在有部长的职责后，我的想法是社团要有良好的氛围，每一名部员都积极地参与训练。因为社团说到底是大家一起探讨网球、共同进步的地方。如果没能做到这一点，那加入这个社团就是没有意义，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尾藤笔尖顿了顿，还是先把话记下来，稍后再为它润色。 “因为正选的积极性和自我调节能力都比较好，而且就我个人的想法，实力越强的人越有一套自己的模式，我不需要也没必要过多干涉。所以我平时的话，更多的会为其他部员嗯…操心一点。因为经常赢球的人不太会出问题，但是经常输的人，可能心态上会有些消极，需要外部的帮助进行调节吧。” “原来幸村君会关注这些，是因为自己也是网球运动员吗？” “是的，对于经历过或者可能要经历的事情，会比较感同身受。”幸村觉得这次的记者很有水平，谈话挺舒服的。 “我自己的话肯定比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专业教练。所以不管谁遇到困难或者瓶颈，都是我们一起探索和尝试解决。” “看起来效果不错？”尾藤边写边应。 “是，挺不错的。”幸村笑了笑。 访谈的氛围一直很融洽。 “那么幸村君觉得就自己的经验而言，赢得诸多比赛优胜的最大因素是什么呢？”尾藤又抛出一个有深度的问题，“特别是幸村君已经三年级，会为退部后的来年做出一些安排吗？” 幸村双手抵着交叠的膝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单就赢比赛来说，最关键的当然是有更多有才能的部员。立海没有专业的教练，所以做不到这么短时间把新人菜鸟锻炼得很厉害。” “那么幸村君觉得怎样的做法能为网球部吸纳那些有才能的网球选手呢？”尾藤循序渐进。 “首先是要有良好的社团氛围吧。”幸村说道，“大家都积极上进，致力于提高自己的实力，认真努力地训练。还应该有合理的、分层级的训练内容，对应不同水平的部员。否则太拖实力比较强的人的后腿。” “还有一点我感觉比较重要的就是不去过多干涉部员的事情。额就单打来说，强大的选手，或是变得强大的选手，都有一定的独立性，有些事情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也有想法。不一定喜欢别人指手画脚。” “是这样啊。”尾藤的笔一直没停过。 最后她还问了幸村一些个人的问题，比如平时用什么牌子的球拍，喜欢吃什么之类的。 等采访结束，幸村送尾藤到校门口。 尾藤思虑再三，决定透露给幸村一些内部消息。 “最近一直在联络美国的网球协会，以加强交流的名义举办两国青少年友谊赛。”她朝幸村示意，“可能年龄会限制在u15，幸村君可以提早做些准备。” 她隐隐觉得，这位新的老大，似乎在下很大的一盘棋。 62、第 62 章 这场采访稿经过丰富的润色后先提交到了迫水的办公室。 正巧副部长迫田也在，两人依次翻看了初稿后，迫水浅笑，“你怎么看？” 同为空降但是平调过来的副部长也是个人精，笑眯眯地说：“全国二连霸是有缘由的呀。” “这个孩子如果打得出来的话，一定能成为网球明星吧。”迫水评价。 “明星？” “明星。”最通俗的那个意思，受欢迎。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思想，他差不多都吃得开。 “所以说这样的人趁现在结个善缘不好吗？”迫水想到之前宣传口对立海大隐隐的针对，摇了摇头。 网球是一项商业化非常成熟的体育项目，一个网球明星在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说商业方面，在网球事业的宣传、普及特别是对青少年的号召力也是无法替代的。远有全球巨星费德勒，近有日本一哥锦织，幸村现在在神奈川的名气也是非常之高，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去年的u12大赛选手去立海大附中呢。 迫水想到了东京具有同等地位的手冢，问：“听说手冢有伤病？就是那个东京的手冢。” “是。”副部长了解一点内情，“像您说的，青学没有利用好手冢。” “也是吸取教训了，今年马上就用好越前。”迫水靠在高过头的椅背上，双手交叉，“手冢有点…有点冷。有些人未必喜欢这样的。越前倒是不错，个性十足，美国长大的嘛。”相信美国佬很吃这套。 “那您觉得……” “如果我是基金会那群人，这个年龄段我会重点压幸村。”情商高，有潜力，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国人，目前没有去国外归化的意向。 第一个慧眼识手冢的是德国的女网球运动员，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手冢跟国外的联系是有的，性格也没那么圆滑。 而越前就是在美国出生，他以后是美国还是日本国籍都两说，更不在考虑之内。 基金会还是有眼力的，现在已经压了一个宝，明年还会再压。人才不嫌多，当年岛田的事情给了很多人教训和反思。 “但是我们网球协会，但凡是有潜力的都不能耽搁。” 迫水再看了看桌上的稿子，瞄向迫田，“初中的赛制赛规再改一改。在日美友谊赛后发布。” “好的，我先定稿。” “辛苦了。” 这个时候幸村正在和正选们复盘冰帝和青学的都大赛决赛视频。资料来源于迹部。 总分是冰帝以[3-2]险胜—— 双打二：冰帝宍户&凤[6-4]青学桃城&海堂 双打一：青学大石&菊丸[7-6(4)]冰帝忍足&向日 单打三：冰帝日吉[1-6]青学越前 单打二：芥川[6-3]乾 单打一：迹部[6-4]不二 有时候就差一个高手，威胁程度就下降一个档次。 与切原同样同样，迹部预想的次任部长日吉也没逼出越前的百分百水平。 “手冢不在啊。”柳专心记笔记。 “失去手冢的青学连冰帝都不如了。”真田不知是不是感慨。 真田这话可真是，一下嘲讽了两支队伍。 “关东大赛手冢一定会回来，”幸村顿了顿，“我也会出赛。” “绝杀！”丸井比手势。 “在遇到青学之前，其他的对手也要认真对待。”幸村说，瞟一眼真田。 迹部是真的大方，他给的不仅仅是这场对决，除了冰帝以外所有都大赛出线队伍的比赛视频，全都打包一起送了。 有这样的朋友无疑是种好运。他们应该算朋友吧？幸村不确定地想。 关东大赛的抽签仪式定在立海大附中，幸村没去。据说手冢宛如主角登场一样令所有人侧目，按切原的说法是完全抢了立海的风头。 幸村对此一笑了之，他不是个爱出风头的。而且那一天刚刚结束恢复性训练，壬生医生帮了他大忙，幸村一家总要请吃顿饭来表示感谢。 自此，幸村回到网球部进行训练。 三天后，关东大赛正式开始。卫冕冠军立海大附中第一种子队，东京都优胜冰帝第二种子队，准优胜青学需要打第一轮，然后便会遇到千叶县优胜六角中，第三轮琦玉县优胜绿山中学，在准决赛遇到冰帝，然后在决赛对战立海大。 “如果青学真的夺取了关东大赛优胜，他这个奖杯应该是很有分量的。”幸村说。 “他们不会赢！”切原不乐意了，“我们立海才是优胜！” “对，赤也说得对。”幸村笑着改口，接着扫向热身的青学正选们，“因为有我。” 越前抬起帽檐向上看，被桃城拉了过去，“专心拉伸啊越前。” “有人在盯我。” “谁？” “……”现在没感觉到。 今年对立海而言签运不错。第一轮轮空后，第二轮的对手银华中学弃权了，据说是全员得了流感都在发烧，还没痊愈。 “发烧？”幸村猛地一惊，还有这种在比赛以外被“团灭”的情况吗？ 柳也有些吃惊，赶紧去买了一摞口罩让大家戴上。 不管怎样，第一天立海没有打比赛。少打两场以逸待劳，光是体能上就比其他队伍有优势。 第二天起始便是八强赛了，立海大[3-0]获胜。因为要两天比完全部场次，因此四片场地全部决出胜者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准决赛。他们的对手是东京的队伍不动峰。 “常——胜——立海大，letsgo!letsgo!立海大！” 与立海熟练整齐的后援团相比，不动峰…不动峰根本没有后援团。不仅如此，连观赛的部员也无。 没有敌手，立海的学生们喊得更带劲儿了。气势好歹在这片球场盖过了隔壁冰帝人数夸张的应援队伍。 “真的吵啊。”全身黑色队服的神尾小声抱怨。 “确实啊，”石田在他身后戴上头巾，“不过看到橘前辈，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 “嗯！” 坐到教练长椅的橘没听到这些话，他转头看了看同样往教练椅走的幸村，心情复杂。从学生的角度来讲他们是平辈，都是三年级；但从以学生身份管理社团的角度，幸村是他的大前辈。 不动峰最初的氛围并不好，高年级欺负新生，监督不管不问也就算了，还很双标，对刺儿头屁都不敢放一个，对新生却极力打压。 转学来的橘哪里见过这“乌烟瘴气”的景象，他刚一入部就带着新生偷偷比赛，自己的实力当然远强于他们，一年级们都很服气。橘便顺势说： “那些高年级和监督存在的地方不是一个真正的网球部，我们一起退出，组建属于自己的网球部吧。” 对于明明实力比菜鸡前辈强却受尽欺凌的一年生们来说，这句话无异于黑暗中的光明大门。 “什么退部？想得美！”神尾被一巴掌扇歪了脸，不住后退。 “神尾！你没事吧？” “说了一年级就老老实实捡球，别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另一个人奚落。 “为高年级服务是你们的荣幸！” “老实呆着！” “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退部申请乖乖拿过来！”几个高年级压迫地上前，抢夺一年级手里的退部申请，他们当然不想被夺走申请书，两方便撕扯起来，急了眼便升级为殴打。 “住手。”是个成年人的声音，部员们动作一缓，见监督慢慢悠悠地叼着烟走来。 “监督。”虽然橘入部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此时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希冀。 作为学生最希望得到的，也是最有力的支持，就是老师。 监督抽走橘手中的唯一完好的退部申请，利落地撕成碎片，“一年级滚去捡球。” 他手指夹住烟头，脚尖碾了碾脏成泥地的网球场上的白色纸片，“橘，你也是个刚入部的新人，跟着一年级一起捡球去吧。” “这就是网球部的规矩，破坏规矩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高年级教训你们也是为你们好，锻炼你们的抗压能力，虽说你们再锻炼也就是个废物，就算给了机会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成绩嘛哈哈哈哈。” 橘不是一个惯于沉稳冷静的人，他能和气讲道理地退部已经是收敛了所有的脾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心想着，伸手揪住监督的衣领，对方甚至比他矮了几公分。 “嘭”一声闷响，监督被懵圈地打倒在地，眼前直冒黑星。 “你这家伙干什么？” “走开！” “饶不了你们！” “橘前辈！” 场面变得一片混乱，终于被风纪委员发现了。 让橘唯一觉得幸运的是，学生会支持他，而学校还讲理。最终的结果是监督和高年级被劝退，橘带着一年级成立新的网球部，两边都没有惩罚，试图息事宁人。学生，还是社团内部打架对于学校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 而得知这件事的网球协会因为抵制暴力的立场，罚了不动峰男子网球部禁赛一年以示警戒。 总归打架双方都是你们网球部，罚得没一点错。 从此，橘带着大家都像获得了新生一样蒸蒸日上。网球场在第二天就被洗刷干净，露出四通八达的裂痕。 这个时候，橘的辛劳才刚刚开始。场地、器材、吃喝用具，以及最重要的训练表。他没有参考，只能凭自己并不丰富的经验阅历跟大家一块儿摸索着解决，为每一个人排忧解难。 同橘一起转学来的橘杏也一直全力支持哥哥的决定，做网球部的后勤工作。一群大男生，运动过后浑身臭汗，擦汗毛巾用几天也不记得洗，有时还丢三落四，橘杏没有任何的怨言。 他们的八人团体在橘的带领下相互扶持，在或不懈或惊奇的目光中一路走来。 这就是今年的黑马不动峰，一年的浴火重生后来到广阔的网球公园。 因为自己吃过的苦，橘看最新一期月刊上对幸村的专访时，多有感慨，也解开了心里的困惑。 也许他们八人就是幸村所说最理想的状态吧？沉浸在网球世界的交流里，共同努力奋斗、进步着。 他是对的。 他做对了。 这场对立海的比赛没有多少获胜的余地，橘在单打三上场，输给了真田。自此[3-0]完败退场。 结束了。 橘想着，走到立海这边的教练座椅，“…幸村君。” 幸村早已发现橘的动作，放下手里的白板与他对视，“橘桑，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幸村君。”橘看了看全都偷偷往这边瞄的双方正选，脸微微发红。 幸村见状回头，“真田，你先带大家去放松吧。” “好。” 直到两人坐在只有依稀几人路过的道旁长椅，橘才慢慢褪去不自在的感觉。 “其实我们不动峰也没有教练老师。”橘说。 “嗯。”幸村发现了。不动峰就像个费尽心思拉人才补满成立社团要求人数的“新生儿”。 这么短的时间，不动峰就走到了关东大赛准优胜，面前的部长是有本事的。 “幸村君也是三年级，全国大赛后就要退部了是吗？” “嗯，是这么想的。”幸村点头。 “所以，我想请教一下，幸村君会在最后这段时间里怎么安排呢？”橘双手不住地交握，又松开。在不动峰部员们面前的泰然自若仿佛暂时消失。 幸村看一眼橘，了然，他想了想说：“明年的网球部就跟我没有关系了，部里面发生什么我也管不了。”这是态度。 “现在能做的就是维持好的氛围，选择一个可靠的次任部长，告诉他我的期许。”幸村又过了一遍想法，“大概就这样吧。” “是吗……”橘沉思，“次任部长的话，该怎么选择？” “有实力，有想法。”幸村顿了顿，“最重要的是，要有责任感。” 橘与幸村对视，他眼中的身影挺直了脊背。 无法言说那种感觉，他本以为幸村是最纯的“实力至上”主义者，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与他经历了入部波折后，一年来的感受完全契合，就像音波产生共鸣一样使内心震荡。 没错，是责任。 部长要明白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他想要的是一个怎样的网球部，他想对部员们造成怎样的影响。只有想到了这些，理解了这些，他才能真正担负起“部长的责任”。网球部才能在一个没有老师插手（帮助）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好”。 “谢谢，幸村君。” 63、第 63 章 在橘暗含着钦佩的目光里，幸村挥手告别，不出意料地在另一个半决赛场地看到自己的队伍。 说实话土黄色这么“低调内敛”的队服在人群中还是蛮显眼的。 这时冰帝和青学的比赛已经达到白热化状态。两组双打都以冰帝胜利告终，单打三的越前龙马正稳健压制日吉。比分是一边倒的。 在这种绝对逆境里，越前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也可能他对网球部的归属感还没那么强烈。比起对队伍大比分劣势的担忧，或许他自己获胜的欲望更强烈一点吧。 天色慢慢阴沉下来，正如冰帝取胜的前景渐渐变得不那么明朗。 单打二是擅长网前的芥川对决擅长底线反击的不二。不二明显要比芥川紧张，开局出现了比较多的失误，而芥川善于把握机会。 “赢的会是冰帝吗？”真田合！拢手掌。 “冰帝对不二有一定的分析，而且，”幸村看一眼属于冰帝的观赛席，“既然有信心让芥川对上不二，应该是经过一些针对性练习的。” 芥川是一个不容易多想的人，所以他在比赛的时候往往也更专注。也许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选择了他来应对战术灵活的不二。 青学的应援完全淹没在冰帝的呼声里，他们习惯了焦急，也习惯把希望寄托在正选们的身上。 某种意义上不二是名很有灵性的选手，他对网球的见解和思考是属于他的利器，在奈何不了芥川上网频率的时候，他选择切削控制旋转来增加芥川对球的处理难度和失误率。 只要能稍微抑制，那么这场比赛仍是他的优势，底线为王是当下网球的主流观念。 而芥川频繁上网后撤对他的体能是不小的消耗。在速度慢慢下降后，不二逆转可以预见。 最后青学的不二以[7-5]获胜，把青学最终逆转的希望交给了部长手冢。 “我等这一场已经很久了。”迹部起身，伴着比之前更加浩大的应援声，走红毯般来到了球场之中。 “胜者是冰帝！胜者是迹部！” “输家是青学！败者是手冢！” 迹部举起左手，一个响指，后援立即噤声，默契程度仿佛排练了无数遍。 “赢的是我。”迹部理所当然地宣告。 真田满心想吐槽，“这家伙还是这么…有排场。” “不是很好嘛。”幸村真心笑道。 敌人的绝对主场下，手冢看起来依旧镇定。今年的青学强了许多，所以这还是他关东大赛第一次上场定乾坤。 “请多指教，迹部。” “啊——啊，那就开始吧。” 手冢和迹部本就代表着这个年龄段高手的水平，他们之间的对决也更加激烈好看。 “手冢的状态不错。”真田认真道，“幸村，你觉得谁会赢？” 幸村环臂，他暂时看不出哪一方必赢的局面。不过真田肯定很想手冢赢的。 通常对于和自己水平不相上下的人，迹部的要义在于一个“拖”字，相持久了，体力下降，肌肉也变得酸胀，就算技术很强也会出现令人无奈的弱点甚至失误，那时便是迹部的机会。 迹部会去争取每一个球，这让他显得格外难缠。 手冢速战速决的想法必定不能如愿了。 七局结束，谁都没能破发。 “交换场地。” 迹部和手冢在裁判席下交错而行，迹部的脚步停顿，“暗伤还没完全恢复吧，手冢。激烈的比赛还是让它影响到你了，所以这场对决，我拿下了。” 迹部没有压低声音，因此除了手冢轻蹙眉的反应和裁判隐晦的一眼外，离得最近的青学和冰帝部员们听到后反应不一。 “部长有伤？” “可恶！冰帝的家伙怎么可以趁火打劫。” 冰帝的学生可不惯着这种话，当即反驳，“怎么了，比赛就是比赛。你要是受过伤太脆弱，就别上场呗。” “就是就是，还是我们逼着你们带伤比赛不成？” 被怼得无话可说，青学的部员们只好把目光收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目光频频看向三年级生。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副部长大石终究站了出来，说出压抑了两年的属于手冢的委屈。 手冢成名已久，他刚入部时，高年级部员们就听说过他的名头，有嗤之以鼻的，也有想压一压这个新生风头的。 手冢性格寡言低调，无论前辈们怎么说他都不会去争辩。 但是到了网球练习赛的时候，他还不太会“不动声色地放水”这项技能，为了给前辈面子让他们不输得太难看，他想到了用右手比赛。 没想到还是赢了。 高年级当然知道手冢是左利手，输球的恼火中他下意识认为手冢用右手跟他打是在羞辱他，便顺手抄起网球拍打向手冢，正好打到左肩。 这件事被龙崎教练和当时的部长大和冷处理了，两人出面好声劝说下，手冢留在了网球部。也没人再对他动过手。 受伤的地方当时也做过紧急处理，后来大家就一直没怎么关注，手冢自己也缺乏意识，伤势就像有了裂痕的瓷杯，一直用着但不去修补。 这两年除了手冢，没人知道他的状况如何。手冢为了和网球部的大家统一步调，也一直没有请假做完全的康复。二年级时肩负地区比赛出线的希望是如此，三年级担负部长的责任时更不再提，就算有人劝也很难让他下定决心。 到都大赛前终于下了决定，一两个月又怎么来得及呢？幸村从康复出院到能上场打打比赛就用了将近半年时间。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是手冢自己的考量与决意。此时的他依旧站在比赛场上，坚若磐石。 迹部的话能激起部员的情绪，但是动摇不了他。既然他上场了，就要以赢下比赛为目标！ 优秀的选手往往强大得“千篇一律”。持久战，他不是不能打！关键在于如何运用它。 等到抢七的时候，绿红相间的球场上浸润了雨滴，变得暗沉而有点湿滑。 还是不密的小雨，仿佛一场前兆。观众们还坐着不舍得离开，进入白热化的选手更不会有就此停下的念头。 如果扯开手冢的左肩，便可看到他发红的肩头。手冢一贯会忍，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而越是这样坚持下去，作为敌人的迹部对手冢产生了更多的钦佩和认可。 名不虚传，手冢。迹部暗道。到现在为止，他能找到的机会仍不多。也就是说，胜利的天平还未向他完全倾斜。 如今的这场对局，与一年前对立海大的柳那场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如手冢表面冷情实则很懂人情往来，他直纯的外表下思考战术对策也不死板。 一个网前小球落地，手冢以三分的微弱优势夺得胜利。 迹部的喉结耸动，仿佛在吞下失败的苦果。他站直了身，上前与手冢握手。 观众长久不息的掌声里，他恢复了往日的高傲，“不愧是你，手冢。不过，下次还是完全恢复再来跟我比赛吧。到时候我一定会赢了你” “嗯。”手冢微微一笑，说不清是赢了比赛实在高兴，还是对迹部惺惺相惜的认可。 “精彩的比赛。” 迹部大笑几声，“对！很精彩。” 一直旁观的幸村终止了思考，他抬头，没看到天空，又顺着伞柄看去，是一直没说话的柳生。 柳生朝他点点头，欲盖弥彰一样地解释只给幸村打伞的原因，“刚出院不久，别淋雨受凉了。” “谢谢。”幸村笑眯眯地说，只觉得阴沉沉的天也没那么令人发闷了。 掌声许久才停，但是人群散得很快。因为天好像也在等这场胜负决出，结束后就心满意足地立即倒了盆大雨。 哗哗哗…… 网球公园的室内场馆，决赛选手和不愿离去的观众各自零散成堆，等待着赛事方决定。 二楼的会议室，赛事组组长被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和组员们开会讨论。 “就没有一个应急方案吗？谁做的赛事规划？” “现在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先想想该怎么办吧！偏偏是决赛……” “要不推迟一天？” “天气预报明天也是大雨。” “那怎么办！你说。” “不如…等下个周末吧，是晴天。手冢君受伤状态不好，正好让他恢复一下。” “对啊，这样决赛打起来也更加精彩嘛。” 组长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正要下决定，手机响了。 “喂，请问你是——”组长脸色一边，连忙站起来，“迫田副部长，您好！” “下了很大的雨啊。”迫田的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对面是转斜的办公椅和露出来的西装臂膀。 “你们举办的初中团体赛关东预选赛进行到哪一步了？” “是，准决赛已经完成，只剩决赛了。” “有应对措施吗？” “是，我们决定下个周末重新进行决赛。” “……”迫田和迫水一时无言，被蠢到了。 迫田回过神，问：“这是你们计划好的紧急方案吗？” “这…”组长犹豫，听对面的口气怕是不满意，那么说是临时商讨的结论要比计划的预案好点。他不背锅。 “不是，是我们小组讨论的办法。” “那么你是同意了吗？村上组长。” 村上矢口否认，“没有没有，还在讨论阶段，副部长。” “那么你认为这个方案可行吗？” 村上噎住，吞吞吐吐地回答：“这个…因为天气预报后几天都有雨，未免比赛再和大雨碰上，而且学生们都需要上课…” 想到什么，村上立即扭转口吻，“不过我认为将预选赛拖延这么久实在不可行，因此还在商讨有什么其它的方法。” 迫水扭头看了眼手机，轻笑着摇了摇头。 迫田回复电话，“不提那些赛事举办的成本、氛围等因素。我只提一点，所有地区比赛完成后，我们就要遴选全国优秀的初中选手进行集训，在全国大赛之前举行一场日美友谊赛。关东决赛的推迟只会让集训时间变得更加紧迫，到时候如果没能赢下比赛，关东大赛赛事组应如何自处？” 村上拿出手帕擦汗，只觉得潮湿的空气更加稀薄了，“是、是，我们绝对不会拖延下去。” “下雨的话，在室内网球场比就行了。我不管你是去协调中心球馆，还是借某个俱乐部的，今天就要把比赛办好。这是赛事组的能力体现。”迫田言下之意：办不好，说明赛事组没有能力，那你这个组长就要首当其冲，跟晋升说拜拜了。 “是！” 等挂了电话，迫田看向迫水，“您心里有人选了吗？” 迫水反问：“你觉得应该选手冢吗？” “这…是应该的。”迫田稍一犹豫便给出答案。 “我觉得不用。”迫水笑笑，“受了伤就该积极治疗，别临到头追悔莫及。全国的好苗子那么多，没必要推着一个伤患顶上去。” “是这个道理。” “让他做助教好了。”迫水话头一转，“有现成的医疗资源给他，而且做助教也是一种学习。” “说到这个，主教练的人选呢？” “放心，我心里有数。”迫水打开通讯录，找他昔日国外进修时对面床铺的后辈。那个陨落到深渊的“明日之星”。 64、第 64 章 一楼大厅此时和菜市场差不多，到处是外来的人踩出的脏兮兮的水渍。 立海大一群人和青学离得不远。两方虽说没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却不自觉地相互敌视。 丸井找来了凳子，“幸村部长，坐这儿。” 幸村见只有一张凳子，笑了笑，没有辜负丸井的好意。正想说点什么，青学的，看上去不是正选的部员开口。 “立海大的部长这么娇弱吗？站都站不了多久。”立海一群人像众星拱月一样围着坐着的幸村，让他看不过眼。不知是轻蔑还是嫉妒。 立海部员们一致朝声音来源扫去。 “荒井，你别这样……”青学的人被看得不自在了。 “我们照顾部长管你们青学什么事？”丸井轻嗤，顺手拉住暴脾气的切原。 仁王挑逗，“总比无视自己的部长好点，手冢君好像是受伤的呢。” 手冢的伤现在是青学的雷点，就算是不想争吵的部员，听到这话也免不了激起内心的反感。虽然不会反驳，却也不再阻拦挑衅的伙伴。 “那又怎么样！”荒井声音高了几度，“就算是受伤，也能轻轻松松赢了你们部长，他都不知道弱成什么样了吧，不管练习赛还是正式比赛都在逃避上场呢。” 本就竖起耳朵看热闹，大厅里因为荒井的话瞬间静了几分，大家的目光逡巡在幸村和手冢之间，主要针对幸村。 “就算我再如何，解决你也是轻轻松松的。”幸村面不改色地针对荒井，他变得锋利的目光让荒井下意识不敢面对，也没了反驳的心气。 “所以赛前的挑衅就免了吧。”幸村勾唇，从包里拿出战术白板和笔记本，摊在腿上低头比划。众人这才发觉自己误解了，人家不但是选手，还是教练，要分析写字坐着肯定比站着方便啊。 倒是青学的怎么这么小心眼呢，赛前挑衅还碰了钉子。 荒木脸色发黑，因为风向不在他这边只能小声嘀咕，“神气什么呢，到时候…” “荒木！够了！”大石终于忍不了了，越过龙崎和手冢呵斥部员。 争执告一段落，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官方消息。大厅里的议论越来越嘈杂。 “到底比不比了？” “今天怕是比不了了，雨就没有停的意思。” “那怎么办？” “手冢君刚经过半决赛状态很差呢，说不定会让他休息几天。” “这…不大公平吧？” “所以是老天给青学的照顾啊。” “不会真的过几天才决赛吧？啧啧。” “这有什么，状态好比赛才好看嘛。” “也是。” “延期的可能性很大。”柳低声说。如果真的这样，他们的优势就被硬生生抹除了。 “没关系。”幸村无所谓的语气让大家内心稍安。 又过了漫长的半小时，赛事组人员从二楼下来。 官方最终宣布——将第二球馆作为关东大赛决赛场地，下午五点决赛正式开始。 距网球公园二十分钟车程的第二球馆能够容纳约八千名观众，是日本全国网球选手权大赛等多个全国级、国际赛事的准决赛场地，也是初中全国赛事的决赛地点。这次协调给初中地区级比赛，赛事组组长村上花了很大的力气。 村上作为老资历原本不想欠球馆管理办公室那些家伙的人情，所以宁愿推迟也不愿意打个电话借场地。只是这次上级的上级给的压力太大，他才让自己的傲慢妥协。 为了不再发生意外，顺便表现组织工作的妥帖，他还调用了官方的车辆，来回几趟将滞留的比赛选手、观众们接送到那里。 五点，合金棚顶将雨水隔绝在外，一排排大功率探照灯让整个场馆亮如白昼。 嘟—— “全国中学生男子团体赛关东预选赛决赛，开始！” 留下的观众都很热情地鼓掌，驱散了连绵大雨带来的冷意。 幸村和龙崎向裁判提交过出赛顺序表。大屏幕上亮出双打二的选手。 立海大附中丸井&杰克vs青学桃城&海堂。 不管青学把他们的黄金双打放在哪一个位置，幸村都有应对的策略。他觉得如今的青学很可能在全国大赛再遇上，因此很有必要留个底。丸井、杰克没碰上黄金双打是最好的。 “可以更注重阵型跟配合，个人技术的发挥少一些。”幸村提示。 技术容易针对，而阵型配合是多练多实战进步才大。 “是。”丸井和杰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幸村这么慎重，他的话他们向来无条件听从。 “双方上前！” 丸井和对面的桃城握手，感觉这个刺猬头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质。他们可是全国卫冕冠军，一点都不带怕的。 “听说你们是优胜立海大的第一双打。”桃城跃跃欲试地说，“如果赢了你们，我们是不是成为全国第一双打了。” “谁要跟你做全国第一双打。”一旁的海棠无比嫌弃。 桃城反口道：“你以为我想跟你组合啊！蝮蛇。” “你说什么！” 眼看对面像要打起来的架势，丸井撇嘴。得，话都让对面说了。 “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啊，杰克。” “嗯！”杰克也有些不爽。 狠话要配得上实力分量才重。进入战斗状态的丸井组直接破发开局。 桃城与海棠的技术说不上高，桃城中场前场的反手反击力量不错但不太稳定，有一定的高压技术；海堂擅长后场上旋，似乎是个底线防守类型，尤其一手丝滑outside-in是不错的亮点。 仅此而已，out-in擅长底线技术的杰克也会，当场回敬似乎震惊了青学的年轻部员。 但凡水平高的双打球员都应该会out-in技术，以有效处理弹到底线外的球，控制它从对手的界外刁钻压线或落在双打边界内的那个小角落，让对手难以回击达到得分的目的。这也是out-in的名称来源。 所以杰克不懂青学观赛席在震惊什么。这是双打选手必需会的技术！ 但不是初中双打选手必会的，所以观众们看到这精彩连连的技术展示，都纷纷给力地鼓掌。 “没事的海堂！”桃城最了解他这“宿敌”的情绪变化，安慰道，“等我给你赢回这一分。” 这话还不如不说，海堂腹诽，口是心非地凶道：“不用你来！” 丸井可不管青学那么多，不是双网前的对手他压根不会忌惮，轻松削了对面一个[6-0]，为自己出一口气。 双方无论技术还是配合默契度都不在一个层级啊。龙崎教练心叹。双打实在是青学的软肋。 “没关系，轮到我们上喽。”菊丸和大石安慰两名后辈，提拍入场。 另一边，仁王和柳生也站在幸村面前。 “既然练出了双网前，赢下对面应该很轻松吧？”幸村仿佛在说中午去哪吃个饭。 “当然。”仁王勾起唇角。 柳生抬了抬眼镜。 “这样的话。”幸村站起身脱下外套，拿出球拍，“我要去热身了。” 不知道最终出赛表的仁王和柳生都是一愣。 “幸村，你在单打三？” “绝对要赢。”幸村抠住拍颈，侧头凝视两人。这是勉励，更含了一层逼迫的压力。 你们不赢，我在单打三结束一切的算盘就空了。 仁王和柳生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凝重。 “是！” 见到教练席的幸村拿拍离场，不远处龙崎教练尤其一惊。 她背后的青学部员正嚷嚷“那个立海大的部长竟然在单打三”、“不会是真的实力下降很多吧”之类的话，龙崎不会小视这个带出两年全国优胜的人。 真没有想到安排在单打三的会是幸村，那么青学的获胜率真的微乎其微了。 手冢，能打败幸村吗？ 嘟—— 在过道热身的幸村听见裁判吹哨，紧接着球馆安静。 开始了。 幸村下蹲拉伸腿筋。 青学的单打太强，不，是太有威胁。真田不能稳赢手冢甚至不二，柳也是，甚至现在的他，也不能稳赢越前。 站在龙崎的立场他用脚都能想到刚经历过和迹部大战的手冢状态低迷，不适合对上他。那么安排在单打一的只有技术全面、状态高昂的越前了。单打三则是手冢镇场保险。 以越前极强的跑动能力和临场技战术水平，幸村觉得自己有概率翻车。 关东大赛优胜是立海大维持了十五年的“奇迹”，也是全国大赛的前哨站。万一输了，他内心如何强大也无法在一个月内以平和的心态再面对全国赛的青学。全国优胜丢失的危险性更高。 所以要稳稳地赢，必须不择手段地赢！ 比赛场上，黄金双打开局就被摆了一道。因为之前友谊赛上仁王和柳生放水，而青学又是根据那场比赛分析的，导致菊丸和大石对这对立海“神秘组合”的实力错估，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劣势。 菊丸和大石跟丸井、杰克一样是典型的前后配组合，也就是说菊丸网前技术强，大石底线强。那么同样，他们也无法形成“双网前”这一进攻性最强、下分率最高的阵型。仁王组合可以。这是大石再怎么会高吊球也弥补不了的。 但不愧是配合三年的组合，他们很快有了对策，在双网前跑动形成过程中调球到底线，及时打断。 柳生的前后场跑动显得格外辛苦。他一边推因汗湿频频往下掉的眼镜一边暗自忖思该买个运动眼睛了，顺便看向比分大屏幕。 [3-1] “可以了吗？仁王君。” 仁王在网前站直身，意味深长地冲菊丸笑，本不是什么好人相的模样令菊丸顿感不妙。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菊丸小声嘀咕。 “集中，英二。”大石拍拍他的肩，“说不定他们在虚张声势。” 那可真冤枉自诩绅士的柳生了。 下一局他们才明白哑谜的谜底是什么——菊丸被看穿了。 他的回球总是被仁王预测到，甚至对仁王网前截击的防守意图也会被看穿——仁王能打出与他预想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局终，立海大附属[4-1]。” “怎么回事？”青学的部员有点着急。这四分似乎被对面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英二被看穿了。”手冢只能这么解释。他深深地看仁王一眼。 幸村之外，没想到立海大有另一个天赋异禀的“欺诈师”。 谁都不会想到这个人只有三年球龄。 还是一年级的夏末。 “等下。”仁王按了比赛视频暂停键，问身边的幸村，“你刚刚这一步是怎么做到的？在他发球击球前就能往他正确的球路迎上去。” “这个嘛。”说来复杂，幸村慢慢解释，“第一是经验，对面打t点失误率比较高，而边角球更稳定，在局点人一般会发到自己更有信心的地方；第二看动作，分为普遍的技术动作和选手自己的习惯，球抛得高表明他会打高速度发球，从拍面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会带什么旋转。” 实战中预判球路没有幸村说的这般轻松，因为这一段话要做的观察和判断需要在对手击球前零点几秒内完成，几乎要形成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才行。 仁王乐在其中，并会在预判成功后产生愉悦与极大的成就感。自然的，他慢慢掌握了这项技能。 青学在研究他们，仁王也在分析青学，那个外向的，情绪容易波动的网前选手，是比较容易看穿的人。这几局就是仁王在观察、确认之前分析的结论。 总而言之，在菊丸的个人习惯已经被仁王掌握的时候，被看穿是最直接的后果。 习惯是无法因主观思想而轻易改变的。因此，可以说菊丸完全被仁王玩弄股掌了。在初中的“低端局”里，准确预判相当于降维打击。 “可恶！”因为自己负责的网前导致频频失分，菊丸自责又焦急，幸好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有大石及时地劝慰和鼓励他。 与仁王主导组合不同，黄金双打由底线的大石主导。在这种情况下，英二不再适合与仁王硬碰硬，那么只有身处底线的他多出力了！ 在这时，平日里一向低调，在立海一干正选中比杰克存在感还少的柳生便凸显出他的作用与实力。 仁王能安心把背后交给他自己浪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人有着把诸事做好、安排妥当的准则，不喜欢给对面一点缝隙钻。 当仁王与他组合的时候，部员和同学们有些不解。一个染发赶潮流的痞相学生，跟一个成绩优异性格也好的优等生，怎么会凑在一起？ 很多人都觉得是仁王缠着他，把他软磨硬泡进了男网部，做了搭档。柳生自己清楚，是，也不是。 柳生骨子里可不是因为别人纠缠他就妥协的好好先生！ 柳生印象中最初和仁王的交集是在家教课，心中因为缝纫作业微感苦恼的他看到一个“白毛”学生灵活精巧的手艺。他想，只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才能做成这活，所以仁王绝非表面那般爱玩的坏学生。 第二次印象拔高是在僻静的地方吃午饭，听到有女生对仁王告白，被认真、耐心地拒绝了。 不是大家传言猜测的那样多情且花心。 第三次是他去书店买习题册，无意间瞥到仁王在书堆里一本一本地翻看挑选。 不是一眼看上去那样不喜欢学习。 柳生被仁王外在不良内在诚挚的矛盾感吸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非常好奇。 所以在仁王发出结交邀请时柳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俩实际上是“双向奔赴”。 仁王的初印象要比柳生早一点，某个周末姐姐陪他去练球，回来下雨了。两个人撑一把伞，亲姐嘲笑他打球的样子很蠢，仁王一生气，撑着伞自己跑回了家。 在客厅对窗外瓢泼的雨发了会儿呆，感到后悔的仁王拿伞准备出去找姐姐，发现已经有个眼镜男送她回来了，他还能听到门口的对话。 “真的十分感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彬彬有礼的声音。 这之后姐姐没埋怨仁王什么，也明白了不能在网球上嘲笑他。 第二次印象是挺久之后了。仁王正在学校角落喂猫，背后突然响起依旧彬彬有礼的声音。 “你在喂猫吗？” 这次才是他俩的正式初遇。 猫咪一个闪身钻进草丛，留下一地碎屑和僵硬了一瞬的人。 仁王拍拍手起身，转头看戴着风纪委员袖套的柳生，同学偶时常提起的优等生，还是极绅士周到，受女生青睐的优等生。 他突然不想说谎了。 “对啊。”仁王用手甩了甩辫尾，眉头微挑，“你要记我一笔吗？” 柳生的镜面在阳光下闪烁，于是推了推镜架，道：“按规定不可以在学校里喂猫，请下次别再犯了。你是第一次，我不会记录。” 明明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内里不是哦。仁王眼睛一转，与他作对般说：“很遗憾我不是第一次了，风纪委有我的记录。” “……”好笑又无奈的柳生依旧不露声色，“我只看到一次，那么即第一次。” 说完以免再被拆台，柳生转身就走，在仁王眼中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噗哩。”仁王嗤嗤发笑。 柳生没随意善心大发，只是他接近时听到仁王一边喂猫一边嘀咕—— “怎么孤孤单单一个人，你有伙伴吗？” “没有的话，会不会很寂寞啊。” “该不会是你长得丑，在别的猫眼里是怪物吧？” 那个时候，柳生潜意识里感觉到什么，稍微一想又抓不住思绪的尾巴。他突然觉得放纵这个人喂喂猫、说说话是可以做的事情。 一个看似严谨认真实则可以酌情违背规则，一个表面玩世不恭实则纯良。戴着假面的两人都发现了对方的真实，像磁石南北两级相互吸引。 那天后两人的交集加深了，选修课也仿佛随意陌生地坐在一起。 第一次邀约由仁王发出，两人去街头球场“比划比划”。 结局当然是仁王惨败。 柳生走到别过脸喝水的仁王身边，看他闹别扭。 “你是左利手吗。”他说。强调这个是因为仁王在学校完全没有体现这一点，他用右手写字、吃饭、喝水…不过—— 柳生想起来了，偷偷喂猫的时候用的左手。 那么到底是真的左利手还是只用左手打网球呢？ 仁王只是静静喝水。许久，他像是决定了什么，说：“我是左利手。” “这样的话，”柳生发现仁王手上微不可见的颤抖，“你打网球有优势了。” 仁王的嘴抿成一条线，最后笑了，操着古怪的腔调，“你是第三个这么说的人。” 但除此之外，左利手在生活中受到的不便远比网球场的优势多。几乎所有的设计都方便习惯右手的人，开关设在右侧，门往右拉，书写也是从左往右。 这是左利手的痛处。 柳生不会没眼色地问仁王方不方便，仁王日常用右手说明了他的心态。 但是柳生会在跟他一起的时候先一步拉门、关灯，并肩也是走在右边，就算仁王可以用右手做这些事情。柳生为人的体贴之处就在于此。 维持好的性格很累，所以柳生乐于有仁王这一朋友，放松、且满足相互之间的探究欲。 与跟仁王玩cospy不同，从越来越频繁的约球到顺他的意加入网球部，柳生花了一段时间说服自己。 幸村的大名他知道，起初他不愿意是以为网球部是一个“斯巴达式”教育的地方。被仁王拉着到部里接触几次后，他发现认识有偏差。 幸村是比传闻中更可怕的人。他不是用严厉的训练来鞭策，而是设定一个目标，然后期望、帮助。你做到这一步，还有下一步等着你，永远达不到尽头，也就永远不可以懈怠。 柳生想想就觉得窒息。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入部。 大约是二年级的四月，那天仁王大概觉得实在不能拖了，部训结束后跟柳生一起看落日。 “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继续练单打。”仁王的话里探不明情绪。 “网球部里也有很多人可以选。”柳生说。 “只有你行。”仁王扭头看他，又出现了作功课时的认真表情。 “为什么？” 仁王站起来，网球拍握在左手，“在单打里，因为大家不经常遇到左利手，所以左手有优势。在双打，对对手是这样，对搭档也是。” 他左手作出截击的姿势，再换到右手。 “搭档也很难习惯跟配合，一个左撇子。”仁王垂手，只是看着网球场，“我觉得只有你可以。” 细致的观察，熨贴的配合，默契的思想。 柳生还能说什么呢？这是他唯一深交的、有趣的、特别的朋友，接受到如此的信赖与邀请。 无法拒绝。 “那么仁王君，”柳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起面对夕阳，“请多指教了。” 一起做搭档一年多，他越来越明白仁王迟早有单打的那一天。在这之前，他不会辜负这份信赖，作为一个左利手的右利手搭档。 然后，他们依旧会是朋友。 65、第 65 章 精准预测、左利手优势、双网前战术，种种加成下，青学的黄金双打以[1-6]惨败给立海大的仁王、柳生组合，倒是让观众们大开眼界了。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令人激动的消息。随着双打一结束，大屏幕上显示了单打三的比赛选手。 青春学园的手冢部长与立海大附中幸村部长之间的对决。 场馆里当即一阵欢呼，紧接着是呜呜囔囔的应援声催促选手上场。 “幸村精市。”不二念道。这个名字对青学来说太沉重了。纵然有生病住院的经历，余威仍在。 他是一个极擅长力克强敌的人。 手冢上场时一波声浪，幸村上场时又是一波，尤其幸村仰望看台微笑着招手示意，直接把声浪推向了高潮。 “哦！哦！哦！哦！” “幸村！幸村！” “加油手冢！” 两人在网前面对面，握手。 “最终还是上场了？”幸村平静地问。 手冢颔首，道：“你不是也上了吗？” 幸村笑笑，辩解，“那不一样。我是为了一锤定音，你只是为了一丝可能性。” 手冢微微摇头，“我们还是别这样讨论下去了。” 两人都知道，真正开始比赛时，就不可以想这些有的没的。所有的策略战术只为一个目标——自己的胜利！ 幸村收回手，终于从眼神流露出强势的锋芒。 “我赢定了，手冢。”说罢，他转身去后场。 手冢不由捏紧手中的球拍。他知道，幸村早就想好了针对他的办法。 “比赛开始，青学手冢发球！” 随着一声哨响，手冢抛起网球，抬左臂时仍感觉到一丝僵硬。距离结束半决赛才过去五个多小时，他连完整的肌肉放松都做不到。 球质不高，还被幸村预判到了，上前两步回斜线球后趁势上到中场，把手冢挡回的反手球反斜线抽击。 “噢噢噢噢！”掌声里，幸村先得一分。 趁他病，要他命。非常通俗易懂的道理，在理性的幸村身上得到贯彻。 就算是龙崎也得承认这次是幸村把青学拿捏了。他把自己换到单打三对上手冢百利无害。 首先虽然幸村因住院多月状态下降到甚至不及二年级时，体能退得很厉害，手冢的状态更糟。这样两个人都不会选择打拉锯战，因为都没把握得到收益。 其次手冢在刚结束的冰帝战中出了全力，幸村对他心里更有底。他有十足的把握得到这第十六连冠。 最后，幸村也想跟手冢来一场比赛。他不像真田那么苛刻非要武士决斗一样，职业赛场也少有能保持全盛状态的时候。能比就够了。 可能是手冢的热身不充分，他第一局的表现比较僵硬，被轻松破发。 第二局幸村发球。 “上旋？”兴致勃勃观赛的越前神情一滞，他还以为幸村会发出以前那种堪比职业的高速边角球呢。这种带漂亮弧度的上旋他想处理很轻松。 “感觉是不是幸村君也没完全恢复？”大石代众人发出疑问。 手冢也看在眼里，这是他破发扳回比分的机会，不会放过。 “一开始想保存体力吗？”柳猜测。 第二局手冢死死咬着比分，一定要破发。他始终觉得这样的发球不是幸村的底气所在。熬了好几个破发点，手冢用前后调动然后放短取得阶段性胜利。 太难了。手冢抿唇，很想去揉一揉不大舒服的左肩。这个强大的对手得把他的牙咬崩。 第三局，手冢接了两球后眼神一凝，敏锐地发现了幸村的谋算。 说出来很简单。幸村的球多带高速上旋，利用上旋回弹高的特点，提高手冢的击球点，从胯部位置抬到腰部甚至肩部。一则很难处理，其二增加手冢肩膀的阻力跟负担。 总之幸村绝不会让手冢舒舒服服地回球。 一球落定，手冢又来到被破发点。他看到大屏幕上“ad幸村”的字样，急而不躁地思考对策。 既然这样，就要打半截击了。 手冢的击球点回到偏下的位置。 场上无形地交锋，场下多数在看热闹，不是很懂里面的弯弯绕。能看懂两边每个击球是什么意图已经算内行人了。 东京的圣鲁道夫校队队员也在场，其中一人的拿手技术就是半截击。 青学的不二也知道这是他弟弟的得意技术，练了许久。如今被手冢不动声色地使用，除了感慨还有疑惑。 乾正在向部员们科普知识，“总而言之半截击需要精准判断落点，把握回弹球路，用恰当的时机击球才行，容错率很低容易失误。” 那么带出来一个问题，为什么手冢要这么做？ 结合场上的对局，柳最先给出答案：因为幸村的上旋太转太高，手冢无法或不想在正常最佳击球点击球，他只能打半截击。 这也是反过来试图压制对面的手段。只不过对幸村没什么效果。 第三局被手冢保住。两边下场休息。 龙崎给手冢递水，“如何，有把握吗？” 手冢摇摇头。他看出幸村体能不太行，真的很想打持久战，可是有心无力。 “目前还在幸村君掌控中。”手冢回答。 第四局手冢的失误率上升，幸村六球保发。 五六两局都被各自保住。 手冢看起来一直被压制，但总体没有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他的很多心神跟体力花在快速反应幸村的回球上，因为挥拍隐蔽性强的特点。 很被动，也只能这样保持。等幸村体能下降到一定水平，说不定机会就来了。 钓鱼手冢很有一手，他最不缺耐心。 只不过幸村能如手冢的意就怪了。 第七局，幸村突然申请换拍。 看着幸村不紧不慢地把新拍从袋里抽出，手冢心里微感不妙。 忘了，这也是幸村会用的战术。 球速提高，旋转增强。细微的差别带来的效果显著。提起万分警惕的手冢在幸村步步紧逼下，终于生出一丝后悔之情。 幸村穿越破发，手冢抬头看看大屏幕，心里止不住地叹息。 要是他没有这拖后腿的伤病就好了。自由、自如地发挥应有的水准，施展不同的战术。哪怕面对再强的敌人也有一战之力！ 如同围棋进入收官。如手冢的猜测，幸村发球局开始展现出惊人的攻击性，四球保发，其中两球ace。 [5-3] 第九局幸村依旧没让手冢拿得轻松，然后在第十局，在最后一球落地的一刻。随着手冢缓步放弃追球，幸村终于松了一口气。 [6-4]幸村胜。 这场比赛，如果手冢稍有疏漏就会输得很难看，再无机会。而幸村不处处压制就可能被找到时机翻盘。 轰鸣的掌声经久不息，为精彩的比赛，也为立海大附中的关东连霸新纪录诞生。 就算在网球界毫不起眼，做到它也太难太难了。 立海的部员以幸村为中心抱成一团，直到丸井大喊一声“我不能呼吸了”才赶忙散开，幸村还打趣地去探他鼻息。 “这都是因为前辈身高不够被埋在里面了。” “赤也！”丸井一个旋转提膝踢在切原屁股上。 青学的正选们等待手冢归来，为他递水擦汗。 “对不起。”手冢说罢，才接过水壶。 “不。”龙崎拍拍他的肩，说出大家的心声。 “你辛苦了。” 66、第 66 章 关东预选赛落下帷幕，意味着全国大赛全部队伍决出。 入夜的此刻，迫水在家里给岛田打第三通电话。 “小羽，你再考虑考虑。” 那头沉默了会儿，无奈道：“是迫水哥再考虑一下才对。像我这种垃圾，就算当友谊赛的教练也不合适。” 迫水拍腿，“tm就一初中生的一次性比赛谁搭理你啊！” “那也是网协邀请的。” 这家伙真是死脑筋。迫水只想指着他的鼻子骂，“真以为你重要到什么程度了，影响力很高吗？你求那些记者都不稀罕报道你的事情。” “网上的自媒体可不会这样。”闻着腥味的食人鱼什么都吃。 岛田不愿意，归根结底就是一件事：他有个黑点——打假球。 这事儿说小不小，商业、业余的假球也是假球，足够让那些希望网球事业更好的行内人厌恶。多影响网球行业的氛围啊！ 说大又不大，职业圈打假赛的也不少，尤其是排名靠后的，顶级球星也有！想搞新闻都轮不到岛田。 不过现在互联网自媒体就看流量，岛田要是去了，说不定第二天就有哪个国内犄角旮旯的小编起标题——惊！打假赛前职业选手竟成日美友谊赛主教练，网协此举为哪般？ “啧。”迫水冷了声，“你怕我不怕！我给你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来不来？” “……”岛田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他靠不入流的手段赚个盆满钵满退役，家里为他打职业欠的债还了，父母养老的房子也有了，现在爸妈过得舒坦。他被骂几句理所当然。 他只是不想连累迫水。 “我现在就你这个专业人士可支使的了。”迫水缓和语气，“友谊赛必须赢，赢了一切好说，输了全部完蛋，就算没有你也一样。来不来给我把关？” 岛田起身，不自觉咬嘴唇。 “我来！” 关东大赛后的第三天，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部和校方还没来得及消化胜利果实，网协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征召男网部正选全员参加针对日美友谊赛的短期集训，这次集训同时作为入选u17国家集训队的参考。 “去吗？”柳问。 “去。”幸村果断道，“全员都去。” 集训从本周末就开始了，持续两周，在最后的日曜日进行正式比赛。 土曜日上午八点半，和山监督开车送大家到达东京的集训地。 这里过于气派以至于大家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门口硕大的标牌写着“日本青少年国家集训中心”字样。 幸村对小道消息信了九分，单纯搞搞的友谊赛不会让网协这么慎重。 大门进去便是一栋高楼，上面贴着国旗。切原因为看不懂立牌上的英文还被大家嘲笑了一通。 陆续通过旋转门，再一一登记后，终于到达目标地点，四楼。 最吸睛的是正中上方一块超大屏幕，其次是一片完好如新的塑胶网球场。 人已到不少，零零散散的队服杵在四处。看到立海大浩浩荡荡的八人，慕了。 最晚来的反倒是东京几个学校。大家按学校或地区列队站齐后，两名中年人站到台上。还有拍照的人环绕他们按快门。 集训名单里关东地区的人数最多。有立海大8人。 青学的不二、越前、大石、菊丸； 冰帝的迹部、芥川、忍足、向日； 六角中的葵； 山吹的千石。 近畿地区只认识四天宝寺的白石和忍足，还带着小孩。 总共36人。 点完名迫水上前讲话。总体内容跟征召信上的大差不差，但是从他有条不紊、侃侃而谈的话里能看出这是个有能力的一把手。 “下面我来介绍一下集训的教练组成员。”迫水朝一边挥挥手，四人往讲台走来，看到末尾的手冢，不少人惊了。 “这是手冢？” “手冢是教练！不会吧？” “好的，请稍安勿躁。”迫水等大家安静，一一说明。 “集训主教练兼双打教练，前男子atp职业选手岛田羽实，现在是京都府小相野中学男网部教练。” “教练华村葵，美国运动训练专业博士，现在是神奈川县成城湘南中学男网部教练。” “教练龙崎堇，东京都青春学园男网部教练，曾指导过知名前职业选手越前南次郎，从事学校社团教练工作二十多年。” “以及助教手冢国光，因伤病修养无法参加此次集训，作为各教练的助理提供帮助。” 介绍完毕，迫水扫视一周，见少年们没什么异议，继续道：“最终出赛名单由三位教练推荐，主教练岛田确定。没有所谓的强或不强，只有赢！和不能赢。出赛名单是在这个原则上决定的。” “接下来由主教练岛田主持集训，以上。”迫水说完，转身给岛田一个眼神，忙去了。 岛田站在台中央，前方是一大片年轻稚嫩的面孔，个个骄傲自信的样子让他想起初见小相野那些少年的情景。他身材好，穿着西装人模狗样，倒羞于作出邋遢的样子了。 “我不废话。按照原定安排，36个人分abc三组，每个教练带一组12人。各自进行为期一周的训练计划。从中挑选半数，由三名教练共同进行第二周的综合训练指导，选出最终名单。” 这是迫水举办集训诸多考量中的一项。挑选的三名教练，一是前职业选手，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跟高层次眼界；二是体育科学博士，科学训练的专业知识丰富；三是经验丰富的社团教练，更贴近青少年思想，了解他们的水准。 在现代青少年的培养过程中，这三样缺一不可。因此在集训中分组再整合，是调研一下它们对青少年网球水平提升具有怎样的作用，给迫水的下一步提供一些现实有说服力的资料。 不提迫水噼里啪啦响的小算盘，在场的小选手们哗然。 这么激烈的吗？集训过一半就要淘汰一半人啊。 “那被淘汰的人呢？”不知是谁发问。 岛田就等着这句话呢，不耐烦地说：“卷铺盖回家，没有能力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们也看到门口的牌子了吧？这里是国家集训中心。” 十分不客气的话令台下安静了。无论气愤还是不服，都直勾勾瞪着岛田。 偏偏他的话有些道理。 “好了好了。”龙崎打圆场，“岛田君宣布各组名单吧，然后大家就可以去宿舍安顿了。” 吸引少年人大半仇恨是一码事，大家挺想被分到他一组的。那可是职业选手啊，说不定一句话就能点醒他们突破瓶颈。 立海大的成员里，幸村、仁王和丸井、杰克被分到岛田组；切原、柳在华村组；真田、柳生在龙崎组。 三名教练各带组员去六楼宿舍。 岛田之前的表现令学生们敬而远之，因此只有幸村紧跟着他半米远。 “岛田教练，请问名单是每个教练自己挑的吗？”他怎么看怎么像岛田有带私货。 “可以挑，挑剩下的再分。”岛田随意道。 这话真不好听，大家更憋屈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眼镜男推眼镜，“还挺现实。” 有岛田看着，不想被落口实嘲讽的大家都急匆匆放下行李就出来了。 “速度挺快。”岛田随口道，带大家又乘电梯去二楼一间小会议室。 “啪”一声放下文件夹，岛田翻看大家的资料等人就座。 “首先我确定一件事，你们要扪心自问，然后给我答案。”岛田扫视十二人，“现在，已经明确未来要成为网球职业选手的，无论单双打，举手。” 只有幸村一个人。 “好、明白了。”岛田点点头，“正确的决定。” …… 这教练能揍吗！ 岛田接着说：“因为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所以我给你们都定了一份训练表，你们各自找人找器材训练，别告诉我这点能力都没有，社交水平也是网球能力的一部分。” 他一边分发训练单，一边说：“有困难，不理解，找我。自己憋着不找，吃亏的只有你们自己，我乐得轻松，知道吗？” “是。”幸村即答。 其他三人也积极响应。 “…是。”大家陆陆续续地应声。 幸村发问：“请问训练表是根据什么制定的？” “你们地区预选赛的表现。”岛田回答，“比你们在这儿毫无压力地菜鸡互啄靠谱。” 终于有人忍不了了，问：“教练，我可以和你比一场吗？我想看看前职业选手的水平。” …… 岛田循声看人，是东北地区的小选手。他一点恼怒的情绪都没有，只是随口道：“行啊，你想找虐我不拦你。” 于是龙崎带她的组员去四楼球场的时候，看到站在场上的岛田，全都兴奋地围上去。 “你先发。”岛田踩着底线，姿态认真了点。 “我来了！”小选手示意，起抛球。岛田同一时间制动，向前压，在对面击球的瞬间往边角移动，等球过来时已经开始引拍动作。 平直的半截击斜线，球路干净得令人惊叹。对面甚至没做完发球随挥。 “卧槽。”场边一阵阵惊呼。不提这个接发ace，一球已经展现出完完全全的碾压了。 小选手涨红了脸，自己也意识到巨大的差距。 “不想打就算了吧。”岛田没较真，恢复了懒散的样子。 还是运动装自在。 如果迫水看见了肯定要踢他屁股，然后笑骂：“装b装得挺好啊。” “前辈，我能接替他吗？”幸村站出来。 岛田看了看幸村，摇头，“没意思，以后再说。” 幸村惋惜作罢。 岛田环顾四周，耍了耍拍，吆喝，“a组赶紧把今天的训练内容完成。我不负责监督。” “是。”人群便各自散开了。 67、第 67 章 中午立海大的成员集合，发现只有岛田的a组时间比较自由，龙崎c组有集中训练时间，b组华村更是练习、休息、练习、休息地排了很多内容。 不过论心理压力还是a组大，教练不抽着辫子督促，只能更自觉。 五楼是自助式食堂，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青年在了，个个人高马大。 “哇！” “这么多好吃的。” “文太、赤也。”正要抢烤肉的两人马上老实了。 “真不想承认跟他们认识。”仁王嘀咕。 “你说什么？”丸井去揪仁王的小辫子。 切原在一旁叫好。 “够了！不嫌丢人吗？”真田一人揪一个领子，仁王躲在柳生背后。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吸引注意力了。 “不是高中生吧？” “初中生？” “真有活力。” “不要装得像个老头子，你才十七岁。” 言语间更多的少年人涌入了餐厅，以及三两作伴的高中生。 “啊，是你！”切原指着菊丸旁边的高个子。 幸村顺着方向看去，是那次送迷路的切原到青学的人，立马按下切原的手指，“赤也别用手指人，不礼貌。” 高个往这边看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切原一点都不见外，拼命挥手，“前辈！这边这边。” 他犹豫了一下，在视线往他汇集之前走过去。 “你们好。” “前辈好。” 切原让出自己的座位，去抢丸井的，丸井不让，干脆坐在了他腿上。 “上次我去青学的时候迷路，就是前辈带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 “……哼。”切原吃瘪。 “小事而已。”高个谦虚道。 “还不知道前辈叫什么呢。” “藤原正仁。” 幸村眼尖地看到藤原穿的队服上有国旗标志。 “前辈是国家队成员吗？” “u17男排队。”藤原没否认。 “好厉害！”切原羡慕极了。 “你们来这里也是集训选拔吗？”藤原跟所有高中生一样疑惑，“怎么初中就开始了？” 幸村按住踊跃解释的切原，“算是吧。说起来比较复杂。” “前辈肯定排球很厉害吧？”丸井抱着切原。 藤原笑笑，“个体的强没有意义，队伍的赢才有意义。” “哦……”有道理，但不太懂。个体强队伍才会赢啊。 切原跳下丸井的腿，“前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不用，我等人。”藤原婉拒。 “这里全都是高中生吗？”真田问。 “是。”藤原有点讶异，“这里负责青少年国家队的集训选拔…倒不排除特别天才的初中生。” 虽然… 藤原扫一圈周围。 也太多了。 “不过我记得网球的u17国家队集训已经不在这儿了的。”藤原说。 “原来如此。”幸村点头，获得隐藏情报。 正好这会儿藤原等的人来了，两人去别的地方就餐。 切原还挺不舍。 “真高……”丸井实名羡慕。 “咳。”真田很想说自己也有一米八。 丸井似乎读到了真田的意思，“我是说藤原桑旁边那个人。”一米九。 “……”真田喝水。 除了室内球场，附近还有专门的三片网球场地。a、c组基本去那里对练。b组很多时候都在健身房。 仁王跟幸村一对一的计划泡汤了。岛田单独留幸村在四楼开小灶。 “我看你的状态还比不上一年前。”岛田有些发愁的样子，“体能现在赶紧练起来。” “是。” “你不用去找其他人，我陪你练吧。” “那请多指教了，岛田教练。”幸村完全不虚。 “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可得把自己的那场赢了。” 幸村愣了愣，笑答：“那是肯定的。” 晚饭过后洗完澡，c组休息，b组好像是去做瑜伽了。a组拿着纸笔在上课。 岛田坐在离投影幕布最近的一侧，拿着红外激光笔划拉。 “这一球，本来把红色压在反手区的蓝色突然变斜线，放了红色的正手。为什么？” 有人回答：“因为有机会变线致胜。” “不完全对。”屏上的红点圈住红衣服球员，“红色明白蓝色的战术意图，同样一直在直斜变线调动蓝色，他这个反手直线带下旋，非常难接，蓝色不得不在跑动中回击，打出这个高质量的斜线试图再次反制，然后才是你说的，想要变线致胜。” 众人沉默。 这反应也太快了，真的能在瞬间就想出反制对方的办法吗？光是救球都来不及吧？ 两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大家出门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 幸村倒接受良好，领着有点颓的三个小伙伴去四人宿舍。 “要是真田在a组就好了。”幸村可惜，“赤也也是。” “岛田教练不挑他们有什么办法。”丸井打哈欠。 “像在上数学课。” “好困啊。” “睡觉睡觉。” 这只是集训的开始，后面几天各组都有各的痛苦。 a组每晚上课，听得晕头转向回去睡觉。 b组严格控制时间，闲不下来干别的事情，休息时间是挺充足的，但就让人觉得累。 c组最舒适，就是不时担心其他组把他们卷没了。 真是充实辛勤的一周啊。 一周后的第二个土曜日，教练组出了赛程表进行比赛。 “怎么没有双打比赛？” “把全部实力表现出来，有机会进双打。”岛田说。 一个人只有一场，总共十八场比赛，所有人都被最上面的一对吸引了。 幸村vs越前 “强对强，弱对弱，才能看到所有人的全部能力。”岛田上前一步招呼，“第一场马上开始吧，就在这里。” 他坐上裁判椅，见所有人都聚在球场周围，道：“想看就认真看。小林把电子屏开起来。” 年轻人听到后去了小隔间，大屏亮起。 “这是这片球场，每五秒会回放前五秒的场景，供你们即刻复盘。” 现场准备的时候，幸村系死鞋带，吐了一口气。 越前龙马。 绝对会往死里针对他吧？ 说实话还挺期待的。就算是用他来逼出越前的全部实力，幸村也不介意。 “那么比赛开始。”岛田吹哨，“幸村发球。” 幸村不打算给越前喂菜，直接发了一个高质球。 越前接得勉强，幸村掌握主动反击。越前正反手都稳定，但是反手力量不够，一直被压在反手区，越前开始直-斜调动。 幸村不想跟他耗，冒险放短并上网。越前的跑动很快，接到了短球但没有打前场，而是吊球到底线。 果然。 幸村无奈地跑底线反身击脚边球。 又过两三个回合，幸村用超级in-out短斜线得分。 这球令场边连连喝彩。又短又急，球路利落。 真厉害。越前的眼睛更亮了。 第二球八拍结束。 第三球十三拍结束。 从越前回国以来，还没人跟他打到这种程度。每一球两边都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得到归属。 第一局幸村拿下，占了发球的优势。 第二局他决定给越前好看。 不得不说，越前的发球过于普通。幸村往前压都不担风险，把接发打成了反击。 反而因为发球的随挥动作比较久，越前没来得及到位。 越前只能硬生生把自己的发球局打成劣势局。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死死咬住幸村，不给对方舒服得分的机会。 [2-0] 幸村已经汗如雨下。除了用越前的软烂发球建立优势，他还想用上旋抬高击球点让对面不舒服，但是越前明显习惯高点击球。 像越前这样的对手，破发更轻松，保发更难。既然如此，就不能预期一定要保发消耗太多的体力。但快速取胜也是一条路径。 打上升期的技术他还没完全掌握，有一定失误率，要用吗？ 幸村决定用，他受不了越前软刀子磨肉。 另一边，越前的消耗也很大，幸村很懂欺诈，他许多预判都会起反效果，因此只能能幸村击球了才能迅速反应球路到落点去。急需爆发力的短跑很耗体力。 如果幸村是全盛状态，估计能赢的几率更低。因为除了磨，越前目前暂时没想到更好的致胜策略。 第三局幸村保发。 第四局仍旧是幸村的。 “幸村[4-0]。”岛田宣布。看看场上，胜负仍不明朗。 越前逼得死紧，而幸村心理素质很强，不会因为这个泄气妥协。 看来看去，无非还是在等个机会。 现在越前大劣势，场边的人替他着急，越前自己反而不骄不躁。 他慢慢习惯了幸村的打法，虽然预判依旧不准，但是节奏能掌握几分。 拍数慢慢变多了。岛田默默看着。越前在试图蚕食场上的节奏。 “ad幸村。” 越前直线致胜。 “deuce.” 幸村下网失误。 “ad越前。” 越前出界失误。 “deuce.” 幸村底线致胜。 “ad幸村。” 又一次受迫失误。听到“deuce”的声音，幸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只能说，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强敌了。 挺折磨的，不过也很有趣。 需要平静一下。越到最后越是不能急。 “咚、咚。” 幸村只能耐心和越前多拍，而这一球，纵使两边各出杀机，也立即被对面化解。 二十四拍时，幸村明显感到身体迟滞，立即放小球上网。落点距离中网很近，越前没法吊球，往空隙截击。幸村反手再放短，越前吊球。 幸村跑回底线正拍反斜线，越前回直线，幸村跨步反击大斜线，越前滑步挡回。 三十八拍的时候，幸村眼睁睁看着球过底线，停下了脚步。 他实在跑不动了。 累得脑子都有些不清醒。 众人只看到幸村俯身拄着网球拍喘了很久，直身走了几步，还是弯腰不说话。 “没事吧？”岛田询问。 “幸村？” “幸村君？” 幸村不想说话，他有点生理上的恶心。 岛田一看，吹哨，“医疗暂停吧。” 立海大的队员们冲上去把幸村扶下来，幸村仰着头靠在长椅上，整个脸发白。 喝水吃果冻，还有人给他四肢放松。歇了几分钟，幸村在大家欲言又止的目光里上场。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降到冰点。 越前这家伙，一球把他搞废了。 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第五局被越前拿走，吹响了他反攻的号角。 幸村超过十二拍就会疲软，因此他无意再在底线纠结，频繁地上网搞决斗。 最终比分定格在[7-5]，越前逆转取胜。 幸村摘下吸汗带，一下倒在场上。 太累了。 越前走过来，递出左手。 “下一次再比。”稚嫩的脸上意犹未尽。 幸村不由笑了，顺着越前的力量站起来，右手夹着拍，“等我准备好吧。” “嗯。”越前眨眼，挑衅，“不然青学就要赢过立海大附属了。” 这家伙。 幸村敲了下越前的帽子，“挺会说话啊。” 越前扭正帽子，溜了。 68、第 68 章 那个幸村竟然输了，不少人感到惊讶，对越前更多了几分重视。 之后的比赛也挺精彩。迹部抢七险胜真田，白石赢了不二，柳赢忍足…… 最后立海大8人里，杰克、柳生和柳被淘汰，冰帝只留了迹部和芥川，青学的越前、不二留下。 大致看下来，双打组合中擅长底线的都被淘汰了。但仍有很多看起来不合情理的决定。 “为什么柳前辈会被淘汰？他明明赢了。”切原愤愤不平。 “好胜心太弱。”岛田简单解释。 “那侑士呢？” “一样。” “青学的菊丸呢？” “跑动慢，体能差。” “为什么立海大的切原能留下来？” “有潜力，再观察。” …… 谁也没能改变这个决定。 杰克的床铺被切原顶上。本来是a组的那个眼镜男，被切原不懂事地挤走了。 好在那人看起来挺好说话。 下午和晚上自由活动。估计教练组需要一点时间制定新的训练方案。 终于有时间在这么大片地方逛逛了。午休后，幸村在宿舍找人，丸井好像被芥川钓走了，切原跑哪去不知道。 “仁王。” 显眼的白毛转头。 “陪我出去走走？” “好。” 户外的场地除了网球场，还有棒球、足球、篮球、排球场，甚至泳池。相比室内场地要陈旧一些，不知浸润了多少“天才”的汗水。 两人在路边慢悠悠地观光。身边一队穿统一制服的高中生跑过。 “单打吗？”幸村突然问。 “…”仁王想了想，说实话，“有这个想法。” “多请教岛田教练。”幸村步伐又慢了一些，“你不会想在全国大赛单打吧？” 被说中的仁王只能沉默。 “双打怎么办？”幸村像在问自己。 …… “既然是这种情况，你必须要赢，否则对立海大来说，你在双打的优势不是白白没了？”幸村转头看仁王。 仁王也忍不住看幸村，眼里的情绪复杂。 以幸村的理性和负责，绝对不会同意这么任性的事情吧？他只练了网球三年，实力不足以稳定得获得胜利。更何况是全国大赛，离全国三连霸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可是… “决赛。”幸村淡笑，兜里的拳头紧紧握着，“我给你上。” 仁王的震惊在脸上，亮起星星的目光愣愣地盯着幸村，话在嘴里反复咀嚼，最后干哑地开口，“我…” “绝对…”他说不下去了，转头低下，呜咽了很久。 他不明白为什么幸村会这样决定，仿佛之前死也要达成的三连霸又成了“儿戏”。他的能力绝对无法让幸村信赖到这种程度。 …… 仁王回去了。幸村继续逛。 竟然拆分了最恰当的出赛阵容，说不清其中利弊，肯定是毫无理性了。 就跟豪赌一样，要么两得，要么两空。 幸村想了很多次都没下决心。但是在关东大赛结束后，他忽然想明白了。 他是因为大家，因为人才做部长的。他本来不在意社团成绩如何，也是因为人才在意的。 仁王真的很特别啊。他打网球的动机就很特别。所谓的网球，所谓的体育，都是因为人才有意义的。 那么，三连霸也是。 逛到排球场，幸村停下脚步。那里应该正在比赛，围着许多人。其中不乏认识的初中生。 切原旁边是不二和白石，幸村去打招呼。 “排球比赛吗？” “嗯，好像是国家队和选拔队员的比赛。”不二说明情况。 “哦——噢噢噢噢！”场边不停地应援呼喊，气氛热烈极了。 幸村不是很懂排球，只知道二传、接应什么的。 一共十二个人的排球场，眼花缭乱，叫人看不过来。不过最亮眼的人幸村认识。藤原的跳跃非常高，而且就算他这样的行外人，看着也特别赏心悦目。 “好厉害啊。”白石感叹，“他能扣篮了吧？” “球路很干净。”幸村想了想网球的扣杀。 排球确实挺有美感的，那种空中飞翔的感觉。 越看越手痒，幸村拿拍去打了一会儿网球墙。 晚饭后没歇多久，他被岛田叫去开小灶。 “教练的训练计划做好了？”幸村在蹬自行车，岛田坐在旁边的器械上。 “华村在做。”岛田划拉手机。 “是一个人一张表？” “对。”岛田关手机揣兜，也开始蹬，“你这个星期主要练体能，不能再跑两步就喘了。” “是。”幸村轻笑，“那过后岛田教练还能指导我吗？” “不清楚。”岛田瞟一眼幸村，“平时不要跟我关系那么近。” “怎么了？” “我有黑点，对你会有影响。” “……”幸村不说话了。 “我会给你推荐别的人。”岛田握在把手上，“混了那么久，人脉还是有的。” 安眠一夜。第二天，人一下子没了一半，感觉训练场空荡荡的。 华村给每个人分发了训练单，三名教练分别盯着执行。 四楼球场这边是岛田负责陪练。幸村的训练内容主要在健身房。 “华村教练。” “好久不见，幸村君。”华村与两年前似乎没什么差别。 指导幸村细节后，她就去看别的队员了。 一旁的丸井也被安排了许多体能项目，此时正喘得像头牛。 “文太加油。”幸村笑。 “要累死了幸村…”丸井趴在毯上，犹如一只风干的咸鱼。 似乎，日子过得更充实了些。 月曜日，教练组配对新的双打，开始磨合。丸井跟芥川配在了一起，没两天，又拆开跟另一个人组合。 据丸井说他叫木手，那个a组里的眼镜男。 这次没再变过。就是丸井安慰了芥川好久。 包括教练在内的全员忙碌之下，距离友谊赛越来越近。 宣布最终名单的前一晚，岛田和龙崎发生了争吵。 “我不同意这份名单。”龙崎把纸拍向岛田，“越前的实力明明很强，为什么没有他？” 华村不想参与这种争端，她只对塑造优秀的运动员感兴趣，因此在旁边安静地翻看资料。 “迫水部长在集训前说过：没有所谓的强或不强，只有赢、和不能赢。”岛田左手压在名单上，“很简单，越前不能赢，所以我不选他。” “怎么会不能赢？”龙崎感到不可思议，“他连幸村都可以赢。” 岛田嗤笑，“幸村那种跑两步喘两口的状态都能把他逼到[7-5]，这更说明他不行。” 龙崎语塞，又辩解：“你不让他上场怎么知道……” 岛田真不想跟龙崎解释那么多，他想了想，说：“龙崎教练可能不知道吧。我在打职业的时候，虽然成绩不怎么样，每次碰到身高比较矮的选手，不管他多全面，都会松一口气。” “矮个子就是容易拿捏一点的。”岛田笑着说出的话，何其残酷。 龙崎再也说不了什么。她身后的手冢黯然。 友谊赛前一天，十八名选手再次集合，等待最终名单。 “双打：丸井&木手，芥川&栗山；单打：幸村、迹部、真田。替补：白石。” “请等一下，”不二出声，“没有越前君吗？” “没有。”岛田干脆回道。 大家都很震惊。 “为什么？” “太矮了。”岛田看越前，不知道帽子下是何表情。 太矮？！ 越前抬起头，嗓音干涩，“这算什么理由？”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减弱身高带来的劣势了。 “就是这个理由。”岛田声音微微抬高了点，就让队员们安静不少。 “美国队的名单已经给我了。他们的八名选手平均身高一米八一，其中单打选手人均身高一米八三以上。你只有一米五一。” 室内又安静几分。 “别人跑六步上网，你要跑八步。”岛田不带感情地陈述，“跟幸村那场比赛还没看出来吗？美国那些人高马大的选手个个都是重炮，你自己的发球局反而成了别人的优势，你还能拿什么赢？” 越前挤开人群，站到最前面，定定地看着岛田，“我还有跑动、有接发，还有强正反手。” “这些能对你起多大作用，你可以回去问你爸。” 听到这句话，越前咬住嘴唇，直至咬出了血丝。他不再争辩，沉默着又挤开人群走了。 “越前！”不二担忧地喊，没得到回应。 四周彻底安静了。 身高。以前只不过是男生日常有点在意的东西，突然变得那么沉重。 岛田的声音把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出赛的选手，做好充分准备。有什么疑惑一定要来找教练。这不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更关乎国内网球，关系到国家的荣誉。” “以上！” 阴天把霞光完全遮蔽，风吹散了都市的热度。 越前家是一座小寺庙，回家之前还要上一道并不平缓的坡。 “龙马，回来啦。” 邋遢地穿着僧服的大叔依旧埋头在书里，“被淘汰了呀，小少年。” 越前没理老头，也懒得揭露夹在书里的美女写真。 “我上楼了。” 南次郎放下本子，听背后的木质台阶吱嘎作响。迟缓的步伐不复朝气。 越前关门，放下网球袋坐在床边。猫咪“喵喵”地围着他转，蹭蹭他的腿。 手背渐渐的，如同被雨滴浸湿的地面。 他想起在美国时的经历，自己混在一群“小萝卜头”里练网球、比赛。有人说他矮，越前能挑衅回去并凭借胜利打脸。 渐渐地，周围的人都不敢小觑他，也很少再有人因为矮而蔑视他了。 他做到这一步，其他人想象不到越前其中付出了多少汗水辛酸。 小学一年年过去，周围的朋友与他身高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依旧赢多输少，而获胜愈发艰难。 12岁一米五，能长到多高？越前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他看到网球杂志上运动员的身高时，带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发觉的逃避。 毕业时，越前南次郎忽然跟他说：“走吧，跟我回日本。” 他的老爸，除了想回到故乡养老，是否还有别的意味？越前捋了捋猫咪，越想越丧气。 月牙发散着淡淡的莹光，小亭下的钟泛着丝冷意。 越前南次郎坐在后院，环臂似乎发着呆。 “老头。”越前抱着猫坐在他旁边。 “少年，有烦恼了？” “你不好奇我被淘汰吗？” “完全不。”南次郎平静地说，“你现在不适合跟那些美国佬比赛。” “老头！”越前闷闷不乐。 “无法再相信自己，是网球选手最大的不幸。”南次郎压住越前的头，用力揉搓，“给自己两年时间成长，不行吗？” 越前挣扎开老爸的魔掌，猫猫跳走，跑到院子里。 “喵～” 教练这么说，老爹也这么说。令人不甘的现实，再明白也不愿屈从。 “我…会打败所有人。”越前的声音无比坚定，“就算上帝真的给了我残缺，我也要这么做。” 他不会逃避，也不会退让。如果中途会跌倒，站起来就是，就算那道路无比艰难，即使摔出了血也要继续向前。 他拒绝被“身高”困锁！ “老头，你真没用。”什么事都是他自己想明白的。 “说什么呢臭小子！”南次郎朝逃回房间的越前大吼。 69、第 69 章 就在集训队选出最后名单，进行赛前分析时，美国队一行也已到达东京。 领队兼教练刘易斯是美国网协青少年部的成员，八人的比赛队员同样从国青队年轻候补中凭着自愿原则挑选而来。 可见美国对这次国际交流赛有态度，但不那么重视。 一行人里唯一称得上“金子”的便是刘易斯预设的单打一史蒂文。十五岁身高达到一米八五。 岛田在介绍对手时，第一个放的影像就是他。金发、棕瞳，典型西方人面孔。 “一个月前的公开比赛中，史蒂文的平击发球时速已经达到182，正手最高时速也达到110。他已经完全具备接触国际级大赛的条件。” 这样的人，只有技战术全面的准职业才有把握拼一拼。手冢病休，越前被天克，只能幸村上。 第二天是日曜日，中央球馆被特地开放。网协青少年部铆足了劲为这次赛事做宣传，横幅、应援物、选手海报一应俱全，甚至为记者单独开辟视角优越的观众席。 日出东方，才早上七点半，球馆前就一派人群熙攘的热闹景象，后场通道中，西装革履的迫水与一名中年人握手——此人名中泽，是这次企业基金会来观察的代表。 “真大胆呐，迫水桑。” “那几个小孩给了我底气。”迫水微笑，“此代u17人才济济。”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中泽点点头，“如果迫水桑真有一双伯乐眼，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支持。资源应该更多地花在千里良驹的身上。” 即便是全国决赛也无这般盛大的场面。今天的观众足有万人，更别提目及之处架起的“长枪短炮”。 比赛采用单-双-单-双-单五场三胜赛制，每场一盘定胜负。 第一场出赛的是美-哈维vs日-真田。 哈维是个棕头发，戴着鸭舌帽，比真田稍高一些。 “请多指教。”真田端正又不失气场地说。在这种场合，面对外国人，他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ohoh.”哈维不懂日语，不过看上去态度和善地笑了笑。 不过比赛开始，哈维的网球就没人那么好相处了。 “时速167，直接ace。真田选手似乎猝不及防。”比赛安排了主持和解说，并占用一个广播频道，供无法现场观赛的球迷了解情况。 “啧。”岛田翻白眼，老毛病又犯了。 菜鸡，这都能失分。 第二发真田进行了有效反击，哈维似乎走的发上套路，三步并两步上网截击，大角度反斜线。致胜。 [30:0] 强发球、强正手，强上网。哈维很会控制节奏，即便他在美国不算顶尖，也够筛掉日本绝大多数同龄人乃至强者。 好在真田的发球不差，也不会被轻易带跑节奏。在自己的发球局，真田能掌握较多的优势。 局数交替上升。在现场观众的眼里，比赛强度和精彩程度虽然远不如传播范围巨大的那些大满贯赛事，小选手的稚嫩里倒也有几分水平在，总体像模像样，已经脱离了菜鸡互啄的范畴。 可以啊，原来自己国内青少年的网球水平已经这么高了。 大有前途！ 一直到抢七，真田缺乏经验被哈维拉大分差，最终惜败。 双打二的美国组合无论配合还是能力水平都在芥川、栗山之上，轻松[6-2]获胜。此时已经连续两败，局势对日本队大为不利。 迹部就是在此刻上场，对阵一米八六的罗宾。 罗宾同许多网球名人一样留着长发，戴白色发带。他对迹部的态度也比较和蔼，但对比赛志在必得。 迹部肯定不会惯着对手的傲慢，用英语回怼了一句，成功在对方脸上看到惊异的表情。 跟越前差不多，重炮选手迹部不是第一次见，正是因为在英国一干强发球的压力下，耐力与跑动才成为迹部为数不多的优势，战胜对手的武器。 他相当擅长应对这样的人。 第九局破发后，迹部将比分保持到最后，[6-4]获得胜利。 岛田松了口气，冲满载欢呼的迹部鼓掌，“状态不错，打得很好。” 做了一次“救场小能手”，迹部也是成就感满满，跟双打一交接后跑到待出赛的选手准备室跟幸村得瑟。 “你要是没赢，可对不起本大爷这关键性的一胜。” 幸村被可爱笑了，连连应答：“没问题。” 此时场馆里的观众们重燃胜利希望，丸井和木手出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国旗飞扬，应援棒挥舞的景象。 “见过吗？”丸井问。 “没有。”木手推眼镜，“不过，燃起来了。” “挺好。”丸井勾起嘴角。 这人蛮合他胃口的。 现在的双打主流就是双网前，没有双网前阵型，就要吃爆亏。所以双打选手什么技术都可以差点，唯有网前技术不行。 然而国内初中双打的思想过于落后。岛田仿佛在垃圾里淘金，挑不出什么好的。 于是他先是把抢网、网前技术最好的丸井、芥川配对，然后发现这两个都矮，体能都差，也要吃亏。而且芥川的双打意识不高，配合练的进度太慢。 综合考虑下，岛田换了木手。这家伙跑动特强，网前水平不错，足以应对前后场调动及打配合打阵型的情况。 于是三四天的加急练习下，诞生了一对在岛田看来还凑合的，勉强拿得出手的国内第一双打。 美国队的双打实力都差不多，主要讲究一个发球压迫、上网进攻的以力破巧。而且占有身高优势后，高吊球一失误就会成为他们的扣杀机会。 这也岛田在赛前反复叮嘱丸井、木手的重点。 这一场双打好不混乱，四个人全场跑动。岛田慧眼如炬地换成木手是个大伏笔，最终靠木手的大范围防守跟丸井中前场对抗，两人在抢七中夺赛点胜利。 “呼……” 丸井被木手搀扶下场，冲教练比了个胜利手势。 “没想到全国大赛前会有这一出。”木手感叹。 “你是不错。”岛田说。 木手身形一颤，向岛田微微鞠躬，便不露声色地带丸井回休息室了。 空旷的球场让观众的热情稍一停滞，随机爆发出更热烈的呼声。 “幸村！幸村！幸村！” 幸村在满场呼唤中从通道里走出，他感受到了观众的期盼，微笑着挥挥手。 “噢噢噢噢噢噢！” “够气派。”美国队员马克感叹，甚至他们选手休息室都能感觉到声浪带来的震动。 “赛场型选手吗？”哈维惊奇，“完全不紧张。” 相比之下史蒂文的出场冷清很多。他也不在意这点别国的热度。 史蒂文从不稀里糊涂地比赛，他看过幸村的比赛视频，对这名对手有着充分的重视。 幸村也一样。因此握手行礼时，两人都朝对方郑重地点了点头。 “比赛开始！” 史蒂文状态不错，开局第一发就有176时速，幸村预判正确反击，线路不错。史蒂文攻斜路，笔直且快速，不愧有强大的正手能力。 幸村直线打反手区，被史蒂文救起。弧度球好机会，幸村选择下落后的上升期平击，反斜线，骗过回防中间的史蒂文。 “哇——”掌声雷鸣。 观众们才发现，跟前面几场相比，这才是实打实的“硬菜”。 有点职业比赛的感觉了。 史蒂文第二发突破180，边角。幸村回球球质低，史蒂文中场短击致胜。 [15:15] 史蒂文看过不久前幸村和手冢的那一场，知道耐力是幸村的短板。不过他不习惯持久多拍的打法。重炮发球，最能形成优势的就是开头那“三板斧”，他没必要抛弃自己的长处搞针对。 即便是幸村这样全国前三的接发能力，第一局仍由史蒂文六球保发，可见重炮的强势之处。 最高一排的坐席，越前戴着帽子静静观看，旁边是非要来凑热闹的老爹。 看到现在，越前也只能承认岛田决定的正确性。他上单打输的风险太高了，而最强的史蒂文…他可能会输得很惨。 史蒂文压根不会给他打多拍的机会！ 相对的，幸村挥拍隐蔽性强的特点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除了发球外，幸村要面对的还有另一个难题，那就是时速一百以上的暴力正手。 幸村的正手强在线路多样、球路利落，而非速度上的极致。 对这点，幸村除了避免史蒂文用正拍没有其它办法。 比赛就是这样，对自己扬长避短，对敌人驱长就短。 双方在发球局都奈何不了对方。直到抢七，进入真正无有余地的战场！ “史蒂文发球！” 到此刻，体力的消耗对史蒂文影响不大，他依旧发出时速175的高水平球质。 幸村接得完美，反击越来越顺手。 史蒂文放短上网，幸村正手假动作，把史蒂文骗到反斜线。 [1:0] 史蒂文面露懊恼。好吧，战术被反利用了。 第二发幸村，平击时速163。史蒂文打反手区，幸村切削缓节奏。斜线，落点中场，史蒂文直接反手变正手位打死。 出浅了。幸村反思失分缘由。 第三发幸村，上旋t点148。 我去。史蒂文暗骂，回了个月牙球。幸村回敬中场正手。 “诶？为什么史蒂文失误了？”切原的话正是许多观众心里的不解。 柳正想答，仁王先说了，“t点是史蒂文反手位，上旋导致回弹变高，综合起来这一发让他很难处理。” 于是变成毫无威胁的月牙球。 [2:1]幸村领先。 史蒂文的发球，网前截击得分。 [2:2] 史蒂文发球ace。 [2:3] 幸村的发球，穿越致胜。 [3:3] 幸村下网失误。 [3:4] 史蒂文发球，幸村受迫出界。 [3:5] 史蒂文双发失误。 [4:5] 幸村的发球，史蒂文正拍致胜。 [4:6]史蒂文赛点。 明明不是什么职业国际大赛，比分仍牵动着现场观众的心。此时，哪怕它不是一次国家之间的对抗，大家也紧张着、期待着—— 到此为止了吗？ 能逆转吗？ 幸村轻吐一口气，按规则现在可没有暂停休息的机会。万幸的是，接下来是他的发球点。 场边的岛田，越到关键时刻越平静。这个习惯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 他对幸村有信心。他高看幸村就在于关键时刻夺分的能力。 开始了。球馆里的万千颗心悄然悬起。 上旋143，但是边角。史蒂文预判失误，回球出界。 [5:6] 好吧好吧，被摆了一道。史蒂文重新专注。 平击t点167。幸村切球。 史蒂文反击直线，幸村单反直线，史蒂文折返，正手大斜线试图打死，幸村全速横跨底线，滑步劈叉，漂亮的out-in！ “天……”太极限了，还能尝试反制。 史蒂文也没料到这一球，摇着头用手敲拍面以示赞叹。 “唔。”越前轻哼。要不这人怎么能跟他底线较量那么久呢。 [6:6]平。 史蒂文深吸一口气，盯住斜对面的幸村。 幸村的强，还在他的预想之上！尤其是抢七展现出的夺分能力，带给史蒂文极强的压迫感。 “out！” 史蒂文用护腕抹去双眼的汗，准备二发。 低质上旋，幸村大胆地往前压，顺势上网。 [7:6]幸村赛点。 此时球馆内有人心急如焚地应援，有人则心如擂鼓大气不敢出。 到这个时候，史蒂文反而不紧张了。他挣开拖他后腿的东西，全心灌注在这一球。 正手大斜线，速度突破110！ 幸村还是挡回这球，网球高高的吊在史蒂文底线。他再次发力。 反斜线！ 幸村预判到了，切球上网。这一球较深，史蒂文见幸村的动作，反而退到底线之后。 幸村放短。 “额…”史蒂文刹住脚，反倒自己笑了。 哎，脑子坏了吧。只紧张于平击致胜球，忽略了网前大片空档。 幸村留在网前，右手放在中网上等待史蒂文。 有种后知后觉的紧张啊，无论是迹部、岛田教练还是网协的期盼。 “比赛结束。[3-2]，日本队获胜！” 史蒂文与幸村一起下场，顺便问：“以后还会再见面吧？” 会进入职业赛场吗？ 幸村轻笑，用英语回答：“是的，会再见面。” 史蒂文点点头，朝幸村挥手示意。 再见。 70、第 70 章 这场日美网球交流赛在网协的宣传下流量激增，各种剪辑片段在社交平台上流传。就算是不了解网球这项运动的人都知道有个跟美国的正经青少年交流比赛，日本赢了！ 网球未来可期呀。 当然，也有一些不知真假的编辑写稿，揪着岛田的黑历史挖来挖去，争议话题更带起了一番热度，最后被网友偏题到各个体育项目谁谁打假球的黑历史上了。 而话题本身，总归人家带赢了比赛，没几个人想骂他。 虽然明面上出名的是幸村等赢了比赛的选手，背后的迫水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直奔东京一家网球俱乐部见人——前男子职业选手，atp世界单打最高排名139位，“锦织时代”三杰之一的松原圣哉。 “迫水哥。”松原虽然惊讶，态度却是尊敬的。 他与岛田都曾在去美国网球学校进修的时候跟迫水同个宿舍，因为当时只有迫水会流利的英语，于是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迫水哥”、“迫水哥”地叫。 “找我什么事？” 迫水拍拍他的肩，带到球场僻静的角落。 “有没有兴趣去国青队当主教练？” “国青？！”松原脸色一变，斩钉截铁，“不去！” “我打死也不要再碰到三船那个老杂毛！”松原脸色几近狰狞，眼里满是憎恨。 松原与三船究竟有何恩怨，迫水是知道的。 十几年前三船就是国青队选拔的负责人，以严厉到斯巴达的训练模式闻名，特别喜欢搞什么野训。彼时国青队还是受青少年们憧憬向往的地方，大家都以受到征召为荣，个个都是欣然前往。 松原就是其中之一，不论他对三船的训练有多抗拒，总还在抱怨的范围里。然而意外发生了。 三船喜欢带他们到荒郊野外训练，站在溪水里光滑的石头上挥毛巾的时候，松原一个没站稳，膝盖狠狠磕在了块大石头上。 没有流血。 松原现在都能记得那天白着脸摸膝盖的时候，发出咕叽咕叽响的软组织。他害怕了，想退出集训疗伤，三船不允许，并咒骂他是“胆小鬼”。他不敢反抗权威，硬生生熬到集训结束。 事后找的医生说：无法完全愈合，建议别打职业。 松原不信这个命运，他无法相信。他玩儿命的训练更加重了膝盖的负担，在职业的前几年里，他52周有小半时间不得不养膝伤。 直到天才岛田像流星一样陨落，他才作为潜力股吃到一部分资源红利。一年年在伤病修养和比赛中艰难地度过，攀爬到世界两百名以内的位置。 那时他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一度意气风发，不知满足的心催动他更进一步，还曾试图去拼大满贯正赛的资格。不到一年—— 他的膝盖彻底废了。 充满力量的身体状态下滑快得像之前只是一场回光返照。 这次，松原不得不退役，一如他过去年年不得不停下养伤。 在俱乐部混日子的时光里，他不止一次地梦到自己的巅峰时期，幻想着更加精彩的职业生涯。那绚丽缤纷的人生图景，却早在15岁时就已破碎。 他恨极了三船，恨极了国青集训。以至于每次被采访都任性地讽刺和挖苦国青，毫不自怜地揭开伤疤并号召青少年都别去那个“黑暗至极”的地方。可以说网球国青如今的惨淡，松原占了至少七成“功绩”。 “圣哉！”迫水一拍他的背，“冷静一点。” “我的意思是，把他换下去，你做主教练…总监督！” 松原这才冷静了一点，下意识从兜里拿烟，看一眼迫水，又揣回去。 “真的吗？” “认真的。” 松原捂嘴静了几秒，“迫水哥，你让我去进修就是为了这个？” “我也讨厌老家伙。”迫水勾住松原的脖子，他仍记得国外的浴室里，松原向他展示的膝盖，条条斑驳得可怖。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怨的话，就摧毁它本身，然后创造一个自己理想的地方。不是比在这儿缩着好得多吗？” “……”松原垂头，手上不住地凭空揉搓着。 “老东西在那里混了几十年…” “我有办法。”迫水的言语带有一丝蛊惑，“信不信你迫水哥？” “我信！”松原眉头一直没舒展过，“迫水哥，你不要骗我。” “不会。”迫水抬头，凝视那从上而下的巨大网幕，“肯定不骗你。” 幸村这几日成了学校里的“大明星”，出名范围扩散到高中部和大学部，甚至有高中学姐在部训时偷偷来网球场外看他。 得学会适应做“名人”的感觉了。幸村苦恼。 不过，当务之急仍是马上就要开幕的全国大赛！ 这一天，正选全员端坐在会议室内，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部手机。 幸村严肃地看一眼表，拿起手机。 “还有一分钟。” “嗯。”大家都肃穆地点头，各自打开界面。 “莲二。” “是。”柳校准时间，“四十五秒。” “三十秒。” “十秒。” “三、二、一！” 在选框由灰变绿的瞬间，待命所有人进入戳手机屏模式。 “啊啊啊啊啊——呜…”切原属于声控选手。 “嗷！没了。”丸井第二个折戟。 “我也没了。” “没抢到。”大家颗粒无收。 看准点了两下的幸村展示唯一硕果，缓缓摇头，“看来大家只能挤一间房了。” 谁叫这家旅馆是知名的“要声誉不要钱”呢。离体育馆只有一两百米，交通方便、设施齐全，价格还亲民。前两年没这么多人订，今年官方脑抽了综体几个项目的团体赛挤在五天内搞完。 幸好柳在学生会发现蛛丝马迹，及时叫大家抢票。 还只抢到一间大通铺。 “出发！”和山监督大手一挥。介于没订到多余的房间，和山只好厚着脸皮跟男排监督一起挤单间，他这几天可是要带着男网、女排两个队伍去比赛。忙得紧。 全国大赛，全名20xx年日本综合体育初中全国男子网球团体赛。之前无论是县大赛还是关东大赛，都可以算它的预选赛。 它的含金量，自然也不是预选赛可比的。 日美交流赛后，具体承办全国大赛的全国网球协会青少年事业部出台了一些赛事方面的更改。 首先是团体赛改为与交流赛一致的单-双-单-双-单交错模式； 二，因潜在观众增多，决赛设在中央球馆进行； 三，加严赛事规范，比赛中选手有无礼行为的，如口头咒骂侮辱等，由主裁判罚分至单场判负不等的惩罚；因选手故意行为导致他人受伤，单场判负，性质恶劣的，全队判负出局；严格处理选手迟到、拖拉入场等情况。 因为交流赛的“预热”，许多人愿意关注接踵而至的全国大赛，因此今年的人多，非常多！ 卫冕冠军的立海大附中更是组织了一大群初中部学生，特地来东京为网球部应援。 因此整个开幕式场馆内呈现出一种不多见的人挤人情况。 行进曲奏响，各校队在主持人的介绍和后援团的打call中入场。 “麻烦你了。”候场区，幸村对宫致敬。因为网球部没有女生经理，他们的举牌手这次找了女排队长宫，整整一米七七的高个保准镇压全场举牌手。 宫笑着回道：“没事呀，而且说不定我们还能沾沾男网部的冠军运。” 幸村呵呵直笑，摆手，“随便沾。” “最后出场的是——男子卫冕冠军，已经达到全国二连霸的王者，立海大附属中学！” “宫桑，稍微慢点。”幸村小声提醒，他们这几个“相对短腿”的男生说不定还跟不上人家的步伐。 “呜哦呜哦！！”占据一大块席位的立海大学生挥舞着应援物。 宫小步走出通道，内心也很感慨。也不知女排能不能也出个现象级人物，复刻网球部的辉煌呢。 随即，紧跟举牌手的幸村在观众眼前露面。 “队长兼教练幸村精市，带领立海大附中男子网球队成员取得辉煌成果的最大功臣，更是在一周前的国际交流赛中顽强击败美国准职业选手史蒂文。现初中当之无愧的no.1人物！” “呜喔！” 幸村举高右手示意，俨然全场主角的姿态，成功让热烈的气氛更上一层。 强势的、高傲的，这才是no.1该有的气质！ 立海大在列队最中间位置，全部56支队伍集结完毕。接下来便是赛事组长讲话，裁判员代表宣誓与运动员代表宣誓。 伴随场馆外彩炮齐鸣，这一届规模空前的初中全国大赛正式开始了。 立海大作为男子组第一种子队，第一天轮空。 “那么我走了！”宫与和山监督去女排那边。今年立海大附中男女排球部成绩都不错，男排作为县第二，女排县第一代表入围全国大赛。 “一起去吧？”幸村提议，“今天没什么训练安排。” “好啊。”宫看向和山。 和山自无不允，“难得幸村君对排球感兴趣。” “去集训的时候碰到排球国青队的人了。”幸村笑着解释，“排球比赛很好看的样子。” 宣布自由活动后，真田和柳更想看别的队伍表现，仁王拉着柳生消失。丸井和杰克要“带孩子”，去空场地打球了。 幸村乐得一人轻松，跟和山去排球比赛区域。 排球要比网球在意身高得多！幸村到场后放眼望去，一米七以上的无论男女，比比皆是，搞得幸村略感郁闷。 再长高一些吧，再长高一些吧！ 幸村心里嘟囔。宫正向伙伴们介绍，“这是男子网球部部长，幸村君。” “你好。”平均身高一米七的女生们纷纷行礼。 幸村连忙还礼，“不用客气。我妹妹幸村由美也经常来女排部的吧。” “是哦。” “由美给我们宣传帮了大忙呢。” “幸村君来看比赛吗？” “是。我就随便看看。”幸村打完招呼，混进了观赛的人流里。 “呼…”跟那么多女生交流的压力好大。 他去看赛程表，女排第一轮也轮空，怪不得比较悠闲。男排第一轮在下午。 幸村回去练半天球，下午掐点到排球场观赛。 正赛里队员们好歹愿意跟八神说话什么的，看来看去，八神的表现好像不怎么好，只有发球算得上亮点，拯救了立海多次。 什么鬼？ 幸村一脸问号地回去。对八神放弃网球去练排球更痛心了。 如果真的能坚持到职业，八神的成就说不定在他之上。最强的一点是他很早就发现——八神是比赛型选手，越重要的比赛，越是关键分，他的状态越稳定，甚至不降反升。 这是多bug的一种天赋… 事实就是，男排第一天就卷铺盖走人了。就在网球部和室相隔三间屋的地方，一群人悻悻地收拾衣物。 “得，第一个回家。”竹中叹气。 中村冷冷地说：“某个人洗毛巾的功夫都省了。” “该不会就是不想洗毛巾才故意的吧？最后一球。” 八神转头看向井，“你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你被脆拦还有得打的。” “这不只是我的问题。”八神争辩，指着向井，“你们也不看看向井二传离网那么近，我要怎么发力，怎么找避拦网的球路。” “那你的意思是二传的锅喽。” “八神你这家伙，不带你这么逃避责任的！” “一传不到位，二传质量不高也是情理之中啊。” “一传也是你吧？” “除了最后那球，你其他时候也没打好啊。” “他给我的二传位置不对。” “你怎么老是把锅推给向井，真是够了八神！” 八神深吸一口气，沉默几秒，一字一句道：“不只是我的问题。” 竹中打圆场，“好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 “现在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干？” “不用再说了！”八神一脚踢歪矮桌，深沉的目光盯着隐隐成团的其他人，“我退部，现在就退。” 他拎包拉开门，径直走了。 “诶！还没跟监督说呢。” “让他走，装什么呀。呿。” “反正比赛都打完了，退就退呗。” 71、第 71 章 一群人开开心心地在走廊里穿行，幸村走在最后看热闹。他拐进卫生间，骤然在门口停顿。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照着一个黑发微卷的男孩，眼神却不像面相柔软温和。幸村想起他看过的悬疑剧，那个变态医生照镜子的镜头，冰冷得令人战栗，仿佛所有活物在他眼里都已不是生命。仿佛可以面无表情地将人血肉分离，云淡风轻。 幸村顿时寒毛耸立，木屐落在石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八神转头，同时下意识收起洗手台上的化妆盒，看到是幸村时，稍微松了口气的样子。眼里的温和让整个人更软了点。仿佛刚刚那幕只是一瞬的错觉。 “你也住这吗？”八神看到幸村的浴衣穿着。 “嗯。”幸村细细打量，八神面色红润，看上去状态不错，只是他发现这是化妆的结果后，又不是很确定对方的实际心情了。因为从眼睛看不出来。 “要回去了吗？” “对。”八神把盒子收回包里，“他们想逛逛就先走了，我们在电车站集合。” “哦。”幸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端倪，“要不先别走吧？陪陪我可以吗？” “啊？”八神一愣。 幸村轻笑，眼神里是隐隐的狡黠，“就当是…临时的经理？为网球部的全国三连霸也出一份力吧，八神。” 八神平静的脸上终于流露一丝纠结，没等他想好，幸村就一手拿起他的包，一手抓住他的腕，把人拖了回去。 “八神圭，三年a班。”幸村介绍的时间，八神拘谨地行了礼。 “我知道！”丸井高举手，“不是年级第一就是第二的大学霸。” “呀。”切原看看真田，“比副部长厉害。” 这话怎么那么欠揍呢？真田拳头又痒了。 “八神君这段时间就跟我们一起，主要…做一些辅助。”幸村想了想，一边不停环视神情各异的正选们。 “比如发现某些人熬夜玩游戏或者不知道干什么。”切原立即静得存在感清零，仁王转了转眼睛。 “某些人不吃早饭。”仁王缓缓僵硬了起来。 “某些人胡乱买零食吃，比赛前还在吃。”丸井一惊，低头。 “当然，最主要的是帮我们热身和放松。”幸村的手搭在八神肩上，“八神君会理疗的哦。” “会一点点。”八神紧张地纠正。 幸村不在意这些细节，“所以八神君会跟我们到比赛结束，大家欢迎！” 所有人都给力地鼓起掌。 “要是不抓玩游戏就更好了。”切原边拍手边说，被真田一拍后脑勺老实了。 让八神去洗漱后，幸村手臂环在胸前，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围成半个圈的正选。 大家都被幸村看得不大自在。 真田忍不住问：“幸村…怎么了？” 幸村灿然一笑，“说起来，我才想起之前学过的一些道理，关于运动员赛前的状态管理。” “感觉一直以来，我在这方面都很放纵大家啊。”不知是在感慨，还是意有所指。 关东大赛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切原转眼跑没影，丸井还有兴致去奶茶店甜品店烤肉店“勘探”，仁王晚上不乖乖休息。这哪像一支为全国优胜而战的王者队伍？ 有点飘，还是飘了。 “请大家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现在的内心，是饥饿的吗？在热烈地追求着将要来临的比赛吗？是无比地渴求达成全国三连霸的目标吗？” 幸村的语气愈发冷淡，“不是的话，就别上场了。恐怕外人想不到，他们吹嘘的王者队伍竟然是这个样子。” “散漫、贪玩，求胜心连其他队伍都不如。” “是不是，赤也。”幸村点名，“关东大赛只上了两场名单，很开心吗？” “……”切原低头揉捏着手指。 “我说得不客气一点，立海大附中如今有资格在全国大赛这么一副从容轻松的态度，底气是什么？” 幸村站起来，一字一句道：“两年前是因为我和三年级前辈，一年前是因为我和毛利前辈，今年，还是因为我。” “如果没有我，立海大附中在全国那么多强队里算什么呢？跟有两个准职业选手的青学比怎么样呢？” “难道到头来只有我那么认真地对待它吗？” …… 大家都不敢说话，也不知该怎么应答，更不明白怎么幸村突然发了脾气。 这番话真真切切，也很符合幸村性格得令人难受。 八神进来的时候，屋里便是这么安静到诡异的氛围。他看向背对大家望着走廊屋檐的幸村，疑惑，“怎么了？” 幸村温和地笑道：“大家都在考虑明天的比赛。” “哦。”八神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幸村帮他铺被褥。 “天还有些早。” “是啊。”幸村看一眼表，“我看一会儿录像，你随意。” “嗯。”八神拿出练习册，是统一考试的模拟题。幸村瞥一眼他外套里的手机，确定八神之前说了谎。 看来是脱离男排部了。 这天大家都乖乖地十点前睡觉，也没人玩笑打闹。 第二天天气也很好，就是更热了。才六点，户外的热意就渐渐透进吹空调风的凉爽屋内。 八神第二个醒，闻到屋里一夜后浑浊的气味皱了皱眉，想去开窗，但及时克制住自己的想法。 真田在走廊旁的院子里挥拍。 八神轻声打招呼。 “嗯。”真田回应，“早上好。” “热身还是晚一些再做吧。”八神建议。过早地消耗精力其实不好。 “谢谢，不过不用。”真田没有采纳，他心里一直念着昨天幸村的话。八神微抿唇，洗漱后换衣服拿了排球出去。 等幸村起床，屋里只剩了切原、仁王这几个平常晚到的家伙，窗户也大开着，任由一阵阵暖风肆意侵攻。 “幸村君醒了吗？”柳生看一眼睡懵了的仁王，镜光一闪，拿起遥控关了空调。 真坏心眼儿。幸村偷笑，看到手机短信。 八神出去练球了。 第一天是28进16强，立海大的第二轮比赛在下午进行，对手是爱知县优胜六里丘。在第一天的比赛里，青学和冰帝都晋级了，青学昨天淘汰四国地区的队伍后，今天将迎战九州地区的优胜比嘉中。 两队被分在不同半场，也就是说立海很可能决赛才会与青学再次面对面。 过去辉煌的牧之藤在全国大赛成了弱势的队伍，今年差点无法出线。岛田教练所在的小相野今年稍稍偏弱，或许是去年多个三年级正选退部带来的影响有些大。 总之通过昨天的比赛得到了不少信息。 “上午去看看青学吧？”丸井最为积极。他集训中的搭档木手听说是比嘉中的队长，跟丸井蛮合得来。 全员通过。 第二轮的比赛还是在露天球场，幸村带大家来到场区，一眼看到的就是比嘉中几个大长腿。 嗯…… 幸村的目光飘忽一瞬，一行人在四周的关注下坦然入座。 “木手！木手——”丸井朝比嘉中一方挥手。 看上去是队长的眼镜男朝丸井的方向微微一笑。 “老大，那个就是你的搭档？”田仁志惊奇，“竟然有人愿意跟老大组双打。” 木手一甩毛巾，打在塑料椅上啪啪响，“找打呢？” 田仁志有力地晃脑袋，识趣地退出群聊。 “老大有没有从立海学到什么绝技？” “没有。”木手抬镜框，不想多说，“赶紧、该上场了。” “哦——”大家识趣地散开。 很巧的是，比嘉中也没有教练。看来这年头有个靠谱专业的网球社团教练还真稀罕。 同样参加过交流赛集训，青学对木手实力比较清楚。而木手是比嘉中的头头，也是实力最强的人。因此这场比赛青学一直处于优势。 “比嘉中有两个特点，反应快、步法快。”幸村边看边总结，“不过预判稚嫩，击球线路也比较单一。”五场比赛看下来，确实只有木手给人水平较高的感觉。 然而木手对上的是手冢，输得也很快。 幸村不理解，手冢的左肩有这么快好吗？ “手冢单打一……”真田沉吟。 按常规每个轮空的种子选手第一场比赛都要打满五局，所以最终青学[5-0]完胜比嘉中。 丸井拉着杰克打算去安慰木手，幸村带队上前跟青学打招呼。 “恭喜晋级。” 手冢点点头，旁边的大石比较热情，问：“立海大是专门来看青学的吗？” “差不多。”幸村微笑，“全国大赛的强度就是这样，是不是没有看上去的可怕？” 这话，大石倒不知该怎么接了。 龙崎教练接话：“对于全国优胜，青学也是有自信的。” “那我拭目以待。”幸村看向越前，勾唇，“越前君可要坚持到决赛啊。” 青学众人的视线汇聚，个个若有所思。 下午，立海大轻松[5-0]战胜六里丘，其中单打一的幸村更是[6-0]令对方部长吞蛋，用时不到二十分，让许多观众感受到水平差距形成的碾压。 幸村对此也比较满意，虽然体能还在增强中，他现在的正反手稳定性都有一定提高，慢慢朝职业靠拢。 其实很多小选手无法零封的原因之一是自己的失误较多，击球不稳定，所以会丢个一两局。或者像越前这样在自己的发球局完全不占优势，打起来就比别人要辛苦一点。 牧之藤在第二轮被小相野踢出局，幸村看了这场比赛。他是两年前牧之藤“盛世余晖”的见证者，还亲自把人家踹下了顶点，因此不免有些唏嘘。 每个强者都有自己的时代，当强者离去，他的舞台也将落下帷幕。风水轮流转，不外乎这个道理。 铁打的教练流水的学生。 所以要么得到强者宝贵的“遗产”，要么，想办法找一个专业教练。后者更好。只要岛田还在，小相野就会慢慢成为网球豪强校，在全国大赛，也在各支校队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72、第 72 章 全国大赛的第三天，1/4决赛和准决赛在同一天进行，因此对小选手们的体能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当然，也可以合理地安排出赛阵容，让每个人只比一场，但是否有这个实力同时晋级就两说了。 因此晚上洗澡过后，幸村让八神给大家看看身体的状态。 幸村自己是第一个，八神先是从手肘开始，到肩颈、腰腹、腿脚。 “有点酸。”幸村揉了揉八神刚刚捏的地方。 八神又在周围几处按压，问了几句，小声说：“腰肌劳损吧？还好不严重。” 除了幸村外，仁王左臂有点酸胀，切原也是轻度腰肌劳损，杰克大腿比较硬。 如果只是肌肉紧张，像平时那样相互放松就行，这回发现不少问题，幸村挺意外的。 “怎么办？” 八神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有点不自在，“现在不太适合激烈的放松，不过用筋膜刀或者筋膜枪，会快一些。” 幸村当然是选择效果更好的办法。 买已经来不及了，他问了在这儿的同校老师，都没有，最后在岛田教练那借到筋膜刀。 “这不是随便使的。”岛田问，“立海有会用筋膜刀的人吗？” 幸村点头后，岛田才将信将疑地给了，顺带一瓶精油。 于是大晚上的，一群人坐在大和室里面面相觑。 听说筋膜刀很恐怖，谁都不愿意先上。 “其实正常的放松用筋膜刀也能快一点见效。”八神擦拭几个来回，抬头，“开始吧。” “……”无人应答。 老实说幸村也有点发虚，犹豫的原因是不想在队员们面前喊疼。 但这么僵持也不是事儿，幸村故作平淡道：“真田先吧，给大家起个头。” 真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今夜的月光明亮，东京都的繁华叫这片清雅的地方多了些世俗气息。疲惫的少年们都泡了澡后摊在榻榻米上，依稀听到压抑又急促的叫声。 “啊！”真田脸都憋红了。 “不痛不痛，忍一下。”八神一边推进一边安抚。 一群人难得看到硬汉表现以外的真田，都克制不住看热闹的心。 “加油啊真田，你可是男子汉。”丸井乐不可支。 “八神都说了只是一般放松，没多用力哦。”仁王说风凉话。 切原化身拉拉队，在一旁舞蹈，“加——油，副部长！加——油，副部长！” 真田攥紧双拳。 这群家伙… 过程很快，八神擦擦金属的刀身，“下一个。” 真田缓了一会儿，才爬到一边盘坐。 柳也很快。他倒是没多少包袱，为了不至于隔壁房间过来投诉，他咬着毛巾硬抗。 “怎么样？”真田这才开口。 “…感觉不错。”柳摸一把自己的大腿肉，仿佛刚刚唔唔忍耐的不是他一样。 少年人的耐受力都不高。 大家一个个受刑似的接受放松，然后瘫在一边“回味”。 到了杰克，八神站起来舒展双臂，接着跪下，主要针对两只大腿。 “啊——”这回连毛巾都堵不住杰克的叫声，中间夹杂着八神的安慰。 “没关系——没事的。再忍一下下。” 杰克的情况其实不严重，十分钟就好了。 下一个切原，一直往幸村身后躲，被真田和丸井揪出来。 “我拒绝！我不要做这个了！”切原嚎得隔壁来敲了敲门。 “你看看你打扰到别人了，快躺下！”丸井揉一把切原裙带菜一样的头发。 “非常抱歉！”真田朝门外喊道。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心情。 好伙伴共患难，今天谁都得过一次筋膜刀！ 四个人按住切原的手脚，才让他挣扎不起来。 八神双手抹匀精油，好笑地看看幸村，“大家是不是都没用过筋膜刀？” 幸村点点头。 “没事的，花不了多久。”抹好部位后，八神拿起筋膜刀，先动最主要的地方——后腰。 “啊！唔唔唔…” “赤也，你可是男子汉！” “赤也，结束后给你买冰激凌好不好？” “最好别，容易吃坏肚子。”八神插话。 “嗷。”杰克挠头。 仁王罕见地待在旁边，没过来“落井下石”。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微妙地有点“兔死狐悲”之感。 “只是找找哪里有问题，不用力的。”因为第二天就要比赛，八神都是特别轻微地推一推，以松弛肌肉为主，根本没有认真。 “看看侧腰。”大家把切原换了个侧躺的身位。再才是四肢放松。 “比赛完我可以给切原君再做一次。”八神抽一张酒精湿巾，“训练适量，才初中就腰肌劳损不对的。” 完事儿后切原被拖走，众人又齐刷刷看仁王。 “好吧。”仁王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这次的重点是手臂。仁王的问题是比较经典的网球肘。 仁王没有叫，只是咕噜咕噜地吞咽。 “这个应该做进一步的处理，等比赛结束。”八神轻蹙眉。 “是呢。”幸村附和，怕仁王不重视。 轮到自己了，幸村在“众目睽睽”之下环住八神脖子往外走。 “能轻一点吗？” “最轻了。”八神小小声，“明天有比赛，本来就不适合太高强度的放松。” 幸村想了想，“偶像包袱”下不来，于是带着八神往和山监督的房间走。 留下一群人失望中带点遗憾的小眼神。 哐。门拉上。 “…不谈过程的话，结果是好的。”柳轻咳。 “我竟然觉得很舒服。”丸井望天花板。 躺平的切原不会承认，他此刻也是轻飘飘的仿佛灵魂些许出窍。 想想还有下一次就恐怖，比赛完他绝对要跑！ 和山的房间。 “八神君会用这个啊？”和山监督有点惊奇，欣然决定去外面喝一杯。 “辛苦了，八神。”幸村躺下。 “你的情况比切原君重一点。”八神轻声说，“出院才几个月，腰部肌肉就有损伤，说明平时训练过度。” 幸村心虚地撇开眼，没说话。 “我开始了。”八神提醒。 “嗯…疼！” 八神停下，看幸村的神情，“需要毛巾什么的吗？” “…不用了。”幸村埋头，艰难地说，“请继续。” 八神从头开始，这次幸村忍下来了。 “哎……”他不停吸气，难以克制身体对疼痛的逃避。 “都住过院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八神絮叨。 “刚出院的时候有点，”幸村忍不住锤榻榻米，“嘶……后来感觉自己状态挺好的，就…” “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八神笑，“病人都这样。” 幸村也笑了，“下次不会。” “很难说。”八神推完一轮，得出结论，“你需要去找我妈一趟，或者别的理疗师。” “我知道了。”幸村回头，“你搞不定？” “没把握。”八神示意幸村仰躺，“我本来就只学了一点。” “什么时候学的？” “嗯…一年级的时候？写习题无聊，就跟妈妈学了。” 这就是学霸？幸村叹息，又问：“会对比赛有影响吗？” “不会。”八神回答，“还没痛感就ok。像这样过后，第二天要先做好充分热身，不然身体太放松对比赛也不利。” “明白了。”幸村想着明天的安排。第三轮立海的比赛在上午九点就开始了，对手是兜中学。下午是去第二球馆进行的准决赛。 今晚所有人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上午七点，所有人集合开始热身。八点半检录并提交出赛表。 “噢、噢！”切原满血复活一般，精力充沛地像只哈士奇，一路上蹦蹦跳跳不带停的。 幸村的出赛表上：单打三切原，双打二丸井&杰克，单打二柳，双打一仁王&柳生，单打一真田。 经过一个多小时，立海稳稳的幸福[3-0]获胜。 他们的下一场则是京都小相野对名古屋的名古屋星德。 “今年也是清一色外国留学生。”柳在第一轮就看过名古屋星德的比赛，评价不低，“平均身高一米八以上，兼具力量和底线实力。” 压迫性极强。 “看来今年的名古屋星德试图冲击全国优胜了。”很多人有这样的观感。 比赛进行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小相野[2-3]不敌对手，名古屋星德三场单打全胜晋级。 “头疼。”岛田难得为此心情起伏，队伍输给外国佬让他回想起职业时期处处被压制，场场惨败的窒息感。 下午两点准决赛就要开始了，因此看完这一场后，幸村带着大家吃饭休整。 “今天打两场绰绰有余。”丸井舒展右臂，“真的。感觉特别轻松。” “双打二轮到我和比吕士了。”仁王拍开丸井凑到眼前的手。 幸村正忙着复盘比赛录像。 八神看看大家的背包，问：“需要我做什么吗？帮你们的水壶灌水，或者清洗用过的擦汗巾？” “不用不用。”大家连连婉拒，打网球的人都比较自主，像这些个人用品都习惯了自己整理，也用得舒坦。 于是八神又拿着排球去外面了。 柳正闭目养神。切原赢了一场比赛之后更加兴奋，在屋里翻来覆去，最后被真田提着后领责令对墙思过。 叩叩。 “喂。”门外中年人的声音很耳熟。 “请进。”幸村识别出来了，朝拉开门的岛田打招呼，“岛田教练，怎么来我们这里了？” “帮你们赢那帮…家伙。”岛田瞄到同为留学生的杰克，及时改口。 “别以为胜券在握了，今年有四个估计都是网球特招生，技术不错的。”能被岛田这样认可，幸村的神情更加凝重。 73、第 73 章 酒店十六层的标间，一只黝黑的手完全包裹住毛绒网球，投向墙壁，“咚、咚”地反弹回手里。 平头的男生手臂上汗毛密集、身躯高大强健，是显然与日本初中生不同的样貌，他背后坐着披肩棕发的青年，正靠在床头用平板观看视频。 两人用英语交流。 “干嘛这么紧张呢？他们能不能撑到单打一都是个问题。”加拉加一个远投，网球精准扔进床脚垃圾桶，发出令人愉悦的“命中”之音。 “我不习惯傲慢。”来自塞尔维亚的初三学生，米哈伊洛夫直白回应。 “但是你多在这里比赛就知道，日本网球人的平均水平不高，很少能找到带来压制力的高手。对你来说更是了。”加拉加对米哈伊洛夫有几分崇敬。不看对方已经跻身itf青少年赛的实力和胆气，单说h2h，他也是完败的一方。 米哈伊洛夫终于转头看他，建议道：“教练已经说了，你真的不认识认识可能的对手吗？一点也不了解的话，比赛中可是会吃亏的。” “上一场比赛就去‘认识’啦，可你看他们那么弱，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能轻松地赢了。所以说，还不如充分地休息。”说完，加拉加困倦般打了个哈欠，扯被子午睡。 米哈伊洛夫无奈地摇摇头，低头看ipad，屏幕上的身影在他的审美里有些瘦弱，但如果去看那个人的眼神，便很难不被吸引。 幸村精市。 米哈伊洛夫很难说清自己的感觉，或许那是强者的特质在牵引他去靠近，在他认识的诸多同龄人里，只有拉约维奇能给他类似的感觉。对于自己能否稳胜，米哈伊洛夫也无法下定论。 与此同时，幸村宣布了出赛名单： s3-真田；d2-柳&柳生；s2-切原；d1-丸井&杰克；s1-幸村。 对切原的单打二位置，大家有些疑惑，只是藏在心里和说出来的区别。 “让赤也跟那几个外国留学生交手的话，会不会太劣势了？”丸井担忧，岛田教练刚刚才强调过身高臂长对他们的天然劣势，切原现在堪堪一米七，真的能在单打二的关键位置把住关吗？ “既然是未来的王牌，总要有那么一天的。”幸村的话轻描淡写，在无形之中却给了切原从来不曾经受的重担。 “哧。”切原大声道，“别瞧不起人啦丸井前辈！好像我赢不了一样，那种家伙，我分分钟就能打败。” 握着的拳松弛稍许，又紧紧攥起，指甲在肉里掐出了深深的印痕。 你行的你行的你行的你行的！切原赤也！ 下午的比赛在球馆里进行，毒辣的太阳从南些许西倾，照射到东北面的观众席，球馆顶部的圆弧似在硬地网球场竖切，斩出分明的阴阳两部。 名古屋星德的全员留学生阵容为立海大达成绝对主场，连早已习惯了隆重应援的柳都惊讶不已。 “真是浩大的声势，犹如正义在我们一方。”真田差点说出那句具有穿越感的“正义在西军”。 幸村右手捂脸，轻揉太阳穴。中午没怎么休息，他有些倦意。 八神帮柳生把饮水、物资搬到教练席旁，看了看沉默的幸村，走去给他一瓶东西。 “这是？” “提神的，抹在太阳穴。” 幸村挂在嘴边浅浅的微笑变得真实，“好。” 柳生观察到了这一幕，关心地问：“幸村君不舒服吗？是不是太阳太晒了？”他旁边的仁王已经躺了，妈见打地给自己的脸蒙上洁白毛巾。 “是呀！”丸井反应过来，在自己的包里翻找，“帽子帽子。” 一旁的杰克动作更快，“我有防晒霜。” “呵呵。”幸村轻笑两声，婉拒了大家的好意，“我没事，一点小太阳而已。” 他绕过护栏，缓步往教练席走去，一如既往的。 对手名古屋星德的出赛阵容已经公布了： s3-加拉加（阿根廷）；d2-卡洛泽斯（葡萄牙）&穆兰（法国）；s2-藏兔座（德国）；d1-里贝拉（西班牙）&西波尔特（澳大利亚）；s1-米哈伊洛夫（塞尔维亚）。 与上午的阵容无二，流露出不屑于变动的傲慢。有着s2、d1、s1四名花了大力气才挖来的，在世界级别也有很大前途的网球特招生，名古屋星德可谓稳操胜券。 s3加拉加，心思比较粗放，从重炮打法上就窥见一二。针对他，岛田的思路是多多发上，掌握主动；借力打力，拉锯压迫。 这种选手的思路不太灵活，只依赖于一种战术，一打起来就较真钻死胡同，连回个头都想不到。 加拉加虽然精力充沛地上场，却因为轻视和不熟悉真田的打法节奏，开局就被破发，即便后来奋力地想要追平，也无济于事。 “开局就要了他的命。”米哈伊洛夫摇摇头。优势分下面对加拉加，真田想怎么施展都可以。本身加拉加的综合实力就逊于真田。 立海大[6-4]先胜一场。 双打二的对局便艰难许多，幸村不让仁王上，是为计划中的决赛做准备，单打比双打累的多，他得为仁王保证充足的体力。 柳和柳生练过双打配合，也都是心如明镜的理性者。岛田说对方的优势在于脚步和耐力，弱点在于球速，总是习惯把节奏拖缓来寻找制胜时机，他们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 哪怕很冒险，也是要做的。 “被拉进他们的节奏里更不利，不如放手一搏。”幸村很支持，他笑道，“只是第二场，不那么稳定也可以。” 柳生保持着相对平和的心态，而柳，实际上比赛的时候想太多容易分神一直是他的小毛病。因为着力于进攻而失误更多地分数，导致双方一直相互破发，比分也像过山车一样飘忽不定。在立海大陷入劣势的时候，幸村能感觉到柳的紧张。 这是因为他在意啊，淡漠包容的柳如此地在意着为立海大的胜利。 “莲二。”幸村出声，“你还记得佐佐木前辈吗？” 柳的心中一震，不禁苦笑。当然记得，那位始终不甘的前辈。 “他曾经和你比到抢七，输给你了。莲二，冷静沉着是你的武器。不管落后的紧张还是占优的放松，只要我们做得比他们好，我们的机会就更大。” 很多时候在场上的选手会变成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路人，只要能指明一个方向，给一点希冀，他们都能咬咬牙坚持下去。找不到清晰的方向，会让人郁躁到产生绝望的心情，放弃、摆烂。 名古屋星德的监督不懂，也体会不到选手的心情。于是到抢七的时候，你追我赶的态势仿佛在一恍惚间变成单方面压制，他的选手们像要憋死的鱼一样微弱挣扎。 到此为止，立海大赢得了赛点。 无论四方的观众如何为立海大呼喊，又如何以寥落掌声的反差给他们上眼药，还未出场的四人不曾动摇过。s3和d2是因为习惯了，而他们的定力源于意志的强大。对他们而言，日本观众只是隐晦的偏爱简直温柔。 绑上发带的藏兔座甚至像史诗电影里一样豪言，“我将吹响反攻的号角。” 13岁就一米八四的身高，在网前俯视切原。有点眼熟，但印象不深。藏兔座本以为他的对手会是黑帽子男，要是是那个幸村就更期待了。 可惜。 “you…no…iwin…”贫瘠的英语词汇让切原想放狠话都没办法，在对手的视角里可能还变成了一个结巴的角色。 藏兔座不甚在意地耸肩，转身准备开始比赛。 “可恶！”切原的呼吸急促，眼睛隐隐变红。 74、第 74 章 荫蔽与阳光的分界线随着时间缓缓挪移到球场一角，北半场的选手只要稍微抬抬头，就难以在光晕中准确找到球的位置与轨迹。 被暴晒的观众们陆续地换了舒适一些的座位。他们有这个闲心是因为赛场上的局势似乎很明了了。 “藏兔座这个选手，善于扬长避短，在优势时谨慎稳定。实力估测4.5，他的技术比较全面有5.0左右，但缺点在于二发和接发处理粗糙和太多不必要的动作，所以降0.5。”岛田的评价较为中肯，才十三岁而已，有不少改进的时间。 如果是目前稳居5.0实力的真田的话，获胜概率至少七成。对于技术和头脑还在进步中的切原，同为4.5水平，他应付得很吃力。 观察对手的特点，施展针对性的战术，这种能力切原还不具备，他靠直觉（经验）比较多，而相对的，十分的专注力让切原更容易进入一种状态。问题在于，现在切原的想法有点多。 他带着“负重”上场，想要回应前辈的担忧和疑问，想证明自己！ “一局结束，名古屋星德[4-1]。”裁判示意暂停休息并交换场地。 切原坐在幸村旁边，拿毛巾刷湿哒哒的脸。 “赤也。”幸村看他，神情平静。 “唔。” 幸村斟酌片刻，说：“强大的人一定会担负着什么的。这是最后一次，哪怕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发生，我也能帮你顶住。这个时刻不是让你胡思乱想的。用心下决定，你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担负着不得不承受的压力，去比赛。” 幸村的话含义很深，切原得花好一会儿去咀嚼它。 担负着不得不承受的压力，就像现在这样吗？作为即将的王牌，被期待也被怀疑。如果输了的话！如果输了的话…… 心里闷得发疼，仿佛被许多锁链勒住了手脚和脖子。 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些东西？好想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打网球，可是、可是—— 这岂不是逃避了吗！ 像一个胆小鬼，无知无觉地得到打网球的快乐，只愿意被鼓励和包容，装作不在意别人的失望和冷漠。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可恶！ “无论赢…还是输，”切原的声音没有从前洪亮，却能让人感觉到坚定。 “无论赢还是输，这都是我的比赛，我的结果。我一个人承担。”不能输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但是，心里前所未有地坦然。 切原的变化，对手藏兔座有最直观的变化。他惊奇地感觉到切原从最朴素的业余者，变得和他遇到过的那些准职业对手们相似。从小就被专业培训的他不明白这种变化从何而来，但不妨碍他从此开始以兴奋的情绪正视这一对手。 [4-2] [5-2] [6-2] 过程中多有纠结，最终结局落定。十三岁的异国少年确实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两人握手的时候，切原绷着脸，藏兔座歪了歪头，介于对方一句英语都说不灵清，他选择不说出心里的感想。 输了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而且就算输了，也要有风度地微笑接受。 双打一立海大被压制得很惨，对方具备准职业级别的技战术加上配合默契，岛田的推测很准确，“以这对5.5水平的双打，立海大任何组合赢他们的概率都很渺茫。”因此幸村开始比赛前就说，他对丸井和杰克的期望是能从对手那里学到一些技巧，还有一点感觉。 最后一名准职业，由他应对。 五分钟的热身后，双方都若有所思地来到网前行礼。 幸村看着和他差不多发型的陌生对手，神情是一向的平淡。这表明他现在状态和心态都不错。 “我很期待。”米哈伊洛夫用英语说道。 幸村回复，“我也是，并且，我很有把握。” 米哈伊洛夫愣了一下，状态更加兴奋，“看来你研究过我，那快开始吧。” “米哈伊洛夫，一米八二。这个人的综合水平至少5.5，就初中层级而言没有死角。”岛田一番话后，面向幸村，显然认为只有他才能对付这名强敌。 “他常用的战术是发上和底线压迫变线，不怎么打对持，至少前面的比赛没显露过。上旋用得不多，要注意他会抢上升期，不要被轻易带节奏。” 就幸村的感觉，米哈伊洛夫要比他曾对战过的手冢稍微强一些，攻守兼备，技术超前，而且注意控制节奏。 米哈伊洛夫对幸村也是差不多的看法，对方没有死角，意志力也尤为强大。对比起来，自己在关键分来回折磨时还是少了几分耐性。 他终于直面了自己的逃避，美其名曰放松、重新找感觉，可自己走进日本的舒适圈真的好吗？米哈伊洛夫不由这样怀疑。他开始考虑交换生期满就赶快回国。 促使他下这个决定的是他在抢七最后的受迫失误。 说不上到底谁强谁弱，到了这个层级只要不被零封就能说明两人间实力差别微乎其微。也许幸村今天战术发挥得更好。 “我应该充分地了解你了。”米哈伊洛夫抓住幸村松开的手，不好意思道，“额…方便等下交换联系方式吗？我有预感我们可能会再见面。” “好啊。”幸村微笑。 为立海大获胜，又或者为他们落败的欢呼声里，米哈伊洛夫回去直面了监督的黑脸。 “你竟然输了！” “难道我不会输吗？”米哈伊洛夫像是听到天方夜谭。 “可是学校这么信任你，” “没有不会输的人。”米哈伊洛夫决然打断了监督的埋怨，“我比学校更相信自己，也比学校更懂网球。” “教练，对于比赛，我们没必要为你解释更多。”西波尔特强势地为伙伴解围。 “我们得放松，不然明天要难受了。”里贝拉已经收拾好东西，随时能提包走人。 …… 监督只好不甘地跟在这群高个学生后面。 立海大惊险地晋级决赛，大家庆祝了一阵。走出球馆的时候，副馆青学和四天宝寺的比赛也将将结束，胜者是青学。 目送来了又走的米哈伊洛夫的时候，青学一群人正嬉笑玩闹着朝这宽阔也是唯一的大道走来。 幸村站在那看着青学的方向，他身后的众人便也不动。 沉默而有威慑力的注视中，青学的孩子们哪还能维持笑脸，纷纷露出一些敌意。 本来在青学后面出馆的渡边见状，赶紧拉着四天宝寺一群活宝绕了远路。 …… 幸村不会让尴尬的气氛持续下去，先一步点头致意：“恭喜。” “啊。”手冢回敬。 “明天的决赛…”幸村眼中闪了闪，话题拐了个弯，“龙崎桑怎么看？” 虽然不明白深意，龙崎口头上当然会为青学提振士气，“我们青学很有把握哦。” 幸村挡住生气要发作的切原，淡淡道：“就凭越前君吗？” “凭我们所有的队员。” “所有？”幸村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他的话声音不大，但分外有力度，“我是不会让青学这种社团踩在我的头上的。”踩在我的网球部的头上。 也许就算是真田或柳，也无法理解幸村这句话里的情感。只是柳有些敏锐地疑惑。自从出院后幸村温和内敛了太多，他不会做赛前放狠话这样的事了，今天怎么…… 75、第 75 章 空调外机的声响掩盖住嘈嘈蝉鸣，对都市人而言这才是他们夏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岛田在晚饭后走进了立海大队员们的房间，一句话把所有人引到身边。 “我去看了另一场准决赛。” 幸村惊讶于岛田的行动，他不是这么“多事”的人。 “总体上，立海大附中的胜率更大无疑。”穿着松垮和服的岛田坐下，视线瞄准幸村，进一步分析，“青学的双打太弱了。最不理想的状况，你们也能胜两场双打，外加，幸村君目前状态不错，无论是他们单打里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赢。” 听到这，仁王隐晦地瞄了眼幸村。 幸村没有岛田预想中的放松，不做评价的沉默说明了他另有想法。岛田挑眉，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对方。 最终，幸村没有说出自己的顾虑，道：“岛田桑能具体和我们说说青学的选手吗？” “嗯…”岛田似乎有点嫌麻烦，喉咙里发出轻叹，“行吧行吧。” 指针走过十点，大家都有些心事沉重，谁也没睡觉的动作。幸村走到阳台，铺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微微蹙眉。 最后一分。 门再次被拉开，幸村转身，向岛田礼貌致意。 “我以为您已经回去了。” “本来是，又想，正好和你谈谈。”岛田手搭在阳台栏杆上，“我还没问过，你初中这三年参加过什么个人赛吗？” 幸村不禁偷瞄一眼岛田，这个问题一下切入中心，因为提问的是有职业经历的前辈，他不由发虚，“没有。” “一项都没有？” “抱歉…我忘了。” 幸村的慌乱在于，这是不对的，不正常的，在整个初中时期竟然没打一次个人赛，锻炼自己实战历练的能力，有违青年选手目标进入职业的标准历程。 他的一天24小时，需要陪伴家人，进行想要的社交和娱乐，在学校完成课业和社团活动、管理。每天都在问自己：今天的功课怎么解决，网球部需要做哪些调节，要去拜访、邀约、外出写生还是专门训练。他的所有计划都把个人赛排除在外——本该是初中网球人最该参加的活动。 “是嘛。”岛田的侧脸在夜晚不大清晰，幸村隐约觉得他的讶异多于恼怒。 “事实上，就是这样一种状况。”幸村没有辩解。 “没事，去不去参加都关系不大。”岛田全然没有斥责的情绪，“我初中在国内也没有对手。” 岛田诧异的是幸村完全没有这项经历，不管不顾，给他的感觉好似深陷在社团的泥潭里。 “但是你的起步已经晚了。”岛田道，“我从初一开始就频繁地到网球学校受训，也参加过一些业余赛事，跟外国人比赛，跟成年人比赛。初中丰富对战经验，给自己的国内排名打好基础，高中起实打实地在世界各地参赛。我高三的时候进入职业，比我早的，也不少。” 岛田转头看看神情不定的幸村，解释，“没有在此时扰乱你的意思，只不过现在不提，以后回京都大概就要忘了。” “谢谢前辈。”幸村的思绪有点乱，一会儿想明天的比赛，一会儿回顾自己这三年和以后的计划。去年还是想着的，大病过后这几个月，没怎么琢磨了。 …… 夜里不起风，路灯也照不到这儿，只有背后屋里亮堂堂地给阳台上两个背影投下细长的影子。 幸村决定先把当下的事情完成。 “岛田桑觉得我们还缺少什么吗？” “缺少什么？都到这时候了又能怎么样呢？一定要回答的话，立海什么都不缺，很容易患得患失吧。”岛田感慨，“离最后的成功只差临门一脚，胜券在握，大家公认将要胜利的人。好难受啊好想快点走完这一步，恨不得下一秒在讲台上捧起奖杯。” 粗糙的手掌撑着头，岛田不知是在说过去还是现在，“但是，这最后的最后，着急到了不停幻想的人，大都是要吞下失败的苦果的。” “嗯……”幸村目光闪烁，叹息，“是啊，因为如果得到的话，这不仅仅是立海大的三连霸，也是没有一次败北的奇迹。”是给他承担了三年责任的最好的回报。 但是…… 阳台上安静了几分钟，感觉空气都慢慢凝结。岛田挺不耐这样的犹豫，要不是对幸村向来印象良好，早就甩脸子走了。 “岛田桑…明天愿意帮我吗？” “啊？”岛田一愣，竟然被幸村君示弱地恳求了，第一次。 “明天，不是很想坐教练席呢。”幸村轻声说，“想请您就近指导大家。” …… 岛田再次注视幸村，青年好看的面容如平日一般柔和，被灯光照耀的眼里有星星，他反而想到去年对方毫不掩饰的傲气。蓦然发现过去的印象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内敛与沉静，他才记起幸村住过几个月的医院，是个早早经历了“伤病”的人。 明天之后就能放下了吧，最好是无痛的。要不是有这个念头，他已经带队回京都了。 “好吧。”岛田的视线转向别处，思考怎么跟自己带的小孩们解释。 “太好了。”幸村如释重负般叹息，朝岛田微笑，“大家似乎都不太希望立海达成三连霸呢，想要打破这种不败神话一样。” “什么？这种弱者的想法你不会认同吧？作为一个目标是至高大满贯的人，区区初中校际比赛，完全的制霸才是正常的。”岛田曾经是个天之骄子，初中时期的国内个人赛，除了初一败了一场没有输过。所以他对黑马无感，倒是对“全胜成就”有特别的情怀。 岛田别具一格的安慰方式很有用，幸村莞尔，“谢谢前辈。” “早点休息。”岛田摆手，“我回了。” 房间里，八神已经在招呼大家睡觉了。岛田悠悠离开，幸村钻进被褥，在骤至的漆黑中仰望着天花板。 快要结束了。 走马观花般回看这段以他为绝对主角的美好时光，他有了许多情感真挚的伙伴，他们是一起刻苦训练和比赛的“战友”。当比赛时的紧张、兴奋、意气风发被时间冲刷，得到之前无比看重的比分和战绩成为无法在心里掀起一丝波澜的数据，平日和大家的互动反而才是记忆里最鲜明的色彩。 可作为部长，他能回忆起的很多都是大家对他的维护和藏在眼神里的信任与崇拜，无论玩闹还是游戏，都是个旁观者。想得最多，说得最多的，是怎么提高大家的水平，怎么赢得比赛。 当退部后，上高中后，甚至说二十年后，他或者大家，会如何看待这三年呢？会觉得无趣又普通吗？会觉得这段并肩奋斗的美好，其实像嚼蜡一样平淡枯燥，像无聊里一年年拿冠军的流水账故事吗？ 幸村咀嚼着记忆碎片，无法入睡。 不仅仅是需要端着做为管理者的姿态无法融入大家，许多事情，不适合也无法对真田他们倾诉。一如现在，只得把情绪藏在心里。 他心里总是藏着太多，需要倾注精力的部员有那么多。他会在浇花的时候想怎么增强柳生的胜负欲，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想怎么解开仁王的心结，或是在某个雨夜想让后辈和切原更融洽一点的办法，在某晚睡觉前想怎么化解真田的执念…… 这时才发现，跳出网球部，一眼望去只有泛泛之交的同学老师们，需要他的朋友被忙忘了，对家人也没有小时候那般亲密。 幸村用手指轻拭眼角，他感到怅然。牺牲了许多，也得到很多，所以绝对无法忍受倒在最后一步，可也不想舍弃“任性”的安排，理性和感性在脑海里交织，令他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出寂静的房间，去洗漱间洗脸。 哗啦哗啦—— “呵……”幸村扶着洗手台，低头叹息。 “幸村。” 蓦然抬头，看到走近的八神。幸村舒了口气，紧接着又解释，“我是起夜。” “我觉得你没睡着。”八神直勾勾地看他，仿佛在要更真实的解释，“你说出来大概会好一点，我会在睡醒之前忘掉。” 幸村拿这样温柔的“逼迫”毫无办法，又或许是被触动到深处。他侧过脸，视线粘在挂着半滴水的水龙头上。 “我想像今天准决赛的阵容一样，单打二是仁王，双打被拆了。但是这不是胜利的可能性最高的选择，也许会输，仁王会输，立海大会输。” 这是感性与任性。 “如果按部就班地出赛，可以更加稳稳当当地赢得胜利。” 这是理性。 “我之前决定了。但是到这时，又难以抉择。”幸村看向八神，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略显紧张的自己，原来他倾诉苦恼时是这样的。 “你一直很看重输赢的，幸村。”幸村没想要回答，而八神给出了回答，“现在这么纠结，其实你想选前者吧？” “决定吧。”八神对幸村笑，“我已经帮你决定了，如果真的结果很糟糕，你每每想起来的时候，就可以怨我。” “我……”幸村因这番话，心情更加复杂，既酸涩又气恼，半晌说不出话。 假如仁王落败走不出去，假如他的立海大倒在最后一步，变成青学的踏脚石。两边莫大的期望都落了空，临到头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一切。他想，自己一定会发疯的，怨恨所有的失败者尤其是他自己，可是八神先替他做出了选择…本就出于善意，希望他不要过多地自责，他怎么可能对八神生怨呢… “……哎。” 一声叹息，幸村忍不住按了按八神的脑袋，“以后不要这么讲！我的怨恨可是很可怕的。” “会吗？”八神摸了摸幸村揉过的地方，他没有见过那样的幸村。 “……”幸村当然也难以想象。怨恨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会伤害柔软的心，正因为不忍对八神这么做，才会生气。 “感觉好多了吗？”八神在幸村眼前晃手，轻声道，“快回去休息，你明天还要比赛。熬夜状态会下降。” 幸村深吸一口气，抓住八神的手。 “我知道了。” “……八神。” “嗯？” “别这么做，我不会想让你难过的。” “……嗯。” 76、第 76 章 手冢习惯早起。今天对他来说是意义非凡的时刻，青学从未达到现在的高度，如果可以再进一步，大和前辈对他的托付便有了最完美的答卷。 在操场跑完五圈，队员们陆陆续续来了。手冢正准备去集合，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早上好，手冢君。”耳熟的声音，今天的对手——立海大附中的幸村部长找他做什么？ “早上好。”手冢的声线一直都比较低沉，因此听起来会有种冷淡的感觉。 “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我很好奇手冢君今天会在哪个位置，上次和青学的训练赛后，知道你有伤病，真田还觉得这不是完完全全的胜利呢。” 给手冢思考的时间，幸村几声低笑后，接着说：“不知道你怎么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觉得这是在嘲讽我，毕竟输了就是输了。但是既然难得比赛又碰面了，想再给真田一次和你对决的机会。不知道手冢君怎么看？” 手冢其实不怎么理解真田的想法，幸村刚才的话很符合他的心理，确实旧伤对他有些拖累，他也确实输了，吸取教训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回味的。 “幸村君的意思是，想安排真田君与我对决吗？” “没错。”幸村坦然承认。 手冢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教学楼的窗，他在思考。昨天已经和龙崎老师分析过，如果他能对上真田，对青学其实是最有利的。他有把握。越前负责幸村，那么不二与剩下的立海大队员比赛，更有希望。 “我在单打三。”手冢回复，相当于接受了幸村的安排。 “是吗？”幸村的语气有些惊讶，“那单打一是越前君？对他那么有信心啊。” “越前可以的。”为免让幸村觉得他的话有攻击性，手冢的措辞比较收敛。 “那、我期待着。再见。”幸村取消通话。 和他预估的阵容一样，看来不用变动了。 手冢听到另一边挂断，拿着手机陷入沉思。幸村君对决赛真的很重视啊。 “手冢。”不二疑问的语气让手冢抬头。 “刚才是谁的电话？讲了挺久的样子。” 手冢收起手机，一边说：“没什么。”不好解释为什么对方的主将会突然打电话来关心他的出赛位置。对于幸村会不会说谎，手冢没怀疑过，因为对方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他不屑这么干的。 “哦？”手冢含糊其辞，不二反而觉得更有问题了，虽然没办法追问。 比赛队伍去检录的时候，球馆已经人声鼎沸。主办方早就开始了宣传，再加上幸村和手冢这段时间崭露头角的热度，决赛的应援与旁观校队多，路人观众的数量也创了初中男子网球团体赛的历史新记录。好在中央球馆足够大，不至于让迟来的观众全程站着看比赛。 两队的出赛名单已经上交，而为了让观众保留期待感，电子大屏幕上只显示出第一场选手的名字。 立海大附中真田弦一郎vs青春学园手冢国光 果然是。手冢暗道，瞟一眼不远处面露惊喜与斗志的对手。 此时幸村将正选们集中在第一排，旁边是环臂盯着自己凉鞋的岛田。 “今天的决赛，因为想要充分地准备，也是为了更好地帮大家赢比赛，所以让岛田桑在这里作为临时顾问进行指导，我不会坐教练席了。” “诶？！”众人的反应都很大。 “太突然了吧。” “为什么？幸村部长不舒服嘛？” “幸村也是可能要上场的选手，比赛前当然要休息。不管是□□的状态保持，还是精神上的专注集中。”岛田直皱眉，“怎么回事，幸村还是你们的保姆不成？不坐教练席你们就没法打比赛？” “……”这话可一点都不委婉，大家瞬间不做声了。 岛田桑说得过分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慢慢已经习惯，拿场边那道身影当做心里的依靠。 想不到的战术，他可以点出；混乱或沉闷的心绪，他可以开解。也只是一个学生，他比很多的社团教练做得更好。 气氛有些沉重，幸村适时站出来缓和，“把握好这样的机会，大家认真听岛田桑的建议。毕竟集训的时候都接触过对吧。” “好吧——”丸井调整得很快，也是第一个响应。 有人起头，众人便纷纷表态接受了。 幸村的目光转向唯一沉默的人，“真田？” “我要上场了。”真田拿起包离开。 岛田挑眉，幸村挥手示意大家解散，接近岛田轻声找补，“请您见谅，真田的性格比较直。” “我倒是觉得，他对你也有点不满。”岛田转身，视线投向赛场，“让我指导，是你的要求吧？他也拒绝。” “怎么说呢…”幸村环臂，注视郑重其事地试拍和叠毛巾的真田，淡淡道，“可能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吧。也许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一层。” 国小六年级的比赛后，真田总在手冢的事情上较真，没法看开蜕变，本来是真田自己的事情，他只是在好友的立场开解或者支持真田，总是记着那次惨败会很难受吧？但偏偏随着青学的崛起，这件事与网球部的关系越来越大，让幸村不得不想办法解决。 一直想，一直苦恼，青学的训练赛后，他以为事情解决了，没想到真田还是没走出来。 幸村开始烦了。在青学训练赛之后，在因真田坚定地替他担起责任产生的感激和欣赏渐渐褪色的时候。 当一个朋友的存在会给予负面的情绪时，也意味着这段友情开始出现漆黑的裂痕。 真的难以置信，幸村想，他以为他和真田之间的友谊坚若磐石，不会因外界任何的声音动摇，结果让它破裂的却是一件“小事”。小得如果真田知道了也许会觉得匪夷所思，觉得他在闹别扭。 这种细小的裂痕，让幸村不想像从前一样去主动提醒真田。那颗磐石越来越薄，映衬的是幸村的内心。可是，真田浑然不觉。他对幸村的敏感只源于整整十年的交流，他们太熟悉彼此了。他旺盛的精力用来集中精神，一遍又一遍地挥动竹刀、网球拍，或是留给课业和习题。总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会让注意力分散，从小的教育在他心里刻下禁令。所以他习惯了幸村为他指出不合适，所以一直没学会主动探索他人的内心。 高速飞行的网球在两边来回，双方强烈的进攻意图拉满了比赛的观赏性。今天决赛的气氛走向第一个高潮。 “比之前强了，手冢。”真田的嗓音不低，手冢听见后，不做反应。他认真地研究过对方，许多战术已聊熟于心。 丸井看不出来局势走向，遂问：“现在谁占优？” “无论速度还是稳定性都不相上下。”柳尝试分析。 “手冢很熟悉真田的击球套路，所以他容易引导节奏。长短快慢，真田没那么多机会去适应、反应手冢的战术。”岛田为立海的部员们解释，“手冢占优，他在尝试破发了。” 他也不顾及身边都是真田的队友，直接道：“真田这名选手，在业余里是个厉害角色，但他的球风就像稚嫩的小孩，经不起研究。” …… 出于对真田副部长的维护，大家都没应声。唯一有资格一起评论的幸村说：“已经进步很大了。” “行吧。”岛田没在意，他的标准和眼光很高，在一群初中生里不受赞同蛮正常的。让他烦恼的是，怎么指导这个人。 [2-1]手冢保发。 真田压住内心的暗喜下场休息，因为手冢的实力在提高，也因为他在与手冢的决斗中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压制，有很大的获胜希望。 “真田君。”岛田叫他，真田看一眼岛田，又瞥见他两三米远处闭目养神的幸村，走了过去。 “我给你一个建议：把回合拖多一点，保持底线拉锯。怎么说，就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手冢。” 真田为这个比喻皱了下眉，“为什么？” “加大他肩膀的压力，我估计那块没完全恢复。”岛田的敏锐让听到的立海部员都为之一惊，真田也是。 “你是说，手冢的肩伤还没好？”真田音量太大，连青学那边都听见了，霎时喧闹起来。 岛田瞄一眼表，没跟真田墨迹，讲出要点，“首先，你要快点完全适应左利手和他的正常球速，特别是侧旋；其次，拼死也要保住发球局，别大意丢关键分；最后，如果消耗战术起效，保持你此时的状态，手冢抢七的时候应该会弱于你，到时候大胆进攻就行。” “我知道，但是、这种消耗战术，”真田咬牙，慎思几秒后铿锵有力地说，“我拒绝。” 岛田放下手，按在挡板上沿，微微前倾凝视真田，“很难吗？” “这种趁人之危的战术，算不得堂堂正正。”真田从不畏惧权威，“而且就算不这么做，我也能赢！” “等到你发现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你也用不了了。总归只是个一盘定胜负。”岛田重回吊儿郎当的姿态，“爱听不听。” 真田有一瞬间的犹疑，下意识寻找幸村的身影。岛田也转过身。 “精市…”柳欲言又止。 幸村低头，用手扶着半张脸。 “嘟——”主裁大声道，“暂停结束，选手请上场！” 真田走后，幸村才抬起头看岛田，“逼着他做了，心里还是不甘不愿的，有什么用？”这句话像是在回答当下的情形，又像是对别的什么说出看法。 “有赢面。”岛田言简意赅。 “我相信他。”我想相信他，那个国二的“英雄”。 一干正选偷听这番意味不明的话，神情不一。 “啧。”岛田撇嘴，“如果你之前是这个性子，我大概不会欣赏你。”太软了。 “……实在抱歉。” 岛田转身看球场。一场病，真是变了很多。 “本来以为球风稚嫩是真田君的短板，没想到比这还糟糕的是他无比单纯的意识。”蠢得跟网球格格不入。他第一次见因为对手有伤病而拒绝消耗战术的家伙。 很快，只需要两局十三分钟时间，真田就明白了自己的判断有误。艰涩的苦在心里蔓延，这是他的选择。将手冢视为宿敌，注定他会追求堂堂正正的胜利。 院子里的落叶被小巧的木扫帚扫向角落，有棱有角的一枚将棋落下。 “爷爷，我扫好了。”真田乖巧地把扫帚放回原处，正坐在爷爷的左侧。 “做得很好，弦一郎。”爷爷将目光放回棋局，“手冢那家伙又放我鸽子，现在76胜、77败，不再赢他一回，说不定晚上都睡不着觉。” “手冢是谁？”真田懵懂。 “那家伙，算是我的宿敌吧。”爷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虽然语气抱有敌意，“从警校开始就跟他杠上了，一年级时我还是全校剑道优胜，没想到二年级就被他夺了去，超级不甘心呐！” “那爷爷又赢回来了吗？” “当然！”真田老头抬起胸膛，“所谓宿敌，就是让你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用自己的强大催促你一直不懈怠地努力强大的人啊。要注视他，堂堂正正地战胜他，不用任何阴险的小伎俩，这才是自己心里认可的战胜。而你，由此慢慢成为一个强者。” “嗯！”真田用力点头，虽然没完全听懂。 爷爷揉了揉他的头，“弦一郎以后也会有宿敌吗？” “嗯！” 真田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他始终在意着那场零封惨败，从此单方面把手冢视为宿敌。可爷爷能在第二年就雪耻得胜，他却一直一直无法得到完全的胜利。究竟为什么！ 他还不够强大。 这个意识在无数的日夜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令真田痛苦地无法得到自身的认可。他像是对手冢这个姓氏和手冢的身影应激，每次触碰都对自己说——你不够强。 手冢！ …… 也许，他该听岛田的话。在最后的比分唱响时，真田恍惚间有了这样的念头。 77、第 77 章 给青学底气十足的加油声里，真田拖着艰涩的步伐下场，岛田轻哼，直接开嘲，“你应该知道了吧？弱者没有任性的资格。你给立海大带来了第一败，自己回去好好复盘。” 真田沉默地点了点头，在立海的观赛席坐下。 赛场的主角更换，大屏幕亮起双打二的四名选手。 立海大附中柳莲二、柳生比吕士vs青春学园菊丸英二、大石秀一郎 “怎么回事，不是那两对双打吗？”菊丸大吃一惊，哀嚎，“这两天的录像白看了！” “奇怪，立海大为什么要拆掉固定双打？”大石也很疑惑。 “不过，这对我们有利。”龙崎拍两下手，拉回两人的注意力，“总归是昨天出现过的组合，按平时的状态上就行了。” “是！” 即便岛田早上被幸村知会过，此时面对淡定的两人，仍有些无奈。 太安定了。 对面有个比较活跃强势的网前选手，这样不擅上网的组合真的没问题吗？ “对网前被菊丸压制有个心理准备。按你们自己的想法，尽量拿分。”点到为止，反正他昨天就说过青学这对组合有什么缺陷。 说实话赢面不大，主要在于配合默契度和网前实力。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稳定心态以及指出误区。 “岛田桑似乎不太看好他们。”出神的功夫，幸村已经走到他身边，“昨天是赢了的，请多一些信心。” “是吗？只能说运气也是胜利的一部分。” 幸村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沉思。 不是很理解岛田桑说的“运气”，他觉得昨天柳和柳生能赢并非运气。 岛田接下来的话给了他解答，“可能昨天的对手不怎么克制他们，所以好对付。” 场上比赛已经开始，观察一两局后，幸村明白了。昨天的对手节奏慢，而且都是底线型不怎么擅长利用网前，而今天的对手里菊丸是典型的网前选手，而且是组合的主攻，进攻节奏快，相比起来更克制柳和柳生。 幸村皱了下眉，扭头看看另一边的越前，回到座位。 “青、学，加、油！青、学，加、油！” “常——胜，立海大！letsgo！letsgo！立海大！” 应援声一遍又一遍响起，宛如黄昏的海边潮起潮落。 岛田的判断似乎永远是对的，柳和柳生遗憾在抢七落败。[7-6(5)] “青学的赛点了。”六角中的佐伯惊叹。 “今年的青学不得了，把立海大逼到这种绝境。”牧之藤的队员心情微妙。 “是啊……” “是什么是！”小相野的队长给了自家队员一个“爱的抚摸”，“给立海大做指导的是岛田教练，这么说不是显得教练不好吗？” 他回头握拳，“立海大给我加油啊！” 在这种议论纷纷的嘈杂里，仁王慢悠悠上场。拿出球拍和毛巾后，他瞄了眼幸村。 幸村正在看他，目光相撞，幸村抿唇，视线向下移动。仁王感觉这是他在表达歉意，对于让他在这样不妙的处境里上场比赛。 头一次代表网球部进行单打，心平气和是不可能的。而且形势也没给他留下余地，他败既立海败，到时候幸村便什么都得不到。不知道幸村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吗？他向来是深谋远虑的。 他要赢的意义又增加了一个。仁王低头展开左手，常握球拍的地方有一层薄茧。三年之前，他从没想过会这样投入一件事情，超越了自己的习惯和喜好。 仁王深吸一口气，感受逐渐充盈的胸膛，将堆积在那里的压力随着鼻息慢慢吐出。 “呼——” 他的对手是不二周助，青学三个固定单打中唯一的右利手。 “有些意外。”不二保持微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失去镇定，此时更不会因预想对手的变化而失态，因为青学处于绝对优势。 对面的仁王察觉得到不二胜券在握到有些漫不经心的心态，看一眼他伸出的右手。 凉意一触即离，不二些微诧异地看仁王转身远离地背影。这位仁王君，对他的敌意不小。 “一盘定胜负。立海大仁王，发球！” 几秒的调整后，仁王抛起球，这个动作他已练习过无数遍，从初速度到与他身体的位置差，到恰恰在最高点与他球拍甜点即将接触的时机，都分毫不差。 咚！ 球撞在不二的拍框上，直接被接飞了。 [15:0] 看台上的人神色各异。 仁王走几步，换到二区发球。观察仁王姿态的不二神色一凝，似乎意识到了关窍。 原来如此，左手发球姿势与平常的右手选手正好相反，在一区如果瞄准t点，球路更直，打点也会比预估的远十几公分。那么如果到了二区，显然，会发边球更有利。 有这个意识的不二第二球仍然失误了，因为侧旋，仁王的发球在弹起后球路朝左偏移，弹起高度低，不二因处理不到位而下网。 “只是开局大礼包而已，把青学的士气压一压。不二是有头脑的，他之后就会注意。”岛田跟立海大的部员们解释开局两球后，这么说道。 事实上有水平的选手都会注意左利手与平常对手的区别，会迅速适应。比如和手冢、越前比赛的幸村，研究过手冢的真田等等。但是，网球场上碰到惯用左手的几率终归少数，而这些左撇子天才小选手，也没有正眼看待过自己的先天优势。 “左利手优势不仅是给对手带去一些球路纠偏的小麻烦，这些他们适应一段时间就能克服，掌握方法后你能用来更轻易地掌握节奏。另一方面，它在很多情况下的制胜技巧，不能频繁地去使用。它就像你掌心的暗器，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出的作用更大。” 一个人在比赛场上奔跑、判断，身心的劳累比起双打成倍增加。仁王又想，他心里是畅快的，如同进行着一场狂欢。他分分秒秒都在思考如何利用左利手，这上天赐给他的，与旁人不一样的特质。 “不二在反手位的时候，更喜欢用切削的处理方式，虽然线路比较多，球路普遍出浅。”第一次暂停时，岛田在白板上给仁王一笔画出一条线，“正手斜线短击，不要告诉我你不会。” 仁王会，他还会用迷惑性的引拍掩饰自己的意图。 [3-2]他顺利度过第三个发球局。 仁王抬起持拍的左手，似乎在欣赏自己合乎人体美学的肌肉线条。不知不觉间，它慢慢产生了意义。 仁王有个藏在内心深处的结。他厌弃自己的左手。 乡间的小学不论设施条件怎么样，总有一分野性，漫进围墙的杂草，随处掉落的绒毛种子，四处看看就能找到合心意的枝条当做“刀剑”，供孩子们玩乐。 仁王是家里唯一的左撇子，也是总共两百人学校里唯一的左撇子。 刚入学的六七岁小孩不缺淘气鬼，还梳着西瓜头的仁王性子认真，下课时也在整理笔记。 桌子突然被一双手震晃了一下。他的笔记本被抢走，脸蛋圆润的小胖子跟发现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大喊，“看，他跟我们都不一样诶，左手拿笔的。” “用左手写字，好奇怪哈哈。”另一个微胖的孩子模仿仁王左手弯了一个弧度，从上方右侧着笔的姿势，“噗哈哈哈，像个毛毛虫。” 仁王想抢回笔记本，“你还给我！” 胖子一听更不会还了，还翻了几页，展开来高举，“字也写得好烂哦。” “给我！” “就不给~平田接着！”他的本子被扔给另一个人，纸页在空中哗啦哗啦地传来传去。 事情的结果是仁王、小胖子被扔到教室外提桶罚站。 “怪人！妖怪！”小胖子朝他做鬼脸，特意离他远远的。 仁王没理他，他正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幼稚、无聊。他对自己说。 孩子不懂什么是非因果，有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觉得他奇怪，因为他和大家不一样，用左手写字、吃饭、拿东西、举手，是整齐划一的队伍中突兀的异类。 “你走开。”带起新生们在外面玩的是一个二年级男生，他推了仁王一把，“我们不跟怪物一起玩。” 仁王不会纠缠，他低头，自己白净的鞋被黄泥粘上薄薄的污垢，这片草坪是大家的乐园，绿草早就被四处奔跑打闹的学生们踩成泥土的一部分了。他在男生耐心见底前仓皇逃开，躲在角落里偷偷旁观。 “开始喽！我是火系铠甲勇士，合体，嚯嚯嚯！” “我是土系…等一下，是不是还没选怪兽啊。” “那个随便找块石头或者大树…我们先去挑武器吧。” “哦哦！这是我的超级大剑。” “等一下，你们都挑走了，我只有这么短的……” “那你爬树上自己折一根。” …… 这样的旁观持续了大概三个月年，他总是压低存在感，躲在一个地方偷看大家无忧无虑地玩闹，慢慢觉得那很无趣，还幼稚，于是不再去看了。 有时候在深夜，他也会盯着右手写出的不成型的字迹，眼前模糊着摁断了铅笔尖。他需要时刻注意地去使用右手，强逼自己反直觉地行动让他倍感折磨，有时甚至想发狂。 到三年级的冬天，他能用右手写出漂亮的汉文，递东西、举手，甚至投掷棒球。可能大家都比较健忘，他顺其自然地融入了集体。但是，他已经不想跟着玩了，他已经习惯悄悄站在一边，用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旁观视角去看那些人、那些事，只觉得可笑又讽刺。 只有起夜时迷迷糊糊地开灯，仁王才在摸索不到的方向惊觉，他仍是个左撇子。 小巧的布狐狸展开双手，“你真的要走了吗？什么时候能再来看我？” 另一边相对的是栗发布人偶，晃动着身子接近狐狸，右手碰碰他的头，“对不起，要到下一个夏天了吧。我要回去上学啦。” “在哪里？我想去看你。” “不行哦，是个大城市，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头，还有人会抓你的。” “嗯……好吧好吧。” 仁王吧唧嘴，脱下布套回应叩响的门，“妈妈，怎么了？” “你在屋里和人说话吗，雅治？” 仁王起身开门，“没有哦。” 母亲往里面探了探，没发现什么，把手里的一盘果切给大儿子，“练口语很累吧？吃点水果解渴。” 回屋的仁王放下盘子，扫向桌边散落的布料和墙角改进了好多次的布娃娃。 对，他就是个怪物。寂寞地在森林里游荡徘徊，用恶作剧回应那些误入他领地的人类，直到遇见…萤？还是夏目？ 他的本性好似被“妖性”掩盖，在许多人眼里远离纷争而玩世不恭，有时候他就站在人群的一旁，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没有人会知道的吧，仁王的本性是认真、踏实。认真地上课，认真地练习网球。从来没被伙伴叫出去玩过的仁王一度因为不得不在大太阳底下练网球而苦恼，好像妖怪裸露在阳光里就会褪去一层皮。 可是他好无奈，网球部放假的时候丸井每次都会拉着杰克准时准点敲他家的门，带他去铁丝网都被晒得滚烫的街头球场。 真是太无奈了。 从遇见幸村到与丸井同班，再到网球部与柳生接触的契机，被“尘封已久”的左手，有了部分的自由。 幸村是个敏感的人，仁王对他的心情复杂，作为网球初学者和部员有许多的崇拜，作为朋友有喜欢欣赏，同时也有点怕自己竭力隐藏的内心被看穿——他会不安。 去年秋天的时候幸村有约他出来练球，顺便吃饭。 “我看仁王君平时学校里都用的右手吧。”幸村的眼里有探究。 仁王避开幸村的目光，点点头，这明明是幸村确定的事情。 “一直有点好奇，我能知道原因吗？” 幸村问询的语气让仁王的抵触松弛，像是自嘲一般，说：“因为见不得光。” 幸村的手撑住下巴，像在思考。 “仁王君的意思，是想证明自己吗？”幸村指了指他的左手。 被指到的地方仿佛被灼烧般颤抖了一瞬。仁王沉默地后靠，双手掩藏到桌下。 幸村轻笑，“仁王君知道纳达尔吗？” “知道。”网球巨星。 “他惯用左手比赛。”幸村说，“但他不是左利手。” 嘴里不知怎的感到干涩，仁王听到温和的声音一直灌入耳中，“是因为左利手打球有优势，他才练的。” “想单打吗？”幸村的语气不那么郑重，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单打。 他是渴望的吗？原来他还是…… 在意的啊。 多么有趣。他因为左撇子异于旁人被排挤孤立，又因为左撇子的人少，少到在网球俱乐部里遇到十个对手也不会出现一个左撇子，而让这个特质成为打网球的优势。失因它，得也因它。 比赛到了[4-3]平。 “尝试拿关键分吧。”岛田指导，“换节奏。” 岛田本以为部里有两个左利手队友，不二应该很熟悉才是。没想到他应对得还挺吃力。这必须趁机奠定胜局。 他不知青学内部的三个单打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不二一直回避手冢，和越前也比的少，两人对上时也不大较真。 这一局，仁王用了另一个技巧。他接发上网，卡在右侧，不二便直线截击。这个右利手必须转体半周才能去接的刁钻球，正中仁王下怀。 “卡在这个位置。”岛田在战术板上画圈，又随手画几条线，“看看，一个正常有头脑的选手都会选你左侧的空挡。他们平时的对手都是右撇子，早就习惯经验带来的思维定式了，比赛中那种大脑发热的情况，你让他违背思维惯性，反直觉地做出判断，比登天还难。” 岛田放下笔，指着仁王，“这就是我说的，你的武器。我最欣赏幸村的地方就是他夺关键分的才能，到这儿，也得栽你的手里。” 沸腾的欢呼声中，伴随着主裁的宣判，“一局终，立海大仁王[5-3]。” “我就说他明明截击蛮强的，这场为什么没看见。”菊丸跳了起来，“在这里等着！” 不二的眼里浮现一丝慌乱。 仁王定定地望着对面沉寂的身影，仿佛听到锁渐渐松动的声响。 快了。 [15:0]不二吊球出界。 [30:0]仁王发球ace。 [40:0]仁王截击制胜。 [40:15]仁王受迫下网。 最后一个正手斜线短击。仁王的心似乎跳快了一拍。他仿佛听见久远的孩童们的欢笑慢慢消弭，幼小的时候很渴望却不曾得到的东西。 他早就不在意那些无聊的家伙了，一个人挺好的…其实他啊，报复不回去，只能不成器地怨恨“自己”。 仁王抬头迎着顶棚间隙的太阳，把球拍换到右手，左手高举张开，手指的间隙，刺眼的光芒绽在眼前。今天的阳光实在是…太亮了，所以才会不停地流泪。 嗯…… 我们和解吧。未来的每一天，请多指教。 78、第 78 章 在往后十几年的职业生涯里，越前偶尔会在想念青学网球社生活的时候，记起这场“稚嫩的决赛”。 抛开莫名其妙的二年级学长部员，正选前辈们都对他很好，在青学的日子轻松又愉快。他被宠爱着给予厚望，在正式比赛上难有敌手，或者说，唯一输掉的那一场，便是一年级的全国决赛决胜场。 从决赛开始，越前就暗自期待能和立海大最强的幸村再来一场正式对决。前两场胜利后，前辈们都很开心，直到单打二的不二前辈被仁王夺分取胜。胜利女神仿佛一下子站到了立海大的一边。 双打一上场的前辈是乾和海堂，他们是除了青学黄金双打外最稳重的一对组合，从地区赛到全国大赛战胜了许多对手，在立海最强的双打面前却没有一战之力。那是肉眼可见的配合跟战术差距，许多时候被抓住了空档导致失分。 “以前有这么强吗……”越前看了看大屏幕上的[1-6]暗自嘀咕，反正双打的一些关窍他也不懂。总之，他如愿以偿地面对了渴望的强敌。 “越前，一定要赢啊！”桃城前辈重重拍他的肩。 菊丸挂在他身上，“靠你了小不点~” “前辈…很重。”越前小声抱怨，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这种被大家需要和重视的感觉，也不错。 因为输球大概有点失落的不二前辈，此刻依旧温柔地关心，“不用紧张，越前，和平常一样。” “当然了。”越前在大家殷切的目光里背起网球袋，“我会赢他第二次。” 他不自觉地往另一侧望去，幸村正在和观赛席第一排的岛田桑面对面，几句话后，幸村转身，与越前的视线交汇。 那个眼神很难描述，当时越前觉得是满满的敌意，后来不经意回想，似乎幸村对他，也是有欣赏的。 “上前！” 幸村与越前握手，由于身高差导致越前不得不仰头才能看到被帽檐挡住的对手，“上次，有人说是因为你生病刚恢复才输给了我，这次怎么说？” “这次就算也是刚刚恢复，我也绝对不会输的。”幸村的语气决绝，紧接着笑道，“倒是越前君，几天不见，又有进步了吗？” 越前扛着球拍，“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了，幸村桑。” 决胜场的人很多，填满了四面八方的观赛席，甚至比以后的某些职业挑战赛观众都多，每个人吐出炙热的空气，仿佛整个球场都因此沸腾起来。 越前依旧处于劣势的一方，幸村强化了自己的发球，而且与前几周相比，他更有耐心与越前胶着，在球的旋转或路径上布置陷阱。 越前在名将父亲从小的指导性训练下，抗压能力一流，但此时此刻的感觉，不一样。几句挑衅或轻浮的话比不了满场偏爱对手的欢呼，凭借单纯技术或者体能的压制也替代不了“灵光一闪”的战术变换。 老头子曾这么问他，“你喜欢网球吗？” “啊？这还用说？”小时候的越前觉得老爹在拿他找乐子，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一天天枯燥地挥拍练习，还要时常边听着老爹的垃圾话边惨败吞蛋。 “幸村！幸村！赢的是幸村！” “立海——立海——日本第一！” “立海！立海！日本第一！” 越前深吸一口气，对上几十米远处幸村的目光。 他此刻有了不同的理解，哪怕离败北只有一步之遥，哪怕、与世界为敌，在这个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的地方，也永远不会放弃它。 啊…他喜欢网球。 同一时刻，距离“梦”也仅一步之遥的幸村，内心反而翻转不宁。理智对他说：冷静，精市。比赛还没有结束，专注于这一球。加快的心跳又暴露了他活跃的心思。就快了，立海大全国三连霸的伟业，即将达成，他没有辜负网球部的任何一个人，一切都圆满地画上句号。 幸村表露锋芒的眼神扫过他的支持者，真田、丸井、切原、柳……最后落在了第四排不起眼的八神身上。他又忽然清醒过来。 不该想那么多的。 幸村的注意力回聚越前，抛起球的一刻，定下了将要实施的战术。 t点上旋球加中场短击，在越前的预判之外，出于对节奏变化和关键分争夺的推断，他以为幸村会采用外角上旋发球并上网的战术。最后，幸村在越前调整姿态的同时发力打出斜线短击，完美的一球，为自己落下帷幕。 “比赛结束！立海大附属胜。[3-6、(5)6-7、6-3、6-1、6-4]”裁判报比分的声音已经被欢呼所淹没，还未回家的全国大赛队伍见证着这一刻，不论心服还是失望，都不由地鼓起掌，为王者加冕。 真的做到了…… 过去那么多未来的职业大师，在自己的幼年时期都没法办到的“奇迹”。 一波又一波声浪里目眩的幸村，被冲上来的部员们横腰托起、上抛，作为对英雄的赞礼。 从一年级的神奈川县大赛，到最后的三年级全国决赛，他才是那个一次又一次挽救了立海大的人，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到底是怎样达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幸村脑海里的声音不断涌现。 “你要不要当部长？” “那我的要求会很高。我不喜欢输，也不喜欢自己的队伍输。” “我挺想你当的。” “但是，在意大家会很累。” “你一定能做得很好，就算是因为能关注到每一个人。” “团结啊，必须支持。” “部长挺好的。” “幸村君，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谢谢你，幸村部长。” 他的辛勤得到了感谢，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如今这最后的果实回馈给每一名部员甜美的滋味，理所当然。 有些时候幸村也渴望像普通的选手一样融入大家，一起勾肩搭背地玩游戏或者开玩笑，而不是当个脚步一响就让房间里的大家瞬间安静的监管者。因为一直注意要有部长的架子和威严，大家都不会开他的玩笑，甚至不会有所触碰。只有私下跟丸井玩的时候会有点好哥们儿的感觉。 不过大概，他不适合这种融入的或者“被照顾”的角色吧？谁知道那会是什么景象呢？呵呵。 上上下下有半分钟，幸村终于被放下，簇拥着返回场边。本应辗转于各校荣誉室的优胜锦旗二度回到立海大手中。经过一年年更迭，今年的正选们在场边拍下第三张优胜照片。幸村依旧笑对镜头，柳也依旧镇定自若，真田则不再见一年级时的桀骜，郑重地半跪在幸村身边，正对镜头。 结束了。幸村心想。应该不用再担心自己开玩笑冷场了吧？ 79、第79章 “立海大附中全国三连霸，以无可置疑的全胜加冕成王”，这条新闻迅速占据各个地方青少年网球周刊的头版，作为对“前无古人之战绩”的优待，导致作为部长兼教练的幸村名声更甚从前。从冲绳到北海道，不少网球人都听说了这个能力过人的少年社团部长。 对于幸村，最大的影响是向他投橄榄枝的高中多了起来，甚至有广告商社找到他以名换利。 庆幸的是父亲所在的商社暂时看不上他，不然幸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在网球部，他的威严压制住了无比骄傲的部员们，比赛后的第一天起，一、二年级仍照常练习。即便这样，部里的氛围还是异常浮动，大家都不太专心，短暂的休息结束还恋恋不舍地想要多聊几句。 开心，都很开心。可幸村只想叹气。本来以为能撒手不管了，但现在这个情形，京极稳得住吗？ 于是开学仅仅一周，全国大赛结束的十天后，京极怀着激动的心跟幸村约下午茶时，被第一句话问懵了。 “如果你现在是部长，在部里应该怎么做？” 七八月份训练的时候，幸村跟京极通过气，这段时间也放手让他承担部活管理的工作，所以京极能接受模拟部长的角色，他惊讶的是幸村话里似乎对现状不满。 “什么？” 幸村想了想，换一种更好理解的说法，“自从全国大赛后，大家都太骄傲了。” “不是不让大家为了荣誉而自豪，而是不能高兴得找不着北，超过了对网球本身的热情，连日常训练都不放在心上。” “这样不行。” 幸村的话让京极浇了盆冷水似的沉寂下来。他戳了戳面前吃了一半的小甜品，暗自羞愧。 “是。” 幸村端起欧蕾咖啡杯，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京极可以说绞尽脑汁，但自认想不出完美的办法，因此无法说出口令幸村失望。于是，只试探性地回答：“更加严格地要求大家。” “怎么做？”幸村问，“是在开会时批评大家，还是用训练赛的方式进行打压？或者其它更加迂回的办法？” “……”京极分辨不出哪种方法最好，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幸村。 原本淡漠着神态的幸村微笑，放下杯，“你能意识到这样不对，已经过关了。” “我本来想在全员大会的时候做点什么，但是…就快退部了，虽然掌控整个网球部轻而易举…还管太多对网球部未来的领导者是不利的。” “这也是我现在跟你谈话的原因。” 京极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为他的部长无声的温柔。 “对你来说，最好的做法是借助前辈，用友谊赛的名义让大家看到自己的不足，从而冷静下来。”幸村指引，“安排社团活动是你现在就掌握的权利，在自己实力没有强势到让所有人信服的情况下，借助即将退部的高年级，以及高中前辈的力量达到给大家敲响警钟、戒骄戒躁的效果，是很实用的方式。” “原来如此！”京极恍然大悟，思路宽阔了许多。 “然后，当大家因输球受到打击，情绪滑落的时候，需要抓紧时间给部员们复盘，引导或者提醒大家该怎么做。某种意义上，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是！” 看到京极认真倾听，幸村神色柔和，几乎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接下来的部长交接，首要问题是尽快让大家愿意听你的。” “一年级中你应该有说服力，二年级的前辈，你可以找玉川，他跟大家的关系比较好，至于切原——” 幸村坐正，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拨弄摇晃起咖啡勺。 “打服他，或者用我的名义压制他，都可以，我不介意。不过，平时尽量让他自由一些吧，作为网球部的大ace存在。” “我明白了。”京极点点头。 见到京极的顺从，幸村的表情有一丝复杂，他抬眸瞄一眼小后辈，补充道：“对于切原，以及选拔出来的正选，不要一味地迁就他们。” “你会明白的，明年的压力很大。作为部长，无论输赢很多人只会看见你。所以如果任何人的自满、傲慢、错判会导致立海的败北，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绝对不允许，包括切原，不要轻易放过他的小毛病，比如迟到。” 咖啡勺被放下，幸村注视着京极，“比如，就算是因为切原迟到导致了立海的失败，他们也会认为是你的管理不到位才导致这件事的发生。” “所以保护好自己。” 京极沉默，忽然问：“但是，前辈在决赛的时候，拆开了仁王前辈和柳生前辈的双打。” “这应该不是幸村部长自己的错判，才让我们立海身处险境吧？” 反被问倒了，幸村笑着模糊说辞，“是有很多的考虑因素，不过哪怕是最坏的结果，我也有心理准备。” “所以，我应该像您这样保护自己吗？”京极抿唇。 幸村左手倚着头，轻叹，“这种事情，很难解释。看你和大家感情深不深吧？” “我的话，不希望看到你受委屈。”他伸手轻抚过京极的头顶，“我和大家感情的给予是相互的。从一开始，因为所有人的支持我才会把网球部放在心里。” “所以，如果真的因为网球部觉得很难过、伤心甚至痛苦的话……”幸村眼眸闪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轻喃的话语却是意味决绝，“就算是舍弃它也没关系。”这种糟糕的社团和队友，早就应该舍弃。 “……应该不会到这种地步的。”为此吃惊的京极静默片刻，轻轻地说。 “也是。”幸村一笑，四周本来凝滞的空气都轻松很多，“如果网球部这么不堪，那我这个部长，岂不是做得太失败了。” 这场谈话后，得到传授的京极把部员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于是一周后，幸村放心地进行部长交接，同时，真田也选择让切原担任副部长。 后者让部里出现了一些反对的声音，因为真田的威严只敢在私下抱怨。 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代理部长的真田，副部长的权责实打实的多，他能管训练计划，也负责监督社团活动，对部员们呼来喝去自然不在话下。当这一切随着“副部长”的头衔转接给切原…… 还是幸村有所察觉，教京极对切原做出“ace”的定位，并且调整了二年级部员们的管理分工，最后在开会时一锤定音，这才让不和谐的情绪销声匿迹。 总的来说，幸村这一届三年级的交接过程顺利融洽，十几个三年生都处在将退未退的暧昧阶段，全看那个人什么时候跨出最后一步。 幸村也清楚，所以至少现在，不会让网球部出现“一退退一片”的窘况，京极可能会难过。但他很少去网球部了。 空下来大把的时间，就是约约约！一家人箱根旅行，和妹妹出去逛街，跟丸井约玩，还跟仁王去了次漫展，cos了一把雪兔。当时被围堵到差点出不来的盛况，令幸村印象深刻。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呢，毕竟这角色很古早的。”明明有银发基础却要扮成棕发人物的仁王笑得可欠抽了，“大概是气质太符合了？幸村也是‘雪’哦~” 幸村罕见露出无奈的表情，推了推平光眼镜，“雪兔那样的温柔，我大概没有吧？” …… “假发…粘住了。” “别动哦，我帮你分开。” 总之除了每天三至四小时的网球时间，其他时间都相当美好。于是借助这些游乐经验，幸村信心十足地对八神发出了邀约。 “八神，明天有空吗？” “有，” “那我们出去约会吧。” “……”电话那头的八神似乎局促了几秒，才轻轻回答，“好。” 80、第 80 章 秋高气爽的大晴天仿佛在特意配合这次久违的约会，由美知道哥哥约了八神后，难得没赖床，跑来给幸村参考衣着穿搭。 “还是这套t恤跟长裤吧。”由美的推荐比较小清新，“他喜欢的。” 幸村站在镜子前，“嗯？你跟八神约过很多次了？” 由美傲娇地拒绝回答：“你猜。” 幸村看了看长大的妹妹，无奈一笑，和家人打招呼后，就出门了。 在清凉的公园喷泉旁，此时的朝阳还没完全散发它的威力，八神等在那里，笑着朝幸村招手。 “早上好。” “早上好，八神。”幸村看一眼表，没有迟到，“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你安排吧。”八神按从前的习惯说。 “那先在公园逛一逛怎么样？秋天的枫叶林道也很美呢。” 八神顺从地跟着幸村，两人整洁的运动鞋踩在枫叶交叠的薄薄“地毯”上，细碎的声响从脚底传来，宛如在心上挠痒痒，让幸村试探的“触角”若即若离。 “等下去百乐汇吗？新开了一家桌游店面。或者去电玩城。” “都行。” 像这样“随意”、“都听你的”没有主见的约会对象，一般是最难办的，尤其幸村这次邀约的目的就是排遣一下八神的心情。 “跟由美出去玩，也是逛商场吗？” “嗯，玩了很多地方，挺开心的。”八神笑了笑，但是语气中的真实度存疑。因为他基本都在担当“陪玩”的角色，总会配合得让约会圆满结束。至于自己是否真的快乐，他本身不在意。 幸村不会硬着头皮让这场约会背离自己预期的方向，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八神，认真地说：“不行哦，八神。今天的主角是你。” “诶？” “你想去哪都行，或者照平常的计划休息，大不了我们在房间里待一整天，也不错。”幸村温柔地引导真实。如果约会对象不喜欢，那么就算坐热气球那般浪漫的事情也毫无意义。 八神似乎意动，沉默片刻后，带着歉意回答：“好，那先去我家吧。” “我想复习功课。” 一直知道正儿八经称得上医学世家的八神家很富有，这栋三百平带大院子的住宅幸村还没见识过，小时候通常是他和妹妹带八神回家里，过、家、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虽然亮堂堂的，却过于冷清。 “今天爷爷正好去院里了，爸爸和哥哥都在上班，妈妈出差中。”八神带幸村上二楼自己的房间。 三十平的房间里采光也很好，书桌、一套床以及两个满满当当的书柜，整洁明了，桌上的应该是最新款超薄显示器的台式机，角落放着排球跟健腹轮。 “我给你拿张椅子。”八神出门噔噔噔下楼，幸村走近桌边一米多宽的书柜，习题集跟辅导书占了很大一部分，还有一摞高中的课本，下面几层全都是笔记本，以及跟排球有关的书籍。 另一个书柜，就更让幸村眼花缭乱了，从针对幼儿的常识科普读物到药理专业书，幸村甚至看到两本中医针灸的读本。 看不懂，幸村退了两步表示敬而远之。此时八神也回来了，把椅子放在电脑面前，自己把散落的课本挪到一边，回头，“上网吗？” 幸村自无不可。于是两人并排坐着，听见旁边鼠标的点击声，八神放松下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幸村找了部新番自动播放，然后就心不在焉地想事情。 这满是“书香”，其余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在他眼里过于干瘪了，就算是面前联网的什么游戏都能接触的电脑，都无法抵消结结实实两柜子书本带来的窒息感。这就是保持年级第一的代价吗？ 一上午安静又漫长地度过，八神准备招待幸村午饭。两人前脚跟后脚地下楼去厨房。 “那个，好看吗？”八神打开冰箱，看到酸奶眼前一亮，拿给幸村。 “新番一般般，没以前的有意思，所以我重温经典了。” “牛排饭还是鳗鱼饭？” “鳗鱼，谢谢。”幸村给八神帮把手。 后面的厨艺展示过程幸村只参与了洗菜，因为动作太慢被八神接手。 “这么大把，一根根洗就是很慢的。”幸村面露无辜，试图为自己的不利索辩解。 “没必要太仔细。”八神的刀功不错，尤其是划拉鳗鱼的时候，食指抵住刀背一划就在鳗鱼肉上开出深度间隔一致的刀花。看得幸村跃跃欲试。 这顿午饭一个多小时后才吃到。幸村笑眯眯地端上鳗鱼碎盖饭，“你太纵容我了八神，耽误不少时间呢。” “不会。”八神笑，又说，“我们在约会吧？” 幸村的笑容更灿烂了，逗他，“噗嗤，所以我是被骄纵的小女友吗？” “……”八神又局促了，“额…嗯…” “开玩笑的。”太可爱了，真是。 “哦…” “所以下午还是学习吗？” “不是，”八神一口饭一口鱼肉，“去练球。” “嗯？”幸村一瞬间以为八神要重拾网球了。 “排球。” “哦。”原来不是，“那我可以帮你捡球什么的。” “这样好吗？”八神反而不好意思了，“要不还是去网球俱乐部吧？” “不行，今天的约会主角是你哦。”幸村摊手，“而且我没带网球包。” 见幸村同意练球计划，八神的动作更快了，不经意表现的期待，比上午多了点少年气。 中途八神爸爸满眼青黑地回家了，一脸胡茬径直晃晃悠悠地上楼，八神跟进主卧安顿一番，才下楼对幸村解释，“爸爸不是故意不理人的，他只是太累了只想睡觉。” “没关系。”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幸村，但让八神的心情冷了下来。 下午他们到的是一家室内球馆，并且按预约单独包了一片场地。幸村不会排球，站在场边难得产生些许无措感，八神推来一筐排球，因为没有配合的人，他只能练习发球。 嘭。 嘭。 发球，再把对面的十几个球收回球框，如此反复，让幸村想起自己练球时也是这样，不断地训练，直到形成肌肉记忆。然后在此基础上做提高，再训练，形成肌肉记忆…… 寂寞又枯燥，从前还难以忍受的他，因为跟真田的相互督促才坚持到成为习惯，甚至喜欢上这份枯燥。 没有伙伴吗？这两年，没有伙伴吗？明明是六个人的运动吧。 幸村望着八神独自的身影，起身。 时速超过100kph的排球触地反弹后被幸村一把截获。对面的八神怔住，惊讶地注视幸村拍了几下球，放到场边的球框里。 “很慢吗？”八神问。 “还可以。”幸村微笑，“排球应该是不能触地的吧？我试试。” 八神产生了些紧张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跳发。 幸村没有去接这个球，而是避开了。 “能看到。”他对八神说。并且在下一发双手正面接住。 见状，对面的八神喃喃，“还不够快吗？” 幸村也来了兴趣，提议，“网球发旋转会影响它的路线，排球应该也会吧？” “旋转？” “先给我发一个下旋看看。” 八神照做，幸村心道果然，大一号的网球。 “有下坠哦。”他说，“能加更多的侧旋吗？” “……”八神摸一摸球，赧然，“侧旋，还不会。” “试一下吧。”幸村做握拍发侧旋的动作找感觉，“就是拍击的时候，往左下或者右下刷，雨刷器的感觉。” 八神觉得这个下午的收获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大，他很开心，邀请幸村回家吃晚饭。 八神爸爸又出去了，只有爷爷在家。他看见幸村时十分热情，并邀请幸村在茶室喝茶闲谈，话里话外都流露着对小孙子的夸赞与期盼。 他说八神很乖，那么小年级却对家人那么体贴，他从小就培养八神，很有天赋，很有前途，未来的功成名就、幸福圆满不是问题。 唯一令他苦恼的是八神眼界太高，朋友很少，但这也不是问题，等到进入医学圈子，有的是人想跟八神交朋友。 “小圭考进圣医大附高没有问题，我已经计划好了，最好是学习两年直接跳级，升入圣医大进修，有个导师是我以前的学生，带他几年，起步阶段就稳了。但是小圭好像不怎么愿意，有机会的话，希望幸村君帮我劝劝他。” 幸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着附和。 “如果能看到小圭成为优秀的教授医师，再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几个交心的朋友，那我就安心了，就算是衰老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八神政今喟叹。 门突然被拉开，八神急促地低喊，“爷爷！” 八神政今发出疑惑的声音，在孙子不赞同的目光里妥协，“好好，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幸村趁机脱身，“我去帮八神。” 两人出来摆盘，一时沉默。 “你…听多久了？” 八神笑了笑，让幸村别放在心上，“没事，爷爷常常这样说，我知道的。” “不会难受吗？” 八神拿好碗碟的手僵在那里，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他似乎在竭力地按捺情绪，稳住自己有崩溃迹象的内心。 “不是…这个，不重要。”八神重重地舒出一口气，转身走出厨房。 一顿丰盛的晚饭吃得颇不是滋味，好在八神爷爷吃饭时没说太多。等天空彻底换了夜景幕布，幸村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我送你。”八神穿鞋，他的爷爷在背后赞赏的点点头。 等出门被不带余温的凉风吹拂，幸村才有了种舒心的感觉。他没有让八神折返，主要是想再陪陪他。 幸村不会特别接触朋友的家庭、私生活，但是八神今天没什么顾忌地带他回了家…… 明白自己在朋友心里的地位，幸村很难不回应以同样的情谊。 他觉得在那个家里，令八神窒息的不是枯燥孤寂的学习和练球生活，而是敬爱的长辈非要给他规划他惧怕走上的路。 他好像一直都对八神的境况无能为力。 正在苦恼的时候，一旁的八神踟蹰，“今天的约会，很无聊吧。抱歉。” 幸村定神，轻轻地安慰，“不是有一句话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快乐的。对吧？无论做题还是练球都是你想做的事，我的话，就算只是陪着也已经很满意了。” “所以不用道歉，知道吗？”幸村揉一揉八神柔软的头发，“下次再约。” “……”八神右手捂住脸，许久都没开口。偶尔小声的抽噎，让幸村明白他无法说话的原因。 八神总是献出的那一方，很多人对他说过“谢谢”。他不知道被体谅是这样的感觉。难以抑制地流泪，还有胀满胸膛的酸涩。 “下次…带网球包吧。” “……你想的话，我就带。” 81、第 81 章 自在的九月，闲云飘向远方。无差别面临升学压力的三年级生不再参与修学旅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高校参观和补习班题海鏖战。在立海大附中，只要不是太差都能直升高中部，所以学校里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比较安逸，其中包括了幸村。 他清楚自己的重心应该放在哪里，所以在学校一直处于中上水平，没有当尖子生的想法。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物色未来合作的俱乐部，企业基金会没有动静，幸村只能认为相比那些已经在国内外itf赛事表现出彩的选手，自己的比赛成绩分量还远远不够，让基金会对他倾注视线。 但是他已经错过全国青少年男子网球大会的县预选赛，于是这段时间有点尴尬——他没有高含金量的比赛可打。 轻松从国内青少年网球巡回赛（横滨站）夺冠后，幸村跟通话渐频的迹部说起了这件事。 “一场500积分的县级赛事你还看不上，不愧是你啊。”迹部有钱人正在沙滩别墅旁享受日光浴。 “虽然够我拿到全国级赛事的入场券，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幸村瞄一眼日历，“整整三个月。” “如果你不想专心复习功课的话……”迹部顿了顿，发出试探，“要不要跟atobe俱乐部合作？” “什么？”幸村一时没理解。 “国内没比赛了，北美可还有不少比赛能打呢。”迹部说，“像这样帮运动员安排全球性的比赛周期，以及安排知名网球学校深造，都是act能实现的期望。” 幸村思索片刻，“我记得这些都是基金会在协议中会对球员提供的帮助吧？” “确实，基金会对你产生了兴趣，但是不多。”迹部送出亦好亦坏的消息，“起步往往是最关键的，能得到基金会的投资当然很不错，问题在于，无法展现更多价值的时候，act起码能托底。” “这么好吗？”幸村轻笑，“那么，代价是什么？” “独家、球员。”迹部优雅地勾住茶杯柄，“无论发展如何，第一次的合同绑定期限是，十年。” “……” 电话里，幸村沉默了很久。虽然有种签卖身契的感觉，但从迹部透露的一点信息里，他认为相对应的，act的报偿一定异常丰厚。 “迹部。” “我在，幸村。” “你的自荐里存在一点私心吗？” 迹部无声地笑了，手掌捂脸，从缝隙里凝视蓝天。幸村好像没感觉到，这三年来除了冰帝屡屡与立海大走相交线，他迹部和幸村，也是作为一年级就成为部长的唯二存在啊。 所以不仅仅是球技的欣赏，也许在迹部内心无法自查的地方，埋藏着钦佩与羡慕。 “当然了。” “你真的说动我了，迹部。”幸村坐倚着墙，平淡的神情是他认真的表现，“可是神奈川有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我不会强迫你。”迹部并不在意对方的犹豫，“金子永远掩埋不住，放心。” 谁也不会知道人生路上会发生什么事而突然拐上另一条路，本来已有的决定也会因不经意的想法而改变。 十月，也就是诸多中学修学旅行的时间，八神忽然在上午登门，随身只有一只背包。 “是八神君啊。”幸村一家热情地欢迎了他。 “打扰阿姨了。”八神行礼，腼腆道，“我来找幸村君，想约他去东京玩几天。” 由美从沙发背后勾住八神的脖子，“就不能约我吗？” “不…不太方便。”八神认真道，“由美出去玩要和女生约，不可以轻易地跟男生出去，知道吗？” “……哦。”由美瘪嘴，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八神又不是外人。”幸村乐呵呵地看戏，好心帮妹妹说话。 “……”八神欲言又止。 等到达东京，幸村明白了一切。 约他玩只是个幌子，八神是来考试的。 “青神高校在十月有一次提前批自主招生考试，”双人床标间里，八神一本本拿出习题册，“以往这批考上的学生，不仅学费全免，只要每学期成绩达到要求都会有助学金。” 虽然教育部规定全国统考招生，某些底蕴强大的学校总有办法提前“淘金子”，自主招生就是一个方式。每所学校的自招时间都不一样，青神高校尤其早，早得略显无赖，所以他们非常低调。 “所以，不会明天就要考试了吧？” “嗯。明天笔试，后天面试。不过能不能进面，我也没把握。” 幸村挑眉，“你在凡尔赛吗？制霸年级头名的优等生。” 八神抿嘴笑了，“没有没有。” 拔开笔盖，房间里安静下来。幸村坐在床上想，偷偷摸摸出来考试以摆脱家人的安排，大概是八神能做的最激烈的反抗吧？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么多高校里看中远在东京的青神，幸村用配合无声地表示了支持。 “我去帮你踩个点？” “…幸村，不要说得我们好像要去做坏事一样。” “呵呵。”幸村就是故意的，但不说。 他朝八神要了学校的资料，厚厚一叠，看得出考察比较充分。 这所被称为“关东精英”的高校很有名，但幸村之前几乎没有升学压力，所以不知道。对东京以外的学生而言，东大早大才是几乎百分百“哦，知道”的存在。 但是现在知道了，这所绝对升学主流，且能向顶流大学输出接近六成学生的高校。 它的氛围不适合向职业运动员发展的学生，但是，又多有成为社会成功人士的校友，拉条长串的社长、研究员、教授。这股庞大的力量和交际圈，让幸村为之意动。 幸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在这个社会，有人脉的人会过得更舒服。他在看着，许多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校园霸凌很多都施加在孤僻的人身上，像真田这样家世较好但在学校影响微弱，照样被冷暴力。所以身处任何地方，交的朋友多，别人根本不敢欺负你。 所以他的做法一直是多结善缘，但又低调的——朋友多“势”大，低调不惹眼。他作为立海大附中三年的网球部部长，得到了横跨三个年级乃至高中部学生的拥护，在部里的“权力”无限之大。加上平时的人际交往，幸村在学校里都可以横着走了，没有人敢当面说他的坏话，甚至他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都一定会有人帮他圆场。 幸村觉得有两句汉语古话特别有道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网球上再骄傲也不为过，但如果做人，如果生活处事也这样，总是吹嘘自己，或是仗着有人有手段任性地压制别人，甚至损害别人的利益来满足自己，就要遭人惦记了。 遵从这个道理，想要打开自己的职业之路，高层次的人脉一定能让他走得更顺畅。以前的他不知道这个信息，也没有这份意识，既然现在接触到了，就……有必要努力一番。 六点幸村带回晚饭，八神也停笔休息。看到床上一摊资料，问：“看了觉得怎么样？” “很好的学校。”幸村笑答。 八神似乎有些开心，“你也这么觉得啊。” “放轻松，肯定能考上的。” “嗯，到时候还得来东京租房住。” “嗯？”幸村意识到什么，看向八神，“一个人住吗？” 八神低头不说话，是没想好该如何作答的一贯处理方式。 “没问题吗？一个人。” “没事。”八神轻描淡写。 有些人的没事，就算是善意的谎言，那也是谎言，会影响判断。 晚上两人很早就睡了。幸村双手枕着头，想要把事情一丝丝捋顺。 再亲近的感情也扛不住时间。小学时自己和妹妹，跟八神多么亲密无间，也会因沉浸于网球部而被淡忘。同样，当他去了东京，有了新的人际关系后，网球部的大家呢？他也会逐渐忘却，而变得彼此陌生吗？ 会的。再深的情感也要彼此之间不停维系。 想到这，幸村心情低沉地翻身。 要远离奶奶爸爸妈妈和妹妹，远离伙伴们，远离一切熟悉美好的事物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 迟早都要面对的，幸村对自己说。为了比赛，还得去祖国之外的地方，习惯传统以外的陌生国度。 不能过于沉浸在过去，沉溺于难以割舍的小圈子，不能有什么阻挡他迈向顶点的步伐。 此时，幸村内心的理性占据了制高点。 82、第 82 章 第二天，幸村早起送八神去考试。 “我一个人过去也可以的。”八神不好意思地说。 “正好想去看看。”幸村暂时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 青神高校在文京区，加上它附近一共有五所高中，因此在它们的辐射范围内设立了许多方便学生娱乐生活的设施，比如超市小卖部，以及公共体育场地，乃至扫码解锁的共享单车。 青神门口的门卫没放幸村进去，所以他只好在附近骑车逛了圈。然后去公交十五分钟的迹部家网球俱乐部看一看。 atc俱乐部体现出迹部财团一贯的豪气，设施偏向现代风的华丽，落地窗，大连廊，室内硬地，以及大草地、红土球场，甚至独立一栋的温泉理疗综合馆。 “怎么样？是不是超乎意料的满意？”迹部十分自信。 “确实没见过更好的。”幸村回答，“那，我要考虑一下提升自己的价值以对应这份待遇了。” “还是有顾虑吗？”迹部显示一贯强大的洞察力。 “谈不上顾虑。”幸村委婉地说，“想多几分主动权而已。” “我之前还以为希望渺茫了。”迹部朝休息区前台挥手示意，两人面前很快多了杯咖啡，“没想到你会改主意。” 幸村微笑以对。没探究为什么迹部会这么认为。 就协议内容讨论了会儿，迹部点到为止。 “难得来东京一趟，让我招待招待如何？去冰帝吗？” “好啊。”幸村欣然答应。 迹部现在也与二年级的日吉开始部长工作的交接，但他心底还放着他的“王国”，即使他努力了三年，也堪堪达到前辈越智创下的全国八强成绩。 这次带幸村到冰帝，以双方的实力差距大概算指导赛了，希望后辈们好好把握。 一阵风过，秋叶簌簌飘落。天朗气清的同一天，松原在镜前系上领带，面容肃穆地凝视了自己一会儿，转身走向门口的黑色轿车。 轿车一路驶进山间，疾行所过，铺得厚厚的落叶被飒飒掀起，露出公路的本色。 面积巨大的国家网球集训中心坐落在那里。为了每年的成人及青少年国际团体赛，召集优秀的网球选手开展集训选拔。 此时，也正有两百名高中生在中心大楼旁的十六片球场聚集着，目睹两辆轿车开到大门前，为首的西装中年人带着一群人进入楼内。 青少年事业部一把手的迫水，同时也在此担任青少年赛事日本代表总监督。今天这场会议正是他提议进行的。 男子组监督三船手不离酒，散漫地坐在一侧主位上，旁边是战术教练黑部由纪夫、体能教练拓植龙二、精神教练斋藤至以及集训中心的其他部门负责人。 “迫水那个小子，又想指手画脚了。”三船咂嘴表示不满。三个教练却不做声。 正在三船打算继续抱怨的时候，门外一声“久等了”，以迫水为首，人群似是来势汹汹地走进会议室，坐在三船对面一侧。 三船眼睛一凌，扫一圈来者，死死盯住了迫水身旁那个拄拐的人。 松原…… “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开始吧。”迫水正对三船，面容和煦，甚至不像是专门来让三船监督下台的。 “今天的会议，是对我们青少年网球集训中心及选拔制度进行改良，并且增强教练团各方面的指导能力。目的是让日本青年队在国际比赛上取得突破，增加国内对于网球的关注度。” 迫水停了几秒，手下翻出零散几张纸。 “我们青年队在国际上的大型团体赛事，也就是itf举办的u17世界杯，呈现的是日趋下滑的成绩。不知道三船监督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矛头指向很明显，三船抿一口酒，干脆把话说开，“你是想说我这个监督不行吗？迫水君。” “当然不是，”迫水笑着打哈哈，“对于在集训营坚守了几十年的三船前辈，我非常敬重。只不过或许，需要更了解现代网球的人来做更贴合当下职业网球特点的指导。” 意思就是我不了解现代网球，指导不贴合实际喽？三船冷冷地注视着迫水。 其实他早就听到风声，说迫水对青年队集训营计划着点什么，没想到是冲着他这个老人来的。虽然他的资历非常“硬”，但…迫水的后台也不差。 明面上迫水的位子压他一头，想让他下课也有理由，无非是这几年成绩差，连亚洲区预赛出线都有风险什么的。迫水选这个时候动他，确实是个好时机。 只是他没料到迫水真的敢，罢了。 “所以，我请到两位前职业网球选手加入教练组，以更好地实施集训。” 迫水一一介绍。 “这位是松原圣哉，相信大家都认识，atp最高排名no.139，曾通过资格赛打入大满贯赛事，两个挑战赛的冠军头衔。” “这位是岛田羽实，atp双打三个挑战赛冠军，一个巡回赛冠军头衔，也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前职业选手。” 迫水双手交叉，不紧不慢地说：“我的设想是这样的，任何的训练模式都需经过一步步实践才能验证它的效果，不如就用今年的世界杯集训来打个擂台，看看哪种模式更好，成绩说话。” “你的意思是，我和松原，分别组一个青年队？”三船的眼光还是犀利，“选手都是讲天赋的，难道平均分到两组去吗？” “网球选手都是自由的，”迫水笑眯眯地说，“能否吸引高潜力的球员，也是擂台内容的一部分，毕竟我们将来要用它去引国内外天才选手响应征召，不是吗？” 三船差点捏碎自己的酒葫芦，自己的弱点在哪，他是知道的。他的名声早就臭了。打过大满贯正赛的前职业选手的名头，不比他这个“二十余年教练”响亮？ 沉默了半晌，三船将眼神的压力施加在松原身上，松原也沉寂着瞪着他，想必很想马上把老头子扫地出门。 虽然迫水打算用这种委婉的方法让三船退下来，松原却觉得不大适合——今年的高中小选手们，不就成了他们博弈的牺牲品了吗？ “三船教练辛苦这么久，也是时候休息了。”松原忽然开口，“虽然是集训的时候受伤落的病根，我还是乐意瘸着腿回来接过三船教练的担子执教的，至少以后不会有我这么倒霉的人了。” …… 大家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的旧日恩怨，隐晦的目光集中在三船和松原两人身上。 三船无言许久。松原把自己的伤病推到他身上，他心里不愿认，可又不是不认就没事了的。 至于打擂台，如果他落败，那就把数十年的底子丢尽了，他更不认迫水的方案。 “那你就做吧。”三船站起身，像是等着松原栽跟头，“我看着。” 他再次环视整个会议室，看到不露声色的从前手下，和就差拍手叫好的年轻后生，心里难得怀疑自己——过去的做法真的错了吗？以至于现在“众叛亲离”。 三船离开后，松原由原定的教练成为“三船指认的”监督，自己的主场下，迫水才能大刀阔斧地做改动。 “诸位，为了亚大区晋级和次年一月的u17世界杯正赛，请加倍努力。为了让我们更具竞争力，我对青少年集训中心做如下三个方面的调整。” “一、立即筹划淘汰赛方案对男子组集训选手进行筛选，留下最强的50名，其中双打组合占20人。男子组的训练区域也会进一步缩小，给女子组更多的资源。请大家做好准备。” “二、展现我们集训中心的资源优势，努力争取还未加入集训的优秀选手，尤其是已经入职业的年轻球员。必要的时候，上门以诚恳的态度说服也是种方式。” “三、我们是为日本培养最优秀网球人才的地方，秉承这一信念，考虑将有才能的初中生征召，做出更专业和职业化的指导，并作为世界杯赛事的预备役。” “今天在场的各位教练，我做以下分配： 男子组监督-松原圣哉； 战术教练-黑部由纪夫； 体能教练-拓植龙二； 双打教练-岛田羽实； 精神教练兼心理顾问-斋藤至； 科学训练顾问-华村葵。 以上！” 83、第 83 章 青神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试，据八神的说法，有九成把握。他开心地带幸村去中餐厅吃了顿饭。 “到时候还要去学校附近看看有没有租房，不过已经跟排球部的前辈认识了，他们说会推荐。”八神笑得眉眼弯弯。 “排球部？还是要加入排球部？”幸村见八神异常高兴的样子，除了欣慰也有不解。 “嗯！”八神很有信念感地点头，“前辈很好。” 幸村对此持保留态度。 回家后，他郑重其事地把爸爸、妈妈和妹妹都留在客厅里，宣布有大事要商量。 “精市要去东京上高中？”妈妈的反应最大，“离家这么远……” 爸爸在看幸村给的学校资料，“原来如此，升学率这么高的精英高校啊。说不定精市能认识几个未来的大人物呢。” “而且，也可以和东京那边的俱乐部合作。”这是第二件大事。 长子打算当职业网球选手，全家人都清楚，也都默默在背后支持。 “非要去东京的俱乐部吗……”妈妈很不舍，精市还没成年呢，就要长期离家在外独处，她还想多看看精市长大，成为更成熟优秀的男子汉。 幸村坐到妈妈身边，抱住温暖的肩，倚靠在最亲切的臂弯，“总要频繁出去的，妈妈…以后可能时不时就会出国。atc给的条件很优渥，对我以后的发展更有帮助。” “哥，我明年就初二了。”妹妹由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言语。 “我…”幸村陷入沉默。他如何能轻易割舍爱他的亲人们，但他想不到两全的办法，总要牺牲点什么的。 “我知道了。”爸爸放下学校的资料，“只是去东京读书而已，神奈川离东京又不远。” “精市，爸爸相信你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既然这样就坚持下去吧。” 幸村低头，阖眸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想了那么多，亲情才是他心里最难以抽离的…沉溺之所。他是那么幸福，但却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珍惜。为了他的“野望”。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静静地待了好久。 几天后，教导处老师喜气洋洋地给幸村带来几封信，“恭喜你，幸村君。这是网球协会的征召信，似乎是去青年国家队集训的邀请，另外几封是给你部里朋友的，要麻烦你一并给他们了。” “是。”幸村心想，果然会来。他在东京的时候被迹部透露过一些内部消息。 今年对国中生的特殊征召看得出来比较克制，就算是达成全国三连霸的立海大附中，被征召的人也只有他、真田、莲二、文太和仁王。赤也没有被看中，幸村有些可惜。 打了个电话试探迹部，冰帝只有两人——迹部自己和芥川。不知道网协是出于何种考虑。 从前的队友在屋顶庭院里聚集，大家都在仔细端详手里的征召信。 “赤也怎么看都挺有潜力的吧？”丸井嘀咕。 “也许对网协来说，赤也展现的才能还不够。”幸村猜测。 “冰帝的芥川君可以的话，按理来说我们几名正选都能入选。”柳说。 “不，我想网协是有一定偏好的。”幸村思索，“站在一个团队的角度……也许他们考虑到双打，所以，偏向选择上网型选手。”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青年国家队啊…”真田兴奋又严肃，“会有很多厉害的高中生吧？” “据说现在内部大地震中，”柳想起得到的信息，“本来是有两百人的大集训团，正进行残酷激烈的淘汰赛。” “原来如此，剩下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不能让人小瞧了呢。” “既然这样，在下周的报道日期前，我们进行集中的特训吧？”幸村下决定，“全国三连霸的队伍，就算在高中生里也有一战之力。” “没错！” 而大家讨论的对象，青年集训中心的淘汰赛也在这两日进入尾声。50名笑到最后的精英留下，其他人则实实在在地卷铺盖回家，而不是留到败者组经受“地狱特训”。 以迫水和松原等人的想法，其实按日本的整体网球实力，一名选手在高中阶段能排进全国前十，才有去atp发展的可能，展现断层式第一的实力，才有进世界排名前一百的希望。 三船的“广撒网”式培养估计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各种原因，天赋选手都不来，他只能从更多的人里层层筛选、挑挑拣拣。 十一月上旬的报到日，幸村一行人乘校车到达集训中心门口。 “加油哦。” “是，谢谢和山老师。” 充当司机的和山招手，启动大巴返程。 幸村目送车远去，抬头看看早冬暖烘烘的太阳。 是个练球的好天气。 男子青年集训区大约呈现一个日字型，看台两边分列十六片硬地球场，两侧错落分布着综合楼、宿舍楼等功能性大楼。 除了立海大的队员，在东京的青学和冰帝成员都已经到了。青学一共四人：手冢、越前、不二和菊丸。 现在正是训练时间，高中生们分别在十六片球场进行他们的练习赛，看台不高但视野宽广，他们早就发现了穿陌生衣服的少年。 听说会有初中生加入集训，这段时间被压得喘不过气的高中生们总算有了宣泄口，跃跃欲试地想在后辈们面前秀一把，提一提自信心。 “喂。”同样在观赛平头高个与朋友结伴，叫声将幸村等人的视线转移。 “你们就是被选来集训的初中生吧？也不知道几斤几两。”平头咧嘴，近了才发现，他的领口外侧原来扣着一枚银色徽章，数字是“1”。 “不如就让我们先代教练看看你们的实力。敢接招吗，小家伙们？” “正合我意。”真田站了出来。排名为“1”吗？是这么强大的对手？ “哼。我来吧。”一个一米八多的强壮男生拿上球拍，他的银色徽章上的数字同样是“1”。 “那个笑眯眯的，和我比一场。”平头选中了不二。 越前跟漫画男主似的主动挑衅了高中生，也被拉去比赛。 一下占去三片场地，关注这边的人更多了。 “我还以为前辈会在这里。”丸井失落道。 “你在说毛利吗？”一个染了白发还把外套别在裤腰上的男生跳下台阶，朝丸井眨眼，“我记得你们跟他穿一样的衣服。” 丸井下意识被他领口的银色徽章吸引了注意，竟然是“9”。 “你是说毛利寿三郎前辈吗？” “没错。”男生的视线在立海的五人身上看了又看，“我叫种岛修二，听毛利说你们立海大有个厉害得不得了的后辈啊。” “是叫幸村精市吧？”大家都看向幸村。 种岛找到了重点人物，“对对。没见看他对其他人这么看好。我估计他对自己都不一定有这份信心呢。” “我想我担得起毛利前辈的赞誉，”幸村微笑，“就是不知道集训营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种岛立即变得神情复杂，摆手，“那什么，你们慢慢就知道了。” “我去训练了，拜！” 种岛溜得飞快，背后立海大四人相互对视，气氛有点凝重。 集训营现在情况有那么严酷吗？高中生还能随随便便干扰练习只为给他们第一个下马威。看来教练默许了这一举动。 场上，真田和不二都应对得比较吃力，越前则稍微好一些，比分在渐渐拉开。 “越前君又进步了。”幸村比对记忆中的印象，发球成功率有进步，看来在增强优势的同时也在竭尽所能地规避弱点了。 “虽然水平可以，但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幸村证实了自己隐约的预感，那个数字的意义，不是越小越强的。 最后越前得胜，真田险胜，不二则是因为后期体能下降，被状态越来越好的对手翻盘。 “不愧是高中生里的精英，青学的天才不二在这里也被轻易击败了。”柳轻轻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严厉的斥责，“太弱了！” 大家齐齐看去，只见还有九个身穿不同颜色服装的高中生聚集在门口，为首的人染了金黄头发，目光灼灼，远看像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他的徽章上是熠熠生辉的银“9”。 “输给初中生，你们几个还有脸在这里待着吗？” 当了出头鸟，又不幸被全集训营目睹落败的两人面色发黑，又没人能宣泄，只摔了拍子，心有不甘地走了。 “吊车尾早该走了。”一个染紫发的高中生站在平等院身后说着风凉话，也不低调。但似乎有高调的资本——那枚铜“9”徽章。 他的话却引起了一些不满。 “喂，别太得意了！” “没错，教练不是说后面会有准职业来吗？谁知道到时候谁又会变成吊车尾呢，是吧，远野。” “当然是你们这些弱旅了。” “嘁，一个双打的真当自己有多厉害。” 仿佛无视了刚刚大放光彩的初中生，两拨高中生似乎形成两个对立的阵营，打起了嘴仗。把这片训练场搞得硝烟味十足。 “够了！”那个金发青年的大喝很有威慑力，让两边都立即安静。 “小孩子才吵嘴。”他给了身后一个警告的眼神，“下午的练习赛计划，尽早完成。” 可以看到，所有高中生都很听他的话。广播喇叭里也适时传出严肃的男声，“集训营成员继续训练，初中生到综合楼大厅集合。” “总感觉气氛好紧张。” “是呀，这么轻易地就吵起来了。” 这次征召一共14名初中生，都是全国大赛队伍里的成员，所以彼此之间比较亲切。大家相互寒暄，直到身穿运动服的松原教练出现。 松原有点跛脚，后面跟着教练组成员。 “欢迎诸位应召来到青少年网球集训中心，我是男子组监督松原圣哉。” 场下细细的议论声戛然停止，松原打进大满贯正赛是上过网球频道新闻的，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 “坦诚地说，大家都是初中生里全国顶尖的网球选手，所以今年才特别召集，提前让你们体会准职业，甚至职业层面的内容。包括对手、生活，和压力。” “正式训练从明天开始。现在我来通报分组—— s组：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手冢国光、不二周助、越前龙马、迹部景吾、白石藏之介7人； d组：柳莲二、丸井文太、仁王雅治、菊丸英二、芥川慈郎、远山金太郎、木手永四郎7人。” “s组由精神教练斋藤至负责，d组由双打教练岛田羽实负责。如你们的猜想，这是单打组与双打组，但只是暂时的。也就是说，按照你们后续的才能展现，组别也可以视情改变。” “至于今年的u17世界杯赛事。”松原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要是真有不世出的天才能稳赢高中生正选，他完全可以夺取那个正选名额。” “在你们之中，会有这样的存在吗？我很期待。” “如果有其他疑问，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柳第一个举手，“请问大家队服上的徽章，代表什么呢？” “徽章啊。”松原笑得饱含深意，“那代表每个人的价值。” “价值？” “你们的能力、水平，你们在这个国家级的青少年集训营里，到底处在哪个位置，有多少被培养的、价值？”松原停顿，眉眼里的轻视流露在表象。“诸位要通过一场场比赛，证明自己。” …… 初中生们神色各异，一直在社团中被和睦友善的氛围熏陶，集训营的功利和冷漠，以最直接的方式扑面而来。 “那么，9就是最高的价值了？”幸村问。 “没错。价值由1至9。”松原说明这一制度，“银色代表单打，铜色代表双打。在集训营所有的正式比赛中，只要能打败比你价值高的选手，你就可以跃升为那一级，相对的，被价值较低的人打败，将降级。” “那我们是？” “你们还没有价值。” “……是吗。”松原的话点燃了一些人的斗志，同时，也有人感到不适。 “听说后面会有准职业加入？”迹部提起另一个重点。 “没错，他们很可能会是今年世界杯的主力。不过，这都是要靠实力争取的。”松原用言语表现出他对未曾见面的准职业们的看好。 …… 又被小看了呢。 众人陷入沉默，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如果松原监督一直都是这么“直言不讳”的话，高中生们的急躁易怒，倒在情理之中了。 “明天将为各位安排训练和比赛，请做好准备吧。” “两位教练领人，以上。” 84、第 84 章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初中生们被各自的教练领走，精神教练斋藤是长发披肩瘦高个，要是穿的黑袍而非白色长褂，和经典恐怖“瘦长鬼影”有得一拼。 七人被领到球场，发现隔壁的d组在和他们打招呼，看来两位教练想法一致。 “不是说明天开始训练吗？”不二说出疑问。 “当然。”斋藤揣兜，笑眯眯地回答，“所以这不是训练。只不过是——一个游戏罢了。” 清完场，斋藤背对这片球场，见少年们谨慎的样子，笑呵呵地说：“放轻松，只是个击球小游戏，完全不会影响你们集训中的成绩和评价。” 他从宽大的兜里拿出一个十几公分长的网球筒，以及网球，说明游戏玩法。 “或许你们看过。一个人头顶网球筒，另一个人站在八米远的地方，击球方式不定，击中网球筒为过关。” “也就是说你们的游玩包括两个步骤——挑选配合者，击球。大家都有无限的机会，直到击中网球筒为止。” “那么，如果打到人的话？”不二蹙眉。 “呵呵呵。”斋藤眯眼，“没有关系，如果对自己没有把握，随时可以弃权哦～” …… 七人都陷入思考，这个游戏考验的不仅仅是发球者的技术和自信力，还有配合者，他不止要对对方有充分的信心让自己不下意识躲闪直面而来的网球，也要瞬间的观察力判断是否真的需要闪避。 “我先试试吧。”幸村目光在其他人身上逡巡，见真田“选我吧？一定是选我吧？”的心思写在脸上，含笑点了真田的名字。 “真田是我的配合者。” “那么就开始吧。”斋藤自觉地退到一边。 真田拿到网球筒，与拿出拍的幸村隔着大半个场地对视。 对幸村的无条件信任使得他此时还算放松，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 幸村拍了几下网球，觉得正手击球的高度不够，只能选择发球姿态。斋藤的话里处处都是陷阱，说着什么“无限的机会”？必须一击必中，不然后续的压力会指数型上升！ 持球准备，幸村再次锁定网球筒的位置，抛起了球。 “发球吗？”白石怔神，速度未免太快，万一准度不够更容易受伤啊。 众人思绪纷乱的瞬间，幸村已经结束了动作，只听“咚”一声，网球擦过筒边，球筒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幸村左手握拳鼓劲。一旁斋藤环着双臂无声微笑。 “下一个。” “我来。”手冢看向不二，“不二，麻烦你了。” “手冢的话，一定可以的。”不二没有犹豫。 两人站定，手冢看向云淡风轻的不二，心里并不淡然。斋藤话里话外都暗示这很轻松，但只要想到击中伙伴的风险，压力比正常的比赛还大。 第一球要摸索吗？但幸村能做到的话，手冢自认有些好胜心，他也想一击必中。 …… 手冢思考的时间比较久，众人各有猜测，最终，他眼神一凛，同样选择了发球姿态。 网球擦过筒的顶部，伴随掉落的声音，手冢也成功了。 “我来！”越前按捺不住了，上前两步，“部长，帮我一下可以吗？” 手冢自是愿意，他摇身一变成为配合者。 越前垫垫脚，调整了一下握拍，拍几下球，对手冢说：“我先定个位，部长。” 第一球偏左了，在越前的预期内，而手冢也没有闪避。只是会让一旁的观众心里发紧。 “下一球会成功。”越前话里的把握有十分。 他也确实精准击中球筒中心。 这下成功了三人，给后来者的压力也层层累积。迹部也许感觉到越早完成这个游戏越好，他第四个上，幸村做了配合者。 一旁的真田虎视眈眈，恨不得自己上去顶替幸村，他只一定限度地认可迹部的实力。 迹部嘴上傲慢，但行动是谨慎可靠的。他和越前的做法差不多，也在第二球完成游戏。 紧接着白石邀请不二，不二则看向手冢，两人长于控球的精准性，所以用了下手击球的保守方式，两三次无伤大雅的试探下，也陆续成功。 大家齐齐看向最后的真田。幸村默认地做起配合者。 “真田。”他平静地与真田对视，不做多余的事情。 真田握拍的手紧了紧，本来加快的心跳仿佛在瞬间便如擂鼓，捣得他胸口发疼。 此时各种压力，正如山般朝他倾轧。连续的成功，面对的幸村，假设失败的自我谴责…… 镇静，沉下气。真田深呼吸，抛起球。 锵。 软绵绵的声音，没有释放完全的力量让球疲惫地失去了冲劲，幸村一个侧身躲过下落期的网球，看了眼真田。 …… 空气一时宛若凝固。真田如此的发挥在大家意料之外。 而真田自己，心里的重量何止翻倍，他也恼于自己失了水准，没了心气。但这…到底和训练、比赛不一样。 他没把这个游戏当游戏或是玩笑，为自己增加了本不该有的心理负担。 旁边的双打组正两两对战，这边却像与世隔绝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弃权吗？但是，弃权也是真田难以接受的选择。这和失败逃跑有什么区别？但是下一球还会打到幸村的身上吗？他能像第一次这样躲过去吗？ 真田啊真田，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好。”拍手的声音冲散沉默的阴云，斋藤笑着走向幸村，收回了道具。 “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这个游戏，以后也不会再做了，请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自由活动，以上。” “等等！”真田的大喊叫住转身的斋藤。 “请您说清楚，这个游戏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后真的不会再有了吗？” 斋藤看了眼真田五味陈杂的神情，如他所愿地回答：“这个游戏，是一次抗压小测试。” “真田君，你给自己施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压力，以后在比赛中，请不要想得这么多。以及，我或许要再强调一遍，这只是一个小游戏，真田君大可不必因为自己不成功的表现耿耿于怀。” “要知道，学会释然、眼睛向前对职业选手来说，很有必要哦。” 幸村心中震荡，第一次为斋藤的敏锐叹服。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困扰了真田许久的症结。 其他人也陷入沉思。斋藤这几句话涵义很深，所谓的抗压测试…他们得静静消化一番。 斋藤回到看台下的监控放映室时，黑部正在折腾高中生们。 “那边解决完了？” “勉勉强强吧。”斋藤坐下，侧身倚手观察监控。 里面高中生还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教练宣布过接下来还会进行末位淘汰，但是什么时候，淘汰几人全没说，所以个个危机感拉满。 “这边还得你花心思。”黑部递给他一份文件，“目前已定下的新入生资料，几个至少半只脚踏进世界圈的未来之星。” “那可不好搞呢。”斋藤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来？” “后天。” “很快啊。”斋藤视线游离，明显在头脑风暴。 “这里就你的压力最重，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精神方面差太多了。”黑部看看同僚，“再怎么样也不能跟后天过来的那些差太多，不然我们这个国家集训中心岂不是丢尽了脸？” “别急嘛。”斋藤笑道，“事在人为，我们决定不了什么。” 黑部叹了口气，“目前为止亚大区已经完成4场比赛，十天后就是客场应对去年晋级世界赛的韩国，松原监督的意思，和韩国的小组赛前就要拿出新的一军名单，并且组建二军作为陪练——要适应性强、状态稳定的球员。抗压能力不做要求。” 说到这，黑部稍一停顿，“那些初中生怎么样？” “还得苦恼一阵子。”斋藤已经有了些计划，“体能没到预期，对吧拓植教练。” “我会出训练表。”一直闷头看录像的拓植应了一声。 “明天上午是我的。” “知道了。” 另一边，s组正在收拾行李。幸村的宿舍在二楼，201，同宿舍的其他三人是不二、迹部、白石。 202是手冢、越前和真田。嗯…斋藤教练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d组在傍晚吃饭时才解散，丸井、仁王、芥川、菊丸在203，柳、远山、木手在204。岛田教练的安排似乎也有些目的性。 “原来宿舍是这样的。” “白石！你在哪？” “小金，不要在走廊里大喊。” 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几个活跃的少年在走廊里蹦蹦跳跳，来回奔跑也能听到。 理好自己床铺和桌位，幸村闲暇中听着门外的动静，微微一笑，“要挨训了。” 话音刚落，传来明显是高中生的怒吼，“你们给我安静一点！在楼下都能听到，让不让人休息了！” 门外陡然没了声息，只传进弱弱的道歉。 “十分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会管好人的。” 在门口看了个热闹的不二讶然中转向幸村，“果然像幸村君说的。” “高中的前辈们一天下来，想必真的累了。”幸村说道，起身换后勤发的统一训练服。这套和高中生们穿的一样，都是白色为主。 新的开始。 幸村换完，注视着床上的立海大黄色队服。 果然，不是一刀切下去就能割舍的。 85、第 85 章 第一晚在适应合宿生活中过去，很快迎来第二天的朝阳。 “山里的夜晚好冷啊。”丸井打哈欠，幸村端着漱水杯从他身后走过，“文太昨晚睡得好吗？” “床有点硬…” “硬床才对颈椎有好处。”真田已经洗漱完毕，朝幸村点了点头。 “等下一起吃早饭吧。” 起床六点半，晨跑三公里，七点早餐。 无论训练上用何种手段，后勤方面集训营一定会保障到位。这里一日三餐都是自助，而且日式和西式口味都考虑到了。 “雅治，多吃一点。”丸井嘴上不停，“按岛田教练的风格，你吃这么点很快就消耗掉了。” 幸村关心道：“昨天d组做什么了？” “两两组队比赛。”丸井邀功，“我跟仁王和木手组队打了两场，都赢了哦。” 幸村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拍拍他的肩。丸井一向是最让他放心的。虽然有时候在真田面前显得不怎么乖巧——对真田的威势并不买账。 从这儿可以窥见丸井能和仁王成为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 “试了很多搭配。”仁王哈欠打得眼角泛泪花，是昨晚熬夜了？ “从以前的接触考虑，岛田教练是很可靠的双打指导，而且不会为难我们。”柳说。 “说起来s组的斋藤教练性格很难琢磨呢。”幸村不着痕迹地瞄一眼真田，“神秘，而且敏锐。” “诶——会跟d组打交道吗？” “一般不会，只是偶尔进行正向心理辅导。”丸井背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原来是岛田教练路过。 “s组是单打选手，需要锻炼比赛中的抗压和一系列精神方面的能力，双打选手因为有搭档，对精神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所以我来弄就够了。” 岛田说罢，又补充一句，“不过，在考虑人选的时候，我也会更倾向于精神层面强大的选手。他比赛时的状态不容易溃灭。” 这段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精神层面…”不二咀嚼这个词的涵义，对昨天斋藤的做法多了些理解。 “集训中心的变化很大。”手冢推一下镜架，“以前这里风评比较差，现在看来，至少教练的指导对我们很有帮助。” 作为进入集训营的第一个早晨，初中生们准点下楼，而在他们吃早餐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有高中生进来吃饭。他们都显得比较沉默，也都有相熟的小团体坐在一起用餐。 毛利前辈刚进门，就把他的搭档也拉到了立海大这里，足有两米的身高压迫感拉满，让大家都暂时失去了声响。 “毛利前辈是双打？”虽然昨天就注意到毛利在“金毛狮”身后那群人里，幸村才看见毛利的铜9徽章——该说不说这东西简直跟军衔标志一样扎眼。 毛利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失落，紧接着坦然道：“是呀，这是我搭档，越智月光前辈。” 无视了四周探究的目光，越智也朝幸村点了点头，“我是原冰帝网球部的成员，后辈承蒙照顾。” 幸村立即回了礼，“不敢当。只是有过几次训练赛。” “诶，我们的人还挺多来着。”毛利很高兴的样子，“不过。咳…这里厉害的家伙不少。比如昨天你们看见的那个人，叫平等院凤凰，现在是这儿的老大啦。” “毛利前辈也很出色。”幸村笑着说。 “嗯……也就一般般吧。”毛利耸肩，和丸井也打声招呼后，又拉着搭档跑了。似乎就是过来听幸村一句夸。 一直被动跟随的越智回头，给了幸村一道探究的眼神。 不远处面容无瑕，形态打理得光鲜亮丽的眼镜男也朝这里投来隐晦的目光，与他同桌的搭档就是昨天打嘴仗的紫发男生，则打量得肆无忌惮。他们的徽章也是铜9。 “谁啊那几个家伙。” “似乎是毛利君的同校后辈。” “切，初中生有什么好在意的。” “呐，不二，”菊丸别扭地说，“我不喜欢这个气氛。” 昨天大家都忙着训练，可现在，好像餐厅里的高中生都在若有若无地审视他们。座位也跟他们隔开了一点距离。菊丸有被排挤的感觉。 “因为我们和这里的前辈都不熟吧。”不二淡淡地安慰菊丸，“没关系，英二，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手冢也说：“我们需要一段时间被认可。” “…也是。” 早餐后有长长一段放松时间，八点开始训练。s组在综合楼一个会议室集合。 “选一个组长如何？”斋藤依旧挂起微笑“扑克脸”，“迹部君，请把这些分发给大家，每人一张写字板。” 这种事我可从来没做过。迹部内心吐槽，但动作迅速。 即便如此本大爷要做也是最完美的。 写字板上夹有两张纸和一支笔，幸村翻阅纸上的内容，有姓名等基本信息，身高体重，然后是重点要填的内容。 你觉得身体状况如何？是否有感到沉重、酸痛的部位？ 你觉得情绪如何，想要以什么心情开始一天的训练？ “这张表每天一张，请在早餐后填写并在八点集合后上交。”斋藤说，“它是为了让教练组更精确掌握每个人的情况。以及，让你们养成每天审视自己状态的习惯。不过，要是嫌麻烦随便填填，我也完全无所谓哦。” 斋藤说得再诚恳，也没人觉得他真的“无所谓”。 大家安静地填写表格，让迹部回收。 斋藤不动声色地翻看过后，给出半个小时热身时间，顺便给大家补充讲解集训营的正式规定。 “集训营男子组一共有50名高中生，单打30人，双打10组。每个人都会被标定价值，按照价值选定出阵世界大赛的国家代表。 而你们七人，今天就会安排正式比赛，来界定价值。” 斋藤和煦的笑容，让大家都有种不详的预感。 “开始吧，我亲爱的精英们。”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们挫败的面容了。 正式集训第一天，斋藤教练的“见面礼”果然不同凡响。 手冢vs不二，幸村vs真田。不知道手冢与不二间有什么故事，他与真田，确实是延续了十年的复杂交情，尤其是这三年在网球部的并肩奋斗，幸村对真田的情感早已超出了正常球友和朋友。 三盘两胜制，手冢6-2、6-0完胜，看上去对队友丝毫不顾往日情谊。不二显得有些怅然，连温柔的微笑都黯淡下来。 隔离球场，同样的一边倒。 真田… 幸村维持着比赛中一贯的凌厉手段，此时的他绝对理性。 “真田，这次集训就像步入世界网球圈的前奏。” “所以，我会像在真正的职业赛场上一样不留情面地战胜对手。” 赛前幸村的话一直在真田耳边回荡，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幸村…你终于，不再顾及身后的我了吗？ “6-4，真田、幸村获胜。” 幼小的真田高兴地跑到幸村面前，“我们又赢了！幸村。” “嗯！”小时候的幸村有一双水亮的大眼睛，“就算是初中生也打不过我们哦。” “当然了，因为我们是天下第一兵的组合。” “那是什么？” “就是战国时期的最后名将——真田幸村！” 想起来，他们之间无声中拉开距离是在小学三四年级，幸村像是突然开悟了一样，两人从互有胜负几乎瞬间，他再也赢不过幸村了。 也是在那时，幸村有了另一个亲密的球友，八神。他们是通过幸村的妹妹认识的。 虽然他们仍会在周末去练球——从双打组合变成单打比赛，仍会约定出去玩，仍会互相邀请到家里做客，真田心里却有点空。 思来想去，真田觉得是自己与幸村的实力拉得越来越远，幸村当然不会再跟他组双打。那么，更努力地变强吧。 但他的努力，犹如撒在海里的小石子，咚一下没了，甚至没有泛起多少浪花。 他和幸村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追赶到现在，几近绝望。他赢不了手冢，赢不了越前，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仿佛横亘在他与幸村之间，告诉他：你太弱了，你永远追不上的。 心中乱成一团的真田，在赛场上溃不成军。第一盘幸村6-0零封，好像捏嫩豆腐一样轻松。 我已经变得这么弱了吗？ 一直以来遭遇挫折、输球的情绪积压在内心深处，现在倒灌而出。真田攥紧手，又不自觉地松开，显示着忽而要强忽而脆弱的内心。 要这样认输吗？要放弃吗？国小作为伙伴的幸村，初中令他信服的幸村，和昨天顶着网球筒平静看着他的愈发稳重的幸村。 一幕幕景象在他脑海里闪过。真田仿佛陷入泥淖，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为什么？ 为什么离我越来越远，为什么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少，为什么你眼里的我已经构不成威胁。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直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所坚持的，真田幸村的“义”，也许从来就不是除我以外的人在意的东西。在你眼里甚至可能一直桎梏着我。 那么，丢掉便是了。 “幸村。”背后真田的声音发沉，幸村似有所觉地回头，看到了一双猎手的眼睛。 “看仔细了。” 我的敌人，我将在每一分，不择手段地掠夺。 幸村转身，背对真田垂眸，欣慰地微笑。 把你的特点用在正确的地方，真田。抛去不适宜的固执想法，赛场就是战场，只需要全神贯注的战斗。 沉湎过去或是思考如何体面地战胜，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不是吗？ 真田展现出暴力的抽球，甚至因为过高的专注度，进入过一段时间的“zone”，从幸村手下拿到一局。最后，真田以[0-6、1-6]败给幸村。 “很好，真田。”幸村的高兴让脸上的笑更加柔和，真田低着头，注视眼前指骨分明的右手。 他本觉得，惨败的自己还没有与幸村作为对手握手的资格。但这几年对人情交往的学习没有白费，他最后用力握住眼前的手，抬头，也发现了幸村的情绪。 幸村…… “以后，我还会更强。” “嗯，我也是。” 真田，即使越来越无法理解你的想法，甚至会产生不耐，我始终记得并且感激着你，也体谅你的固执。 就像小时候那样。 从尴尬境遇下的初识到十四年来最脆弱的时间，你在我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明明随着年龄的慢慢增加，想法越来越多地发生分歧。我们之间的友谊，不可思议地脆弱又顽强，且独一无二。 “这组效果不错。”高处的斋藤观察完这两场比赛，便走了下来。 “一点点开胃菜，诸位，接下来要进入正餐了。”斋藤温和地说着，“我已经给你们都找好夺取价值的目标。” “各位，请竭尽全力把他们，踩在脚下吧。” 86、第 86 章 11:00，上午的训练结束，斋藤回到黑部常驻的监控放映室，先泡了杯热茶喝。 “怎么样？”黑部没有回头。 “哎~还不错。”斋藤舒适地眯起眼睛。 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事情超出他的判断。上午他给七个人找的目标是： 幸村精市vs不破铁人 手冢国光vs大和佑大 真田弦一郎vs鬼十次郎 越前龙马vs种岛修二 迹部景吾vs平等院凤凰 不二周助vs德川和也 白石藏之介vs入江奏多 结果也是不出所料的，幸村拿到银6徽章，手冢拿到银4徽章，其他人均败北。 下午，他还会给除幸村、手冢外的所有人再安排比赛。 “拿一军给初中生当磨刀石，真有你的。”复盘中的黑部忍不住吐槽。 “一军？那不都是过去式了。呼——”斋藤轻轻吹气，“松原监督看不上，又有什么好敬让的呢。”他心里对一军其实没多么特别的看法。用时髦的话讲都是一群“高二病”患者，以前是被三船监督压着，现在还治不了么？ “你对幸村君和手冢君这么区别对待啊。” “因为，还没有合适的人。”斋藤抿一口茶，“在等准职业。” 餐厅里，s组的几人都有些灰头土脸。本来看到实力强劲的对手还欣喜了一会儿，在比赛中就被教做人了。 真田第三次抬头环视，银色、铜色的徽章无比刺眼，立海的大家都证明了自己，独独他…… 幸村看真田不拿菜，用胳膊碰了碰他，正欲开口，低沉的声音传来。 “还吃得下饭啊，垃圾们。”平等院一脸不爽地过来，拿餐盘排队。他还在不满于上午浪费自己的训练时间给弱旅做陪练。 …… 大家沉默地隐忍着，在实力说话的地方，暂时没人可以正面和平等院对上。不过除了他，其他的高中生们倒都一脸和气，没有给后辈找不自在。 但惨败的小选手们，这顿午饭依旧食不知味。 “压力很大啊。”白石靠在椅子上呼了口气。 不二也没了往日尽在掌握的闲适神情，似乎心里藏着许多事。 “不管怎么说，让我承认自己是垃圾，是不可能的。哼~”迹部走上阳台，叉着腰，“在这个集训营里的定位，我清楚得很。” 幸村双手环臂，踱步到迹部身侧。午后的阳光照在脸庞，伴着山里早冬的凉风拂面，倒也舒适。 “我猜下午教练不会安排比赛了。” 迹部思索片刻，颔首赞同。“确实，这个斋藤教练，很多的心眼啊。” 球员们的午休时间一直持续到下午14点，除了就寝，整个集训营在这段时间是最安静的，不允许有人私下练习影响所有人的休整。至于教练，从散养到精准指导，就算人数缩减到几十也够他们忙的了。 斋藤小憩半小时，回到监控放映室的时候，松原监督也在，正在复盘上午初中生的比赛，一起看的有坐在右边的岛田。 “松原监督。” “是斋藤君啊，”松原招手，指指左手边的办公椅，“请坐。” 看来松原监督对初中生蛮关注的。斋藤顺着松原的话入座。 “我刚刚正和岛田君讨论呢。s组怎么样？” “刚刚开始，正在观察他们的心理情况。” “嗯。”松原应道，突然说，“我想知道你对不二君有什么评价。” “不二君吗？”斋藤有所预料的样子，“有一定的潜力，精神方面需要进一步挖掘。” “饥饿感太少了，不是吗？”松原评价，“那你认为在s组中的不二君，意识方面能成长得多快呢？在你的干预下。” 斋藤觉得松原很敏锐，他想了想，没有贸然开口。 松原监督的意思他清楚，不二君对自己的定位和目标都不清晰，没有进入职业的准备，甚至将来对网球到底是什么想法，是单纯的兴趣爱好还是成为从业者，都没有大概定下来。 这意味着他没有驱动自己进步的内在，也许有一些外在因素导致他与网球界若即若离，但不稳定，也不强烈。使得他的胜负欲也时强时弱。 这样不行，他无法成为优秀的单打选手。 松原见状，轻笑，决定，“放到d组吧。” “就目前而言，他更适合d组。” “是。”斋藤表示同意。 “麻烦。”岛田挠头。 “就当在做有意义的事情。” “我知道！不用你解释。” 斋藤作为旁观者，把两位前职业的教练之间别别扭扭的气氛看在眼里。 吵吵架挺好的。 “如果是这样，我也有人要换到s组。”岛田拖动鼠标，换了一段录像，“呐，远山金太郎，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双打意识。我教不了。” 松原看了会儿，“身体素质不是很好吗？也许可以再练练。” “啧。”岛田不耐烦起来，瞥了眼松原，“单打不要的你给双打，双打不合适的你又这么说，什么意思？” 松原有点心虚的样子，“不是，你消消气…” “你看不上让人回家不就行了。双打我也是要认真给大家做计划的，后面再来一拨准职业，我还顾得上他吗？我也看不上了。”岛田有点恼火，他不喜欢双打变成单打“备胎”的滞留地。二者的训练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他这么给小孩练，反而要耽误人家。 “……”松原纠结地看着录像。这个小孩的天赋真不错，和越前龙马有的一拼，只是在意识上偏弱了。说他能力够吧，在这儿肯定要成吊车尾的，因为天赋再高，力量、速度和大家比起来还是差一截，但好好的原石，总忍不住想打磨。 松原在职业是只走单打的路，他的伤病不允许他有更多非必要的损耗，所以在双打，就算他是监督，话语权也比不上岛田。 和斋藤眼神交流一番，松原终于点头，“好吧。” 下午，s组才拿到个人专属训练表。天知道拓植修改多少次才过了华村教练的关。 于是时间慢悠悠地在拓植细致的讲解和示范中度过。时钟指向五点，拓植如释重负地回去休息，斋藤来了，拿起大喇叭，在看台居高临下。 “有两个消息告诉大家。” 斋藤稍作停顿，“经过教练组的讨论，不二周助，从现在开始转至d组。此外，d组的远山金太郎选手也会转至s组。” 看向不二或惊诧或忖度的目光里，手冢上前问道：“突然地让选手由单打转双打，请问教练组有什么根据吗？” “各方面的因素。”斋藤一直很耐心，“我想说明的一点是，每一名选手的调整，都是教练组深思熟虑的结果。教练组的一切考虑和决定，都是为了大家成为更优秀更强大的网球选手，无论是技战术，还是、精神层面。” “如果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在s组是无法立足的。” “解释到此为止。接下来再宣布一件事，晚上七点，在综合楼302会议室进行精神训练。时长约一个小时。d组在303，别忘了。” “另外，大家期待的准职业选手，将于明天到达。” 宣布完毕，斋藤就撤了，毕竟不差这一时，晚上有的是机会搞事。 “准职业……”幸村心里过了一遍月刊上的名字。 “竞争要更激烈了。”手冢默念，“这是对我们的考验。” “还差得远呢。”越前自是不会屈服于这种压力的。 87、第 87 章 如果让高中生来形容每天的活动，训练后累成狗，比赛后摊成泥，晚上的精神训练就像薛定谔装猫的箱子，你不知道打开它得到的是治愈还是恐惧。 双打方面岛田不怎么折腾大家，而斋藤教练——简直是个洞悉人心且玩弄情绪的“恶魔”。温柔是真的，指导是真心实意的，三言两语让人内心混乱也是真的。区别在于他想怎么做。 山间的光线渐渐被黑夜吞噬，树梢看不清晰像是窗外的投影。s组的7人坐在多媒体教室前排，斋藤依旧穿着他的外袍，正撑着讲台操作电脑。 “晚上好，各位。第一天，先让大家了解精神训练的概念吧。” 很巧斋藤放的几个科普视频，幸村看过。 集训营的精神训练包含心理训练、意识训练和专注训练。 心理训练是狭义上的精神训练，提升选手在比赛中的抗压能力和冷静度，让选手学会自我调节等。 意识训练通俗点讲就是提高球商，在比赛的瞬息万变中灵活使用战术。 专注训练是让选手在更短的时间内集中注意力，且不易走神。 这三者对比赛表现都至关重要，斋藤放的视频讲了很多基本概念和练习方法。 然后，斋藤微微一笑，拿起文件夹点名，“幸村君，请随我来。” 侧身先让幸村出门，斋藤探进教室，“其他人自习，视频可以重复播放。” 隔壁的301是谈话地点，幸村和斋藤面对面入座，舒缓的音乐音量轻到听不太清旋律，窗帘拉上，室内灯光充沛。 “请不用拘束，幸村君，我们只是随便谈谈。并且所有谈话内容不会被我以外的任何人知晓。” “我明白了。”幸村配合地点头。 “那么，”斋藤打开文件夹，正面交流，“首先，想了解幸村君有没有心情失去控制的时候？” “一般不会失去控制，我有调节自己的方法。如果有的话应该是…我以前生病住院的时候。” “当时已经无法调节自己了是吗？” “对。因为太突然了，而且身体上频繁的疼痛让我没办法清醒地思考。” “最后是怎么克服的呢？” “额…我的家人和朋友都有安慰我，我学会正面地看待病情，而且身体也在慢慢变好。所以，嗯。”幸村不想多讲。 “遇到这种情况时，向家人和朋友求助确实是很好的办法。”斋藤予以认可的同时，在纸上奋笔疾书。 “幸村君对自己有怎样的评价？” 幸村想了想，反问：“我想先知道斋藤教练对我有什么看法，可以吗？” “当然。”斋藤微笑，“作为精神教练，实际上我对幸村君很放心，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指导幸村君的了。之所以找你谈话，是为了更多地了解我没有推测出来的方面。” 幸村也笑，“我还以为斋藤教练能一眼看穿任何人。” “请不要妖魔化心理学。”斋藤把发丝撩到耳后，“那么幸村君的自我评价是？” “在网球上，我很自信，而且也准备朝职业发展。”幸村只说一句，随即笑吟吟地看着斋藤。 斋藤不动声色，“好的。那么，比如说有一场比赛，热情的观众会给你带来正面或是负面的影响呢？” “如果是正向的激励，当然是正面的影响。如果有嘲讽贬低，用行动征服大部分的观众倒戈向我，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吧。” 斋藤一边点头，又写下几句话。 “在这三年一直参与社团活动和团体赛，错过个人赛的历练，幸村君现在有没有一点后悔？” …… 幸村后仰靠着椅背，他斟酌一会儿才回答：“有人和我说过这件事。我不后悔，因为…哪怕功利地以对我自己的好处来说，立海大网球部的经历同样能给我很多个人赛得不到的东西。” 斋藤起了兴致，“能冒昧地问问具体是什么吗？” 幸村反问：“斋藤教练现在指导我们，有没有收获什么呢？” 斋藤目光游移，随即一定，“原来如此。” “而且，大家的信任甚至崇敬，也在激励我更成熟、更强大。越是被大家注视，越无法辜负这样的期待。” “我明白了。”斋藤缓缓说道，似乎发现了某些本质。 “请帮我叫一下真田君。” 幸村起身，微一行礼。 没过半分钟，真田进门，端正地坐在斋藤面前。斋藤也挺了挺背，这可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重复了一遍隐私性，斋藤进入正题，“真田君对消耗战术怎么评价？” 如果放在以前，真田会说这是消极的不值得提倡的战术，但经过这么久的成长，他的想法也在渐渐改变。 “消耗战术只是网球战术里的一种，只要能赢得胜利，怎么样都可以。” “可是，在全国决赛的那一场，明明运用消耗战术对你更有利，真田君却没有选择，为什么呢？” 曾经的伤疤被揭露，真田肌肉紧绷。 “请详细和我说说，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斋藤循循善诱。 好一会儿，真田才艰难地解释，“因为…我觉得这样就算赢了手冢，也不光彩。” 斋藤在纸上写了一行又一行。真田耿直诚实，所以他前后矛盾的话，一定有其内在原因。 “真田君对手冢君看上去有某些执念呢。” “…是。” “真田君是一个念旧的人吗？会怀念过去的经历，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是。”真田感觉斋藤的视线越来越恐怖，像要把他的心挖出来端详。 实际上斋藤依旧表情温和，连声音都是柔柔的。 “对手冢君的事情，幸村君的态度如何？有没有提出过建议呢？” “他…不是很想我对手冢那么在意吧？”真田回忆，“他为此做了很多。我…啧。”真田后知后觉地感到歉疚。 斋藤没有继续追问，另起了一个话题，“真田君觉得幸村君对你会有怎样的评价？” “…也许他觉得我很固执，而且弱小，永远也打败不了他。更多的不会再有。幸村不是会嚼舌根的人。”说罢，真田问，“您真的问过幸村对我的评价吗？” 斋藤微笑，但不回答：“既然真田君这么认为，有想作出改变吗？” 真田点点头，“我一直在努力改变，朝更好的地方。” “在与网球相关的方面，你觉得幸村君一定是对的？” “他不会错。” 房间里安静一时，斋藤沙沙地写着，真田想看但仍正襟危坐。 “你期望成为职业选手，相关从业者，还是作为兴趣爱好？” “我…”真田纠结了会儿，说实话，“只能作为兴趣爱好，因为有其它的志愿。” “既然如此，”斋藤抬头看真田，“你做好和幸村君分道扬镳的准备了吗？” “！”真田只觉得空气都凝住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既然不打算从事网球相关的工作，真田君响应征召来集训是出于什么想法呢？”斋藤的话句句直戳真田隐秘的内心，“是因为幸村君，所以也愿意来吗？为了相处，以及提升实力。” …… 真田的胸膛起伏，他拒绝回答。 “你热爱的是网球本身，还是，”斋藤摊手示意，“其它的呢？” …… 真田依旧不说话。而对于斋藤，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我明白了。”斋藤下笔不停，“请帮我叫手冢君。” 真田扭头出门。 嘭。 斋藤瞟一眼门，想了想，自己去叫人。 他的判断很对，因为真田此时在僻静的走廊独自吹风，心里一团乱麻。 “你准备好分道扬镳了吗？” 一想起斋藤的话，滚烫的温度就糊住双眼，爷爷常常说男子汉不落泪，可是，控制不住。 幸村曾经担忧，“真田，总是这么严厉的话，交不到朋友怎么办？” 他不在乎，不想将就。好朋友有一个就够了。 他压根没想过如果身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会怎么样。他还能如此按自己的标准行事，并且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思绪搅在一起，叫人迟迟无法安定下来。 斋藤，简直是一个恶魔。 真田一去不回，手冢抱着慎重的心情跟随斋藤进谈话室。 同样强调私密性后进入正题。 “手冢君作为一直被大众看好，国小成名的选手，会为此感到压力吗？” “有时候会，因为大家给予我的期望很高，不想辜负。但不会因此产生困扰，我觉得那些对我而言，都是外在的，不能影响我的选择和生活。” 斋藤写了几笔，“听说手冢君与德国的职业选手一直有联系，有去德国归化的想法吗？” “本来是有的。”手冢推眼镜，“但现在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听说手冢君在青学网球部曾因为前辈受过伤，而且因此一直留有伤病，手冢君为什么还会留在网球部？” “……教练是怎么知道的？” “哦呀，手冢君不是上午才遇到吗？”斋藤暗示，“你的前辈大和君也在集训营。” 手冢无言，上午与大和前辈的比赛本就戳心。 “请继续，手冢君。” “嗯…因为前辈给予了我责任，他希望我做网球部的支柱，我担负着这个责任，所以没有离开。” “就算受到伤害也没关系？” “……我在网球部也有在意的伙伴。” “我明白了。” 手冢心里直突突，斋藤教练明白什么了？ “对于幸村君和真田君，手冢君是什么印象呢？” “幸村君，是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很强的人。真田君的话，虽然不是特别熟但有点在意我的样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如果比赛时观众热情地应援，手冢君会因此心态更加昂扬吗？” 手冢想了想，“或许不会，观众像一把双刃剑，是鼓励也是种压力。我会保持自己的本心来发挥实力。” “好的。”斋藤写得多起来了，“手冢君平时会进行表象训练吗？” “…什么？” “就是在脑海中想象自己的击球过程，或者类似于比赛的想象彩排。” “有时候会。” “我推荐这种训练方法，对缓解压力，增进比赛表现有帮助。” “明白。”手冢点头。 手冢出门的时间，斋藤看一眼表，去303叫人。 “岛田教练，请允许我占用丸井君几分钟时间。” 岛田挑眉，扬手道：“去吧去吧。减少我工作量。” 依旧是静谧的房间，斋藤有所收敛，对双打选手他的话不会那么有“进攻性”。 “丸井君在集训营的感觉如何？” “挺好的，比合宿还好。”丸井很放松。 “会感到压力吗？” “肯定会有压力啊，不过挺正常的。” “无法和一直以来的搭档组队，会有不适宜的地方吗？” “嗯…会有吧？和别的人重新磨合比较费精力，不过大家实力都挺强的。” “有特别倾向的搭档吗？” 丸井想了会儿，“搭档的话，木手蛮适合的，我们有磨合过。不过仁王也可以，我跟他最熟了。” 斋藤写了几笔，“丸井君对s组的幸村君和真田君如何评价？” 丸井立马变得有些兴奋，“幸村君嗯…我先说真田吧，他的话…在部里稍稍有点严厉，不过本身是个好人。” “幸村君…嗯…很有魅力。”丸井面对着斋藤，找出一个妥帖的形容词。 斋藤察觉到丸井情感的收敛，没有追问，而是换了话题，“平时和幸村君关系很好？” “对，我们私下也会约出去玩。” “通常这种约玩真田君参加吗？” “不会，真田估计在练剑道什么的吧？” “有发展职业的意向吗？” “啊…还在考虑吧。” “那么决定应召来集训营是为了？” “试试能不能进国家队。”丸井两手放在桌上，“我觉得自己水平还不错。而且幸村君也来了，仁王也来了。” 斋藤轻笑，突然问：“崇拜幸村君吗？” “……”丸井的眼神四处飘，但脸已经羞涩地涨红了。 “我理解。”斋藤充满了真诚，“其实丸井君自己也像太阳一样照耀着身边的人。只要遵循本心去做就行了。而且，” “我觉得幸村君也挺喜欢丸井君的呢。” 丸井抿着唇，脸更红了，明显在憋心里汹涌的情绪。 “接下来也要加油哦，丸井君。” “噢！谢谢斋藤教练。” 丸井蹦蹦跳跳地出了门，门也没关好。斋藤悠悠喝一口温水。所谓的心理学，就是这么回事。 下一个叫谁呢？ 88、第 88 章 斋藤的一对一谈话，转去d组的不二也难以幸免，介于松原监督的关注，斋藤对他的心理“攻势”比真田还强上几分。 晚上不二在阳台吹了好久的风。正好幸村来挪花，瞥见不二侧脸上闪烁点点星光的眼。 “阳台有点冷。”见不二注意到自己，幸村扯一扯披着的外套。 “不二君需要吗？” 不二面朝山间的风景，平复了下心情，声音有些闷，“谢谢幸村君，不过我马上进屋了。” 幸村把花搬到屋里，回到阳台，靠在侧边栏杆上也朝楼外的远山眺望。 “是斋藤教练说了什么吗？”看真田也是一副郁郁的神情，果然是教练的原因吧？ “嗯……幸村君觉得，对于网球，是热爱重要还是胜负重要？” 教练说他不知道为何比赛，不知道为何取胜，他没有把夺取胜利的信念融进血液，却又肯定他对网球有热爱。不二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他不解，热爱难道不是对一项运动最本质的情感吗？为什么非要有强烈的胜负欲才行？ “我无法比较。”幸村想了很多，缓缓地说，“一开始接触网球的时候，是感到有趣，是最自然的想要弄懂它的热爱。但是这份热爱，无法让我们战胜更强的对手，也无法让我们在枯燥的训练里坚持下来。因为那一点也不有趣。” “因为有了胜负欲，才渴望掌握更多更难的技术，才能在比赛中被逼出精彩的致胜。因为深入更多，与网球联系更紧密，所以，更加热爱了。” “像不二君对旋转的思考和运用，应该花了不少时间来琢磨它。我想除了热爱，也不是一点胜负欲都没有的吧？” “不二君难道不想看看山顶上更美丽的风景吗？” 不二望着云缭雾绕的群山，心中微微泛起波澜。 山顶的风景。 已经很晚了，真田还在绕集训营场地跑步，好像冷过骨头的寒风才能让大脑稍微清醒一些。 身旁轻微的脚步声，手冢加入跑步的行列。真田瞄他一眼，减慢了节奏。 “有事？” “稍稍有些在意。”手冢问，“斋藤教练说了过分的话吗？” 真田由跑变走，慢慢平复喘息。 沙沙。交错前行的跑鞋踏过一片干枯的树叶。 真田左思右想不打算和手冢披露自己的事情。 “如果，手冢，如果你有个从小一起打网球的朋友，他打算长大了去做别的事。你会希望他……做点什么吗？” 一个很…别扭的问题。手冢一时半会答不上来。 而真田也静静地等着回答。两人静静地踱步，踩碎了许多叶片。 沙沙、沙沙。 手冢得出解题思路很快，他觉得自己应该放在幸村的视角。 希望真田怎么做吗？不可能挽留也不可能绝交，保持最舒适的交往态度，祝福和鼓励。真田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或许是，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吧？”手冢说，“因为以后关系可能慢慢变淡，把很多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就不会遗憾了。” “……啊。”半晌，真田应道，听不清到底是放松还是沮丧。 第一晚的精神训练后，想绕着斋藤走的小选手又多了几个。 幸村捂嘴打哈欠，在日常状态表上填写。 身体感到些许疲倦。 精神良好，无消极情绪。 要是他在网球部早点推行这张表，也许能稍微轻松一点。 今天的训练计划是上午做一套正反手控制和力量训练，下午做十组步法，进行一场比赛。无论是斋藤教练还是岛田教练都没有强制要求他们百分百完成训练表上的内容，可能是给他们留有余地。但是幸村复盘昨天的比赛后，觉得或许他现在更需要沉淀下来修行基础。 幸村闭眼想了想，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教练商量呢？ “当然可以。”斋藤惊讶的样子，“这份训练表本来就带着一定的参考目的。如果选手有自己的考虑，我们会同意的。” 可是你又不说明白。幸村觉得这群教练的心眼比他们六十几个人还多。 无论单打、双打，都需要让选手在训练和比赛之间作出恰当的取舍，如果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离职业的环境又进了一步。 于是今天原定与杜克的比赛取消，改为一套旋球训练。 上午和幸村对练的是昨天打败不二的德川和也，是高一生。他的正手落点控制出色，鲜少出界，就是速度上还有欠缺。单手反手就没有那么精准了。 在德川的眼里，幸村的正反手比这里大多数高中生都强，没人不喜欢强者，总以冷脸示人的他对幸村肉眼可见地温和了。 “一起吃饭吗？” “下次可以吗？”幸村朝远处示意，“朋友在等我。” “哦，嗯。”德川想起来了，点点头。 下午的步法和旋球训练用不到球场，训练地点在树林旁边开出的一块小场地，外加几面网球墙。和他同一个训练项目的是不大熟悉的几名高中生。因为幸村的银6徽章，他们显得敬重又有些疏离。 幸村便主动跟大家聊，得知很多内部消息。比如以平等院为首的十个人原先称为“一军”，已经出国打过几轮比赛。 特别张扬的那个紫头发的人叫远野，他搭档叫君岛，算是目前集训营的第一双打。不过这两位的人缘天差地别。 鬼十次郎总和入江奏多在一块儿，鬼从身形上给人很凶的感觉，人却是好说话的，入江很神秘，看起来实力一般，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在意。 越智月光和毛利寿三郎也总是一起，搭档嘛。这俩都比较低调，实力是大家都认可的。而且小道消息，现在的教练更喜欢他们的组合。 大曲龙次是右利手，但打球却是左撇子。种岛修二人好，人缘也好，尤其跟平等院比较起来，就显得特别随和风趣。 平等院是集训营公认的“老大”，人比较暴躁，大家都不敢惹他。法裔的杜克像他跟班，接触不多。 因为新监督大规模地淘汰选手，他们地位下降不说，压力也越来越大。现在都说有准职业要来…… 聊天嘛，总会不自觉发牢骚。走是不可能走的，因为除了给压力，其他方面都比以前舒适，进步也很快。 结束训练的时候，两名高中生还请了幸村一罐功能饮料。 “下次再和前辈一起练习。” “好啊，随时欢迎。” “回见了，幸村君。” 选手的训练并不是准点结束，按照计划完成后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幸村到主训练场的时候，正好看到看台上多了许多陌生面孔，不，也有熟人。 高中生应该认识他们，所以没再出现挑衅新人的场景，倒是有在场边攀谈叙旧的。江川似乎看到了幸村，和他对视几秒，转头和另一个人说话。 “好的，大家集中。”松原监督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出现。新人见状，也聚集到看台上。 “这十位新入营的选手，想必大家都认识，由我来大致介绍一下： 获得一届全日青优胜，以及准优胜，三个全国优胜头衔，目前全国青少年排名no.2的难波江优，高二； 全日青四强选手，目前全国青少年排名no.5，天海蓝，高二； 全日青八强选手，目前全国青少年排名no.9，江川逞，高二； 全日青八强选手，目前全国青少年排名no.12，神田久治，高一； 小仓光，高二，目前全国青少年排名no.14； 水寺阳太，高二，目前全国青少年排名no.15； 两届全日青双打优胜，四个全国优胜头衔的双打组合，目前全国青少年双打排名no.1，中岛良也，高三；寺原悠介，高三； 今年全日青双打准优胜，目前全国青少年双打排名no.3，松平孝介，高二；高桥翔太，高一。 以上是在全日青赛场上表现优秀的单打和双打选手们，一共十人，欢迎你们！希望能在集训营里相互学习促进。” “请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被介绍的小选手们纷纷行礼。 初次见面的礼节后，松原继续道：“一周后，我们就将要前往韩国客场出赛，完成亚大区赛的最后一场，也是能否晋级u17世界杯的一场决定性比赛，因此本周末，教练组就会决定新的一军名单，请各位以强烈的进取心和专注力，投入到每天的训练之中。以上。” 松原说完，把喇叭递给黑部。 “我是战术教练黑部由纪夫，现在集训营中，包括50名高中生，14名初中生及新加入的10名选手，74人太多了。” “为给一军选拔提供参考依据，同时再淘汰一批选手，本周将举行一次洗牌战，每个人将面对三至四名对手。请大家做好准备。” “以上。” 教练组走后，底下的高中生们才开始小声抱怨。 “又来人。” “排名要更低了。” “会被淘汰了吧？可恶。” 幸村去和江川打招呼。 “好久不见。” “幸村君，”江川点头，“这次又是对手，但是，我不会再输给你。” “那不可能让江川桑如愿了。”幸村毫不示弱。 “赢初中生算不上什么吧？江川君。”旁边的难波江说。 幸村看了眼自己的统一训练服。他应该不认识难波江吧？ “嗤。”江川指指难波江，“把这家伙赢了，你进一军没有问题。” “如果我有机会和难波江前辈遇到的话。” “你会和我遇到的。”难波江展示出他对幸村的了解，“我很期待，不过你赢的概率只有20%。” 幸村觉得很有趣，“前辈收集过我的资料？” 难波江点头，“你非常有名，幸村君。” “嘿，这位是幸村君吧。”天海也过来了，他应该也是天生的棕发，戴着手环、项链之类的装饰。 “我在森上那里听过你，以后多交流。” 两人握手，幸村笑道：“当然，前辈多指教。” 都是网球圈的，准职业组在这里都认识些人，所以融入得很快。 仁王早就悄悄躲在角落，无声地看着被围成一圈的幸村，和高桥相谈甚欢的丸井。他又看向真田，孤零零地站在那，只凝望着幸村，并不上前。 柳写一会儿笔记，也去和认识的前辈谈话了。 很有趣不是吗？他们五个。差异是那么大。 89、第 89 章 无论聊得怎么样，到晚餐时间，立海大又重新聚在一起。 “已经是正式搭档啦。不过这里的人齐天烈都不大认识，也不是擅长交际的类型，所以，就一起吃饭嘛。拜托啦~”考虑到木手的感受，丸井把他也拉进立海的小群，正朝大家合掌致歉。 “请多指教。”木手点头，似乎有点拘谨。 “木手君在圈外的话，可能对这里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幸村关照道，“其实想知道什么，问我或斋藤教练都可以。” “斋藤教练也可以吗？”木手惊讶。 “当然。或者岛田教练。”幸村微笑，“教练本来就是指导大家提升实力的存在，也负责答疑解惑。” “原来是这样。”木手抬一抬镜框，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准职业那块，两个双打组合在一桌小聚，几个单打也是。 “还不错啊，比我预想的好诶。”天海满意地点赞。 “难波江桑是怎么想的？我记得俱乐部推你去澳洲的网球学校了。” 难波江解释，“主要是松原前辈来邀请，不好推辞。而且这个机会也比较稀有。” “我听说池君也来。” “哦？”大家都是一震，“那今年的比赛，还挺有希望的。” “那群家伙，神气什么呢。”远野乓把餐盘磕桌上，左脚勾来椅子坐下。 “别急，远野。”君岛蹙眉，眼睛后的视线看不清延伸至何方。 如果是洗牌战的话，教练绝对会让他们对上准职业。这个道理，远野和君岛都意识到了。 “我会去收集那两组双打的情报。” “知道，那就靠你了。”远野还是不开心的样子，“我尽量不拖你后腿。” 君岛浅笑着安慰，“没事。” 晚上的精神训练，d组，岛田清点人数。君岛没来，不管他，初三的木手不在，岛田就有点生气了，刚学双打的人还翘他课。 “丸井，把你搭档找回来。” “是！” 丸井也有些奇怪，他刚出门，看到君岛和木手一起回来了。君岛不露声色，木手的神色却有点沉。 “齐天烈，快上课了。” “好，我知道了。”木手紧跟丸井进门，随后便传出岛田教练的斥责，“这么重要的意识讲解不听，到时候别输了哭着鼻子来找我。” 君岛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身离开。 双打组这边的训练和单打内容有许多差别，岛田的侧重点更多地放在网前技巧和跑动，还有就是搭档之间的配合。加之单双打球场分开，所以上下午训练时，d组很少能和s组碰到。 导致了丸井有时候想看看幸村比赛什么的都不行。 已经是第三天，丸井和木手一起按计划去做力量方面的训练，他看了眼在做步法练习的幸村，郁闷地挠头。 什么时候两组能合并呀？ 健身房里没人，丸井绑上绳，木手练的则是腰腹核心。 木手再次看向背对他拉扯弹力绳的丸井，半晌，在心里叹息。 “你有什么话就说呗。”丸井突然道。 木手下意识转头看别处，“怎么？察觉到了？” “感觉你的状态不对。”丸井动作没有停顿，“我怎么也，嘿…是组过很多搭档的。所以，肯定跟昨晚君岛桑有关呗。” “……确实。”木手坐在长凳上，没有动。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丸井君。你为什么选择我呢？” “明明还有仁王君，柳君这样的同伴，跟他们的配合也很默契。” …… 丸井做完了一组，才丢下弹力绳，转头对他说：“因为适合啊，我不是也跟你配合过吗？仁王是左利手，我会有点不习惯，柳嘛，不是很搭。” “我们这个组合可是岛田教练挑出来的，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有更好的组合呢？”木手站了起来，微微俯视的目光使他暴露出了一股野心。 “如果，是和君岛桑的组合，也许会更强，不是吗？” 丸井歪了歪头，右手叉腰，“换搭档？” “没错。”木手不假思索。 昨天的茶水间里，真是好一番促膝长谈。 “即将到来的洗牌战，不知木手君有与我组队的意向吗？” “组队？我记得前辈的搭档是……”木手的镜片反光，看不清晰被掩藏的眼神。 “远野君。”君岛坦然，“但实际上，他的左腿有伤，时常会复发。” “也就是说，呵呵。”木手明白了，低笑道，“前辈要抛弃搭档吗？真可怜啊。” “我不认为愧对了他。”君岛淡淡地说，“我给予他的比他给予我的，多得多。” “说来惭愧，虽然我在这个圈子混了脸熟，以后却是要往娱乐圈发展的。所以，”君岛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郑重，“这是我的最后一年。” “无论怎样，我都想去到世界的赛场。这是我想得到的。为此，”君岛上前几步，凝视木手，“我可以给木手君很多，换取一个有潜力和实力的搭档。” “集训营的所有人，选手、教练，我都可以介绍给你认识，甚至是隔壁成人组的职业选手。如果你以后有意向，帮忙介绍赞助商或者俱乐部的老板都可以。” 木手的眼角抽搐，似乎有点意动。 “岛田教练从来没有定死双打一定不可以换搭档，甚至徽章，”君岛抚上领口闪耀着光泽的“9”，“都是每个人单独发放。” “丸井君也可能突然会想换搭档，他有很多的选择，可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木手抬眼看他，并不说话，也无话可说。 “我会是你更好的选择。”君岛的声音温和，却是饱含诱惑力的。 木手不禁攥紧了拳。他可不是个注重感情的人，说什么同伴情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都可以舍弃，不是吗？木手永四郎。 但是…但是… 木手的心里仍有犹疑。 “请让我考虑一天。” “当然，但时间不等人。我的比赛在明天下午。” “所以，现在通知你。” “是。”丸井点头，然后说，“我拒绝。” “……”没得到预期的回复，木手反而不知所措了。 “你是不是只跟我磨合过？” “……对。” “木手，”丸井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我对我的搭档，不会有任何的心计。我们要花很多的时间来磨合，不仅是网球，还有各自的想法和习惯。我要付出时间，还有感情。所以既然定下了，怎么还会变呢？” 手微微轻颤，木手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君岛前辈可以给我很多，你可以给我什么？”木手听到自己发出了这样的质问？ “双打还能给搭档什么？”丸井懊恼地大声说，“当然是胜利！” …… “呵……呼……”寂静的健身房里，彼此的呼吸声愈发清晰，木手的胸腔中仿佛有一股气在冲撞，使他无法冷静地权衡利弊。 “就算我选择别的搭档，你应该也有办法重新组队吧？”木手几乎是吐出这句话。 丸井几乎是无奈了的样子，苦着脸看木手，忽然抓住他的手拽出了门。 幸村正为发球练习热身，扭头正好看到风风火火朝他走来的丸井，后面跟着木手。 “幸村君，”丸井的脸上明显有事，幸村按住他的肩，将两人引到幽静的道旁。 “幸村君，”丸井侧着身，“齐天烈不想跟我搭档了，你能帮我劝他吗？” 这让幸村大感意外，下意识看向木手，“那么木手君是想？” “和君岛桑组队。”丸井用脚尖踢了踢水泥地。 木手默不作声，只是听丸井陈述刚刚“袭击”了他的一切。 “是吗？”幸村沉吟。君岛的说辞很完美，就算他想舍弃远野的举动令人有些不舒服，却很难以此说服木手，文太一直与杰克组合，现在又跟木手成了搭档，较真的话这不也是一种“舍弃”吗？ “虽然我是单打，但我觉得双打的两人，一定是种相互信任，相互依赖的关系。”幸村说，“木手君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信赖君岛桑吗？还是文太呢？” 木手怔神，良久，艰涩地问：“难道双打就一定是相互信赖的？那么为什么，远野和君岛，他们可以。” “……”幸村叹了口气，“不介意我们去找岛田教练吧？想换搭档，也是一定要和教练说的。” “好好的谁让你们换搭档？”岛田震怒道，“你们这对组合是我为后面几年准备的，说换就换，问过我了吗？君岛那小子，真以为搞出一个好双打这么容易吗？你们有这个实力吗？你们要是有费德勒那个实力，行啊，换！每天换一次我都没意见。” …… 两人被骂得灰头土脸，一声不吭。 岛田气得捋起袖子，叉着腰，继续训斥，“双打要默契，要相互信赖，要两个人有一致的方向，这是双打的基本诉求，跟实力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前者，就是一加一等于二，有了前者，才可以一加一大于二。木手你要学，明白吗？” 木手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睁圆，像是得到了感悟。 一加一大于二……没错，一加一大于二的无限可能。只怕他和君岛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不可能有吧？ 谁说情感就一定胜不过利益呢？算了…算了。网球，说到底还是实力为王的。 “是，我明白了。”木手看向丸井，又把头转到另一边。 “喂，为什么不看我？”丸井叉腰，“心虚了，还是愧疚了。” “我才不会有这种脆弱的情绪。”木手抬抬眼镜。 “你们要在我这站多久？”岛田开始赶人，“去别的地方交流感情。” “……” 据说，中午岛田去找君岛谈话。据说，君岛被狠批了一顿，然后被岛田亲自下场狠虐吞蛋。 下午君岛找到丸井，木手也在。他的形象依旧完美，细看眼睛有点肿，可能中午被虐哭了吧，怪不得换了副厚边眼镜。 “这个结果也不错。”君岛心平气和，“能和前职业选手真实地对决一场。” “抱歉。” “没什么，不过我也不会现在就走。” “诶？”两人都愣了，没想到君岛已经产生退出的念头。 “这个时候就走，估计他还是找不到人组队。”君岛耸耸肩，“算了，就当多休息几天。” 90、第 90 章（捉虫） 正式集训的第四天： 6:00，幸村轻手轻脚地下床，这是他日常的起床时间，六点半对清晨要做很多事的幸村来说太赶了。 洗漱完毕，不二和白石也起了，迹部大清早华丽地去冲澡，还没回来。 “在这种地方，要有一抹绿色才会有希望啊。”白石嘀嘀咕咕，去顶楼照顾他的“草”。 不二微笑着和幸村打招呼，“早上好，幸村君。” “早上好。”美好的笑容总是令人放松和愉悦。幸村把花盆搬到阳台浇水。期间迹部回来，打开自己的黑胶机，古典音乐轻柔地在房间流淌。 幸村回屋照了照镜子，打理形象。他渐渐开始长胡须，好在没有长青春痘，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6:45，戴上负重护腕和真田一起慢跑三公里，享受山里清晨的空气，和神奈川的海边有许多不同。 7:00，去餐厅和大家一起吃早餐，悄悄观察大家的状态——以前是为了及时作出指导，现在只是出于习惯。 仁王和文太心情都不错，真田心情也回升了，莲二似乎有点心事。 聊聊天磨蹭半小时，幸村回去填每日状态表：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到疲惫，不是精神的问题。那么，也许是身体因素作祟。昨天的比赛赢了，得到“7”的徽章，今天也想继续赢。 只过了十几分钟，幸村刚热身完，斋藤就找上门。 “幸村君，你今天的比赛取消。去理疗室做一个放松吧。” “…好的。”幸村才反应过来。 等会儿，理疗放松，那是要用筋膜刀吗？！ “羽多医生，麻烦你了。” 羽多真子是整个青少年集训中心（包括女子组）的理疗师，听说本来在青年排球队工作，今年刚被调来这里。 “排球队？”幸村随口问道，“您认识八神纱希吗？” “哦？你认识吗？”羽多惊讶，“纱希桑是我的学姐呢。” “哦？幸村君交际圈很广嘛。”斋藤笑眯眯地调侃。 “阿姨是我朋友的母亲，只是恰好认识。”幸村解释。 “你说的是小圭吧？他朋友…很少，听说。诶斋藤桑，麻烦您关上门。” “嗨嗨。”斋藤知趣地退出房间。 羽多把幸村扶到床上，让他脱下衣服， “今天主要进行整条动力链的肌肉放松，等会儿会有点痛，受不了的话就喊出来，身体不要挣扎哦。” “好的。”幸村又紧张起来。 …… “痛…” 可能看幸村和她有点关系，羽多医生话茬打得比较开，比如很巧，集训中心调来的康复医生壬生重长，他也认识；另一块区域的网球国家队也在准备戴维斯杯，集训的全部都是职业选手，经常来的话可能碰面等等。 “放松过后肌肉会比较迟钝，所以训练的话热身要充分。另外建议今天就歇歇吧，做一些不那么剧烈的运动，效果最好。” “是，谢谢真子医生。”幸村揉着肩，仿佛劫后余生的感觉。 上午谨遵医嘱，幸村去华村教练那里练习瑜伽，好好地放空了自己。因为时间宽裕，他还串门到斋藤教练那儿谈天。斋藤乐意摸会儿鱼，况且他的本职工作不就是“聊天”吗？ “自从三船监督的名声变坏，这个集训营也不受欢迎了。”斋藤说，“所以这里原先的人数那么多，是沙里淘金。有好苗子的话会培养起来，但自由度很低。按三船桑的说法是——都有这么好的训练条件和出国比赛的机会了，有什么必要在国内参加比赛。” “所以集训营和网协规划的国内各级青少年赛事，曾经是两条并行线。”前者在社团团体赛里招人，后者吸引准职业选手。 这是种畸形的状态，各级赛事只是青年们的跳板，集训中心才是网协收拢人才，留住人才的地方。它在三船的把持下越来越糟糕，所以他们三人才被调到这里制衡三船，搞出来个胜败者组制度。后面迫水一到，基本上尘埃落定。 “如果监督或者总监督再功利一些，没有出道职业意愿的选手都可以不要。” “这…一刀切？” “所以并没有这么做。”斋藤轻笑，“有些选手没有那么果断，有些…我们也不能阻止天才去追寻他觉得更有意思的事情。” 他举了个例子，“应该是七八年前，发现过一个非常强的小选手，当时基本在全国第一第二的水平。但是后来踢足球去了，就没有再联系。” 幸村则是想到八神，也感到些许可惜。 “这样的人应该很多吧？网球在国内不算热门。” 斋藤抵着脸颊，摊手，“也算，勉勉强强。” “想让网球在国内大热，说不定，要靠幸村君呢？” “呵呵，您过誉了。”幸村谦谨道。 聊了一会儿，喝到斋藤手作拿铁一杯。幸村闲逛到球场看台，找到正在操作笔记本电脑的难波江。 “难波江桑是在收集情报？” 难波江看了眼身侧的幸村，点头，“是的。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对手才能想出战胜对手的策略。” “是这样没错。”幸村看场上德川和入江的比赛，在他旁边坐下，“不过用笔记本记录是难波江桑的习惯吗？” “嗯。”难波江不时瞄一眼幸村，手下不停，“幸村君今天不训练？” “稍微进行了放松。”幸村指指自己的头脑，“还有一些精神训练。” “那，对这场比赛，幸村君看出些什么了吗？” “嗯…德川桑的话，网前技术比较薄弱，底线球路多而且基础稳定。入江桑发球弱势不过战术比较灵活，相对来说更好对付。” 难波江的手顿在键盘上好一会儿，似乎沉浸在思索中。 “不错。”难波江转头直视幸村，“幸村君的比赛视频我看了很多，非常有意思。” “因为难以判断球路，以及战术的多变，我经常以幸村君为对手做表象训练。但是想了许多的策略，依旧有20%的几率输掉比赛。” 这句话，才是难波江对幸村的真正看法。坦率地讲，根源在于他无法判断幸村在关键分究竟会达到如何惊才艳艳的表现。 难波江的话透露了很多，幸村提起兴趣，“我更好奇难波江桑的实力了。” 难波江难得笑了笑，“明天上午和德川君有一场比赛，可以来看。” “好啊。” 幸村收获不错，往回走的时候遇到江川。 “你和他聊过了？” “难波江桑？嗯。” “不要小看他。”江川好像和难波江不对付，而且很上心，“你看他那么好说话，其实比这个集训营任何一个人都强。要不是某个家伙横空出世…”江川含糊地说了什么，语气有点怨念。 “反正告诉你，去年难波江高一，但他是当年的全日青优胜。你应该能明白。”高一就力压整个u17，高二却被截了胡，因为，有更恐怖的家伙登场了。 幸村记在心里。 在集训营里散步到11:00，等d组训练完，大家一起去吃午餐。 幸村夹了三块牛仔骨和一块煎巴沙鱼，一堆蔬菜一碗汤，水果沙拉和米饭。 每天到吃饭都是最快乐的时候，还有聊天。 “我觉得教练应该研究一下仁王每天的食量。”幸村打趣，“是怎么有力气训练的。” “所以才这么瘦啊。”丸井戳戳仁王的肚皮，被轻轻拍开。 “我知道了。”软硬不吃的仁王终于被说动，顺带拉小伙伴下水，“丸井肯定胖了，他在宿舍经常吃零食。” “丸井。”真田率先严肃地训告，“在集训营就别吃这些了。” 丸井正跟仁王在桌下玩“捏腿游戏”，龇牙咧嘴地狡辩，“我没吃多少，我在分享！” “仁王也有份。” 仁王眉头一挑，“虽然但是，我这么瘦吃一些也没事吧？” “噗嗤。”幸村含蓄地笑了，拍拍真田，“有什么关系，只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嘛。” 真田看了看幸村，遂作罢。 直到快12点，大家回房间午休。 “白石君呢？” “去看远山君了吧？”懒懒的腔调有点让人耳朵痒。 迹部，明明只是一两个小时的午休，还要去洗漱然后穿上玫瑰色的睡袍。财团少爷都是这样的吗？ 幸村在心里吐个槽，到阳台看了看光照，把雏菊挪到阴处。回房间，终于想起来了，要复习功课。难怪总觉得有什么事横亘在心里。 14:00，下午的训练开始。幸村做了热身，去对墙练习维持球感。然后又去华村教练那学习瑜伽。 17:30，晚餐时间。 “对了。”幸村忍笑，“虽然是来集训，大家的功课不能落下哦。” “嗯。”柳从来不耽误学习。 “当然。”真田也是一级优等生。 “笨太肯定忘了。”仁王是认真做功课的，幸灾乐祸地“踢一脚”丸井。 丸井不负众望地忘了，在学校通常有切原给他兜底，现在嘛。 “谁在集训的时候还会想到学习啊！” “这不是你忘记课业的理由。”仁王义正言辞，戳丸井的肚皮。 “说得很对。”幸村嘴角的笑快忍不住了，“正好你们一个寝室，那就由仁王来督促文太吧。” “……”仁王瞪圆眼的表情很少见，幸村实在忍不住，掩着脸笑。 “担起责任，仁王。”真田想，还好自己嘴慢。 丸井愤愤不平，眼睛一扫，“那齐天烈也加入吧。” 木手僵了，这关他什么事？ “比嘉中的教学应该和立海大附中不一样吧？” “全国统一考试是一样的。”丸井秉着有难同当的伙伴精神，“就这么定了！” “……”木手还能怎么办，谁让这是他搭档呢。 19:00，晚课是意识训练。 20:00，下课后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洗漱完的幸村跟家里报平安，又和八神聊了一会儿，出去串寝。 因为刚来时那声怒吼，大家都不敢在走廊里动静太大。二楼有其他高中生，幸村也混得比较熟了，看他乱晃也不会训斥，有时候还能在门口聊起来。 不二回来得比较早，环视屋内，就白石在。迹部每日必泡玫瑰浴，洗澡很慢。 “幸村君呢？” “出去了。”白石即答，“看不出来，幸村君真的人缘好好啊。”难以想象，平等院和幸村都是网球部“至高管理者”，两人的性格差异却如此之大。 “呵呵。”不二温和地轻笑，“我感觉幸村君一定是个不喜欢系领带的人。”是个内里随心所欲、自由散漫的浪漫角色。实在难以与球场上的幸村君，尤其是印象中那个王者立海的部长重合啊。 “啊恩，幸村？”迹部一头金发擦得半干，关门时带进了令人愉悦的花香，“你们没看他外套从来不好好穿的——从来不拉拉链。” 不二和白石对视，又“噗嗤”一声笑了。 还真是。 91、第 91 章 第五天： 差点起不来床了，但是，感觉身上的力量特别充足。 今天的训练一定很有效率。 到现在，所有的球员都获得了徽章。教练会依据自己的判断排赛，对“价值”进行微调。中岛良也和寺原悠介昨天大胜远野和君岛的组合，成为第一双打。平等院仍坐在单打第一的宝座，教练今天安排给他的对手是——难波江优。 “这是，王见王啊~”单打人围在公告栏前唏嘘。 难波江前两天都有比赛，他的战绩分别是对鬼十次郎[6-4、6-1]，对种岛修二[6-4、6-4]。 啃的全是硬骨头，也没丢过一盘，这是不可撼动的实力啊。 今天应该是对他最后的考核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场大家关注的比赛——幸村vs鬼。 “幸村君啊……”至少，占据集训营绝大多数的高中生们已经给了幸村姓名，而不是称呼“那个初中生”。虽然他们不觉得幸村可以赢。因为鬼是集训营曾经的no.1，已经给许多“老人”留下十分强大的印象。 “是鬼桑呀。”天海的语气倒是轻松，他第一天就碰到鬼了，[1-2]惜败，然后在第二天直落两盘赢了手冢，拿下银6徽章。 天海这个人，如果有属性界面，他和幸村的相性一定特别接近。他似乎就是幸村内心外放的样子。 幸村正在思考，感觉到衣摆被扯动，他转头，迎面是天海温和的面容。 “幸村君，”天海指向一个方向，“要喝饮料吗？我请你。” 八点的山里还是凉风习习，不同于幸村的深棕色头发，天海的发色更浅，被阳光一照，跟撕漫男似的。 “好像第一眼就有亲近的感觉。”天海嘀咕，也不管幸村有没有听见。他点了果汁，修长的手指划拉几下，又点了一瓶罐装咖啡。 “给。” “谢谢。”幸村笑纳。 “这算是讨好了呢。”天海眨眨眼，“以后多给我两盘指导赛的时间啊。” “哈——”幸村掩嘴而笑，“前辈也是。” “我嘛，就是区区四强。”天海勾开拉环，他今天戴了串珠手链，会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琅琅悦耳的声音。 阻拦网球飞出去的高围网，不知道被多少人当了靠枕，今天又要承受不堪之重了。 幸村收敛一些，只倚着柱子。 “想跟幸村君说一说跟鬼桑比赛的技巧。”天海进入正题，“他是个力量型选手，暴力底线，你让他舒服地摆开架势，拉满引拍，估计刚不过。正反手都是。” “是的。”幸村看过鬼一两次比赛，他知道。 “我前天跟他比…啧。”天海的手顺着发丝按住后脑勺，有点懊恼的样子。 “一开始没有准备，所以一直落后。控制节奏了就很好，但是第三盘还是有点…被打爆的感觉，特别是反手位，你得注意。” “反手位。”幸村回想画面，确实，鬼的双反不可小觑。 谈完鬼，天海又跟幸村闲聊了几分钟。他是东京人，五岁开始学网球的，之后一直是网球俱乐部的会员，地区级全国级的赛事优胜都拿过。现在已经接受“王子”的赞助。 相互了解是拉进彼此的捷径之一。至少幸村已经能自然地和天海一道去看比赛了。 “三盘定胜负！平等院先发。” “来吧。”不知难波江说了什么，蓄势待发的平等院眼中狠厉，抛起了球。 外角平击，幸村在心里默念。难波江反应迅速，走斜线回击，平等院正手抽击，直线深球，不死也废。难波江竟瞬间想到战术，反手切削，随球上网，并截击了试图穿越的网球。 [0:15] “不愧是难波江。”幸村听到天海的喃喃自语。 “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无论技术战术都展现出其熟稔。”种岛也是极其专注地观察。 场上，平等院见难波江擅长上网战术，便侧重把人压在底线之后，用底线技术进行对抗。 难波江改变策略，用小球试探平等院网前能力，并卡在中场打穿越。 他发现了一点，集训营的单打都不是很善于利用网前这一武器。虽然现在网坛越来越趋向于底线技术，但上网仍然是最佳的致胜机会，只不过球速越来越快，因此在网前也会有许多被穿越丢分的可能，而已。 也就是说前后调动是一个打乱对方节奏，趁机得到致胜机会的最适战术。 “局终，平等院，1-0。” “局终，难波江，1-1。” “局终，难波江，1-2。” “原来难波江桑不是上网型选手吗？”丸井惊到，前两天的他可不是这种表现。 “我四强遇到的就是难波江。”天海说，“他像个牌手。” 幸村觉得这个形容很妙，难波江的特点在于，他不拘泥于任何球风。将技术的基础夯实，然后在比赛前收集信息，比赛中分析对策，得到最适用于这场比赛，最针对对手的战术风格。 类比于游戏，很多人都是战法牧模式，有固定的属性偏向与技能树，而难波江是没有职业，基础属性和技能分开，属性全点，再根据需要点自己带的技能。 幸村想了想，说：“难波江前辈的特点别人很难复刻啊，因为要在比赛中任意变换战术，需要耐力、速度、力量、稳定性等等都达到一定强度。”意味着难波江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艰辛、努力，还不一定有效果。 “而这一切都是为比赛中任意使用战术做准备。” 第一盘，难波江6-4暂时领先。 第二盘，平等院扬长避短，想放小球，那就回击更快、更深、力量更足的球，到你除了全力防守没有其它选择为止。 但是，平等院还是小看了难波江，他又发现平等院一个相对的弱点——在反手位往往也趋向于攻击型强的抽击，意味着他，更不稳定。 从上网型到全场型，再到底线防守反击型，难波江自如地应对平等院的战术改变，不落下风。换做别人，或许早就被平等院的暴力进攻压制到爬不起来了。 相对而言，他确实比平等院更棘手。 “比赛结束，难波江胜！[6-4、7-6(3)]” 仍然是直落两盘，难波江走到网前，伸手去接平等院的徽章。 “这是no.1的象征。”平等院留下这句话，才松手。 难波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徽章，说：“不，我不是no.1。” “你没见过，那个no.1面前，你没有抵抗能力。” “……嘁。”平等院毫不犹豫地走了。 如果真的有那种人，他一定要臭骂三船一顿。 因为下午有比赛，幸村控制了训练量，午休也没有做别的事情。 在初中组眼里，下午的比赛更值得关注，幸村、手冢都将要面对集训营的强者。 立海大全员早早等在场边，虽然听说鬼强到在集训营横着走，就算理性上分析幸村赢的几率不大——那可是高三生，而且是集训营的top，也不妨碍他们盲目觉得，幸村可以赢。 “应该能更新资料了。”难波江在高处就座，笔记本电脑在腿上打开，敲了几个字。 “能赢的吧？”江川无聊地坐在看台上，距离难波江两米的距离。 “我更倾向于幸村君。”监控放映室里，斋藤手里捏着幸村早晨交的的状态表。 “保持高状态的发球和压制性的球路。”松原嘟囔，倚着桌子显得有点焦躁。想打球，但现在的他，正常走路都是问题。 “第一盘会赢，后面再说。”岛田环臂看着屏幕。 教练组对比赛的预测出奇一致。他们不希望鬼赢，希望鬼的落败能给他一点刺激，不至于昔日的no.1在这里越混越差。 不要说什么“没有职业意向但有准职业的水平，如果想打职业分分钟出道”，就这点儿集训营横的实力还没上进心，出道个鬼啊。只能被一个个赶超，在时代的班车后吃尾气。 比赛已经开始了，面对鬼时速达到180的发球，幸村的处理很有水平，化解球上速度的同时择机上网。底线回球持续变线，试探鬼的底线能力。 果然打反手位不太行。幸村失了一分，思索。 双反防守距离缩小是一方面，一旦动作到位，打出的直线回击速度太快，反而被动了。 不过，这是可以利用的点。 “好厉害的半场短击。”种岛惊叹，没想到幸村还会这一手，底线很难防了呀。 半场短击是在后场的一种击球，通常是带上旋但速度极快的抽击球，线路倾角大，向两侧打开，落点通常在外角并向界外反弹，突出一个球路短而利。优点是底线，尤其底线往后的防守型很难救球，缺点是对方容易打短球或随球上网，反而陷入被动。 另外，球路对技术要求较高，容易下网或出界。 幸村通常拿它当杀招，但今天状态很好，多用用来打乱鬼的节奏也不错。 “一局终，幸村2-1。”幸村第三局破发，随后便专心保发球局，这是比较轻松的。 “我发现他有几个习惯。”其实天海上午给他指引了许多细节，“接发的时候，比较往后，而且，反而用不好反手。应该是没有刻意去练习。你打t点的上旋，他一定接不好。” “还有他的双反习惯单脚垫步发力，回防的时间会慢一点，这是个机会。” “他一般不打上升期，你可以利用来抢节奏。” 就像是拿攻略玩游戏，只需即时操作即可。幸村不得不叹服，还是比赛直面过才观察得透彻。 “完全是针对性的战术发挥了。”黑部吐糟。 “不错。”松原兴致渐浓，“很老练嘛。”他这时才认可，幸村是准职业。 “如果鬼觉得可以凭借体能优势在后俩局翻盘，他就危险了。”岛田皱眉，“他不会以为第一盘放一放没问题，所以才这么安定吧？”薄弱点都快一览无余了。 啧，这么天真的吗？ 教练们猜得挺准。鬼的确心眼不多，耿直的性格可能跟真田比较有共同语言。比起灵活运用战术，他更喜欢拍拍完全释放力量的实在，主打以不变应万变。 准职业都在安静地观察。找出对手的弱点是基础的意识，但操作往往是最重要的一步。哪怕有攻略摆在眼前，人手残也没法通关对吧？ “第一盘结束，幸村，6-4。” 第二盘，鬼的压迫力仍在，而幸村应该是刚进状态。 球感很好！ [30:40] 鬼侧旋发球，像是预判到球路，幸村站定反手斜线。鬼回以擅长的双反直线，球速很快，横跨大半球场的幸村不防反攻——他现在有这个信心，也打出大斜线逼鬼折返跑动。 “竟然界内！”场边不少人为这个球惊呼，没有完整的挥拍动作，就一个大胯步开放式正手，用借力技巧把球打回去了，兼具速度和稳定的高球质。太难了！ 因为发力不完全，鬼的球质有所下降，落点出浅，幸村小斜线短击得分。 球场边传来稀稀落落的鼓掌声，不怎么整齐，但在集训营比较难得。幸村转了转拍柄，目光灼灼。 这种“超越平常的发挥”，平时训练的时候偶尔也会出现，比如有次他对墙练正手就状态绝佳，回放那几分钟的录像时，发现球路精准一致，那个连续高质球形成的圆形凹陷至今仍在墙上。连幸村自己都觉得神奇。 这一状态，被大众广泛知晓的名称为——“zone”。 “心流。”斋藤缓缓道。 在zone的状态，注意力高度集中，身体更加轻盈，跑动更迅速，击球更凌厉，以最小的消耗最完美地表现，连疲劳感都会变得很“渺远”。 在幸村的感觉里，很快，比赛就到了尾声，直到最后一球鬼受迫出界，他才慢慢从那种超然的状态出来。 “比赛结束，幸村获胜。[6-4、6-2]” 场边再次响起零碎的掌声。鬼走向幸村，摘下了他的徽章。 “祝贺你。” “谢谢前辈指教。” “差不多了。”松原转头对斋藤说，“准正选们，靠你了。” “是。”斋藤端正了姿态。 “那么，鬼？” 松原看一眼黑部，转向斋藤，“你觉得呢？” “我不确定。”斋藤这么说道。 “那就不要。”松原摆手，“又不是多天才的人。” 92、第 92 章 第六天，所有人的比赛完成。幸村第三场输于种岛，价值降至“7”。 “呼呼、各位好。” 晚霞映天，看台下聚集着全部74人，大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时的泾渭分明。 台上，松原监督在内的7名教练也到齐了。迫水一身西服，站在后方不远处暗自观察。 现在拿着大喇叭的是松原，态度和蔼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洗牌战结束，大家应该都看到了，自己真实的价值。以前觉得在这里也算强者，现在只能垫底。以前能横着走，现在很多人惹不起、比不过。” “你们想想，这还只是我们关起门比较的结果。到了世界上，那更什么都不是了。”这是松原的肺腑之言，也是让岛田撞得鲜血淋漓的“门”。 他很高兴，没有人中途退出，他也不会逼迫大家现在就决定未来，这是害人。放弃再正常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人生的想法和追求。网球是“个人”的，是“自主”的。 松原放下话筒，停了一会儿，又讲道：“按教练组的决定，依据四单一双的赛制，一军十人名单如下：单打——难波江优、平等院凤凰、天海蓝、种岛修二、江川逞、小仓光；双打——中岛良也&寺原悠介，越智月光&毛利寿三郎。” 今年的u17世界杯，日本队要一步步从地区赛开始晋级，就是因为去年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世界杯一共16支队伍，只有通过第一轮的前八强才能在下一年保留世界赛名额。 “一军明天就出发，由我领队，斋藤教练作为代理留守。其余选手，请努力提升实力。不要在离开的时候，感到自己白来一趟。” 似乎是失去耐心，松原转了转脖子，漫不经心地说：“另外，有几个要淘汰的人。远山金太郎、菊丸英二、芥川慈郎，可以走了。” “以上。” 教练退场，球员们便没了拘束，纷纷讨论起来。 “全部是初中生哦。” “吓我一跳，还以为我要滚了呢。” “你昨天不是还说…” “那个…就抱怨几句你还当真啊。” “看看这个阵容，绝对能出线。” “对，而且我们也绝对没有选上的希望了。哈。” 幸村欣慰的是，立海大没有人被淘汰。丸井和木手似乎越来越好，洗牌战中跃升到铜7——双打不像单打这么卷。加上单转双的，现在集训营总共才14对双打。 单打有43人。初中生分布很均匀，手冢银6，越前银5，迹部银4，真田银3。 白石银1，他今天才得到这枚徽章，而小金，始终没能得到一场胜利。 斋藤对弱者似乎有特别的“险恶用心”，他从最强者让他们一个一个挑战，安排的目标价值越来越小，而他们，一直赢不了。那股焦急和自我怀疑，是白石打网球以来从未有过的。相信小金也是。 他们的自信心，温水煮青蛙般地被摧毁了。 “呜呜呜…呜——白石，我不想走……”白石提着远山的行礼，一直把他送到车边上。 “小金，回去好好练习，知道吗？” “呜呜……”远山一直用手臂挡着眼睛，他哭了一路。很不甘心，越前能有徽章，他却没有。原来他这么弱…这么不值一提。 滚动的车轮扬起飞尘，散向耐脏的裤腿，发动机的开启淹没了车上的声音，白石远远地望着小面包车远去。上面载着一个人的哭泣和两个人的沉默。 就这么没人在意地退场了。 白石想。 真残酷啊。 晚课，斋藤找了白石谈心。 “是不是心情有些糟糕呢？”壶里的开水向上涌出一串气泡，斋藤拿出瓷杯，为白石倒了一杯茶。 “不……” “是因为远山君被淘汰吧？”斋藤放松地坐在他的右侧，侧对桌子倚着胳膊。 白石想，也许不是。他有过这样的预料，所以不惊讶。只是…… “可能，感到了压力吧？”他不喜欢。 斋藤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白石君觉得，我们为什么淘汰远山君呢？” “我不知道。”白石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话，“小金…远山君很踊跃，对于比赛，对于对手，都是很积极的。他对网球那么热爱。我不明白，监督为什么要淘汰他。如果是这样，当初又为什么征召他呢？” 斋藤默默地倾听。 “我们能感觉到远山君的赤诚。”他把茶杯又往白石那推了推，“来，请喝口茶吧。” 白石一动不动地注视斋藤，他很想要一个答案。 斋藤又弯了弯嘴角，他说：“每一个新生儿，最先接触的是这个世界的光明。” “当他们慢慢熟悉这个世界，才发现原来是有黑暗的。” “那个孩子，天真烂漫。他从来没想过，没感觉到。凭着自己的心意，追求网球本身。”斋藤幽深的瞳孔里，倒影着白石的困惑和不认同。 “我不会因为远山君稚嫩的喜爱网球的方式而否定他。因为单纯是可贵的。” 斋藤坐正了姿态，“这个集训营，不可避免地让大家更有进取心，往坏了说，就是变得功利。白石君肯定能感受到。” “远山君不适合这里。”斋藤终于给出了理由，“而且，我也想看看，当一次次遭遇失败，遭遇挫折，遭遇无法让人高兴的事情，当这些真的能够影响他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白石不忍地握拳，“他也才13岁。”一个孩子为什么非要承受这些？ “呵……是呢。”斋藤轻笑。远山君真幸运，周围的人都爱护他。 可网球是孤单的，是“折磨的”。斋藤忽然冷下了面容，质问：“一个从来无忧无虑的孩子，我要怎么认可他未来可以承担国家代表的重任，或者担负起自己每一场比赛的胜负代表的意义呢？”患难而见真心，只是这个道理。 “远山君确实，只是个孩子。” 白石沉默，斋藤把那杯茶端起，自己喝下。 “像漫画里那样，无法抑制地滋生不甘、恐慌、嫉妒、偏执，被一次次否定、被恶语相向，这一切都会被心中的赤诚之心灼灭的人，真的会存在吗？我深深地期待着。”他喜爱纯粹，但又不喜欢单纯。 “我给大家创造痛苦，同时又给予关怀。我敬佩现在这个集训营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最后一名。” “没错。”斋藤微笑着直视白石，“这次淘汰，是我做的决定。” 为名单一锤定音的不是价值，而是少年们的心。单纯的喜欢，单纯的快乐，会被还以自由。 圆月朦朦胧胧，像糊了层窗纱。山里的夜有自己的声音。 白石的心里越发苦闷。 这里一点也不像四天宝寺。竞争、竞争，大家都想着前进。却要抗拒单纯的快乐。可大家不都是因为热爱网球，因为网球的快乐，所以才会一天又一天走进球场的吗？ 这样的沉重，值得吗？白石凝望雾山，问自己。 …他不明白。有时很想逃离，有时竟舍不得。 “白石君，不去洗漱吗？”幸村拉开阳台的门，后面跟着不二和迹部。 “大半夜在屋外吹风可不符合本大爷的美学。”迹部，在熟人面前，中二的一面暴露得更起劲儿了。拐弯抹角的关心也很符合他一贯的“美学”呢。 “因为远山君…走了吧？”不二含蓄着用词。” “不是…”白石心绪复杂地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在这儿打网球，不怎么开心了。” “…是啊。”不二低头，他想起了菊丸告别时的话： “我尝试了很多，果然…我最适合的搭档还是大石。” 集训营不像青学网球部那么温暖，也失去了许多乐趣。 幸村嘴角向下弯了弯，温和地说：“既然目的是竞争、选拔，自然不是叫人无忧无虑打网球的地方。” “嗯…”正是清楚这一点，白石才会纠结。 “所以我在想，如果只想赢，想着那些排名，我们还会喜欢网球吗？我们…喜欢的还是网球吗？” …… 四个人静静地站在阳台，白石与不二眺望着远山，迹部俯瞰露出半截的球场，幸村仰望着明月。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幸村已在心里给了自己答案。 我依旧满怀热枕，哪怕负重而行。 93、第 93 章（修bug） 一军走后，集训营里剩下61人，代理监督斋藤至和拓植、华村两位教练，也不再安排训练赛。每日只有长长一条重复性高的训练菜单，日子一下子变得枯燥无味。 在这时，斋藤的晚课摇身一变，成为大家心情复杂地想要开启的“趣味盲盒”。 就在第一晚，单双打选手合流，走进大阶梯教室。 “幸村君！”丸井飞快地找到幸村并抢到他身边的位置。仁王看看理所当然占据了幸村右边的真田，慢悠悠晃到后面一排的座位。作为搭档的不二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 “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们也是第一次？” “是啊，之前一直在不停地淘汰人，我都快ptsd了。” 鸭场一样的教室在斋藤进门的一刹那被按下静音键。 与平时不同，斋藤这意味不明的笑让大家更端正了态度，生怕一个表现不好被叫去谈心。 斋藤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视频，却认真地打开了课件，开始讲课。 “在坐的各位，都是从小接触网球，一直训练进步，从而来到了这里。” “我想，你们在过去某个时刻，训练、比赛，或者仅仅某次跑步，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感觉。你们忘记了疲劳酸痛，你们能预感到球的路径、落点，能轻松地左右跑动，能行云流水地完成平时很难成功的完美击球。” 没错！是这样！ 所有人都被说中。 “是zone!对不对？”一个人兴冲冲地喊出了声。 斋藤莞尔一笑，“也许是。不过，在心理学上，这样的状态被称之为——心流（flow）。” “大家可能都会感到，这种状态很玄妙，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什么时候又突然消失。而我的任务，在这里的教学和精神锻炼，就是通过心理学的角度，使大家大概地理解它，并且知道该如何让它更频繁地出现。” “……好厉害。”突然接触到好像特别高端的东西，青少年们心里都冒出这样的惊叹。 幸村亦然。他看过一些讲心理的书，它们都会谈及“心流”。但要说去专业、系统地学习，没人指导过。 介于这群选手只是学生，国文水平也参差不齐，斋藤讲得尽量通俗。 “心流被定义为，把一个人的精神力完全投注在某种活动上的感觉，并且，它的产生会伴随极强的兴奋、满足等等正向的情感。这种状态，是做一件事的‘最优体验’。” 最优体验？没错，大家都深有体会。 “对于我们来说，该如何达到心流呢？”斋藤操控着放映的课件，讲述“精神熵”和“心流区”的概念。 精神熵能更好地解释心流——它衡量意识上的无序程度。当人接受外来信息，内部意识的信息构成就会产生失序，这种失序造成意识的混乱和无序，也就是精神熵的增加。当长期处于精神熵加强的状态中，意识也会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无法集中注意力，形成恶性循环。 反之，有序的意识将引向最优体验，即心流。 同时，构成“心流”的要素有五点：一、一个可量化的目标；二、它具有挑战性；三、自身具备一定能力；四、集中注意力；五、挑战目标的反馈及时。 使用这五个要素，如果用坐标来直观表达，会出现一个“心流区”。当条件符合，也就是人进入了心流区。 “基于以上的信息，对于我们来说，想要更频繁地进入心流区，我有以下几点建议：” “第一，来、记下——把目标拆分。在比赛的时候，不去想比赛的结果，更不去想优胜、大满贯。为什么呢？因为从整场比赛的角度，你去看要挑战的目标，那可能是一个各方面都比你强大的对手；从世界排名的角度，你要挑战整个世界的职业选手，所以你的挑战目标远远超过了个人的能力，你会自发地陷入焦虑。” “而当我们把整场比赛拆解为一分一分的小目标，这时，挑战目标只是一个发球、一个正手平击、一个网前截击，当以你的能力可以尝试处理。我们一个一个去挑战，然后几乎在瞬间得到反馈，刨除外界的干扰，这样，我们能够达到进入心流区的条件。” 此时的斋藤像一个大师，娓娓道来，颠覆了大家对他以往的印象——那种不正经的，只知道谈话饶舌的成年人。 “第二，在平时做一些感兴趣的、不被人打扰的事情，形成一种意识管理的习惯。从精神熵的概念出发，心流和专注是一个良性循环，相互促成。平时的精神熵越小，在比赛中越容易进入心流区。我们还可以把合适的习惯放到赛前去做，以达到提升专注的效果。” “第三，不刻意地去追求心流。这一点我需要特别强调，因为刻意追求心流，就是一种对比赛或训练专注力的分散，使我们反而达不到心流。” 一个小时在众人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流逝，直到斋藤讲课结束，大家都没急着回宿舍。 专门的心理学概念太复杂晦涩，难以消化，也很难独自进一步探索。 斋藤也准备离开，走出第一步，他的下一步，是让大家忘记“心流”，不去刻意地寻找心流。 这一晚，大家都在思索同一个名词。在无人察觉中，集训营的大门缓缓打开，驶入了一辆轿车。 夜月被云层隐隐遮蔽，后勤人员为监控放映室的斋藤教练送来咖啡和夜宵，却看到了陌生的身影，明明是一个少年的稚嫩面庞，却大大咧咧地坐在属于松原监督的座椅上，时髦的黄色挑染彰显出个人的桀骜不驯，手里拿着一份资料。 她默不作声地退出关门。 斋藤倚在桌旁，“贵客终于到了，不巧的是，松原监督带队去韩国了。” “韩国？”少年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哦，南韩啊。” “呵呵。”斋藤轻笑，“依池君看，这里的选手怎么样？” “好多不认识啊，而且怎么这么多初中生？” “哦？我记得池君也才高一吧？” 被调侃了。池朝斋藤含蓄地笑笑。 “松原监督通知过我，池君在这里请随意，无论是训练还是其他事情。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诶？”少年惊讶，“不指定让我跟谁谁谁比赛吗？” “我记得池君有自己的教练。”斋藤笑着回答，“不过，我需要找个机会向大家做介绍。池君觉得呢？” “那我去门马前辈那儿待几天。”少年伸伸懒腰，手里攥着这份资料起身，“走了哎——碰上飞机晚点可真倒霉。” “晚安。” “哦，晚安~” 脚步声远去，斋藤两手揣兜，回头看向白天训练的录像。 再等等吧。 宛如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大家的面前打开，青少年们蜂拥而入，如同渴望上帝给予启示的信徒——为了让他们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心流”是一个精神的陷阱。幸村在上午写今日状态的时候突然意识到。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心神不定，将要开始训练，他却仍在思考那个无法感触的特别正向、特别有诱惑力的状态。 不行，这是本末倒置了。幸村神色变冷，手差点把纸张捏破。 “我已经说了，不要刻意地去追求心流。”斋藤在放映室里，翻着纸页喃喃自语。 “听而不闻，真是人类的一大弱点。” “心流是无法主动找到的感觉。它本来就源自我们的生活经验，只是斋藤教练用科学的分析来阐述它罢了。”幸村在午餐时对大家说，“我们只需要认真思考斋藤教练的建议。” “哦……”大家的状态都有些不安稳，这样可不利于训练。幸村一皱眉，用指节扣扣桌面。 “叩叩叩。”这个声响立海大的部员们很耳熟，它预示着幸村已经有点不满了。因此，几人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姿势，和神态。除了一脸不解的木手。 “我平时让你们集中注意力，不就是为了进入最佳的状态吗？怎么，换了一个词，就不认识了？”幸村音量不大，神态、音色却冷肃得有违平时给人的印象。 餐厅里离得近的几桌发现了特别，都在偷偷瞄这一桌的状况。 “幸村，对不起。”真田第一个表达态度。其他人也都低头，一副谨听教诲的模样。 “就当上了一堂课，不管学到什么，该进行部活的时候都要认认真真地对待训练和比赛。”幸村说得平静，目光却锐利，“专心地学习和专心地练习不冲突。” “嗯。”丸井用力点点头。提到三年如一日的社团活动，大家仿佛又来到熟悉的环境。或许，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仁王仍垂头，眼睛看向一侧。并非抗拒，而是懊恼，他也深深地落入了陷阱。 木手虽然反应慢些，但领悟力足够，他也明白了。 就在邻桌的斋藤眨一眨眼，继续吃饭。 “很不错。”同桌的拓植轻声说。 不管是一直看得通透，还是通过自己的状态认识到了不对，都意味着强大的精神。 斋藤忽然一笑，对他说：“其实，只需要一场比赛就够了。” 当选手们在比赛中试着进入心流区却反而连连失分，表现得自己都觉得蠢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知道自己进入了误区。 能留到现在的选手，应该没有蠢人吧？ 应该吧…… 自信的斋藤不自信了，缓缓叹了口气。 人心真是最难观察的东西。 94、第 94 章 这两天大家的状态都不好呢。一沓记录被仍在桌上，斋藤泡了杯茶。 倒也不急，精神上的锻炼没有这么简单。 松原监督要比三船监督更……接地气吧。因为他就是运动员出身，所以清楚小选手们需要什么。因此，他的运动心理学教程在选手的训练中也占了重要的一部分。网球是高度商业化的运动，对于准职业，不是每个人都雇得起精神教练或者心理咨询师的，而且在个人比赛中也不可能做心理辅导。 基于以上的实际情况，一名网球运动员应当学会了解和把握自己的心理——从最平凡的生活开始。这是每天精神训练晚课的意义之一。 专心于每天的训练学习，青训营的球员们渐渐淡忘了出国的一军。幸村这里，倒是有获得第一手消息的渠道——天海前辈。 “今天输了。”天海不开心，“看球的太吵了，老是干扰，裁判也故意不理，真的可恶。韩国人就喜欢搞场下小动作。” “前辈辛苦了啊。”幸村安慰道。 “还行，才第一天，我和优君一胜一败，明天双打，我觉得中岛他俩可以。后天我估计会让平等院和江川出场。暴力发球轰死他丫的。” “哈哈哈。”幸村忍不住发笑，“是个好主意。韩国的选手也是擅长跑动吗？” “对。就那样。这里吃的也不大行。有点想念之前去中国比赛……” 两天后，天海又给幸村打了个长途电话，言简意赅，“3-1赢了，回家。” 当一军风尘仆仆地回来，就和留下的众人一起，注意到了看台上方的挑染青年。 “终于来了。”江川冷哼。 “是池君。”难波江眼神一定，燃起了斗志。 没错，这个人准职业都认识，他就是今年使难波江与全国青少年网球大赛单打两连冠失之交臂的，横空出世的天才——池爽儿。 不过说是横空出世，不如说他两三年前在国内就没有对手了，转学美国后便在国内销声匿迹。 “相信在场的许多人都认识这位选手，不过我还是介绍一下。”松原道，“池爽儿，今年全国青少年男子网球单打优胜，5项u17全国级别男子网球单打赛事‘大满贯’。” “我们充分相信池选手的实力，因此我宣布，他自动成为一军的成员。” 此话一出，有人惊诧，更多的是不服气。 “凭什么！” “有那么强吗？” “谁啊他是，凭什么他能一来就成为一军。” 松原没有理会台下的抗议，用看热闹的眼神瞅了眼池爽儿，喊道：“以上！” 至于池本人，对此无感，也准备跑掉自己训练了。可是有人绝不会放过他。 “喂，来比一场吧。”平等院早已拿着拍堵在必经之路上。 看到比自己嚣张许多的平等院，池耸耸肩，“行啊。” 作为两年前上过网球杂志的人，池爽儿在所有人心里都有名字，问题是在这儿的人，谁没上过周刊或者月刊呢？也只有在今年的赛场上看到池的人，才会对他的实力有几分知情。 幸村更偏向池的胜利，因为这个人已经在今年的全日青证明过自己了，无论完胜还是险胜。难波江就是他最亮眼的垫脚石。 球场上摆开阵势，平等院对池说：“这么多人看着，为了不影响下午的训练，一盘定胜负怎么样？” “当然可以。”池显得很随和，一点也不符合平等院眼中“强者霸道”的形象。 然而第一颗发球就将平等院刚描摹出的形象击碎了。 “好快！”场边不少人惊呼。这是一个瞄准t点的平击球，170+的时速，平等院还没来得及引拍。 他终于正视起这个像顶着黄色“鸟窝”的不拘一格的对手。 池扭了一圈脖子，似乎还没热身开，然后继续第二发。 “和刚刚的球速差不多。”幸村眼神锐利，“有侧旋。”正因为侧旋，平等院击球时没中甜点，所以控球出界了。 第三个发球让平等院接到了，但池早有设想地上网制胜。 “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丸井感慨，“他对面竟然是平等院吗？”感觉平等院忽然变菜了。 平等院引以为豪的任何暴力正手球在池眼前似乎都成了普通平凡的一击，他游刃有余地面对平等院所有进攻。 “大概又经过怎样的特训了吧。”在观赛的难波江自言自语，“数据又要更新了。” “比赛结束，池爽儿[6-0]胜！”裁判大声宣布，台下则鸦雀无声。 “意料之中的事。”难波江评价。在全日青决赛前，他就看到了池的威胁，几乎场场不落地收集信息，结果决赛还是落败。平等院在毫不了解的情况下，撞一头血实在正常。 这场比赛带给大家的震撼，比任何人战胜平等院都大。若是隔壁的职业选手来，大家还会觉得那是因为年龄，因为经验，但池向大家展示了什么叫同一个年龄阶层的吊打，什么叫远超同龄人的实力，他甚至比平等院小两岁。 没等大家回神，越前就越过了平等院，“池桑，我能挑战你吗？” “嗯——”池歪一歪头，“行吧。” 比起至少打得酣畅的平等院，越前则憋屈许多，他的特点让几乎所有头脑值点满的对手都采取了同一个应对策略。于是比赛结束得更快。 眼看着越前草草离场，手冢镜片一闪，第三个出言挑战。 “好吧。”池擦了擦脸上的汗，咧嘴笑，“正好，活动开了。” 在观众的视角里，如果说对平等院像切白菜，那对手冢就像在切松软的豆腐，池是全方位的无懈可击，而手冢却能轻而易举地被击破。 “比赛结束，池爽儿[6-0]胜。”裁判平古无波地宣布。 “手冢……”真田的眼里满是震惊。那个手冢，曾将他零封，让他一败再败，在初中几乎无人能敌，跟幸村五五开的强者，被只大一岁的人零封了。 “池桑。”幸村与肃然的手冢交错，踏上塑胶球场。 “又来一个。”池向外拉扯湿了一块的短袖衣领，“来吧。” 平等院的败北足以让其他高中生缄默，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初中生们倒是挑完一个还有一个。 但是没关系，并不吃力。 为什么无论平等院或手冢，看起来都那么轻易地输了呢？池的最大优势就是快，反应快，并且没有多余的动作和步伐，看起来灵活飘逸，所以无论攻击哪个方向都有充分的时间判断和处理；其次是敏锐的洞察力，在彼此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观察平等院并做出策略的时间要比平等院快得多。还有一点容易被忽略的就是，池失误率少，控球精准。 在以上的判断下，幸村恰好有能克制他的武器。 池的发球局是他的主场，很难找到突破点。幸村现在的一发速度也能达到时速170，但硬要更快就无法稳定，对池威胁不大。因此他发球后往往会进入多拍，在这个阶段，在无法掌握节奏的情况下，池也无法占优势。 有点意思。池发现了幸村的特点，面露惊奇。 他的预判有时候会和幸村的实际球路截然相反，当无法在第一时间跑向落点，反而需要身体转向的时候，池便立即判断自己错过时机，因此放弃来保持体力。这让幸村拿下一局，不过成功引起池的兴趣之后，等待幸村的是更大的压迫感。 当受迫的时候，打出这种迷惑性击球的难度成倍上升。所以，池加强了更多技战术的利用，时而上网时而进攻左右边角，他的击球质量很高，往往深至底线，逼幸村退到底线后一两米处回球，使自己有更多的判断和反应时间。 至此，池爽儿的全部实力才真正展现出来，足以跻身全球的职业级水准。 “比赛结束，池爽儿[6-1]胜！” 幸村不得不叹服，但他也找到了方向。如果以前的想法是一年后能俯视平等院，那么他现在觉得在相同的年龄，也应该达到这样的水准不是吗？ 车轮战四场，只落了一局。大家看池的眼神逐渐从佩服变得麻木，这家伙是被网球之神亲吻过吧？ 安静了数秒后，竟还有人站出来挑战，是真田。 幸村和手冢都轻而易举地败了，他呢？也许很多人都在费解，明明根本赢不了，为什么还要上去？其实真田心中的求胜心也微乎其微，他还是站在了这里，心里的某些思绪呼之欲出。他想求证的有很多…… “比赛开始。”裁判无聊的神态让真田的心又下沉几分，所有人都好整以暇地观看着，这是他胜率无限接近零的比赛。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哪怕面对幸村。 一个只比他大一岁的青年，轻松地击出让他焦头烂额的回球，是速度吗？是线路吗？还是旋转？都有，对手如指臂使地使用着。 “一局终，池[1-0]。” “一局终，池[2-0]。” “一局终，池[3-0]。” 真田垂下的手捻着拍柄，一言不发地回到场边，他扫了一眼看台，一副副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都在谈论着什么。 恍惚间，真田想起只逊于幸村的小学期间，他最以为自己了不起的时候，一个陌生人突然冲进他最得意的领域，用实际告诉他——你不值一提。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想要证明自己仍然是强大的，他只比幸村要弱一些。他迫切地想雪耻来挽回自己的地位。 他想起网球部里，记忆中练习赛不停输给他的前辈们的神情，像画册一样在他脑海里翻阅，郁闷、不乐、不甘。他想起有人说佐佐木是市级优胜，加藤也是，他们在部里泯然众人。 原来一个人从常胜变成总被轻视的弱者，是这样的心情吗？真田无法抑制地回想那些已经退部的前辈。他们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总是沉默的。真田听到自己说——“前辈要更加地努力才行！” 一股巨大的海浪，仿佛要把他的心脏给撑破。那一瞬间，真田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啊，真田？”迹部挑眉，“连正常的水准都没有。” “…是池桑的压迫感过于强了。”幸村这样解释，并不是核心答案——真田分心得厉害。 他了解，真田，其实是“耻感”很强的一个人。他对失败的羞耻心特别强烈，因此，也极容易耿耿于怀。 如今，这种最多三回合丢分的“虐菜局”，也降临到了真田身上。他…能接受吗？ 日本有几个池爽儿？这个世界有几个池爽儿？仿佛跳出了狭隘的井，视野豁然开朗，真田坚毅的心却在悲鸣，渐渐碎裂。 让自己站在这里，直面了绝对层次压制的职业级对手，在这个全国的集训中心，他已不再是重要角色。他也，泯然众人了。 “比赛结束，池爽儿[6-0]获胜。” 95、第 95 章 五场比赛过后，也快中午了，池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松原正在等他。 “很不错嘛，不愧是no.1。” “这样也能少很多麻烦嘛。”池耸肩，撇着头用毛巾擦刚洗的头发，“不过真想不到，国内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有潜力的人。” “初中生吧？” “是啊。吓了一跳。”池哈哈大笑，“我初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那你觉得哪个最出色？” 猝不及防被出难题，池想了想，回道：“我可不知道，谁能预测以后的事情呢。也许在这里的人未来都会寂寂无名，也许那个在职业的赛场脱颖而出的人还在外面某个地方。谁知道呢？”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预测。 东京郊区这片被网协开辟的地方，建筑师巧妙的设计让每栋大楼的每一层都不会被树林遮挡。阳光尽情地挥洒在二楼阳台上，在寒冷的冬季补足了温度。 幸村正在屋内的阳台门边信笔描摹，阳光即被遮挡不至于刺眼，又恰到好处地给予了照明。 下午他不再进行其他训练，而是回来复盘刚刚与池的比赛，这种灵光一现的感觉可不是经常会有的。 一幅幅人物姿态简笔画被随手放在小桌上，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曾生疏。每次看到顶级球员的对决时，他总会将人的动作和球路在脑海中转一圈，再画下来，这能让他充分地吸收其中含义。刚开始肯定是囫囵吞枣无法充分理解，但“知识”已经属于自己，便能慢慢吸收，才有了他现在极强的网球意识。 越解析，幸村越觉得自己不能再固步自封了。与更多的职业选手，尤其是国外球员的碰面很重要，会有利于自己拓宽思路，国外的训练方法和习惯也是，要多走出去学习才行。这么一来，便要得到更多的资源。所以，自己之前的决定是对的。 他已经落下不少。 平等院败下阵后，就去洗手池冲头了。这种压倒性的挫败他还从未遇到，因此心里难免有点闷闷不乐。 “惨败了啊。”是鬼的声音。 对于这个两年前还看得上眼，现在却废掉的人，平等院不想理会。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他以后注定了要继承家业，也要在网球上奋斗到最后一刻，这是他的信条。所以他完全不理解鬼的任何作为！ “不会不甘心吗？” 平等院直起身，“你想说什么？”他草草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回头瞥向鬼十次郎，“觉得那个人影响了我的地位，我会愤怒？” “哼。”平等院不屑，冷嘲道，“有比我更强大的人能担起这个重任，是要比自己弱的一批还有脸责怪别人的垃圾好得多。” 虽然不是平等院口中的“垃圾”，鬼自认也被“扫射”到了，于是面露惭愧，“抱歉…当时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但当时你是队长。”平等院不耐烦地反驳，但不想争论这种事情，于是抬腿大步往楼里走去，他也急着复盘比赛，没时间跟鬼扯陈年往事。 …… 鬼杵在原地，被落了面子倒也不恼。 “果然被说了吧？”入江这才现身，缓缓走来。 “嗯。但是……”鬼一脸沉思的模样，“在狂妄急躁以外，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的另一面。” “原来他能够接受有人比他优秀，如果这对我们队伍有益的话。” 比赛后的真田独自思考了很久，他想通了许多事情——他无法追赶上幸村，也无法跟越来越强的手冢较量，甚至越前…他们都是朝着职业网球前进的，而他，他无法忤逆爷爷的想法。 他未来的职业是警察，这几乎是真田心里已经认定的事实。 既然如此，再继续待在这个培养准职业的集训营里，已是意义不大了。他或许得回去专注于课业，去考偏差值更高的优秀高中。 前所未有的清醒，也让真田心里发闷。 幸村，他一直追逐的目标，现在…要舍弃了。 真田心底默念“断而敢行，神鬼避之”的信条，终于下定了决心。 “要走了？”幸村惊讶地看了看真田，他是认真的。 “……我明白了。”幸村此时的心情复杂，他有一些想挽留的话，比如真田并不是这里垫底的存在，他在后面几年还有机会之类的。 但，这个世界不是跟着网球转的，不是每个人都与网球绑定。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 “加油，真田。” “……嗯！”真田无言地注视着幸村，留恋最后的，对一个人如此痴迷地信赖的感觉。 “幸村。” “嗯？” “对过去一些做法，我想道歉。”真田认真地说。一字一句，都发自内心。 “对我吗？”幸村笑着偏头。 “对…对很多人，但最重要的是你。”真田道，“因为作为部员，要对部长负责。”三年正选的他的比赛，他的输赢，都需要对部长负责。 对于真田的觉悟，幸村有略微的吃惊，回应，“是我作为部长，应该对部员负责才是。”他被所有人赋予这个被信赖的权力，所以是他应该对部员们负责，为所有人夺得荣誉。 “虽然我有时候觉得你并不在意那份荣誉…正因为如此，这三年，辛苦你了。” “……”真田有些赧颜地接受了。 “回去后，我会多看看赤也的…还有其他部员。” “嗯，辛苦了。” 真田似乎是被鼓舞了，对幸村点点头，转身往教练办公室走去。他身后，幸村静静地待在原地。 真田他，终于到了真正为自己而战的时候。 松原监督没有挽留真田，他只问了一句话：“真的想好了？” 真田当然坚定，他鲜有后悔的时候。 他的离开也不轰动，一开始只有同寝室的手冢和越前知道，等大家明白刚刚行李箱的滚轮声来自真田，也都沉默地接受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有稳重的一面。 只不过，因为真田的离开，有些人才真正独立地思考起了这个集训营对自己的意义。 96、第 96 章 从池爽儿正式露面，也是亚大赛区出线后，整个集训营就彻底步入正轨——教练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可以慢下步调打磨不同性格、风格的选手。 幸村还是习惯跟立海的小伙伴一起吃饭，不过大家都在双打，作为单打选手，幸村平时反倒跟天海前辈的接触更多，顺带着跟另一位一军成员种岛的关系突飞猛进。 作为国青队原no.2，现在也能稳坐一军的准职业，种岛给人的感觉比天海更散漫一些，因为经常在集训营里“溜街”，让人不禁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很闲”。 “虽然很近，我这辈子都不想去韩国了。”种岛又说了一遍。 看来这次韩国的主场给大家的印象都很糟糕。 今年亚洲大洋洲赛区晋级世界杯决赛的两支队伍是中国和日本，韩国今年虽然有新星且无所不用其极，临门还是被踢了下去。 “我听说你以前都是坐船出去的？监督能这么好说话？”天海惊叹。 “以前的监督不管这个，能赢就行。” 对种岛的“飞机恐惧症”有所耳闻的幸村诧异道：“那这次种岛前辈坐上飞机了？” 天海打趣，“哈哈，被监督敲晕扛上去的。” “哦？” “没有！”种岛有一丝丝的幽怨，“上飞机，吃药睡过去。” 种岛不是对飞机有什么心理阴影，他只是单纯觉得坐飞机很危险，出了事，真·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单纯害怕，松原监督不可能惯着他，原话是：“一个职业网球运动员不能坐飞机，跟少一条腿有什么区别？” 幸村和天海笑了一阵。 “说实话，确实没以前坐船那么累。”种岛伸了个懒腰，对了，这也是位不好好穿衣服的家伙，他喜欢把外套绑在腰上。 天海看向幸村，“精市君去过国外吗？比赛那种。” 幸村摇了摇头，“只是学校的修学旅行。” “说起去欧洲或者美国的话，还是倒时差最痛苦了。” “为什么？”慢悠悠坐船的好处体现出来了。 “明明已经凌晨一两点了，还是特别精神地根本睡不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反而闭上眼就能睡过去。”天海想起苦恼的事情，人也摊在了栏杆上，“超级折磨~” 好在，这次的举办地是澳大利亚，只差一个时区。坏消息是，得适应从寒冬到酷暑的温差骤变。 聊上两三次，种岛就推翻了自己对幸村的印象。 他本来以为幸村是个严肃认真，被拥护着的领导者。但是，能说出“山里的树莓很酸”的家伙，怎么可能跟一看就透的真田一个性格。 这人被修养的表象掩饰得很好，不愧是蓝君看上的人。 从谈天组到训练小组，幸村和天海、种岛对练多了之后，彼此之间发现有许多值得交流的经验。 他们的洞察能力都很强，而侧重点不同——幸村善于依据对手的动向决定战术，隐蔽性强的引拍放大了变线的作用；天海专注力突出，对对手回球的反应机动迅速，兼顾瞬间反击的策略；种岛则有绝佳的动态视力，增强了观察对手和球的能力，因此他擅长防守。 种岛能够几次赢下幸村，正是因为他能看出幸村击球时拍面角度和方向，更及时地判断出球路和旋转。 与相似而不相同的球风一样，三个人的性格也有些差异。 来自京都的种岛反倒是最不在意礼节的，兼具关西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和京都人特有的“阴阳怪气”。 天海一点也不介意种岛对东京的冷嘲热讽，散漫得有那么点轻佻，日常中却是个比肩“侦探”的细节怪。比如他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幸村的喜好，并且主动请幸村为他画组击球速写。据说是从指节的茧推测的。 幸村反倒是三人里显得最成熟稳重的那个，虽然偶尔也会孩子气地为“鱼铁板好吃还是炭烤好吃”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争个没完。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常跟种岛、天海待在一起，幸村的状态仿佛回到国小的那段时间，自由爱玩、随心所欲——只作为一个热爱网球的人。 这是立海大的三人，鲜少感觉到的一种状态。不再身为部长，只是作为伙伴在交心的感觉。 私下跟幸村有不少互动的丸井适应良好，他也喜欢这种“更贴近”的状态。仁王有点好奇，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趣味。柳很欣慰，他觉得幸村放下网球部的责任后，在领导者以外的地方展现出另一种人格魅力——令人向往的浪漫。 就像平凡的一天早晨，被叩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小节还沾着露水的野梅花。 “在阳台看到的，迎接第一缕阳光的腊梅。”幸村递给柳，笑道，“我有好好跟它道歉哦。” 一瞬间，一天的心情都因此而明媚。 人是一种情绪动物，他们需要同伴，追求情感的获得。 在同一个早晨，天海也被赠与了草绳编成的手链。 “戴一天就够了。”幸村手指扣进手链和手腕的缝隙，试探松紧度，“然后就可以扔到土里当化肥。” “好伤意境啊，精市君。”天海像在抱怨似的吐槽，“明明很感动的。” 他高举右腕，端详着平凡至极的草链，它被收拾得很平滑，不用担心有毛刺扎得皮肤不舒服。 很不错的样子，或许他以后可以试试买几款纯编织手链。 “至少蓝桑可以在表里写上：今天感觉很开心。是不是？”幸村没有别的期望，他只是想让自己喜欢的人高兴而已。 “嗯！”天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就让我来为幸村君的新拍绑手胶吧。” “辛苦了，侦探先生。”幸村打趣。 于是话题立即转移到幸村换的新拍有什么优缺点上。 幸村想试试战术上的更新——用换球拍和打法的方式来扰乱球场上的节奏。这是黑部前两天晚课上讲到的赛场小技巧。 才过一个上午，染了头白发又皮肤黝黑的京都人，跟幸村谈天时，眼神有在努力地掩饰着什么。 一个两个都是小孩子吗？幸村哭笑不得。 他没有做什么，种岛也就淡了想法。 但是当他已经忘了自己的一时兴起后，种岛收到了幸村的一张画。 怎么说呢……他照镜子的时候都是放松的，甚至朝自己画鬼脸。但是…… 画上的他，平淡了神情，与他对视的那双眼里充满了认真、专注，带着分凌厉，透着点傲慢。 种岛没有发现，此时的他，神情渐渐向画上靠拢。这幅画带给他的，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是，震撼。 像是头一次认识到自己。 对网球有着无比炽热之心的自己。 “突然闪过的灵感，这样的修桑，很帅。”幸村是这么对他说的，“所以我忍不住画下来了。” 人眼中的世界，取决于他的内心。人作出的意象，映射着他的内心。 种岛觉得自己沦陷了，那该死的魅力。 斋藤教练是第一个察觉到种岛某种变化的，并欣喜于自己省了一件事。而天海越来越苦恼，那个一天到晚往精市君眼前凑的关西人是什么情况？ 因为和两位银“8”的日常训练，幸村能感觉到自己的水平在飞速进步，紧绷与轻松的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与强者的日常“讨教”让幸村三年来积蓄的球感和经验得到了释放。 三周后，他已经稳稳拿住“8”的徽章。 而双打那边，岛田的眼光确实好，丸井和木手磨合完成后，意外地强。强到他们能压制绝大部分高中双打。 教练们圈着日期数世界杯决赛步步逼近，冬季集训也到了最后的阶段。 “差不多到时间了。”松原决意，“定下名单上报吧。” 在松原监督宣布最终国青队名单的时候，也意味着这次冬训的结束。 “我们的国家青年代表队这次出战的u17世界杯，是itf举办的世界最高级别青少年团体赛，就在澳网公开赛举办的城市——澳大利亚墨尔本。” “每个国家需要在每轮比赛中比四场单打和一场双打，并且选手必须不同。为此，我们的国青队一共选出十人。由两名单打和一组双打作为替补。” 重点来了，大家都竖起耳朵。 “国青代表队队长：难波江优。成员为—— 单打：池爽儿（高一）、难波江优（高二）、平等院凤凰（高三）、种岛修二（高三）、天海蓝（高二）、幸村精市（初三）； 双打：中岛良也（高三）&寺原悠介（高三）、越智月光（高三）&毛利寿三郎（高一）。” “另外，选出作为陪练的二军十人，共同前往。成员为—— 单打：神田久治（高一）、江川逞（高二）、手冢国光（初三）、德川和也（高一）、小仓光（高二）、水寺阳太（高二）； 双打：松平孝介（高二）&高桥翔太（高一）、丸井文太（初三）&木手永四郎（初三）。” “其余选手，可以回家了。感谢你们参加这次集训，并且坚持到了最后。”与上次淘汰时的态度不同，松原支撑着拐杖郑重地鞠了一躬。 场下，寂静无声。也有人在默默地回礼。 “一军和二军，请积极准备，后天中午乘飞机出发。” “以上！” 如果说去韩国的晋级赛是开胃菜，那么决赛就是正餐了，集训中心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为这次出国比赛。 “我竟然被选上了！”丸井非常开心，回到宿舍就穿上外套在玻璃前欣赏新队服。二军队服采用大量的白色，用红黑色作为装饰，简约大气。 仁王瞟他一眼，悠悠地整理东西。 一如既往地处于边缘，仁王在集训里几乎是无欲无求，倒是跟搭档不二的心态很契合。 他不属于这里。 “雅治，”丸井转向他，恢复了认真地神情，“你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吗？一起出赛。”和幸村作为同一个团体的成员。 “……”仁王坐在床沿，也看着丸井。 “但是——”丸井缓缓偏过头，看到桌边的网球袋，“真不甘心…”一个是正选，一个是准正选。 门外收拾行礼的喧闹声音荡进了房间，未拉上窗帘的漆黑的夜让玻璃倒映出沉默的两人。 “其实，文太。”仁王说，“很多人都只能这样，在座位上旁观。” 丸井扯了扯外套，从镜像里看到背后自己的名字。 “你是说，小泉他们吗？” “明明是网球部的一份子，可是只能当个看客，仅此而已。”仁王站起身，“恨不得自己上场替代，又同时恨于自己的弱小。” 因为长达六年被集体“隔离”的过往，仁王习惯了独处和游离，他是最不容易被氛围影响的，他冷静地处理与每一个人的情感，他对幸村有好感不代表他就要盲目地追随。可是他依旧融入了网球部这个“狂热”的集体。 因为习惯了独自，不代表不渴望。 幸村从未冷落每一个认真想打网球的人，他会接受十几盘的挑战直到佐佐木心服口服而不是更直接强硬的方式，他没有放弃摆烂的大谷，一开始什么都不会的平川到三年级也能指导新生。 他们看到幸村的强大，他们更渴望幸村的注视。因为“弱者”的网球太寂寞了，太煎熬了，那一眼里的关注、认可，有时是他们那么多汗水换来的，唯一能感受到的令人雀跃的成果。 没有一个人不渴望成为立海大的正选。用自己的力量，去撬动胜利的天平。 …… 这些东西，初三成为正选的仁王明白，初二成为正选的丸井明白，而真田，他曾经一无所知。 幸村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短短一个月。他融入了另一个属于准职业的群体。真田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印象里认真严肃又刻板的家伙头一次这般果决地选择不再追随，走向自己的道路。 仁王明白他的“炽热和强烈”仅限于立海大网球部。准确地说仅限于这三年。他是幸福的。哪怕未来再也不碰网球，听到它的声音也会不禁热血起来吧？那“咚咚”的声音已经烙在了骨子里，无法磨灭。 “我明年应该不会来了。”仁王说。 丸井一笑，拉上外套的拉链。 唰。 “我还来的。”丸井往前几步，转身，与仁王肩并着肩，“我会成为u17最好的双打。”就像幸村已经被认定为u17初中生里最好的单打。 “说不定明年幸村还来呢？到时候我绝对会是国青队代表！” “……”仁王的眼神流露出一股哀怨。他某些时候总在好友互损中落下风。 “你知道幸村要去东京了吗？”沉默中，丸井问。 “知道。”仁王说，“幸村没想瞒着大家。” “那个学校没有男网部。” “……”仁王目光一闪，看到玻璃里丸井难过夹杂着庆幸的眼神。 “我觉得幸村不会再加入网球部了。”仁王说，“那本身，就是一种相互抉择。”宛如命运的交织。 幸村是到天海的宿舍试穿的新衣服，在对方的强烈邀请下。 日本代表的衣服以红为主色调，黑白条纹交错，显得厚重沉着。背后是幸村的罗马拼音。 “挺好穿的。”天海称赞，“听说还有西装。” “西装啊。”幸村为难，“还得系领带。” “我也不喜欢，总感觉脖子受到了威胁。”天海摸摸后脖颈，“青神这点还行，不怎么揪穿着。” “嗯？”幸村突然反应，“蓝桑是青神高校的学生？” “对。”天海疑惑的样子，“怎么了？” “……噗。”幸村突然笑了。 天海一时摸不着头脑，“精市君对青神感兴趣。” “嗯……只能说我跟蓝桑真有缘分。” “真的？！”天海兴奋了。 真的，神奇的命运，将他牵引向了未来。 97、第97章 当一直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从内驶出了两辆大巴。一辆奔赴赛场，另一辆回归平凡。 u17世界杯分为男子、女子组，今年的男子组由迫水总监督亲自领队，6名教练以及理疗师全部随队。 大巴飞驰在赶赴国际机场的专线上。 天海戴着无线耳机，递给身边的幸村一片口香糖，“精市君紧张吗？” “有点。”幸村拆开口香糖的包装，看了看窗外流逝的风景。 “不过也很期待啊，来自世界各个地方的选手。” “肯定会有职业球员的。”天海说，“其实国内很多人注册职业的时间太晚了。高中这个时间国外直接出道的球员很多。” 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天海转身拉了拉种岛的袖子，“是不是，修桑。你们去年碰到的很多职业选手吧？” 种岛还在为要坐飞机而郁闷，摆了个鬼脸，“你问平等院。” 天海缓缓朝前边看，平等院听到了，用凶狠的眼神逼退了天海。 去年他下飞机后不适应气候变化一下子发烧了，这才导致被给予了厚望，硬撑着上场却遭到惨败。然后一轮游都成了他的锅。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顺带一提，日本只赢了种岛那一场，[1-3]回家的。 助理订的是一架大飞机，国家队成员占了一半的座位。不得不说飞机的位置是各种交通工具里最狭窄的，为难了这群骨架宽大的运动青年。 幸村第三次坐飞机，不说熟练吧，起码已经没了多余的感受。至于种岛，从安检开始松原监督就盯着他，生怕人害怕跑了。 第二次乘飞机的种岛仍然惴惴，从登机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幸村在心里叹了口气，给种岛系上安全带。 飞机的起飞和降落都会让人身心难受，耳鸣、噪声、突然的颠簸。 滑动、抬起，在开始感到耳鸣时，幸村看到种岛紧咬住发白的唇，一时恻隐，握住了种岛的手臂，侧身捂住种岛的耳朵。 短短十几分钟，种岛已经闭上眼给自己写好了几十封遗书，又想象了十几次在飞机上被摔成碎肉的场景。 等到舱内的灯亮起，空姐打开安全装置走动，才告一段落。 重新坐好的种岛仰头捂着眼，轻轻地呼吸。 “很棒了，修桑。”幸村鼓励道。 种岛睁开湿润的眼，朝幸村温和地笑了笑。 “谢谢。” 平稳飞行的时候，种岛还是睡了过去。天海也是。幸村没有睡，丸井是第一次出国，他有点担心，时不时看前边的位置，顺便给身边的两人盖好滑落的毯子。 他们的运气不错，航线上的积云不多，因此很少颠簸。 种岛迷迷糊糊地被天海扶下了飞机。丸井倒是感觉良好，还朝幸村比了个“v”。 但大家都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吹的发懵。 这时候就凸显出松原监督嘱咐的明智。 “别磨磨蹭蹭，赶紧把羽绒服脱了。闷出汗更容易生病。” 整齐的运动员穿着引来许多路人注目。当举目望去，都是金发、棕发外国人的模样，和写满英文的指示牌，身处异乡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里就是墨尔本啊……”青年们新奇地张望，欣赏异域风情。 安排好的大巴一路驶向宾馆。 “临近比赛，球馆附近会有非常多的网球选手。你们英语水平都不错吧？”松原闲聊一样地说，“出去走走，多认识几个人。” “……”被这里毒辣的太阳袭击，小选手们都恹恹地躺着。 如松原所说，澳网公开赛这个时间段，墨尔本公园附近的宾馆都成了香饽饽遭人争抢。除了参加澳网公开赛男单、女单、男双、女双的职业选手，和这次u17世界杯团体赛的国家队，各路记者、赞助商、网球圈内人、球迷也蜂拥而至。 itf不知道是不是受了atp的刺激，今年对戴维斯杯和u17世界杯两项团体赛的宣传力度远超去年。这次的u17世界杯，将会得到日本在内的五十多个国家频道转播。 因此在一个多小时的拥堵、找停车位后，大家总算集合在宾馆前台办理入住。 房间是迫水按照名单预定的，幸村和天海一个房间，种岛大失所望，硬是跟着挤进了两人的房间。 “我可以在这里打地铺。”种岛理不直气壮。 “我记得你们都是京都人吧？”天海不解。 种岛挠头，“但是，和随时会打坐的人一间房，总感觉失去了自由。” 幸村安慰，“那平等院桑打坐的时候，修桑就来我们这，随时欢迎哦。” 种岛这才松开扒着天海行李箱的手，雀跃地走了。 门一关，天海吐槽，“修二可不怕平等院，他们一间房，是平等院会被捉弄得跳脚吧？” 幸村轻笑。 此时，迫水、松原和岛田正坐在大厅，一边聊天一边扫视着人来人往。 “今年真热啊。” “是啊，不知道会有几个人不适应。”迫水苦恼。人的机体十分奇特，当突然到达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会出现问题是很正常的。 “西蒙、孟菲尔斯、维基奇……”松原一个个点眼熟的人。 迫水关上手机，“今年的比赛会在国内网球频道直播，尤其是男子组这边，占的时间比较多。圣哉，要加油啊。” 松原点头，“我感觉今年，参赛的职业选手不会少，等官方公布了。” 很快入夜，松原发群让选手们赶紧休息。 四十多楼层的空调机响动，成为夏夜里离不开的都市声音。 第一晚，幸村睡得很好。天海也是。 幸村按生物钟醒来的时候，窗缝已经透进清晨的曦光。 这么早就天亮了？幸村迷迷糊糊地想……哦，这里是夏天来着。 他起床叠好被子，往另一张床上看，天海的睡相也很自由啊。 “蓝桑，起床了。” …… “说好了一起出去晨练的。” “……唔。” 看来是有点醒了。 为了美好的清晨，幸村只好化作大恶人。 唰—— 天光大亮。 天海果然不敌，开始艰难地“蠕动”。 “嗯——” 折腾了一会儿，又不动了。 幸村无奈的同时，脸上浮起似有似无的坏笑。 “蓝桑再不起来，别怪我使出绝招了哦。”幸村走到床边，看着一声不响的天海，深呼吸，一跳。 “泰山压顶！” “嗷呜！噗——”天海这次真醒了，立即求饶，“醒了醒了！” 幸村满意地下床，然后和依旧躺平的天海对视。 半晌，天海伸出手，沙哑慵懒的声音像在撒娇，“起不来。” 幸村被气笑了，把天海拉起来，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败给你了。” 顶着一头鸡窝，天海迷离着眼跟进洗浴间。 “马上要过年了，时间好快啊。”幸村挤出一块牙膏。 “回去马上就联考了吧？” “对哦。”幸村反应到，“蓝桑知道青神招生的偏差值吗？” “嗯？”天海正在整理乱糟糟的头发，镜子里的神情在回想。 “我记得我当时是…偏差值63进来的，大概在中游吧？” “好高。”幸村咋舌，差点把泡沫吃下去。 “一群要考东大早稻的神仙。”天海吐槽，“不过青神有特招的，每年都有一个a班，招提前批。一个特长班，招艺术和体育生。” “体育的特招是在二月？” “对，青神自己做面试。当然前提偏差值不能太低。我认识的一个是…52进来了。”天海停顿，补充道，“不过，就我个人感觉，面试是决定性的。” “……”幸村沉思。 六点半，收到信息的种岛也精神抖擞地出了门，并且第一时间跟幸村抱怨，“你知道一睁眼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那有多吓人吗？” 幸村眨眨眼，“所以修桑做了什么？” “blu~”种岛吐舌头，“没做什么。”就是拿装饰的羽毛挠了下平等院的脚心，而已。当然，也是成功逃脱。 三人到附近的公园跑了二十圈，回去洗澡。 “精市君体能还是欠缺啊。”天海看了眼手环，“大概七公里。”他们跑了40分钟。不算快，但是幸村看起来已经有点累了。 种岛提议，“先歇会儿再吃饭吧。” 幸村点点头。跟前辈们训练压力一直挺大，但很有效。 教练定的作息和平常一样，八点集合。 “大家昨晚睡得怎么样？有不舒服要及时提出来。”斋藤说着，听到了打喷嚏的声音。 “小仓君还好吗？” “嗯。”小仓鼻音有点重，“我没问题。” 斋藤笑了，“这种事情不可以勉强，小仓君找一下羽多医生吧。” “……是。” 观察了一圈，大半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但是一军的个别还不错，适应得很快。 松原给大家定下的内容很少，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自由活动。 丸井应该是昨晚没睡好，中午的时候直犯困，所以幸村没叫上他出门。 下午周围网球场都人满为患，其中不乏职业选手，因此拍对练视频的人也多。 三个人就慢悠悠地边聊边逛街，还去参观了网球博物馆。 第三天开始，迫水监督安排场地，让队员们进行适应性训练。第五天，官方赛程公布了。 “这真是……”松原翻看小册子，岛田在一旁用电脑核对人名。他们在从itf和atp的官方世界排名查看这次参赛选手的强度。 十五支国家队翻到最后，松原忍不住点了根烟，皱着眉，“唯一的好消息是，从单败赛制变成了先小组赛后淘汰赛。” “明天去抽签。”迫水看看松原，“你带队长去。” “明白。” 岛田一直沉默。 “回来了？”幸村正在看去年的美网比赛。 “嗯。”天海脱鞋，“赛程出来了。教练问我名单上有没有去培训时认识的。” “所以？” “没有。”天海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好像有个什么米勒跟池在一个网球学校碰过面。” “看教练的脸色，这次的职业选手应该很多。” 幸村不语，看了眼墙边的网球包。 第六天，也是新年前的晚上，松原监督在二楼一个会议室集合了队员们。 “打扰大家和家人谈话了，对不起。”松原绷着脸，身上烟味浓重，“向大家讲解一下比赛的规定。” “今年的u17世界杯，16支队伍分为四个小组，组内两两对决，胜场前两名的队伍进入八强，开始淘汰赛。我们被分到的是d组，同组的国家是瑞士、种子队德国和东道主澳大利亚。” “开幕式在1月3日，也就是两天后。同一天会开展表演赛，从四组里抽签，组两场单打比赛。我们被抽到了，对手是a组种子西班牙。” “那这场单打？”平等院皱眉。 “还没定。”松原回答。 “1月4日正式开始，一直到1月15日决赛。16日就澳网公开赛了。”松原微顿，“我不知道我们能走到哪一步，但是我给予你们充分的信任。世界杯四单一双不允许重复上人是对我们的保护。因为今年的u17，除了我们之外的150人中，一共有43名职业选手。” “我相信，”松原说得很诚恳，“我挑出来的6个单打都随时能转职业。” 幸村低眉，是吗？他现在已经能去职业的赛场了？ “没必要太害怕，但是，要足够重视。混过职业的人，心态是有很大差异的。”松原的话萦绕耳边。 会议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面是斋藤的晚课。松原和岛田回到房间。 排风一直开着，松原在洗浴室抽烟。 岛田坐在沙发上，他一直显得很沉默。 “还是不舒服吗？”松原出来了，“需不需要斋藤老师帮你调解一下？” “不需要。”岛田沙哑着说。 他面前的网页上，显示着一连串的人名和数字，排在第97位的是布朗·阿卡修斯，16岁。 98、第 98 章 “西班牙会派出他吗？” “不会。”松原摇头，“他已经有了澳网正赛资格，不会耗费太多的体力在这里。更不会上这种表演赛。” “如果是我的话——”岛田翻到西班牙队员的那一页，两人都在沉思中。 第二天一早，幸村刚刚故技重施弄醒天海，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不是种岛。 “早啊。”松原顶着黑眼圈打招呼。 “监督早。”幸村请进松原，关门，天海赶紧下床梳理“鸡窝”。 “昨天都和家人们聊了吧？”松原笑道，“哎呀，在国外过年还适应吗？” 两人点点头。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怎么可能不想念呢。 “监督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松原坐正，“我们昨天看了圈西班牙队员的资料，这次的表演赛，让天海君上吧。” “我？”天海完全清醒了。 “实际上，”松原抓头，“有很多考虑的因素，池我不打算这时候就推他上，难波江比较慢热，平等院不细致，种岛可以，但是我感觉他状态不是很满，幸村经验太少。” “你到网球学校进修过，状态也好，所以，这是我的安排。”松原盯着天海，“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和迫水监督说了。” “……”大约半分钟的思索，天海点点头，“好。” “那就这样，早餐后来拿资料。加油。”松原起身，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我们的训练安排没有那么严格，幸村君多跟别队的选手练练，没关系。” “好，谢谢松原监督。” “嗯，不急，保护好自己。”松原最后嘱咐了一句，带上门。 门后的幸村，吐了口气，转身时天海已经晃进洗浴间。 “第一个出场的感觉怎么样？” “真心话，紧张。”天海洗了把冷水脸。 “这不是很好吗，能上场。”幸村也来刷牙。 “其实…他们对我们很偏心的。”天海说，“松原监督和岛田教练。” 对于准职业，他们一直在努力给出更多的机会。所以，在鬼、加治和小仓、水寺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后面的比赛，估计也会找时机让他俩上。 喜获出赛权的天海心态保持得很好，不过因为紧张，也更多地显示出了稳重的一面。 比如早上幸村一拉开窗帘，就起了。 所以之前是故意的吧？幸村无力吐槽，伸手让天海的鸡窝头雪上加霜，“这么喜欢被我压？” “因为很好笑啊，喊着‘泰山压顶’就扑了上来。”天海真的笑了，“精市君活泼的一面呢。” “哼。”幸村吐出泡沫，对天海笑，“等着吧。” “不，饶命。”天海秒怂。 1月3日，墨尔本公园上空飘起了旗帜和彩球，封闭到新一年的场馆终于敞开了他的大门。 “西装都试过了吧？”松原站在大巴过道的最前方，“再强调一次，晚上各国家队的晚宴。千万别错过了。” “是！”寥寥几声，因为这只与代表队十人有关。 公园内，虽然不如澳网开赛那么人头攒动，但也算得上热闹了。当巨头渐渐老去，新一代球员的成长引发了许多球迷的兴趣。 绚丽的表演后，十六支球队纷纷入场，各国球迷们的呼声有高有低，取决于有没有看到他们熟悉的职业选手。所以当日本队走出时，遭遇的便是些许尴尬的冷寂。 “这可真是，现实。”走在首位难波江唏嘘。背后的平等院冷哼，“哪年不是这样。” “今年之后就不一样了。”第三个的池满不在乎。 满场的摄像机聚焦，眼前的闪烁和咔嚓声响，背后是无数电视台、报刊杂志，这让幸村第一次体会到在众多媒体前露面的感觉，还不错。 “真的是哥哥！”神奈川，幸村由美在电视前惊呼，“比上次更厉害了。” 一家人都很骄傲，他们的长男，第一次走到了世界面前。 同时，这是第一个考验。松原拄着拐杖，在心里暗道：不要紧张怯懦，也不要傲慢起来，保持平稳的心。这是每一个职业运动员都要具备的能力。 开幕式后马上开始表演赛，能否立即平复情绪，凝聚专注力，会成为比赛胜负的重要影响因素。 “下面开始第一场表演赛，西班牙队vs日本队！”场馆的dj放起音乐，炒热了氛围。各国家队已经陆续退场，西班牙和日本队的队员退到场边。 “确认吗？” “是的，天海蓝。”迫水这句话，让这场比赛再无回斡余地。 因为表演赛按照单打的规则，所以即便是两方队友和教练也只能退到围栏之后。幸村坐在观众席上，有点紧张，为天海担心。 几分钟后，大屏幕上亮出双方选手——罗德里格·l·洛迪高vs天海蓝 “呜呼！”一看比赛要开始了，等待中的球迷更加热情。 松原第一时间查对方的资料。 “洛迪高，身高189cm，17岁，去年转职业，现在的世界单打排名，no.1022。”岛田松了口气，“运气不错。” “千名以后……西班牙是想让他赢下这场来激励他的自信吧？”松原有根据地推测。 “他的水平应该不至于比天海高出很多，要么就是心态上有大问题。”或是二者兼有。 无论哪种可能，都有胜算。 此时的天海正在拍球找手感，然后，端详自己的拍。 球场同一侧的数米外，黑发圆寸的高壮青年，正冷冷地戴上护腕。 一个没听过名字的业余人士，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请双方入场热身。”裁判的宣布让四周的呼声又热烈起来。 天海注视自己的对手，摆好姿势。首先是底线对拉，天海开球，洛迪高上来就给了一个刁钻的正手抽球，天海看了一眼，没去追，继续开球。 洛迪高撇嘴不屑，回球里便带着股漫不经心。 “热身本来就要有意控制球速和角度，这是热身，目的是抓紧时间充分地熟悉场地，光线、风、脚下的塑胶，都是其中要素。”松原讲解。 另一边，西班牙队员也在关注这场比赛。虽然对不知名人士都有轻视的态度，但只要是对手，都必须认真对待。 “发现了吗？”面容冷厉的队长梅达诺雷突然开口。 “嗯。”队友马尔斯应道。 热身也能发现很多信息，这个名为n的人，可以跟上洛迪高的对练节奏，球也处理得很好。他的实力不弱。 坐在最边上的阿卡修斯沉默不语。 底线后是网前截击、高压等技术，最后是发球和接发。五分钟很快，选手下场稍作准备，在选定先发和朝向后，比赛开始了。 洛迪高先发。 为了第一时间震慑对手，他发了一颗边角直球，场边屏幕上也瞬间显示速度，178km/h。 哪知天海已经判断到球路，在他击球的瞬间便往右移动，站稳击出直线。 反手区，洛迪高双反斜线反制，而天海上网，正好在中场放小球，拿下首分。 啪啪啪！ 观众都热烈地鼓起了掌，这球不错。 “……嘁！”洛迪高收起轻视的态度，他决定用出全力让对手尝尝吞蛋的滋味。 重炮发球的压力不小，僵持十分钟，天海还是未能破发。 交换场地，天海发球。 162，屏幕显示的速度。 看起来逊多了，观众又有了偏向。但天海在底线对于洛迪高上旋、抽击、变线的反击，又让他们过瘾。 毕竟是来到世界赛场的人，肯定要有两下子才行啊！ “预判很准确。”松原浮现笑意。洛迪高并非处于压制地位，天海的反击很少受迫。 [1-1] 似乎是在积蓄力量，比分交替上升。但，一些人已感受到，来自那名职业选手若有若无的焦躁。 处理好，打回去。天海默念，平时慵懒的神态已经荡然无存，那副认真专注的模样，才让他真正引起了某些人的正视。 “很好的眼神。”一个休息室里，拥有金色碎发的青年眼睛多了分欣赏。 “蓝桑的球速其实没有这么快。”幸村在认真地看。之所以能不落下风，是天海运用了借力的技巧，对方给多少速度，就能打回去多少强度。 以防守为主要策略的天海，制胜分不多，他的得分更多地来自洛迪高的失误。 “out！” “let！” 洛迪高的眉眼愈发显示不耐，他在天海的发球局尤为主动地进攻，但是总失败于自己的非受迫失误。 “这家伙真的有大问题。”岛田评价。 “怎么会这样？”西班牙的初三选手费尔南德斯不解，“罗德里格不是职业选手吗？无论球速、控制还是体力，都比对面强很多吧？” 马尔斯·科隆为他解释：“罗德里格他，虽然以前得过一些国内和青少年比赛的头衔。但是……” 科隆唏嘘地看向场上咬着牙的青年，“自从他进入职业赛后，还一场都没赢过。”他参加多少未来赛就有多少的一轮游，所以排名才是如此可怜的1022。 他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怯懦，直到三个月都不敢报一站未来赛。因此在u17世界杯之前，他已经五个月没有上过职业赛场了。 现在的场上，备受压力的，反而是职业选手，罗德里格·洛迪高。 就像无数的丝线在他周身笼罩，越来越紧，越来越无法呼吸。 而此时的天海，像是受到了激励般愈加神勇。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天海并不受洛迪高的状态影响，他全心专注于对手的球。 “在心流区。”不同地方的人不约而同地说了出来。 “天海他，是个很容易投入的人。”松原很满意，专注、细致，是天海的特点。所以在韩国，一旦总被观众干扰，情绪被挑起，就打不出状态。 天海底线反手区正拍，大斜线假动作，洛迪高一犹豫，直线球已经来不及追。[2:5] 九回合多拍，洛迪高打出斜线短击，哪知道天海反应迅速，跑动也充满爆发力，一个大跨步，正手假动作，卸力放短。[2:6] 这一球，直接将比赛带入高潮，大部分观众也偏向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虽然他们也没听过洛迪高的名字。 洛迪高的发球总能被接到，但他无心去想其中的原因，底线的较量无法制胜，洛迪高放短，下网。 “let”裁判宣布的同时，这个高大的青年失控的怒骂出声，把拍子砸在地上，十足的力道让球拍一击变形。 洛迪高还未完全发泄这球失误的愤怒，他又砸了几下，直到拍框晃晃悠悠地完全断裂，才把它扔到了座椅旁。 天海才反应过来，瞄一眼洛迪高，也回去猛灌几口水。 第二盘，应该能轻松一点吧？ “罗德里格，冷静一点。”梅达诺雷皱眉，“急躁的心让你发挥不出实力，你只会被对方的防守乱了阵脚。” 洛迪高没有理会。 阿卡修斯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冷静一点，不要每一球都用全力。” 他实际点出了一个关键，一张一弛，一慢一快。光平击，借力反击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要更多地利用变线和切削旋转才行。洛迪高的发力是可以打出高质平击制胜的，而天海给不出有威胁的主动进攻。 洛迪高定住，看向阿卡修斯，半晌，冷笑，“我当然不如你，这么强。” 在他吃下一个又一个败果的时候，阿卡修斯，已经誉满全球。他是青少年全满贯，出道一年就有了三个冠军头衔，世界排名进入百位以内，不用辛苦地突破资格赛，就可以在大满贯正赛写上姓名。 而他，连直接报名挑战赛的资格都没有了。 阿卡修斯沉默，随后转身要走。 “阿卡？” “已经没有看的必要了。”他背后这个人满是裂痕的心，还有人能为他弥合吗？ 没有，那个技巧细腻的青年，会给这颗心最后一击。 嘭！ 碎裂了。 “比赛结束！日本天海蓝获胜，【7-6(2)、6-4】。” 日本队雀跃离场的同时，西班牙的队员们也在过道里等待着那个身影。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还没达到“朋友”的地步，但……多多少少有“兔死狐悲”的感触。 日光灯的照射下，洛迪高看不出悲喜，他淡淡地说：“退队吧。” “我要退役了。” 他讨厌网球。讨厌。讨厌…… 99、第 99 章 下午塞尔维亚和法国的比赛也很精彩。塞尔维亚的选手叫杜尔·拉约维奇，法国出赛的则是迪莫迪·莫洛，虽然都不是职业选手，其水准也很接近了。 观众们陆续离场，没有为门票不值。代表队的十人回去换上西装，来到官方组织的酒店举行球员晚宴。 “我们就不掺和年轻人的宴会了。”所有教练都识趣地留在门外。 琳琅满目的食物、酒品，流光溢彩的装饰和吊具，让这场晚宴充满上流的感觉。 “去年也有。”种岛为幸村和天海科普，“这种宴会就是为了球员之间的交际开展的。毕竟可能以后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手了。” “那修桑应该有认识的人吧？” 种岛扫了一圈，摇摇头，“大换血了呀。不过我印象比较深的是那个人。”他用眼神指向一个脏辫男子，是瑞士队的。 “去年把平等院两盘零封，输得可惨了。” “bonsoir.”一个金发青年走来，从左胸国旗可知是法国队员。他看的是天海，又说了几句。 “？” “他说，我是利奥波德·加缪，因为看到你的比赛，想来认识一下。”幸村翻译。 加缪讶异地看了看幸村，微笑着换成英语，“很高兴你会法语。你是…n的同伴吗？” 两人花了点时间搞懂姓名顺序的差异，加缪点点头，“有兴趣来互相练习吗？我喜欢n比赛时的状态，你们日本都是这样的队员吗？” “……”天海用眼神询问幸村，幸村回复加缪，“当然可以。至于我们队员，加缪先生可以在比赛的时候多多关注。” 加缪笑着点头，“约在明天晚上如何？稍微练习一盘的样子。” 天海比了个ok手势，加缪也以此回应，接着又问起幸村，“你好像年龄比较小？还是初中生吗？” “14周岁。” “哦？”加缪想了想，“这么小的年龄成为国家队员，这在日本可不容易。明天也一起来如何？” 幸村也比出ok的手势。加缪失笑，笑呵呵地离开。 种岛这才出声，“刚刚的，是法国队队长吧。” “是，我记得他是职业选手，排名很高的样子……” “单打世界排名131，进过法网正赛，外卡。”难波江的记忆力属实强。 “看来天海君今天大放光彩了。” “然后过去偷师。”天海笑着说，冲幸村眨眨眼。 除了加缪的主动，其他人也在交流每个国家队的情况，今年也总算是让日本也加入了被讨论的行列。 “爽儿今年也被日本队吸收了。”美国队的米勒严肃了表情，“他很强。” “怎么说？”队长莱因哈特细问。 “我在网球学校和他的h2h，2-11。” 巴连廷十分吃惊，“不会吧？你都是职业选手了。” “这种事，只要他一注册就行。” “但是，日本队队长并不是他。” “也许是想隐藏吧？” “日本队今年竟然也都是生面孔。”瑞士的哈斯塔用肘顶了顶队长阿玛迪斯，“就两个还在。” “凤凰？”阿玛迪斯只瞥了一眼，“他不行的。” “那个蓝呢？” “强度不够。”阿玛迪斯拿了一杯葡萄汁，“不过要花一番心思才行。” 俄罗斯和中国的队伍聚在一起，有往这边看。同为亚大区出线的中国队虽然也在关注日本队，也想到约训练，但他们一向不想跟日本靠太近。 “幸村，我记得是这么叫吧？”没想到有熟人，幸村看向来者，“你是？” “卡洛斯·米哈伊洛夫，”他自我介绍道，“名古屋星德，记得吗？” “……你换了发型？” “哈哈，对。”米哈伊洛夫转头，他身后是在表演赛获胜的拉约维奇，米哈伊洛夫向他介绍。 “我没想到你会成为国青队员。”他感叹，“说明你真的很强。本来我以为回国后进步巨大，再见面足以完胜你了。不过现在，有点不确定。” “现在不是有很多机会切磋？”幸村微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米哈伊洛夫欣然同意。他身后的拉约维奇说了一句，米哈伊洛夫翻译，“杜尔说他也很期待。” 宴会进行了一会儿，气氛也恰到好处，有队员坐在钢琴前，开始施展自己的才艺，也有人一展歌喉，都是些外向的选手啊。 伴着钢琴音乐，又有看上去温和柔弱的男生来这边找天海，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莫西干头青年，他说的是英语，“你好，我是澳大利亚的诺亚·高尔吉亚。” 天海点头回礼，“你好。” 诺亚细细看了看他和旁边的幸村，笑起来，“你们真的很不一样，去年的日本队员特别…有礼貌。”他指的应该是日本鞠躬礼。 “但是我喜欢这样。”诺亚的语调很柔和，“虽然后天就要比赛了，但后天之后我们就不再是对手，不是吗？我喜欢蓝的比赛状态和球风，我们互相学习。” “谢谢。”天海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跟诺亚交换了手机号。 晚宴持续了三个小时才结束。松原接人回宾馆。 “如何？天海君很受瞩目吧？” “确实。”难波江肯定道。 “这就是赢家能得到的，很现实。”松原悠悠地说，“所有比赛结束后也有一场晚宴，所以要好好表现啊。为了载誉而归。” “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我不会选择一个没状态的选手上场。” “是！” 天海一直没说话。 回到房间，他才一脸复杂地对幸村说：“名气是一方面，但我觉得，无论练习还是比赛，还是专注于网球本身好，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和更强的人对决。仅此而已。” 幸村愣住了，天海的话，有种洗涤杂念的顿悟感。松原教练用瞩目感来激励大家，但是，也会让人迷失其中。 是这样，确实是这样的。 幸村冲动地拥抱了天海，由衷赞叹，“今天的蓝桑，真的太帅了。”无论白天还是刚才。 “就是因为觉得精市君会理解，所以才说出来了。”天海轻轻地回抱幸村，“很多时候，很怕自己会失去那种热爱的感觉。” 幸村松开天海，“蓝桑已经很厉害了。” “那明天早上能用更温柔的方式叫我起床吗？” “……到底谁才是需要照顾的后辈？” “咦？幸村君的前后辈观念真是严格呢~” “……”gameover 幸村做出停止的手势，“我知道了。”碰到更会撒娇的前辈真是没办法。 100、第 100 章 一夜安眠。1月4日，小组赛第一天，日本队没有比赛。 幸村的适应度越来越高，澳大利亚的硬地场要比国内软，球回弹得慢，总体上适合底线攻防的打法。 种岛的状态越来越好，上午练习的时候还把平等院磨赢了。 “明天的澳大利亚队有四名职业选手，其中两名是双打，岛田。” 一旁的岛田手持战术板，解说：“我看了一下，水平一般般，是底线配网前的组合，比赛的策略偏向防守。所以要耐心点。让中岛和水寺上吧，有胜率。” “单打这边的两个职业选手，有一个需要特别注意，得爽儿出马了。”松原看看池，后者点头，“没问题。” “那是个很有灵性的选手。这样，丸井、小仓，你们俩跟爽儿练，让他加强一下网前技术的防守。手冢、德川，你们帮越智和毛利的双打练，多运用底线。” “是。” “至于出赛选手，明天临场再说。” 今天的d组是德国vs瑞士，迫水已经安排人去录像。后面进行针对性研究。 松原给大家的训练强度不大，作为心理教练的斋藤工作量反而大一些，他需要特别关注小选手的心态问题。总体而言，原集训营的球员对比准职业们，精神力上还是偏弱一点。 幸村没什么让斋藤担心的，所以还没被找谈过话。下午和监督告假后，他和天海来到加缪给的网球场位置。 是个条件不错的室内球场，外面已经全黑，大功率探照灯让这里亮如白昼。 “bonsoir.” “欢迎。”加缪露出笑容，“考虑到你们明天要对战澳大利亚，不会太累的。” “谢谢。”幸村回复，“恭喜你们，今天获得了胜利。” “是的，俄罗斯也有职业球员，很难对付。”加缪聊了两句，转身，“特里斯坦、迪莫迪。” 发型时髦的两名青年走来，对幸村和天海的身高进行了全面压制。 加缪向两人说明：“他们都是今年准备注册职业的选手，与你们应该实力相当，这是我的安排。” 幸村和天海自无不允。 幸村的对手是曾经在表演赛亮相的迪莫迪·莫洛，这是个1米89的高挑青年，话也少，但实力不可小觑。 训练赛由莫洛先发，一发时速达到169km/h，外角，幸村的接发游刃有余。 “有趣。”另一名队员杰斯观察着这两片场地。 “相比起来，比较矮的这名选手进攻性更强呢。” “意识都很好，”加缪微笑着，感到高兴，“他们一定都花了很多时间去理解网球这项运动。” 因为第二天可能上场，幸村留了几分余力，没有争分，因此这一盘他是输了。天海也有所顾忌，状态不是很满。 “来擦擦汗吧。”不认识的选手给他们递毛巾，眼神比刚来时亲和，“利奥波德队长正在训练，让我照看你们。” 法国队似乎并不在意幸村两人会不会“刺探情报”，职业选手的排名越高，在网络上会流传越多的视频。加缪对他们的态度不代表对日本队会高看几分。 他们一边休息一边观察上场的法国球员。 加缪在底线对拉，很轻松地活动，没有上强度，而光看球路，很顺畅，对旋转的运用自如。 幸村多了一丝凝重，这是世界排名no.131的实力，对于现在的他，是否还很遥远呢？ 大约半分钟后，这一球才落定。然后继续下一球。 休息了十分钟的样子，加缪暂停了对拉，示意幸村上场。 第一球坚持了大约17秒，第二球……幸村的身上渐渐渗出汗水。场下看似一般，作为对练方才切实地感觉到，并不好对付。节奏快，球速快，旋转也会时不时进行改变，幸村只能被动地反击。 底线拉球往往是最考验基础的，也是一名球员底线实力的表现。 “强度还不够。”加缪评价道，“多和厉害的球员练习。” 虽然是夏天，夜里的风也能吹散身体发红的温度。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比较安静。到了宾馆，松原在等他们。 “回来了，去做放松吧。然后休息。” 等一切事情做完，躺在床上，幸村突然有了一种疲惫感。 “职业选手给的压力真大。”天海垫高枕头，调到网球赛事回放。 “嗯。”幸村闭眼，只去倾听电视里网球的声音。 “不要着急。”他说。 “也是，这种事情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咚、咚，舒爽的掷地有声的击球，属于底线的魅力。 “你觉得池能赢利奥波德吗？” “……不能。”幸村回答后，说出了一些感受，“利奥波德是喜欢网球的，他在对练的时候有用心去提炼球感。” 这样的人能有现在的成就，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另一座五星级的酒店，加缪正在床上把玩他的球拍。同房的杰斯洗完澡出来。 “今天那两个人，你很喜欢？” “是，无论做朋友还是对手都很适合。”而且似乎，那稍年少一点的球员，幸村精市，兴许会走得更远。 因为幸村表现出强烈的饥饿感，这种东西，甚至是他现在缺少的。 加缪闭眼，想到了媒体施加于他的压力，世界排名，巡回赛事。这一切太容易引他功利，而失去了本心。他在抗争着，想要对它们不那么在意，但是求胜欲也会因此淡下去。 职业运动员不是怪物，他们也是人，哪怕世界no.1也会困于某种“精神壁障”。 所以，接触理念相近的人，交朋友，并不多余。他是认真的。 可能是晚上运动量比较大，幸村睡得特别好，以至于睡过了他的生物钟。 “六点半？！”幸村跳下床，直接掀开了天海的被子。 “嗷！”天海一个激灵就醒了。 十分钟后，两人出门。 “精市君，故意的吧？” 幸村坦率承认，“毕竟想这么做很久了。” “哈————呜。”天海打哈欠，困意仍在，“不是七点半才集合吗？” “吃早饭，回来还要准备。”幸村捏一捏天海的脸，“这种状态，监督不会让蓝桑上第一场吧？” 天海眼神一凌，“确实。” 第一场上午九点准时开始，八点半截止入场，撇去路上的时间，非常紧张，选手们还要充分热身。 幸村睡过头的是他们自己调节的时间。 “快上车，时间很紧。证件都带了吧？”松原催促队员们，好在这儿没有切原那样的“小糊涂”，不然松原会忍不住开喷。 他们到的时候，观众潮正往公园里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翻了倍。 总之，在迫水“好事多磨”的安慰里，众人总算热身完全地出现在了比赛场地。 “各队行礼。”二十名选手在网前依次交错握手，下场。 “第一场。”松原的视线在六名队员间来回，做出决定，“难波江，可以吧？” “明白。”难波江开始做赛前准备。 团体赛允许十名国家队员和一名教练在场内，而且今年还在网球场一侧的两角安排了环形座椅，致力于突出“团体”这一氛围。 同时进行比赛的还有另外三组，不出意外的话，日本转播的是这一片球场。安装在四周的摄像机镜头里，影像正跨过大洋，出现在国内的电视屏幕上。 八点五十分，大屏幕上显示了s1的出赛选手——马克·麦克格雷戈vs难波江优 麦克格雷戈不是职业选手，14岁初三学生。估计第一场让他上是为了给新人机会，以及探日本队的虚实。 这是一位扎着粉色马尾辫的青年，已经有1米77。 五分钟的热身后，难波江队对他的实力有了几分了解，少了点紧张感。 松原也说：“没问题，稍微减少体能消耗。”他们明天就要打第二场的。 “嗯。”难波江心里有数。 第一发170km/h，麦克格雷戈能接，但是露出破绽，被三回合制胜。 球的处理比较粗糙。难波江心说。 经过几轮试探，他在第六局积极进攻，顺利破发。最终先胜一盘。 “日本队队长看样子水平不错。”澳大利亚队长菲茨杰拉德表情稍微端正了些。 按照去年的信息，他还以为日本队很弱呢。 “马克要被虐了。” “哼，谁让你们不听诺亚的。”莫西干头，看上去十分不良的杰森·高尔吉亚嘲讽。 ……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诺亚心下叹气，拍了拍杰森的手。 他不在意。 s1以难波江【6-3、6-4】获胜。 “好样的。” “太棒了，优桑。”队员们张开双臂迎接拿下首胜的难波江。 难波江也难掩喜悦，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澳大利亚的坐席，“下一场会出职业了吧？” 环臂站在一旁的松原出声，“爽儿，怎么样？” “ok.”池早就等着了。 果不其然，澳大利亚s2出场的是他们的17岁王牌杰森·高尔吉亚。出道一年，就成为被各路媒体认可的“天才”，已斩获1个挑战赛冠军，世界单打排名no.244。 101、第 101 章 1米91对1米80的身高，池得仰视高尔吉亚才行。 “有点不爽呢。” “啊？你说什么？”高尔吉亚不懂日语，但他猜对面在说坏话，于是凶狠地瞪着池。 “我说，我会打败你。”这句话是用英文说的，池耸耸肩，不打算浪费时间，“开始比赛吧。” “终于上了，据说是日本队王牌的人。”同组的瑞士和德国正在旁观这场比赛。 “我觉得他不能打败杰森。”德国的俾斯麦觉得无聊。 然而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咚！ 测速屏亮起，182km/h，角球，ace。 池转了转脖子，做几次小碎步，拿出球进行第二发。 高尔吉亚收起脸上的轻蔑，神情变得凝重。 “爽儿的话，如果对付在挑战赛混的职业选手，胜率应该不小。”松原信心满满，“但是打那些巡回赛出成绩的，就比较难了。” 曾经在集训营完虐自己的人，现在能在世界赛上压制职业选手，大家的心情都有点复杂。其实他们没有那么弱，对吧？是池爽儿太“怪物”了。 池的底线跑动相当丝滑，追球到位，变线反攻，哪怕在反手位也不是薄弱环节。 但是，高尔吉亚也不是吃素的，他的特点在于引拍特别短，短到动作有点怪异。球员通常要通过引拍来判断对手的攻击方式和线路，引拍快意味着隐蔽性强，给出的反应时间短。 看来底线是比不过，高尔吉亚的战术灵活，转变为全场调动。他放了个小球，在池飞奔救球的同时移动到中场，做出正手抽球的姿势，在池往后场退去的时候，突然转变了姿态，从□□将刚弹起的球卸除一部分力，放短。 池看到自己被戏耍了，有点惊讶地眨眨眼，仰头朝某个方向望去，应该是在思考中。 “这就是高尔吉亚被称为‘天才’的原因，”松原向队员们说明，“能够任性地改变击球姿态，绝佳的球感和欺诈性的战术。” 但是这些只能作为比赛中的调味剂，因为高尔吉亚过于随心所欲，没有把这些欺诈出于意料地用在关键分上。 第八局，池也调整了思路，用两个关键的穿越球成功破发，并在盘点保发。 诺亚迎接下场的哥哥，“杰森，对底线自信一点。还有，在关键分搞欺骗。” “嗯。”高尔吉亚擦过汗，诺亚接过了湿毛巾，又递出一瓶水。 “啧。”高尔吉亚不满地看向半米远外的澳大利亚队员，抢来湿毛巾扔给了侯普曼。 “诶。”诺亚反应慢了一拍，无奈地看了看高尔吉亚。 高大的青年再度向队友开嘲，“连口水都不给，我要是输了都是你们的错。” 琼斯叫嚷，“杰森，你别太过分！” 高尔吉亚瞥一眼1米75的个子，上前几步，俯视只到自己脖子的琼斯，“我就过分，怎么了？” 身高差距太大，被威逼的视角下，琼斯喉结耸动，说不出话。 “选手请上场。”裁判给澳大利亚不妙的气氛解了围。 一旁的克劳福德把琼斯拉回了座位。 “哼。”高尔吉亚这才罢休，最后看了看诺亚，指指空出来的位置，声音却是柔和的，“赶紧坐，站着怪累的。” “我上了。” 第二盘高尔吉亚保持了之前的调动策略，但在底线上也有几分节奏突变的制胜，绝妙的球感让他能随心所欲地假动作和放短球。双方满场跑动救球的跌宕起伏赢得了观众们阵阵惊呼。 “一局终，高尔吉亚【4-3】。” “有点棘手。”松原看着回来入座擦汗的池，蹲在他身边。 “你有什么想法？” 池点着脚，剥开香蕉皮，“嗯……” “再打深一点。” “底线后吗？”难波江也在思考，“虽然能有充足的时间上网，但最后依然会变成网前对决的模式。” “不会。”池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大家安定不少。 他的上网时间并不充足，因为他要在球落地前，就抽回去！要么穿越，要么把对面压在后场，形成他的主动。 池并没有马上实施他的方案，而是等到抢七，用突然变化的战术拿了两个小破发。 最终，比分定格在【6-3、7-6(3)】。 “草！”高尔吉亚咒骂着下场，瞅见神色各异的澳大利亚队员，输人不输阵地抬起下巴，“看什么？有本事你们上。” “好了，那个家伙确实很强。”队长菲茨杰拉德做和事佬，接下来轮到他和搭档上场双打。 “2-0，已经没什么压力了。”松原去场边换上岛田。 岛田来到选手席，就下了决定，“越智、毛利，你们上。中岛和寺原准备明天。” “是。” 毛利没想到第一场就让他们上，有点紧张，扯了扯越智的袖子。越智拍了下他的背以作安抚，“上吧。” “前辈加油。” 毛利回头，只见幸村站在那，认真地看着他。 他有点恍惚，脑海里闪过独自踏入赛场的画面，还有那份无人可敌的自信。 这种感觉，他已经失去多久了？ “寿三郎。” “嗯？”毛利抬头，越智正注视着他。 “别分心了，集中注意力。” 毛利这才意识到自己状况不对，深吸一口气—— “是！” 对面的双打组合都是职业选手，排名不高，但那是职业。尽管占据了身高优势，澳大利亚组合仍游刃有余地做出反击。 【1-0】 【2-0】 【3-0】 “发球大胆一点，还有杀球。都这么高个子了怕什么？”岛田严厉地指导着。 很快，第一盘【1-6】告负。第二盘继续大比分地落后，本就是东道主的澳大利亚得到观众一边倒的应援，让日本队严峻的形势雪上加霜。 “还是技术不到那个程度。”中岛越看越觉得希望渺茫。越智和毛利尴尬的是，以前是单打出来的底线型选手，网前技术都不够优秀。 “给了压力，失误很多啊。”寺原认同搭档的观点。 “你们俩怎么看？”岛田问他们。 中岛和寺原对视，片刻后给出了答复：“我们应该是五五开。他们这样的防守型组合，网前应该能得很多制胜分。” “他们对阵型的运用比较熟练，小心封路线。”岛田说着，去迎下场的越智和毛利。 “不要自己想不开，才配合一两个月的双打，能打赢职业双打那才是见鬼。” 越智身形微顿，看向岛田，“那么教练改变主意让我们上场，是出于什么目的？” “为了让你们体验职业的强度。”岛田即答，坦坦荡荡，“这两人的排名在600-800之间，你们可以感受一下，然后想想假如真的要坚持双打，自己该怎么走这条路。” “……” “……” 双打结束后，比赛告一段落。队员们退场午休。下午的s3在两个小时后开始，主办方也为今天的比赛队伍准备了休息室。 大家一边做放松，一边闲聊。 “池君今天打得很畅快吧？”上身躺平，下身侧转的种岛感叹。 “是啊，那家伙真有特点。”池也是一样的动作。 就冲今天窥见的澳大利亚的实力，如果再按照去年的模式选拔国青队代表，大概只能在全国人的注视下，以全败战绩灰溜溜地回家了。 “下午澳大利亚还有一个职业选手，不知道会怎么安排。”他们的一哥和二哥都上过了，剩下的，能顶住吗？ 不远处的另一间休息室，高尔吉亚拉着弟弟的手踢门而入。 “教练，s3让诺亚上。” 他的话立即引来了反对的声音。 “我们已经1-2落后了。” “对，s3应该让阿蒙掰回比分才行。” 高尔吉亚冷笑，“你们觉得诺亚会输？就算是还没完全恢复的现在，也比你们这群垃圾强。” 高尔吉亚嚣张的话没有说服大家，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对抗。因为诺亚没有跟他们交过手。只是平时的些许练习，他们不认为这个高度近视患者有那么强大，以至于比正常人更适合上场。 以一对多的僵持之中，高尔吉亚盯住了沉默的教练伍德和队长菲茨杰拉德——他们之间的交易。 已经在职业赛场大放光彩的高尔吉亚，原先根本不理睬这什么u17世界杯，是伍德和菲茨杰拉德找了他好几次，还提出了让他心动的条件。 “我听说诺亚恢复得差不多了，如果你同意的话，你们都可以成为国青队代表，上场比赛。” 诺亚是希望回到赛场的，高尔吉亚寻思，这场u17团体赛可以成为弟弟回归的跳板。不然一直没有大型比赛的锻炼，也不是个事儿。 所以他同意了。 但是高尔吉亚仍把诺亚护得很死，他不信任国青队的人，所以不让任何人跟诺亚进行非正式比赛，以免重蹈覆辙。 让诺亚出赛，是他们做出的承诺，这就是高尔吉亚站在这里，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的原因。 可惜，换来的是知情的两人沉默以对。 …… 静静站在高尔吉亚身后的诺亚松开哥哥的手，走到他的前面，“如果想让澳大利亚获胜，接下来的两场单打就必须赢，已经把队长和王牌用掉，但占据优势的日本，有很大可能性把剩下的最强者放在s4。那么，克劳福德也必须定在s4才行。” “对于澳大利亚剩下的s3人选，我认为我最适合。”诺亚一个一个地扫过还未上场的队员，“对于表演赛上日本队蓝的表现，大家应该都有目共睹。请问谁有这个信心战胜他呢？” …… 就算是千名以外的职业球员，那也是职业。战胜职业的人，会是弱者吗？日本队会有几个蓝呢？ “你有信心吗？”教练伍德问。 诺亚微笑，他明亮的眼睛里，那份冷静和从容令人信服。 没人再提出反对。 休息室的门再度打开，高尔吉亚兄弟在宽敞的过道穿行。 “老哥太凶了。”诺亚心平气和地说，“大家还是讲道理的。” “有人讲道理，自然有人不讲道理。”杰森斗嘴，“你总是太温柔了，所以才会受欺负。像我这样，没人敢欺负你。” 诺亚抿嘴轻笑，“那就麻烦老哥保护我了。” “哼。”高尔吉亚的掌心轻轻抚摸诺亚柔软的碎发。 “多长一个心眼。保护好自己。” “……好。” 102、第 102 章 下午一出空调房，人就被热浪扑得有些发晕。 毒辣的太阳已经发力七八个小时，这片室外场的塑胶地面都被烤得烫脚，塑料凳也是，所以现场的观众少了一点。为了自己的舒适度着想，还是在室内看大屏幕吧。 两支队伍重新回到赛场，为东道主澳大利亚应援的声音也没有上午那么热烈了。 “我们现在还在领先啊，”场内教练仍是松原，他单手叉腰，似乎是随意地点了个名，“幸村，上吧。” “嗯？”幸村在瞬间的惊讶后，微微一笑，淡然地拉开了网球袋的拉链。 另一边，诺亚脱下外套，被高尔吉亚顺势接手。 “？”他看一眼严肃的老哥，姣好面容上的淡然给予了安定感，“这可是电视直播的比赛，别担心。” 没错，现在的场内影像正投放在日本各处的屏幕上。 “弦一郎！是精市上场哦。” 练习书法的真田放下了笔，“我马上来！” “真是，非得现在用吗？” 仁王霸占了家里唯一电视机的遥控板，懒懒道，“下次陪你逛街。” “就这么定了。” “是幸村君哦！”在观赛区的丸井高兴道，“我就知道他会上的。” “作为那里唯一的初中生，幸村君已经令人羡慕。没想到真的上场了。”木手在一旁，略酸。 “开始热身，五分钟。” 幸村起球，戴着运动眼镜的诺亚正拍拉底线。两边似乎都比较轻松，节奏略慢。大概28秒后才起第二球。 诺亚是双反，正反手都很稳定，动作流畅。网前虽然技术到位，但反应好像跟不上。发球不慢，但不是重炮。 “时间到，请选手下场。” 幸村回去休息，队员们给他递水。 “这个人不可以小看。”难波江提醒。 “他是高度近视吧？”天海发现了一个细节，“镜片很厚。” 五分钟的接触给幸村的感觉是——对手的球风应该偏向技战术运用，而非强攻型。 比赛很快开始，投币。 幸村向裁判示意，“先发。” 诺亚抬头望了望，指向对面，“北半场。” 澳大利亚处于南半球，因此这里的南边会看到偏北的阳光照射。 幸村眯了眯眼睛，抛球。 “out！” 二发，上旋157km/h。诺亚向前压，直接打正手上升期。深，且转，幸村往后退，找到击球点，单反切削。 不急。 斜线指向反手区，诺亚双手握拍，直线！很快！ 滋—— 幸村滑步，开放式挡球，加上上旋。中场的诺亚反斜线短击，制胜。 【0:15】 双反的瞬间发力，是这一球的关键点。幸村眼睛亮亮的，他很兴奋。 很强！ 幸村并没有诺亚的资料，甚至澳大利亚队员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在未知之下，幸村会对很多战术没有防备。 这是一个很好的冲击破发的时机。诺亚没有幸村的信息，但他只赚不亏，最糟的情况是幸村保发罢了。 “很深啊，又快。”种岛轻轻地说， 诺亚几乎都会抢上升期，他找击球点很准，对深落点的控制也准，带有一定的上旋。难度很高啊，但幸村也会打上升期。 一味的防守不可行，必须主动改变节奏。幸村单反变线，诺亚的双反从容回击，还是斜线。 想把我逼在反手吧？幸村反手切球，转速相当大的侧旋，落点竟然也不浅，虽然方向很好把握，但是真正的难度是落点和反弹的击球点。 真棘手。诺亚心道，他果然没处理好。 “let.” “deuce.” 啪啪啪啪啪—— 赞叹的掌声里，诺亚弹了弹球拍的网面。 比他想得要强。 “那家伙反手可以。”大高尔吉亚心里还是紧张的，他希望弟弟能拿下这场首胜。 幸村的发球对诺亚构不成ace威胁，仍是从底线开始，诺亚从双反握拍，突然变为切削。 幸村有防备，上网挑球后向中间移动，却被预判到，直线穿越。 不是反斜。预断错了。幸村一边喘气，一边往回走。 很有头脑，套路要反一反。诺亚冷静地分析。他已经想好下一球该怎么打。 幸村还是想在底线做文章，你抽击打快，我切削放慢，出其不意的变线，也被借力反击。 幸村一直在关注诺亚的动作，一边见对面双反持握，一边移动到底线中间位置。直线？不，是切削。 并非切削，而是一个应对110km/h的超级放短。相当妙的卸力，解旋并施加侧旋，距离中网不到半米，反弹的高度也被侧旋削弱一部分。 “我天。”队员的惊呼比观众的吸气声更大，看上去很轻松，这需要多细腻的控制才行？ 幸村挑起触网，佩服地拍两下拍面。 掌声持续了相当的时间。 s2的大高尔吉亚已经让众人看到随心所欲的卸力和非常规姿态击球，没想到小高尔吉亚的天赋球感较之有过而无不及。 “如果没有那次事故的话……”高尔吉亚喃喃，如果没有那次事故，现在的职业青年球员里，不会只有阿卡修斯独领风骚。 一个被嫉妒扭曲了心智的混账。 以17岁的高龄，滞留在这所网球学校。比他小五六岁的孩子，已经展现出了他们的天赋与意志，他会成长、翱翔，甚至到达金字塔的最顶端——那个性子温柔，却喜欢恶劣地用网球来“捉弄”、“嘲笑”的男孩子。 17岁仍是单调的正手，17岁仍是僵化的头脑。和从未见过的，存在于12岁身上的网球。 像是被网球之神轻吻过的人来到了网前，又要开始他的“欺诈”。一双智慧的眼睛，与他对视，有着他慢慢失去了的自信的神采。 如果我是凡人，这样的天才，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给我消失！ 砰！ 空心，三分！ “杰森漂亮！”大太阳下仍打得热火朝天，高尔吉亚和队友重重地击掌庆祝。 “断了！” “走走！”高尔吉亚接住远抛的球，一个流畅的转身过人，起跳扣进。 “好球！” “杰森！”场边有人喊，“诺亚出事了。” 当诺亚适应了一片模糊，病房里传来一片骚乱。 高尔吉亚得之是网球打伤额头后，去学校大闹了一场。监控有事实，但无法界定究竟是不是故意，因为正在做练习赛，而且追身球不被规则禁止。 为了平息事端，伤人的学生被退学了，反正没什么背景。 几天过去，诺亚眼前仍是一片白茫茫，他还在留院观察。杰森每天都来，他能感觉到那份暴怒在一点点增加。 “哥，冷静一点。” 这没有让高尔吉亚消火，反而增强了他的愤恨。 “我去杀了他！” 椅子挪动的声音。转动了门把手。 “那我怎么办？” …… 高尔吉亚停住脚步，缓缓又关上了门。 他们父母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姥姥相依为命。 “已经发生了。”诺亚的嗓音依旧冷静，“我会好起来的。” “……” 嘭！ 高尔吉亚狠狠踢了门一脚。 他们搬去了更小一点的房子。虽然高尔吉亚家并不贫穷。 叩叩。 “请进。” 高尔吉亚开门，诺亚正在屋里阖眸颠着球，从正换反，再转到正，再是拍框，颠得很稳。 “哥？” “借几本书看看。”高尔吉亚来到书架前。 诺亚放球落地，再一拍，用手稳稳接住。“你要练网球了？” “嗯，突然觉得篮球没意思。”高尔吉亚别扭地说，“反正小时候，教练不是说都有天赋吗？” 高尔吉亚挑完，走到诺亚跟前，蹲下看了看他的眼睛。 “你得好起来，我们配双打，拿大满贯头衔。” 诺亚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 “好。” 他知道，美国的篮球俱乐部邀请哥哥了。不过，算了。这是杰森的意愿。 高尔吉亚并无所谓篮球或网球，他本身没有热爱或者喜欢的情感，只是被弟弟影响，才有了几分特殊的看待。 “这就破发了。”菲茨杰拉德的喜悦显而易见，“看来还得是诺亚。” 幸村此时的压力有点大。好在诺亚的发球也不是重炮。他需要想办法追上比分。 “那家伙会隐藏意图啊。”克劳福德越看越心惊。对面的小孩不弱的，换别人大概率翻车。 “这样的话，观察他的击球动作得更细致了。可是诺亚视力不行，恐怕连引拍都看不太清楚吧？” 眼镜到底不能和自己的眼睛相比。诺亚确实只能看见大概的挥拍动作。 斜路，落点反手区。幸村一边引拍，瞟到诺亚往右的倾斜。预判了直线吗？ 当他往斜线打时，诺亚恰好突然折返，上升期，直线？ 幸村跑到了，但是受迫失误。 既然看不清，那么就适当地引导。诺亚的手指拂过拍面。 细说可能有点复杂，因为幸村正常的战术思路就是往反手区打，诺亚往右的假动作符合他的期望。但如果诺亚往左假动作，幸村不一定会上当，他仍可能打反斜线。因此才是“适当”的引导。 “对方的战术非常老练。”难波江拿出笔记本记录。头脑绝对超过a。 池难得参与了讨论，“控球厉害。很难打啊，费脑筋。” “幸村状态不错。”松原认真地观察，“这场比赛对他的确是一个考验。”而且，幸村上对了。 对手这么灵活的战术，主动“以招拆招”是最好的办法。如平等院、种岛乃至天海，都未必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103、第 103 章（捉虫） [2-1]诺亚领先，第四局是他发球。 换场休息。 总共二十多分了，幸村没有找到诺亚的弱点。 “你忘了吗，幸村？”天海提示他，“让他上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局他竟然一直没放小球。幸村一复盘，登时也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 些许思考后，幸村明白了：诺亚先采取了放短的战术，因此他觉得诺亚肯定对这个战术有防备，加上他表现出的高超卸力技术和灵活的战术，让幸村不是很考虑放短调人上网——太容易变成对面的机会。 但想起热身时诺亚些许忌惮的样子，这的确是个可针对的点。 “太棒了诺亚！”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被队员交口称赞的诺亚朝对面看去。 有指导啊，要被发现了。 没人会对让自己差点失明的那件事毫无阴影。哪怕他再努力地克服，也会对在他对面四米内准备挥拍的人影感到畏惧。 诺亚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厌弃，随手接过队友递来的水，喝了口。 麻烦了啊。对手并不是能完全调动的。这样的话，只能不让他得到发挥的机会了。 176km/h “out！” 诺亚二发，侧上旋153km/h，t点。幸村单反，不出意外进攻反手区的球路。诺亚稳稳发力，双反大斜线。如子弹一般，球速从80+猛增至110+，本该被动防守的幸村将不利化为进攻，直线切削。 短球！诺亚必须上网了。 已有预料的诺亚几乎在幸村反拍的瞬间就做出判断，来得非常快，也因此在幸村往中场跑的时候就滑步挑起球，70+的球速只被抹消去旋转，被施加了点上旋后，以差不多的速度斜路穿越。 啪啪啪啪啪。现场响起了掌声。 失分的幸村站直了身，笑着往回走。 少有的正手小球也这么细腻的人。这一球他应该是被看透了。 诺亚的反手并非弱点。不能再按往常的思路去布置战术。反过来，诺亚倒是不动声色地时不时针对他的单反来一次攻击，尤其是发球。 167km/h，外角侧旋。 幸村往前打上升期，落点在大约中间的位置。诺亚退后几步，同样还未等球达到下落阶段就正拍击回。反手区，已有预判的幸村移动两个身位，正拍抽击。这一球打出了威胁性，诺亚也是步步杀机，双反直线球以攻代守。幸村滑步再次反击以大斜线。穿越。 “噢噢噢噢！” 掌声再次响起。 “好险，追上了。”种岛深呼吸。幸村君还真有自信啊。换成他就不会打这个大斜线了，而是上旋放慢节奏——然后就会被已经上到中场的诺亚一拍打死。 有的时候，不是打不出来，而是没有这种反守为攻的意识和决心——它是防守型选手种岛还欠缺的东西。 这一局幸村得到两分，诺亚保发。 [3-1] 第五局，幸村采取发上战术，在网前截击放短，诺亚的步伐有点犹豫，在中场放弃了救球，失掉这一分。 奇怪。 前后的反差，让幸村再次发上。诺亚直接吊月亮球，幸村底线跳击，被反施以截击。 [15:15] 第三次发上，这次的截击卸力到极致，诺亚同样跑到中场放弃。 幸村若有所思。 诺亚右脚尖碾了碾地。 真讨厌啊，这样的感觉。他淡淡地想。 [2-3]幸村保发。 “那个家伙……”场边的高尔吉亚对这局看得真切，眼里有种危险的信号。 下场的诺亚察觉到了，左手一拍高尔吉亚的胸脯，“杰森，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高尔吉亚能单手持篮球的大手掌揉了把柔软的头发，“安心打你的比赛。” “他以前是不是被打到过眼睛啊？”天海猜测。 “嗯？”幸村惊讶，“是这种心理阴影吗？” “因为打网球的人高度近视特别少见啊，至少我没见过。”天海两手放在脑后，“我以前被不小心打到过脑子右边那块，眼前黑了十几秒。他估计是差不多的情况吧，但是这么严重啊。” “怪不得幸村君到网前，他就不敢上去了。”难波江理解了。 平等院也开口，“那就针对这个弱点，把比分再争取回来。” 幸村不发一语，转头看了看正在喝水的诺亚。刺眼的阳光下，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红晕将他的脸色衬得更为苍白。 幸村的视线回到手中的球拍。回忆刚刚十几分的球路。 当对手的正反手稳定、控制，技术，球感，脚步，乃至战术都要胜过自己的时候，我可以拿下某一分，但是，我该怎么赢下这场比赛？ 接下来，诺亚似乎拉高了底线的强度，虽然非受迫失误有提升，但压迫力也成倍地增强，对应的，幸村也产生好几个受迫失误。 [4-2]诺亚保发，幸村只得一分。 [15:0]幸村正手制胜，诺亚没追上。 [15:15]出界，幸村非受迫失误。 [15:30]出界，诺亚的大斜线，幸村受迫失误。 第四球，侧上旋，幸村发上。诺亚看到了动向，打高吊球并上网，幸村底线抽球意图穿越，随即也上网。 诺亚再一次卸力放短，滋滋——幸村滑步挑球，诺亚截击发力。 穿越。 “咦？”感觉发现了真相的日本队众人都觉得奇怪。原来不怕网前对决的吗？ 诺亚看了眼幸村，转身。 这是……他的本能。超越了潜意识的恐惧，去思考制胜，去追逐网球。 两个破发点，幸村只追回一个。 [5-2]诺亚破发。 这下，就算是网前，幸村也占不到便宜了。 [6-2]诺亚拿下第一盘。 要回去休息，两名满头大汗的选手在中网边相遇。 是诺亚首先停住脚步，挡在幸村面前。 幸村没有避开两人交错的目光，诺亚摘下了眼镜，不知道是不是汗的原因，他的眼睛水汪汪的，有种灵动的美。 “你要输了。”诺亚说，“接下来也赢不了，你知道的。” 幸村静静地看着诺亚，他觉得诺亚不是来挑衅的。 “如果想赢的话……”诺亚伸出两根手指，指向了自己的双眼，神情里有种嘲弄的情绪，“可以这么做。很多人都会想这么做。” 幸村轻蹙眉，本想说什么，但僵持了几秒后，他没有回应诺亚，绕开了他。 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的诺亚，平静地返回休息区。 回到选手席的幸村感觉到了一种焦虑的气氛。 “有点不妙啊，监督，你不会浪翻车了吧？” 松原苦笑，谁知道呢！本来觉得已经充分考虑到这个14岁少年人的实力了，没想到竟是低估。 “总体还是对面略强一点。”难波江道。他很有感触，自己的策略转换打法，在这场比赛的衬托下就像僵硬的“智障机器人”。 诺亚就像为了网球和比赛而生，对战术理解到了极致。他让比赛的节奏上下忽变，以至于对手根本无法掌控。真的有人可以打这样的网球吗？ “有什么办法？”天海一说，大家都安静地思考。 如果是诺亚第一盘表现出来的程度，那么……这里只有池爽儿能赢——强度不在一个层次。 “有一个方法，”平等院靠着椅子，建议，“上网，然后在网前追身。” …… 如果对手正常那么追身球也问题不大。但问题是诺亚疑似因为被网球打击而受伤，这个建议有种利用对手的心理阴影和恐惧之嫌。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又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平等院道。 …… 幸村身子前倾，双手转着拍柄。 “我不建议。”第一个提出反对的竟是池爽儿，他的理由很简单，“不值。” 在全世界百万人的直播前搞追身球这一套，会降低观众好感的！说不定未来整个职业生涯都摆脱不掉这个黑点。 “幸村……”真田严肃地盯着场上的画面。这就是世界的战场吗？ “啊拉，精市比对手少一分？”真田妈妈也待在屏幕前，看个热闹。 仁王在庆幸自己按了录制键。他觉得幸村能拿这么多制胜分已经很神了。 “puri~”全是怪物的地方，果然不适合他区区一个凡人啊。 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得到柳及时通知的部员们都往会议室的大屏幕前凑。 “幸村前辈竟然落后了一盘。” “是对手太厉害！”切原大声说。 “没错。”京极越看越心惊，“显示的是正拍112km/h吧？我没有看错吧？”这真的不是职业级比赛吗？ 几乎转瞬即逝的90秒，裁判吹哨，“选手入场。” 第二盘了，幸村仍在尽力争取每一分。上网不是最佳战术，要是真为了那个“弱点”而针对性地上网，会被玩弄的——无论是变抽击为放短的假动作，还是跟大高尔吉亚如出一辙的不降速特技击球。 花样百出。 幸村增大了自己的发球强度，不惜以一发成功率为代价。 [1-0] [1-1] [2-1] 随着比分的交错，诺亚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下滑，也立即猜测到幸村的策略。 或许第一盘的失利根本没有给幸村带来挫败感，他真正谋划的是在诺亚体能消耗导致状态降低的时候，拿下后两盘逆转。 “fault！”一发出界。 二发，173km/h，外角。诺亚站直，转头看了看冲向挡板的网球。 偶尔也有意料之外的情况。 [2-2]幸村再次保发。 诺亚眯着眼感受灼热的阳光，脸上的汗一层接一层，聚成水珠顺着皮肤流下。他向裁判示意，回去摘下眼镜，闭上眼细细擦拭眼睛四周的汗。 “不舒服吗？”高尔吉亚有点紧张。 “不是的，别担心。”诺亚温柔地回应哥哥，擦干眼镜框，戴上后回到赛场。 这是阳谋。他这两年没经历过大赛而忽视了的地方。诺亚调整了策略，不再细致地与幸村做底线攻防。 被发现了，好快。幸村暗叹这敏锐的意识。 不知何时，球场高处出现了别的国家队队员的身影，也许是被教练叫来现场观察这场对决。 “这是谁？”不少球员心里都冒出来这么一句。 有的小选手没看出来什么，“球速也不快嘛。” q·p淡淡地说：“快不快，要试了才知道。”就举场上刚刚那分的例子，一个上旋球，只要位置错过正常击球点，它就算慢得没破百也只能追着干瞪眼，或者失误。 “现在场上的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以后值得重视的对手。”西班牙的梅达诺雷心中起伏。强度是可以练出来的，但是精神方面很难说。因此精神层面强大的球员，一旦准备好了进入职业，排名一定会坐火箭。 “真是太棒了。”加缪享受着这场比赛，这才是深入地理解网球后表现出的细腻与灵活。真令人钦佩。 宛如一副雨刷器，突然施加3000以上转速的上旋，让这个回球的球路弯曲到惊人的弧度，自然，弹起后也直往上冲。 什么鬼？ 饶是技术出色的幸村也在心里惊喊，跳击且抬高的击球点让动力链完全破碎。不出意外地失控了。 幸村借着后劲跳了两下，稳住身形，叹服地用拍面拍了拍左手。 打到现在，他终于从这几百个回合里清楚地得到一个重要的意识——战术不只是针对弱点或落实策略，而是像布局落子一样，要给予每一分适合的战术。甚至在回合中，也可以根据对手的动向做出更改。 他以前还是太粗糙了。 [5-3]诺亚破发。 盘点局。 “要输了？” “会输吗？”许多人心里闪过这两个疑问。 此时澳大利亚的主场优势，正是最强烈表现得时候，众多为澳大利亚加油的声音成为球场里最大的呼声，丸井一个人的应援被彻底淹没。 幸村转了转拍，在底线俯下身，专注于对面的身影。他的头脑此时正活跃，直接把耳朵接收的大量信息丢进了垃圾站。 这一球，会怎么做呢？ 以争分破发的心理，会上网。诺亚拍了拍球，t点，接发上网；外角，来不及，留在底线。 他不想拖，所以，t点上旋。如果落点在中间就吊球随后上网，两边就打穿越。幸村果然往前压，回球上网，诺亚在左侧的双反直线，117km/h加速穿越。 [15:0] “哦哦哦！！” 球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还是不能着急啊。幸村心想。 [30:0]上旋处理得不好，幸村反手斜线下网。 [30:15]13拍，诺亚大角度反斜线失误出界。 第四球，七回合拉锯后，幸村底线放短，优秀的球感同样带来大弧度却不疲软的短球，诺亚滑步挑球，幸村已经在斜向的左侧戒备。 预判了啊。倾斜的拍面在手腕的带动下忽然些许调平，卸力并给予了侧旋，这个本该斜向的球便堪堪跨过网，疲惫地落地。 [40:15] 幸村左手叉腰，无声地叹气。 两个赛点。 “可恶——只有一分就。”切原双手握拳，恨不得到现场去给幸村加油打气。 “要连得两分才有希望。”京极也很紧张。 “不要放弃，幸村。”真田低低地说，虽然不会被听见。 被全世界转播的现场，有多少人在盯着看呢？有亲人、朋友，崇拜者，球迷。谁也不会甘心在这儿品尝败北的滋味吧？作为首秀。 诺亚平静地上下拍球，第一盘之后说的话，是一次试探。他的对手不是会冲动的人，他很冷静，很聪明。 这番考量背后，坚毅和追求掩藏下的内心深处，是否有对人性失望而想要毁灭自己的一点想法呢？谁也不知道。 无论如何，专注于这一分，他要赢！ 诺亚抛起球，外角169km/h，幸村单反切削大斜线，非常转，因此落得深。 上网了，诺亚半截击反击，同时也上网。幸村反手卸力放短，直线。 滋———— 诺亚滑步挑球，他看向幸村，有点模糊的视线里感觉到了正对他的目光。一瞬间，恐惧取代所有占满他的内心。 难道真的…… 拍面轻轻一磕，发出较为清脆的声音，球路却是与诺亚完全相反的方向。 “漂亮的视线欺诈。”加缪在人群里鼓起了掌。 确实利用了诺亚的心理恐惧，表现追身球意图实则打斜线的幸村，看到诺亚微微发白，有些呆滞的神情，意识到了不妥的地方。 “抱歉。”幸村双手摊开举起，做道歉的示意，“刚刚吓唬了你一下。” 诺亚仍有点发愣，对幸村摇了摇头。 “好球。”很棒的视线外控球。 诺亚轻轻吐气，舒缓自己的神经，一边单手转着拍柄。 “请发球。”裁判提醒。 他要安定下来才行。诺亚拿出球，估计着时间。 “刚刚诺亚是有点出状态了吧？”天海说了一句。不仅是他，在场的有些人也能感觉到。 “注意力分散了。” “日本队的机会。” “……发球好慢。”在观众等得有点躁动时，诺亚抛球。 “let.”一发失误。 诺亚摘下眼镜擦了擦镜框，又用护腕抹脸上的汗水。动作略多。幸村直起身，慢慢转着拍。 “请发球。”裁判提醒。 诺亚向对面持球示意，幸村俯身准备。 “呼——”他闭眼，重新集中注意力，睁开了眼。抛球！ “哎！”174km/h，t点！ “二发？！” 幸村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还处于恍惚中的人，在两个发球内就调整好了状态，甚至来了一招出其不意。他无法预判到这种事情。 出浅。诺亚中场抽击。 尘埃落定。 “呵呵……”幸村笑了，摘下发带走到网前，和诺亚握手。或许有很多人在看他，他知道。 爸爸妈妈、妹妹，真田，网球部的部员，还有其他期待他表现的人。从比分上他惨败给了同龄人，大家会怎么看他？这些想法，远比不上他此时内心的欢呼——他挖掘到了宝藏！在今后，也许会是球友，也许会是对手，球风与他如此相近又那么强大的人，多么宝贵啊。 “谢谢。”诺亚点头。 “谢谢。”幸村用英语说，停顿了一下，“诺亚……” “第一盘后的那些话，以后别说了。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无所顾忌，到时候受到伤害的还是自己啊。 “……”诺亚相握的手用了点力气，他摘下眼镜，双眼依旧是湿润的。 他注视着幸村，闪烁的星光多了些看不懂的情绪。 “我明白。”诺亚温和地回应。 104、第 104 章 天海迎上散着头发的幸村，塞给他一瓶水。 “打得很棒！” 种岛在做热身，松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蹲着给他传授一些职业的比赛经验。 池看到幸村回来，朝他点点头，“很精彩。” 幸村含蓄一笑，“确实打不过。” “监督应该悔得肠子都清理。”难波江唏嘘，“他觉得澳大利亚剩下的初中生，应该都赢不了你。” 果然，世界排名no.534的克劳福德出场后，预想的3-1变成了2-3。 晚饭的时候，一行小选手都进了自助餐厅，只有松原和岛田教练站在餐厅门口的角落，双手背后，像学生面对训导主任一样低着头听迫水讲话。 “这是世界大赛，不是过家家，虽然在你们眼里比不上职业赛事，但也不能这么轻率吧？” “是是。” “是。” “我赛前都说过，今年的比赛会在电视直播的。结果第一场就输了，还是大优的情况下输的。丢不丢脸？你们两个。” “是。” “是是。” “你们说，我怎么向会长交代？这个国青集训营，还能不能办下去？” “是…”岛田再次点头。 “是是是。” 迫水去吃饭了。挨过批的两位前职业选手，郁闷地躲到厕所。 “打死我也想不到真有藏人，这么漫画的剧情是闹哪样……”松原嘀嘀咕咕。 “总共就一场双打，还不让我任性一下？”岛田也是小声bb，他最理亏。s3换剩下的谁估计都不太行，所以主要是双打没抓住机会。 一高兴，一浪，就翻车了。这——谁能想到。 两位前职业选手都满世界独行侠做惯了，对国家队团体赛不是特别地来感觉——有追求赢的压力，但不是背负着巨大责任和荣誉的非赢不可的压力感。职业网球是这样的。 总之，晚上教练得好好反省了。但无论怎样，大人们都一致默契地避开对队员们的影响，斋藤还得去跟毛利和越智谈谈，以防心态出问题。 大家七点多就被赶回房间休息。 “早点睡觉！明天接着瑞士了。” “澳大利亚后天和德国比赛。”天海带了平板，挂上无线耳机，“我们明天打完瑞士，诺亚约我们晚上练球。” “去呀。”已经清爽地上床的幸村不假思索。 “那我回他。”天海用单身十六年的手速打字，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话要谈。 晚上的集中已经结束，他们复盘了昨天德国和瑞士的比赛，结果是德国3-2获胜——两场单打和一场双打。 瑞士只有两名单打职业选手，其中之一输给了德国的王牌博格。但对日本队极为不利的地方在于，他们连续两天上场比赛，而瑞士已经休息了一天，并且通过今天的比赛了解到日本队的基本配置。 “所以，明天会让平等院桑上吧？”天海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说。 “还有你哦，蓝桑。”幸村是躺着看手机，“你都休息两天了。” “嘛……不过今天的确很可惜。双打是什么情况？”天海抬头看大屏幕里的比赛，“我看着越智桑和毛利君还挺不错的组合。”身高让人羡慕。 “……在犹豫吧？”不仅是毛利前辈，越智也在犹豫。是否要踏入那片角逐激烈的职业领域。 单打退而求其次是双打，双打退……无路可退了。要么一直留在业余的圈子混，会很舒服，仅此而已。 “啊——这种事，确实得想好。” “咦？”幸村突然坐起身，握着手机轻点屏幕。 “啊？怎么了？” 再次确认后，幸村放下手机，若有所思地跟天海对视，“文太看见德国队的人跟手冢君聊天。” “手冢？”天海点头，“他确实，也很有潜力。”德国的邀请，无论从哪方面想都对手冢的职业发展有利吧。 “看来你们明年要少一个主力了。” “蓝桑明年不来？” “你来不来？” “我……”被抛回了问题的幸村左手托着脸，没答上来。 “大概还来吧？难得的世界聚会。” 天海伸了个懒腰，“哎——呀！那我再来一年好了。” “到时候和我一个房间…哎……”幸村丢开手机闭眼，盖上被子，“困了。”可能是比赛耗费的心力太多，聊着天都疲。 “那睡吧。” 天海关灯。 1月6日，大晴天。 今日早晨的安排稍微从容了些，迫水带队到达另一片比赛场地。 握手做完礼仪后，松原点名，“平等院，s1加油。” “我知道了。”平等院应该是所有人里对日本队的胜利最看重的，他是一个很在乎集体荣誉的人，在初中时期就以严厉的作风带领牧之藤称霸团体比赛。 虽然国青队大换血后，已经排不上t0的他在队里略显边缘——跟一群准职业谈不到一块儿去。 被松原带着做热身的平等院，在看到大屏幕上他的对手时，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亚历山大·阿玛迪斯。 去年，就是这个已经成为职业的人，将他[6-0、6-0]完胜。 “s1怎么会上他？”松原难以理解，正常情况大家都不会在s1上最强者，王牌是要见王牌才最有价值，瑞士队在干什么？布阵这么浪费。 现世界排名no.309的阿玛迪斯，有底气不把平等院放在眼里。就像平等院的暴力正手在池爽儿看来很普通，习惯了职业强度的阿玛迪斯也应对得相当轻松。 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况，观众们的视角也慢慢地向强者偏移，在慕强心理的作用下，开始期待阿玛迪斯更多地拉开差距，而对平等院的得分反应冷淡。 日本队在场边的准职业们都静静地看着，也尽力在平等院休息时给予一点安慰。 虽然没什么用。 也许u17世界杯对平等院而言，的确是个好比“地狱”的地方。他在这里面对着自己的弱小和无力，而非在牧之藤甚至原来的u17集训营那样作为被簇拥环绕的核心。 [6-0、6-0]未到十点，s1比赛结束。 你是谁？平等院。 平等院目送与队友拥抱的阿玛迪斯，抬头望向密集的观众席。那里坐着d组其他两个国家队的队员，他们在窃窃私语。还有一些观众，都看着阿玛迪斯的方向。 日本u17国家队的队长吗？不…… 不，你……只是个普通人。 平等院的神色无悲无喜，淡淡地朝有点担忧的众人点了点头，把拍塞进网球袋。 你只是个普通人了，平等院。 平等院注视着准备的难波江，被松原倚重地按着肩膀。 “接下来瑞士应该不会上王牌。”松原猜测，拍拍难波江的肩，“加油，尽力打好。” “好的。”难波江点点头。 但松原猜错了，瑞士就是打算直落三场不留隐患。他们s2上场的是另一名职业选手——世界排名no.328，与队长阿玛迪斯实力不相上下的库拉拉加·塔斯塔。 “靠！”大屏幕一亮名字，松原就骂了一句。他说怎么s1上王牌，感情是要破釜沉舟啊。 与难波江隐隐促狭的目光对视，松原有点点心虚，“咳咳……多历练。对你以后职业有好处。”这样想想，有些安慰了呢~ s2也在一小时左右结束，瑞士[6-1、6-0]结束比赛。 松原无奈地下场，“岛田，你可要救我的命啊。” “知道了。”岛田上场，朝他们最后的希望中岛和寺原招手，“来吧，干掉他们。” 瑞士的这对双打是高三组合——艾伯特·费德勒&兰迪·普古，两名体型健壮的选手，不过，对于网球运动，肌肉群过多未必是件好事。职业选手会减少一些不在动力链上的肌肉，来适当降低对跑动和网前反应的影响。 中岛和寺原昨天未上过场，无法被预先针对，这也成为了他们的另一个优势。 因此比起前两场的迅速，双打起伏的比分让观众的热情上涨了许多。最后日本队2-1险胜。 绝处逢生了。松原长长松了口气，和岛田击掌交接。 “我只能帮到这儿了。”岛田哼哼道，“再赢不了——我觉得是你没用。” “……滚吧。”松原玩笑地踢了岛田一脚。 s3松原很果断地打出王牌，池也用[2-0]回敬了瑞士之前的高傲。 到s4，松原就显得有点犹豫，他看看天海，看看种岛，又看看幸村。 天海主动站起来，“就我吧。” “行！”松原相信选手自己的感觉。 天海的对手是皮特·兰比尔，在瑞士国内有些名气的青年，高三，今年准备出道职业。 “是蓝呀。”托着脸的诺亚坐直了，打起精神。 大高尔吉亚有一丝丝的吃味，“诺亚，你对我有这么关注吗？” “当然了。”诺亚转头面向老哥，“你要是上场比赛的话，我肯定去看你。” 大高尔吉亚满意了。刚交的朋友比起老哥还是差点。 兰比尔应该是一名善于策略和战术运用的选手，他分析过天海，一开始的针对略有优势。但天海也知道兰比尔的弱点在哪里——正手强度不够，虽然线路稳定，但瞬间的发力加速效果并没有那么好。换成阿玛迪斯可以致胜的球，他的速度却可以让天海反应并到位。 上状态了。幸村心想。 天海属于越打越强的类型，因为会越来越专注。他很少去关注比分，不断拿下一分，离胜利自然越接近。 感觉不错，可以更激进一点。天海审视自己的状态后，微调了策略。 “咦？”大高尔吉亚惊讶，这家伙打的，是昨天诺亚和他对手的战术吧？ “在心流区。”诺亚的语调略微低沉，眼神里闪过一抹暗淡的情绪。 真好啊。 “他觉得可以，所以打出来了。”诺亚为哥哥解释，“就是这么奇妙的感觉。” 我会败给日本队的小子吗？不！兰比尔深呼吸，尽力放平心态。 尽管兰比尔的技术全面，他收集的关于天海的信息却跟不上“版本”了，兴许昨天幸村的比赛给了天海很大的灵感，他今天有自信用出琢磨了很久的幸村惯用的技巧——隐蔽性引拍。 用相同的引拍动作打出不同球路，这个技术想要达到，要精确预测击球点，要有细腻的球感来控制拍面与球的接触，要快，还要迅速地思考对手预判并果断决定球路。 对最后一点，天海交给了自己的经验。兰比尔应该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被晃了好几分。他的心情也愈发急躁，直至滋——一声。 兰比尔的紧急折返严重地扭到了脚踝，摔倒在地。 “皮特！”瑞士的队员们都跑上了场。 [15:40]裁判兢兢业业地报分，然后弯下腰询问兰比尔的状况。 瑞士的队医被带过来检查。突然出现意外状况，观众也嘈杂起来。 似乎，兰比尔与老教练发生了一些争执，阿玛迪斯制止了兰比尔。最后兰比尔被扶下赛场。 裁判得到结果，宣布：“瑞士队皮特·兰比尔伤退，日本队天海蓝胜！比赛结束，日本[3-2]瑞士！” 天海下场的时候还有点懵，被松原喜气洋洋地熊抱了一把。 “打得好！很精彩啊。” “是还不错。”天海看见含笑的幸村，朝他眨眨眼。 幸村暗搓搓朝他比大拇指。 不只是他在进步。大家都在相互学习，融会不一样的战术思路。 105、第 105 章 比赛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队员们放松完，回去享用晚饭后，幸村和天海一起去了诺亚相约的网球场。 大高尔吉亚也在，他们的狗狗考拉乖巧地蹲在一边。 “明天比赛了。”诺亚用拍面敲敲手掌，“我们就玩一玩吧。” “是说特技击球？”天海眼睛亮了。 “是的。” 诺亚这次指的特技是反身半截击、□□击球、反身扣杀这类难度较大的“视线外击球”，别看网球大师们好像在比赛里灵光一现就打出来了，这当然离不开平时的针对性练习——只有熟练掌握，比赛时才能稳定地用，自信地用。 大高尔吉亚也擅长这类“花里胡哨”的特技，估计以前兄弟俩没少“玩”。 休息聊天的间隙，幸村和天海才知道诺亚的高度近视的确是人为的： 在网球学校的练习赛，诺亚的对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朝他的眼睛抽球，网前太近了，诺亚避不开，击中眼眶上方的位置，导致了双眼暂时性失明和视力下降的后遗症。 幸运的是救治及时，通过后续的治疗能恢复过来。 “诺亚住院的那段时间，网球学校也开除了他。”大高尔吉亚极其不爽，“哼，这狗屁学校早晚让他倒闭。” 大高尔吉亚是认真的，不能小看一个准网球明星，尤其是没什么顾忌不怕坏名声的网球明星的破坏力。算不上日本一哥的松原抬抬嘴皮子就能让全国网球人才对国青集训营避之不及，等大高尔吉亚打进大师赛、大满贯，再在赛后采访或者发布会对全世界媒体那么一唏嘘—— 这款澳大利亚版“莫欺少年穷”的故事，幸村和天海听得有滋有味，也很感慨。这俩兄弟天赋是真的一个赛一个高，但凡那所网球学校稍微体面一点，膈应是肯定的，却不至于结成仇。 “是啊，所以找网球学校还是得圈内的熟人推荐。”天海说，“有些巨坑。” 诺亚一边聊一边跟考拉玩抛球游戏，“熟人也会坑。”下狠手的跟诺亚就是熟人，同一间宿舍。 “那——只能看运气了。”天海耸肩。 1月7日，大赛已经进行到第5日。 日本将在第二天进行与德国的最后一场小组赛，所以简单的恢复性训练后，全员今天一起来到球场观赛。 澳大利亚第一场就派出了职业选手阿蒙·克劳福德，德国则是16岁的q·p，他曾在小组赛中战胜瑞士队的皮特·兰比尔。 q·p是一名十分冷静，且能凭借细致洞察力进行反击的选手。在德国队内，他凭这手借力反击的技术超越副队长米海尔·俾斯麦成为no.2。 虽然克劳福德排名较低，但q·p的整体技术在他遇见的对手中并不算强。s1以澳大利亚2-1德国获胜。 s2与德国副队长俾斯麦对决的是才进入观众视野就大放异彩的诺亚·高尔吉亚，东道主加上华丽球风的双重buff，让现场的观众们第一时间偏向了后者。 俾斯麦作为底线强攻型，今年准备出道的正反手强度必然不低，但能被预判到的加速，在借力反击技巧下摧毁了他自己。 这令俾斯麦相当受挫，比q·p还令人头大的对手，看起来是无法凭借底线战胜了。 俾斯麦转换为施压上网的针对性策略，诺亚没有回避。如果连这都无法克服，他也不用转职业了。 精彩的比赛让观众们连连欢呼，当然，为诺亚鼓掌的热情要高涨许多。 第一盘比分交替上升，俾斯麦的上网虽然增强进攻性，但也让他露出许多薄弱点，特别是在诺亚穿越技术很强的情况下，局势还是偏向了对俾斯麦不利的境地。 “追身吧。”q·p分析，“更有效地得分。” 博格想了想，也点头赞同。追身球虽然在双打更常见，作为一种大概率得分的战术，正常情况下并不会被上纲上线到个人品德，道个歉就行。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有时候的确很难把握。 当俾斯麦在被破发点打出第一个追身时，诺亚侧过身用球拍挡住头，明显的放弃了这一球并做出保护动作。看着速度不慢的截击球打到诺亚的侧腰部位。 博格登时皱起眉，“坏了！” 追身一般会往球拍所在的中间或□□打，被追身者正常反应之下应该是飞球失误或者闪避失分，不会打到人，因此才留有道歉的余地。 但真的打到人身上，就麻烦了。 果然，这一球让场边响起了嘘声，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此起彼伏。 在俾斯麦做出致歉姿态并且对诺亚道歉后，揪到“小辫子”的观众仍不打算轻易揭过。 “嘘——” “嘘——” 口哨的嘘声充满了阴阳怪气的情绪，让人难以阻止地浮躁起来。 “各位，请安静。”裁判做出了制止，维持赛场秩序。 有作用，但不大。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俾斯麦陷入了完全的客场，是诺亚的得分，就得到热烈的掌声，而只要他得分，嘘声可以把零星的鼓掌淹没。 那记追身球很难说清楚，完全不触犯规则，不是主观上的攻击人体，也道过歉得到谅解。 但观众不是全然理性的，只要感到不舒服，就可以嘘声表示反对。他们某些时候对比赛场上选手的道德要求高到你不能犯一丁点错误。 虽然我嘘了你，你也不能反击。 就好比俾斯麦此时面向观众臭着脸的表情，很大程度上加强了他与观众的对立程度。最后零星的掌声也没了。 “嘘——” “真可怕。”天海深表同情，他对这样的客场最苦手了。 “没沉住气呀。”池爽儿与俾斯麦有过几面之缘，同样挑染的高挑小伙人挺好的，就是脾气大。 幸村默不作声。 很显然，这就是前天采纳平等院建议的下场了。世界的赛场不仅仅要求胜利，还需要一定的体面。 已经处于劣势的俾斯麦这下完全失了状态，诺亚[2-0]获胜。 俾斯麦骂骂咧咧地下场，但s2的表现直接影响到了观众对德国队的后续态度。 在职业赛场有过历练的贝尔蒂·博格和坦库玛鲁·施奈德顶住了客场压力，也用他们的冷静沉着和精彩表现挽回了观众的些许支持。 s3德国队职业选手博格重磅上场，两个零封轻取澳大利亚小球员米鲁克·米尔曼，比分好看，但德国在策略上失误了！ “德国总分1-2的情况下，我们还有杰森没上场，所以尤尔根一定会在s3现身。他们一般不赌。”这是诺亚的阳谋，也只有他能让杰森避开同为职业选手的较量而跑去不爽地虐菜。 s4大高尔吉亚同样零封德国15岁选手a·弗兰肯斯坦纳，澳大利亚[3-2]德国获得两连胜，成为d组首个确定晋级的队伍。 “太棒了！” “我们到八强了！” 没有进入澳大利亚队欢呼的集体，大高尔吉亚走向同样置身事外的诺亚。 “还疼吗？” “本来就不疼。”诺亚温和道，“放心，球速不快。” 比赛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要暗了，正是华灯初上，幸村和天海再次收到诺亚的练习邀请。 内容是底线发力提速和借力反击。大约一个小时后，四人冲了澡去茶吧休息。 换上低领t恤的诺亚闭着眼背靠长椅，左手轻轻给考拉顺毛。“明天精市应该会上吧？蓝呢，要不要争取一下？” “估计会让修桑上，种岛修二。” “是他啊。”诺亚记起来了，“也可以，但他不适合对上q·p。” 幸村发问：“如果是诺亚跟q·p比赛的话，会怎么样？” “看过他的比赛之后，我就有把握赢。”诺亚仍不紧不慢地抚摸考拉。 天海参与讨论：“q·p是底线反击型的吧？” “他打网球挺主流的，教科书式。而且非常冷静。”诺亚点头，又说，“有一个地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q·p不打上旋。” “嗯？” “他很少用上旋去攻防。虽然跟惯用握拍方式有关，但我不明白这一点他的网球学校没有教他吗？” “也就是说，q·p一般只有平快球和切削，或者放短。”幸村回想上午的比赛，瞬间得到与诺亚一致的思路，“原来如此，利用节奏……” “他无法控制球的快慢了，上旋会让他吃苦头的。”诺亚微笑。 天海这才明白，拍手叫好，“这样啊，所以你们的克劳福德打那么多上旋球，我看搞得q·p特别被动。” “这边本来就是慢速球场。”诺亚摸向桌面，幸村前倾把茶杯柄推到他的手边。 诺亚睁眼看了看，“谢谢。”幸村真的很体面又有风度，特别是有今天的俾斯麦做对比。诺亚很难不产生好感。 “那俾斯麦呢？” “他的正手斜线和反手直线需要特别注意，加速很快。” “所以把他调在反手？”幸村思索，“加上放短。” “嗯，”诺亚轻轻点头，“他的穿越不好。” 谈完俾斯麦谈博格，这名同样为底线强攻型的职业选手，其发球和切削技术也不可忽视。 “尤尔根也是典型的现代网球选手。”诺亚评价，“他的底线强度我会应对得很艰难，但是你们的池爽儿，或许可以赢他。” “我也可以。”一直在旁听的大高尔吉亚插话。 “是，杰森也可以。”诺亚笑道，“杰森排名超过尤尔根是迟早的事情。” 回宾馆已是八点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感觉你的实力已经超过我了，精市君。” 幸村转头看向磨砂窗后洗脸的天海，回道：“哪有那么快。” “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要进心流才能赢鬼吗？” “……哦。”幸村想起来了，感觉像很久以前的事情。 “你现在想想，鬼很弱吧？”天海从洗浴室走出来，“平等院也会很弱。” 幸村双手垫在脑后，靠着柔软的枕头，“蓝桑想说什么？” 天海跳上床，也懒懒地躺下了。 “我一直觉得你太低估自己了。” “……有吗？”他还以为自己相当自信呢。 “在集训营你明显不是这样的，你自己也有察觉吧？” 幸村回忆了会儿，承认，“嗯，遇到的人，强度一下子不一样了。” “你看，”天海掰手指教幸村认清定位，“全日本目前的职业只有一百左右，其中世界前一百的就2个人，前二十的1个人，你想走到世界前一百，你在国内就得是所有职业选手的领头人才行！至于青少年级，那根本什么都不是。” 幸村眨眼，点了点头。 “我对职业的期望就是一百以内。”天海的话题从幸村转到了自己，“现在的国青集训营有前职业指导，确实很不错。后面再遇到大野他们都没压力了。” “嗯。” …… 突然的冷清后，天海再次感叹，“还是得走出去才行。” 106、第 106 章 南半球的夏季，每天都是看比赛、打比赛、练习，时间一晃而过，似乎没怎么意识到，小组赛都快结束了。 1月8日的d组是日本队vs德国队。说起来不知道主办方是否故意，d组排的赛程瑞士和澳大利亚都至少能打一天休息一天，日本和德国队却有两天要连续比赛。 像这样看起来能让人阴谋论的排赛，在职网可不少见呢。 第一场松原监督派出了种岛，对手是德国队no.2的q·p。虽然昨晚幸村三人跟透题一样聊了q·p的攻略，种岛却是没法全部实施的，他对节奏变化的战术掌握并不充分。 比赛以q·p[2-1]获胜。 “s2。”松原在几名小选手里来回扫视。池爽儿不能动，要留给博格。难波江？还是…… “监督。”幸村站了起来，“可以让我上场吗？” 球员的主动要求松原一般不会拒绝，他从左往右挥挥手，示意，“上上！” 德国队的选手是昨天因打了记追身而被观众大嘘的米海尔·俾斯麦。对诺亚而言刚刚好的强度，对于幸村就比较吃力了。但俾斯麦网前不好，幸村保发不难。 这场比赛属于俾斯麦的客场，昨天的事情持续地影响到了现在。尽管如此，俾斯麦表现出了一名即将转职业运动员应有的心理素质和专注度。两方竟接连展开抢七大战！ 第一盘抢七，幸村先发。 [1:0]幸村发球，俾斯麦接发出界。 [1:1]俾斯麦发球，幸村受迫失误。 [2:1]俾斯麦发球，幸村截击制胜。 [3:1]幸村发球，俾斯麦受迫下网。 [4:1]幸村发球，放短制胜。 [4:2]俾斯麦发球，幸村受迫出界。 [4:3]俾斯麦发球ace，185km/h外角。 [4:4]幸村发球，底线失误出界。 [5:4]幸村发上截击制胜。 [6:4]俾斯麦发球双误，要命了，两个盘点。 “let！”又是一发触网。 幸村沉下心，静静观察对面的动作。 如果降速就抓住机会接发上网，如果破釜沉舟地提成一发速度，就攻反手区。那么，就要看他的发球动作了。 俾斯麦的弓背曲线要比往常高，他不敢！幸村垫步往前，143km/h的上旋用半截击施展了进攻，随即上网，俾斯麦反手区直线想穿越，被幸村的截击阻拦，卸力降速，转向。 “哦哦！！”一片掌声里，第一盘结束。 第二盘抢七，幸村失误较多，[3:7]失利。 第三盘，幸村挽回两个破发点，又将比赛拖入抢七，此时，气氛也达到了高潮！ 啪啪啪啪啪—— 嘘——！ 吹口哨的声音并非昨日反对球员的意思，高昂的声调像一种鼓励和催促——下一球！下一球！ “请安静。”主裁压下了观众的热情。 准备之后，幸村持球朝俾斯麦示意，起抛。 侧旋t点173km/h，高质。俾斯麦双反挡球，幸村中场短击制胜。 “哦哦哦！”观众的呼声。 [1:0] “直接进抢七了，体能可能会跟不上。”难波江为幸村担忧。 “应该可以支持的。”天海了解幸村的近况，“每天长跑，都有在慢慢练。” 俾斯麦再次发出外角187km/h，幸村跳接出界。[1:1] 一阵掌声。 俾斯麦的发球，幸村单反大斜线出界。[1:2] 幸村二发上网，截击制胜。[2:2] 可能是没劲儿了，这一发幸村只打出142km/h的上旋，俾斯麦瞅准时机进攻，上网，幸村高挑球，但是质量不高，俾斯麦后场指球扣杀！幸村网前抬高拍头卸力，这个高质截击为他拿下一分。[3:2] “球感很好啊。”大高尔吉亚说。诺亚也不吝赞美，“精市的应变更快了。” “真没想到……俾斯麦被两个14岁的小孩逼到这种地步。”法国队来了这边观赛，所以明天要跟他们对决的美国队也跟来了。按大赛规则，他们之中的胜者（小组第一）会在八强对上这场比赛的胜者（小组第二）。 “日本什么时候出了那么多人才？”美国的美乐迪口吻轻蔑，“还是他们终于不想回去鞠躬了？” “认真看。”队长莱因哈特声音不大，却让队员们纷纷噤声。 谈话之间，俾斯麦连得3分。[3:5] “不妙了。”松原很快脑内排列抢七发球顺序。就算接下来的发球分保住，后面俾斯麦的两个发球不能破的话，幸村就输了。 “out！”俾斯麦失误出界。[4:5] 要到关键点了，局势很紧张。俾斯麦的一发仍具威胁性，这次是t点！直冲幸村反手。 当—— 幸村背身跳接，挡回了这球，但出浅。俾斯麦到了中场挥拍——放小球。 底线准备的幸村没有办法。[4:6] “噢噢噢——” “嘘!!——” 两个赛点！整场比赛最紧张的时刻！孕育着奇迹的时机！ “let.” 幸村吐了口气，转一转拍柄，重新俯身准备，他感知到自己的高专注力，疲劳远去，状态绝佳。 俾斯麦拿出球，深呼吸后，准备—— 因为之前的二发被主动进攻过，他想来一次出其不意——高速二发！ 177km/h外角！但是幸村这次并不往前，作为这次心里博弈胜出方的他有所准备地反应，大斜线上旋正手，不够深。 俾斯麦引拍，突然发力的加速斜线，幸村折返滑步—— 就是这个位置， 就是这个落点， 拍面如同雨刷为网球几乎瞬间施加了三千转的侧上旋，随挥挥过头顶，网球从界外如汽车漂移般落在单打边线内侧，距离底线仅半米左右。 漂亮的outside-in！ 观众的惊叹声里，幸村左手握拍喉，右手握拳，无声地用充满野心的眼神，向他的对手，和环绕的摄像机展示——他、要、赢！ “帅！”天海蹦了起来，松原也是，连池爽儿也露出惊叹的表情。 这个赛点球太帅了。极端的被动大逆转，在正手区的俾斯麦是不可能跑得到那个落点的。 欢呼声为他持续了很久，“请…请安静，各位。”主裁制止了两次才将掌声压下。 [5:6] 幸村的发球，外角165km/h，然后中场放短。俾斯麦飞速到点救球，紧接着又是幸村另一个方向的截击。 [6:6] “暂停，请选手下场休息。” 松原已经展开毛巾迎上了幸村，把大毛巾铺在幸村双肩，一旁的天海递水，种岛递另一条擦汗巾。 打得火热的幸村全身是汗，一口一口喝水。谁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不能打扰。 “很棒的挽救。”加缪赞叹，“这么强大的意志和爆发力，就算在职业赛场也是一流的。” “沉着，米海尔。”博格在鼓舞俾斯麦的士气，“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刻。” “好厉害，幸村前辈……”小少年们没法用更多的语言来形容，但那道目光，那个身影激励了他们，哪怕相隔万里——立海大永远追求胜利！ 幸村的发球，俾斯麦底线失误下网。[7:6]赛点。 这就想让我屈服吗？未免太小看我了！俾斯麦的发球直接突破190，但球路不刁，幸村侧身借力加上旋，俾斯麦反手直线。 打斜？随着幸村的封闭式蓄力引拍，经典正手抽击动作，俾斯麦的警报拉响，朝右侧挪动。 “小球？”诺亚歪头。 他判对了。俾斯麦救球下网。 “喔噢——”观众终于可以尽情地欢呼。 幸村摘下头带，走到网前和俾斯麦握手。 “谢谢。” “嗯。”俾斯麦朝他示意了大拇指，不多话，便转身回休息区。 而幸村也张开双臂，走向迎接他得胜而归的队友们。 “打得好！” “辛苦。” “很累。”疲倦慢慢上浮，幸村瘫坐下来。天海勾着他的脖子，用筋膜枪给他松解。 下一场双打，德国的职业选手战胜日本队，德国[2-1]领先。下一场s3，果然是想让博格奠定胜局。 “上吧爽儿！” 池的压力不小，但这一场博格状态显然不佳，同样的三盘大战，今天神站在了日本队这一边。 最后，难波江[2-0]战胜15岁塞弗里德，日本队晋级八强，同时直接成为下一年世界杯参赛队。 这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107、第 107 章 “干杯！——”装着各色饮品的玻璃杯在灯光下聚拢，轻轻碰击。 以小组第二的成绩晋级八强，总监督迫水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一直有人打他的电话。为了犒劳队员们，他在异国的五星级酒店订了一个两桌的大包厢，提前庆功。 “很好了，这个成绩。”迫水是喝酒的，只有他拿了瓶红酒，“预期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一军就不用那么紧张了，尽自己努力发挥吧！毕竟这里也是国内很多人到达不了的世界赛场，对手不弱，关注的人也不少。” 干完这一桌，迫水来到二军的另一桌，“这几天辛苦大家了，本来我们是想取消二军的，不过，我听你们监督的意见。虽然只是青少年比赛，这个机会，对于你们当中没出过国的球员来说，都很宝贵。哪怕只是现场观赛，或者只是去当陪练，和国内都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你们会发现在这里，自己很普通。”迫水左手端杯，右手划开，“很正常。看到天外的天，才会有更广阔的发展视野。” “好了，我不多说。祝你们满载而归！” “干杯！” 从觥筹交错到意兴阑珊，回来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大家都想回房间睡觉。 幸村洗漱完去找羽多医生松解，十来点才轻飘飘地回屋。 “好疼啊……” “没办法啦。”天海看幸村扑在床上，也趴了过去，伸手捏捏小腿的肌肉。松解过后，已经不是过分紧实的状态了。 幸村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今天三盘抢七，身体明显地感到疲劳。 “我一语成谶了，精市君。你已经站在比我高的地方，米海尔·俾斯麦是世界青少年排名n0.18。”天海轻轻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却是聊天的语气，“你应该更自信一点…我总觉得，你一输球，就会动摇。可能你自己感觉不到。” “……嗯。”空旷的意识里，幸村听见了那些话，但大脑罢工了，他没理解，只是下意识应声。 “你挺会伪装的。”天海从仰躺转为侧躺，“但是无论怎样，赛场上那种……相信自己能赢的感觉又是真的…很矛盾啊。” 没有人可以在输球时不失去自信，巨头也不行。只是程度的区别。 …… 没有回应。 “明天就别那么早起了吧。”天海轻轻梳理幸村有些揉乱的头发，“我给你带早餐。” “……” 天海看了会儿趴着睡觉的幸村，给他盖好被子，也去关灯睡下了。 然而早上六点半，幸村还是准点清醒，并精神抖擞地掀开了窗帘和天海的被子。 但是天海的瞌睡虫已经逐渐免疫了这招，动都不带动的。 幸村洗漱完出来，还躺着呢。 “蓝桑，让你带早饭我岂不是要饿死？”幸村调侃。 “预判…失误。”天海慢慢支起了身，“唉——起床会成为我职业生涯的大敌。” 幸村已经进洗浴间了，“前辈平时几点上学啊。” “我就住学校边上，七点半起来都行。哈————嗷呜。七点起床。” “也不晚啊。” 天海趿拉着步子走进洗浴间，慢腾腾地摸出手机给幸村看。 从六点半开始，每三分钟一个，整整齐齐十个闹钟。吵到了他的眼睛。 “所以，我是取代了闹钟的作用？”幸村吐槽。 “不不，闹钟没有你强。” “嗯……为什么我要在这上面攀比？”跟十个闹钟？ 天海眯着眼，半梦半醒的脑子思维跳跃，“要不你给我录一段起床语音吧？” “不要，我不想变成你最讨厌的人。” 1月9日的天气是最舒适的，多云，太阳的光线被充分吸收，风也轻轻的，一切恰到好处。 “哇——”日本队进到中心球馆，这儿的观众要比他们赛场的多多了。不少都是国家队的狂热球迷，双颊贴上国旗，手中也挥舞着旗帜。 “allez！allez！allez！” “tuesvraimentautop！camus！” “这里是法国的应援区吧？”相互听不清声音的众人不停挪动位置，脱离了比赛双方的应援区域。 “应该会是法国赢了。”松原剧透一番，“两个世界排名200以内的职业单打，和本次大赛的最强双打组合。他们就是朝冠军去的。” 再度步入黄金时代的法国可谓群星闪耀，而其中最出色的，便是国青队队长利奥波德·加缪。这位在幸村和天海面前温柔亲和的卷发美男子，在赛场上的那双凤眼不再含蓄，如同藏好竖琴、踏上战场的精灵，抽出他锋利的箭矢。 他的对手是美国队队长——拉尔夫·莱因哈特。面对气场全开的加缪，压力不可谓不大。 “那应该会成为top1的单反吧？”诺亚出现在幸村身边的座位，大高尔吉亚跟在身后。幸村往旁边一扫，不见澳大利亚的队员们。 这兄弟俩好像都不怎么合群。 幸村伸手抹去左边座椅上的薄灰，邀请诺亚入座。 莱因哈特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但他对一分一分的侵蚀没有办法。 “现在没几个人打单反了。”大高尔吉亚说。就算有，也必须像加缪这样，有加速，具备一定进攻能力才行。 但有一说一，单反实在漂亮。 幸村好奇道：“诺亚，你一直是双反吗？” 诺亚摇头，“我一开始练球是单反的，但是总不稳定，在我达到想要的效果前，我就先失误了。所以我没过多久就改成双反，好了很多。” “幸村君的单反还差了一点。跟加缪比起来。”天海也参与了讨论，“灵活有余，进攻不足。” “跟幸村君的击球动作有点关系。”三人讨论着，四周的观众突然激动起来，原来是加缪打出了一记漂亮的反手直线，119km/h。 “拉尔夫想玩上旋，但他转得不够。”大高尔吉亚轻哼，“还太嫩。” 比赛很精彩，但是[6-0]，法国队[3-0]用一上午的时间比完了今天的赛程。也就意味着，这是日本队将在一天后面临的，世界杯以来的最强对手。 诺亚好像比赛一结束就去找加缪约球了，看起来两人之前就认识，天海、难波江几个准职业组团练习谈天。幸村约了丸井出去玩，因为之前赛程紧凑，一直定不下时间。 吃过午饭，两人就散着步往墨尔本皇家植物园溜达。植物园在市中心，离网球公园非常近。 直接从大门进入，几乎在瞬间，幸村听到了一声声的鸟鸣，在近处，在远处。高大的木本植物和低矮的草本灌木被设计地富有层次感，却不会影响彼此的生存，茂密的绿色几乎漫出了鹅卵石路沿，探出的枝杈如袖手挥袂，给游客带来阴凉。 这里的植物不像国内植物园，被分门别类地种植，它们长成乱糟糟的一团，与自然融为一体。 幸村饶有趣味地辨识着，认出来一种，就给丸井讲解一种。那是安定的、自得其乐的声音，是幸村超尘脱俗，向往宁静的另一面。丸井很少见到的一面。 “呐，幸村君…之前部里那么忙，是不是都没空画画了，也没空去植物园什么的地方。”丸井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论坛上一直有种言论，觉得网球部耽误了幸村，推迟了幸村才能的绽放。 他有点难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免……大家都在被幸村给予关心和善意，而幸村自己却不索取，也不在乎大家是否给他同等的东西。如果幸村想，任何人都不会看出他在生气，或者难受。 他们崇敬、敬畏，却不会知心。包括真田。 它变成了一种让丸井感到可怕的习惯。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幸村诧异，想了想，“是不太有空了。不过，我还是挺乐在其中。所以没关系。” “嗯……” 察觉到丸井情绪低落的幸村，一时不知道原因在哪，便带着丸井继续往另一处园区走。 原始森林区，各种各样的蕨叶植物，触及到了幸村比较陌生的领域。于是干脆不认了，慢慢地欣赏足矣。 啾啾、 嘎——嘎—— 下午的人迹寥寥，石路边还有延伸到森林深处的土路，更空无一人。 “从来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幸村直白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文太？” “我只是……”丸井憋了好久，叹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很少去体会幸村君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体会我的心情？” “因为你会这样啊，”丸井有些激动，“我沮丧，我失落，你都能看出来，然后鼓励我。” 幸村眸光流转。 两人慢慢地走着，丸井陷入了沉默。一直到眼前出现不同的风景，幸村才淡淡地回答：“我有时候确实很不满，你们没有体会我的心情。” “我绝对要让立海获胜的心，好像对你们而言很轻。很轻松。非要我说出来，你们才意识到。” “这是我这三年…唯一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不求你们要跟我一样，总是负担很重。” “就这样。”幸村停下脚步，转身看丸井，比他年长一岁的人，此时眼睛里已经积蓄了泪水。 幸村安慰地拥抱了丸井。 “没关系。不至于为这点事伤心吧？” “感…感觉太迟了……我一直以为在跟幸村君并肩战斗的。”结果却始终是不对等的心情。 “既然太迟了，就没必要去想了。”幸村放开丸井，“多想想你和木手的双打。” “……啊！”丸井突然大叫。 “怎么了？” 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虚，丸井说：“好像忘了和他说，今天下午不练球了。” “那个家伙到底去哪儿了？”球场边，形单影只的木手淡定地接受从门口路过的人群打量。 “大概，是跟幸村在一起吧。”见偶像忘搭档，回头要好好利用一番。比如借他玩几天手机。 就这点出息啊，木手！ 108、第 108 章 六天的小组赛后，u17世界杯八强正式确定： a组西班牙、阿根廷； b组塞尔维亚、捷克； c组法国、美国； d组澳大利亚、日本。 为了比赛的精彩程度，主办方给予了更充分的休整时间：休息一天，比一天。 幸村在八强赛前的休息天拉着天海去塞尔维亚队混了一圈。因为巨头德约在网球史上的超凡成就，塞尔维亚这十年来的网球事业蓬勃发展。今年的塞队在b组相当强势。 塞尔维亚队是与法国、澳大利亚同样的四职业阵容，队长米奥尔·科曼诺维奇早在两年前就转为职业选手，现排名也在前两百以内。 也许是因为德约的影响，塞队全员都是双反，且反手比正手还稳定。他们对幸村两人表示欢迎，幸村还和职业选手拉索·雷杰跟杜尔·拉约维奇练了十几分钟。 塞队的最大特点是底线扎实得恐怖，而且很有耐心，单磨都能把对手磨出非受迫失误来，何况他们能找到机会就迅速地做出反击。 卡洛斯·米哈伊洛夫也和八月的时候截然不同，难怪他有自信说“足以完胜”。 半天下来，幸村的通讯录上又多了几行。 这周是澳网资格赛周，幸村估计加缪正忙，所以一直没联络。明天澳大利亚的对手是美国，诺亚却好像很闲的样子，还独自来了日本队的宾馆这边找幸村。 “和德国的比赛后，哥哥就不让我上场了。”当坐下的时候，诺亚习惯闭着眼，他说着闲逛的原因，语气有点小小的炫耀意味——因为哥哥对他的重视和爱护。 “昨天跟加缪练习后，稍微有些灵感，所以想来找精市讨论。”说着，诺亚拿出了平板和触屏笔。 诺亚是在去尼斯公开赛u12组的时候认识的加缪，那时他才11岁，加缪快要转职业了。但诺亚用华丽的球风迅速让加缪认可他的实力。[6-2] 现在，他和加缪的差距比三年前更大，比分是[6-0]。诺亚来找幸村，是为了分析一位世界排名no.131职业选手的战术，这是一种学习。 而被研究的对象加缪，则侧向落地窗，安稳坐在套房的沙发里。对面是他的经纪人丹尼尔。 “你的比赛在明天上午9点，对手我想你已经看过资料了。放轻松，利奥波德，我们都很看好你。至于u17的比赛，我已经和让说过了，他会让查理代劳。” 加缪抱着棕红色边框的球拍，右手轻轻抚摸手胶已被练得有些残破的拍柄。 “好。” “另外这是接下来想与你签约的…” 没等她说完，加缪闭上眼，“我需要休息，丹尼尔。” “……好。”干练的女人把资料轻轻放在圆桌上，“那么，晚安。” 远处的房门关闭。 加缪纤长细密的睫毛轻颤，蔚蓝的眼睛里倒映着那白纸黑字。 “我是如此深爱着……”轻轻的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语调中浓烈的爱意，好似他真的在对恋人诉衷肠。 “他们喂食我诱惑的蜜糖，把我勾引开了你的身边。无论呐喊还是挽留，当我无动于衷直到你的离去，我最终将坠入贪婪的地狱。” “不…不…我会一直凝望着你，沉醉于你的华丽动人。请向我招手，我将竭力奉献最美好的姿态。” 温情的蓝眼在瞬间化作锋芒，充盈着凌人气势。 “在至高的战场上。” 第二天，人山人海的墨尔本公园，让日本队的大巴彻底在路上趴窝。众人只能徒步两百米进入公园大门。大满贯赛事的预热资格赛就有如此盛景，那决赛当天又会是多么举世瞩目？ 法国队到得更早一点，球场门外，身后跟随四名团队成员的加缪正向国青队员们道别。 “预祝法兰西的胜利。” “我们会的，利奥波德。”长相精干的杰斯鼓舞道，“法兰西与你同在。” 加缪微笑，转身时看到了走来的日本队一行。 刚好看到法国队长和其他人的“分道扬镳”，日本队神情各异。 “队长不打算参赛吗？”平等院觉得受到了轻视。 加缪有感知到平等院的心情，但他没必要解释，只看了眼人群里的相识，便走了。 “嘁。” “摆正你的态度。”双打的马赫不满地用英语说道，“利奥波德正在通向至高的赛场，整个u17除了阿卡，没人有这个资格。你更没有。”他在针对平等院。 岛田重重地拍平等院的肩，让后者忍下了怒火。 说得很在理。幸村望向加缪消失的方向。心里的渴望在不住地膨胀。 总有一天，不，高中毕业前，他想得到这张入场券。 法国对日本的实力是压倒性的。唯二的非职业选手迪莫迪·莫洛和特里斯坦·巴尔特分别在s1、s2战胜平等院和难波江。双打的中岛和寺原[0-2]不敌世界排名no.204和no.330的尼古拉斯·马赫、米歇尔·赫伯特，日本队[0-3]迅速出局。 “虽然对这个结果有预想，但确实，太快了。”迫水叹气，“今年就这样吧，我们来日方长。所以，原定的日程不变。在直至u17世界杯闭幕的这段时间里，请各位随心所欲地去看、去练、去交谈。如果有需要，教练组随时待命。期待大家的成长。” “谢谢你们！” 得到总监督首肯，一军便立即散开。池爽儿应该是去看澳网资格赛了；难波江回宾馆找黑部，他想整理这次世界杯所有比赛的信息，很大概率，这些国青队员会成为未来的对手。 中岛和寺原好像心情有点郁闷，越智和毛利也是，两组双打都出去逛了。平等院也郁闷，哪儿也不想去，干脆回去打坐。 种岛沉寂了许多，所以天海在去找二军准职业们的时候带上了他。 幸村婉拒了天海的邀请，他想多认识一些人，最好能练上几局。 墨尔本公园周围其实也散落着露天网球场，人不少。但有片球场却特殊得只有两个人。幸村在防护网外走走停停，观察里面的球员和他们的姿态动作。 他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并非普通的街头网球爱好者，6.0以下水准不会有这么轻松自然打出高球质的引拍。他们是职业选手。 幸村停下脚步，深色的眼眸中，球场上的人影显得高大。就像高手的领域不是凡人可以轻易侵犯的，那道门像一个结界，使人敬畏、退缩。 门开了。 约里奇死球，一扭头，看到了在球场边放下包的…小孩子。 一嘴络腮胡的高瘦男人有点疑惑。 “嘿！”他朝有着东方面孔的小孩打招呼，“男孩，这里是我和诺曼的场地，暂时空不出来。你可以去别的球场练习。” 幸村已经拿出拍了，他朝主动跟他说话的男人走去，“是的…虽然很冒昧，但我也想加入。” “什么？”已经走到中网的诺曼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喂，小孩。虽然强度不高，但我们不是在玩。” “是，我也是认真的。”幸村镇定地回答。 诺曼和约里奇对视，短暂的沉默里，气氛有些微妙。 “我能试试吗？”幸村主动打破沉寂。 像解开了死结，两位成年人轻易地接受了这个倡议。 “来吧，男孩。”约里奇拍给他两三个球。 幸村有些许紧张，但动作很从容。他开球后，和约里奇拉了两三个回合。约里奇也从刚开始的放海渐渐认真起来，回球的弧度变得扁平，旋转也越来越让人胆战心惊。 14秒，幸村回球出界。 约里奇没有二话，继续开球。 15秒…17秒… 很快，对拉的持续时间增加，并且维持在19秒左右。 约里奇开始更多地攻向幸村的反手，幸村也更多地规避约里奇的正手，对拉时间又骤降到13秒。 不知不觉，十几分钟过去了。 诺曼拿起拍，“男孩，跟我换吧。” 已经流了满脸汗的幸村点点头。在场下休息十几分钟，约里奇下场，幸村自然地替换了上去。 诺曼的上旋更充分一些，所以找最佳击球点是关键。二十来分钟后，约里奇换下诺曼。 就这样三人轮换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约里奇和诺曼准备走了。 “男孩，你在准备职业吗？”约里奇问。 “是的。大概一两年后。” 约里奇点点头，“你找个好点的教练。” “走了。”大包小包的诺曼一边拿着手机，打开门冲约里奇喊，然后朝幸村招手示意。 约里奇快步走向门口，一边转身和幸村挥手。 “再见。” “再见。”幸村目送两人远去，也收拾网球包回宾馆。 太累了。这两个人带给他的压力，比加缪还大。不过，收获颇丰。 与此同时，这对回宾馆的澳网正赛双打组合正在闲聊。 “那个小孩有点罗兰德·费德勒的感觉，他不会是第二个阿卡吧？” “他不像阿卡。但是他的勇气和自信都与众不同。” 109、非正文 2024年5月，写到u17末尾。不知不觉这本竟然连载三年了，不容易，主要是大家追更不容易。我从开文起就很佛，对更新，对数据。我只在意评论（有人会提出观点），所以不时会翻看，有喜欢这本的读者催更，我就挤时间来写。 但我对这本的追求很高，我不止一次地说过希望能写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这样我花费的时间就是有意义的。所以我撕标签、去脸谱化，我希望写出更内核的东西。 这导致我经常卡文，又显得过于“异类”。甚至幸村还是不是“幸村”都说不清。但前三本逐步历练了我：我能把握原著形象；能写出一个原创角色；能塑造原创角色群。所以到这一本，我有信心达到自己的要求。 我想写一个理想中的人，从外表到灵魂接近完美，令人欣赏，能给予“救赎”的人。这是最初的想法。 现在我在一句话简介说的是“理想中一个伟大的网球运动员”。“伟大”这个词是严肃的，不能乱用，我给自己挖了个大坑，需要去描述“伟大”。 很多网王文把职业网球写得太轻易了，罪魁祸首是原著，越前南次郎出道一年打遍天下无敌手，连goat都不要隐退教小孩。导致很多人认为职网不过尔尔，全满贯都不过尔尔。这很使人满足，但不会让人觉得“伟大”。 职网是一定要写的了，我不确定有多少人会去看，可能只有幸村厨会。 凡事有因果，没有无来由的帮助和喜欢。我必须把握住这个核心。 我最近卡文的时候下了lofter，找角色分析什么的。然后发现了一位作者，他写了一百多篇幸村相关的随笔，对幸村解析得很深刻，我觉得他应该是脾气比较大的人hhhh我认同他的一些观点。最重要的是他很在乎“幸村”本身，他爱护幸村。我想当然了，很多时候为了“神性”忽视了这一点，我感到愧疚，也很高兴产生了灵感。 他提到过这一本，对国二那段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对第一点我是冤的，幸村的斥责和威胁退部不是偏心切原（这本我有重点注意幸村的“神性”，也就是公平），而是针对“背后嚼舌根”和冷暴力的不好倾向。苗头必须扼杀，他不容许他的网球部发生这种事情。不论那个人是谁。 第二点，对真田应该很多人都感到别扭，因为原著的幸村待真田也别扭，还要感谢他（幸村真的…气度太大了）。我随幸村的意，尽力写得体面。但他的观点告诉我不需要这样hhhhh 我其实无所谓厨或者粉的标签，不过我应该是喜欢幸村这个角色的，我想挖掘他的内核，写出来“一个理想的人”。只是这种喜欢。第一本和第二本我现在都不太满意，稚嫩。我不写幸村是立海团宠，他是部长，所有人对他不应该是“宠”的态度。我被动画和衍生作品欺骗了，还认真看过很多真幸文，即便这样也一直希望幸村和真田解绑。（我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不排除有被那些随笔影响到） 看了新网王漫画，幸村颜很帅，也很有风度。漫画表现的幸村从来不柔弱，我更喜欢了。倒是手冢一直无感，有段剧情我想表现手冢的闪光点，但写得一般般，可能是因为写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我一直很不解，明明是原著里的“白月光”吧？我原创过“白月光”角色，我喜欢他，但为什么手冢不行…… 到高中，我不写幸村为八神做了什么，这是偏离主角，会被批评的。主要写幸村视角下的日常，学校和网球学校进修，然后慢慢组成自己的团队。我已经选好了角色，有了几个剧情点，但还没形成一条线，所以仍需要沉下心琢磨。我要写当之无愧的伟大。 我定下了一个番外，去原著找人算账。 冷静下来后，还是很喜欢u17的诺亚和加缪，我一定要把他们的灵魂写好。 我对这一本的未来是否受欢迎一直持悲观（冷淡）的态度，只管写我想要的文字。但不可否认读者的认同鼓舞了我。我自己不喜欢追更的，所以能理解这本无人问津。 有时候几个月没更，评论一直有人在催，他们还没放弃。那么我只能写，写完结，无法辜负。 我在犹豫这些要不要发出去，因为肯定不是所有读者都会认同。为了避免几年后的自己忘了这个时候是什么想法，就发吧。很抱歉这不是正文。 110、第 110 章 随着澳网正赛的临近，更多知名的网球运动员在墨尔本这座城市现身。 1月12日，身披71个冠军头衔的澳网主宰者，当前世界排名no.1的内纳德·德约科维奇到u17塞尔维亚队做了内部交流。米哈伊洛夫兴奋地和幸村提起这件事。 “我们完全不是对手，没有办法反抗那样的球质。”他描述道。 加缪在资格赛连胜两轮，再过一轮他就能晋升澳网正赛。伴随着他的胜利，法国队也在半决赛战胜了塞尔维亚队。 1月15日决赛，是法国与西班牙的较量。 “两名已获得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正赛资格的年轻职业选手分居两队，真正的强强对决。这是u17世界杯从未有过的盛况！”直播解说这样描述道。 s1：布朗·阿卡修斯vs利奥波德·加缪 这是双方的默契，在全球的注视下，不可逃避作为ace的责任！ 幸村随队在视野良好的前方席位，他碰一下天海，“利奥波德没关系吗？”昨天去法国队那儿练球的时候，得知加缪才打完资格赛第三轮，不知道体能是否跟得上。 “我也觉得，状态上不知道能不能拼得过。”天海只认识加缪。 阿卡修斯对这场比赛也很上心，他的表现与之前u17的比赛判若两人。一开始的发球就达到182km/h。 加缪不甘示弱，借力反击抢点。阿卡滑步击球，被攻反方向，他紧接着又是滑步。 “这个脚力……”天海惊叹，“太能跑了吧。” 加缪的底线绝对不弱，他的正手甚至强于阿卡，但还不够暴力到能把阿卡抡死。 而且因为昨天满状态打资格赛，还没恢复完就对上阿卡的话，对方化身磨王便完全没有办法。 “盘终，法国加缪，[6-4]。” “盘终，西班牙阿卡修斯，[7-6(2)]。” “比赛结束，西班牙阿卡修斯，[4-6、7-6(2)、6-1]。” 满身湿透的加缪解下发带，散开了长发，手握拍喉走下了场。 “利奥波德！”多愁善感的莫洛有些伤心于队长的失利，他的队长，是那么温柔地引导他的网球，鼓舞他的意志，给与他机会。 加缪微笑着按住他的背，面对众人张开双臂，“我在通向胜利的道路上倒下！请你们踩着我的骸骨继续前进。” “allez！” 带着高昂士气的法国队在s2、d、s4先后战胜西班牙，以[3-2]的总分拿下拥有5名职业选手的强队，成为了今年的u17世界杯冠军！ 晚上，赛事主办方面向还未离开的国家队举行了闭幕晚宴。与一开始的生疏不同，通过一轮轮的比赛，众多选手之间相互接触和了解，这次的晚宴氛围更加热烈、亲近。 在比赛中大放光彩的幸村也感觉到与开幕晚宴大相径庭的待遇，很多人来向他致意，与他交谈。 “你好，精市，是这么叫吧？”德国的俾斯麦端着一杯香槟，看上去对自己的失败还有一丝介怀，“我不会因为输给你而推迟转入职业的时机，我期待和你在职业赛场上再次相遇。” 幸村举杯，“到时候会是相同的结果。” 俾斯麦挑眉，“你真敢说。我喜欢。” 天海虽然举止从容，但他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所以又躲在幸村身边。有人来的话正好幸村能挡住——大家对他们俩的兴趣都差不多。 “嘿，精市，比赛都结束了，不试试来杯红酒吗？” 幸村婉拒，“按日本的法律，我还不能喝酒。” 和各国认识的球员闲聊，喝了几杯果汁后，幸村带着天海去吃东西。 “蓝桑明明应付得过来吧？” 天海扯了扯领带，呼气，“这是想与不想的问题。平时都是躲我哥后面的。” 幸村眼睛一亮，扭头盯天海，“所以——” “……”天海鼓起脸，小小声说，“哥，劳烦你了。” “好的，弟弟。”占了便宜的幸村揉揉耳朵，貌似淡定但心里直发笑。 “诺亚。”刚刚结束一轮交谈的诺亚刚松口气，看到幸村端着一盘熟食来找他。 “还没怎么吃东西吧？” “谢谢。”诺亚顺手接过沉重的磁盘。 大高尔吉亚轻哼，看看诺亚，自己去了领取水果的区域。 三人找到窗边空置的餐桌。 “今年有打算吗，诺亚？”对出道职业。 “眼睛的状态一直保持得不错。”诺亚左手枕着脸，尝了口苹果汁，“等做完手术，观察三个月后，应该就可以了。最晚大概在明年吧。” “加油，诺亚。”幸村祝福，“是你的话，一定能走到大满贯的最后。” “我……也是这么期待着。”诺亚的声音有些飘渺，是不自信，还是不确定？ 幸村低下眉眼，他察觉到了诺亚内心压抑着的心结。 平时一直冷静自若地做出分析判断，还总是第一时间安抚、宽慰担心自己的兄长。诺亚瘦长身躯下的意志似乎无比坚强。真的是这样吗？ “晚安，各位。”沉默间，加缪加入了这个小群体。 “恭喜夺冠，利奥波德。”幸村起身挪开旁边的座位。 “谢谢，精市。”加缪入座，单手扶桌，用英语问道，“你和蓝是明天启程归国吗？” “是的。” “提前祝你们旅途顺利。”加缪举杯示意，喝下一口果汁，解释道，“我需要准备后天的比赛，这对我很重要，所以无法送行。很抱歉。” “利奥波德，你不需要给日本队送行。”天海很直率，“这样不是很好吧？” 加缪轻笑，点头应允，“好的，蓝，谢谢你考虑了这么多。” 诺亚询问：“签表如何？” “第一轮是no.83的加特，34岁。问题不大。” “队长。”不远处有人在用法语喊加缪，“来唱歌吗？” “daccord!”加缪应道，起身，“我先过去。” 小舞台上已经热闹地聚满了人，吃得五六分饱的阿根廷小队员们趁着微醺迎合热情激昂的歌曲跳动。 《生命之杯》是最好的开场曲，直接将气氛带入高潮！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双手，律动摇摆，来发泄赛场带给他们的寂寞和压力。 “herewego！allez，allez，allez！” “go！go！go！allez，allez，allez！” 美国的欧邦杜看到他旁边的平等院无动于衷，推了推平等院的手臂，“嘿，哥们儿！动起来！” 平等院瞪他，欧邦杜根本不怕，还是在努力怂恿平等院参与进来。 eoneon！allez，allez，allez！” 平等院没办法，半推半就地举起手敷衍晃动。 “来来！跺脚，对了，就是这样！” 这首全球耳熟能详的足球世界杯歌曲，几乎每个人都会唱。台上一人接一句，直至再达合唱的高潮段。 “tonightsthenight！weregonnacelebrate！” “thecupoflife！allez，allez，allez！” 第一曲毕，紧跟着第二曲，由美国队小个子巴连廷开场，皇后乐队的《wewillrockyou》。 “mudonyourface，bigdisgrace!kickingyourcanalloverthepce!” “singing！” 众声合唱差点掀翻了宴会厅。 “wewill——wewill——rockyou！” “wewill——wewill——rockyou！” 这也是世界杯的名曲了，但是因为有点难唱，大家只跟合唱的那句，跺脚倒是蛮用力的。 第三曲，不知道谁点了一首nightwish的曲目。 “iwantmytearsback!” 电子贝斯的前哨音一奏，伴着爱尔兰肘风笛的悠扬，大厅里的摇滚乐响彻每一个角落，一下子更嗨了。 给大家献唱的是北爱尔兰（英国）职业球员肯·康纳。 这下大家只能跺脚晃脑了。 “whereisthewonder.wherestheawe.”（奇迹与敬畏何处去？） “wheresdearaliceknockingonthedoor.wheresthetrapdoorthattakesmethere?”（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在哪里敲门？幻境之门能在何处显现？） “wherestherealisshatteredbyamadmarchhere!”（现实遭遇了谎言覆灭。） 动次打次的鼓点不带停的，叫人肾上腺素飙升。 幸村的心跳得厉害，还有点耳鸣。他左看天海一边蹦跳着鼓掌，右看诺亚点着头握拳，轻轻跺脚跟唱。 好嗨。 转眼六七首名曲唱过，首首都是一等一的激烈，球员们基本上都酣畅淋漓地冒了热汗。相互搂搂抱抱的早就分不清身边是谁，只要一起唱一起跺脚，都是好兄弟。 长时间的火热后稍一停下，便感到疲惫。 铛铛—— 法国的加缪奏响了钢琴，献上最后为众人熟知的旋律《auldngsyne》（友谊地久天长）。 “shouldauldacquaintancebeot，andnecerbroughttomind？”（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 “shouldauldacquaintancebeot，inthedaysofauldngsyne？”（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对往日美好时光的思念） “estandoemluta，estandoasos，ouvireiatuavoz.（巴西）” “formonsdenosmainsquisencent，audéclindecejour——” “formonsdenosmainsquisencent，unechainedamour.（法国）” “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中国）” “さきくとばかり歌うなり（日本）” 相互手搂着肩，胸前不同的国旗不再泾渭分明，不同国家，不同语言混合在了一起，唱响这首离别的歌。 “forauldngsynemydear，forauldngsyne—— welltakeacupofkindnessyet，forthesakeofauldngsyne……” 为了网球，为了胜利聚集在此的青年们，今后将要各自奔向未来，而此时此刻，纯粹的心中，友谊地久天长。 在长久的掌声中，u17世界杯落幕了。 “如果你们来法国，请随时联系，期待我们的再会。”加缪在大厅的门口与幸村两人道别。 “欢迎再来澳大利亚。”诺亚说道，上前一步和幸村拥抱，“以后再会。” “以后再会，预祝完全康复。” “呵呵，谢谢。”诺亚再与天海拥抱告别。 请让我们在职业赛场上相遇，我们既是对手，也是朋友。 111、第 111 章 从国青队集训到比赛差不多两个月，幸村几乎没有精力放在学习上，然而从澳大利亚回来后，再过一周时间就是初中统考。 好在幸村提早联系，请八神帮他补课。八神走提前批早就被青神高校挖走了，现在很轻松，没有课业上的烦恼。 然后是立海大附中网球部，按照幸村的想法，三年级陆续提交退部申请。到一月份为止，只有幸村和丸井两个人还挂在网球部人员名单里。 得赶紧退。不然京极永远放不开。 这是幸村回来后要办的第一件事情。 月曜日早上，幸村送妹妹到画室后，悄悄上到高层楼，俯视网球部晨训的情况。 晨训还是延续以前的模式，有另外的部员站在京极身边，拿着笔记录什么。他记得，是二年级的玉川。 大家都比较专注。 幸村看了看手表，6:57。 电子表的分号一闪一闪，象征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6:58 6:59 7:00 7:01 闪了十几秒，一个人影往社办飞奔而去。 再过了两分钟，换上短袖的切原出门跑到了球场。幸村看着他身后“嘭！”一声响紧闭的铁门，默不作声。 切原到球场和京极交谈几句后，应该是到自己的组里训练了。还是和四月、九月的时候差不多，很多人对切原都是“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 幸村双手趴在栏杆上，弯腰把头埋在臂弯间，满腔铁锈。 “呼…………” 问题只是被隐藏了，而不是解决。 不管不行，不管真的要出问题。如果影响到今年的成绩，那么作为部长的京极…… “幸村部…前辈！”晨训到一半，大家惊喜地看到了仰慕的身影。 京极又惊又喜，飞跑到球场边，向走下台阶的幸村鞠躬，“幸村前辈，您回来了？！” “早安，京极部长。”幸村温和地打招呼，“我只是来看看。” 京极有些失落，幸村转头环视都盯着他看的部员们，问道：“今天早上没人迟到吧？” …… 在场的部员没人肯定，但也没人否定。切原脸上明显的发虚，还是京极做了回答，“幸村前辈，没有。大家都准点到了。” “嗯。”幸村点头，淡淡地说，“辛苦你了，负责考勤是件琐碎的事情。” 不想被大家看着耽误训练，幸村把京极带到社办，在两人的默认下，玉川也跟着。 “我和丸井今天退部。” “前辈！”又收到坏消息的京极更失落了，心里万分不舍。 “马上就要统考，然后准备升学了，没有社团评语可不行啊。”幸村平和地说，“就在全体大会后吧。” “……是。” 幸村看向一旁安静的玉川，“玉川君的底线有进步吗？我记得九月那段时间，一紧张会有很多失误。” 被点到的玉川受宠若惊，连忙鞠躬，“是！稳定了一些，但想要得分的时候还是容易出界。” “稳定的击球不仅在于自身动作，还需要观察球来的方向和旋转，不根据这些进行微调的话，想发力加速的时候的确容易失控。” “是！”玉川又鞠躬了，紧张地翻手账记下。 幸村耐心地等他记好，问道：“玉川君应该受很多二年生的欢迎吧？” “啊？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是京极代以解释了，“是的，幸村前辈。柳前辈不在后，玉川前辈帮助了我很多，拖他的福，二年级前辈们都很配合我。” “原来如此。”幸村点头，“那切原副部长呢？他配合你吗？或者有人配合他吗？” “……”京极想了很久，回答，“切原前辈平时待大家要求比较严格，也乐于教大家网球的技巧和经验。因为他的帮助，我轻松了一些。也有许多部员愿意信赖他。” “你信任他吗？” 一连串的温柔“拷问”让京极压力越来越大，开始冒汗。 “我……我很想信任他。” 那就是不信。于是幸村再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敢信任？” “……”京极接连地深呼吸。玉川上前给他解围，“年底去东京的友谊赛，切原副部长…不是很熟悉东京。” “也就是说集合时间迟到了，而且自己也没有按时到。”幸村淡笑。 “京极部长有做什么吗？” 京极的情绪不是很高，“我问了他原因，他说在和家人一起为了过年做准备，而且在期待圣诞老人什么时候来，一直没睡着。所以…没有做什么。” 幸村似乎在思考，但没有沉默多久，他又问：“还有吗？” …… “平时切原副部长对部员的态度怎么样？”幸村换了更具体的问法。 对京极来说，又是很难回答的问题。还是玉川开口，“有真田副部长的风范。” 幸村又有点似笑非笑。虽然仍旧温和，下一句问话却让两位后辈陡然一惊。 “似乎玉川君口中的切原还不错啊。那么玉川君，我想知道，二年级的大家有没有觉得三年级的前辈们偏心切原呢。” …… 明明天气在渐渐回暖，社办里却冷如冰窟。 玉川手心直冒冷汗，他不敢回答这个在网球部最敏感的问题，而一年级的京极无法替他答。 “有，对吧。”并非疑问，而是确定句。 第二问：“二年级的大家有没有觉得我偏心切原？” 玉川已经不敢动了，他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 “有，对吧。” 幸村双手放在背后，语气仍是温和的，他刚要说话，玉川突然开口了，“幸村前辈不会的。” 幸村有点讶异，玉川深呼吸，说：“虽然有人这么抱怨，我相信幸村部长，不会偏心部里的任何一个人，部长连真田前辈也不会偏心，不是吗？” 这次，轮到幸村沉默。他注视着眼前天赋一般的后辈，心中不知所想。 “我当然偏心了。”幸村说，“因为前年…你们一年级里只有切原能看，我当然会重视他，想要培养他。” 但是他没来得及做更多，初二十月就离部治病了，到初三夏天才完全回归。 现实就是这样，他再努力也做不到事事周密完美。 真田当时并不在意二年级的看法，他甚至不在意切原的想法。他只是遵从幸村的安排，去培养切原成为未来的王牌。 切原和正选们接触得远比其他二年级多，正选们像照顾弟弟一样宠他，而且不在意熊孩子的冒犯。 一颗又一颗的嫉妒心潜藏在深处，被幸村从一开始的训诫压制。他们不能背后抱怨编排切原，也不能故意排挤切原来倾泻内心的邪恶。 只能就这样子，勉强地相处下去。 他们听从幸村部长的话让步、忍耐，可幸村没有相同地让切原也让步。所以有人觉得幸村偏心。 三年级的正选们更是偏心到没边了。他们对切原的耐心和花费的时间，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还多。切原还经常“前辈怎么怎么说”，他是在炫耀吗？ 也是因为心里觉得有偏心，他们都不敢在幸村面前直白地说出切原做的并不妥当的事情，只能委婉、和气地做一些掩饰。 切原有优点，缺点也突出。但从入部起，他和其他同年级已经产生了巨大的裂隙，无法再相互理解。 “前辈……”玉川想说些什么来否认，他眼中的幸村是最好的部长，他不希望幸村身上有这种负面的标签。 幸村没有纠结下去，他对玉川，同时也是他身后的二年级群体，说：“在三年级退部后，切原会成为网球部的强大战力，这一点无法否认。我用强制的手段让你们做了退让，你们也都做得很好。我很感激。对没有很好地指导切原，我感到抱歉。我无法干预真田他们的倾向，但三年级的原正选不会再回部里。只能这样。” “前辈……”玉川的嘴抿成一条线，有点莫名的悲伤。为什么三年级的前辈就注意不到他们的心情呢？非要幸村前辈一个人来照顾所有人的情绪。 因为他是部长，他要当好这个部长。 幸村看向京极，仍是温柔的语句，“不要惯着切原，京极部长，你要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你。” 京极脑海中闪过十分钟前的场景，呼吸一滞。 “作为部长，请一定坚持部规，并且公平公正地执行它。”幸村慢慢地说，“我已经说过，你是部长，和山监督放任你的权利。在网球部，你不用顾忌任何人，以至于影响你的决定。如果有人让你犯了难，去找和山监督，找我也行。” “一旦影响到比赛成绩，你会很痛苦的。” “……”京极低下头。 “对切原，遵循这个原则。只有一点，”幸村瞄向玉川，“要体面。” “不可以社团霸凌，包括冷暴力，这是学校三令五申的事情。一旦闹大会很难看。也请不要背后编排，影响风气。” “就算是我也做不到让切原一下子变得能让大家都认可，但我会和他谈的。” “以上。”幸村拿起包，看着低着头的两人。 玉川抹了下眼睛，“我…我会努力的，幸村前辈。”把你的话传达给大家。 “前辈…”京极看着很揪心的样子，“真的今天就……” “就今天。”幸村相当坚决。但是看到京极又哭得一塌糊涂，还是心软。 他揽住高到自己额头的京极，面向那一墙的荣誉。 “我相信你，也支持你。作为部长，追求胜利的压力很大，即便是这样，去做吧。” “在很多无助的时候，唯有这样才能走下去，请记住——” “相信自己。” 海上来的风轻轻地在校园里巡游，初中的少年们仍是无忧无虑的。在幸村重返课堂的第一时间，他们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幸村一一回答同学们的问题，游刃有余。 午间，正在打理中的屋顶庭院迎来了几位访客。 “幸村，我们来了。”真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柳、丸井等原正选们。 “欢迎。”幸村脱掉手套，洗手。 正是吃饭时间，幸村坐在长椅一侧，左边是真田和柳，丸井、杰克和柳生一人一个小凳子，仁王半坐在长椅扶手上。 “好久没这么一起吃饭了吧？” “总共也没几次。” “大家都在为直升做准备吗？”幸村问道。 “正是。”真田即答。 柳生咀嚼完才回答：“我准备报考圣医大附高。” 幸村环视一圈，其他人没说话。 “那还是直升的多啊。” “幸村君是准备去东京的高校吗？”丸井再次确认，看到幸村点头，失落地埋头吃饭。 “这么说来，考试什么的应该都比较轻松了。”幸村淡淡道，“大家最近有到部里指导吗？” “嗯，主要会在高中部，偶尔会过去指导一下赤也，看看他有没有缺勤。”真田说。 幸村顺着这个话题，“高中部的前辈还跟我说你变了很多，虽然还是比较严格，但大家更容易接受了。” “嗯……”真田压低了帽子。 “我也有去部里，主要是一些事情的交接。”柳说。 “赤也那家伙又闯祸了？”仁王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幸村停筷子，抬头，处在高位的仁王与那愈发有压迫力的眼神一对视。 …… 他默默地走到丸井边上，抢了一半凳子。 仁王察觉到了幸村话里的探究意味，所以他说了这么句话，故意的。 “精市？……”柳欲言又止。 幸村在看仁王，语气平平，“什么叫‘又’？” “我不清楚哦。”仁王打哈哈，“就是有个一年级退部了。” 幸村这才看柳，“莲二清楚？” “精市，并没有任何不良事件发生。”柳解释，“鹿岛他可能在部里压力太大，而且比赛的成绩一直垫底，所以自己申请了退部，我有去劝过。” 幸村知道鹿岛，他是个网球新手，看上去白白嫩嫩的，不过态度蛮认真。排给他的训练内容都会努力完成。 仁王一直在悄悄观察幸村，但除了那两句，他也不说话了。 …… 幸村如果脸上不柔和或者不带点笑意，会变得很严肃，叫人感到压力。尤其是u17世界杯回来后，相比初一初二时更具威势。 这顿饭吃得没什滋味。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都别去初中部了。”幸村放下筷子，盖上饭盒，“文太，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办退部。” “哦…好。” 大家都没有异议。 午休的时间很短。 “铛、铛、铛、铛——”立海大附中下午三点放课。 顶着可爱西瓜头的鹿岛和同学们走出教室，到教学楼下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鹿岛君。” “…幸村前辈？！” 体育馆一侧的绿化边上，鹿岛有些忐忑。去年作为一名普普通通，不，吊车尾的部员，他和部长不是很熟，也比较敬畏。 “鹿岛君别紧张，”幸村温和道，“我刚回来，只是有些吃惊你退部的消息。我记得你以前对网球挺感兴趣的，部活也很积极。” “哦…”鹿岛回避幸村的目光，反应不大。 “能告诉我原因吗？” “……”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鹿岛才对上幸村的眼睛，说，“因为我水平太差了，配不上王者立海。” 你好弱啊。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我们王者立海大的名声。 …… 学生的喧闹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与这片地方隔绝。 幸村艰难地从怔神中恢复，无法言语。 他理解了仁王的想法——为跟他曾经境遇相似的后辈鸣不平。 “对不起，前辈。”鹿岛朝幸村鞠了一躬，便走了。 那背影平稳、决然，不带分毫留恋。 幸村抬起头，深深地呼吸，试图化解胸中的郁气。 “呼…………” 来到网球场的时候，所有部员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和山监督也在。 幸村看向丸井，向来亲切合群的前辈跨出一步，行礼。 “要结束了啊…但是对你们来说，还要一年、两年。这里是我初中三年记忆最美好的地方，我也希望能成为你们心里最美好的地方之一。无论如何，要认真地训练啊，要认真地追求胜利。” 丸井深吸一口气，转身向旁边退开了一步，“我也不想就这样结束……幸村君，请…作为网球部的一员，对所有的部员最后说些什么吧。” 幸村上前一步，目光在几十名后辈们之间扫过。 他刚想说话，和山监督鼓起掌。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大家都安静地鼓掌，久久不平息。 “哈……”幸村轻轻笑了，一直等到大家的掌声停止。 “很抱歉，有一段时间缺席了网球部的管理，尽管这样，我还是得到了大家的支持，让我能在归部后重新顺利接过指导和管理的职责，带领大家达成未尝一败的至高成就。我很感激。” “下个学年，你们就要在这样的成绩下参加校际比赛，作为县大赛、关东大赛、全国大赛的第一种子。和他校的强者对决。” “如果是我，我不介意再连胜一年，竭尽全力达成胜利的目标。即便压力很大，我们的每一场比赛，不都是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在奋斗吗？” “不要怕，不要退缩，相信自己。” 幸村走到京极的身边，搭上他的肩膀，面对众人，“我们的部长，肩负立海大附中的荣誉，有着无比强烈的求胜之心。我相信正选们也是一样的，明白自己作为选手出赛所代表的意义；被部长指定上场所代表的意义。” “我相信每一位部员都不甘心输球，因为想赢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因为这样，我对坚持在网球部刻苦训练的大家，自始至终都敬佩着。永远仰望，永不言弃。” “这是，我所爱着的立海大附中网球部。” 幸村放下手，深深鞠躬。热烈的掌声在耳边回响，久久不能平息。 仿佛是三年来如一日的灿烂晚霞。散场的时候，许多少年都羞涩地掩饰着发红的湿润的眼睛。 幸村叫住切原，也留住了不少部员的脚步。一高一矮两人离去，背后的部员你看看我，我戳戳你。 体育馆的会议室在这个时间已经成为僻静的场所。幸村倚着桌边，右手扶桌，面前是疑惑的切原。 沉默须臾，幸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早上迟到了吗？” “啊？”切原的心虚还是很明显，支支吾吾了会儿，才提起气，“京极不是都说了，没人迟到。” “你早上迟到了吗？”幸村问第二遍。 切原对幸村向来又敬又畏，尤其是现在虽然面色温和，但总有种隐隐的压迫感的幸村。 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切原承认，“我迟到了……” “为什么？”紧接着一个问题。 “就是晚上…睡晚了。” “游戏机是吧？” “……嗯。” “这样几次了？” “我不知道。”切原打哈哈。 “怎么，数不清？”对幸村没用。 “不是！”切原有点急，“有几次，但是没那么多啦！幸村前辈。” …… 幸村笑了。 一个社团的副部长，晨训迟到，出去训练赛也迟到，还有他不敢迟到的场合吗？恐怕京极也有这样的疑问吧。 “赤也觉得，作为网球部的副部长，需要做什么？” “首先当然是赢得比赛啦！” “是吗？”幸村笑道，“那如果迟到导致全队无法检录直接告负，你要怎么赢得比赛呢，赤也？” 心脏就像被魔法师施展了冻结术，明明在跳，切原却感觉不到。 “我……”他无法回答。 “我和你说过吧。提醒你的家人叫你起床。结果还是会错过集合大巴吗？” 明明是那么和煦的声音，却字字卡得切原难以呼吸。 “赤也想过被网球部的大家认可吗？还是只需要一个人独自去奋斗就行？” 切原握拳，被激起了情绪，有一丝委屈，“我当然想被认可了！”他自始至终，都想被大家认可啊！ 幸村收敛了笑，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去衡量别人是否值得自己付出。” “网球部里没有心眼坏的人，他们不是漫画里不知名的路人甲，都是足以成为伙伴，共同战斗的网球爱好者。” “作为副部长的你，无法与大家同进退。你每一次的迟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京极每一次的偏袒，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当你习惯了晚上熬夜打游戏，早上起不来迟到，也没有人罚你。你慢慢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吗？” 切原迟疑了，“……也不是…这样的。” “他们保持沉默，而心里的天平在慢慢向不值得的一端倾斜。你察觉不到，你只是觉得为什么那么努力地教导大家，努力地沟通，还是得不到真正的认同。” “慢慢做好自己，赤也，还有尊重网球部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跟你一起理解网球的战友。”幸村已经到了语重心长的地步，直白地为切原点明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切原能听进去多少，因为少年一直低着头，没有回应。 走到门口时，幸村停下，身背昏暗的走廊最后转头看切原。 “身为副部长的你，要向担负胜利使命的部长负责，你不可以辜负他。如果你听不懂我就把话说明白——正赛不允许迟到。” “这是我的底线。” 幸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有点恍惚，总是避免不了地去想糟糕的情况。 “哥！你回来啦。”是由美开的门，亮丽的女孩今天很开心。 “圭来了，说是给你补习。我让他在你的房间等你，快去去去。人家已经等很久啦！” 被推着，也不自觉加快脚步。当开门看到坐在椅子上，正认真翻看笔记的身影，幸村的内心像找到避风港似的得到平静。 “八神。” “你回来了。”八神起身，上下看了看幸村，“好像有点累的样子，功课跟得上吗？” 幸村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跳着仰躺上床。 八神坐在他身边，“如果状态不好，今天的补课就推到明天吧。” “不是因为功课。”幸村回答，双手垫在脑后，“是因为…担心了后辈的事情。” “后辈？网球部吗？” “嗯。有些……不尽人意。” “……”八神垂头，像是回忆起什么，轻轻地说，“有的时候，也许没必要管那么多。” “说不定大家反而厌烦你。” 幸村蓦地看向八神，他在说他自己。 “也是。”幸村尽力看开，“反正我已经退部了。” “开始补课吧！八神老师。” 112、第 112 章 一个星期的补习能干什么？ 把所有科目的重点梳理一遍，做几套模拟卷——幸村没赶上统一模考。然后压几个题。 身为学神，还能顺便教导国一生写作业。基本上八神在的时候，妹妹就不找他帮忙了。 幸村有那么点惆怅。自己在学习成绩上并不是毫无死角的呢。 二月初，统考结果出来了，幸村的偏差值是53，意思是在全国所有的初三学生里，他排在中游稍微高一点点的地方。数学的成绩不错，其他科目还有两三道大题压对了。 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青神高校今年特招体育生的名额又缩水了——从15人削减到9人。 “不清楚诶。”天海才知道这个消息，“我们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特招班，大概三四十人的样子，本来是体育生艺术生对半，去年突然少招体育生了。估计是对一些体招生不满意吧？” “不满意？” “是啊，不过他们一般是班里横，不会舞到别的班去。”天海坐正，认真地提醒幸村，“去年的体招生性格都不错，如果你真的决定来应招，可以考虑一下考官的倾向哦。” 幸村决定的事情鲜少改变。青神高校的综合特招在偏差值出来后就会开通，当周就面试完成。相当鸡贼。 面试时间定在这周日，周六时，考生被允许进入青神参观。所以幸村周五晚上提着行李去八神那儿借宿。 青神在东京文京区，有五所高中聚集的大高校区之中，八神租的公寓属于青神合作会社的产业，面向提前招学生有很大优惠。 但是比较老旧。 305室。 总共三十多平的房间被分割出五个拉门的独立空间，洗浴间、厕所、卧室、阳台、厨房，于是瓷砖地板的客厅部分显得异常狭小，且没有窗户，窗户在透明隔断另一侧的厨房。 如果非要用一个褒义词来形容的话，大概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吧？ “欢迎。” “晚上好，八神。”幸村进门后四处打量，“这里如果两个人住，会不会影响到你？” 这是他俩以前聊过的话题，八神也重复了之前的回答：“不会，只要你不介意。” “房租多少？” 八神比一个“6”数字。 “六万日元？”幸村惊讶，这里可是东京！学府高校林立的文京区！折扣力度这么大吗？ 八神点点头。 幸村收拾了行李，看到八神正在做作业。 “不是已经提前招了吗？” “嗯，有些课程已经提前开始了。”八神解释道。 “……嗯？”幸村反应过来，走到贴墙的写字桌前，抓住八神背后的椅子，“你是请假回神奈川的？”回来还要自己补课？ 八神抬头看看严肃的幸村，抓住他的左手臂晃了晃，有点撒娇的意思。 “你别在意这个。” “我只是不想亏欠什么……”幸村拉开塑料椅子坐下。 “我也只是觉得可以这么做，”八神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幸村耐心解释，“就算是朋友，也不能用退让自己课业的这种代价去帮他，如果被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太委屈你了。” …… 一直被注视着，幸村有点拿不准自己是否有说服力。好在没多久，八神点点头，说：“因为我愿意，仅此而已。不过以后不会这样了。” 幸村笑了，起身拍拍八神双肩，在屋里四处晃悠。 太小，而且太简约，让人呆着有股窒息感。 构思了一晚上装饰方案的幸村第二天雷打不动地六点半醒来。他伸出手往旁边一拍，扁的，八神已经起床了。 “哈——呼。”幸村摇摇晃晃地出卧室，拉开厨房隔断。 “醒啦？”八神正在煎蛋，“早。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幸村伸懒腰，“被子刚晒过？” “嗯。” “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今天吗？”八神想了想，“上午没事，下午有化学和生物实验课。” 幸村呆住了，歪头，“我记得今天周六？” “周六实验课是青神的惯例。”八神即答，“只有周日才是确定的休息天。” 幸村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魔鬼学校。 “我等会儿陪你逛逛。”八神洗完锅，准备开饭。 两人七点出门，因为学校安排幸村进校的时间是八点，八神先带他在高校区周边逛。两人租了两辆公共自行车。 “这个共享单车只能在这一片用，扫码后按时间扣费。出去太远，感应装置收不到信号，会自动扣很多钱。”八神讲解，“就是停放点太少。” 这片区域除了五所高校，还有零零散散许多露天球场和体育设施。幸村看到了网球场，但画着羽毛球和排球的线，估计是共用的。 有小卖部，还有公园。太大了有点绕，比立海大三个学部加起来还大很多，第一次来的幸村差点记不住路。 八点，青神高校门口已经站了很多人，有高壮的也有高瘦的。他们看到一黑一棕两发色的青年走近，聊了几句，然后黑发的就刷学生卡进门了。 “我去。” “有认识的。” 幸村感觉到了敌意，并不介意。倒是有个黑发圆脑袋的青年凑了过来。 “嘿，你好，我叫河下清。” 河下看上去很纤长，比幸村稍微高一点点。 “你好，我是幸村精市。”幸村友善地回礼。 “刚刚进去的是你的朋友吗？” 一点也不含蓄啊，幸村也答得直白：“是。” “诶，那你在青神有认识的人啊。”河下压低声音，“有内部消息？” “他也是刚来的一年级提前批。”幸村微笑。 “卧槽？”河下被镇住，“这么牛。” “你好像知道得不少。” “那…肯定会事先了解嘛。嘿嘿。” 没等多久，负责的老师来了，然后像导游一样带着47人参观学校。 青神是一所综合性私立高校，校内除了行政和教学楼，还设置有实验楼和图书馆，一栋艺术楼。匪夷所思的是竟然没有棒球场，但却有一片不小的人工湖和湖心亭，被巧妙地设计成了幸村没在任何学校见过的优美风景。 各种体育设施环绕操场，相关社团的办公室都在体育馆里，只有两片室外网球场和一面网球墙。隔壁就是篮球场。室内两个大场分别给排球和羽球，二楼给其他项目。 看起来设施齐全，分摊到各个体育项目，不剩多少占比。 “我们学校不像别的地方，体育社团有那么多人。人数最多的男子棒球社，也在四十人以内。因此，提供的场地也不会太多。” “棒球社根本没给场地吧？”有个戴棒球帽的男生吐槽。 老师不气不恼地打哈哈，“条件有限。” 因为都是体招生，老师带大家在这块区域细致地逛了一圈，最后去的是校史展厅。 和幸村在网上查到的资料差不多，科学家和商人占大头。体育方面的，就一名职业射箭运动员，某年奥运金牌得主。 “你们如果招入了，要是以后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都可以挂上。”这老师很贼，一句话画出宇宙级大饼。 等他们从楼里出来，正好放课，一群接一群学生从实验楼鱼贯而出，分成三股线路，一条去教室，一条去图书馆，一条去人工湖那边，还有些零散的漫游者。 打量他们的眼神很多，其中不乏审视意味。 “时间正好嘛。”老师带队往校门口走，然后让保安给每个人发了临时证件和面试相关的资料。 “面试明天上午九点开始，八点半校门口集中带入，迟到视为自动弃权。以上。” 一群乖乖的学生，等那位老师走远，本性一下子暴露出来。 “什么嘛，连午饭都不管吗？” “门禁这么严格啊。” “不是，他们周六都上课？” 幸村自己走了，按八神的引导，在青神的侧门被接进去。 门卫看到八神的学生证，登记后就放了人。 113、第 113 章 两份不一样的心情，在青神漫步时看到的风景也截然不同。幸村对那片人工湖更感兴趣，湖面清澈、波光粼粼，这儿一定会是个很棒的写生景点。 “对明天的面试有把握吗？”八神似乎挺关注这件事，也许他是希望幸村能与他一起生活的。 “有一些准备吧。”幸村这样回答，毕竟除了生病入院那次，他十四岁以来算得上顺风顺水，从没经历过什么正规面试。 “有点紧张。” 八神微笑，“不用担心，幸村的话，一定是老师想要的人。” “嗯？”幸村好奇，“怎么说？” 垂在湖面的柳树飘荡着它的枝条，水上漾起层层波纹。未穿校服的两人在卵石路上悠悠散步，行道树为他们提供荫蔽。 “呐，幸村，你觉得面试是什么？” “面试？就是…谈话的考试。” 八神摇了摇头，“在考官的角度，面试实际上是挑选真正符合自己需求的关键环节。” “很多在笔试看不到的东西，都需要在面试里探索，比如一个人的性格、特质、心态之类的。” “对青神来说，他为什么招体育特长生呢？他需要什么呢？” 直达本质的讲解，幸村领会到了。最根本的一点，其实刚刚带他们参观的大冢老师已经表现出来。 青神想要有世界级冠军潜质的运动员，至少要有这份气质、自信力。 蓝桑的话是另一层面的提示——品行不能太差。 周日幸村照常六点半起床，去阳台看看天气。 阴天，沉闷得很。 “早饭好喽。” “辛苦了。” 八神听到幸村从卧室出来，一看领带松松垮垮，跟正式的西装有点不搭。 “领带没系好。”他忍不住指了指。 幸村随意地一提，比手势。 ok. 两人八点到达学校，八神去男排部，幸村被引到行政楼的接待室。这里已经坐了十几个面试的学生。 百无聊赖地等待，陆陆续续有人进入。昨天认识的河下也来了，他似乎对幸村很感兴趣，顺势坐在幸村的旁边。 “早上好。” “早安。”幸村点头。 “哦，昨晚睡得好吗？”河下叹气，“我好紧张。” 幸村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 “河下君擅长什么运动？” “我吗？”河下撑着脸，“攀岩，有点小众。” “攀岩？”幸村回想，“我记得好像体育馆有一面攀岩墙。” “应该说竟然有攀岩墙。”河下很感动的样子，“我以前都是去俱乐部训练的。” 旁若无人的轻声交谈，让四周默不作声的学生们侧目。那个留长发的说实话，不笑的样子气场很强，让人不想接近，也不知道旁边的家伙怎么这么自然地搭上了话。 时钟缓缓指向九点，被分成五组后，幸村的签号是a3。前面两个人叫中条泰行、浅原胜宏。 叩叩。 “请进。” 身穿标准西装的中条一开门，面对的是一排7名神情严肃，正襟危坐的考官，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各、各位老师好。”被震慑的中条搭着门把手深深鞠躬。 “请坐，中条君。”最中间的平头大叔是主考官，“我是本组主考官藤野。请别紧张，中条君，我们只是想借此机会更多地了解你，就像聊天一样交谈就行，不用拘束。” 这段话缓解了中条的情绪，虽然他仍然两手放在腿上，相当端正。 确实像聊天，藤野开始发问：“根据资料，中条君在初中时获得了多个羽球赛事奖项，其中包括全国u14羽球男单准优胜。请问以此为契机，你有未来成为羽球职业运动员的志向吗？” “额…是的。我有这个想法。” 左1的考官不知为什么缓缓点了下头。然后在职业决心条目打了普通分。 “那么你对于高中及以后的时间，有什么规划吗？” 中条想了一会儿，回答：“我想在高中继续参加全国级的比赛，然后额…就是高中毕业后…或者根据我的成绩，争取入选国青队，然后是国家队，得到更多的培养和训练，用这种方式开始我的职业生涯。” 这段回答后，考官们有十几秒的思考。 下一问：“作为运动员，不可避免地遇到伤病问题，你以前伤过吗？对伤病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我扭到过脚踝。”中条思索了有大半分钟，接着说道，“很小心翼翼地恢复了。对伤病…我觉得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真的碰到，也会积极地寻求治疗。” 藤野点点头，等待了几秒，“回答完毕？” “是？” 他表情平淡地进行下一问：“为什么中条君选择报考青神高校？” “额……”中条眼睛上下漂移，有些吞吞吐吐，“毫无疑问青神是一所非常好的高校，来到这里能让我获得更多的知识，增长我的见识……” 在考官眼里，很明显的面试培训痕迹。 “好的，我了解了。”主考官耐心地听完了。其他考官们时不时地记下笔记，或者在打分？ 下一题：“中条君在学校里受欢迎吗？” “嗯…是比较受欢迎。”中条补充，“因为实力的原因，一直在学校的羽球社担任主力。” “那么，中条君有发现过什么校园霸凌的现象吗？能举例吗？请问对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这道题很敏感，中条想了很久，回答：“虽然有揭丑的嫌疑…确实是有的。比如总是让某个人背书包，呼来喝去这种……” 右2的考官表情有了些微变化，轻轻点头。准备在道德准则这一条打高分。 “我是很讨厌校园霸凌的，因为感觉那种样子很…丑恶吧？但我也只是旁观，所以……”中条觉得怎么说都不对，越忖度越纠结，于是只好摊手。 “好的。”藤野又问了一两个轻松的问题，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正放在桌上，似乎表示面试结束。他和两边的考官轻声交流一两分钟后，思考一番，对忐忑的中条说： “综合以上的面试表现，我们觉得中条君虽然无论文体成绩都比较优秀，但你对职业的态度还不够坚决，对职业运动员复杂的情况考虑得还不够全面。因此，我们很大可能考虑选择其他的优秀学生。” 随着藤野的阐述，中条的心情一降再降，神情也难以掩饰地失落了。 “请问中条君最后还想说些什么吗？如果没有，可以离场了。” 亮晶晶的双眼是中条渗出泪水的证据，他显然在拼命忍耐。 考场里安静了有数分钟，考官们耐心地等待中条调整情绪。不知是不是中条的错觉，他面对的7位老师相比问答时，似乎更加专注地观察他。 “我……”中条有点哽咽，再开口时，恢复了顺畅的对话，“是这样的，今天参加面试的人里，肯定有比我优秀的人。但我认为，我已经做到最好，我也为这次面试…准备得很充分。而且……” 中条调节了番情绪，“而且我觉得自己很强！我获得u14全国no.2的时候才13岁，只输给比我大一个年级的选手。我还不够高，扣杀容错率低所以才会输。后来我就一直在为羽球社效力。无论如何，我不该获得这种轻率的评价！” 最后这番陈词，恐怕才是这场面试里中条最发自内心的话，也彻底暴露了他。 反正已经没多大希望了，就算因为这种言辞被反感又怎么样？中条这么想着。 藤野倾听后，轻轻点着头，“我明白了。中条君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没了。” “好的，那么请离场。” 中条起身行礼后，离开。 “还行。”左3的考官评价。 “后面没出成绩是因为参加社团团体赛了吗？”右2的考官摇头，“很可惜啊。” 下面是a2考生浅野。 咚咚咚。 “请进。” 浅野比中条高大不少，穿着运动服，目视大约已有一米九。 “考官好。”他鞠躬后，走去拉开椅子坐下。 “你好，浅野君。我是本组主考官藤野。”藤野道，“接下来我们进行问答，不用拘束，就像正常的聊天即可。” 浅野点点头，一手按着课桌上的白纸，一手把玩着笔。 “根据资料，浅野君作为主力，为自己所在的篮球社团争取了全国优胜的佳绩，并且已经受邀参加了男篮国青队的集训。请问以此为契机，你未来有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的志向吗？有具体的规划吗？比如nba？el？cba？” “这个……”似乎一上来就把他问倒了，心里吐槽着：这种问题跟学校有什么关系？ 看到考生似乎在出神，藤野提醒，“浅野君？” “咳。”浅野想了会儿，说，“我还没想到这一步，但目前来说，可以成为国青队员是肯定的了。以后到国外打比赛，说不定会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等了几秒，进行下一问，“作为运动员，不可避免地遇到伤病问题，你以前伤过吗？对伤病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我膝盖伤过。”浅野回答，“算是给我一次教训吧。打篮球磕磕碰碰是肯定的啊，伤了就治呗。” 没有更多的回答，第三问：“为什么浅野君选择报考青神高校？” “因为这里起点高吧。”浅野一边回答，像是在一边思考，手里的笔头敲打着白纸，“是我爸妈的选择，我觉得也挺好，所以报名了。” 很耿直。右3的考官笑了下，这给浅野填充了信心。 “浅野君有发现过什么校园霸凌的现象吗？能举例吗？请问对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我没撞见过。可能有些人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也有些是莫名其妙就被那什么了。电视上不是经常有这种校园剧情嘛。不过没人敢对我这么做。” “浅野君对学校里的女生感兴趣吗？比如想恋爱，或者看女生内裤颜色？” “喂喂……”浅野嘴角忍不住上弯。这问题也太直白了吧？他都不好意思回答。 考虑了半分多钟，浅野反问：“是男生都会对异性感兴趣吧？” 藤野摊手，“这是浅野君的回答吗？” 浅野挠头，“我不好回答。” “那么，我们可以结束，继续下一题。”藤野似乎很好说话。 再问了几题，浅野的回答都很直率，也越来越自然。 “那么，提问结束。”与考官们交换意见后，主考官藤野道，“综合以上的面试表现，浅野君的确未来可期。不过青神高校在前年已经招收过很有潜力的篮球准职业选手，因此可能不再考虑招收篮球方面的特长生。浅野君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可以离场了。” “哦……”浅野有些沮丧，他竟然是因为这种理由被拒绝。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浅野起身行礼，出门。 他被带到等候的区域，a1的中条吃惊，“这么快？！” “诶，你面试怎么样？” “还行吧？”浅野感觉良好，其实有些题目他已经忘了，“答得挺顺利的。” “……”中条更丧了。 考场里，连续两轮面试后，考官们都在稍微舒展身体。 “上一个很差。”左2说。 “还是小孩子嘛。”左1打圆场。 “他不适合青神。” “嗯。”所有考官都点头。 “你们看下一个。”藤野在饶有兴趣地看下一份简历，“很厉害啊，作为初中生。” “我听说过他。”右2是男羽、男乒社团监督，“没想到他会到东京来。” “说明我们青神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嘛。”藤野笑道。 幸村等了五分钟左右，才被引到考场。 叩叩。 “请进。” 幸村开门时，看到一排7名考官都端坐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考官们也看到了幸村第一时间的眼神——完全没有畏惧。 幸村关上门，走到明显属于他的座位旁行礼，“各位考官好。” “请坐，幸村君。”藤野说，“我是本组主考官藤野。接下来我们进行充分的交流，不用拘束，就像正常的聊天一样。” 幸村坐下后，看到课桌上的纸笔，并把它们推到了右上角，双臂交错扶桌，确实是一副洽谈的姿态。 藤野手上拿着幸村的简历，道，“根据资料，幸村君在初中时期担任社团部长，兼教练？三个学年。并且带领网球队达成全国三连霸的奇迹。请问，幸村君是如何做到在初一时就成为部长的？能大致说说吗？” “实际上，是我在进入社团不久后，前部长主动提出的请求。” 幸村的回答让考官们都有些震惊。 “因为前辈的诚恳和我自身的期望，我担起了这份责任。能初次成为部长就做好工作，也离不开二三年级前辈们的支持。” “等下，抱歉我打断一下。”右2的考官忍不住了，举手的同时向主考官示意，等藤野点头许可，才问道，“请问你的前辈为什么会支持你？他们为什么不会对你有意见？你做了什么？” 幸村微笑，“简单地说，我能让他们变强，而且不会让大家反感。” 右2的考官皱着眉，似乎不太满意这过于粗略的回答。 “如果要具体说，可是很复杂的啊。”藤野劝阻了那位考官的追问，问道，“你是如何让前任部长欣赏你，甚至愿意让贤的？” “因为我对网球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网球部的任何人。”幸村答道，“在网球上，所有人都会信服我。他认为如果我成为部长，会让网球部所有人的水平上升到新的台阶，也会让关东大赛十三连胜的立海大附中获得更好的成绩。在他个人的脸面和网球部的成绩之间，前辈选择了后者。” 藤野点点头，追问：“你如何调节社团内部的关系？特别是一年级时，如何处理与前辈之间的关系？” 幸村想了想，答道：“首先是做到公平公正，做决策时不偏向任何一名部员，无论是不是前辈，或者和我关系亲近。其次我虽然关注大家的状态，但我不强制干涉所有人的想法，我尊重所有部员，只做劝说或提醒。网球是很独立的运动，因此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网球有独立的想法，并且需要成为习惯。” “对前辈，他们都很友善，接受我的管理和建议，这是我的幸运。以上。” …… 幸村的回答后，有些许冷场。因为每个考官都眉头紧锁的样子，像在进行深入的思考。 大约半分钟后，藤野慢慢地进行下一问：“正如你所说，网球是一项独立的运动，所以我们更看重个人的战绩。但是幸村君在初中时期并没有很出彩的单打成绩，国内的排名也不高，成为国青队代表也是作为团体成员出战世界杯。对这一点，幸村君怎么看？” 很刁钻的问题，换成去年八月份的他可能很难回答，但现在——幸村低头沉思片刻，抬手看向最中间的主考官，“我认为，我的实力不需要依靠国内低年龄的排名来认可。” 左1的考官笑了，是持久的笑。 “我现在不看国内的排名。”幸村说，“这次u17世界杯的经历让我看到了我和世界顶尖青年选手的差距，和16、7岁已经进入世界排名前两百的他们相比，我的确起步比较晚，既然意识到这一点，我自然有计划去追赶。” “对于您说的，我的单打成绩不出彩。我在世界杯中上场并且战胜世界青少年排名no.18的选手，我想这足够说明我的实力了。以上。” 又是一阵沉寂，左1的考官一直掩饰地笑着，还偷偷瞟旁边的藤野。左2也在淡笑。右3的考官一直捂着嘴，可能在自言自语什么。 “咳。”藤野接着询问，“幸村君的视野很高，应该看到过很多职业运动员面临伤病问题，很抱歉提到，幸村君以前似乎住过院？那么对伤病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又一个切中要害的问题，幸村本来柔和的神情收敛了，让他显得慑人。考官是不怕的，他们静静等待幸村的回答。 “伤病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我一直在考虑寻找适合自己的理疗师和医生。如果出现伤病影响比赛行程，我会调整自己的计划。这一点，等那种情况出现了再考虑，我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谈。以上。” 幸村避开了住院的事情，藤野也不追问。这是职业运动员的逆鳞，是会摧毁他们的魔鬼，有情绪才正常。 下一个问题：“幸村君家在神奈川，却报考了位于东京的青神，请问这是为什么呢？你的家人如何看待？” 棘手的问题，很难答好。幸村想的时间比较久。 “我在定下报考青神后，就和家里人谈过，他们支持我的决定。我的家人待我很好，我也注定会亏欠他们很多。因为不仅仅高中阶段，转职业后也会满世界跑，没办法一直在家里陪伴他们，会错失照顾他们的机会。”幸村郑重地说着。 “至于为什么选择青神，我想拓展更多的交际圈，帮助我未来的发展。以上。” 藤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继续问：“如果幸村君顺利入学，对青神有什么建议或者期望吗？比如课程学习、请假？” 像是通过严酷考验后的宝箱奖励，幸村思考片刻，答道：“一是希望可以允许我长期请假，如果需要，只在最后的考试通过就能合格；二是希望能有一些语言或者…管理方面的选修课程。以上。” 藤野不置可否，直接下一问：“幸村君应该很受欢迎吧？” “是的。”幸村淡笑，“因为在学校总会被注视，所以也从来不敢放松自己的言行。” “幸村君除了网球之外，有其他爱好吗？” “园艺，画画。” “哦？”藤野挑眉表示差异，“跨度很大啊。” “呵呵，我不这么觉得。”前期幸村与考官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和谐轻松，幸村恢复了平和的神色。 直至藤野主动表示谈话结束，并且与两边的考官交换意见。 最后所有考官都重新端正了姿态面向幸村，藤野开口：“幸村君，你很优秀，真的很优秀。遗憾的是，你的偏差值只有53，青神正常招生的偏差值是61。尽管是特招，你的数值也差得太远。所以我们很大可能还是会拒绝你。请问幸村君最后还想说些什么吗？如果没有，你可以离场了。” 跟预计截然相反的结果，幸村一皱眉。 这跟他得到的信息和之前的表现差别太大了，大到让他觉得违和。明明甚至问到他入学后有什么建议，现在却说不考虑他，吗？ 因被否定和拒绝而走低的心情，加上强烈的挫折感，幸村有些混乱，也来不及细想。 冷静一点，精市。 既然说的是“很大可能”，那么也就是说，他最后说的话，很可能也是最后的挽回机会。 在考官们眼中，这位俊美的青年皱了下眉，然后便是冷静的沉思。大约一分钟后，说出的话语也未见分毫胆怯。 “我尊重各位老师的想法，我也知道，对于青神这所高校，成绩是很重要的。但针对体育的特招，以文化考试为核心，而不是他体育专业的成绩，这样真的合适吗？这样的人真的是青神想要的特招生吗？”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不可能舍弃主要的训练时间，把它们投入到学习上。所以，我也不可能在统考中表现得那么出色。我在高中阶段就计划出国进修，并且参加itf举办的青少年积分赛，顺利的话直接转职业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这样的职业起步都无法接受，请问您认为一名偏差值61的体育特招生可以做到更好吗？” “在初三这个年龄段，在网球领域没有人可以超过我。”幸村直截了当，他有充分的底气，“至少在网球方面，我已经是贵校最好的选择。” “如果您依旧坚持成绩至上，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以上。” 藤野点头，伸手向门口示意，“辛苦了，幸村君。你可以离开了。” 幸村起身行礼后，出门。 咔嚓。 “哎哟……”门后的考官们都从正坐的姿态放松。 “气势很强啊。”左1的考官扭开茶杯。 “这个一定得要。” “他太自信了！我天。” “诶，千鸟老师，你私下问问他需不需要什么生活上的帮助呗，临门一脚招不进来太可惜了。” 不知道考官们的想法。幸村出去时的心情还蛮差的，他没想到让他接近失败的会是成绩这种理由。 但是在休息室琢磨了一会儿，幸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结束面试聚集在这里的绝大部分考生情绪都很低落。 如果这本来就是面试题的一部分？ 下午回宿舍后，幸村跟八神分享了自己的思考。 “那就是一个考题吧。”八神笑了，“只是被表象掩盖了。你不可能被拒绝的。成绩这个理由很扯。” 幸村心里安定不少，耐心的等待中，晚饭后收到校方的信息。 【……a3号考生幸村精市，你的面试分数为98分，祝贺你成为青神高校的一员…录取通知书已发送，请于……】 “果然。”幸村平静地按掉了界面。这所学校，真是一般人玩不转的。 114、第 114 章 已经定下高中的准毕业生们现在是最悠闲的时候，幸村也是，他回家了。 家里收到青神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后，爸爸妈妈都很高兴，他们越了解越支持幸村的决定。 妹妹的成绩不拔尖，特别苦手理科。幸村不明白，他辅导作业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的困惑，为什么他一眼就明白的思路，给由美讲半天都不懂呢。 不过妹妹撒娇那么可爱，幸村是乐在其中了。 妈妈最近一直在念叨要给他带到东京的行礼。日常用品是肯定的，还有其他需要给生活增色的小玩意儿。 爸爸给幸村买了小礼物——平板电脑，方便他随身携带使用。 幸村不用上课，他仍然六点半起床，浇浇花种种草。天海时不时给他打电话交流平时训练的情况，对幸村而言是一种友好的督促。 另外的闲余时间，幸村会出门写生或者“约会”，丸井经常约他，幸村一般不推辞，除非真的有要紧事。仁王偶尔会给他发出邀请，去玩cospy或者桌游，每次幸村都兴致盎然。一家人偶尔的大出行也不能错过。 倒是真田和柳，抛开网球部的事务后，仿佛找不到什么理由联系他了。就连网球，也因为已“不在一个世界”而断开联系——此时的幸村，已经不在业余分级标准内了。 幸村有些怅然。越深的友谊越需要相互沟通来润养的，无论多么长久多么牢固的链条，都会被时间无情冲刷。 但他在家期间并非那么岁月静好。网球协会及联合基金会找过他，开出了很优厚的合约。 网协有自己的教练、经理、理疗师名单，让幸村选择。可以在全国为幸村免费提供官方训练场地，包括那片他去过的u17集训营。 团队成员的聘用费由网协出一小部分；基金会出大头，为期三年。 另外在三年的期限里，由基金会出全资，送幸村到美国尼克网球学校进行合计一年的进修；基金会全款报销幸村一切国际赛事的出行住宿等费用。 相对的，网协的条件是幸村需要参加今后三年的u17世界杯比赛或——有必要的话，直接入选戴维斯杯国家队。以及，幸村必须在国内注册职业。 关于基金会这看似不求回报的合约很奇怪，但它正是基金会成员在观看今年u17世界杯日本队的表现后，制定出的新蓝图——“g计划”的实施结果。 幸村是从迹部那边得知的，在网球圈有一部分投资的迹部财团也是基金会的成员之一。 这份合约无异于第一笔面向幸村的天使投资，他很意动，但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因为有其他国家的体育经纪公司代理联系他。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体育用品会社想跟他签赞助，也有追加条款，无一例外地指向比赛成绩。 在他确定了高中落在东京后，仿佛立即有无数的圈内人闻声而动。幸村有父母的帮忙，还有天海等世界杯认识的朋友可以咨询。一份一份的筛选后，他还是选择了最能接受的官方和基金会。 “要让你失望了啊，迹部。” “哈哈哈，我也没想到基金会的力度能这么大。”迹部大笑，“你看，到世界上走一圈的收获颇丰吧。” 幸村含笑不语，从明亮的窗户向外望去，翻过围墙，是看不到尽头的天空。 大满贯…… “有个消息你可能还不知道。”迹部语气认真起来，“手冢去德国了。” “是吗…他还是决定了。” “你知道？” “世界杯的时候，德国队接触过他。”幸村平静地说，“对手冢而言，去德国也许更能让他实现自己的职业梦想吧。” “哈，手冢一直是个坚定和纯粹的人。”迹部压低了声音，“加油啊，幸村。说不定你以后要和他在职业赛场打擂台了。” “擂台？和谁比赛不是擂台呢？”幸村淡淡地回应。 “哈哈哈。”迹部立即改了说法，“确实，最大的擂主还是那位塞尔维亚的巨头啊。” 最终幸村和网协以及基金会签订合约。另外，他还签下了和威尔士的赞助合约（一年），追加协议是在一年内获得itf青少年大满贯/进入决赛2次，可以获得额外相当于全年赞助额的资金。 至于其他零食饮料品牌的赞助，幸村觉得商人的任何一分让利都是有代价的，如非必要，他不想签。 因此最紧要的是物色一位经理，让各种代理打扰他的家人让幸村不堪忍受。 几次会面后，八木夏千代，一位典型的职业经纪人成为他的经理。八木夏很老练地解决了赞助的事情。 就在幸村想接着寻找合作教练的时候，毕业季已经悄然而至。 三月，街头的樱花树悄然长出了苞芽。一家人为幸村隆重地庆祝了生日，为他幸福的过去，和或许辗转不归的未来。 这之后，终于到了要道别的时间，和过去幸运充实的三年道别，和立海大附中道别，和他的网球部，真正道别。 许多同学或后辈都对幸村恋恋不舍，他总是很礼貌很有教养，是不由自主想靠近的存在，只不过有时候气势惊人到感觉难以接近。 但光是远远看着，都足以成为标杆。 毕业证书被卷成筒装，被一根好看的丝带系着。遗忘他身上以万（日元）计算的价值，幸村温和地与经过他的每一个人打招呼，耐心地合影留念。就像走马灯似的一个一个片段翻过。 直到校门口，一如往常戴着黑帽的真田伫立在那。 他在等他。 幸村停下了脚步，与真田的目光对视。 相隔五六步的距离，幸村静静地等待。 “祝贺你，幸村。”真田开口。是祝贺毕业吗？亦或祝贺如愿入学青神？ “谢谢你，真田。”幸村回答。同样的意味不明。是感谢祝贺？还是感谢真田在网球部的付出？真田对他的帮助？ …… 就像时间的循环，他们俩第一次来立海大观察时，也是樱花含苞待放的时节。整整三年，把作为球友、好友的两人真正绑在了一起，成为关系更加密切的，共同奋斗的战友。 当这层关联骤然解开，却似乎，连原先的关系也回不去了。因为他们的网球已被无情地切开，成为两个世界。 “不。”真田低下头，“最应该感谢的，难道不是我吗……精市。” 幸村有点意外，接着笑了，“你真的变了，真田。” “……”真田莫名失落的样子，接着，又坚定地抬起头，“是的，幸村。”他将要独自为自己的未来而战斗，接下来，没有人为他指出不足，也没有人会容忍他不经世事的想法。 他会自己撞一个头破血流，自己吃下苦果，不像去年的全国决赛那样——网球部和幸村为他的任性买单。 “一直以来，是我应该感谢你。”真田忍住喉咙里的哽咽，“一直以来…也并非是我在守护你。” “你总是说我辛苦了。被拘束在网球部，没能为自己而战。”真田缓缓上前，微风拂过，幸村的双眼微阖，尚未结束的典礼，立海大附中校门前寥寥两人。 “请让我说出这句话，幸村！”真田这时，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语气，“你辛苦了，幸村。离开网球部，以及离开我，请真正地为自己而战吧！” “……”好似振聋发聩的声音，连幸村的心也为之撼动。 他没想过自己会听到这番话，他也从不奢求有人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尤其那个人是真田。 那个瞬间，幸村罕见地裸露了自己的内心。他仰起头，无声地笑了，带着彻底的释然。 “谢谢你，真田。”很轻、很慢，咬字清晰，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意味。 幸村慢慢地向前走，与一动不动的真田错肩而过，直至走出了校门，相互背对的两人，都不曾回头。 黑帽下的眼角，缓缓溢出了泪水。 这十年，多谢指教。幸村……精市。 115、第 115 章 毕业后，距离高一开学的时间日渐逼近。在妈妈和妹妹的目送下，载着满满行礼的轿车开往东京。 从小熟悉的风景从窗外倒退，那朝阳、那座桥、那片海……成为高楼大厦、霓虹灯牌，也从满是阳光气息的自然之园驶向充斥着钢筋混凝土气味的社会楼宇。 无形的存在似要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将心变质。 在一个中产家庭，从前幸村的花销主要是网球装备和园艺工具，现在有了赞助，不需要花钱买网球用品，剩下的钱也能用来填补房租和生活。 幸村将自己视为独立的人。作为家中长男，也认为自己应该成为顶梁柱一样的存在。他一直不想给家里太多的负担，在网球职业需要巨额资金支持的情况下…… 八神等在公寓里帮他搬东西。他的日常用品、书籍和盆栽。来之前幸村就想好了，在房间里壁挂或者橱柜上安置小绿植，三个大花盆摆在阳台。 空寂的房间被有层次感地填充，仿佛连温度都上升了些许。 八神对此似乎是无所谓的态度。 送走爸爸后，幸村回到房间里，伸了个懒腰。 以后的一段时间，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辛苦了，八神。” “没事。”他们已经安顿好一切，八神开始做功课。 还是老样子。幸村感叹。 合租同居的生活没有网络上反应的那么糟心，可能是有位贴心的舍友吧？ 每天做饭的是八神，幸村不擅长厨房内的事物。他负责家里的打扫和整理，很清闲。在得知八神处于离家出走、断开经济来源的状态时，他又给自己添加了采购任务。 竟然决绝到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也太残忍了。 幸村感觉到八神在为自己的钱发愁，他也在慢慢摸索管理自己的财务。现在还很简单，只有同居生活费和学费，每月还会收到一笔赞助费，毫无疑问是正向收入。但当离开基金会的资助时，昂贵的团队聘用费和出行开支会成为一股极其巨大的压力。 似乎还很遥远，又仿佛在缓缓迫近。 教练已经谈好了，是迹部推荐的青森正吉。 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筹划着许多事情，以一种成人的心态，幸村再次踏入了象牙塔校园。 4月2日开学。在每所学校必有的樱花潮下。 青神的校服也是西装，深蓝色，要打领带。 但是这里的风纪委员意外得很松，在立海真田每天都会揪类似没系好纽扣的学生，这里完全不管，对幸村放开的衬衣领和松松垮垮的领带视若无睹。 整个高一七个班大约两百人，从a班到f班、p班，幸村在p班，另一栋教学楼。 “p取自profession，指职业、专业。”他们的班主任久松首课第一个讲的便是班级的含义，“在座的你们都是通过特招选拔进来的，已经以既定职业为目标的优秀人才。青神的教旨有两个——立德树人、指引未来。学校取这一首字母，正是没有忘记招收大家的根本意图，希望通过针对性的教学指引大家通向更顺畅的职业道路。” 相当…异类但实际的风格。 在自我介绍时，幸村看到了熟人河下，体招生只有6人，艺招生占大部分。大家的交流都很克制，浅尝辄止，不像初中时感到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热情”。 久松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讲解这所高校，给台下以往的天之骄子们打预防针。 “青神的每一个人都很在意学习成绩，p班是唯一的例外，学校对你们的要求很松。所以，你们是游离在主流之外的。你们会感受到无形的隔阂，但不要陷在里面。你们的目标不是成为万人迷，而是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 “我从来不对别的班这么说，因为他们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未来。已经成为青少年top的你们不一样。无论如何，请各位谨记——保持初心。” 似乎很空很大的四个字，有人不以为意，有人不明所以。但久松并非教条的语气，他很认真，仿佛从一届届学生们的身上看透了什么。 下午的新生欢迎会在大礼堂举行，校长鸠山又说出了另一句话：先学做人，再学成名。 整个青神校方给幸村的印象更深刻了。它就像一干学校里的叛逆者，充斥着与主流不合的观念和矛盾点。它放纵学生样貌穿着却要求“做人”，重视学习却能自由带手机平板，以及宁愿挖个湖也不建棒球场。 幸村自己也是个“叛逆”，他喜欢校方的风格。 欢迎会后，社团招新就开启了。这个环节全国学校都一样，各式各样的社团在道路两边摆摊位。本来幸村想找八神的，被天海看到了。 “精市君。”天海招手，走来搭上幸村另一侧的肩膀，举止亲近的样子。 “蓝桑。”幸村放任天海的行为。 幸村在以前从来和同学保持距离，哪怕是真田也从不勾肩搭背，他很有距离感。天海却很聪明，在一点点摸索到那条线的时候，他直接探了进去。自然的，有分寸的，并不让幸村反感。 又或者说，幸村其实希望有人能这么做。 一直端着、矜持着也挺累的。 “三年级这么早放课？” “我们今天下午只安排一节课，为了招新。”天海轻车熟路地带幸村进入人群。 “来来来，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最火爆的社团。” 幸村的确好奇，毕竟连棒球社成员都没超过40人。 被天海带到最前面，这最好路段上的摊位前摆着一个…机器人。虽然外形是圆脑袋没脖子的“胖虎”，但会说话。 “胖胖！你今年又来了。”有学生打趣。 “我在呢。” “你知道空气的成分吗？” 机器人的显示屏里是漫画式可爱眼睛，“空气的主要成分是氮气，不是氧气哦~” “诶，有进步嘛！我记得上次还是‘我没听清’。”有学生嚷嚷。 “胖胖，2的十次方是多少？” “胖胖”沉默了一会儿，用毫无起伏的语音回答：“你猜呀，这都不知道吗亲~” “……”不知道还学动漫傲娇，把兴致勃勃的围观学生们都搞沉默了。 “果然还是人工智障。”不知是谁吐槽。 真有意思。幸村明白这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了。他扫一眼入部申请，叫人工智能社。 “我们都叫ai社的，以前叫机器人社，再再以前叫编程社。”天海给幸村科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响应科技热点改名字，哈哈。” 幸村看了看人工智能社的摊位，除了“胖胖”，还有可以自己走动的机器狗、被操控踢足球的小机器人，在迷宫里自动寻路的机器鼠…… “据说今年ai社的社长放出豪言，要做一个青神版‘阿尔法狗’和围棋社pk。”天海小声说，“最近学校里最热的新闻就是这个了。” “机器和人…pk？”从未接触到这个领域的幸村突然产生了疑问——未来的机器人能打网球吗？在网球比赛里会不会比人更厉害？ …… 仿佛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幸村在沉思中被天海带着逛街。 “围棋社和侦探社，也比较受欢迎。‘归家社’人很少，被分流到数学社、化学社这些学科社团了，青神的老师比校外培训班的厉害。” 天海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不为外界所知的信息。 “你们好啊。”一名女生向他俩打招呼，身姿挺拔，自信而有朝气，“蓝，在给新弟弟介绍社团吗？” “什么弟弟啊石雪。”天海严谨地否认，“我们可是正经的伙伴。” “哦？”石雪惊奇地看了看幸村，“看来你很优秀呢，是a班学生吗？” 幸村温和道：“我在p班。” “p班啊。”她似乎有点失望，“那就是艺术生喽。”气质蛮好的。 “我是网球特招生。”幸村坦言，感觉到前辈明显下滑的印象。 “噢，网球，确实蓝好像网球很厉害呢。”石雪微笑着礼貌应答，转而和天海聊起来，当得知幸村的名字后，她又燃起了兴趣，“原来是幸村君！藤野老师都说你很优秀啊。” 幸村得体回应，“我的荣幸，面试时接受过老师的指教。” “只一场面试啊。”石雪感叹，“原来体招生里也有幸村君这样的人。要知道藤野老师的眼光很高哦。” 这段话透露了很多隐藏情报。在立海因为出众的网球技术和社团部长地位而受欢迎，在成绩至上的青神却会因为特招生的身份而受到偏见，不妙的是，似乎体招生整体在学生当中的印象比艺招生还差一大截。 为新闻社招新的石雪送了幸村一本最新校内杂志。晚上训练回家后，幸村就琢磨起来。 封面果然是ai社和围棋社pk的特写；第二页是数学社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获奖的热烈祝贺，翻过；第三页报道了航天社做模拟火箭试验，完全不感兴趣；第四页是化学社、生物学社社员在全国竞赛获奖的庆祝，翻过；第五页是工程社…… 幸村翻回目录，才找到第九页排球社憾得春高全国准优胜，和棒球社在春甲晋级八强的版面。再往后是两页其他体育社团的简讯。 哎—— 幸村在内心叹气，再往后翻，是关于校内生活的。文风变得八卦起来。 永远免不了俗的校内最受欢迎男生投票，no.1叫藤原正仁，还有一张他的全身照片。 很眼熟，幸村想起来在友谊赛集训的时候遇到过，看来他就是八神口中经常说的‘藤原前辈’了。 幸村考量的眼神扫视整个版面。 理由top1：学习成绩优异。 然后在所有上榜的评价里，不乏“理性、智慧、有分寸感、气质出众、温文尔雅、体贴”等等词语。 而在留言墙，幸村似乎发现了体招生隐隐处在全校鄙视链底层的原因—— “昨天路过篮球场，被突然飞过来的球吓了一跳。我在铁网外面，篮球砸在网上的声音让我后怕。他们在笑，好像吓到我很开心一样。伤害别人也能当做乐趣，我怀疑他们的素质。” “一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典型。把粗鲁视为直率，把愚笨视为单纯，似乎任何举动都不过脑，或者他们的脑袋里只有水，和黄色。我很同情艺术生，以及，最好离他们远远的。” “虽然学校终于认识到了错误，但后果是所有学生在承担。他们可不笨啊，从来避着…走。你们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我还得忍一年吗！” 虽然没指名道姓，却字字意有所指。幸村平静地合上杂志，半晌，笑出了声。 “呵呵……” 真有意思。 他面对着已经极其不利的氛围偏好，成型的偏见和无法摆脱的标签。但那又如何？石雪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场无形的对抗，他要赢！ 116、第 116 章 做学生是最安定的时期，未来的任何时候幸村都这么想。 四月份的日出大概也是在六点半左右，幸村醒来时，身旁的床褥都整齐地叠好了。八神的起床时间比他早半个小时，开学后出门也很早，说是排球部晨训。 伸个懒腰，一边刷牙一边在房间里巡视，今天的绿植不需要浇水。幸村每天都要观察，把它们养得很好。在车水马龙、四面高楼的东京都市，这像是一个让自己得到片刻宁静的锚点。 “我走了！”八神兴冲冲地喊道，看来他很期待每天的部活。 “喔！路上小心。”幸村应了声，洗漱完出来拿八神留在厨房的早餐。 玉子烧、蔬菜沙拉、鸡肉饭团和一杯牛奶。能吃到七八分饱。 今天得去趟超市了。幸村心想，一边洗好了碗。 七点十分到达高校区内的一片室外网球场，热身的时候天海来了。 “早！” “早，蓝桑。”幸村看着那翘起一撮的鸡窝头，没忍住笑，“今天什么时候起的？” “啊——第四个闹钟。”天海这么回答。 晨练的强度不高，通常半个小时。青神八点早自习，所以这段时间正是学生们陆续进学校的时间。 虽然不明显，今天竟有人特地绕路过来，一边晃晃悠悠、走走停停，一边朝防护网里面瞅。网球场不在去学校的大道旁边，比较偏僻。幸村不知道路人的想法，但这似乎是件好事？ 晨练之后幸村和天海去学校的体育馆，那里可以冲澡换衣服。 “学校里就我一个打网球的男生，所以你没来的时候真寂寞啊。早上都是自己对着网球墙练。”天海在隔壁，声音在水幕下不太清晰。 “青神有网球部吗？” “有，女子网球部。不过她们都是业余玩玩。”天海嘟嘟囔囔，“本来大部分人对体育就比较冷漠，自从那几个来了之后，体育选修课都开不了了，没人报。真是……” “那几个人？”幸村有了方向，追问，“是三年级的体招生吗？” “对，就是他们。”天海语气里有强烈的不满，“那个叫江田的家伙不知道怎么招进来的，据说亲戚是教导处老师…我听说他去美国进修过篮球，结果好的不学，坏的学了十成，把体招生带的，总之p班乌烟瘴气。” 幸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他们那个小团伙其实只会做点小动作，动动嘴皮子，就算有监控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所以才难搞。”天海换好校服，还在小声嘀咕，“欺软怕硬的家伙。” 似乎是找到了根源，一个在学校有点背景的，在专业领域算得上强大的体招生。他好像把整个体招生的名声都搞臭了。 这个结论要比大家因为学习成绩而天然地歧视体招生要好一点点。幸村对自己更有把握。 青神的课程设置比较另类，只有伦理道德、哲学基础两门一学年的必修课，连国语、数学这类也被划分成若干级别的选修课。 有几个幸村比较感兴趣的课，比如契约精神与合同、运动学基础、心理学基础等等，初中是不开这种拓展类课程的，只能幸村自学，这里的老师都讲得很系统，能学到不少东西。 第二节课后有二十分钟休息，幸村从选修教室出来，习惯性地去串班谈天。a班学生对他眼熟了，似乎印象也不错，看到他就配合地喊八神。 两人扒着走廊的窗户，面对那片人工湖的风景心旷神怡。 “晨训怎么样？” “挺好的。” “虽然还会有失配的情况，大部分的二传球都打得不错。对了，早餐怎么样？” “好吃。每天换花样很伤脑筋吧？” “不会啊。按我会做的，早餐能有20种不同的样式，足够轮换了。” 幸村轻笑，“还能这样啊。” “保持期待感吧…我忘了是哪本书上看的。” 幸村朝身后的教室看了看，“说起来，a班的同学应该都很友善吧。” 八神点头，“很有共同语言，素质都蛮高的…每个人都相互尊重吧。” “比初中好多了？” “……立海也不差…哪儿都有不好的人。只是密集程度的问题，或者还有运气因素。” 今天聊的时间不久，幸村跨过主道回p班，在门外便发现教室里的异常。 几个高大的男生站在里面，正与河下等人对峙，为首的寸头身高估计有一米九以上，显得河下异常“娇小”，艺招生们在远处，或是自己的座位上，像在看戏。 “幸村！”看到幸村回来，已经相熟的体招生像得到了救星，也让陌生人的焦点汇集到他的身上。 “你就是他们老大？”寸头轻蔑道，用俯视的眼神看他。 幸村不回答这个问题，“请问你是？” “哼，我是三年p班的江田，你要叫我前辈！小子。” “原来是前辈。”幸村淡淡道，“请问有事？” 因为已经说了一遍，江田不耐烦道：“身为高一新生，难道不知道要请前辈吃饭吗？都差不多一个星期了，这点道理都不懂，还要前辈亲自来。真是不懂礼貌的废物。” “就是。”一旁附和的应该是跟班吧。 图穷匕见了，河下有点紧张地揪了揪幸村的衣摆，站在他身边或身后的几个青年也都大气不敢出。 的确很棘手。幸村面色不改，态度维持着温和，“前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神的新生手册里并没有这一条。” “这是我们体招生的传统。”江田理所当然的样子，“在这地方混都不容易，当然是要团结一点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们高一p班已经很团结了。”幸村转头看向安静的艺招生们，沉默以示。 坐在最近座位的滨崎和青谷对视，意识到什么一样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虽然离对峙的人群还有三四米，却已经算表态。其他艺招生也都盯着这边，改变了作壁上观的态度。 整个班级三十人带来的压力，就算是江田横惯了心里也不免发虚。他抬起胸膛，继续用俯视的目光与幸村相对，“小子，你很吊嘛。” 幸村微笑，“哪里，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这种情况已经讨不了好了，江田咧开嘴，压低了的声音带有浓浓的威胁性，“你给我等着。” 带着两个跟班，朝门口走的时候还故意去撞幸村的左肩，被“礼让性”地避开了。 “前辈小心。”幸村语气平平，又往后退了一步，抱臂。 江田本就沉下来的脸色更差了，走到门口，倍感丢了脸面的他转身指着幸村，“你以为我治不了你吗？谁都知道运动员的弱点。” 快放下心的众人一下子心又吊到嗓子眼。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吧。 不得不说江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无论走职业体育还是搞艺术，身体都金贵得很，他们是经不起一点可能的伤害的。 第三节在班里上必修，下课后不久，“哐当”一声，走廊边的窗户发出巨大的声响，所有人扭头看去，江田几人站在外面，咧着嘴又“哐哐”敲了几下窗户，哈哈大笑。回头看看，突然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几秒后，不认识的老师从窗前经过。 这种如蛆附骨的潜藏威胁让班里的气氛变得不安、惶然。 江田即胆大又“胆小”，若是发生在立海，他是不可能招惹幸村的。现在情况不一样，幸村在他眼里还属于无背景无势力的新来的软柿子。 中午本来是幸村和天海练球的时间，他今天没什么心情。询问下，天海知道了情况。 “还有这种事？！”天海又惊又怒。可见江田的很多所作所为，除了p班学生都是不知道的。 “这种情况能和老师反应吗？” “我估计他不怕。”天海皱着眉，“不痛不痒的，而且教导处不是有他亲戚吗。” “那……”幸村沉思。他从未获得那种权势，能让他主动解决这种死缠烂打的人。 “最好的办法，”天海握拳锤手，“幸村，我记得你朋友，就是和你住一起的八神是排球部的吧。” “对。” “那他应该和部长藤原很熟，你让他带你去见藤原。如果藤原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嗯？”幸村一时不明白，藤原在他的印象里是个谦和的排球好手，在青神很受欢迎但并不是学生会成员。 但是天海竟然用了“处理”这个词……很微妙。 “是藤原正仁前辈吗？我和他不熟，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 天海叹了口气，“很多人都是你这种想法，所以才会忍到现在嘛。而且像以前p班的学生，他们大概不知道…就是，可以找藤原。他特别低调。” “藤原的话，就算是校长都不得不考虑。” 如果是这样…… 下午幸村去高二p班找人聊天。前辈虽然不认识他，但性格很好，聊着聊着就熟了。 所以幸村了解到不少事情。怪不得其他人面试题里会问到校暴、开黄腔这种问题。江田做了很多啊，搞得现在老师和风纪委都在重点关注他。 却拿他没有办法。 今天放课后去训练体能，幸村提着生鲜七点多回到家，八神已经做好晚饭。 “回来了。” “嗯。”幸村把食材放进冰箱。八神在他身后，有些沉默。 晚饭后的闲聊，幸村委婉地和八神提出想见见藤原。 “怎么了？”八神不像真田，他很敏锐，“发生了什么事？” 幸村不想把八神牵扯进来。而某种意义上，这很难。他不像立海网球部的部员那么敬畏幸村，幸村不想说就可以略过，只需要服从就行。 “和一个三年级前辈发生了一点小矛盾。” “……不是这样的吧？” 幸村气势虚了下去，八神的语气和之前为他治疗的八神医生——就是他哥，有那么一瞬间重合。 幸村一时间没底气说谎，道出实情。 “……谁都知道运动员的弱点，他这么说。就是这样。” 与他对视的眼神变得可怖，但很快转向别的地方。 房间里静了大约两分钟。 “你打算怎么和藤原前辈说？” “如实说，他还做了别的事情。” “有证据吗？” “……当事人，还有同班同学。” “这很难证明什么。”八神低低地说，“没法让他离开。” 幸村一愣，认真道：“八神，我只是想找藤原前辈解决事情，并没有到要退学的程度吧？” “有些人做事是不看后果的。”八神看向幸村，“你不能拿自己去赌他会不会真的这么做。” 幸村看着八神，那双黝黑的瞳孔里仿佛涌动着一些幽暗的东西。他感觉到八神在着急地为他害怕一些或许他都没想到的糟糕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好像从来没遇到过的感觉。过去幸村总是能很好的掌控和安排一切。不过现在，江田并不受他控制，正因为如此，幸村才感到一丝丝的紧迫和…惶恐。的确，他不知道江田会做什么。 “……就算理性地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不适合青神，青神也无法容忍他。早晚会出事的，不是他，就是他伤害的人。” “这件事我会解决。”八神异常坚决。 第二天金曜日，八神等着幸村一起吃饭、出门，看到天海来一起练习才自己离开。 “他好像很紧张你。”天海松了口气，“挺好的。” 今天上午一直都是选修课，不回教室，所以幸村没碰见江田，但也没看到八神。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不安，心里总是坠着什么。就像他还未康复时徘徊在脑海里的想法——让真田去带领网球部卫冕第三年的关东优胜和全国优胜。 中午天海来找他吃饭，两个人找八神许久，最后才被眼熟的a班学生叫去医务室——八神被江田打了。 幸村喉咙里顶着一口气跑到医务室，护士正在给八神嘴角上药。看到幸村，八神还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隐隐的一种得逞的笑。 几乎前后脚，排球部的藤原和福山也来了，幸村认识他们俩。 医务室一下子挤满了人，再后来的排球部其他人只能待在门外探头探脑。 “没事吧？”藤原紧张地问八神，语气急切。 八神摇摇头。藤原松了口气，看向从一开始就神情凝重，但安静如鸡的江田，又看到了在另一侧面色发冷的幸村。 福山和天海都被了请出去，身后的门关上。 “怎么回事？” “幸村被江田桑威胁了，所以我找江田桑讲道理。”八神解释道。 “威胁？”藤原记下，转向江田，“你为什么打八神？” 江田指着八神的方向，却面朝藤原，“他威胁我！” …… “呵。”连旁边的医生都不信。 “所以你就动手？”藤原声音还是温柔的，眼神却很犀利。 江田猛地死死盯住八神，胸膛剧烈起伏。幸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度的忌惮，和隐隐的畏惧。 【作为运动员的你应该也能感受到这种心情。所以请前辈好好的，不要动手，不然我看到的话，我也会忍不住动手，把你的筋一根根挑断，然后顺着关节划开，从软骨组织缝隙处切断……我尽量不碰到静动脉，出血量不多，但还是会很恶心。】 江田到底没说出来，就像在老师面前指控他的女生，说不出比“他说想上我”更露骨、细致的描绘。 他突然佛了，不再做任何辩解，他不想在这所学校待下去，谁知道还存在什么样的疯批。 客观上，他也待不下去了。他动手了，动的还是a班学生。 打人的事情就这样了结，藤原带幸村到隔间私聊。 “很久不见了，藤原桑。” “很久不见，幸村君。”藤原的眼睛里有幸村看不懂的复杂，“我知道你，带领队伍初中三年没有败过一次，获得了全国三连霸的队长。” “我知道你。” 幸村不知道自己给几面之缘的藤原印象这么深，而谈话十分融洽。一无所知的藤原了解情况后，告诉幸村自己会妥善解决。 “八神的做法‘过快’了，但……”藤原轻轻叹了口气，“和他二传的风格很像。以最稳最无风险的方式达到目的。”江田必然要离开青神了，而且不会再对幸村构成威胁。 “很抱歉，幸村君。青神给了你这么糟糕的印象。”藤原鞠躬。 幸村连忙回礼，“不，再如何也不应该是藤原前辈承担这份责任吧。” “呵呵。”藤原笑了，“谢谢，虽然确实如此。但受人追捧却是要被担负起这些责任的。” “……”幸村无言，又向藤原微微鞠了一躬。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导致幸村根本没有心情训练。他去阳台给三株小家伙浇水，排遣自己的心情。直到太阳落下，霓虹灯满街。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八神的声音。他放下包，拉开厨房隔断，像任意一天那样准备做晚餐。 幸村从阳台进屋，走到厨房门口，倚着墙。 “伤口疼吗？” “不疼…还好。” 幸村很难解释他现在的心情。他好像在恼怒自己没有能力解决江田，让八神受伤，又似乎有些抵触这种…事情不被自己控制的感觉——八神夺走了他的掌控权。 非常无缘由的懊恼，幸村清除不掉它。 “你……”幸村无法婉转，干脆直截了当，“八神，你为什么总是用损害自己的方式来帮我？” 八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是最优解，而且我不觉得被伤害。” “但是我会愧疚，我会难过。”幸村的语气虽然还是平的，声音却越来越高，“我整个初中都没帮到你什么，是你一直在帮我，在我困难的时候冒出来，帮我解决问题。我好像…亏欠你很多。”幸村很不习惯索取，他习惯的是付出。 八神用抹布擦手，转身面对幸村，“难道我连帮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从八岁认识你和由美，跟你们出去就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我一直记得，你可能不记得了，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我想对在我心里那么重要的人付出些什么，这是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等价交换的，难道你连这样的权力都不愿意给我吗？” 幸村试图把事情讲得明白，“但是今天这件事，明明是因我而起，你要处理，完全不跟我说，一个人去面对，然后受伤。我被置于何地？我是需要被呵护的花朵吗？经不起一点风浪？” “……”八神低下头，沉默了。 一堆没切好的菜摆在案板上，天全黑了，他们还饿着肚子。 幸村呼出一口气，仰头自嘲，“我们怎么吵起来了？” 他走过去，抱住八神，轻轻地说：“是我在无理取闹。抱歉。” 八神好像放松了，靠着幸村的分量变重。 “我确实威胁他了……感觉，自己很恶心。”那个时候，心里锁住的恶魔像水里勾住的淤泥一样被连根拽起。 “很多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以后都会发生。朋友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那一刻吗？幸村，你可以找我帮忙，也可以找天海前辈，我也会找藤原前辈、立花前辈。就是因为能够互帮互助，人才成为了‘人’啊。” “……好。”幸村轻笑，“以后都找你帮忙。” 那天晚上，幸村想起了一些事情。很美好的童年回忆，由美拉着八神跑进洋娃娃堆，他笑着跟在后面，挑了一款好看的书皮做礼物…… 117、第 117 章 周末幸村的训练会上强度，所以每次回到家时饭已经做好了。 最近几天都没动笔，可以的话幸村想下个周末出去写生，最好能拉上八神，除了功课就是排球也太单调了。 江田的事情解决得很快，周一上学，幸村就听说江田自己转学了，他的两个跟班和家长被训导处叫去喝了顿茶。 这种时候，幸村才感觉到青神松弛之下的严厉。至少他没听过只打了一拳，擦点破皮，就真的会被劝退的高校，通常都是警告，低调平息。 班里都在分享这个好消息。幸村的威信更大了，他本来就像体招生和艺招生的纽带一般。艺术生们会把他当自己人，因为幸村无论美术、雕塑、音乐等等，都聊得来比较专业的东西，能相互分享见解。这也是之前他们愿意力挺幸村的原因。 上午课间去串班时，八神跟幸村说藤原想约他吃午饭。幸村有些讶异。 没想到中午放课，藤原亲自过来了。整个p班的走廊就像掩埋在寂静之下的暗潮。 “去吃饭吗，幸村君。”藤原在窗口，随和地问道。 “好。”两人在走廊里穿梭，幸村感觉到众多来自教室内的视线，惊讶、忖度、羡慕…… 藤原带他去的是教师餐厅，整个装潢偏西式风格。四人座的餐位，已经有一名学生在等着了。 幸村单独坐一边，藤原和姿态稳重端正的学生坐一边。 藤原主动为幸村介绍，“这位是现任学生会长，平松守义。” “午好，幸村君。”平松主动起身行礼，幸村也站起来回礼。 客套一番后，平松双手交叉，进入正题，“关于江田的事情，的确给幸村君，以及其他的新生对青神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 “江田的作为其实风纪委是看到的，而且也向学生会反应过，但江田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校规校纪，而且训导处的老师…咳，觉得只是学生小打小闹，所以学生会没有做更严肃的处置。” 平松和右侧的藤原对视一眼，向幸村诚恳道，“但是作为学生会来说，保障所有学生的权利，让大家身心健康、安心学习进步才是根本目的。只依据校规来判定，的确有些教条。这件事让我们吸取了教训。” 藤原在旁边环着臂，不住点头。 “鸠山校长也说过，先学做人。青神在对所有学生的品德方面，一定是要求严格的。” “没错，青神校规的本意是正直的。”藤原也开口，“尊重前辈、穿着端正、礼仪礼貌只是小礼，伤害他人的行为有没有去正视、处置才是大义，知小礼而无大义，非君子所为。” “是的。”平松连连点头，“说来惭愧，学生会没有做好这一点，其实是与青神校风相悖的，作为学生会长，这是我的过错。后续学生会也会提出一些校园纪律修改的建议，调□□纪委和其他部门处理问题的方法。我们正在做。如果幸村君有什么意见建议，随时都可以向学生会提出。” 平松说了这么多，其实是在向幸村和其他p班新生，也是向藤原表明态度。希望这件事的影响可以降至最低，不引发新生们对学校的反感，尤其是幸村这样老师评价很高，很有可能上校友荣誉墙的学生。 至少在幸村看来，姿态已经相当之低。所以他也适当表态。 “感谢会长您能重视这件事。我觉得青神已经做到了最好。” 平松似乎松了口气，“感谢。” 像是完成任务，平松匆匆离开了。所以还是幸村和藤原一起吃饭。 藤原和幸村在立海的状态很像，都是很多人视线的焦点，所以偶像包袱也很重，几乎随时都处于一种“端着”的状态，看上去不易接近。 区别应该在于幸村本性倾向自由浪漫，而藤原的守礼端正深入骨髓。 而最让幸村感觉奇怪的是，藤原面对他时的气势总会虚弱几分。他很快得到了解答。 “我其实…很羡慕幸村君。”藤原的笑容有点苦涩，“羡慕到产生了嫉妒。” “三年的全国优胜真的是很了不起的成绩。我做不到。我被说成最强的主攻手之一，但是我一直做不到。” “可能我做得还是不够好。”俊秀的青年轻叹，望向远处的窗外风景，“很多人会觉得学校里的比赛比起职业赛很渺小。但是对我来说，那就是竞技体育的全部了。” “它并不渺小，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成就，属于普通人的网球，或者排球。就像前辈说的，对您而言那就是竞技体育的全部。”幸村认真道，“背负着大家的期待，去完成身为部长，或者正选的使命。” 藤原似乎得到了宽慰，“正是这样的感情…幸村君的理解很深刻。” “……其实我对今年很期待。”藤原指指自己的头顶，“‘无冕之王’这种称呼，对我而言是一种嘲讽。”如果他今年没能登顶，他将永远戴着那顶羞辱的帽子。 “所以八神可能会很忙碌，他的压力比较大。我记得幸村君和他同住，希望不会介怀。” “怎么会。八神每天出门晨训的时候都很开心。” “是吗…那太好了……以后幸村君有什么事情，可以考虑找我。我平时待在图书馆二楼或者排球馆。” 幸村和藤原交换了联系方式。 青神的课业比立海大附中自由，而关键。因为是真的需要某些选修课去增加见识。所以幸村的学习反而没有初中那么轻松。 他通常和天海在校外球场晨训，中午在学校空闲的球场对拉或者去网球墙那里，下午放课后幸村会和青森教练碰面，晚上通常是复盘一些大赛，或者外出加练。一天挤出来的训练时间，大概五个小时左右。 于是作业经常需要八神的辅导，因为一个人写找不到技巧的话，太慢了。 幸村试图去接受这种在他眼里索取大于付出的关系，除了家人之外一种…被“纵容”的关系，在网球以外的领域。学会如果发生自己难以解决的事情，去找别人帮忙。 情感是无法用数学衡量的，同一件事在不同人心里也分量不一。 青神选修课太多了，所以除了和p班同学熟悉，幸村还会和同一门选修课的学生产生交集，其中不乏高年级。很多人在知道幸村来自p班时会表示惊讶，在得知幸村是体招生时更震惊。 “体育生也会上汉语课吗？” “幸村君和我印象里的体招生完全不一样啊。” “哦？平贺桑觉得体招生是什么样的？”幸村随口问道。 “这……就是那种有点不良，随口吐痰、吹口哨，在很远的地方朝垃圾桶扔垃圾，不顾场合地大喊大叫，会用肌肉去威胁别人，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家伙吧？” 平贺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幸村，“你真的不是艺术生吗？真的吗？” 幸村忍不住轻笑，“让前辈失望了，不是哦。” 学年初时，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对话。慢慢熟悉之后，到五月份，大部分学生都知道了有个气质很艺术生的体育生——反正天海是这么说的。 丸井仍不时联系他，聊聊近况。五月份的时候还来东京一起逛街。 除了柳生去医大附高，其他人都是直升高中部——这才是正常情况。 据说真田和高中网球部前辈的关系比较融洽，已经成为正选了。仁王只差一点，柳生升学后，他的重心放在了单打。 八神这周日曜日也出去了，特别早。他说由美约他逛街，安全起见他要去幸村宅接一下。 幸村得知后心情自然是相当复杂，作为亲哥哥他觉得由美会沦陷是必然的。他们一家都对这种类型没有抵抗力。 八神回来后受到了幸村的“审问”。 “去哪儿玩了？” “我带由美去高校区逛了圈，然后是涩谷那边，她想去。”八神和盘托出，然后嘀咕了一句，“你劝劝她晚上不要熬夜，虽然脸上化妆了没看出来。” 幸村疑惑，“那你怎么知道的？” 八神指指手腕，“把脉。” 幸村深吸一口气，“握手了？” “嗯？”八神不明白意思，“嗯，人比较多。” 被动八卦到某些信息的幸村心里有点想笑。有什么办法，妹妹的一生幸福他必须关注。如果由美喜欢的是什么有个性的不良少年或者人模狗样的渣男，他一定会疯的！ 本来小时候最先到幸村家做客的是真田，上幼稚园的时候就来过。幸村觉得他正直，由美却嫌真田太严肃……这么想来虽然真田和八神都是他自小的朋友，他们俩之间倒没什么交情。从幸村相互介绍起，真田就不知缘由地不太理会八神。 “要写催化剂、高温…幸村？” 幸村回神，反问，“八神，你好像跟真田关系一般，明明初中还是同班同学吧？” “啊？”顺着幸村的问题，八神一时间忘了催促，淡淡道，“真田？他可能不喜欢我吧，立海很多人不喜欢我，大概也不需要什么原因。” 这句话倒让幸村伤感了，他掰着手指说：“那——我喜欢你，由美也喜欢你。这样够吗？能不能抵消那么多不喜欢？” 八神笑了，然后认真地回答幸村，“这是无法衡量的。就像一片角落的阴影没法和太阳比。” “……”幸村别过脸。可能真诚是直男最大的武器吧？ “幸村一直是很受欢迎的。”八神还在夸他，“同学都说你气质很好，无所谓体育生这个标签了。” 幸村嘴角含笑，“说的也对，我就是我。”无论被贴上什么标签，内在都是无法被遮掩的。 118、第 118 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幸村发现晨训时的路人多了点。起初只有一两人，后来会瞥到十多个人影，在他们对练时零零散散地从球场外散步似的走过。偶尔的中午训练，也会感觉到从远处教学楼投来的视线。 六月天海去欧洲比赛了，幸村也接到通知，尽量在六月下旬就动身前往网球学校进修。 这打了幸村一个措手不及，他参加不了学季末考试。久松老师对这种事情似乎经验丰富。 “放心去吧，幸村君。学校会给予你们最大的自由度。”久松拿出一份申请书，按住推给幸村，“把这个填一下备案，回来补考就行了。” 幸村轻拽，久松的手掌仍按着表格。他看向意味深长的久松。 “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吗？” “确实，我想给予幸村君一些忠告。”久松停顿，郑重其事道，“很多职业运动员没有外表那么光鲜。” “无论到哪里、接触谁、接触什么。请幸村君记得鸠山校长的话。” “先学做人。” “对幸村君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一路顺利。”久松放开了那张申请书，随即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办公。 幸村不是一个人去美国，八木夏经理随行。从夜晚出发，飞到了前一天烈日曝晒的下午。 到达网球学校时，幸村迎来了几乎是最顶级的教练团队。包含发球、正反手、特技、体能、心理五个方面，草地、红土、硬地三种球场的8名专职教练，加上营养师、理疗师、穿线师，以及一名据说是网球学校金牌教练的罗伯特。 当然，它价格不菲，至少是现在的幸村绝对无法承受的。单说那位发球教练，他的兼职价格是七百美元一小时。 “你好，幸村。”罗伯特与他接洽，今后的两个月幸村的训练由他主要安排。 虽然多达十二人的团队有点吓人，罗伯特给幸村的训练表并不疯狂。 每天七点开始热身，八点团队交流，制定训练计划，11点午休，下午两点起训，六点结束。晚上的时间属于幸村。 每天的训练时间7个小时，其中包括了心理咨询、按摩松解、战术讨论等等非球场内练习。一周也仅仅49小时。相比之前忙碌上课穿插练球的日子，简直像在放假。 不同于澳大利亚的反季节，美国佛罗里达和日本大半天的时差可够人受的。所以刚来的幸村只是跟随体能教练做了些热身，适应环境。 学校给他安排的宿舍也是四人间。 法国的马尔斯·雷扎伊，记得和西班牙的双打一个名字，扎着高马尾，眉眼透露着些许焦躁的心情。 俄国的尼克夫·索科洛夫，中国的王伟，都是u17世界杯时的点头之交，没想到在这里当了舍友。 “这位是幸村精市，15岁，在学校进行为期两个月的训练。”罗伯特介绍道。 “晚上好。”幸村用英语打招呼。 “晚好。”马尔斯回以法语，也不管幸村能不能听懂。 “你好，我好像见过你。”尼克夫应该是记起来了，朝幸村眨眨眼。王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回应。 “以前认识就更好了，本来国家不一样我还有点不放心，哈哈。” 罗伯特走了。尼克夫和幸村聊两句后，也失去了兴趣。 收拾行李时没人帮忙，但他们也不会添堵。好在生活用品带的很齐全，没有落了牙膏、面巾这样需要人帮忙的尴尬事情。 安静挺好的。 幸村在全然陌生的环境，和一般般态度的舍友度过了第一个晚上。 网球学校要比u17集训营更专业，专职教练陪训时给予的压力很大，但也给了幸村更细节的指点。 他们一致认为幸村的动作“很好看”。每个网球运动员都有独特的挥拍动作，只要动力链完整，那就“好”，教练不会多说什么。要是称得上“好看”，那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事了。 技术教练们更多地在不同球路提高击球速度，和旋转技术上与幸村交流。制定连续的短期目标，然后不断地喂球练习。 幸村比较重视控球，主要是球路多变和落点加深，达到让他发挥战术的程度。当然，球速也需要积极地提高。 对他的单反，罗伯特提出了一些改进，幸村尝试后，感觉的确比以前发挥出了更多，无论是速度还是线路上。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训练，幸村和宿舍的其他三人关系保持不温不火。 马尔斯似乎处于焦虑中，脸色一直谈不上好，因为幸村会说法语，在异国他乡能用母语聊天而稍微温和了些；尼克夫态度一般，他情绪外放，高兴的时候热情，不高兴——通常是输球的时候看谁都冷着脸。 王伟还是老样子不搭理他。幸村理解，印象里中国人抱有敌意是正常的。他甚至觉得王伟还能保持应有的礼貌而没来找他麻烦，已经非常有涵养了。 幸村的处境比刚去u17时还差，没人采他，舍友也冷淡。相比在立海大万众瞩目的时光，简直天差地别。 但他在立海大的威势，不也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吗？连美化委员这种安排劳务，容易得罪人的位置，也是交给幸村去当。 幸村现在思路很清晰。 立海大是他的舒适圈，如果他想，他大可以继续直升，在高中部继续被“众星拱月”。 但之于他，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不！ “被团宠”会麻痹他的意志。 跳出舒适圈，会面临更多的困难、风险，也能看到更多的机遇。幸村从不害怕挑战，他有最温暖的港湾作为后盾，也有了能懂得他的心情，甚至愿意倾尽一切帮他的朋友。他如此幸运，为什么不去触碰更大的机遇呢？ 如果连适应新环境都做不到，他如何去征服全世界？ “周末一般侧重比赛，幸村你状态怎么样，要安排吗？”罗伯特询问。 “好，请给我安排四场吧。三盘制。” 没想到罗伯特第一个给他安排的对手就是王伟。 王伟似乎也没想到，但他斗志很高昂，赛前行礼时看幸村的眼神像猎手。 “比赛开始，王伟先发。” 第一发就突破180km/h，叫场边啧啧称奇。 “王打鸡血了？” 幸村正手回大斜线，加上旋没有出界，但王伟一拍直线打死。 错了，应该回直线到反手区。幸村默默复盘。 很快他就意识到教练的用意。王伟有一个和幸村很像的特点——引拍会隐藏意图，或者说隐蔽性强。所以很难预判他会打出什么线路。 但王伟这一点单指正手，双反的技术特点决定了它的引拍隐蔽性较差。 教练可能想不到，这个特点幸村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u17世界杯和诺亚的那场比赛，幸村复盘了五次，依旧有所收获，所以他还会再复盘。 引拍隐藏意图有四种应对策略： 一是延后预判时间，会比较被动； 二是心理引导，用自己的预判动作引导对手向相反方向回球，但那只是虚晃一枪，出其不意时会很好用； 三是舍弃依据引拍动作预判，而是找到对手惯用套路和思路，以此做出判断； 四是回球路线更极端，让对手无法形成完全发力的引拍动作，自然就谈不上隐蔽性了。 王伟的球很厚重，势大力沉，这一点需要学习。但他惯用的球路比较少，战术思路也不清晰，所以很容易让幸村找到短板。 第七局幸村破发，再然后就更不必提。已经看穿了。 观赛的人不少了，结束的时候都鼓起掌。王伟绷着脸，跟幸村握下手就离场，很沮丧的样子。 周六只比两场，下午幸村想练借力反击，然后和罗伯特复盘比赛，晚餐前去做了会儿按摩。 马尔斯应该看过他的比赛了，晚上态度更热情一些，也会闲聊网球和职业的话题。 他两年前转职业，去年超龄所以没能跟随加缪参加u17世界杯。今年处在低谷期，一直一轮游，所以心里沉得很。 尼克夫今天一胜三败，很不满意，自己冷着脸看电视。王伟看起来还是有些郁闷。 周日罗伯特给幸村安排了更强的职业选手，压力很大。幸村一胜一败，也不是很开心。他对那种一拍130km/h的暴力正手毫无办法。 一旦幸村收起平时的温和神情，气质就会立即变得迫人，尤其是被那双冷静锋利的眼睛注视的时候。 舍友们都对此感到意外，但他们似乎对露出这种神态的幸村更有感觉。 因为这才是职业选手该有的好胜心。想赢不需要理由，输了心情会变差。 幸村洗脸的时候，王伟拿着盆，放到了旁边的洗漱池，抽走肩上的毛巾，放水。 “心情不好？”王伟用英语问。 “嗯。”幸村把毛巾拧干，擦脸。 王伟从镜子里瞥了幸村一眼，拧出一点牙膏。 “我没见过日本人有这种表情，你们什么事儿都很有礼貌的样子。” 幸村也从镜子里瞄王伟，这位寸头的一米八三大个，说话很实在。 “我不能这样吗？” “不是。”王伟否认，然后说，“你很真实。” 幸村有点明白王伟的意思了，他印象里的日本人是表面礼数周到，实际也许心怀恶感的“双面人”。 “所以呢？”幸村收拾东西。 王伟想了几秒，说：“你的动作很好看。” 有点答非所问，但幸村明白了。王伟其实认可他。 这让幸村心情好了点。他是喜欢夸奖多于勉励的。 周末的比赛让宿舍里的友情破冰。所谓同行相轻，职业或者准职业，都不喜欢捧高别人降低自己的信心。但幸村的水平，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大家都不说而已。 尼克夫的态度慢慢变亲近了，开始和幸村讨教一些比赛时的技术和心理问题。 马尔斯和幸村比过一场，惜败，很郁闷，但是会和幸村一起复盘。闲聊时会分享前两年跟加缪一起参赛的一些事情。加缪在法国圈内真的很出名，大概是许多人的白月光了。 王伟仍跟幸村保持距离，但幸村时常在场边看到他。 其他交过手的球员都会和幸村保持良好的关系，也传开了幸村在学校里的名气。一开始幸村输得还比较多，大约六四开，强度练上去后，胜率在慢慢增加。到两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六场全胜。 “很好。”罗伯特很是欣赏，“你可以考虑职业赛场了。” 幸村的心理教练对此却看法不同，他建议幸村还是从青少年赛事起步。 “失败对某些选手来说是好事，他们以谦虚的心态从中汲取更大的经验教训。但是对你来说，过大的失败是不利因素。你需要用更多的胜利来保持信心。所以一步一步来，增强自己，了解、熟悉职业网球，这种路径更加适合你。” “我明白了。”幸村很赞同心理教练的看法。 临走之前，他的通讯录又增加了好几页。同宿舍的三人一起出来送行。 “下次再赛场见面，”尼克夫把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推给幸村，“你可要小心了。” “你的未来不可估量。”马尔斯夸赞他。 王伟摆手道别，“你很厉害。” 幸村莞尔，“下次来，还是我赢的。” “不！”三人异口同声，紧接着各自会心一笑。 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怎么可能认输。 幸村飞回了东京，即将规划自己的青少年征途。 在这之前，他要先倒个时差。 119、第 119 章 晚上八点，玩游戏顶过奇困无比的煎熬后，幸村匆匆洗漱完躺下睡了个天昏地暗。 然后在凌晨因为生物钟醒来。 空调正呼呼地发挥它的作用，除此之外听不到一点声音。 幸村清醒得不得了，想起，倒时差又必须强迫自己在这个点睡觉。在网球学校还要独自一人克服，在家里，会变得任性一点。 心里纠结两分钟，还是起床，他饿了。 锅在保温，很惊喜。八神给他备了一小碗蛤蜊蛋羹和牛奶，还有一段字条：咖啡白天再喝，好吗？ “好呀~”幸村轻笑，吃完了这顿夜宵。 之后迷迷糊糊到了六点，幸村再次清醒，跟正在叠被子的八神大眼瞪小眼。 “早。”幸村微笑。 “早。”八神温和回应，“昨晚睡得好吗？” 幸村双手撑地支起上身，“啊——挺好的。” 难得跟八神在同一个时间起来，幸村像个小孩一样跟在他后面，洗漱、收拾房间、做早餐。 昨天已经检查过了，家里的绿植都被照顾得很好，省去了幸村挽救这些小可爱的精力。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八神又问了一次。他总是很关注身体状况，而幸村从来不嫌这样唠叨。他从小身体好得很，但初二时的神经根炎让他教训深刻，身体出现的任何异常都不能轻视甚至忽略。 “精神不太充沛的感觉…” “是吗，应该是时差还没完全倒回来。” 幸村放心了，问起八神的情况，“排球部的比赛怎么样？” “还好。”八神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全国准优胜。” “输了啊。”幸村也感到遗憾。这反倒让八神笑起来，“你好严格，幸村。” “下次要赢啊。” “……嗯！” 天海也回来了，他已经超龄，无法再参加青少年赛事，因此正在走转职业手续。 两人暑假后的第一场比赛，都在惊艳于对方的进步。 “果然，果然我的感觉没有错。”天海啧啧惊叹，“你一定会走到比我更高的地方，精市君。” “蓝桑也强了很多。” “这两个月一直在琢磨欧洲那边的风格，也跟一些比赛的朋友交流过打法。”天海给幸村讲自己的经历，“主要是体验红土和草地跟硬地不同的地方。真的差距很大啊。” “是啊。”幸村在网球学校也学到不少经验，只是缺少正式比赛的经历。 这场是天海赢了，2-1。他在第三盘的心流完爆精力不足的幸村。 周末回了趟神奈川的家，丸井高兴地来约玩，还跟幸村聊许多立海大的事情。 今年立海大附中网球部成功卫冕县大赛和关东大赛优胜，但全国大赛止步准决赛——狙击他们并且成功夺冠的是，京都小相野。据说他们的双打胜率是惊人的100%。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幸村感慨于岛田教练的本事，明明去年还卡在全国前两轮的。 初中部现在的人才济济比幸村那一届还夸张，几乎神奈川排得上号的网球少年天才都汇聚到了这里。老实说，真离不开神奈川县网协对幸村持之以恒的宣传。 幸村也不理解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头会长在想什么。现阶段池爽儿才是神奈川网球的标杆吧？ 高中部的团体赛成绩傲人，还未输一场。另外丸井还和木手搭档，参加了全日青的双打赛，关东地区准优胜、全国八强。 池爽儿以东京一站挑战赛冠军强势出道，初出茅庐世界排名已经跃升至四百以内。幸村看在眼里。 红土和草地赛季已经过去，九、十月正好亚洲赛季，和八木夏经理沟通后，幸村定下itf这两个月的四站比赛，开始冲青少年排名。 虽然在网球圈没掀起什么浪花，幸村冲得非常顺，他拿够了积分，足以参加澳大利亚公开赛青少年级正赛。 相对的，课业成了有些困扰到幸村的东西。很多选修课都是干货满满，幸村想学，但又要频繁请假出国比赛。所以，只能借借笔记，八神的、天海的，他们都没上过的课，就借其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大家都乐于帮这个忙。就算是在青神，高一就频频出国比赛或交流的展开也很少见。也许这才是优秀体招生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冬天又安排了去网球学校的进修，为期两个月。这个时候也是国内u17集训的时间。迫水为此特地找幸村谈话。 “请安心，幸村君。”寒暄之后，迫水直接给出了承诺，“协议的要求是参加u17世界杯比赛，而不是一定要参加集训，所以赶紧准备去佛罗里达的行礼吧。” 幸村眨眨眼，应道：“我明白了。那么国家队名单上还是会有我吗？” “当然！”迫水毫不犹豫地说，“今年的比赛地点还是在墨尔本，正好让你在澳网青年赛前以赛代练。好几个高三生都超龄了，爽儿比赛有冲突没法来，所以需要由你、难波江、天海扛起单打。” 幸村沉默了会儿，问：“那给集训选手的单打名额岂不是特别少？” “……集训的目的是训练和培养职业的后备力量。”迫水解释，“规模不会比现在少，但也不会再多。网球这碗饭不容易吃，还是不耽搁青年人去考虑更多的未来了。你说对不对？” 迫水似乎没有正面回答，幸村也不再追问。 出发的时间依旧在周末。 幸村听到动静，转向玄关，“回来啦。” “久等了。”八神上完一天实验课，似乎有些疲惫。 收好网球拍，幸村跟着八神走进厨房，从背后双手拍了拍八神的肩，然后揉捏。 “好像一直是你给我松解，我还没给你放松过呢。” “唔……”八神转了转脖子，“明天就要出发了吧。” “对。”幸村松开手，帮着一起拿食材。冰箱里满满当当，他刚刚做了采购。 “这次还是两个月。” 八神不说话了。 回来早的时候，幸村会打打下手，所以洗菜、切菜还算熟练，处理其他的就不在他好操作的范围内了。 “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 “嗯，还好。” 幸村追问：“上次呢？有没有觉得…单调？或者害怕什么的。” 八神看向窗外，想了想。 “有时候会。很安静的时候。” “就是说，果然没有我不行啊。” 正在切肉的八神低着头，似乎在闷笑。 “对，没有你不行。” 幸村有被撩到，愉悦又满意。 “那经常打电话给我啊，晚上的时候。有什么事，无论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好。” 幸村其实没有初中那么担心八神了，青神排球部的人都很宝贝他们的主二传。但毕竟八神还在和家里“僵持”，这么小的年级突然脱离家庭，硬生生断开联系一个人生活，想想都难过…… 可能是被这样的思绪影响，亦或因为马上要出国了。晚上睡觉，幸村又想家了。 奶奶身体还好吗？爸爸晚上还会熬夜吗？妈妈会不会在想他，担心他？妹妹在学校怎么样？没去高中部照顾不到，那种大方强势的性格会不会受欺负？ 第一次还兴致盎然地期待着，第二次便换成了这样的心情。真是不妙啊。 幸村暗暗自嘲。 120、第 120 章 冬季在异国的这两个月有点难熬。 美国过圣诞节，新年学校并不休息。舍友也不怎么在意新年，一般都是过圣诞。 前年因为生病住院，去年正在u17集训期间，算上今年，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在家里和亲人一起过年了。 幸村的心情有些许低落。也许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新年前两周不会有什么要紧的赛事。 除了u17团体赛。 协议白纸黑字，幸村享受了福利，不能不做到自己的义务。 按丸井的消息，今年被特地征召的选手比去年更少，集训营的球员数量大体固定。高三生离开，然后有潜力的新人加入——教练们更青睐个人比赛中表现出色的选手。 丸井和木手的双打在一军名单里，但岛田认为在世界杯出赛夺分还差点火候，就像去年的越智和毛利。 幸村直接抵达澳大利亚，天海特地来了机场接他。 “精市君，这里。”短袖大裤衩，水泥地面滚烫的温度，这就是南半球的一月。 “蓝桑。”幸村不禁露出笑容，两人拥抱。 “还是很热啊，今年也要马上习惯起来。”天海一边关心，一边接过行李箱。 “去宾馆？” “今年给安排了选手村，有固定的宿舍。不过二军还是在外面。” “那更方便一些，蓝桑不用太早起了。呵呵。”幸村随后便问，“诺亚在吗？他之前说会参加。” “在，我们住3楼，他在7楼。” 正式国家队代表仍为十人。单打：难波江、天海、幸村、江川、神田、小仓；双打：松平&高桥、丸井&木手。 来的时候幸村已经了解到了，现在国家队里的no.1是难波江，已取得第二个全日青优胜，往下便是天海。虽然网协支持力度不大，他家里有钱助他出国比赛锻炼，所以相比去年实力完全升了档次。目前能跟难波江五五开，但比较吃状态。 因为幸村今年并没有参加全日青，所以大家对他的实力还停留在去年集训结束时。尤其是二军的陌生面孔，对他这个空降正选的眼神都带有隐隐的质疑。 才一年而已，他就有了池爽儿的待遇吗？幸村颇感微妙。 “那么，我来介绍一下。”松原很是热情地拍了拍幸村的肩，在他身后介绍道，“幸村精市，高一，也是去年世界杯的正选。目前是青少年世界排名no.29，出赛成绩23胜0败。这次来澳洲，除了作为国家队代表出战u17世界杯，也已经获得澳网青少年正赛资格。” “大家欢迎！” 对不大跟世界接轨的青年们来说，这串战绩和排名都很有震慑力，众人鼓掌的声音响亮而持久。 他们很快也会领教到幸村的实力。不需要比赛，正常底线拉球，就能够清晰感知。 幸村的底线在他们看来堪称恐怖。无论他们打出多快的球，幸村都能到位，然后做完整的引拍反击，速度甚至还有增幅。要深度有深度，平击时有速度，切削或上旋时有转速，而且线路多变。只要他想，几乎球球可以制胜。 “真是一天一个样。”旁观的天海赞叹，“潜力完全爆发出来了吧？” “确实……”难波江认同，他的紧迫感更重了。在别人一个个超越他的时候，保持“步步为营”的职业规划，是否正确呢？ 不，不能着急。要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打牢基础才有未来，日积跬步以致千里。 再跟丸井练了会儿网前，今天结束。 选手村宿舍比酒店略小，幸村仍和天海一间。收拾好行礼本想上七楼，诺亚主动过来了。 “好久不见。”仍是清凉的长外套，以及休闲的圆领短袖装束。 “真的。晚好，诺亚。”两人拥抱。幸村仔细端详了番只比他大二十天的青年。 与一年前有些不同，现在的诺亚眼睛清澈明亮，言语温和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冷静且自信的气质——他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三人去了楼下的咖啡厅叙旧——作为将要步入职业的球员，未来的对手。 诺亚也还在u17级试水，主要是去网球学校进修，虽然参加的大赛较少但也令人惊叹地未有败绩。去年的青少年美网冠军，目前青少年世界排名no.2。 “今年转职业。”诺亚确定道，“预定在草地赛季。” “那就是六月。”天海伸懒腰。 “诺亚今年应该是澳大利亚队的ace了吧？”幸村问道，“还是有其他的职业选手？” “有职业选手。”诺亚含蓄地笑着，“内部进行过练习赛，都还比较容易对付。” “我前天也和诺亚练过了。”天海插话，“比起去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呢。精市君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哈哈。” 幸村兴味盎然，“听起来更期待了，抽个时间来一场吧，诺亚。” “好。” 不过今晚诺亚已经有约了。 天海去找西班牙队的朋友叙旧，是他在今年欧洲比赛时认识的职业选手。 幸村则去拜访了一下法国队。今年的队长是莫洛，他也已经转职业，但因为经济上的原因过得比较艰难。去年的职业双打组合也还在，没有超龄。其他人都是新面孔。 表演赛日本队仍“不幸”地被抽中了。松原教练派年轻的神田上场历练。 到了正式比赛的时间段，去年参与过全程的幸村已经很熟悉赛程节奏，他把时间安排得妥帖、充实又从容，不像去年那样小心摸索。 仿佛已经把新鲜血液中的精华献祭给了去年，今年u17世界杯的参赛选手整体水平都下降了一截。 幸村几乎没碰到会让他压力大到似乎无法呼吸的对手。诺亚算一个，但他们正赛没碰到——澳大利亚八强被俄罗斯踢出局了。 日本队则顺利晋级半决赛。 因为幸村即将参加青少年澳网正赛，松原考虑到让他以赛代练，几乎都会安排他在前两场单打上场。 幸村也不负所望地赢得了全胜。松原和岛田都很高兴，他们觉得幸村状态很饱满。后面的“正餐”的确会很有希望。 “今年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决赛前的晚上，迫水对大家如是说。 这天的半决赛，日本队3-2险险拿下阿根廷，竟真的，走到了决赛！他们的对手是去年的亚军——西班牙队。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虽然我在心里说，够了，已经满足了。但是，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会有人不渴望伸出手去夺取它吗？” “不可能！” 这是当然的。迫水说出了在场每一位选手的内心。他们对近在咫尺的冠军目光热切，心情激动。 包括幸村。 这是冠军！属于赢到最后的人的荣誉。 回到房间，幸村难得地还在亢奋中，嗓子仿佛干得要冒烟——不是缺水喝，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渴望。比初中全国大赛还要高几个级别的团体赛事，他还未拿到过这一殊荣。 “平常心，精市。”从浴室走出来的天海见状，淡淡地提醒。 “……”幸村回过神，试图调整心情，“我在努力。” 与初中三年不同，他不是队长不需要担负太多职责，也有教练在出谋划策、排兵布阵。所以他如此无所顾忌地放纵着自己的求胜心，不再时时警醒自己，保持那么稳重的姿态。 天海笑了，他明白、也理解这种心情不是能强迫压抑的。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阿卡。”天海说，“我们的双打是薄弱点，比不了他们的职业双打。所以单打的压力很大。” 已经获得一项大师赛冠军的西班牙王牌阿卡，在他的激励下，今年新入选国青队的年轻球员也不好啃。 “要不要去找诺亚聊聊？他闲着，估计对决赛会感兴趣。” 幸村看看时间，十点了，“会不会太晚？”就算已经是好朋友了，深夜打扰也不是个适宜的做法。 天海却是随性，把幸村从床上拉起来，“走嘛，刚发消息，他还没睡呢。” 诺亚的确还没睡，但迁就舍友，自己出了门。 “去哪？” “大晚上的，当然是酒吧。” 幸村惊讶地扭头看天海，“蓝，我们还没到那个年龄。” 天海耸肩，笑而不语。 诺亚倒不反对，“后天比赛，今晚也不是不行。” “不…真的合适吗？” “哈哈哈哈。”天海这才忍俊不禁，搭着幸村的肩，“开玩笑的啦。” 三人回了三楼的宿舍。天海把诺亚推坐到单人沙发，自己坐在沙发扶手上，幸村则坐在床沿。 诺亚有点感慨，“没想到日本今年走得这么顺。” “跟很多球员超龄了有关系。不过，也是我和幸村，包括优都比较站得住。” “西班牙今年还是很厉害。”幸村说，“不知道我们谁会碰上布朗。” “阿卡吗？”诺亚想了想，“我感觉日本队暂时没有能赢他的人。” “我想也是。”天海抱臂，“大师赛冠军这种强度，很难对付。” “他比较灵活，防守范围又大，今年的侵略性也变得很强。”诺亚双手抱着自己的右膝，有些不确定地分析着，“就像把自己的强力棋子全部都往前推到战斗区域，有一种汹汹气势。” “如果是诺亚的话，有把握吗？” “这个，要比过才知道。”诺亚轻笑，“我记得西班牙队还有一个职业球员叫阿尔伯特，我去年在青少年美网遇到过。他擅长红土，厚积薄发的球风。遇到了得特别沉稳才行。适应他的思路后，就会好打很多。” 视力恢复后，诺亚的经历瞬间丰满了许多。正常的准职业的确是这样的。 虽然这两年日本网协慢慢与国际接轨，像众多俱乐部那样接纳一些从一线退下来的职业选手或者有过准职业经历的实践派，国内的整体氛围依旧有种“关起门自嗨”的感觉。许多国际青少年赛事在日本的关注度都没有全日青高，国内的小选手很多也以全日青优胜为目标。 他们对世界有些敬而畏避，只想在准备好了之后，再踏出步。 像天海以前打过的最高级别比赛就是全日青，去年得到松原的建议后，才走出去历练。 殊不知，就算是青少年世界级大赛，在职业网球的视角也不过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避风港”罢了。 “青少年赛的球员不弱的。只不过很多想法都比较稚嫩。”诺亚谈到，“网球是只要把球打回缺漏的地方，有这种想法的选手很多。实际上欠缺控制节奏的能力，很容易被摸透。” 接过天海泡的茶水，诺亚继续道：“故意的引导、欺骗性动作，很多战术都很管用。能意识到的人很少。” “嗯。”经历过四项赛事的幸村深感认同。 去年大家都在国际比赛见过世面。幸村去过中国和印度，天海是欧洲，诺亚的比赛集中在西欧和北美。不仅仅是聊见过的球员、遇到的对手，还有不同国家旅行的感受。撇去这些天相互的练习，倒少有这样深夜长谈的机会。 午夜十二点前，诺亚告辞了。幸村送他到七楼门口。 回来时，天海正趴在床上昏昏欲睡。明明五分钟前还很精神呢。 “回了？快睡吧。”天海懒懒道。 幸村也确实没那么兴奋了，相较长远而宏伟的职业目标，这次的u17世界杯只是很小的一环。心里放纵的火焰变得稳定持久，对于后天的决赛，反倒更具自信。 u17世界杯决赛，松原一反常态地让难波江在s1上场，而暂时把幸村这张牌放到后面。前两场单打拿下后，双打还是输了，s3虽然江川的重炮发球给阿卡带来一些麻烦，他仍能用扎实而全面的技术稳稳压制江川，轻取胜利。 s4决胜场，松原拍了拍幸村的后背，轻轻说： “这种团体赛的决胜时刻，你应该是所有人里面最熟悉的。现在我们距离冠军只差一步，背负着这样的期盼，很抱歉选择了让你上场。” “放心，我和大家都会帮助你，我们推你去夺得胜利。” “你赢，即赢得全部。去吧，为自己而战！为你的胜利！” 为自己…而战。 幸村深呼吸，隐隐之间，松原的话让他参悟了什么。 哪怕这场团体赛，无论附带了什么沉重的意义——国家荣誉、团队期望、卫冕、传统……这都只是一场1v1的属于两个人的单打比赛。 网球永远是个人战，所以即便被团队的责任心裹挟，也决不能失去自我。 “我明白了，松原教练。”幸村拿起倚在椅边的球拍，上场。 他的对手正是西班牙另一名年轻职业选手，16岁的阿尔伯特·费洛雷斯。 阿尔伯特是强敌，跑动爆发力和速度都已经达到职业水准，正手能发力提速，双反稳定。按诺亚之前的话，应该是一个擅长多拍和逼迫失误的选手。 幸村专注地分析着。“攻略”的确有帮助。他没有因为阿尔伯特的防守能力而着急于加强进攻性，而是沉着下来。 要打多拍，可以奉陪。 慢慢对磨的功夫，阿尔伯特也未从幸村手里占到便宜。幸村的发球很多反套路，他往往在破发点功亏一篑。 阿尔伯特感觉到对手并未因自己引以为豪的优点而焦躁，倒是他，四个破发点都没拿下来，心里发急。 反复进攻斜路，然后变直线，这是阿尔伯特反手最常用的战术；上旋后变线，这是他长拍打算变节奏的常用战术。 适应了这几点后，再结合对手的引拍动作，幸村的预判准确度几乎是百分百。在阿尔伯特有点心理波动的时候，他很果断地发起进攻。[6-4]拿下第一盘。 但第二盘，经过指点的阿尔伯特转变了他的战术套路。想要占得上风，只能重新去观察和分析。阿尔伯特却是越打越凶，渐渐暴露出他的侵略性。 [2-3]阿尔伯特保发，90秒休息时间。 “不能拖到下一盘吧？”难波江提醒，“体能消耗很大，只要你变得疲软，他的进攻性会更强。” 天海一边给幸村手心擦汗，也在讨论，“他很多时候都往中路打，所以你可能会打不开角度，打开角度又会变成他的机会，这很被动。” “发球要稳住。”江川道。 松原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幸村并未急躁到听不进建议，事实上大家的提醒也只在这一个90秒。网球需要临场状态，过多的观点输入可能会影响这种极为专注的“状态”。 他有一个很大胆的布局：想在第二盘更激进一些，去试探和寻找更多的可能性。如果能赢自然省事，若不能，可以为决胜盘做准备。 一分一分，似乎不像第一盘那么漫长，观众们些许疲乏的心情又产生了期待感。 “放掉了。”场下的松原突然道。 “还是想打第三盘吗？”难波江表露担忧。 “精市的体能没这么差。”天海看出了点东西，“看第三盘状态了。” [(4)6-7]被扳平比分，幸村的表情仍然轻松。其他队员们也没再说什么。虽说“同行相轻”，他们对赛场上那个人只会给予最充分的信任。 第三盘，阿尔伯特果然轻敌了，来不及反应地被蓄势待发的幸村夺走发球局。更糟糕的是，对面的状态似乎愈发高昂，打出了好几个漂亮的制胜。 西班牙队教练开始坐立不安，在休息区来回踱步。网球比赛可没法喊暂停，他只能赶紧思考怎么在下一个90秒内提供充分的对策。 离胜利越来越近，幸村看了眼比分——[5-3] 本来遥远的加油声又清晰起来，他看到了观众席的国旗，看到了很多人的期待，看到了休息区队员们信任的眼神，洋溢着高兴神采的丸井。 心跳又快了一些。 [5-4]下一个幸村的发球局，也是比赛关键局。 幸村试图安抚自己的内心。虽然球场四周的加油声此起彼伏，休息区这一块，却仿佛安静得被抽了真空。 无人说话，只是默默地看向球场，或者幸村。这对于比赛选手而言，最正确的做法。 此时的幸村内心有点点不确定，他似乎还是被影响到，找不到刚刚的绝佳状态了。 温热的手掌忽然轻轻覆盖他的双耳，在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喝水声里，幸村听到了，很熟悉的语气。 “专注。”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两个字，就像一道言灵。 专注，精市。 幸村对自己说。 直到他终于得到最后一分，幸村才笑着走下场，给了天海感激的拥抱。 也许在幸村的衬托下，最后一局的阿尔伯特显得很不稳定，状态不佳。但如果幸村是另一种不那么稳健的发挥，结果也未可知。 在比赛结束前，一切仍未结束。itsnotdillitsdone. 这就是网球。 121、第 121 章 u17世界杯的下一周，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比赛了。”跟幸村一起在赴欧航班送别天海的诺亚伸伸懒腰，“来我家住怎么样？” “诶？”幸村对这份邀请受宠若惊，小作推辞，“可以吗？” “我也是…鼓起勇气才说出口的。”诺亚的话很真诚，“杰森出去比赛了，只有我和奶奶在家里。多一个人热闹一些。” “那就打扰了。”幸村欣然接受。 “不用客气，精市。” 澳网青少年赛事64签，16个种子。第一种子是青少年世界排名no.1的德国青年弗兰克·迈尔。 幸村在16强就遇到他了，迈尔的正反手就像火炮加盾牌，十分难缠。就是略有些…花哨，有时候总为了战术而使用战术，并不能取得相应的收益。尤其是在他的网前技术不如幸村的情况下。 俗称脑子“抽筋”了。 诺亚赛后听了幸村的形容，也笑呵呵的。 “谁知道呢，也许他以后会改掉这个毛病。大家都是一步步过来的。” 在这儿的人，都还年轻，还早。 决赛幸村终于和诺亚碰面，老实说，似乎差了一个级别。诺亚的球力量感在幸村遇到的对手里不是顶级，但控球精准刁钻、节奏往往很快（因为抢上升期），又能上难度（加旋转），给幸村一种“完全搞不定他”的感觉。 这应该是幸村和诺亚第二次正式比赛，“头对头”0-2。 “真是不甘心啊。”幸村左臂夹着银盘，看看诺亚抱着的奖杯。 “已经很棒了。”诺亚笑道，“我还没遇到过精市这么有韧性的对手。” “这周后会是no.1了吧？” “嗯，要转职业了。” “那……”幸村抬起头。 天际的红霞，鲜艳夺目。孤鸟在半空飞掠而过，随即传来一阵“嘎嘎”的鸣叫。 就剩他了。 一天后，诺亚帮他拿行李，送他到机场。一身薄纱长外套，里面是浅色的圆领短袖，眼睛温润明亮。 “再来墨尔本的话，记得找我。” 两人拥抱。 “你明年还参加u17吗？” “也许吧？” “我还等着下次赢你呢。” 诺亚轻笑，“那我很期待。” 幸村背着包走进安检口，回头，诺亚修长的身形仍伫立在那，朝他挥手道别。 如果现在的他都完全奈何不了诺亚，很难想象，这个未到16周岁的天才会在网坛达到何种成就。 从腊月到酷暑，再到寒冷的冬末。国外呆了整整三个月，一回国，感觉似乎悄然发生了什么变化。 看他练球的人多了点。因为校园杂志刊登了他荣获青少年澳网亚军的喜报，所以幸村还蛮有成就感的。 直到丸井给他打电话，狠狠吐槽最新发行的漫画。 “他竟然把海北画输了，可恶！虽然雪见没上场，但是也很过分啊！” “什么？”幸村一时不解。 在丸井掺杂着愤懑的解释中，幸村才终于明白了。 最近有本网球题材的少年漫大火，凭借着扮猪吃老虎的爽文升级流主角和对配角惊艳细致的人物塑造，从一众穿越异世界漫画中脱颖而出。 基本上每画一轮比赛，作者笔下的配角就会斩获一批粉丝。近两期出现的boss级对手海北中学，更是寥寥几个画面塑造了一位“美强惨”配角，雪见优一。 幸村大感好奇，也从线上买了全本。 首先人物就画得很帅，都是那种高挑美男子。其次作者肯定参考了现实的网球赛事，难怪文太会为海北忿忿不平，原型大概率是立海大附中。 再其次，幸村古怪地看着雪见优一的初登场分镜。 “雪见，放心吧。今年的关东大赛，我们一定会把奖杯带给你，当做痊愈的礼物。” 一个身穿网球衣的修长背影，能看到他转过90度的无瑕侧颜，被西西帕斯版及肩卷发遮挡了一半，眼睛却是睥睨的。 “你变得傲慢了，田中。是因为我不在吗？” 强势又高傲，洞察力很强的性格。还有一个侧身正手的分镜，和他的正手姿势的确很像。 难怪…… 幸村把平板放到一边，躺下。 估计是青神有时间追番的学生不多，所以没有在学校里引起热议。如果有人遇到他的时候说：看，是雪见。 他会生气的。 幸村精市就是幸村精市！是“雪见”像他，而不是他像“雪见”！ 生了会儿闷气的功夫，八神也回来了。幸村便跟在他身后打打下手，一边絮絮叨叨角色和原型的事情。 八神耐心地听幸村吐槽，也说：“‘雪见’充其量是你的过去，你是有真实的未来的，幸村。所以以后只会是你让‘雪见’更出名。” “就是。”幸村就是这样的想法。他不希望大众认识他是因为他是漫画角色的原型。反过来还差不多。 他心情好了很多，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对了，一月的时候，你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春高的比赛怎么样了？” “嗯……”八神低低地应了一声。 怕是不怎么好的结果。幸村的心情又沉了点，劝慰道：“别憋在心里。” 八神打开锅盖，蒸汽“腾”一下弥漫开，把整个人的神情都模糊了。 “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三月份是一段忙碌的时间。学期末要忙着给自己的课程收尾，而且他和经理八木夏的合约也到期了。 幸村没有续约，八木夏手里的人多，几个职业选手，有种不太重视他的感觉，这次去墨尔本也没有随行。倒是在澳网之后，才热情许多。 婉拒了八木夏的续约诉求，幸村另外找了位年轻的经理——游佐见史。是个看着挺阳光的圆头圆脑的青年。 游佐刚刚入行一年，都是以经理助理的身份打打下手。这次有人跟他签经理，显得特别激动。因为只负责幸村一个人，加上经验还有些欠缺，所以频繁地给幸村通话征求他的意见。 这时候幸村才知道想找他代言的厂商能有那么多，什么巧克力、辣条、雪糕都来找，而且有些厂家还是冲着“雪见”原型这个身份来的。 呵。 幸村想也不想就否了。 天海毕业那天早晨，依旧和幸村在校外的网球场练球。 “这一年的时间，有精市君在，对我来说真的很幸运。” 以他们一年前u17集训的相识、同宿，也许会成为关系比较近的球友。而在幸村来到青神后，这份关系随着两人日常训练愈加深厚。是与网球部活动不一样的，同为准职业，身份平等、亦敌亦师亦友的“伙伴”。 在整整三年全身心投入网球部之后，这种关系让幸村觉得久违又新鲜。毕竟国小时没遇到这么观念契合的球友。 天海似乎为自己走后幸村在学校的练习而担忧，他的经历告诉他那有多寂寞。没有人懂网球，也没有人理解他的热爱。 四月开学，幸村高二，刚满十六周岁。 一开始他不太适应独自一人的早晨，总会盘算着天海什么时候回学校，然后才意识到，哦，已经毕业了。 幸村没再踏进过学校里的网球场，常常去的地方变成旁边的网球墙，或者方便活动的角落——大操场的空地通常被没有场地的棒球社占据。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四岁刚刚学网球的时候。那时是因为太小，又是初学者，除了教练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 现在是因为，他层级太高了，别人已经够不着了，所以练不到一起去。 学校里总有人看他练球，不是围绕在场地周围，而通常来自教学楼的窗边……在立海时幸村知道，一般是种崇拜的视线。青神就不是这样的，没有人会崇拜体育生。所以幸村不理解那些关注到底是出于何种心理，一年多了都不曾明白。 他终究坚持了下去。无论学习或者训练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就算再有天赋，不认真不努力地维持和增进技术，也不会被网球青睐。何况跟诺亚相比，他的天赋似乎并不算很高。 独自一人，倒也清静。 八神大概也会看到他一个人练球，所以偶尔会提起：男排的球馆有空地，如果找不到练习的地方，可以去那里。 这样邀请的暗示。 幸村没有真的进去，但他会在球馆外看一看。 藤原毕业后让八神继任队长，所以他这段时间神经一直比较紧绷，至少幸村是这么感觉到了。 都会有这个历程的。 去年幸村抽空看过男排几场比赛，也被八神带着介绍过他的小伙伴。那些男排队的都是些人精，他们应该能理解八神，所以幸村还是比较放心的。 五月，在经理游佐的陪同下，幸村早早前往欧洲，准备用一个月的时间适应红土球场，并且准备法网青少年赛事。 先是去了意大利罗马，作为种子选手参加a级红土赛。因为还不太适应红土的不规则弹跳，很多失误，在第二轮就落败了。 休息一周，到德国汉堡a级红土赛，打到半决赛被no.5在底线磨输。 有点郁闷，强力正手在红土的效果被削弱了。看起来还是不能急，在红土要更沉稳耐心才行。 法网前一周，幸村赶往巴黎。可能在ins发的行程被看到了，加缪主动联系他，还邀请他到家里入住。 幸村和加缪聊得虽然少，但每次都很愉快。加缪虽然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但是有自己的识人准则和距离感。能被邀请进他的私人空间，代表加缪希望幸村能踏进他已认可的小圈里。 这跟诺亚还不一样，对诺亚幸村已经充分了解，他很纯粹、专注。加缪更复杂一些，但为人热忱，也值得信任，所以幸村答应了。 加缪开车来接他，两人握手。 “很久不见，精市。”他帮忙把行李塞进后备箱。 “午好，利奥波德。” 游佐已经自己去安排旅店了，幸村不强求。两人上车。 “需要倒时差吗？”加缪从后视镜观察幸村，气色不错。 “不用，我从汉堡来。” “看来你已经适应一段时间了。” “是的。”幸村放下包，往后靠，“还没庆祝你的巡回赛首冠呢。” “哈哈，感谢。”加缪神色愉悦，“我也是在准备法网，最近感觉很好。” 加缪的家境富裕，他父亲经营葡萄酒生意，有一处酒庄。所以他家也是一栋在郊区的别墅。 幸村还是第一次进欧洲庄园式别墅，尽量保持端正的仪态，拘束一点总不会错。 加缪的母亲卡米尔来迎接两人，分别做吻面礼。幸村很庆幸高一就学了世界文明与礼仪选修，在加缪母子贴脸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 这跟小时候的家庭旅行或初中的修学旅行完全不一样，是需要走进法国生活的体验。 顺便，法餐的确很棒。 卡米尔待幸村比较热情，她说加缪不是经常带朋友来家里住宿，也从不在家办聚会，担心打扰她。她却是比较好热闹的，尤其是加缪带回来的朋友性格都很好，她很喜欢。 晚上加缪还想给幸村开一瓶葡萄酒，幸村连忙婉拒。加缪表示遗憾，为什么会有二十岁才能享用红酒的法律？ 122、第 122 章（捉虫） 有游佐在，幸村可以省很多事。除了媒体采访要亲自来，像安排车辆、和主办方交涉、穿拍线什么的他都能帮忙搞定。 加缪的庄园里有红土场，几次对练后，他感觉幸村不太适合红土的打法，可能会吃点亏。这点其实网球学校的教练提醒过幸村。 幸村梳理了一下，红土有几点特性： 1.红土是流动的，会造成地面凹凸不平，影响他对反弹后击球点的判断，尤其是上升期的击球。幸村有多次比赛中挥了空拍（尤其是反手）丢分就是因为这个； 2.红土场的滑步和硬地感觉不同，但它也会造成平衡性减弱和防守范围的增大，对幸村而言是吃亏的； 3.红土场削弱球速但加大旋转，增强反弹高度，扩大了上旋的作用。它拖慢节奏，也不利于幸村的球风； 4.红土会造成很多月亮球，很考验技术和力量。 无论如何，技术是确定的，而战术是灵活的。前两站以赛代练，幸村已经心里有数。 法网单打比青少年赛先开始，罗兰·加洛斯周边很多球场都聚集了知名的职业选手。之前no.5的阿根廷青年选手帕拉佐也在，他对幸村印象不错，就是带有一点轻视，因为他赢过。 幸村结识了一些澳网没遇到过的同龄青年，也有几个熟人可能是年限到了，无法再参加青少年比赛，所以没看见。那些前200名的单打职业球员都不太搭理陌生人，他们大多都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或者得应付突然窜出来的记者。 游佐可能是第一次来法国，有点腼腆放不开，需要幸村关照或者撑场面。这都不打紧，总体还在幸村可控范围内。 开始比赛后幸村就到预订好的周围酒店入住了，省去一些赛前赛后的通勤时间。 说实话幸村现在状态一般。第一轮轻取no.62的外卡小球员，第二轮也两盘赢下no.31，十六强的对手是no.8的克罗地亚选手，幸村赢得有惊无险。然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力有不逮”了。 如果说机体的状态像一桶水，那么在一天的恢复后，他只能回复到80%左右。这还是第一次。 红土太磨人。 幸村如此深刻地意识到按摩师的重要性。但现在临时找，估计也来不及了。没途径，约不到。 没办法的事情，顶着80%的体能也得上场。 八强是老熟人，之前的西班牙国青队代表，幸村在决胜场赢过的阿尔伯特，青少年排名no.12。这次对方似乎是憋足了气要找回场子，斗志高昂。 幸村不买这笔账。迫切求胜的心态也可利用，红土最忌讳急躁。他再次戏耍这比他大一岁的寸头青年。第三盘抢七，阿尔伯特还是没稳住，幸村以[7:2]得胜。 看赛后阿尔伯特的脸色，虽然对他态度还算和气，估计心里已经在骂骂咧咧了。 回酒店后幸村就瘫倒了。 好累…… 回去后一定得找个按摩师或者理疗师。 半决赛的对手不认识，叫劳伦斯·阿戈斯蒂诺，意大利16岁球员。底线防守型，但很鸡贼、很“黑心”。虽然第一盘输了，但在第二盘幸村脚步变慢后，还在往死里磨分。虽然有机会球，或者可以上网直接拿下。嘿、就不，再控几个平分。 幸村被磨得没脾气。他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来应对或者克服这种战术。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走向败北。 即便心里有预想，但也很不开心！ 阿戈斯蒂诺加了幸村的联系方式，他说是第一次看到被他“磨输”后脾气还这么温和的对手。决赛输掉后，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说因为半决赛时幸村太难对付，消耗掉了自己很多体力，于是决赛没发挥太好云云。开玩笑似的抱怨了一下。 幸村回：说明你还有待提高。 阿戈斯蒂诺回：你太正经了！（委屈的表情包） 幸村不理他。自己心情还差着呢。 回东京后又要倒时差，因为累瘫了，没撑到晚上就忍不住睡过去。 幸村是被八神叫起来吃晚饭的，恹恹地走出卧室，坐在餐桌前。 “心情不好？”八神察觉出来了，“抱歉，强行叫你起床。” “没事。时差必须倒回来。”幸村两手在桌上交叠，低头枕着。还是困。 “比赛还好吗？” “半决赛输了。”幸村迷迷糊糊地反问，“你呢？我记得是……都预选赛。” “……嗯，地区赛。”八神呼出一口气，“晋级了。” …… “别睡，吃饭。” “不想吃……”幸村抬起身，又往后靠，左臂挡在眼前遮住光线，声音糯糯的，又改口，“我吃饭…给我松解好不好。” 八神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 然后精油一涂，筋膜刀一刮，幸村立即被疼得清醒了。 “等等等一下!” 八神停下了动作。 “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幸村缓了口气，把头埋在枕头里，“可以了。” 这次松解特别疼，八神说他腰腹和肩部肌肉已经有劳损了，需要注意一下。 完事儿后轻飘飘的，幸村被扶回卧室，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九点。 家里的绿植依旧欣欣向荣地生长着，幸村心情大好。身上酸胀的情况比昨天好了太多，但他打算再去一趟理疗中心做检查。 可以的话，下个月的温网青赛他不想错过。 检查回来的时候，突然接到一通不熟的电话，是排球部的立花前辈。 “你好？” “是幸村君吗？” “是，立花前辈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立花罕见地犹犹豫豫，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这样的，我们比赛输了…呼——第一轮就输了。我想，请您关照一下八神，他…他习惯忍着。” 幸村的思路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是晋级了吗？” “……没有，第一场就输了。” 幸村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几乎是瞬间，他就意识到这种事情会带来多大的打击。明显，立花也意识到了，否则不至于担心到给不太熟的幸村打电话。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实际上今天重新开始训练后，立花得知幸村回来了，就马上联系。 “所以为什么输了？” “……”那头沉默了许久，“如果客观地说，我们每个人都尽力了。但我认为…我有很大的错。我轻敌了，我五月的训练不太专心，没有提前收集音驹的资料来分析，前一天晚上熬夜做事…虽然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来不及了。我只是想说，这场比赛，八神是最不该为失败担责的，他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可他是队长。” “我明白了……”幸村思索之后，态度温和了些，“如果你们在比赛中都已经尽力了，这又有什么好责怪的呢？作为队长，是一定要担起责任的。” “是，所以我才……”立花有些焦急。 “那又有什么办法？”幸村打断了他，“有本事就别输，输了，队长就得担着。没有其他解。” “……是。”立花气弱，声音里隐隐带着哽咽，“我辜负了他。” …… “我不会再犯那些错误。”立花很快冷静下来，“我们都需要做一些自我调整。八神也一样。” “我明白。”幸村心领神会，“谢谢你通知我这件事。” “……抱歉。” 幸村挂了电话，他快气笑了。八神从前也是这么糊弄他家人的吗？！ “我回来了。” 八神在玄关脱鞋，幸村正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抱歉，今天有点晚。” “没关系，是为这周的都预选赛准备吧？” “唔…对。”八神笑了笑。 幸村轻拍了下桌子，起身截住要往厨房走的八神。 “你还有预选赛可比吗？” “……”八神眼神闪烁，这几秒，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话了。 “你有时让我觉得可怕，八神。”幸村轻轻地、慢慢地，用他最柔和的语气说，“比赛刚刚过去，你就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跟我相处，甚至可以无比违心地说谎。” 八神的视线往一角看去，回避幸村，“我不想影响你。” 幸村忍耐着恼火的心情，“我很多次提过：‘你可以对我说任何事’，‘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对我说的’。在家里、电话里。我对你敞开心扉，你为什么不行呢？青神输在第一轮，难道对你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吗？” “当然不是！”八神第一次对着幸村怒吼。 “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我不想影响你还有错吗！” “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个！你影响好了呀。哪怕跟我诉诉苦，也不愿意吗？这种事也忍着，我会高兴吗？不会！我会生气。” “那…我…”八神语塞。 “你觉得我不会明白吗？还是说我作为一个全国三连霸的部长，会无法理解那种输球的痛苦？”幸村语气是温柔的，话里却是步步紧逼。 “……我不知道。”八神似乎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你没有输过。” 幸村仰起头，轻叹一声。 “我从前辈那里接过了一支强大的队伍，它曾有那么多跻身全国乃至走到决赛的荣耀，结果却在赛季第一场败北，难道不是辜负了前辈吗？作为队长带来的却是灾难性的首次败北，难道不是辜负了支持着我，敬爱着我，信赖着我的队员吗？” “难道这还不够痛苦吗？不够让你露出难过的样子？” 就像一拳挥向微笑的假面，将它撞得粉碎。八神变得面无表情，眼眶里积蓄着泪花。他低下头，像是感到了不适般捂住左胸，仿佛发病的心脏病人，一边跪倒，额头贴在冰冷的地上，一边难以忍耐地呻吟。 不时地，发出大口急促喘气的声音，好像那些被冲上海滩的，张大嘴却无法呼吸的鱼。 幸村不忍地转过脸。不是发泄的大声哭嚎，也不是久久的嘤嘤哭泣。八神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痛苦，痛到像心脏被搅碎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跪下紧紧地抱住了八神。 这种事情，只能由队长自己，熬过去。 一分一秒，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其实看看表，也才七八分钟。 幸村扶着八神回卧室。躺在榻榻米上，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幸村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他慢慢收起自己本来就没有多外放的情绪。 “一场比赛，给攻手进攻的球，至少有90%来自二传。作为二传，对一场比赛的失败要负一半责任。作为队长，也要承担责任。” “初三的时候，青神有包括藤原前辈在内的三个强大攻手。没能夺冠。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传好球。结果…藤原前辈还是永远成了‘无冕之王’。” “我对不起他……” “我也…对不起青神。有时候喜欢管着大家，这样那样的要求很多，大家都忍受了，说愿意听我的。因为我是队长，我是二传。” “在立海的时候我不受欢迎，我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到了青神才明白，原来排球真的可以，不是一个人去战斗。” “真的很想…回报一些什么。” “比赛的时候大家都很努力，但又打得越来越焦急，甚至有点心慌。大家反应都太快了，都知道这场失败意味着什么。最后也就真的输了。” 其实八神什么都明白，就是因为通透，因为在意，才真的为大家那份情谊而无法放过自己。 “是立花前辈打电话和我说的。”幸村坦诚，“他很担心你。” 八神转身看了幸村一眼，眼角还有干涸的泪迹。 “果然是。”说完又转回去。 “有时候还是发泄出来好一点。” “……”八神坐了起来，低着头，凝视自己交叠的双手。 “我小的时候，爷爷会带我到医院里。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听外面的哀嚎、痛哭，他们诉说他们或者他们的孩子命运多么悲惨，因为病痛受了多少折磨。他们的伤心难过就像黑泥倾吐出来，在那条走廊里四处传播。” “每次去医院我都会很痛苦，因为要不断地接受那种负面的，让我难过的情绪，就像黑泥一样灌到我心里。” “所以我不想，让自己产生什么负面的东西，让爱我的人也跟着难过。”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就算我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跟着心情不好。既然这样，我又为什么要说呢？” ……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发泄？” “……” 幸村沉默。 输球是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团体赛里。想想初中的三年…… “我是我，你是你。”幸村辩驳，“你说过一个人不能解决所有事情，朋友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所以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我会和你说，会和你吐槽很多事情，我向你坦诚内心。” “我做了三年的社团部长，我想过一切可能发生的糟糕结果。如果我无法理解你的话，还有谁能理解呢？” 幸村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接受你的付出，当然也愿意共享你的困苦。这是我的权利。你能理解吗，八神？” 八神头又低了点，把玩自己的双手，看上去有点心虚。 “我想，我明白了。抱歉……”他松开手，朝幸村笑笑，“我好像有点想岔了，这样反而不好。” “有点晚了。你饿了吗？” “我气饱了。” “唔……还是吃点吧。” 厨房开锅了，幸村仍在卧室坐着。 难得觉得八神有点死心眼。幸村想了想，给妹妹由美发了条长消息。 很快收到回信：谢谢哥！ “哈啊——”幸村躺倒。仍然在琢磨这件事。 其实对于豪强社团，杂志媒体的声音也很恼人，尤其是恨不得你输的时候。当然输掉后落井下石的文章幸村也看到过，矛头指向的就是牧之藤部长。 要不要带八神出去？正好半个月就温网了。 123、第 123 章 幸村从八神治那里要到了八神的证件，据说是回家偷偷拿的。 看到自己的护照，八神答应了跟他一起去英国，作为随队理疗师。 当然，像这种没有执业资格的“业余”人员，基金会是不给报销所谓“雇佣费”的。这点就没必要告诉八神了。 这次是直接到英国。游佐和八神随行。 幸村现在的积分达到760，世青排名no.6，也是温网青赛的第五种子。他很快就适应了草地。 草地球场又有不一样的属性。 首先，它和红土类似，都没有硬地那种平整性，影响球反弹的方向，击球点预判的难度很高；不同的是它的特性是随时间变化，从一开始平铺均匀的“草”，到被球员反复践踏后形成一块区域的“土”，对球速的影响也不尽相同。 其次，与红土截然相反，草地会让球反弹更低，速度损失小，且增强旋转。在人的视角，红土是往高处冲，那么草地就是往前冲。侧旋和下旋技术在草地的收益更高。 第三点，便是草地的滑步等步伐，也与硬地和红土有差异。但是草地的节奏一般都很快，所以更考验反应、爆发力而非体力。 倒完时差后的幸村精神奕奕，八神倒是意外地病了。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生病呢。”幸村把热水送到床头，八神戴着口罩，闷闷地说，“不会生病，那还是人吗？” “谁知道呢。我会祈祷自己永远别生病。”幸村回道。 今天去预约场地的时候游佐受了委屈，回来时眼睛红红的。幸村追问下才说出来：球场老板嫌他英语口癖特奇怪，做完生意扭头就跟别的客人大肆取笑，什么“jap”、“chink”，游佐懵懵懂懂，但他能感受到蔑视和侮辱。 “既然这样，还有必要照顾他的生意吗？”幸村拍拍游佐的肩，“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听得多了你就知道，不值得放在心上。” 他听过很多类似的词，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国家和地域歧视。但他的目标是大满贯，没有时间为这些小插曲分出额外的情绪。 跟国小时受到的欺负差不多，只要他足够强大，“势大”。就算有人歧视他，也舞不到他的跟前。如果是对手在面前“舞”，那就努力把他踩在脚底下。 阿戈斯蒂诺也来参加温网了，他没什么预期，因为不擅长草地。幸村看出来了，练习赛送他两个“蛋”，意大利人输得是荡气回肠。 晚上幸村给八神带饭，一家平价法餐厅，远在罗马尼亚的天海倾力推荐。 八神在打电话，幸村听见了妹妹的声音，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观八神还是心平气和地回话。 说实在跟八神很难吵起来，除非真的踩到他的痛点。幸村尝试过的。 煲了二十分钟电话粥，八神才挂。吃完饭便执行起自己的任务，给幸村放松。 “总有种负罪感……”幸村嘀咕着趴下。 “我不是骨折了。”八神以审视的目光扫过冷白色皮肤，网球运动员的体型似乎都很均衡。 “不用筋膜刀吗？” “没必要频繁地松解。” “嗯…”幸村松了口气，扭头看八神，“八神，你戴着口罩的样子感觉像要给我做解剖。眼神可以温柔一点吗？” “……哦。”八神似乎是笑了，眼睛也一下子暖洋洋的。 幸村也笑了。 这一趟赛程，还是蛮安心的，大概是因为有八神随行吧。不用担心突然出现什么伤病，然后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强撑自己的意志。 幸村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了，身体机能就像活泉眼，满满的甚至还会不断溢出能量。 温网青赛也是64签，一共6轮。前两轮都是同龄但不认识的小球员，赢得很轻松；16强遇到的是这两年u17世界杯的美国队员奇柯·巴连廷，也是直落两盘。 八强对手也认识，瑞士国青队的亨利·诺贝尔，他是一名全场型选手，擅长草地。但是思路不是很清晰，使用战术随心所欲，或者说单凭经验。幸村同样两盘拿下。 每场赛后八神都帮幸村做恢复和放松，还会帮忙清洗更换擦汗巾和整套衣服鞋子。幸村“咖啡瘾”很重，喜甜，他偶尔也要干涉。 幸村有时候会不开心，就故意在吃饭点菜的时候问：这个我能吃吗？那个我能吃吗？一道道菜问。故意跟八神赌气。 八神就耐心地一个个回答，这个可以，那个最好不吃。 然后幸村就没脾气了。 半决赛，幸村碰到了开赛前练习的球友，塞尔维亚的杜尔·拉约维奇，世青排名no.9。有点难对付，但幸村关键分转化率比他高很多，最后以[7-5、7-6(3)]获胜。 继澳网青赛后，幸村第二次来到四大满贯青赛的决赛。他的对手是英国本土选手约翰·沃克，现世青排名no.11。 他没遇见过幸村，在红土赛季，沃克成绩不佳。但这里是他的主场。 虽说体育无国界，国籍永远是观众看比赛时的重要偏心因素。 当幸村穿着一身洁白率先入场，四周传来掌声。而当沃克进场时，幸村才发现观众的欢迎能热烈到震荡空气的程度。一旦形成对比，就很耐人寻味。 幸村隐约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英国的观众比他想象的更不体面。他们为沃克每一个得分叫好，当然，包括幸村的失误。而幸村无法从他们那得到任何制胜的反馈。 当赛场有一小撮观众偏心，被针对的选手就会感到不适，当偏心的观众超过半数，那么就会有与世界为敌的错觉。 每一个为他的失误鼓掌叫好的观众，心里恐怕都在暗暗地祈祷他赶紧输掉。 幸村不是受气包，但也并不愤怒。他只是把每一次观众对沃克得分的声援当做失败，把自己失误时的掌声作为警醒，而以自己得分时的安静为目标，然后在每一分试图获得成功。 当幸村[6-3]赢下第一盘后，热切希望沃克得到奖杯的观众开始变本加厉，他们叫着、喊着，公然打搅幸村的发球和反击。裁判像聋了一样置若罔闻。 “out！”因为突然的干扰而下网。主裁判分有效。 幸村左手握拍喉，在底线看着观众，看着裁判。没有很多人以为的愤怒，他笑了。 “呵呵。” 真有趣。他只在心里说了三个字。 如果发球被打断，幸村会向主裁示意；回球时有干扰，他权当训练。他要用最体面的方式，踩碎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他们以为这样会把沃克送向奖杯。错了，强者永远是强者，被包装的“强者”迟早会被撕碎外衣，露出他孱弱的“身躯”。 渐渐地，为幸村鼓掌的声音也悄然增强。无论他们是慕强，折服于幸村漂亮的动作和技术，亦或欣赏幸村始终保持的冷静优雅甚至微笑，还是反感另一撮人的不体面，他们都开始支持这个陌生的面孔。 一直到最后一球，幸村的扣杀球反弹到第一排媒体群中。尘埃落定之时，幸村一手握拍喉，一手握拳举起，把所有的不忿宣泄了出来。 “吼！” 这个瞬间，幸村的眼神最具侵略性。 他不是受气包，一切的忍耐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用这个最无可质疑的结果，把沃克和他的拥趸踩在脚下，破碎那无比偏心的念想，证明自己的强大不是这些手段可以打败的。 短暂地回应赛场对胜者的喝彩后，幸村摘下发带，去和他的对手做赛后礼仪，并与座椅上的主裁握手。 [6-3、6-4]幸村得到了镌刻自己名字的奖杯，在夹道欢呼中离开赛场。后台，八神已经等在那了，然后用力地抱住了幸村。 一直应付官方和媒体，到亮起无数夜灯的晴晚。幸村上了车，才慢慢地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抱着奖杯倒在身旁的八神身上。 “我好委屈。”他轻轻说。 “嗯……”八神安慰地拍了拍幸村，拿出一叠纸巾。 幸村安静地收起。车里又没了声音。 “我一直希望你能赢。我相信你可以。”比赛之前，八神一直不敢说这些话，怕给幸村压力。 “我知道。”幸村回应。无论有多少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只需要一个坚定不移地相信他的人。 期待他胜利的人。 只需要一个。 124、第1年-八月起 飞回东京后，幸村走在前面，引着八神到了地下停车场。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辆银色轿车前。 八神看到那熟悉的面孔，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满怀。 “哥……” 幸村也猝不及防地被自家亲妹抱了抱。 “注意形象。”幸村用手腕碰碰妹妹蕾丝花裙包裹的后背。 都长这么大了。 由美不乐意了，松开手晃了晃裙边：“我形象很好！” 幸村温声哄了两句。 八神被治拉上车。 在幸村宅前短暂停留后，载着两个人的车掉头驶往八神宅的方向。 “早该这样了。”幸村喃喃。 回国后几天幸村都待在神奈川。丸井知道的，会约他采风聊聊天。有时候幸村想，他应该更喜欢以这样平等的朋友关系和文太相处。收起自己的掌控欲，接受文太大哥哥一样的关心。 而且幸村很感激的一点是，文太一直有替他照顾初中部的妹妹。 由美的性格很不符合一般男生偏好的“大和抚子”形象。她喜欢穿时尚的衣服，会穿洛丽塔，会做cos，落落大方，说话也不轻声细语，而是清亮直率，照他们的说法有种“刁蛮”感。这也是幸村托付给丸井而非真田的原因。 幸村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他和爸爸都觉得女孩子就是得强势一些，叫人不敢欺负。只有妈妈还尝试教由美“淑女态”。 学是学会了。但是不做。就像幸村能不系领带就不系。 家里的幺女不需要承担太多，快乐自由点生活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让由美也担忧起家庭事务，那就是他做得不够好了。 丸井曾说有听到初中部的男生讨论由美“八婆”、“肯定嫁不出去”。幸村只想笑。 很抱歉他们一家看人都很准呢。 背后的议论想必不少，但都不敢凑到由美跟前故意中伤。否则万一她哥回来算账，不提她哥带的高年级社团成员，就算老师也得看幸村几分情面请他们喝茶呢。 幸村现在是整个立海大的招牌。在人们看来已然取得世界级的成就。只有圈内人明白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过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幸村在抓紧协商转职业的事情。 职业，意味着以此为生。网球不再是单纯的爱好，也是他的饭碗，他生存的依仗。他很长一段人生将与网球不可分割。 但这不意味着他的人生只有网球。 幸村先做了总的规划。 第一是家庭。如果家里出事，幸村大概会没什么心思去比赛。他也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 这就关联到第二点个人收支。好消息是因为成绩不错，赞助商和基金会都还支持他。除了威尔士，最近尤尼克斯也来找他接洽。幸村有所考虑。 第三是交际圈。这个又分职业和职业圈外的。 前两届青神毕业生的通讯录，幸村想办法拿到了，里面不少选修课谈得来的前辈。不得不说升学率高的离谱。 职业圈认识的多，但要注意的是很多只用维持表面关系就够了。他们虽然是球友，但依旧存在竞争关系，不能不留一些警惕心。 第四是商政圈，包括网协、基金会、赞助商等等。跟第二点息息相关。也是幸村最不想交涉的对象。 八月三日，跟神奈川网协商量好后，幸村去正式办理注册业务。 距离跟基金会的合约结束，还有一年半。神奈川网协将以10.5％的超低收益分走幸村的职业比赛奖金。老头子会长还笑呵呵的。 员工办手续时跟他唠了会儿嗑，说池爽儿明明也是神奈川出身，结果却被东京抢去了云云。 幸村笑而不语。东京网协的确来找过他，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同意超低比例协议。 他对东京网协印象一般。虽然迫水部长明事理，但初一初二时东京的《月刊》对立海网球部报道的那股“酸味”，幸村记忆犹新。 幸村走后，职业球员主管忍不住问老会长，“签这么低的缴纳费，为什么啊？”要知道，其他职业球员每笔奖金，扣税后也得上交网协20%-30%。尽管这样，也抵销不了县网协日常支出，得上一级网协拨钱。 老会长笑道：“好苗子谁都想要，你不妥协，人家又要到东京去。”别说钱少，一分钱都得不到。 “……”主管磨着牙，没话说了。 “而且……”会长抵着木拐杖，悄声喃喃。 “那个孩子有种，能叫人喜欢上网球的力量。” 网协收入可不在于职业球员这点钱，县内各网球场地、各家俱乐部上交的管理费，网球用品店营业资质等等等等，才是他们的创收大头。而这些钱又是从哪儿来？ 让金钱源源不断输入网球行业，形成良性运转的本质，是能够不断增加的网球人口啊！ 16岁又5个月，幸村精市，以世青no.1的身份迈入男子网球职业圈。 此时，世界排名no.1仍是三巨头之一的塞尔维亚球王德约。 西班牙的17岁小伙阿卡已打入大满贯四强，并获得生涯第一个大师赛冠军。世界排名冲入前十。 法国18岁的加缪今年状态很好，已以大满贯第三轮和1个巡回赛冠军刷新历史最高排名，到达no.37。 18岁的池爽儿去年出道，已斩获一个挑战赛冠军，已进入世界排名前200，准备参加美网资格赛。 18岁的天海蓝最好成绩是挑战赛正赛首轮，世界排名稳定在五百左右。 去年16岁便已归化德国的手冢国光进步显著，转职业一年已获得一项希望赛冠军。并且接受德国更多的资源培养。 中国的18岁青年王伟在国内获得他首个希望赛冠军。 18岁高中毕业并在年初转职业的难波江已获得职业首胜，但尚籍籍无名。 18岁的江川逞在职业第一年成绩斐然，战绩13-9，已获得一项希望赛冠军。 而在澳大利亚16周岁整转职业，诺亚已获得两个挑战赛在内的4项冠军，本年度战绩24-3。已成为今年美网资格赛种子。 幸村十分忙碌。转职业没有想象中那么风光，似乎马上就可以一飞冲天。 他现在有三件主事：完成青神干货饱满的学业；进行今年的职业比赛规划；在赛程间隙前往网球学校进修——按照合约他还有七个月。 在幸村试图慢慢理顺它们的时候，经纪人那边突然出了问题。 仅仅一周，游佐就约幸村见面，苦笑着希望能解约。 “事情太多了，幸村君。”他像被巨大的压力困扰得十分憔悴，“我不得不坦白，我没这个能力。” “我是理论出身，我知道经纪人该干什么，但是我不知道，书上的每一个小分支就包含了那么多。您知道现在光是积压在我手里的广告商资料有多少吗？”游佐双手捂头，像是脑子快要炸掉了。 “……好。”幸村同意了。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至少游佐是个负责任的人。 幸村花了一整天时间和游佐做大概的交接。 他发现有好几个大型经纪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其中就包括了世界顶级的img国际集团。可能也是看到了这些经纪公司的意向，游佐才下的决心。 电话联系后，img在日本的东京工作室负责人黑部亲自登门，希望能与幸村签约。 “我们从温网青赛充分感受到了你的‘力量’。”黑部这样形容。 他说，img能为幸村处理大部分棘手的琐事，而幸村需要付出的代价，首先是一笔不菲的雇佣金，其次是某些“提案”——在球员本人意愿的基础上，安排一些有利于img的行程，如表演赛、活动推广等。 黑部非常有经验，事实上现在的日本一哥、一姐都是在他的活动下与img进行了合作。 也包括大家一致认同的“未来一哥”池爽儿。 幸村颇为意动。在黑部自信满满的注视下，他问道：“img经纪人名下会不会有更多的球员？” “不是这样的。”黑部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顺畅地解释道，“我们在东京的工作室是一个团队。我们会有与你专门的对接人，你在外比赛期间，他会随行。但是一些涉及年度规划、赞助签约这类球员的重要事项，都是整个团队在你的意见基础上制定方案。” 幸村抿唇沉思，又提了几个疑问，黑部都对答如流。 当天，幸村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询问了父亲、天海、诺亚、岛田、松原甚至池爽儿，还咨询了学校的老师。在两天后，最终同意签约。 img与他的对接助理叫早苗，是位喜欢穿运动装的中年人，据说是职业足球运动员出身，因伤退役后改行做经纪人。他有九年工作经验，性格成熟稳定。 早苗周日跟幸村约见，谈了一下午。 赞助方面早苗暂时没有什么变动的建议，主要是合约下年三月才到期。 然后是本年的赛季规划和周计划。 职业网球的排名分两个。 一个是itf的世界排名，每周末世界各站赛事结束后按个人积分滚动刷新，是从希望赛到大满贯，每项职业赛事的参赛权的参考基础； 一个是atp年度排名，仅作为atp赛事及能否参加atp年终总决赛的参考。 通常所说排名是前者，世界排名。 幸村现在的积分为0，随着更多人注册职业而慢慢向后滑动。他后面还有一串0积分球员。 八月是美洲硬地赛季，幸村打算下下周去参加新泽西州的希望赛。正好这之后安排去网球学校进行为期四个月的进修。 早苗给出的建议是八月进行针对性短训，然后在九月及十月的亚洲赛季参加两站比赛，年末再到网球学校进修，消化职业经历。 “如果我现在不赶紧报名先拿到积分，排名往下掉之后，我得多打三场资格赛。” “我认为这对你而言应该不会有影响。” 幸村一想也是。 早苗轻笑，“如果你还有所顾虑，到时候会安排按摩师。” “……好。”幸村呼一口气，同意了他的方案。他得回东京整理一下能在外学习的课程资料。 125、第 125 章 隔几个星期才回青神一段时间，总会再一次为校园里的园林式风景而愉悦。 早晨幸村打开自己的鞋柜时，发现了三封信。 情书？幸村想。这还是他高中第一次收到“匿名信件”，真是久违了。可能是因为温网青赛的成绩吧。 幸村翻看了下，都是非常简约的风格，不像情书啊。 第一封信里是用黑笔写下的一句话，字迹飘逸： 【你的强大，振奋了我】 幸村弯了弯嘴角。 第二封信像草书，有许多连笔汉字，幸村差点认不出来： 【横眉冷对千夫指，我也希望拥有这样强大的内心】 第三封信，简洁而方正的几个字： 【向你学习】 幸村无声地收起了这叠信。语言文字的力量真奇妙，它不比一篇辞藻优美的情书，却能让心情如沸腾的糖水般冒起泡泡。 开心！ 幸村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意志，他对不公的抗争，有人看得到，有人能体会。 上午找久松老师说明情况，久松带他去跟教务处的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幸村下一个手机app。 这个app在青神内部流传，尚在试用阶段，是学校里老师发一些实验视频、微课和作业解答等等的线上软件。而且也具备刷题功能。 “可能会有些bug，凑合用嘛。”教务处的老师还挺大气，“幸村君想的话，到时候都可以布置线上发试卷考试，算你的结课成绩。” 幸村诧异，“……不会有真实性的疑议吗？” “那要幸村君自己看了。”他回答，“学多少都在你。学校希望达到的是尽可能的辅助。” 总而言之意味着幸村可以从学校的往返上课中解脱。 月底，幸村赶赴美国进行两周的短期培训。针对亚洲赛季的硬地，教练团队对他的打法做了一点调整，并相应加强幸村的正手和截击技术。 这段时间，幸村的排名往下掉了31位。 亚洲赛季一般都是亚洲地区的球员报名参赛，因为离家近或者在家门口，交通支出少，还能保持状态不用倒时差…… 所以球员定居或者归化欧美绝对是有好处的。那边举办的职业赛事很多，尤其是高级别比赛。 立海大附中今年取得了县大赛、关东大赛优胜，全国准优胜的好成绩。力克京极等人的是关东战胜过的东京冰帝学院。 幸村第一时间知道，是因为迹部给他打电话明里暗里“炫耀”。 幼稚鬼。 幸村暗道。 找个时间回一趟立海吧。 九月下旬，就在幸村为自己第一站职业比赛准备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世界网球巨星，20个大满贯得主，瑞士的“巨头”费德勒，在他的人生第41个年头宣布退役。 幸村在房间里呆了很久。 最初的最初，他学习网球就像抓阄恰好抓中的“命运”。而真正喜欢上网球，是因为电视里还不那么高清的比赛转播。 好漂亮，动作真好看。 他想着。 那子弹般冲着致命空白去的球路，仿佛也击中了他的心。 那是幸村心里一直存在的一道标杆。 而当费德勒在生涯最后几年因伤淡出了激烈的职业赛场，幸村心中的背影却越发强大、卓越。 直到那“真实的存在”真正在职业生涯“死去”。 他一直注视并追求的身影也仿佛褪色般成为“虚幻”，竟然，更加完美。 大阪挑战赛。 32位签表一眼到头，日本籍占13个。虽然排名很低，img工作室给幸村争取到一张资格赛外卡。否则幸村就得去名古屋打希望赛了。 资格赛一共32签，打三轮，决出四个出线名额。 早苗已从东京过来，给幸村安排好入住旅舍和车辆，也谈好了一位按摩师。 幸村的第一轮对手是日本职业球员古田，27岁。 经过许多比赛的磨砺，古田的心态较为稳定。他以底线防守为主，如果对手露出破绽则会相应转为进攻。 幸村采取了快节奏和上网打法。古田不是很擅长处理。他总是保守地防守观察，非常被动。 当幸村轻松取胜时，他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跟他想象中的难度不一样。 第二轮对手是南韩球员权胜宇，19岁。他的正手直线打得不错，看幸村正手实在刚不过，退而多攻反手。但硬实力上差了一个层级，幸村以【6-1、6-0】直落两盘。 第三轮是25岁的泰国二哥，底线防守型。幸村轰正手变线把他打成了筛子，两盘取胜。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积分回馈。 挑战赛正赛签表，选手排名一下子高了起来。资格赛最低排名是幸村的no.832，最高是no.439。而正赛最高排名为日本球员吉道，以no.183成为第一种子。 幸村在八强碰到他。吉道球质很重，追求速度以达到压迫的战术。 很麻烦，而且还越打越凶。 第一盘幸村抢七胜后，吉道处于大劣势，他每赢下一个制胜球，就会大吼来鼓舞自己，提振士气。这是他从过去七年比赛中提炼出来的经验，以使自己的精神力不但不会跌落，反而越来越高昂。 经验丰富的吉道用一记穿越破发，扳回比分。 幸村一直保持冷静，他需要全神贯注来应对吉道，寻找取胜的机会。 吉道脚步很快，反应迅速，对他的正手也经验老道。幸村决定冒点风险，多打贴线落点。 这导致了好几个非受迫失误。而起关键作用的是吉道一个正手直线破发，底线落点，状态绝佳的一球。 幸村憾败。 这周结束后，他得到15分，排名跃升至no.703。 “不错，没事儿，状态还没出来。”早苗挺满意的。 幸村做了简单的回看。 早苗的感觉是对的，面对吉道时他不是很自信。这是一种排名差距引发的潜意识心怯。 一周后，幸村前往中国参加哈尔滨站希望赛。早苗和按摩师大目随行。 因为排名不够，他需要从资格赛打起。 这是一场横扫。幸村本来以为冠军势在必得，他的决赛对手是一名中国老将刘鸿毅，35岁。 幸村有种在面对诺亚的错觉，在青少年赛只有他战术压制的份，但在这儿，他感觉被刘的慢球和月亮球戏耍了。 明明刘鸿毅的跑动没有很快，球速也不快，但幸村不知为何始终打不出状态。对手相当有耐心地磨着，像蚕食似的一分分吃下。 比赛结束时，幸村少有地皱着眉退场。 这场必须得好好分析。 幸村后来才知道，刘鸿毅就是哈尔滨人，是个在职业圈混了十八年的老油条，三巨头时期，刘的最高排名来到no.158。 他现在每年只参加两到三站国内的希望赛，维持排名。哈尔滨站则是他卫冕了五年的希望赛事。 不巧，被幸村遇上了。 中年人赢幸村的时候还挑了挑眉。 就算上升了几十位排名也无法挽回幸村的挫败感。 与青赛相比，职业赛似乎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不同球员的风格也极为多样。就算同为底线防守型，侧重点或是战术使用也可能大相径庭。 刘鸿毅是典型的老将打法。其核心就是慢。那么幸村想要加速就得自己发力，而无法借力反击，这样节奏始终无法快起来，让幸村发挥不了他的优势，也很难抬高状态。 幸村虽然会红土那种相持打法，但他很少接触“慢节奏”，更不了解相应的战术，因此输得有点稀里糊涂。 今年就以这两站收官。幸村回国，沉下心具体复盘比赛。 他去了趟青神，这次在“邮箱”里发现了带有花香的信封，字体也娟秀。 内容很简单： 【加油！】 幸村笑了笑，小心地收好信纸。 他明白它的意思——加油，我一直在关注，无论胜负。 126、第 126 章（捉虫） 当落叶簌簌，干瘪地铺在地面，迎来一阵一阵的寒风。正是冬季悄然而至。 本来想去网球学校进修，但神奈川网协忽然联系到幸村。 全日本网球选手权大赛，是日本规格最高的属于所有网球选手的赛事。它虽然没有职业积分可拿，却是国内的最高荣誉了，并且也是下一年戴维斯杯团体赛名单的重要参考。 基于幸村的潜力和初次两站比赛的表现，县网协想把手里的正赛外卡给幸村——大赛正赛资格按国内排名依次排列，前32位会收到邀请。 国内排名和itf是两套体系，但会参考itf积分。 幸村没参加过国内的巡回赛，因此积分很少、排名不高，只能报名资格赛，加上对职业排名没有助益，所以他对此不感兴趣。但既然是县网协主动邀请，他不好驳了面子，于是接受了这张外卡。 短短数天内，松原教练也联系到他，说今年的u17世界杯不再滞后，安排在atp年终总决赛后的十一月底举行，在巴黎。 国青集训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已经在赶忙更改集训计划，并且请求幸村参赛。 这是合约的义务，幸村虽然不想再参加青少年级的赛事，但无法拒绝。 而且就算看在松原教练过去的情面，和交流时的诚恳态度，他也会同意的。 于是原本前往美国的行程中止，幸村和早苗商量新的计划。 结论是幸村放弃年初的职业赛事，进行从十二月直至下一年五月的长期训练。然后直接步入草地赛季。 全日本网球选手权大赛正赛在十一月初举行，48签。在此之前，幸村一直待在神奈川。 东京同居两年的小出租屋也清退了，在哥哥的帮忙下，八神沉默地搬去更大更近的公寓，连带被养得很好的十几个盆栽。 他留着幸村的房间。 周六，是个晴天。幸村回到立海大。他久违的，承载着过去的梦的地方。 虽然一直听丸井说网球部的情况，从毕业起，幸村就没再回来过。 作为满身荣耀的前部长，他的存在会给予后辈很大的压力。于是干脆远离。 幸村先到了教导处拜访老师和以前的班主任，老师们都很热情，对他赞不绝口。其实早在初中幸村就听惯了。她们对网球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只是单纯喜欢他，所以夸他。 第二站是熟悉又陌生的初中网球部，现在的部员规模要比两年前还多。看动作，有不少童子功。 关东大赛至今被立海大附中连霸，大概是因为自幸村那三届以来，神奈川几乎所有的网球少年都汇聚到了立海大。虽然东京不缺人才，却依旧无法以一校之力抗衡整个神奈川县的网球好手。 物是人非。刚刚好两年过去，谁都不认识了。 幸村静静站在防护网外的灌木边，注视在球场里活跃着的一个个稚嫩脸庞。 为了共同热爱的网球，一起努力训练、进步。他离开了，这种氛围却不曾改变。 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吗？幸村欣慰地想。 “那个…您是？”似乎有人认出了幸村，带着不敢确认的激动走来。 幸村微笑，摘下了帽子，“我是幸村精市。” “幸村桑！！”少年的惊呼瞬间吸引了球场里的所有人，大家呼啦一阵围上来，不过拘束地没有离幸村很近。 现在的部长是位扎着发带的清瘦初二生，清水永俊。他惊喜又忐忑地问候这位在所有人心里都有着崇高地位的前辈。 “您是回来看网球部的吗？” 幸村温和地点点头，说：“我来看大家。训练都很认真呢。” 少年们没有接触过幸村，但从第一句对话起，他们就轻易地“沦陷”了。 “是！” 不知谁喊了一声：“幸村桑，能要个签名吗？” 幸村莞尔，“好啊。” 整个网球部都亢奋了，还是清水一句喝斥，小孩们才恢复了秩序，排起长队。 幸村始终含笑，一个个耐心地签完名。然后被清水和同样二年级的副部长带去社办参观。 已经退部的京极得到后辈的消息后飞奔赶来，眼中含泪地向幸村鞠了一躬。 赢得全国大赛优胜很难，自从幸村升学，网球部就再没拿到过那面锦旗了。 今年冰帝得胜并非侥幸，而是源于他们已经成型的大数据分析系统。立海大的正选们在比赛中被针对性限制，没能发挥完全的水准。 网球部没有专业教练，始终是一块短板。 幸村跟小部员们拉了拉拍。跟两年前比起来，经过了专业学习，且见识过各式各样风格球员的幸村，现在指导能力要强太多。不仅有技战术、心理这些大方向上的引导，在动作、脚步等方面也能有的放矢地提出细致建议。 于是，两个小时几乎在网球部员们的簇拥下过去。 幸村没有过问比赛成绩，也没有作为前辈提出什么要求。在离开网球部时，清水和京极一直跟出球场铁丝网大门，恋恋不舍地坠在他身后。 戴着帽子的幸村止步、转身，看向小他一两岁的少年人。 “就到这吧。” “幸村桑……”京极神情复杂，似乎很想幸村说些什么，拷问一下他本就自责的内心。 清水则是眼神亮亮的，他已是对这位强大又温柔的前辈发自内心地崇敬，所以希望前辈能留下什么“箴言”。 “呵呵。”幸村轻轻地笑了笑。 他只留下一句话——立海大附中永远在求胜的路上，是吗？ 是…… 京极无言地矗立。是的，纵使是失败的结果，也不能够阻拦他们求胜之心。要马上振作起来，要为了下一次胜利而努力。 而清水，带着傲气高声回应这句疑问。 “是！” 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已经不是“属于幸村”的网球部了。 它像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接力赛，跑一段，就得交棒、退场。 它是人生旅途的一个站点，供许多人驻足，然后离开，继续前行。 它的璀璨风景并非生而有之，而源自经过它的人们。 幸村的最后一站，是隔壁立海大附高。那里有过去的人们，他曾经亲近、信任，愿意为之付出的伙伴。 丸井和毛利已经入选u17国青集训，不在部里。部长真田正监督大家做基础训练。 当愈发严肃的真田看到久违的、温和的面容在暖阳的灿耀下走近，他不禁怔神了。 当他的练球和生活中不再有幸村出现，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从认识幸村起，真田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理所当然地抓紧了能够体谅他的，也是无比强大的好朋友。当错过国小，初中便不假思索地跟来立海。 当他在毕业季的樱花树下对幸村说，离开他，真正为自己而战。 他真的没有再去打扰幸村。 有段时间，真田曾为自己这句话感到后悔。 他仍四点起床训练剑道、进行冥想，但之于网球，他如此孤单，失去了鼓舞他奋进的背影，也不再有能共同进步的伙伴。 真田惊恐地发现，没有幸村存在的他的网球，无比冰冷。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告诉真田，他不再是那个12岁荣获全国单打亚军，只屈尊于幸村之下的天才选手。 他落于尘埃，归于平凡。 真田担负起网球部部长的职责，告诉自己要一个个打败曾经战胜他的对手，试图强迫自己提起对网球的热情，但他的心仍以一种冰河世纪的速度冷却、凝滞。 毛利压制着他，仁王渐渐超越了他，丸井也足够用擅长的网前战胜他。当打败自己的人有那么多，真田结结实实地尝到了成为“败犬”的滋味。 原来，如此痛苦。 “幸村？”幸村的前脚刚踏入场地，仁王就举起手打招呼。 瞬间的踌躇后，真田也走上前。 “幸村。” “午好，真田。”幸村转头看向他，勾一勾嘴角，“很久不见。” “幸村来啦？”大家渐渐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 幸村在神奈川圈内的名气可大了。不少人之前还特地去大阪现场观看他的出道挑战赛。 和在初中部一样，十几分钟的闲聊后，幸村放下包，跟部员们轮流拉拍。 其实业余的水平都差不多，就算在高中部的几个拔尖选手，也是5.0-5.5左右。 真田一直在旁观，双手背在身后展开、又握紧。 幸村跟仁王多练了一会儿，左利手的对面不多见。 结束之后，他看了看真田的方向。旁边的小泉赶紧戳戳真田，“不上吗？” 真田攥紧出汗的掌心，不发一语。 幸村走了过来，问道：“要比赛吗？” 真田心如擂鼓，重重地点头：“嗯！” “幸村…再竭尽全力地比一场吧。” 仁王瞥他一眼，便顾自离开了。 幸村沉默片刻，拿起了包，“去室内场吧。” 没有人跟上来。 幸村和真田在寂静的球场中四目相对，明亮的大型探照灯打在他们身上，无比耀眼。 “真的要我认真吗？”幸村再次确认。 “……是！”真田苦涩道。 他仿佛抱着“玉碎”的心情，冲向绝望和死亡的战士。 “好。”幸村答应，转身走向底线。 真田不停地深呼吸，全身都为这一场比赛兴奋起来。 他的第一发突破了170时速。 “out.”幸村指了指边角。 “呼——”真田拍拍球，进行第二发。 时速150的内角球，动作很明显，幸村到位反手借力反击，时速120并带有上旋的回球深达左区底线。 此时真田刚刚站稳准备反应。 他呆了几秒，沉默地拿球继续。 节奏太慢，是国内选手的通病。幸村没有手软，四次接发两次致胜，还有两球真田都下网了，击球点太晚。 幸村现在的一发速度稳定在180+，二发高转速的话会降到150+。真田既反应不到刁钻的高速角球，也处理不好反弹击球点突变的侧上旋球。幸村三拍之内就能结束比赛，他在中场发力的正手反斜线，速度已经直逼130km/h。除非有巨头级别的恐怖脚力，加上慢速场削弱，否则根本救不到。 明明是这么无聊的比赛，真田，硬生生地挺到了结束。在心底默念6-0的同时，他仿佛解脱般闭上眼，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是的，彻底认清了。 和过去的所有对决都不一样。 他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127、第 127 章 正在入冬时节，关东地区一连串的晴天。全日本网球选手权大赛在东京有明竞技场（中央球场）和有明网球森林公园举行。 这一国内网球圈的顶级赛事，许多重量级人物都会到场。包括日本职业网球运动员工会主席佐藤，网协各都道府县理事（会长）、青少年事业部部长迫水、竞技拓展事业部部长岐山、职业部部长秋原、国家队总监督前多……以及全国网球协会理事长、日本网球的“头头”原田。 大赛外卡只有四张，分别给了东京、大阪、京都和神奈川。幸村眼中总是笑眯眯的老头锦竹，今天穿着笔挺，满面春风。无论是目前最被大家看好，将继承一哥地位的池，还是崭露头角、体现出巨大潜力的幸村，或是以大炮发球在职网小有斩获的江川…都是神奈川出身啊。 由是他在这里无论地位或话语权，几乎可以与东京的理事持平。 社会人寒暄的时候，选手们也陆陆续续到达。幸村早晨才从家里赶到东京，他认识几个之前大阪挑战赛的选手，其他人都比较陌生，只在网球频道或杂志上看到过。 日本的前男网一哥，曾经也是亚洲一哥的锦织，31岁。他一直受伤病困扰，没有参加这次比赛。他的职业积分也已被清零。 第一种子门马步梦，28岁，世界排名稳定在一百以内，但一直没能突破前五十。 第二种子正是池爽儿，17岁，去年冲入美网第二轮，并在巡回赛中表现出色，世界排名已达no.82。 日本第三的28岁选手伤退未能参赛。 no.4渡边隆敏，24岁，世界排名稳定在前两百，一直没能在大满贯资格赛出线。 no.5正是在大阪挑战赛击败幸村的吉道大树，29岁，似乎巅峰期已过，这两年世界排名一直在一百八左右打转。 除了池，这几位“老人”的国内排名都固定在前几位。 岛田、松原等一大批前职业选手也汇聚到球馆观赛。他们中绝大多数都带点伤病后遗症。 今年，是如池、幸村、难波江、江川、天海等未来可期的青年球员在全日赛的首秀，它也许象征着过去那个“锦织时代”的结束，和新时代的到来——“黄金时代”。 在这些无比优秀的年轻人中，会有能圆满他们“gs之梦”的那个人吗？ 晴朗的全日本选手权大赛第一天，球馆爆满。 幸村的国内排名定在63，外卡参赛。不知道出于什么安排，赛事组把他的第一轮比赛放在了第一天第一场的中央球场。对手是第11种子，全国no.12，25岁的山口让。 来自东北地区的山口以技术见长，在国内颇有人气。相对的，除了从神奈川赶来的球迷，东京也有不少人冲着幸村前来观赛。虽然都穿着便服，幸村还是看到了几十个熟悉的学生面孔。 真是万众瞩目。 “让我们有请选手上场！” 幸村微笑着跟在山口身后，走进赛场。 如果说山口长发飘飘，梳着马尾在球场“纵横驰骋”的形象富有吸引力，那么在众人眼中，幸村的形象更甚于此。 他穿着一袭白色与水蓝渐变的运动套装，纯白发带从额间穿过，清爽飘逸的棕发服服帖帖，一看就是被认真打理过。洁净俊美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双眼闪映着光辉令人心动。 他举起左手向四周鼓掌的观众们示意，不带一丝局促与心慌，从容得不像第一次参加这场锦标赛。 非要总结的话，似乎比一般的运动员更有气质。叫人不由歆羡。 才16岁啊。不少人默念。 幸村今天状态很好，好到略有一点松弛，连走路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短暂的热身后，比赛开始。 山口是单反，也擅长反手，在遇到难球时，他喜欢运用反手切削稳定回合，变换节奏。 如果说山口的单反像一张网，致力于无懈可击的防御，那么幸村的单反就像他正手“狙击”的辅助武器，手木仓，兼顾精准度和反击球速。 像这样的单反对决，在世界顶级赛事中已经很难见到了。逞论幸村那如天鹅展翅一般，在观众眼中的美丽风采，连跃击和滑步，都是浑然天成的自如。 “真漂亮……”白发苍苍的原田喟叹，像是在回忆往昔，他扭头，问神奈川理事锦竹，“所以你才要求把幸村君的比赛提到第一场吗？” 锦竹点头，道：“也许他成为不了最强，但他的魅力无与伦比。” 原田定定地看着场上的对决，心中百转千回。 一个小时出头，幸村赢下山口，晋级第二轮。 两天时间，池、天海、难波江、江川等人相继晋级。幸村第二轮的对手是江川，依旧取胜。 16强，幸村遇到了他的旧敌，吉道。这次摸清了吉道的长处与短板，他已经留有多手准备。 吉道也十分重视这个强悍的对手，打算用自己体能出众的优点多在长回合中伺机取胜。 虽然这么想，他在比赛中却时常被幸村意想不到的球路调动，打得十分狼狈。最终败在了愈发凶猛的正手之下。 此时，哪怕不是周末，幸村所在的露天球场也围满了观众。看到那个蓝白色身影的胜利，无不欢欣地鼓起掌。 “简直……”岛田磨牙，片刻后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声，“百年才出一个吧。” “他的经历如此。”松原倒饶有兴趣，他现在完全以前辈和教练的心态来看待这些天才青年了。 “先是创造了社团三连霸的最高成绩，又成为世界青少年no.1，还是国青队斩获u17世界杯冠军的大功臣。他总是站在顶点，姿态才习惯于如此优雅。” 1/4决赛，幸村遇到了马门，【1-2】憾败。 赛后，马门在网前握手行礼时，对幸村说：“快上来吧，明年。” 他在赞许和期望之外，又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话： “走到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什么是近在咫尺却遥远无望。” 幸村记下了这句话。他感受到了一种“疲惫”，这位被誉为日本最强守备力量，在锦织退出竞技舞台后唯一世界排名前一百的“脸面”，或许已不再有冲击排名，创造奇迹的那股拼劲儿了。 赛后，幸村便前往国青集训营自主训练，并在月底作为日本国青队队长，带领神田、丸井等人飞往巴黎参赛。 池已经被国家队纳入a组，正在为戴维斯杯团体赛进行集训，因此不再参与青少年的比赛。 难波江和天海已经超龄。诺亚也没参加，他忙于年末巡回赛和跟哥哥的双打。 幸村难得有种孤寂感，就好像平时一起跑步的朋友突然不再相约，于是一下子不习惯。 今年的强大战力流失很多，就算幸村在世界杯的实力属于顶尖，也是独木难支。日本队在八强1-3负于俄罗斯，遗憾退场。 幸村随即飞往网球学校进修。 年底，日本网协集会。青少年事业部部长迫水一心在会上为他的近三年任期工作作报告： “青少年事业部致力于推广网球运动。为此，做了以下努力： 一、延续双线并行模式 我们完善青少年国内巡回赛体系，优化积分规则，完善信息化建设，增强线上平台联通交互，并对在经济上有困难的青少年球员提供折扣或免费食宿、交通等帮助，致力于让更多潜在的好苗子打出成绩，冒出头来。 我们办成、办好校际团体赛，即竖起标杆，又激励挑战。利用学校社团这一传统人气平台激发青少年的乐趣与热情，让网球运动下沉到普通学生中去。 二、职业培养增强专业度与国际性 我们吸纳前一线职业网球运动员，将珍贵的职业巡回赛、大满贯经验与网球理论相结合，打造更先进国家教练团队。通过国际团体赛集训等时机，为青少年选手提供更具参考价值的指导，帮助各层次网球人才充分迸发潜力，指引方向。 对高层次准职业选手，我们协同索尼、尤尼克斯、优衣库等会社，打破‘关起门鼓捣’的固有思想，鼓励更多的青少年选手‘早点离开家门’，‘多走出去看看’，并竭力提供经济上的支持。 …… 就任近三年内，围绕以上三个要点，青少年事业部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经统计，各都道府县国小网球社团新增6.2%，国中网球社团新增5.6％，高校网球社团新增3.1%，每年呈上升趋势……青少年网球人口逐年正向增长……各网球俱乐部17岁以下会员比例平均扩大3.3％…… 同时，职业赛场也在不断涌现实力强劲的青年球员，如池爽儿、江川逞、幸村精市、中岛良也、寺原悠介等等，可谓人才济济，未来还有如神田久治、越前龙马等准职业球员，已在国际青少年赛事崭露头角。 …… 未来，青少年事业部计划在以下三个方面进行拓展： 一、探索更多网球运动链接渠道。利用优质作品如漫画、、动画、游戏等热点，开展ip合作……鼓励更多网球相关的短视频创作，达成线上与线下、官方与民间多线并行，多管齐下； 二、加大与国际网球接轨力度，从教练员和青少年选手两个纬度，开展研讨交流，举办国家间友谊赛……” 迫水的报告赢得了满场掌声，理事长原田评价：各事业部应充分吸纳、借鉴青少年事业部的做法……特别是对目前涌现的优秀职业青年球员，一定要把握历史机遇，大力支持、予以辅助。 迫水一心全票获得连任。 128、第2年 在网球学校的生活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幸村这次长期进修主要增强力量和体能，以提高底线加速能力和相持能力，对截击和特殊击球也有一定的练习。 他很想家。 在外要妥善地安排自己的一切，保持温和有礼的态度与各式各样的人交流。说实话很累。 他靠着时不时和家里的通话来疏解心情。有时候由美会让八神听电话，幸村就知道，她又跑东京去跟男朋友一起玩了。有种白菜被…好吧，谁是白菜？ 一月上旬的中午，八神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春高决赛了。”八神说。 “好。”幸村为他高兴，“紧张吗？” “说不清楚……”八神沉默几秒，短促地喘了口气，“幸村，我想赢，我很想赢，我真想马上到明天结束比赛…我想拿这个冠军，给大家……” …… 幸村抬头望了望暖烘烘的太阳，日本此时应该是夜晚吧… 他无比理解八神，或许此时的八神，要比初三全国决赛前的他更心急——为了补偿夏天的首轮出局。 那场打击对小队长而言过于刻骨铭心。犹如一直在流血的伤口，以至于他总会为此失去稳定。 “这种事情，等比赛结束后再想不迟啊，八神。”幸村劝诫道，“安心准备比赛，这就够了。我清楚你的强大之处。” 八神深吸了一口气，“嗯…我明白。” 挂电话后，幸村站在栏杆边发愣。 很少会回想过去了，那段他怀有特殊情感的三年。 记忆在慢慢变淡，但有些不会忘记——仁王的执着、丸井的崇敬、真田的执念…还有很多，在网球部一起训练的伙伴。 立海网球部有很多u12冠军，哪个级别的都有。但他们都在立海，用无数的败北无奈接受了自己的平凡。 幸村要求大家不许放弃，于是也没人放弃。 在失败中让自己奋进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大家都是好样的。 他会一直一直记得。 网球学校已经很少有能打赢他的人了，包括职业球员。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尊敬而热切。 天海这两年都不是很顺利，倒是诺亚，年初第一次跻身澳网正赛便打出了晋级半决赛的好成绩，刷新去年美网16强记录，继年轻的阿卡之后又一次引发了整个网坛的议论。 第二轮败给他的世界排名no.17老将佩里奇在赛后采访时回答道：“很不可思议…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网球。” 在八强憾负的阿卡说：“他很强，是一种我无法具体描述的感觉，反拍或者截击吗？好像又不止这些…我期待以后再跟他交手。” 四强击败诺亚的巨头则评价：“我很看好他，我在和他比赛时会有跟顶尖网球大师下棋的感觉。他的潜力是无穷的。” 幸村一直在学习诺亚的战术思路，就像小时候复盘网球大师的比赛一样细致，无比契合的思维总让他很快理解其中的门道，化为自己的经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诺亚的超高天赋到底在哪——仿佛被网球之神亲吻过的头脑。 幸村相信诺亚一定会得到大满贯头衔，只是时间和数量的问题而已。不过，从好朋友的角度，他觉得诺亚比较“纯粹”。虽然吃过大亏，诺亚还是愿意对聊得来的朋友坦诚相待，心存善意—— 不加提防。 在网球学校的其他闲余时间，幸村会翻去年没来得及看的青神校园杂志，上面有很多超过他见识的有意思的内容。 从高二起幸村就忙得很少回学校了，但青神给他的印象很好，他希望能多关注一些学校里的事情，关注这所精英学校的主流与倾向，而不是真的游离在大家之外，那是种“资源浪费”。 “留言板”是幸村最常看的版面，这个让各年级学生投稿吐槽的地方，近两年看来也是大受欢迎，所占篇幅越来越多，内容也从校园生活辐射到各种领域。 “好不容易从中国买的无人机，在公园里试飞被投诉了，说太吵。我总不能特地为了飞无人机去郊区山里吧？有人一起研究怎么降噪吗？如有兴趣请来人工智能社商讨。” “最近被过去的我的代码逼疯了，大家编程的时候一定一定要注释详细啊，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 “我觉得我们学校的体招生不像印象中那么招人厌，他们在自己赛场上的那种认真也蛮有魅力的。反正我接触到的几个人性格都挺好。” “接上一版，因为学校也在筛选更好的人。我觉得最厉害的还是幸村吧，他们p班公认的。” “去看了物联网的推广，智能家居这块已经很成熟了啊，我想了一下，它一直火不起来是因为无线移动网络覆盖不全而且收费还贼高吧？隔壁中国都5g了！” “听说筑波大学研发了一组排球拦网仿真机械臂，我看着的确实用。它能通过软件模拟不同拦网情境，进行针对性训练。当然买是没可能的，我们正在考虑自己搞一个简化版。如有兴趣请来男子排球社商讨。” “嗯？”潜意识里的思绪一闪而过，幸村坐正了，认真默读这条去年十月的留言。 挑战指标，模仿不同情境的针对性训练吗？这种功能，如果是网球的话…… 要说网球场里的机器，最常见的应该就是发球机了，幸村曾在迹部的俱乐部用过，它只能设定一个速度和方向，然后不断地发球。但是，如果像这里的排球拦网机器一样，能模拟更复杂的球路、速度、旋转，以及多回合战术运用，训练的效益会不会更高呢？ 幸村在这一页单独折了一角。 五月初幸村回国，早苗找他确认后续赛程安排。 他要参加五月底的索比顿杯ch90挑战赛，因为排名不够进入正赛，需要提前一周参加资格赛，于是前往英国的日期再提前一周，也就是一周后。 时间很紧，几乎要掰成两半花，幸村在训练和学习的时候，仍没忘了自己的新想法。 在和早苗提及网球训练机器时，中年人的表情是惊奇，又不以为意。 “有对练需求的话，通常的选择是聘请陪练，或者直接去比赛。多设置几台发球机练习球路也完全可行。”他认为再高级一点的训练机器也不会达到人的效果，因此很没必要。 幸村没有得到认同，他又打电话给天海，说起这件事。 “就是说结合软件控制，给发球机增加更多的功能吧。”天海很快听懂幸村的想法，他思索了一会儿，回复幸村，“我也觉得机器会比人的训练效果更好，而且潜力更大。但是—— 幸村，你不是马上就要比赛了吗？现在心思别太分散了。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谈，还是专注于准备挑战赛吧。你说呢？” 幸村被敲了敲警钟，郑重起来：“对。我明白了。谢谢蓝桑。” 5月16日，周日，幸村抵达索比顿市区。随行的早苗已经为他订好宾馆。 “早点休息吧，我去安排明天的球场。” 倒时差永远是首道关卡，虽然天还大亮，按日本的时间已到深夜。幸村到房间后，就忍不住睡过去了。 surbiton，索比顿，这座英格兰南部城市宛如西欧最平凡的绿叶，没什么脍炙人口的景点，也无大都市那般繁华景象。 一如散落在atp52周黄道线的黯淡星辰——索比顿杯挑战赛。 人们从日出到日落，在朴素的砖石街道路过彼此的人生轨迹。这场世界各国面孔汇集而来的赛事，也许就是当地人日常生活外喜闻乐见的年度盛事了。 幸村很快度过初期的紧张，在这第一次邂逅的陌生城市，没人关注他，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或许稍稍有那么点好看的外乡人。 于是内心得到了沉淀。 十分安适的幸村，总爱在闲暇的傍晚出门，最后，他决定画一画这个地方，画出在他心里的平凡城市，正如在这片城市眼里平凡的他。 一周很快过去，当幸村在资格赛第一轮轻松横扫本土外卡选手，他看到了人们的惊讶神情。 很幸运，这里并没有一心保送他对手的狂放人士，至少他这场比赛的几百名观众保持了应有的礼仪。 后三轮的对手排名都在四百以外。虽然大家积分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如果职业选手有数值面板的话，幸村大概会被某些暴躁老哥吐槽——赶紧滚上去！别在我们这儿混。 幸村送出两场双黄蛋后，晋级正赛。5积分入账。 期间去找本地的网球穿线师时，胡子拉碴的大叔还问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你不是画画的吗？我在诺丁公园看过你。” “呵呵呵…”幸村好像心思得逞似的，笑了起来，“您觉得我是来画画的还是打网球的？” “噢……我选择画画。” “哈哈哈哈。”幸村笑得更愉悦了。 索比顿挑战赛在一个晴天开启。32签一共五轮，幸村签运不佳，一直在跟种子碰面，他们的强度跟资格赛球员不是一个档次。 幸村有点吃力，仅此而已。 第二轮斩落头号种子，决赛的3号种子帕克是个重炮发球手，一发最高时速可达207km/h。不过他在精神方面还需加强，因为一到关键分就掉链子。 虽然整场比赛16个ace球，但帕克也出现3次双误。在第一盘抢七，他的一发成功率低至12%，甚至出现一次双误。第二盘，他被抓到机会，幸村一次破发。 然后便是崩盘。 成为职业选手后的第十个月，幸村得到生涯第一个atp挑战赛冠军，并90积分，排名跃升至no.386。 129、第 129 章 索比顿挑战赛之后，没有停歇，幸村前往英国约克郡的北部小镇，参加下一场资格赛。 六月中旬将要举办的伊尔克利草地挑战赛，是挑战赛中级别最高的ch125赛事之一。正赛仅有的32签，除了资格赛4签和外卡4签，剩下24签选手基本排布在世界排名前150以内，甚至会有前百职业选手参赛。 如果与国内做参考的话，个个相当于日本前三的职业球员了！幸村报名时的排名完全够不着，是img给他争取到一张资格赛外卡。 早苗对这种异常紧凑的赛程很有经验，幸村先是抓紧时间做了松解，然后再慢慢回复身体机能。还得抽空为上一站比赛做复盘。 幸村从来不因为某个人的排名低而掉以轻心。职网这种“天才”遍地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可小觑。 一个排名四百的职业选手，有可能是年龄大了打不动太多比赛，才积分下滑的“老油条”；有可能是伤病复出的大师；有可能是只擅长红土或者某种场地打法的“偏科生”：还有可能是刚入职网尚未爬高排名的“超新星”。 资格赛最后一轮，幸村差点翻车。他的对手恰恰是个草地“偏科生”。球感上佳、花式网前戏耍，换成脾气暴躁的估计得恼得摔拍。 幸村倒是脾气好。因为网前较量丢分而波动很正常，他甚至一度在抢七这样的关键时刻丢分。 是的，第一盘幸村以6-7(4)告负。 越到这种时候，幸村的心态反而更加平稳。熟悉了对手的上网节奏、方式，也观察到他在底线的弱点，这不也是收获颇丰吗？ 赢了他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要利用这些收获，非打出一个逆转不可！ 第二盘，幸村得胜主要源于两个方面的压制，一是洞察到对手上网的意图，迅速发力打出穿越线路；二是底线压迫，甚至变线致胜。 当对手的“三板斧”使不上劲儿时，幸村的胜利便是迟早的事了。 四轮资格赛结束，6分入账。早苗再安排理疗师为幸村做了一次松解。 他开始有点紧张。 “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没有觉得累。”幸村回答。 “对状态还是有点影响啊。”早苗的忧虑不无道理。 连续的比赛，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来不及做十分充分的调节，状态随之慢慢下滑。很考验球员的持久能力。 幸村仍然比较兴奋，有点点紧张感。 伊尔克利挑战赛的第一种子是no.104的葡萄牙职业球员，33岁老将爱勒维克。生涯1个挑战赛冠军，5个希望赛冠军。 幸村第一轮就碰到他了。没办法，非种子没有“避区保护”，什么情况都能遇见。 爱勒维克的技术全面，身高1.93米，擅长发球和截击，正手的进攻型更强。 幸村第一局就感受到很大的压力，爱勒维克的球质跟资格赛的对手不是一个层级。尤其在发球方面，他很擅长打侧旋内角的ace球。 两个ace两个压迫失误就拿下他首个发球局，爱勒维克更加轻视对面的亚洲人，年轻的小家伙，太嫩了。 真棘手啊。 幸村心道。 十四拍相持后，他以持续第四拍攻向反手区的斜线致胜。球拍在右手滑落至手指卡住拍喉，幸村左手握拳，目光微敛，遮掩住些许锋芒。 策略已经定下。 来到这片场地观赛的球迷看得十分过瘾，有长拍相持，也有网前底线的来回救球，真是精彩刺激。 爱勒维克就不那么觉得了。 只不过第一轮，在如此频繁的调动与被调动中，他竟以一种让自己心惊的速度掉体能。 他认为对面的小家伙空有华丽动作却球质平平，只擅长吊上旋，实际并非如此。那个名为幸村的青年有所图谋，他的脚步轻盈敏捷，到位很快，并不特别被动。 实际上，幸村现在的发力最高球速已经能达到130km/h，哪怕放在顶尖赛场也是一发高速“狙击”。 幸村只是在像磨豆子一样，慢慢把爱勒维克储备的能量碾碎，消散。 这对爱勒维克而言，是一场“酷刑”。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家伙有着丰富的红土比赛经验。 确实，幸村也曾被一个坚守底线后三米的家伙“磨吐”过。 当爱勒维克的步子慢下来，他彻底陷入恶性循环：球质低—被调动—脚步慢—不到位—球质低。 于是呈现给观众的比分是奇特的【4-6、7-6(6)、6-1】这般逆转。 嗯，爱勒维克的体能不够啊，到底是老了。 大家如此感慨。 爱勒维克终究无奈了，比赛结束后他的心态就归于平和，还能笑着跟幸村握手，说两句鼓励的话。 毕竟迈入三十“高龄”的他，被拿体能针对并非一次两次。 首轮打完，幸村也有点累。 这可不妙啊。 第一轮赛程是两天，他被安排在第二天下午。而下一轮比赛就在第三天早上。 即便做过按摩，大清早起床的时候，幸村仍感到些许疲倦，差点睡过了头。 他八点到达赛场时，距离上一轮结束仅仅过了十二个小时。 如此紧凑的赛程，简直恍如被抓去做劳工的苦力。 早苗十分担忧。 幸村在精神上仍然振奋，他此时无比自信，因为第一种子已被他“斩于马下”。 他渴望第二个冠军。 第二轮的对手世界排名no.142，是22岁的南非球员，发球上网型。 幸村希望速战速决，于是呈现出了与第一轮截然不同的打法。 南非球员劣势在底线，网前战倒是精彩的互有胜负，他两盘便落败了。 两个抢七，有惊无险。 幸村很累。 他回去后就躺在床上不想动，早苗十分严肃地把他硬拉了起来，拖着他去做松解。 第四天没有比赛，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地在一天半时间内把身体状态尽可能抬高。 “我已经给你报名温网资格赛，很幸运，他们今天联系我你进去了。所以顺利的话，这周结束我们就去伦敦。” 早苗如此筹划。但他并不看好幸村后面的成绩。 只是，如果早苗看到仰躺着的幸村的眼睛，他会发现那儿没有分毫畏难与退缩。 漆黑的瞳孔幽深而沉静。 就如贪婪的巨兽，吃完这一餐就盯住下一餐，内心的“食欲”旺盛，得不到满足。 第四天，幸村一边享受按摩一边打电话聊天，跟天海聊完就跟八神聊，然后是家里。 他抱怨比赛累了，天海会很有共鸣地说他也是，基本在连轴转。 八神会关心他身体情况，对他说“不要勉强”，然后夸夸他厉害，坚定地相信他可以得胜。 他喜欢这样的祝福。 爸妈也会担心他太劳累，会跟他说回家了一定要把家庭烧烤、露营、音乐会…都安排上，好好放松一顿。由美还说要给他去神社祈个愿。 幸村开心了一整天。 回到赛场，他仍是那个保持“面无表情”，偶尔露出笑意，眼神“可怕”的年轻球员。 当幸村最后挑落no.127的年轻对手，他高举起双手，在全场掌声中迎接自己的第二个奖杯。 此时的他积分累计到251，世界排名升至no.256。 “继续吧。” 幸村大步走向商务车，身后的早苗暗自叹服，跟了上去。 下周，不，后天就是他的温网资格赛第一轮。 事实证明，职业网球运动员不能没有理疗师，尤其在如此高强度的赛程之下。 温网资格赛就是一场小型ch125挑战赛，128名中游职业选手需要经过四轮厮杀，去抢夺大师云集的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正赛的16张门票。 幸村的签运总算好转，他所在的这1/16场区排名前列的不多。 但是，温网对于每个职业选手而言，都相当于自带buff。不少人都养精蓄锐，盼着在温网一举飞天呢。 身为“以逸待劳”中的“劳”，幸村打得很艰辛。 除了第一轮2-0解决对手，后三轮幸村都不得不耐心地琢磨长盘局势。 在击败他最后一个对手，抢到门票的时候，幸村控制不住地躺倒在被踏成泥土的草地上，剧烈起伏的胸膛不仅仅是激动的表现，也暴露了他见底的体能。 实际上国内不少人都在关注幸村，从伊尔克利正赛起，他们就认为幸村会倒在某一轮中。 没想到啊，竟然赢了一场又一场。打出了个22-0。 尤其是在过去五周十二个抢七中，幸村的胜率达到惊人的11-1！ 越关键时刻越稳得住，甚至状态超常。 真是“大心脏”啊。 三年前的夏天，当幸村刚刚圆满他的初中全国三连霸，或许根本想不到，三年后的他就能踏上温网大满贯的赛场。 此时，幸村成为职业选手还不满一年。 他的第一轮对手是个年轻人，意大利19岁球员莱昂纳德，世界排名no.92。 幸村的第一场大满贯草率结束，在这场连续六周的“长途奔袭”中，他已经太过疲惫，根本支撑不起恐怖的五盘三胜大战。 即便一轮游，今年的温网之行也为他挣得35分。 休息吧。 幸村终于暂时停下了脚步，张望四周。 130、第 130 章 温网一轮游后，幸村和早苗商量，留在伦敦看完大满贯的比赛。早苗应允，给幸村订了img旗下的宾馆，距离温布尔登不是特别近，但很舒适。 “之前的比赛，是我的失误，排得太紧凑了。”早苗有些担心幸村的身体消耗。 “还好，在学校有过压力训练。” 幸村已经懂得观察自己的情况，就这三站而言，他还没到极限。 但是从资格赛晋级，的确会影响正赛的发挥。比赛的疲劳会累积，即便理疗做得再好，也会使状态一点点下落。 “那就好，月香老师这两天都跟着你。” 理疗师月香是位四十多岁的开朗女性，常常穿着运动服。岁月给她留下痕迹，而这代表着经验与经历。 “幸村君有别的人没有的特质呢。”双手涂抹上精油，月香如此感慨，“我跟过一些职业网球球员，都不是很懂得认识自己，他们不仅需要理疗师，也需要心理咨询师。但他们往往得不到这两者…是个恶性循环。” 像月香这样从业二十年的理疗师，幸村需要给的日薪是1.5万日元，约合97美元一天。 而幸村一年多时间仅有的五站比赛，如此顺利，扣税和各种手续费后，奖金之和8-9万美元（1200余万日元），也就网球学校花费的零头。如果食宿出行、雇佣费全由自己承担，幸村甚至会直接负债。 虽然这些钱目前都是网协和基金会在出，到明年三月，协议到期后，幸村就得真正自负盈亏。 所以接下来的当务之急，还是不断赢得比赛，提高自己的商业价值，吸引带着丰厚合约的赞助商。 昔日u17集训营松原教练所谓“价值”，的确是职网的“真理”之一。 这次温网，有许多年轻的熟悉面孔。一个个翻履历，都是比幸村还离谱的上升速度。 在去年就以17岁之龄收获首个大满贯的西班牙“未来”阿卡，以及今年同样17岁就背靠背打入澳网、法网半决赛的澳大利亚“天才”诺亚。他们都作为大满贯种子参赛。 日本一哥池爽儿火箭般冲进世界排名前一百，慢腾腾地爬到前五十后，寸步难行，这次温网也于首轮遇到巨头而落败。但他才19岁，未来可期。 法国“未来一哥”加缪已进入第二轮，20岁，大满贯最好成绩是16强。 德国新星博格，20岁，已经成为本国茨维列夫之外排名最高的球员，也顺利晋级第二轮。他所发掘并引荐的手冢，现在的排名已在两百名以内，但未在温网资格赛出线。 幸村停止了训练，专心恢复。但这有些无聊，所以他会跟诺亚或者加缪聊天，或者专门去看他们的比赛。 一个人品德如何，就体现在这儿，现在一百开外的幸村还是颇为暗淡的某颗星，但无论是no.24的加缪还是no.15的诺亚，都对他一如既往地真诚。 甚至于连续几天，幸村都坦然地混进了诺亚的团队里。 诺亚是个温和的人，但在他的团队中，他是绝对的核心与决定者，说一不二。所以幸村没有遇到阻碍。 他们会很投入地一边复盘比赛，一边谈论那些职网最顶尖的大师，谈论彼此。 “其实，精市一直进步很大。像去年发力不够、发球速度不够的弱点，今年已经克服了。连续反手不太稳定的情况也有改善，尤其是正手变得很突出。但是接发一直偏弱。” 所谓的强弱，都是分层级而进行评论的。也许在挑战赛中，幸村的技术已经称得上全面了，但对于大满贯和大师赛中会遇到的对手，还远未够。 “嗯，除了接发，我接下来的重点还有脚步。” “是的。”诺亚与他想得一样，头倚着手臂浅浅一笑，“顶级的对决，很多情况需要依靠跑动反击，打出反向压制才行。” “我还有需要提高的地方，倒是诺亚，”幸村的眼中闪烁着野心，“完全可以考虑大满贯。” 诺亚眼神平静，垂头像是做了一番思考。 “原来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幸村无声地笑了笑，诚恳道：“虽然还没有经历过大满贯决赛，但从四岁起的每场大满贯决赛，我都没有错过。这两年的比赛，复盘了很多次。也许不够有说服力，但是，我有这样的感觉。” “战胜大满贯的对手不需要那么完美，哪怕你只有头脑和控球两个优势，够了。” “你可以的。” “至少在草地，绝对可以。” “……” 房间里的沉默，意味着认真的聆听与考量。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诺亚抬头朝幸村一笑，“确实。” “我应该拥有第一个大满贯了。” “我也无比地相信自己。” 十六强，诺亚的对手是六号种子，俄罗斯正值“当打之年”的一哥梅德韦洛夫。在第一盘告负的情况下，诺亚直落三盘逆转。 八强，会遇到将幸村击败的意大利新星扬·莱昂纳德，诺亚以3-0轻松拿下。 半决赛，诺亚显然吃透了阿卡——这位被聚焦了全世界镁光灯的“新球王”。 虽然阿卡以超强的防守范围和全面的技术夺下两盘，他在决胜盘终究不敌诺亚，盘终[5-7]告负。这一场耗费了诺亚相当多的体能和精力。 “好像有点艰难？”诺亚在恢复中，与一旁闲适的幸村聊天。 决赛对手是德约。原本世界第一与世界第二的对决，现在被诺亚掺上一脚。 “体能上再怎么样，也不会弱于德约的。”幸村轻声说，“他已经…37岁了。” “嗯……”诺亚的应声中，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 总有媒体评论最先脱颖而出的阿卡，打法像哪个巨头。 其实都像。 他们这一代都是看着三巨头的比赛长大的。在他们的网球中，也无可避免地存在着三巨头的缩影，那是一种存续，是每场世界顶级比赛，三巨头与大师们相碰撞，迸溅而出的精华。被年轻的种子吸纳。 是传承。 德约有超级反手，诺亚的反手也足够稳定、精准，稳中取胜；德约有逆境争胜的强大意志，诺亚也有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冷静、专注的心理；德约有驰骋网坛二十年的经验，诺亚也有无与伦比的战术布局和反应能力。 幸村在诺亚的“亲友包间”，坐在杰森·高尔吉亚旁边，距离这片意义非凡的草地如此之近。 他的神态平静，心中却像神奈川晚间的海浪，一波又一波起伏…… 不行啊，要真正踏上那里，还要更稳定才行。 决胜盘的最终比分定格在[9-7]。奋力挽救了一个赛点后，这位塞尔维亚巨头、老将遗憾收回了伸向他第25个大满贯的双手。 继去年美网阿卡后，“三巨头”时代末期第二个十七岁大满贯得主，诞生了。 领奖台上，在德约一长串的话语中，唯有一句让幸村骤然心生敬意—— “……虽然我输了这场比赛，我并不觉得…并不感到不可思议，我知道自己的状况，因此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向高尔吉亚学习，包括向阿卡修斯学习……”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巨头，翻看德约的履历，他曾一度被残酷的竞争逼回青少年赛场。也许正是他永不停歇地学习和领悟，成就了这位塞尔维亚球王，以及在他三十多岁时依旧厚积薄发的征服。 第二天，诺亚主动来找幸村，两人一起饶有兴致地复盘今年的大满贯比赛。 临近中午，在准备前往机场时，诺亚的嘴角浅浅地笑着，在宾馆大厅对幸村说：“我也有一种预感，精市。” “你一旦登顶，应该会是一位极其可怕的‘巨头’。” “是吗……”幸村一怔，又立即放平了心态，“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早吧。” 他伸手与好友抱了抱，“一直向你学习，诺亚。” 诺亚抿着嘴，从水亮的眼睛里溢出了心悦。 “谢谢。我也被你启示着，精市。” 131、第 131 章 七月上旬，温网结束后，幸村回家。 正好是暑假，除了快乐的家庭活动时光，他得把第一学季欠考的课程补上。青神某些方面的松弛感，让幸村自己都有点“心虚”。 恐怕也没人能想到，已经是职业前两百的高水平运动员，还要在休息时间见缝插针地维持课业。 其实和大多数学生觉得学习很枯燥一样，网球训练也是重复性较高的事情，当一个人每天脑子里只想着网球，他一定会疯的。 所以跟大家学习累了想去运动或者玩游戏似的，幸村在训练之外做做题，学习理科或者文科知识，也是对大脑的一种放松。 他自从初中起，就没有闲的时候。不同在于初中是为网球部，高中是为自己的未来。 当一个人的世界里只有网球，只有一种颜色，那么未免也太无趣了。 真实的世界是彩色的。 所以不能因为他打网球很厉害，已经是职业球员了，就可以不用去学数学物理、文化历史、前沿科学。 哪怕每个学季安排的课程都叫自己焦头烂额，哪怕连休赛了都不能完全放松地出去玩。 另一方面，生活充实一些，不容易想东想西。 幸村刚回来的时候，国内论坛上评价可不怎么样。也不知道网友们水平到底多高，把池爽儿批了一通，然后又对着他唉声叹气，有的“恨铁不成钢”，有的“这谁啊排名挺低”。 大概跟前期网协拉的大横幅和报刊头条有点关系。 他们才不会管幸村前五周打了整整22场比赛，绝大部分人只知道：哦！打进温网正赛了。 哦……一轮游了。不行啊。 也不知道谁惯的。 本周幸村的实时世界排名在no.188，这个排名只能够着巡回赛和大满贯的资格赛，以及挑战赛以下正赛。 美网公开赛在八月底进行，资格赛提前一周。幸村综合考虑后，打算在七月下旬在佛罗里达完成剩余的培训时间，然后直接去纽约参加资格赛。 这样，他就可以在完全适应美国东部时区和气候的情况下，以最佳状态参加美网赛事。 北美硬地的球速较快，而弹跳没有草地那么低。不过就球员的舒适感而言，肯定是硬地最佳。 幸村着重训练了接发——大炮发球让他在草地赛季吃不少亏；硬地步伐——重点是防守反击技巧。 其次是加强发球和截击技术。 天海到美国参加挑战赛的时候还来找过他。已经小半年没见面的两人都很激动，比上一场后就出去吃了顿烤肉。 “职网的势利眼还蛮多的。”天海被晒黑了点，但性子一如既往，无所谓也无所惧。至少他对国内媒体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评论，态度相当通达。 不闻不问。 幸村就做不到。他习惯于融入，也习惯于一些场面事。所以他必须看到、知道。 八月下旬，早苗来到纽约与幸村碰面，顺利入住预订的酒店。 这期间没有比赛积分投入，幸村的排名下滑到了197。 资格赛遇到的都是一两百名的生面孔，增进技术的幸村没有打草地赛时那么被动。除了第四轮遇到的第一种子。 这位克罗地亚球员的正拍时速能达到140km/h。虽然不稳定，但的的确确地对幸村造成了压制。 不过一盘后，幸村已经大概摸清了他的主要打法，并且在盘末做过一些尝试。 第二盘起，幸村开始反击。六局过后，22岁的年轻人心态产生了起伏，预示着他的崩盘。 比赛进行约一个半小时后，幸村以[4-6、6-3、6-1]第二次从资格赛获得大满贯正赛资格。 晚上，幸村才知道诺亚来看了他的出线战。 “跑动比温网好很多，果然那个时候是累了吧？” “是啊。”幸村也调侃着自己生涯第一次大满贯正赛的手忙脚乱，“虽然很兴奋，但是自己心里好像也有个声音在不停叫嚣着——停下来！让我休息！” “嗯——这可能的确得注意呀。” “当然，一直在吸取教训。” 高尔吉亚兄弟在网坛已是非常出名的“双子星”，哥哥21岁，弟弟17岁，便已双双进入单打、双打世界排名前五十。叫许多人眼红得很。 幸村第一轮遇到的，很不巧，就是前日本一哥——29岁的门马步梦，现no.55。 对这位前辈最大的印象，应该是那副时髦墨镜和吃东西嘴上不停的动作吧。 不过幸村可不会手软，相反，他对获胜的信心更充足。他研究过门马的比赛，国内有关门马的信息也比比皆是，因此比别国选手更为熟悉。 门马擅长底线防守，有很强的跑动能力，击球更倾向于上旋，因此速度会有所减弱。 对幸村，他也是有所准备的。但和去年底相比，幸村的水平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幸村并不想过多地在底线纠缠，吸取了温网的教训，他知道五盘制的大满贯赛事考虑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对手，还有自己的体能分配——能否以更充分地状态走得更远。 因此他的主要策略是使用上旋打深球落点，或走短击斜路，把门马不断向后向边缘压迫，然后放短，以此来进行前后场调动，控制节奏。 门马是老油条了，被“戏耍”两局之后自然品到幸村的想法。不过在底线的对抗上，他有自己的一番心得。 果然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七局之后，场上比分[4-3]，门马领先。虽然看起来幸村保发更轻松，但接下来可难对付得很啊。 门马不仅意识出色，心理素质在日本职业球员中也是顶级的。两人一直相互保发到抢七，他也依旧稳定。 幸村的心态更像飓风前的海，表面平静，但水下已形成一股想要撕扯一切的力量。 [1:0] [1:1] [1:2] 幸村预判底线约两米处的落点，正手引拍，在发力触球的一瞬间控制拍面下切。 小球？！ 门马猝不及防，身体动作快于头脑，但将横向倾斜的身体平衡硬调整为上网，“滋啦——”一声，姿势别扭的门马前脚缠后脚地摔倒了。 等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双手抱住了脚踝处。 观众之间有些许哗然。幸村停下动作抬手致歉，张望了几秒，小跑着绕过网，蹲跪在门马身边。 “前辈没事吧？有伤到哪里吗？” 比赛医护和门马的理疗师也在裁判的召唤下跑进场。场内大概一半上座率的观众们则喧扰起来，各自说话谈论。 “没事。”门马朝幸村摆摆手。 初步诊断很快，门马右脚踝扭到了，但他以前脚踝扭过，这次看样子反应不小。 他被搀扶到场边，进一步评估受伤程度，以及跟团队商量要不要继续下去。 幸村则回到自己的休息区调整。 这场变故让他脱离了高度专注的状态，有点“冷下来”了。 他闭上眼，静静等待对方的讨论结果。 门马最后决定退赛，比分[6-6(2:1)]，幸村领先。 行吧。幸村解下发带，收拾收拾就离场了。 早苗在后场等他，神态有点顾虑。 “门马在国内人气不低的。”他这样说。 “嗯。”幸村淡淡应道。 所以呢？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还要上赶着道歉不成？ 哦，我在比赛里做假动作，才让前辈没稳住平衡，自己把脚给扭伤了。 幸村知道国内主流是什么德性，何况门马可是职网老前辈。他有预感。 但要他真的去公开道歉，没这可能，他死也不会开这个头的。 第二轮，幸村遇到了现no.2阿卡修斯。这是他第一次与阿卡交手，的确有一定差距。 最终[1-3]落败，二轮游。同时排名升至no.125。 但今年的美网冠军不属于阿卡，或诺亚，而是进步神速的“普通”球员——意大利20岁青年，扬·莱昂纳德。 而当幸村回国时，却骤然发现，当他的视野已经扩大到整个世界的巅峰，他以为的“母国”，并非无条件地支持每一位在外比赛的“游子”。 连公允的对待都做不到。 实际上幸村逗留纽约时，国内的舆论已经有了不利于他的倾向。 而让这种苗头突然有了支撑一般，开始发酵的，就是那本幸村刚下飞机时，随手买的网球月刊。 “美网第一轮比赛中，我们的‘日本守护者’，世界排名no.55的门马选手不幸与同为我国的职业运动员，世界排名no.197的幸村选手相遇……在激烈的比赛中，因为对幸村选手假动作的匆忙判断，门马选手扭伤脚踝，因而退赛，真是遗憾……而幸村选手也在第二轮负于大满贯选手布朗·阿卡修斯……如果是经验更加丰富的门马选手，是否会出现更好的结果呢？” 幸村面无表情地读完，随手仍在了茶几上。他靠在松软的沙发上，客厅里漆黑而静谧。 现在是东九区凌晨两点，他刚到回家。 突然亮起的手机屏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幸村应该为门马的伤负责！他让我们优秀的顶级职业选手不幸被伤病困扰。本来锦织一直伤就够让人心塞的了。” “门马都在职网混那么多年了，他说不定真能赢了阿卡修斯呢？可惜。应该是门马进第二轮的。” “幸村没有进第二轮的水平，他只是运气好吧，恰巧门马伤退了。” “假动作真是个不讲体育精神的战术，很容易让选手受伤的！” “幸村是个不讲体育精神的人，他经常让对手受伤，他两年前u17世界杯打瑞士的一个选手，对手也是伤退了。” …… 手机也被丢在了茶几上。 幸村平躺在一米来宽的沙发上，双手垫着头。 平心而论…… 就礼仪而言，他已经做到最好。他在门马摔倒时第一时间致歉，然后跑去关心对手的情况，是否受伤。 现场观众的回应就是最好的评判，只有寥寥几处“嘘声”，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做到位了。 幸村无声地笑了。 他倒是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网协如此反应迅速地在月刊上发表了这么一篇充满导向性的文章。 门马受伤不关他的事。如果把他换成另一个国家的球员，这种事情也根本不会赖到他头上。 激烈的比赛回合，平衡性差的球员摔倒更频繁，难道他们不慎受伤了，幸村得一个个公开道歉吗？ 他又不贱。 以及，两年前和瑞士队兰比尔比赛的不是他，是蓝。 迷迷糊糊，等幸村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他身上盖着被子。 爸爸坐到他脚边，拍了拍薄被，“以后别在沙发睡觉了。我现在可抱不动你哦。” “噗嗤。”幸村被逗笑了。 “精市醒啦？昨天回来真晚。”妈妈朝楼上喊，“由美，去把你哥的牛奶放到微波炉热一热。” “哦！”噔噔咚，由美下楼梯。 幸村平静地收起茶几上的杂志和手机，放回网球袋里。上桌吃饭。 上午有早苗两通未接电话，幸村回拨，听到早苗作为经纪人的委婉建议。 在日本道歉是常态，有什么事引起纷争，发表道歉是个妥帖高效的解决方式。即能平息事端，又显得人谦恭，“性格好”。 幸村拒绝了。 这双无形的手想压着他的头往下摁。 绝无可能。 所以他选择另一种方案：冷处理。 但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短短几天，电话频繁。 天海似乎是一回国就发现了，然后“叮叮”地联系他。大致意思就一句—— “别搭理他们！一个眼神都别给。” 丸井是愤怒的，已经在网上跟“匿名”掰扯了，被幸村劝停。 门马深感歉意，觉得给幸村增加了本不该有的麻烦。确实不该有，这不是门马的错，是网协的恶意。 八神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现在在中国随国青队比赛，也找了个时间问候幸村。有安慰、支持和夸赞，让幸村心都暖了会儿。 最让幸村宽慰的一点是，自己的交友眼光不错，没有人劝他道歉。 是的，谁敢跟他这么说，幸村会立即在心里判死刑。 另一边，当迫水听副职听说这件事后，脸色凝重地给东京网协理事打了电话。 网球月刊是东京杂志，因为青少年事业部在东京，因此下属的宣传口也会在月刊发表一些青少年相关的报道。 没想到这次，又是网球月刊…… “中森桑，我记得理事长在去年的大会上说过，应给予我们这些年轻选手支持才是，为什么月刊上会有如此不利于幸村君的报道？任何不好的舆论环境，对年轻人都会是很大的打击……” 岛田就是一桩沉痛案例。 中森靠着舒适的老板椅，慢悠悠地问道：“迫水君，你是在质问我吗？” “不……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说笑了，这个月的月刊我审过，完全没有你所谓的不利报道嘛。就算有什么措辞上的小差错，难道我们的优秀球员就不能自己克服吗？” “这……但是，” “而且月刊都已经印刷分发了，无法更改。所以我们的讨论毫无意义，以上。” 中森不耐地挂了电话。 神奈川这个扒着老家伙的嚣张小子是得好好搞一搞。反正未来一哥是池爽儿，捧着一个就行了，招惹别的问题也不大。 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只看得到第一位。 迫水看着挂断、息屏的手机，重重地叹了口气。 蠢货！ 被中森称为“老家伙”的神奈川网协理事锦竹可没闲着。没过几天，神奈川网协就上传了长达二十分钟的职网巨头大师们的“假动作集锦”，在县周刊上也对这项战术进行了细致的科普。 又被力挺了。上一次还是初中。 幸村暗自叹息。 显得他“张开双臂与暴风雨抗争”的决心有点没必要。 不过，感觉不赖。 132、第 132 章（捉虫） 互联网的流量周期，通常是热闹个一两周，然后慢慢消停。幸村没空“陪玩”，九月，他需要保分了。 所谓“保分”，源于职业网球世界排名和积分规则。积分以年为周期，周为单位实时滚动。 即当幸村去年获得积分的希望赛那一周过去，他所得到的积分会被覆盖。如果没有新的积分收获，总分就会减少。 走到前两百的排名，幸村没必要再去保希望赛和挑战赛的分，而是尽早进入更高级的赛事中。 九月中旬的第38周，将在中国举行两站atp250巡回赛——成都网球公开赛及深圳网球公开赛。 第39周，是两站atp500黄金巡回赛——中国网球公开赛（北京）、日本网球公开赛（东京）。 第40-41周，96签的上海大师赛开启。 而对照历年签表，也可见不同级别巡回赛，遭遇的对手强度会急剧拔高。 像最高级ch125挑战赛，第一种子大概是世界排名一百左右。 到atp250，种子中会出现世界前十大师，签表选手基本在前150以内，如果奖金较多，会吸引排名更高的选手。 而atp500黄金赛，除了拿外卡和资格赛出线的，其余都是前百选手，没有例外。像奖金高达三百多万美元的中网公开赛，更是要与世界前50名选手激烈厮杀才行。 至于大师赛，按atp要求，世界排名前20都是强制参与的。 早苗给幸村的推荐是去深圳。巡回赛深圳站近两年才举办，总奖金一百万美元，没有成都多，因此排名高的球员会被稍微分流，竞争压力小一些。 不过还是得从资格赛打起。 深圳站的硬地场球速稍快，滑步也比较舒服，适合幸村发挥。在国内互联网上甚是喧嚣时，他在这座中国南方沿海城市连胜四场，资格赛顺利出线。 对排名150往后的球员，幸村可以几乎稳胜。 在一个打算去海滩休闲的上午，早苗忽然联系了他，说国内网协想给幸村一张日网公开赛的正赛外卡。 对职业球员（顶级除外）来说，黄金巡回赛的正赛外卡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份大礼，只不过幸村神情淡淡的。 “但是已经报名上海大师赛的资格赛了。” “也许……但是参加大师赛的收益，未必有日网大啊。”早苗也比较纠结。 大师赛是前十吃肉喝汤，剩下的，幸村未必能分到一点。日网就不一定了，有主场优势，竞争也小很多。 早苗是想放弃争取大师赛的，他觉得对幸村来说可能有点早。 幸村观点不一样，“总要面对的，早点不是更好？” 他们的意思差不多，早苗的想法比较保守，会想到一二轮游这种失败对幸村的打击。圈内人的眼力都不错，只要稍微了解幸村一点，就明白这是个适合被胜利“滋养”的球员。 而他们不了解，幸村在失败中会达到一种怎样的表现。 “既然报名了就不能轻易更改。”幸村仍然回绝，“您帮我婉拒一下吧，早苗桑。就说在深圳巡回赛后的状态，或许无法达到能在日网中表现良好的期望，感谢协会对我的厚爱等等。” 早苗见幸村态度坚定，也不多话了。 “好吧。” “放弃外卡？”日网赛事组组长，也就是全国网协职业部部长的秋原，对这个回答相当惊诧。 “为什么？” “说是正在参加atp巡回赛，以及已经报名上海大师赛，行程安排没有空余。” “什么情况……”秋原纳闷，道理是那个道理，但、但这可是黄金巡回赛的正赛外卡，从日网举办到现在，还从来没被退过。 “幸村君的答复，态度还是友好的。”副手补充道。 秋原瞥他一眼，哂笑道：“拒绝就是最鲜明的态度。” 副手想了想，猜测：“会不会和前段时间东京这边的月刊带节奏有关系？” “什么？”秋原一愣，随即想起来了，“哦——这……卧槽！” 他锤了下把手，靠着椅子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点开手机查幸村的实时排名——no.126。日本第三。 不妙啊。看起来是有点回敬的意思。而且，对于后续幸村是否会配合国家队的集训和比赛，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唔……”秋原左右晃动老板椅，向前倾伸手拿起座机话筒，握在手里忖思半晌，打给青少年事业部的迫水。 幸村高中三年与网协的合约，其实是与青少年事业部，也就是迫水这边和基金会签订的，当时成年组众多事业部并不关心。 但现在，某些不和谐初露端倪的时候，就有必要了。 幸村与网协这份合约，明面上有两个主要条款： 1.三年内参加u17世界杯或戴维斯杯； 2.在国内注册职业。 实际上还有隐藏义务，就是幸村不能换国籍。因为团体赛都是以国家队名义参赛的，有国籍要求。 当三年合约自动到期后，就只剩下“国内注册了职业”这一个束缚，而实际上若幸村坚定地想归化别国，他们阻拦不了。 或者幸村不想加入国家队，他们也毫无办法。人家不想来总有办法的，去打巡回赛了，训练的时候受伤了，有必须参加的公益活动……能有一百个借口。 那个蠢货。 秋原在心里骂了一句，扣下话柄，再拿起来，打给了男子国家队总监督前多。 “老兄。” “秋原桑？什么事特地打电话啊？” “啊，前段时间，不是网上关于幸村君有个事的讨论比较多嘛。年底的国家队集训，你可得早点和幸村君协商啊。否则戴维斯杯预赛，可能不会像你预期的那么完美了。” “什么？”前多似乎不清楚情况，正在查询，过了十来分钟，那边传来惊怒的一喝。 “我c……哪头死猪在搞鬼。” “我知道了！尽快联系！”前多挂了电话，猛敲一下桌面。 这两年冒出来的年轻职业球员成绩都超出了圈内的预期，前多也对未来十分看好。因此哪怕门马一直有伤病隐患，前多都不怎么着急，因为他估摸着幸村可以平替。 一旦幸村的加入成疑，那么他的设想几乎会被全盘推翻。 他就想不明白怎么宣传口莫名其妙地犯贱，偏要去招惹一个前途大好的职业新星。 前多的立即行动果然得到了冷淡的态度。经纪人早苗一直说幸村忙于巡回赛，无法在这个时候与他讨论其他事情。 幸村的比赛情况，并不轻松。他的签表中没有好对付的角色：第一轮是no.89，三盘逆转险胜；第二轮no.75，也是连续三盘。 对他本人而言，很多时候会处在被压制的境地，当然也有反转施压的情况。如果是追着看他比赛的球迷，能感觉到这一站不像以前的挑战赛那么“稳稳的幸福”。 会压抑、着急，会“哎呀，被破发了”，“哎呀，怎么这时候失误”…… 尤其在局点各种平分、ad，还得不到好结果，极其折磨人。 实际上观众的心理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心理，是所有的网球运动员都经历，并且必须克服的心理状态。 只是有的人情绪起伏大，比较难克制情绪，有的人天生冷静理性，容易维持稳定的心态。 幸村的1/4决赛对手，他遇到的首个世界前五十，就是位“玻璃心”。一开始十分强势，依靠底线强打连破幸村两个发球局。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没戏了。 但适应了对手的球速和战术后，幸村接连“戏耍”，从0-4打到4-4，以[7-5]结束了第一盘。 第二盘，对面打得都有点自暴自弃，他的心气已经泄了。 幸村的首个巡回赛止步于半决赛，被赛事第一种子，no.9的俄罗斯二哥巴普洛夫连落两盘。 毫无办法的事情，尤其是一旦给到较浅的舒适击球点，对方能立即抓住机会，一板时速140+抽死。抽得幸村有点头皮发麻。 整场幸村非受迫失误不多，但受迫失误达到19个，对方27记制胜分。 反正早苗已经很满意了。 这一站有102积分，覆盖去年同周挑战赛的积分，幸村的排名已经很接近前百了。 室内松解的时候，早苗终于有空和幸村聊聊国家队的事情。 他们已经有了默契，幸村希望一旦开始比赛，在此期间不受任何琐事干扰。而早苗有这个能力。 “我记得戴维斯杯区赛是三四月份？不是还早吗？”幸村侧躺在理疗床上，理疗师月香牵引他的左腿，做恢复动作。 “说是从十一月中旬开始，国家队会进行集训。” 正好是atp冬季休赛期。 “嗯。”幸村不做回答。 …… 早苗看出幸村的消极意向。这位年轻人此时内心估计在搜肠刮肚地找理由吧。哈哈哈。 “先打完大师赛再说。”幸村打算拖一阵。 “就回复说：很荣幸能受到国家队的邀请，但是近期忙于冲击排名，还有其他赞助活动事项，不能确定年末的行程，所以集训的事情待定……差不多这样。” “ok。” 上海大师赛采用和美网相同的快速硬地，弹跳的球速比深圳巡回赛更快，因此幸村放松两天后，就要开始做适应性训练。再过一天，就是他的资格赛第一轮。 时间依旧很紧。但想要快速提升职业排名，就必须这样不停地参加更高级的资格赛，不停地向上攀爬。 只要幸村稍微回头看看，就会发现三年前初进u17集训营时那些比他强的，看上去不得了的家伙，除了池爽儿，都已经远远被他抛在后面了。 可惜幸村是从不回头看的人。他现在连池爽儿都不是很放在心上。打败池爽儿哪够啊，想拿atp头衔，必须有战胜世界前十的能力。 大师赛的门槛实际上比大满贯还高一些，尤其是几个签少的，在资格赛中，就会出现大约排名六七十的高手。 这次幸村的签运不错，只在第三轮遇到难度比较高的前百球员，第一种子，印度一哥，25岁当打之年的卡库尔。 但是这运气正赛就还回去了。虽然前八种子第一轮轮空，但幸村首轮对手是世界no.12的吉米·威尔逊，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大高个。 起步就给幸村下了一场ace雨，两盘24发ace，最高时速211km/h,平均一发时速192km/h。 离谱。 好吧知道了，得再加强接发技术。 巴黎大师赛，室内地毯场地。幸村在资格赛作为第六种子出线，首轮正巧遇到no.34，杰森·高尔吉亚。就是诺亚的哥哥。 这哥俩都很会戏耍对手，遇到脾气不好的能现场摔拍给大家看。当然杰森也是个暴脾气，所以成绩一直上不去。 幸村有种被看透的熟悉感觉，诺亚应该是给他哥支招了。所以杰森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以后很多人都会研究他的，被特别针对是迟早的事情。 早苗有些可惜，如果幸村去参加巡回赛的话，排名应该能进前百的。 这个时候，已经十月底了。巡回赛以上没有比赛可打。和早苗商量后，幸村结束了本年度的赛程。 133、第 133 章（捉虫） 巴黎的早冬要比神奈川冷一些，归家心切的幸村正想念着奶奶的南瓜派呢，却不得不留在欧洲。 别看atp巡回赛快要结束，许多比赛都要赶在冬休前结束，于是扎堆出现。 第44周的巴黎大师赛仅隔一周，就要进行atp年终总决赛。然后是在图灵举办的戴维斯杯总决赛。 当然这两项与幸村无关，他需要滞留巴黎的原因，是他最后一次参加的u17世界杯。 但当早苗喜气洋洋地带给他大好消息——幸村受邀参加第48周在沙特举行的第四届atp新生力量总决赛，也带来了一个大难题。 u17世界杯的时间和它撞上了。 atp新生力量总决赛，是atp近年来举办的一场新型赛事。与atp年终总决赛相似，它每年底将会邀请年龄在20周岁以下，世界排名最高的前八名选手参加（排除历年冠军）。 但因为有年龄限制，这场赛事没有atp积分，而是用丰厚的奖金替代，给未来新星们更多的物质支持。 在这里夺冠，也似乎预示着无比灿烂的职业生涯—— 第一届冠军，布朗·阿卡修斯，法网冠军； 第二届冠军，扬·莱昂纳德，刚刚过去的美网冠军； 第三届冠军，诺亚·高尔吉亚，温网冠军。 在巴黎街头悬挂的新“三巨头”海报尚未冷却，火热了远在中东的沙特，为这u20年终总决赛添上一笔玄学色彩。 所以—— “怎么办？”早苗很为难。他当然更倾向于新生力量总决赛，就算只是入围，也绝对是一场名利双收。但有两个难题不好解决： 一是今年u17世界杯，幸村是有合约在身的。 二是u17世界杯属于团体赛，有国家荣誉加成，不参加可能引起舆论风波。 不过最首要的，还是幸村倾向哪一边。 说明利害后，早苗沉默下来，等待幸村的抉择。 …… 为国争光是每个人天生的buff，但在去年美网后，幸村心里的感觉就淡了许多。网协从友方成为可能有害于他的不利因素。不管网协内部是不是态度分歧，至少，确实有双敌视的眼睛在盯着他。 另一方面，他非常向往这趟沙特之旅。 理性地看，除了早苗说的名利双收外，和u20最顶尖职业选手的交往，对职业发展是很有利的，相当于迈入了一个顶层“小圈子”。 感性地想，他也渴望，至少在u20，站在巅峰！ 幸村打开平板，又和早苗逐字逐句审视了一遍与网协的协议。 看来爸爸找的律师水平不错，他们发现了一句注释的巧妙之处—— “如征得甲方代表同意，并以书面的形式达成一致意见，可不履行乙方义务中相应……” 甲方代表，是网协青少年事业部部长，迫水一心。 幸村攥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先联系上男子国青队监督松原。他想先获得国青队这边的同意。 “喂，幸村君？”松原那边挺安静的，幸村扫一眼表，东九区应该晚上八点了。 “晚好，松原监督。” 寒暄过后，幸村向松原说明了情况。 松原其实还在办公室，岛田也在，所以他听到后面干脆开免提。 那边幸村说完后，办公室里很安静。岛田皱眉向后靠着办公椅背。 “这件事我们这边先商量一下。”松原回道，挂下电话点了根烟。 “嚓。” “呼——”松原吐出白色地烟雾。 他们心里都有点纠结。 当这个国青队监督或者教练，是有成绩要求的。失去幸村，意味着失去绝对胜利的一分。 有时候，其实就差这一分。 但是，做过职业球员，他们也知道，atp前八准进门槛的比赛，这样的机遇有多珍贵。 “让他去吧。”岛田率先表态，用脚尖踢了踢松原的小腿肚，冷嘲道，“看看我们，再看看人家。” “你倒是好心态。”松原抖了抖烟灰，嗤笑，“感情你不是总监督。” “那你想怎么样？”岛田似乎有些不快，“嗯？” 松原又抽了几口烟。 山里很冷，今晚风也大，像搞突袭似的在窗边逡巡。 呼——呼呼！—— 穿透了墙壁的冷意，让松原的膝盖隐隐作痛。他回望自己的职业生涯，发现只剩下痛苦挣扎的鲜明记忆。他的意志，在一遍遍的输球和伤痛恢复中消磨。贫乏的胜利带来为数不多的快乐与宽慰。 他曾经无比憎恨国青集训。 他想自己当时再勇敢一点，再有主见一点就好了。去tm的国青队，去tm的教练…… 虽然也许他的反对阻碍不了幸村什么，但松原不希望自己成为一种束缚。他做过职业球员，所以他知道，职业网球运动员，需要“自由”，需要“成全”。 他真的好羡慕…所以，他想“成全”。 半截烟头被用力按灭在烟灰缸中。 “我觉得我这个只混进大满贯第一轮的水货，没有资格对美网第二轮的‘前辈’说不。”松原自嘲。 松原直接去找了迫水，还带上岛田。 “新生力量？”迫水惊讶而激动，“没想到幸村君也入围了。” “所以幸村君不来参加u17世界杯，可以吗？” “……”迫水沉默，左手在干净的桌面轻轻弹动。 “你这个总监督都同意了？” 松原无所谓地说：“我们这种小庙，装尊大佛不是浪费吗？” 迫水看向他，半晌，轻笑出声，“也是。” “你预估男队能走到哪一步？” “现在，只能说尽力保前八。” 迫水似乎不是很满意，转椅侧对着桌前的昔日后辈，不发一语。 “难道我们搞国青队的意义就是u17世界杯吗？”岛田等得有点烦躁，“明明有更好的历练平台…他本来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种低级赛事。” 迫水指尖停顿，忽然想通了似的直起身，面对两位教练。 “对。”他说。 “或许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耐心等待的幸村等来了迫水的电话。 “迫水桑？”他有些惊诧，没想到松原教练已经和迫水部长交涉了这件事。 “松原他们都很支持你啊，幸村君。”迫水如是说道。 “是…十分感激。”幸村动容道，“前辈们的压力也很大吧。” “既然他们做了决定，就代表心里有底嘛。”迫水淡淡宽慰，“但是，幸村君，我这边却不太好和理事会交代。” 毕竟是签了协议给了优待，处理太简单草率容易被人当话柄。 “是…我能理解。” “所以你看能不能这样，”迫水进入正题，“我听说国家队有征召幸村君集训，为了明年的戴维斯杯和奥运会做准备是吗？” “是的。”幸村有点意识到迫水的意思了，“不过我还没有答复。” “哈哈哈。”迫水笑了笑，给同僚找补，“可能东京网协对幸村君有点意见，但像我们这些职能部门，都真心希望你打出更好的成绩。” “谢谢。”幸村简单应道。 “那么做一个交换怎么样？如果幸村君因故无法参加这次u17世界杯的话，能否参加明年的国家队赛事呢？我们做一个补充协议。” 幸村已经了然，虽然心里认可了这个办法，他没有立即答复：“我明白了，不过因为关系到明年的赛程，我需要和经纪人商量一下。” “好，你们商量吧。”迫水坦然，他还是有把握的。 img工作组也同意这个方案，但需要敲定一些细节来导向更有利于幸村的结果，和迫水交涉后，他们开始起草协议。 等到幸村给前多做了肯定的答复，迫水才晃到国家队监督办公室。 “前多桑，好久没来这里拜访了。” “哎呀！迫水老弟。”前多热情相迎，引迫水到会客区，还倒了杯茶。 “事情我都听说了，多谢老弟帮了一把。不然我这个心里啊，一直不踏实。” “我懂前多桑的难处。”迫水笑道，“毕竟国家队比赛的关注度不是国青能比的。而且明年还在家里开奥运会。” “是啊！”前多被说到心坎里了，“真不知道宣传口是怎么想的…唉…” “我估摸着他们还要拖后腿。”他越想越担心，“不是明年三月协议到期吗？到时候再和幸村君签一个，你看怎么样？” 迫水摇摇头，“我估计难。” “我们给钱啊。” “有大把的赞助商愿意给钱。” “……”前多又叹了口气，“但愿别再整出幺蛾子了。” 134、第 134 章 atp年终总决赛，幸村看满了全程。最后还是“老油条”德约更胜一筹，摘得生涯又一头衔。 意外收获是，诺亚想请他一起前往澳大利亚的网球学校进行冬训——不是之前那一家。 幸村有点惊讶，诺亚应该不缺球员或者陪练。不过这位“小巨头”没有解释，只含笑问道： “你来不来嘛？” “来。”幸村下意识就答应了，忙补充道，“但是要跟经纪人说一声。” “没关系。”诺亚温吞地说，“既然是我的邀请，我当然要把所有事都打理好的。” 于是幸村的归家计划又往后拖了半个月。 为了提前适应沙特的气候，以及为赛事做前期宣传，幸村在第46周就来到沙特阿拉伯的吉达市。被誉为“小年终”的新生力量总决赛主办方很给力，早就给参赛球员订好了豪华单间。 只用招待八个人嘛，不费力。 八十多平的套房十分宽敞，甚至配有吧台和书房，从客厅的落地窗就能看到阿拉伯半岛带有异域风情的海景。令人身心舒展。 幸村是第一个来的，赛事方会给每个人发放赛程手册，上面也包括每个人的信息。 赛事宣传这种事，任何职业赛都会做的，只是轮不轮得上的问题。 八个人到齐之后，主办方召集大家拍了几张集体海报，然后还摆了一场午后茶话会，用作素材。 在酒店花园里，落叶散落在鹅卵石路上，背对着一面布满常春藤的墙，八张椅子摆成大圆桌会议，各个方向都设置了镜头。 “这么庄重吗？”一起走来，美国的艾利克斯率先调笑道。 众人松散地四散就座。 “好的，各位午安。”指导说道，“这是一场茶话会，虽然有镜头，请大家自然就好，各自聊些什么都行。”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如先自我介绍吧。”幸村说英语提议，“有几位还不认识。” “行啊。” “也对。” “那我先吧，”金色卷发的高大青年道，“我是艾利克斯·米勒，来自美国。身高191，19周岁，去年年底开始打职业赛事。” “额…好，到我了。”逆时针方向，短寸头，被晒得较黑的青年接道，“各位好，我是来自巴西的若昂·冯塞卡。身高185，今年17周岁，我从14岁起打希望赛。” “那不是有三年了？” “对啊。”若昂笑道，“不过今年才稍微打出头。” 第三位是幸村认识的人，还互存过联系方式。 “我是塞尔维亚的杜尔·拉约维奇，身高186,19周岁，打职业也有三年了。”利落圆寸的青年说道。 “我叫张斌诚，中国人，身高181,19周岁，转职业有…三年半了吧。” 幸村同样认识这位留肩长发的青年，在第一次参加u17世界杯的时候，当时听说是中国“三剑客”之一。 “我是来自日本的幸村精市，身高182，17周岁，去年转职业。”幸村说得比较简洁。 “我是来自日本的池爽儿，”池挨着他坐，还是一头黄色挑染，“身高184，18周岁，16岁出道。打职业差不多快三年了。” “都是日本的啊。”艾利克斯感叹，“真厉害。” 幸村笑而不语。池也没说话。 “到我了？”接下来也是幸村的熟人，在u17世界杯聊过的西班牙选手，罗密欧·费尔南德斯。他身高187,刚满18周岁，也是15岁时起就转职业了。 最后一人目测是大伙儿中最高的，一头棕色斜刘海的捷克球员雅各布·蒙斯克，身高193,18周岁，职业球龄3年多。 “也是没想到会碰到熟人。”杜尔说，“幸村、张、罗密欧、池，三年前的u17世界杯都见过吧。” “三年前？就是itf办的青年团体赛吗？”艾利克斯问道。 “对的。” “哦——那会儿我还在学校训练。”艾利克斯惋惜。 “我在打个人青赛。”雅各布道，“听说阿卡去了的。” “对，诺亚也去了。” “小高尔吉亚？” “嗯。” 拉约维奇补充，“还有加缪、博格，那一年真的是……”群星闪耀时刻。 “哇……更可惜了。” “去年就谈到那年世界杯了。”池说。他是在场唯一去年参加过“小年终”的人。 “去年就加缪一个单反。” “今年应该也有吧？”杜尔扭头，“我记得幸村是单反。” 幸村点点头，看向罗密欧，“费尔南德斯之前也是吧？” “没有，”罗密欧情绪不高地摇摇头，“改双反了。” “单反挺难对抗的，很难做到稳定。”雅各布插话，“现在不是有什么‘单反已死’的话头吗。” “是啊。”艾利克斯有些唏嘘，“top10已经没有单反了……” 然后大家就一直围绕单双反的技术特点聊天，再从反手转到上旋、切削等等。主要是艾利克斯和杜尔两个人话比较多，其他人多少谈个几句，倒也其乐融融。 只有场下指导比较失望，他更想看到青年人之间不对付的撕逼大戏，更有话题。 后续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余下的几天时间，大家都在适应北纬20度海边的湿热气候，找练球搭子。 幸村在这方面更主动些，其他七人他基本都对练过，还跟张斌诚学了两天“汉语进阶”。 张斌诚说王伟提起过他，评价是“挺好的，蛮随和，但是也直率”。源于这种初印象，他才乐意跟幸村混混熟。 “小年终”的赛制和年终一样，都是按排名抽签分组后，两两pk，前两名晋级四强。 但比赛规则较其他赛事有很大的改动，算是atp的一次试水。 第47周末，官方公布赛程，为期一周。 a组： 池爽儿（42） 杜尔·拉约维奇（74） 幸村精市（112） 罗密欧·费尔南德斯（193） b组： 雅各布·蒙斯克（67） 张斌诚（76） 艾利克斯·米勒（139） 若昂·冯塞卡（173） 在八个人里，单看数据，幸村并不突出，他不是年龄最小的，也不是职业年龄最小的，更不是冠军最多的，排名最高的。 从初中毕业后，幸村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众星捧月”的境遇了。u17集训营、世界青少年赛场、职业赛场……他总是一次次淹没在数不胜数的“天才”中，然后再一次次地打出来。 幸村不是学网球一开始就是那般自傲，是国小五年级到初三的那五年，才学会了在举众瞩目的光环下从容，学会在赛场上展现自己的求胜欲。 他一直有一缕理性在心，岛田也多次提醒他，不能龟缩在自己的舒适区。 有人会不适应本来繁花锦簇的周身突然冷寂，幸村不会，其实他本性更渴望宁静。 所以幸村安排自己“沉入平凡”。 但他相信自己会“不平凡”。 站在这片赛场上的，是结结实实打出来的20岁以下世界前两百的英才。每个人都有挑战赛或希望赛冠军奖杯在手。更不必提曾在各自国内如何赢到没有敌手，收到了多少赞誉追捧。 实际上无论站到多高，职业选手大多都能清醒过来。 因为输球永远是最狠厉的一巴掌。 “小年终”的规则变化很大： 第一是采取五盘三胜制； 第二，每盘比赛先到四局为胜，3-3则进入抢七； 第三，40:40平分后，一球决胜负，不再需要占先； 第四，缩减了发球、取消第一局换边等时间。 总之，和平常比赛节奏差异很大，但无论怎样，都是需要去一分一分拼搏的。 幸村是唯一没有带教练的人，实际上他现在还未形成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有效团队。只有早苗作为得力经纪人配合他的职业之路。 随着他的水平提升，教练青森已经很难指导幸村了，只是在体能方面布置了一些可行的方案，然后是给幸村放球。 随着合约完成，幸村现在的自主练习，主要就源于在美国网球学校接受指导时，吸取的一些经验和技巧。 他能够把自己安排得很好。 幸村小组赛被安排在周二上午、周三上午、周四上午。 都到这个阶段了，没有人落点是不深不厚的，想要取得优势，得发挥更强的进攻性，节奏加快或突变。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也都年轻气盛，所以对轰起来尤其爽快。 a组第一场，拉约维奇[3-0]轻取费尔南德斯，他的球速很快，最高能抽到140+，罗密欧只能勉强应对。 幸村第一场对手则是池爽儿。 池爽儿一直都很全面，从底线到网前，技术的使用都很灵活。但并非不可战胜。 现在的世界top10中，幸村已经碰过三个人——no.1莱昂纳德、no.9巴普洛夫、no.3诺亚。上个月幸村还跟诺亚打了场训练赛。 top20中，也遇到过重炮发球手、暴力正手和变奏大师。 可以说无论和哪个比起来，现在的池都无法给幸村带来相似的威胁感和压迫力。 是的，在幸村眼里，池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渺小的他在心里默默敬仰的存在了。感觉很普通了。 他底气十足。 第一盘幸村的发球效率很高，70%+的一发成功率，平均时速182。他的进攻性给池带来不少威胁，但三个破发点都顺利挽救，最后在抢七幸村[7:5]获胜。 第二盘幸村在尝试更具攻击性的变线，非受迫失误较多，[2-4]被扳平。 第三盘池针对起幸村的单反，但这比较好解决，池的速度没有那位俄罗斯大哥快，他反手变正手打了好几板大斜线/直线制胜。[4-2] 幸村是很有耐心的，尤其是比赛的局数缩短，对体能的考验更少。大家都毫无顾忌地发挥了，狠命地发力抽击。 在适应池的打法后，幸村用好上网的节奏，“戏耍”了他几次。[4-2]。 总分[3-1]力克今年的夺冠热门。 “我就说。”b组的几个都在看热闹，津津有味。 幸村给他们的击球质感，并不像前百开外的选手。真要对上，可不好说谁胜谁负。 第一场取胜，接下来两场幸村状态更盛，接连赢下拉约维奇和费尔南德斯。 “真要说起来，幸村给我的感觉和小高尔吉亚有点像。”来自和诺亚碰面并不幸“头对头”0-2战绩的雅各布·蒙斯克。 “对，都是那种很镇定，擅长控球做落点变化进行压迫的类型。” 虽然对彼此越来越了解，周六半决赛中，蒙斯克仍[1-3]“不幸”地败给了幸村。他的打法是很好看透的，“三板斧”——发球、正手两个斜路打开、出浅一击，以力破巧风格。适应之后在战术思考上相对轻松。 周日决赛对手又是池爽儿。大约是复盘过，池应对起幸村的正手来颇有章法。对幸村抢点快节奏也逐渐适应了。 他在尝试压制幸村，否则被调动起来或者让幸村有机会假动作“欺骗”，会相当难受。 相比在top经历多年风雨的老手大师，池爽儿还是比较稚嫩的。打到后两盘，甚至有点被幸村的节奏带着跑了，便只能让幸村又刷了一次h2h战绩。 这场五盘大战虽然用时不到两小时，仍称得上精彩。 [4-3(4)、2-4、1-4、4-3(2)、4-2] 考验了一番观众们的心理素质。 终于，时隔五个月后，幸村再度捧杯，并且收获了54万美元（税前）的丰厚奖金。 135、第 135 章 怀着夺冠的喜悦，幸村独自飞往澳大利亚的南部城市——阿德莱德。 这里的网球氛围十分浓厚，在每年1月的第2周，都将举行atp250巡回赛——作为澳网公开赛的前哨站。 由前职业明星迈尔斯开办的知名网球学校，就坐落在城郊的绿荫之中。 “环境不错吧。”诺亚指向两边的树林给幸村看，“在这里训练会感觉更舒服一些。” “鸭脚木、蓝花楹、火焰木、昆士兰银桦…那个是什么…”幸村有感而发，“乱乱的，像稀里糊涂地随便种在路边一样。” “哈哈哈。”诺亚乐道，“你可以给迈尔斯先生提一提建议。” “不过这样也有种别具一格的美感。”幸村用欣赏的眼光评价道，“整整齐齐有时候反而少了些随性自然之美。” “校区里也有很多树的，到时候多逛逛。” 对迈尔斯网球学校来说，诺亚可是颗顶级摇钱树，会有许多球员慕名花大价钱来学校短训，就为了能得到与“小巨头”一起练球，甚至打训练赛的机会。 和顶尖大师的对决能收获与众不同的经验、感觉，迸发出个人的潜力甚至顿悟，这是经过许多职业选手验证的道理。 诺亚性格比较温和，一般他都会配合，适宜地说几句建议。所以他在这儿很受大家欢迎。 他哥哥杰森是不怎么乐意的，也是他先对学校提出不满，学校才减少了些安排合练的次数。 “好久不见，杰森。” “巴黎刚见过吧。” 三年了，大高尔吉亚好像没被职业圈的铁锤敲打成更有情商的样子，一如既往的臭脾气。 “哈哈，也对。”幸村一笑而过。 他这天就跟杰森打了一场，惜败。 “精市又进步了。”诺亚语气似乎有点欣慰，“希望澳网能再遇到。” “那还早了点。”幸村估计自己还未达到诺亚的水平。 诺亚笑了笑。 幸村算是诺亚带来的伙伴，两人点的“技能树”也差不多，只要脸皮够厚，蹭蹭金牌体能教练的指导不是问题。 与尼克网校的罗伯特稍有差异，这里的教练皮埃尔更注重身体素质和精神的培养，他认为身心是一切技术施展的基础。 尤其是整整七轮的大满贯赛事中，没有好的体魄与意志，哪怕走到决赛，也可能因状态不够或心态失衡的原因而倒下。 这刻字金杯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幸村的柔韧性和平衡性都足够，他需要在此基础上更充分发挥身体动力链，以此获得加速能力——无论是完整动作还是跑动中反击。 除了这些，皮埃尔还致力于增强一些对技术提升有帮助的能力，如空间感知能力、距离与旋转感知力等。 此外，诺亚另有布置，包括承压训练、短引拍练习之类的。 都是些很细致的因素。 虽然每天训练的时间不长，就六个小时，但扎实丰厚的内容让幸村脑容量都有点不够用了。 有种专注度过高，让头脑像电脑cpu过载一样的感觉。 除了杰森，诺亚还有两三个比较要好的球友，都是top50的职业球员。 他们不时来找诺亚打对抗，有位性格豪放的智利大哥达林，注意到了幸村，打完练习赛后对他十分认可。 “你的脚步很轻盈啊，我感觉你可以更强一点。” “谢谢。”幸村乐于听到夸奖。 诺亚也附和道：“精市的动作简洁但完整，是很有美感的。” “对。”达林从网球包里拿出一包钱币巧克力，剥开给自己塞了一块，看看旁边谈笑的两个年轻人，递了过去，“要不要来一块？圣地亚哥特产。” 幸村和诺亚转头。 “黑巧吗？”诺亚从袋里拿了一块。 幸村遗憾道：“我就不了，巧克力过敏。” “哦…好吧。”达林把东西塞了回去，幸村搭着诺亚的肩，拿走他手里的巧克力把玩。 “说起智利，我记得在墨尔本的皇家植物园好像看到过智利风铃草。” “是吗？”达林惊讶道，“那我明年澳网得去看看。说实话…我只在照片上见过。可能不是很常去森林公园或者植物园的原因吧。” 晚上，诺亚一般和他哥待在一起，幸村要煲跨国电话粥。 但是偶尔，他们俩会一起复盘比赛。 “总感觉和top20的比赛，不太顺畅。”幸村很难描述那种状态，“虽然知道自己被压迫，却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努力去克服。” “因为精市不是很有条理。”诺亚如是说。 “条理？” 诺亚笑了笑，“精市的思路很快，总能打出那种灵光一现的好球。所以不是特别明显。但只靠这个，和top对决是不够的。”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悍之处，得意技术，相应地，延伸出几种战术组合。” “比如吉米擅长一区发外角，后跟正手斜线压迫折返，打对角线撕开角度。这是pna。” “但他除了擅长的正手斜线外，打正手反斜线也比较拿手，那么当对方适应了pna时，他这手pnb会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同时增强了迷惑性。” 诺亚伸出两根手指，“这就是战术组合的作用。通常而言，针对发球局、接发局、相持等等不同的情况，top球员都会根据自己的技术形成战术组合，这个他们的教练和数据分析师也会配合工作。” “把每个人的技术比作武器库的话，精市相当于凭借经验和天赋，遇到每种情况都要迅速做出反应，选择武器进行反击。这样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忙乱？” “嗯嗯。”幸村点点头。 “而战术组合，相当于提前设定好各种作战方案，到时候直接根据实际带入就行。更有条理，也能有充裕的时间去博弈更多。” 幸村早已打开手账记下，不住沉思，“嗯……不过我需要试试。这是诺亚的经验之谈吗？” “嗯！”像半大的孩子在炫耀，诺亚的眼中亮晶晶的，“大部分教练很少谈论这些东西，因为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回球、发球、体能之类的硬实力上面。” 战术是需要细细琢磨理解的，无论教练再怎么安排好，到了场上还是球员在发挥。 考验的仍然是球员自己的头脑。 诺亚一直是自己研究对手，打磨和布置战术组合，他的组合中也不止两种战术那么简单，而是树状的一簇庞大“战术群”。 这就是他被评价为“闻所未闻的网球”背后的秘密。 哪怕大师级的战术对抗，大概也是下一步，预判后面一两步的程度。诺亚已经达到走一步看五步的境界，和他长时间博弈的成功率很低。 而诺亚还是会在大师赛和年终落败的原因，幸村想，或许是因为心态。 诺亚给他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有时候是巨头应该具备的旺盛求胜欲，但有时又突然“冷”得可怕，是完全不在乎输赢，对大满贯都无所谓的厌弃情绪。 想来诺亚也对自己的情况有些许纠结吧。 两周像是一瞬间过去，幸村怀揣尚未消化好的经验和诺亚道别。 “再见面就是明年澳网了。”两人拥抱。 “刚收到通知，我得到了一张正赛外卡。” “恭喜。”诺亚微笑，“那就一个月后见。” “好。”幸村通过安检，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眼。 短袖冰丝外套的诺亚朝他再次挥手，眼里的水光在灯下闪烁。 那是一种赤诚的光芒，沉淀了枯燥孤单的思索，寂寞地凝视着热爱的，已经融入了生命之中的网球。 想到未来能与这样的对手竞争奖杯，幸村就忍不住地…… 战栗。 136、第 3年（捉虫） 回家后的幸村快乐又安逸，但这样的时光仅有两天而已。他还有事情要办。 国家队集训，幸村没去。澳大利亚之行收获很多，他现在需要好好消化。 这是他的自由。毕竟网球是个人项目，而且协议只明确他要参赛而已。 幸村去了东京一趟，住在八神那边。 “好久不见…” “嗯。”八神端详一番，笑，“你晒黑了，幸村。” “正常。”幸村耸肩。打网球哪有不黑的，烈日下的比赛可不少见。 屋里装饰丰富，除了生机依旧的水培、土培植物，还多了几副临摹画和小玩意儿。风铃、挂饰什么的。 “由美是不是经常来？”正面确认。 “嗯。” “唔……”幸村少许纠结。 “她睡你房间。” “哦。”幸村这才释然，放下包伸伸懒腰，“哎——呼！明天去趟学校。” “今年学分够了吗？” “年底这三门结课就行。”幸村调侃，“我能在青神顺利毕业已经很不错了。” 他还是零挂科呢。 真不容易。尤其是今年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 幸村到青神，是老师找他谈毕业后去向的事情。 据说东京大学想特招他。 幸村敬谢不敏。 学业太耗精力了。 该放弃就放弃。不能为了东大顶级学府的光环，硬是在有所规划的职业生涯中混入分散精力的事情。倒把自己的未来搞得一团糟。 幸村有自知之明，网球也有其特殊性。他没有那种职业赛场和大学能两把抓的才能。 但正好，他有了与东京大学交流的机会。 幸村想做一个项目。他对校内杂志上看到的智能拦网机器念念不忘。 目前世界范围内的网球发球机，已经能做到在软件上设置落点、球速、转速、线路、频次，也可以做各种球型组合。几乎很完备了。 但幸村有更高的需求。 虽然现在的发球机能较为完善，但最好的机器，都是定死在底线中心点，朝各个方向给球。 幸村想要动态发球机器。让它回球肯定不现实，但至少能模拟人的走向，在不同位置朝不同方向发射，就像人在做出回击一样。 要知道，中心点的斜线球和边角的大斜线路径，难度可截然不同。 幸村自己分析过。这个核心需求，技术含量和市面上的发球机也是天差地别。 具体来说，就是要求机器有定位识别功能、转向功能、落点动态演变功能等等。 此外，幸村还希望有更精准的球质、球路和落点设定，以及更为复杂的战术链条。 他的想法在这几个月越来越清晰和坚定，这样的高强度训练机器，会对他提炼自己的技术，细抠击球动作有很大的帮助。 而这，无论对发球机的硬件或软件，都会有很大的变动。 幸村已经做好了需求草案，通过青神教务处老师的牵线搭桥，这份草案来到东京大学工程技术院的一位副教授手中。 有钱拿当然是好事。 他觉得可行，软件难度不高，但硬件…这得看幸村具体想达到怎样的功能性能指标。 要给数值。 立项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 好在青神的老师也对此比较感兴趣，找了几个专家，包括研发过网球发球机的设计师，来开项目研发总要求的讨论会。 额…好高端的样子。 幸村有点懵。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所以整场会议，项目的甲方兼金主，17周岁“富豪”幸村，就沉默在那听各位发际线感人的专家们讨论分析，被问到才做回答。 “幸村君最终想要的呈现是什么？就是一个网球发球机吗？” “嗯对。” “幸村君想要的球速上限是多少？” “150千米每小时…最好能达到155。” “明白了。”两个指标立即定下。 “幸村君想要的转速上限是多少？” “能达到每分钟5500转，最好能达到每分钟六千转…对了，旋转的类型也希望能人为设定。比如上下旋，还有各种侧旋。” “嗯…” “这个应该能实现。” “360度可调可行吗？” “可以，我认为没问题。” “机器表面的材质应该要有一定的抗打击能力。可能会被网球打到嘛。” “有道理。” …… 需求方案出来后，先做成本评估。 整个项目的投入，需要七千五百万日元，预计两年完成。 幸村深吸一口气。 好大一笔钱。 他考虑了整整一周，决定继续。 这个项目便算正式落定。 草拟合同又是一顿研讨。这会儿必须让更专业的img小组介入进来了。 就算幸村对此比较陌生，他也必须硬着头皮参加，都是跟他切身利益相关的环节。 最终定稿的合同，幸村一看，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禁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四个合同付款节点：预付款、完成样品研发、功能性能试验、成品交付。 其中预付款就要三千万日元。相当于一个中等薪资的成人六年所得。 这笔钱一交，幸村的钱包瞬间缩水一半。 他和父母说过这件事，翻开笔记一点一点琢磨，翻来覆去地检视价值，判断风险。 幸村没有遭到反对，这是他自己挣得的财富。 忙碌了十多天，他总算能在跨年夜的时候安安心心地和家人一起，祈福、逛祭典、彻夜谈心。” 这是幸村整整四年来第一个在家的新年…… 很快，他又要为崭新的年度启程了。 幸村准备第1周的周末出发。 这周澳大利亚正在举办atp杯团体赛，有巨头和“三小巨头”，以及其他“三巨头”时期磨练出来的大师镇场，依旧如火如荼。 这次随幸村出国的有三个人：经纪人早苗、理疗师月香，和新聘的体能教练德米里特。 这是幸村去年底学到的。必须得有个教练随行，以专业的角度观察和维持球员的竞技状态。 他对澳网充满信心。 然而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这个世界总能给人献上一份“黑色礼物”。 周二的早晨六点半，幸村一如既往地起床、洗漱，然后拿起手机。 浏览器“叮！”一声给幸村推送了条消息—— 温网大满贯得主诺亚·高尔吉亚，因旧疾复发，宣布退役。 幸村一瞬间屏住呼吸，下意识凑近屏幕。 文字依旧在那，没有变化，没有撤回。 幸村面无表情地连点屏幕，打电话。 嘟——嘟—— 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一片寂静，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闪一闪的锁屏画面显示到七点半，被另一通电话打断。 “接不通，别打了。”天海的声音有些焦急，又勉强镇定地劝说幸村。 …… “呵……”幸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是旧疾复发。” 近视？还是说…失明？不是已经痊愈了吗？一个月前还好好的。 太突然了，幸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病症。 “我觉得并不是诺亚自身的问题。”天海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去搜杰森的新闻。” 幸村照做了，跳出来一个昨天的官方消息： 杰森·高尔吉亚，因为对澳大利亚队其他多名球员主动的暴力行为，被罚禁赛一年，并处罚金。 …和其他人有关系？ 幸村揉了揉脸，简单收拾一下便背着包出门。 南纬三十七度半的太阳，依旧叫幸村觉得毒辣。 甚至平日里看去令他愉悦的花草树木，此时也变得萎靡。 幸村觉得难受。 如果这是命运的又一次戏弄，未免…太残忍了。 才十七岁啊…… 职业生涯便要定格在一年十个月。 他的良师益友。从三年前u17世界杯那场三盘大战的邂逅与相知。 性格温和的少年便在幸村心里留下了痕迹。 诺亚是沉静的，是习惯了寂寞的人。他那么适合站在独自一人的网球场上，与自己的情绪对话。 他安静地爱着网球。 幸村不觉得可怜，他感到痛惜。 为诺亚而痛，为竞技网球而遗憾。 现代网球是卷底线攻防的时代，是上旋的时代。 幸村能从诺亚身上隐隐看到他期望的未来路径。 一个理解网球到极致的，无懈可击的网球人。 却转瞬即逝。 他所钦慕的“背影”再一次消失。现在要逼自己摸索着前行，成为…自己的“偶像”。 无论如何，他想看看诺亚的状况。 开门的是杰森，这个神情烦躁的男人对幸村有些冷淡。 “诺亚不在这里。” 幸村及时抵住门，“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杰森恼道，“不要去烦他。” 砰！ 幸村吃了个闭门羹，他后退几步，看到宽敞的二楼阳台，和落地窗后蹒跚的身影。 幸村又打了一次电话，仍然没有接听。 他心神不宁。 德米里特提醒了他，但幸村沉重的心始终无法释怀。 他练球的时候变得尤其发狠，这是他释放情绪的一个通道。 幸村每天都会去诺亚家门口看看。 他有很多疑问，但他不该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撒盐，所以只在那儿踟蹰。 一直僵持到第五天，幸村接到了诺亚的电话。 那一刻，情绪汹涌。 “……”幸村一时间说不出话。 “精市。”诺亚的声音异常平静，“不要再过来了。专心比赛。” “……呼——”幸村喘出胸口的郁气，轻轻回道，“我知道了。” “以后这个号还能联系上吗？” “……”诺亚沉默了很久。 幸村等待着，放缓了呼吸。 “当一个人退役，他就像死去一次。”诺亚空茫的声音，在幸村耳边回荡，“我已经彻底死掉了。” “谢谢你，精市。” 嘟、嘟、嘟… …… 幸村垂下手，又用手臂潦草地擦拭了双眼，在腕口留下一道泪渍。 落寞的身影就此离去。 137、第 137 章 幸村的情绪很差。 他练球时面无表情，击球也拍拍提速。像要人命似的。 早苗对此感到忧虑。德米教练也说不上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为了澳网，不得不调整心情。 幸村将自己的伤感暂时掩埋，陪葬的是他的感性一面。 澳网开赛在即，对诺亚的退役，很多人都在庆幸少了一个夺冠热门。球员们不说，但媒体知道有人会这么想，他们无所顾忌地“公开”了这点小心思。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少了一位强劲的竞争对手，或许意味着某些球员能把握机会，去尝试大满贯的争夺。” 这篇报道和诸多职业球员为诺亚退役而遗憾的消息被一并推送给了幸村。 看，这就是职业，有表象的体面和复杂的内心。 幸村相信对于很多人，庆幸和遗憾是并存的。但网球人大多沾点自私（自我），他们需要为自己考虑，在这个圈子里“存活”。 所以，永远不能对跟自己吃一碗饭的人掉以轻心。 即便在小年终夺冠，幸村依旧是澳网的无名小卒。 第一轮，他遇到了德国的博格，no.62。 三年前还是业余少年与职业高手的差别，现在幸村只有一个想法。 击溃他。 “好凶啊…”幸村的团队成员有最佳观赛席位，教练迪米里特双手合掌。 这一场幸村展现的进攻性达到了顶点，抽击与上旋速度惊人，连下旋也被发狠地切出拐弯似的变线。 所有的机会球，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拿下。 然后那个长发的亚洲面孔漠然地回望对方，眼中是一种猎手般的无情和冷厉，叫人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真好的眼神啊。” “这是强者的眼神。” 比赛的解说相当赞许。 博格的回球强度能够给幸村带来一定压力，不好对付。但幸村似乎失去了心情起伏的“感性”。 输掉的那球，失误的那球，随便吧。 他无所谓。 心里一股气憋得幸村难受，他想发泄。 他需要发泄。用自己拥有的全部技战术，狠狠送出时速140+的“子弹”，击溃对手一切跑动与挣扎。 6-4 7-6(2) 6-2 “漂亮的一仗。”早苗和迪米都很开心。他们欣赏幸村这一点：即便心里不高兴，也能及时地调整自己，不影响到比赛状态，甚至因“怒意”而有所增幅。 幸村话少了，平日里多数时间也变得沉默。 他想，他可能在“莫名其妙”地闹别扭。 直到把自己开解的那一刻。 第二轮的对手是no.89，红土成绩比较好的底线选手。 他试图用针对单反的上旋来克制幸村，用处不大，总是被撕开口子，抽出致胜。 幸村打得很激进，也不怕失误，让这位来自阿根廷的小伙子头皮发麻。 6-3 6-4 6-2 好像眨眼就进第三轮了，比止步第二轮的池爽儿成绩还好，国内正好没事儿干了的自媒体们眼前一亮。 热度还有！ 第三轮，对上top10的几率猛增。幸村运气一般，碰到了no.11，希腊一哥马里克斯。 马里克斯很吃状态，他打出自己的节奏时会很猛，但没状态的话，会把自己变成一团乱麻。 幸村知道马里克斯的缺陷，他去年底复盘过诺亚和他的比赛。 那次马里克斯输得很惨，摔坏三支拍子，赛后小声bb了诺亚一句，喜提澳大利亚主媒批评文章一篇。 即便脾气易燃易爆，马里克斯依旧粉丝众多。 他长得帅，有“希腊美男子”之称；直率，有话就说，不少人喜欢这一点；top20仅存单反选手。 当然，最重要还是实力强，两进大满贯决赛拿盘子，一个大师赛头衔。 因此当他出场时，那才叫真正的“欢呼雀跃”。至于前面那个排名一百多的，谁啊？马里克斯扫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马里克斯也是这么想的，他在开局就掌握了绝对控制权，发挥得很不错。 他的发球局并不难保，并且在幸村的发球局进行了猛攻，试图一气呵成直落三盘。 幸村没有让他如愿。 在发球上，幸村偏向更刁钻的落点加旋转，而非加速。 在回合中，他用切削调慢对方的压迫紧逼，甚至切出底线小球。 他在破坏马里克斯的击球动作，和节奏。 这让马里克斯感到不舒服。 第一盘差距很大，马里克斯6-2先下一盘，但稍事休息后，他的感觉似乎差了点。 “let！”挂网。 “let！”又挂网。 尽管这些失误影响不大，马里克斯开始嘟嘟囔囔。 他对自己很不满意。 打的什么球！ 幸村从保守转为更激进的击球速度和落点。失误率是上升了，但没关系。更重要的是在回合中对马里克斯做到更多压制。 马里克斯感到不爽，他想打出漂亮的反击，难度很高，于是失误也连连增多。 这是个恶性循环。 尤其幸村的球里总不时带点侧旋，难以把握击球点。 [15:40]幸村等到了他的破发点。 “喔——” 观众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他们看到这比分就心里着急。尤其是开盘压马里克斯的那些。 一时间掌声、嘘声、叫喊纷纷。 “我天，这些蠢货在鬼叫什么。”马里克斯腹诽。 “thankyou！”主裁沉下声提醒那些不自觉的家伙。 马里克斯一发出界。 二发，幸村攻左角。眨眼六回合对攻，全都压在反手，马里克斯率先变线，并趋向于右侧正手位。 正好！ 幸村已经在准备跳击抽直线了。 “let！” 马里克斯直接摔拍。 “噢……” “嘘！——” 来了，球员vs观众的“经典一刻”。 别人幸村不知道。但马里克斯，很多人都了解，他开始不稳定。 第二盘幸村6-4拿下。 似乎在休息时间冷静了些。马里克斯回归自我，以你想压迫我，我更要正面牢牢压制住你，直到再起不能的心态反击。 他拿手的致胜球路有两三条，幸村暂时奈何不了，反击的成功率比较低。 第四局，幸村被破发。 马里克斯反击质量高于幸村，这很正常。 没等马里克斯得意完，就被反破发了。紧接着又被拿下一局。 “真是个冷漠的讨厌鬼。”他不住抱怨，“见鬼的斜线，为什么没有下网。” 领先后，幸村增加上网战术组的比重。 马里克斯奈何不了。他泄了气，不想再进行不顺心的比赛，仿佛忘记这是大满贯的赛场。 老毛病了。 幸村[3-1]取胜，生涯首胜top20，并首进大满贯十六强。 也是第一次，与“三巨头”面对面。 没错，他下一轮的对手是已经38岁的红土王者，纳达尔。 即便这是“老年巨头”，即便纳达尔饱受伤病拖累，跑动、体能乃至球速已经远不如年轻时强大。幸村仍能窥见“三巨头”时代，其他职业选手的绝望感。 这上旋球路就离谱。 二十多年前，费德勒的单反还是大家津津乐道的重要武器。 当纳达尔出现时，费德勒的单反就“退化”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短板技术。 这位拍均上旋转速3600的存在，就是对他每一个单反对手的极限拷问。 每一个精彩大角度inside-out拉回压线的outside-in，都让幸村沉默。 如果在平时，幸村已经生出淡淡的无奈之感。但此刻的他异常平静。 他不在意对手是“三巨头”之一，就算费德勒站在他对面，也不能阻拦他的发挥。 或者称之为宣泄。 那几次天神下凡似的outside-in的确神技，有所防备就是。 让反手难受的超级上旋，就这样考验他的单反吧。 在第三轮爆冷后，观众又惊讶地发现，这个凶凶的亚洲人面对纳达尔都不甘示弱。 他并没有许多年轻人与“三巨头”交手时的“谦恭”。 1-6 4-6 7-6(3) 6-3 接连的破发和回破，这样的起伏叫观众们看得心里跟过山车一样。 纳达尔眼中的绝对斗志，是任何困难都无法熄灭的。正是在比赛中的专注与纯粹，让他能够顽强到最后一刻。 当幸村反手下网的那一瞬，这位老天王双手握拳，大声呐喊了出来。 4-6 四年前人们都说他打不动了，他捧起澳网奖杯； 三年前人们说他真的老了； 两年前人们猜他即将退役； 一年前人们说他要退役了。 可是他现在仍然能以伤病累累之躯打入大满贯1/4决赛。 这就是制霸整个时代的“三巨头”啊。他们再老，再多的伤，也是top10以外球员眼前的大山，难以翻越。 全场的观众都在为他欢呼。 幸村解下发带，平静地走向“电视里的人”。 “你打得很好。”纳达尔拍拍他的背，这样说道。 “谢谢。”幸村礼貌地笑道。 如果说马里克斯一战让幸村作为黑马稍稍冒泡，那么与纳达尔这精彩的对决让他瞬间在全世界心中留下了印象。 —————————— 【视频】aost16纳豆的五盘大战 dor*** 我宣布这是澳网截止目前最感人的一场。 nal*** 老衲还是年龄大了，连一百外的小子都打得这么费劲。 cc 我赞同楼主，这场比赛让我想起了16年前的决战……不过那个日本人眼神凶凶的，要比老牛更“炽热”一些。他还缺少一些与落点兼具的力量。 k 我喜欢上他了，叫幸村是吗？他的动作很漂亮。尤其是轻盈的脚步，像从底线的这头漂移到那头，噢…我喜欢。跳击、单反，都好看。 pai*** 即视感太强了，我想楼主也有这样的感觉吧？ cj 纳豆这一轮消耗了太多…我担心他下一轮没有足够的体力战胜莱昂纳德。 ic7*** 我关注幸村好久了！他有许多精彩集锦。我想是因为他的动作的确很有观赏性吧？没想到今年就能走到st16，我还以为遇上马里克斯就没戏了呢…… juk*** 这个亚洲人很不一般。单反能和老纳的正手硬刚那么多回合。他反手打出60度大对角线的时候我简直倒吸一口凉气。这将成为他的致命武器！唯有纳达尔可以用正手超级outside-in反击（现在加上阿卡）。 use*** 他真冷静，有着强者的眼神，而且给我的感觉一点也不怕纳豆。落后的时候也特别淡定…要是马里克斯有他十分之一的心理素质，都不至于现在这个排名。 …… —————————— 网上热闹得很，国内更甚。沉寂了四年后的第一个大满贯第四轮，这是一场舆论的狂欢，但与幸村本人无关。 一行人走进安检通道，幸村回头，望向闸门外。 “走了，幸村君。” 微微闪烁的眼眸在眨眼间隐没了柔和，幸村提一提背包带，向候机室走去。 下一站，美国德雷海滩。 138、第 138 章 位于佛罗里达州南部的delraybeach（德拉海滩）以蓝天白云、海景沙滩而闻名，以它命名的atp250德拉海滩公开赛，也是众多游客闲暇之余享受的体育盛宴。 德拉海滩位于热带，但在二月时并不炎热，就是天气大多晴朗，需要注意防晒。 因为与它同周正在进行位于荷兰的atp500鹿特丹网球公开赛，分流了大批top选手，这里的竞争还算轻松。 第一种子是no.9的克里斯本·兰德鲁，挪威一哥。 报名的幸村因为世界排名达到no.80，能够直接进入正赛。 第一轮比较轻松，2-0战胜no.104的匈牙利选手。 第二轮对手是no.64的南非第一球员，尤其擅长跑动，体能充沛。幸村不打算消耗太多，因此采用上网等较为迅速的进攻手段。 1/4决赛，他就遇到了top10的兰德鲁。 兰德鲁擅长红土球场，他的正手转速很快，并且稳定，也是个上旋能手。但问题是有时候过于稳定。 幸村的正反手稳定性不低，但当他决定要求进攻节奏和压迫时，他会采取更冒险的回击战术，去寻找贴边线的落点。 这是有回报的，从数据上看，他的制胜球变多，虽然非受迫失误甚至会多于制胜分数。 看不到的，是球场上的节奏和心理状态。打出压迫感了，对方的受迫和非受迫失误都会增多。 兰德鲁的正手，幸村感觉还能应对。 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他从澳网赛场找到了许多感觉。那场世界第一上旋纳达尔的四小时一对一“私教课”后，反手被磨砺成了更加锋利的武器。 幸村的正手像狙击，很多人懂得针对单反。 困难就在那里。 它是逃避不了的，就算一时用其他技术去规避，也许会在某个关键时刻爆雷，给自己一记痛击。 本场幸村直落两盘，第一盘抢七7:4获胜；第二盘兰德鲁整整7个破发点，给那么多机会不中用。 而幸村握住了机会，6-4，拿下面对top10选手的首胜！ “漂亮！打得漂亮啊幸村！”德米教练啪啪鼓掌，“半决赛了，这口气沉住。” “嗯，还有两场。”幸村状态十分活跃，他也确实憋着一股气，需要拿冠军让自己开怀。 “半决赛在明天下午，我们时间不算多。”早苗在关注赛程，“对手的录像我已经存在平板上了，你随时可以看。” “谢谢。”幸村微笑。 有种势如破竹的感觉，幸村在半决赛[6-3、6-3]打败no.57,随后又在决赛以[7-6(1)、6-1]战胜no.39，以轻松的姿态捧起了生涯第一个巡回赛奖杯。 这时也到了二月下旬。载誉而归的幸村超越老将门马，成为日本新晋二哥。 目前，他和池爽儿一样，都有一个巡回赛冠军。 池爽儿排名37，幸村排名50，贴边跻身top50男子职业球员的行列。 他的各项合约也已到期。 在国内赞助商眼里，男子top50进了两个已经是前无古人的情况了，而且他们也吃不准到底哪个发展会更好。 投资就得大胆。 赞助商选得幸村头疼，手里完全不缺平时看到的各种大牌产品商，这时候他才有种“我已经成了体育明星”的认知。 参考早苗的建议，幸村决定签下五个赞助商： 球拍：威尔士； 球鞋等运动装备：尤尼克斯； 球衣：优衣库； 此外，还有因为给的钱多而从众多赞助商中脱颖而出的某大牌腕表和运动饮料。 幸村能接受的上限是五个。他认为还远未到能把精力投入商业运营的时候。 img没什么异议，他们同样认为幸村还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间，保守估计top10。 抽出一周时间解决广告拍摄和推广活动后，幸村需要动身前往青神高校。 他要高中毕业了。 在校园鲜见踪迹的幸村回来时，意外地受欢迎。有不少人找他签字。 “加油！” “加油吧，幸村君！” 有的人含蓄，也有热情地想跟他合影的同学。幸村一一耐心地配合了。 青神会发定制的毕业礼服，以淡青为主色，像玉一样诠释着高尚品格的设计。没有给p班任何特殊区分。 其实幸村错过了很多，海外研修、五校联合运动会、各所顶级学府的参观见学…… 青神给他的记忆不是很多，而他走自己的路，却给青神的同学们带来了一些改变。 现在穿着这身礼服，在各处拍照留念，或个人，或集体。 又要和自己的学校说再见了。 但是，渴望优秀的精神永在。 在此之后，他将成为真正的全职运动员，一年365天绕着网球和比赛打转，并且用自己的收入去支撑一切训练、比赛等活动。 团队方面，幸村和青森解约，团队定下早苗、德米里特、月香三人。 教练和理疗师聘期一年。与img长期合作。 然后，幸村想租一套房子。 家里是他的私密空间。幸村一直不想把客人带进来影响家人，以及越来越多的记者狗仔…倒不如平时就在外面住着，早苗能来去自由，也方便会客。 可以小一点，但是最好带一片网球场。 中介表示这要求略高，带网球场怎么也得是别墅级了吧！ 连看了几套，幸村都不满意。中介也挺为难，幸村吃饭的时候给了笔辛苦费，他才高兴起来，并向幸村推荐： “您为什么不去找网协问问，像这种带网球场的，很多是他们的房子。” 幸村还真不知道。 他和神奈川网协的关系很好，后者待他也很热情。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似乎是主管的中年人手里攥着一沓资料，笑脸相迎。 “幸村君，已经安排好车了，我们走吧？” 的确和之前那几套不是一个等级，幸村甚至怀疑那些是不是网协挑剩下的。 原来网协的能量有这么大么…… “前面那几套都还行，不过我隆重向您推荐这一套。” 佐藤主管指纹识别后，输入一串密码，门开了。 这是一栋三层别墅，一楼落地窗，采光很好。房间挺多，可以改造成体能训练室还有画室。 “这边是室内网球场，丙烯酸涂层，实测和美网地面球速相近。” “另一侧看您怎么安排。”佐藤指向一片草地。 幸村点点头，“那这一套需要多少？” 佐藤惊诧地转过头看他，“您在说什么？这是赠…额，是网协的奖品，幸村君打进世界排名前50的奖励。” 幸村差点笑出声。 这话有那么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不过以他现在的发展，网协想讨好是正常的，不用妄自菲薄。 但他深信一个道理：别人赠予的任何好处，都是有代价的。 已经是傍晚了，夕阳从落地窗照进来，金灿灿的一片，像副画。 佐藤见幸村不发一语，便兀自解说：“这是横滨最好的了，离藤泽也近。本来会长挑中了这里，打算当做养老的地方。但是他说一定要带幸村君来看看，满意的话，就赠送给您。” 那位老会长吗？ 幸村在心里感叹。 未免对他好到没边了。 “会长肯定说了什么吧？” “…是。”佐藤斟酌着语气，“会长说，无论发生什么，神奈川是您永远的家。” …… 它击中了幸村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家在神奈川。 他的童年、国中，在籍籍无名时汗如雨下的地方，是神奈川。 幸村明白，这是一句挽留，在他想归化外国时的挽留；也是宽慰，哪怕换了国籍，神奈川依旧待他如家人。 而他也应如是。 这是会长索取的“代价”。 “我明白了。”幸村答复佐藤，“就这里吧。” 139、第 139 章 得到一栋大房子的幸村蛮开心的，第一时间和天海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并且邀请他来玩耍（练球）。 “好啊。”天海欣然同意，“我打完这周的挑战赛就过去，第一次进决赛，还挺紧张的。” “那我一定要看看，我会为你加油的。” “哈哈……这么一说更得努力了。”天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放心，我状态挺好的。” 天海参加的是德国沃尔夫斯堡ch75红土挑战赛，电视台不会那么无聊转播这场小赛事，幸村只能去官网上看。 这场决赛选手都不是种子，一边是天海，另一位选手是德国的汤姆·特里奇，no.495。 天海扎着发带出现在球场，观众并没有多少热情，但他后面的本土选手一出场，便引来满场喝彩。 幸村挑眉，这样的差别对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但这种程度，他相信蓝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比赛一开始，幸村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观众的偏向性太明显了。 “out！”天海一发失误。 场下立刻鼓起掌声，伴随着一两处尖锐的嘘声。 他们很配合特里奇，但对天海是另一个极端。 天海现在的排名在no.233，已收获一个希望赛冠军，在挑战赛也渐有起色。这一站他作为第五种子参赛。 攻向反手区的斜线被天海直线反击，时速120的制胜球。 “噢……” 场下没有反应，只能听到一些失望的叹息。 没有人为他喝彩。 喝倒彩的时候倒多的是。 幸村看着天海陷入这样难堪的窘境，远在千里之外。 他什么都做不了。 前两局尚且保持住了保发局势，1-1平。 天海面无表情地准备抛球。 “喔——” 万幸他及时放松，这一球没有发出去。 “请安静！”裁判只能提醒一句，尽到本分，但这里的观众并不自觉。 很多人只想让自己国家的选手赢，以及让种族低贱的东亚人输掉。 这是加倍的快乐。 “哦哦哦！”特里奇的又一个制胜。天海向裁判提出挑战。 没等主裁从椅子上下来，满场的嘘声又开始了。 直到主裁确认球印，宣布改判，质疑和反对的声音从未停止。 幸村双手交握，抵着额头暗自祈祷。 但愿蓝能挺过来。 从旁观者的视角这的确太令人心痛。 天海可能还是被影响到了，一直进不了状态。发球的表现也不好。 对面也叫了一次挑战，他得到了支持和期待。 主裁判界内，立即赢得掌声。 这是破发点！ 天海弯下腰双手扶膝，一副疲惫的模样。 幸村知道，他是为抵抗这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全世界的恶意”而疲惫。 第一盘天海4-6输掉。 他用毛巾盖住头。 输掉第一盘似乎让天海卸了心气。 仍在持续的毫不掩饰的干扰、喝倒彩、冷暴力让他痛苦，甚至恶心得想吐。 顶着嘘声，天海再次挑战，主裁仍判特里奇界内。 “唔哦哦——” 每个人似乎都为这个结果开心，除了天海。 幸村看看遮住屋外浓重夜色的窗帘，叮叮咚咚敲击窗户的声音叫人有些心烦。 已经很好了。他在心里安慰，但是天海听不见。 天海的神色越来越隐忍，眼里的水光越来越多。 比分交替上升，直到[15:40]，特里奇两个赛点。 天海一发失误。 众人欢呼。 “汤姆！汤姆！汤姆！汤姆！”大家打着节拍，天海准备发球也不停下。 “请安静——”主裁也无奈了。 持续了十秒的对峙后，场边渐渐消停。 天海的二发抛球。 “let！” 下网的一瞬间，天海把手里的拍甩了出去，解下发带下场。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意他了。 败犬而已。 啪。 幸村关掉直播投屏。 偌大的屋里寂静极了。 沉默许久，他才趿拉着拖鞋回屋睡觉。 第二天还有训练。 幸村很不开心。教练迪米里特很快注意到了。 “嘿，幸村。你今天心情不好么。” 幸村微笑，但不愿多谈，“是有点。” “那么，我调整一下计划吧，今天的内容就少一些。因为你不是很专注，容易受伤。” “……好。” 和早苗商定接下来两个月的行程，幸村在外面吃过晚饭，七点回到家。 扫地机器人早已清洁完地面，回到他的充电区待命。 伞尖流下的雨水弄湿了玄关，幸村没有管。 春季正是雨水丰沛的时候，天也时常阴沉沉的，他的雏菊、月季、铃兰和芦荟估计也要不开心了吧？ 大房子里太安静的话，会有种恐怖感。幸村对此感觉还好，他的“隐私感”很强，只有进入他心里的“圈”的人，才被容许住进他的个人空间。所以他宁愿迪米在外面租房子住。 晚上九点多，幸村从浴室出来，在客厅挑了最轻松的《猫和老鼠》碟片看，门铃突然响了。 幸村有一瞬间的惊诧，随后飞快跑到门口。 是天海。 他开了门，天海朝他挥挥手，笑道：“我来了，就是有点晚。” “快进来吧。”幸村帮他拿全被淋湿了的行李箱。 “没事，我买的特别防水。”天海在玄关换上拖鞋，幸村关门，将大雨隔绝在外。 天海晃了一圈别墅一楼，啧啧赞叹，“真不错啊。” “明天带你去看看后面的球场。”幸村把行李箱擦干，拉到客厅墙边。 “哦。”天海看了看通向二楼的扶梯，转身问，“那个，什么…我的比赛…你看了？” “看了。”幸村认真回答，“全程都看了。” “哦……”天海垂头，没有几秒，便用手去抹快滴落的泪水。 “蓝。”幸村抱住他，天海用力回抱，彻底哭出了声。 “呜……呜……” 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幸村能明白，因为他也受过。他只能在这里流眼泪，不算玻璃心。 哭了一阵，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天海被幸村推去浴室，他的肩膀和小腿都被淋湿了。 幸村等在客厅，减小了动画的音量。浴室里的花洒出水，淹没了其他。 “咚！” 浴室的墙被敲了一下。 “啊啊！——”不仅仅委屈被宣泄，还有愤怒。好像在控诉前一天的恶意，为什么要针对他。他什么都没做错。他保持着友善的态度面对所有人，他希望呈现一场精彩的球赛，他是如此热爱着网球。 为什么！ 瓷砖又被敲了两下。 “啊啊啊啊啊——” 幸村擦了擦眼角，沉默不语。 天海洗了半个小时才出来，看到电视里的杰瑞，还笑了，“回顾童年？” 他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于是幸村也挪开茶几，坐在地毯上。 “要吃点什么吗？” “有零食吗？” 有的，跟丸井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面包、巧克力棒什么的都还有。 “饮料有不？” 幸村又去拿了瓶乌龙茶，天海瘪嘴，“好吧。” 电视里汤姆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吃瘪——好吧，看过无数遍了，都知道套路。 天海后脑勺枕着右手，嚼着巧克力。 “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看动画片。”他感慨，“老哥总觉得幼稚。” 幸村才想到这件事，“你和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没事，我给我哥发信息了。”天海不以为意。 …… 屋子里又只剩下动画的声音。 “我没有那么脆弱的。”天海像在解释，“主要是那一周全在折腾我。” “我做了四次兴奋剂检查，那边通知我早上七点，我就睡不好。然后第二轮因为下雨拖到很晚，等到十点多，第三轮也是晚上，结果半决赛第二天上午就开始了。” “……” 天海撕开一袋巧克力棒。 “我家里还算有钱吧，只是跟富圈别的少爷玩不到一块儿去。爱好比较偏。” “反正…虽然有时候练球孤单了点，基本没受过什么委屈。” 幸村低头，指尖旋转着乌龙茶的瓶身。 “我知道职业圈竞争很激烈，呆了这么几年都明白的。但是我不知道……”天海的视线逐渐向上漂移，“我不知道一个参赛选手，也能像上刑场的犯人一样，鄙夷、咒骂，被斩杀后才开心地拍手称快。” “我是什么！” “我算什么东西！” …… “感觉……也就这样了。”天海躺倒，“不争气呀，输场又输人。” 他的尊严在同一时刻，被狠狠地踩了两次。 这不会是职网的个例。 …… 猫和老鼠还有很久才会放完。 “我给你收拾好了房间，202。” “我就在这儿睡。” “……容易着凉。” “…我要看动画片。” 幸村不硬劝，另找了条毯子先给天海盖上。 “我没事了，你快去睡觉。” 幸村蹲下，给天海裹紧，“至少上沙发吧？” “嗯。”天海半眯着眼轻哼。 屋外的雨一直下到清晨，才转为淅淅沥沥的雨点。 早餐只有几个烧麦，主要是幸村实在没有厨房天赋，蒸一蒸得了。 天海还是乖乖睡上沙发，电视里的动画片一直在循环播放。 “几点睡的？” “不知道，应该不晚。”天海不断地打哈欠。 幸村忍不住给他压鸡窝头，失败若干次，遂放弃。 天海看了眼智能表，嘟囔：“来太早了。” “谁？” “我哥。”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 “我还想逛逛大房子呢……”天海嘀嘀咕咕，门外已经响起了喇叭。 行吧，只能走了。 幸村送他到门口，天海转身道别，忽然认真了神情，“精市，我打算退役。” “……”幸村默然，随即回道，“你不会也突然换手机号吧？” “哈哈，这个不会的。”天海笑了。 屋外，一位西装笔挺的青年站在干净到发光的轿车旁，戴着眼镜，神情一丝不苟。 “哥。”天海朝他走去，青年与天海拥抱，像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背。 天海坐进副驾，青年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后，打开驾驶座的门。 轿车轻快地驶走了。 隔了几天，网上不起眼的一则通告击碎了幸村的侥幸心。 职业选手天海蓝宣布退役，最高世界排名定格在no.225。 幸村蒙住脸，良久才克制不住哽咽。 从第一次u17集训和世界杯，他踏出真正体验世界的第一步，无论天海还是诺亚，都是他从心底认可的，知心的伙伴。 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在职网各自前进，无论是发牢骚还是传授经验，都像在默契地相互陪伴。 结果一看，走在前面的人消失了，转过头，后面的人也不再见到。 他成了真正的独行者。不会再有，他也不可能再去向任何“同行”倾诉自己的心情。 …… 罢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只是以前运气太好而已。 140、第 140 章 因为二月到三月一直在处理私事，幸村没有参加美洲“背靠背”大师赛。直到四月初，戴维斯杯升降赛在中国珠海举办。 这是幸村必须要参加的。 一行人三月底飞抵珠海和国家队会和。 因为规则与u17世界杯不同，国家队的人数也没有那么庞大。 仅有五人而已： no.37池爽儿（20）； no.52幸村精市（18）； no.54门马步梦（30）； [d]no.134土方士载（37）； [d]no.156北信海斗（26）。 队长由男子总监督前多一树担任。 每轮比赛四单一双，一个单打替补。 由队长选择出战的s1第一单打和s2第二单打，第一天s1对s1，s2对s2；第二天双打对决；第三天单打交叉再战，但队长可以选择重定单打球员，只要不和第一天重复。 “欢迎你，幸村君！”前多笑容灿烂，主动上前与幸村握手，“恭喜你获得巡回赛首冠。” “谢谢。”幸村客气道，“我来晚了。” “没关系，池君也是昨天才到的。” 前多在职业部呆了那么多年，虽然固执守旧的老头子不少，他是见过世面的。 巡回赛中排名较低的球员可能的确需要国家的支持和保障，需要免费的齐套设施、训练场地，还有教练。对他们来说国家队集训于己有利，甚至可以说是“薅羊毛”的地方。 但对于排名前百乃至前五十的高层次职业选手，他们赚取的金钱已经足够解决这一切。他们更希望按自己的节奏走，参加巡回赛事来维持竞技水平。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不能遇到顶尖球员，教练水平也一般的国家队集训上。 机场外有车，前多打开后座的门，一边招呼早苗等人到后面那辆车，然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最近是在强化训练吗？美洲的大师赛没参加？” “是的，国内也有一些私事需要解决。” “辛苦了。”前多寒暄，“状态如何？” “还不错。”幸村笑道。 他对这位职业组总监督的印象还蛮好的，姿态放得比较低，会笼络人。 主办方有安排选手村，条件不错的酒店。 三楼一处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来了，人到齐了。” 幸村走在前多身后，在场的他只认识池和门马，双打已经好几年没涉及了。 “前辈好，我是幸村。” “你好，我是土方。”37岁的老将被晒得黝黑，身材健硕。 “前辈好。” “哪里，久闻大名。我是北信。” 两位陌生的双打老前辈看起来比较谦和，到底是还在职网混的人物。 一名职业选手不能完全由排名定义，但排名一定能很大程度上证明他的实力。 网球圈只看实力，不看资历，“老将们”还可能因为腿脚没有年轻时灵光而“被欺负”呢。 “门马前辈好。” “你好，幸村君，恭喜首胜top10。” “池桑，好久不见。” “又见面了，幸村。”两人碰拳，“不过这次是队友。” 幸村坐在第二位。 除了他们五个，其他人全都是保障人员。 出赛其实很简单，也没得选。门马有伤病隐患不轻易上，所以四场单打由池和幸村分担，双打另说。 去年他们已经从世界组预赛争夺到了八个升降赛名额之一。 这一轮，他们将与去年戴维斯杯决赛的前八队伍之一对决，赢的参加下一轮1/4决赛，输的退回世界组，从预赛继续争取明年决赛门票。 他们的对手是第六种子，美国队。 不出所料的话，两个单打应该是他们的一哥吉米·威尔逊（no.12）和二哥汤姆·艾伦多（no.13）。 双打方面，美国队有世界前十的双胞胎组合，大概率没戏了。 “单打压力很大啊。”前多还冲他们俩握拳，“加油！” “行。”拿好资料，大家都起身回去准备。 他们有三天时间适应场地。 珠海的硬地球速较快，很适合打快节奏和平击球，对发球也比较有利。 幸村第一次碰到艾伦多，这是个一米八的22岁青年，刚刚赢得迈哈密大师赛600巨分。 大概是刚下飞机都没来得及倒时差，艾伦多状态不佳，被幸村轻松拿下。 另一边的威尔逊也惨遭“落地斩”。 第二天的双打，土方、北信不敌对手。 第三天，缓过来的艾伦多发挥不错，[6-4、6-3]轻取池爽儿。 幸村对威尔逊的“ace雨”印象深刻。他后面专门练过接发技术。 加上威尔逊的状态恢复没有艾伦多快，当保发没有那么轻松时，幸村也就有了取胜的机会。 [7-6(6)、6-4]幸村为日本拿下最后一场，晋级下一轮。 前多松了口气。 今年因为赛制改革的尝试，戴维斯杯一年变为三轮，本来以为会影响整体状态，没想到反而是他们的运气。 可以歇一会儿了，决赛小组赛要到美网之后，还早呢。 四月份，也就是以戴维斯杯赛为分界点，开始密集地出现红土赛事。 幸村的下一站是一周后的atp250慕尼黑红土公开赛。 老样子，先倒时差。 有同周黄金巡回赛的分流，慕尼黑这边竞争压力略小。但因为本周就两站巡回赛，所以说不激烈倒也不准确。 第一种子是德国一哥，目前排名no.5的亚历山大·霍夫曼，no.6约瑟夫·波尔曼也在种子之列，此外还有本土选手博格、手冢、迈尔等人参赛，保护排名参赛资格给了本站4冠老将费舍尔。 第二轮，幸村首次在职业碰到手冢。 手冢已经改成了双反，似乎正在磨合当中。 有一说一，理论上讲这是正确的，因为单反最自然最好控的球路是斜线： 右撇子单反会正对左撇子的正手，如纳达尔，会要求极高的稳定和进攻性保持；同样道理左撇子单反则需要面对右撇子的正手，而职业中绝大多数是右撇子，其中又大多数的正手线路多变，攻击性强。 以短击长不可取。在动作漂亮和职业发展之间，手冢果断地选择了更实在的。 现在的手冢排名接近一百，本次持外卡参赛。 归化欧洲国家绝对是有好处的，很多大赛的交通便利，也不用倒时差或适应气候，本土赛事的外卡好拿，不像幸村去年打资格赛累个半死。 估计是某个知名教练建议的手冢改双反吧。现在单反的确不好混。 但手冢的反手只有稳定性，速度不快。 总的来说挺好对付的，没有top10那么“令人窒息”。 这场巡回赛的观众没有天海那场的素质低下，或者，还算收敛。也有可能不是很想“偏爱”日裔德国人，反正幸村听到几声喝倒彩都是一笑了之。 这种事，就是“越不想我赢越要赢”，赢得爽快才能狠狠打脸。 [6-4、6-0]幸村挺进1/4决赛。 赛后和手冢握手时，这位不怎么打照面的沉稳男人还是寡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面对幸村的客气，只是点了点头。 下一轮，幸村的对手还是德国人，前世青世界排名第一的弗兰克·迈尔，相比手冢更被本国大众看好。于是幸村又“被客场”了。 迈尔的排名也在一百外，发球较强，正反手都以稳定为主，其中正手能变线或持续加速压迫，实力不容小觑。 尤其是幸村也“享受”到了我方失误满场喝彩，对面赢球全是掌声的待遇。 很搞心态。 不用在意，反正能赢的。他也只能用主场优势跟我斗了。 幸村对自己说。 同为前世青一，幸村没给迈尔一点反转机会，以百分百抢七胜率和80%的破发点转化率拿下此轮。 结果过了半决赛，决赛对手又是德国人，no.5霍夫曼。 这一波“客场三连”，属实搞得幸村没脾气。 他已经预见决赛的“群情激昂”了。 不知道是不是背靠img的原因，兴奋剂检查一直没有给幸村带来什么大的困扰。总之决赛那个下午，幸村状态不错。 他已经做好面对又一top10和他的主场的准备了。 “让我们欢迎来自德国的亚历山大·霍夫曼——” “wooooooo！” 决赛的场馆里坐满了人，这是德国一哥的排面。 “以及来自日本的幸村精市！” 欢呼的声音瞬间降了一个维度，幸村从通道走出来时，还从左侧的观众座位掉下了一瓶水。 还好他及时闪开。 “滚回家去，黄猴子。” “你不会赢的。” “嘿，日本佬，在害怕吗？” 幸村平静地走到自己的休息区。 霍夫曼这名球员，幸村没有和他接触过，但也是巨头后期稳定在top的atp“中坚力量”了。 接近两米的身高让他的平均发球速度能够突破200kph，在起手受迫的情况下，似乎很难去提如何破发。 除此之外，还有让幸村在热身就感到压力的源头——霍夫曼的拍速很快，正反手兼具。 第一盘，霍夫曼起手三个ace加一击制胜。手感极好。 幸村轻吐气，第二局六分后拿下，包含了两分发上。 是有人为他的好球鼓掌的，但为他的失误鼓掌的人更多。 [2-1] [2-2] [3-2] [5-4] [0:15] [0:30] 一个受迫出界一个被制胜，两分的差距足够让人开始紧张了。 冷静、冷静、冷静，之前不是没有扳回来过。 幸村一发外角偏僻落点，下网。 二发侧上旋，霍夫曼直接一板正手打开，幸村反手斜拉，对面回斜路压迫，受迫斜线，第三板仍向斜路，幸村预判到了，大角度顶向斜线，这一球与霍夫曼判断相反。 “let！” “哦哦哦哦哦！” “太棒啦！” “加把劲儿！亚历山大。” [0:40]3个盘点。 幸村收拍吐了口气。 在承受到足够的压力时，很难不去懊恼，不去厌恶这样的掌声。 下一发。 ace[15:40] 发上截击[30:40] 第六球，幸村一发失误。 二发内角上旋。 霍夫曼回球有点浅，幸村从底线正拍打开反斜线。 “out！” “wooooo——” 幸村仰着头闭上眼。 战术没有问题，只是失误比较关键。 顺风局霍夫曼很容易出状态，他第二盘也打得很带劲儿，一度压制幸村的发球局，但都被一一挽救了。 [4-3] [30:40] 霍夫曼连续的一发效率不佳，幸村终于抓到一个破发点。 “out！”一发仍失误。 霍夫曼二发，内角判对，幸村接发再次打开反斜线的角度，霍夫曼回以反手斜线，强上旋。 幸村单反跳击，平击直线，难度很大但在界内。霍夫曼正手再拉上旋，落点回到中场。 斜线正手球路，霍夫曼反击斜线并拉开角度，打算刚正手了。 正手幸村从来没怕过，六拍后，霍夫曼主动变线，并加速，幸村滑步切球。 “let！” “ooooo~” 欢呼与庆幸声里，幸村手都抬起来了，差点克制不住摔拍的冲动。 最后只能用拍框狠狠敲两下鞋跟。 切削都能失误。 绝好的翻盘机会丢了。 他后面还能再有吗？！ 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出这么多失误？ 平时的精准度都练到哪儿去了？ 用更强的进攻去压制他啊，好让那些烦人的家伙所有的愿望落空！ [4-4] [4-5]幸村三个失误送掉一局。 [15:0] [30:0] “亚力克！亚力克！亚力克！亚力克！” [40:0] 霍夫曼给幸村送出最后一记ace，败局已定。 “比赛结束。” 幸村抿着嘴，解下发带去和霍夫曼做礼仪。 “你很不错。”赢家总是不吝惜夸奖。 “谢谢。” 幸村有些混乱，不像平时那样时刻思路顺滑，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只是客套地度过了颁奖仪式，然后回到馆内。早苗迎接他，安慰了几句。过完赛后采访，他们便要立即赶到马德里参加大师赛。 第一轮就在第二天下午。 什么都来不及做。 这场根本未从上一个失败中走出的，没有头绪的，状态全无的赶鸭子上架式的比赛，在幸村急躁的33个非受迫失误中草草收场。 唯一的好消息是面对no.43，没有输得很惨。 他甚至还有等在场外拿着网球求签名的球迷。 这并没有让幸村的笑真实起来。 一行人直接前往意大利罗马，在酒店安定后，幸村就闭门谢客了。 包括理疗师。 他躺了一个傍晚，没有吃饭。拿塞满棉花的枕头乱锤泄愤，闷在枕头里呐喊。 暴力这种方式无法让他解决问题。 幸村泄了气，坐在床上。 霍夫曼的状态超绝，21个ace球。 至于观众，幸村又能怎样呢？一个人又吵不过全场一万来人，还显得不体面。 想到最后，还是实力不够。 他没能在“山呼海啸”前力挽狂澜，他还没这个能力。 一切的偏向、歧视、刻薄、傲慢，唯有强大能将它们粉碎。 慢慢想明白的时候，门铃响了。幸村没有理会。 然后手机也响了，是天海？ “蓝？” “我在门口，你是1202吧？” 幸村愣了一秒，跳下床跑去开门。 一身休闲装的天海站在门口，摘下墨镜。 “嗨！惊喜不？” “你……” “我来罗马旅游，这个理由怎么样？” 幸村笑了，让出门口，“很有说服力。” “但是我钱包被偷了，所以只能来蹭一下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天海一边瞎说，一边提着行礼进门。 “也不是不行。”幸村关门，“咖啡还是茶？” “我想睡觉。”天海“哐”一下扑在沙发上。 “那就更要精神一下了。”幸村泡了杯咖啡，放在天海面前，然后把这摊沙发上的“烂泥”扶起来。 “快喝，倒时差呢。” “呜……啊——”天海坐起来了，左手搭着幸村的背，拍了两下。 “我看了比赛，比我厉害多了。” “还是输了。”幸村平静地说。 “没有，三战两胜啊，top10输掉不是很正常。” “……”幸村歪头，还能这么想的？ “虽然和top10比赛能有很多感悟吧，但是眼睛一直放太高，容易失衡吧。” 天海手指撮着幸村及肩的卷发。 “放平心态，精市。没有战胜强于自己的人不是什么令人懊恼的事情。” “……”话都说到这了，幸村很容易想通，他叹了口气，“以后再报仇。” 既然那儿的观众那么不体面，他以后是杠上了，能扫一个是一个，一想到他们支持的本国选手被扫地出局，然后各种难受睡不着觉。 幸村就开心。 报应不爽么。 期待呢。 141、第 141 章 一杯咖啡见底，余渍渐渐冷却凝固。 天海懒懒地趴在幸村肩上，越来越沉。幸村由着他了，正在翻手机。 “你头发是不是越来越长了？” “嗯…热起来了再剪掉。” “嗷——”天海偏头，欣赏幸村的侧颜，“挺好看的。之前留的那个长度也好看。” 幸村还蛮注意利用自己外表优势的嘛。 他是更适合长发一点。 “欧美的高奢牌子竟然没有来找你。” “排名不够吧？” 到top20估计就找了。 “啊……慢慢打吧，赢得多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幸村放下手机，郁闷道：“接发一直压力不小。” “有压力挺正常的。发球大家都很看重，发球不好保发很被动的。”何况幸村还是和头部球员去比。 “嗯……” “所以就是…敢猜不敢猜吧。而且基本上，一场中的发球速度会持续往下降。其实不用过于顾虑。” 亮堂的客厅里，幸村聊了很多，大概是从年初的比赛开始，都一一脑内过了一遍。 谈不上在抱怨吧，像是一种倾诉。 一输球，意味着总有地方不够好，总要对自己不满意。 天海看问题比较“大”，也喜欢从体能和意识精神这样本质的角度去解释。 有助于幸村用更多样的方式看待“厉害的对手”，以及如何去解析他们的“武器”。 很多以弱敌强的情况，如果明白是暂时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对自己过于严苛。 两个人九点就睡觉了，主要是天海实在撑不住。 第二天，幸村准点起床，花了十分钟把天海从沙发上拽起来。 “每次叫醒你都怪费劲的。”两人并排刷牙。 “不好意思天生的。” 洗完脸天海就神清气爽了，吆喝着幸村一起出门跑步。 “体能是最重要的，体能啊。” 幸村现在可不用天海带着了。 慢跑十公里后，两人洗完澡才去吃早饭，正好八点。 八点半，体能师迪米来找幸村做热身。 九点，开始今天的训练。 这一周主要把身体素质和脚步，尤其是红土滑步提升一下。 天海偶尔跟练，有时候自己背着手晃出去，不知道去哪儿锻炼。 罗马大师赛开赛前，参赛球员可以到正式的场地熟悉一下。 “哇哦。”天海自己笑了，“我还没来过这儿呢。” 脚下的土地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只当过观众。 “感觉如何？”幸村走在他前面，场边有摄像机在持续工作。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幸村噗嗤笑了，“确实。” 罗马红土场的球速比幸村正常训练的稍慢，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天海打红土的成绩其实不错，长拍相持的表现也稳定。 幸村第一轮过得还算轻松，耗时两个小时，[2-0]赢下资格赛选手。 第二轮就撞上no.1德约了，这位38岁高龄的巨头依旧顽强地伫立在职网顶峰。 也是幸村第一次与塞尔维亚球王面对面。 幸村各种“制胜大杀器”趋于平直，转速不高的劣势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在这片红土场，除非他冒险打超级斜角，德约都可以到达落点之后并轻松应对。 德约的强大超出了幸村的想象，变线能力、跑动、战术布局，还有那…变态的反手。 离谱。 虽然可以用小球等特殊战术拿到一些分，杯水车薪而已。 上网会被穿成筛子。 毫无办法。 他迅速以[2-6、1-6]输掉了比赛。 赛后采访时，德约对他有一番评价： “节奏很快…击球相当犀利，需要你准确地判断。如果他在草地，会有大作为。” 去巴黎呆了两周，五月底，幸村第一次以球员的身份踏上罗兰·加洛斯的土地。 运气挺差，首轮就二度遭遇了no.2阿卡修斯，挣扎三小时后出局。 幸村挺郁闷的。这应该是他职业后第一个红土赛季，感觉起来并不好。 在其他场地，他慢慢有了和top20较量的底气，但在红土……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 *关于幸村选手的红土之旅 l1***：笑死，罗马和罗兰加洛斯被世界第一第二接力胖揍，幸村君看着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l2***：幸村红土肯定是能打的，你们看他第一站慕尼黑，那outside-in大上旋也是教科书级别。就是对上这俩红土大满贯嘛…… l3***：脸太黑了，哎，找个寺庙拜拜吧。 l4***：我记得去年是从草地赛季开始打的，今年这算开拓了吧？还好不影响排名。 l5***：马德里会输给托马斯我是没想到的，明明慕尼黑表现那么好。 l6***：说到慕尼黑就气，能在“客场”打到决赛真的很不容易。估计马德里有被影响到？以后就安心准备大师赛吧，前一周别安排比赛了。 l7***：这也有195巨分收获了，接下来草地赛季保分压力不小吧。 l8***：期待草地！ —————————— 从慢速的红土到快速草地球场需要不短的适应期。法网一轮游后，幸村就赶往荷兰城市斯海尔托亨博斯准备这场草地巡回赛。 同周举办的还有斯图加特公开赛，只不过幸村近期是不打算踏进德国了。 影响心情。 草地适合幸村，球王德约评价过这一点。 从幸村喜欢抢上升期的角度，草地的不平整其实增加了不确定性。但关键处球王也说得比较明白了： 幸村的“杀球”都是平、刁、快的平击，带的旋转极少，而草地有一个独特的性质就是降低了球的弹跳高度。 草地本身的球速可能已经比不上一些硬地场，但给球员的感觉是“往前猛冲”，显得速度特别快。 如果说红土是极致上旋的“增幅器”，更高更转；那么草地就是幸村“杀招”的“增幅器”，更低更冲，打出来神仙难救。 一路杀出，并在决赛挑落头号种子，no.7波兰一哥波尔曼后，幸村拿到了自己的第二个巡回赛冠军。 下一周的英国女王杯锦标赛，幸村也比较顺利，但在半决赛遭遇法国名将孟菲尔斯，以“神经刀”著称。 虽然已是39岁老将，他的排名仍保持在no.14。 经验老道的孟菲尔斯根本不进幸村的节奏。他的小球、中场花式等看似花里胡哨，像表演似的也就观赏性强，实际上在频频打乱幸村的节奏。 加上本场表现“超神”没怎么抽风，前场怎么打怎么有，幸村反而被“陷进去”了，第三盘4-6憾败。 两站草地猛赚450巨分远超去年同期，幸村的排名攀升至no.35。有点可惜，没成温网种子。 四大满贯固定前32为种子选手，这是有大用的，意味着在第一轮不会遇到top，一轮游的概率大幅减小。 幸村的运气，额……说不上很差，但绝对不好。他的第一轮对手是17号种子——利奥波德·加缪。 上个月在巴黎还抽空去加缪家里拜访过一次，不过幸村没有叨扰过久。 加缪个人的变化很小，尤其是心态方面。但技术变化很大，他的“武器”中增加了极具进攻性的跳击，尤其是单反jackknife，试图解决针对反手位的高弹跳球。 他现在卡在了top10这个门槛，一直没有突破。 加缪的粉丝很多，归功于他的华丽球风和颜值，当然，最根本是他的成绩。 来看幸村的球迷也不少，这场首轮“单反大战”经过官方的宣传赚足了噱头，导致副球馆上座率爆满。 这场反手确实刚得很爽。 幸村的正手要比加缪稍强一些，而加缪不知道是不是受大前辈孟菲尔斯的影响，也喜欢做一些“非常规”的处理方式，比如冒险中场压迫，各种小球。 底线的跳击也很放飞。 但加缪的意志力和冷静程度不容小觑，第一盘幸村一度触及加缪的破发点，加缪能挽救数轮，更是在挽救失败后立即反破发。 那种时刻，哪怕幸村与加缪关系很好，也能感受到蓝色眼眸中的“杀气”。不是对幸村本人，而是针对把加缪逼迫到逆境的强大对手。 幸村在网前的表现上吃了亏，这场比赛，加缪以[6-3、(8)6-7、6-4、7-6(2)]取胜，整场送出14个ace，幸村10个ace稍逊。 虽然由衷祝贺加缪晋级第二轮，但不是很开心。 回家！ 跟了一个多月的天海在机场与幸村道别。 幸村的心情又降了点。 回去倒时差。 第二天起来，发现家里的植物都跟他一样蔫蔫的，看来出去了两三个月，保洁阿姨的浇水量不是控制得太好。 月香登门给他做理疗，外加在家里简单做一些恢复性项目。 休息了两天，幸村大清早听见“叮咚”的门铃声。 七点半？ 幸村琢磨着有谁这么早来吗？ 开门一看，天海一身运动装，站在大门口，看样子已经流了些汗。 “跑步不？” 幸村给他解锁，“你应该不是从东京跑过来的吧？” “额……我家的房子。”天海走进来，“跑到这二十分钟吧。” “你家在神奈川也有房子吗？” “有啊，来这边出差的时候住呢，我拿了钥匙。” 幸村不说话了。 行吧，有钱人。 换上衣服，两人出去跑步。 清晨长距离慢跑是认识天海之后，也就是三四年前，天海教给他的好习惯。 从那以后幸村一个人的时候也晨跑，只是少了很多感觉。 幸村能够忍受独自训练、比赛、生活，但人归根结底是“社交动物”，有人陪伴时的心理变化是很不一样的。 只是他对这个“人”的要求比较高。 如果是不怎么“知心”的，其实有跟没有一样。反正他又不会聊心里话，还是憋闷着。 “你哥，让你在神奈川待着吗？” “我成年了都。”天海理直气壮，“而且我怎么看都属于比较稳重，能够照顾好自己的类型吧？” “嗯…比如？” “比如……我去你大房子那天不是下雨吗？在机场想着就这样淋着雨出去是不是心里还能舒服点。结果又觉得淋雨容易感冒，还是算了。” 幸村沉默，随即轻笑个不停。 感谢稳重，没有遇到那种一开门看见“落汤鸡男主”的言情桥段。 “怎么觉得好像超出你的印象的样子。”天海嘀咕。 “没有，蓝在我眼里一直都挺靠谱的。”幸村认真道。 绕着别墅群一圈跑完了，开始第二圈。 “这儿真的很大啊，精市一个人住着感觉怎么样？” “挺好，各方面都是。”幸村像是随口一提，“房间不少，你想来蹭住的话肯定不给睡沙发了。” “原来可以蹭住嘛。”天海笑了，“那正好我住的那儿床腿断了一截，没法睡。” “……被你睡断的？”幸村忍笑。 “哦…好像是诶？”天海似是而非的语气很搞。 …… “噗嗤——” “噗嗤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了。 142、第 142 章（捉虫） 横滨郊外的这块新建别墅区比较完善，大门刷卡进，屋门密码加指纹锁。 幸村都给了权限，天海终于能看看这大house跟他家的有啥不一样了。 “噢！扫地机器人，我上次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 “画室、有花房哦，难怪屋里挺香的。” “健身房，哦，看到理疗床了。” “厨房还挺大，话说精市你真的会用吗？” “后面半句请收回去。”蓝的吐槽真是戳到点子上了。 “哦，吧台我知道你会用的…茶和咖啡。” 天海跟探险一样，噌噌上了二楼，幸村背着手含笑跟在后面。 “六、七？不对，有间书房。不过房间还是挺多，开派对都够了。”这种大别墅估计就有容纳派对的功能。 “不开派对。”幸村认真道。 就算他有一百个房间，怎么用是他的事。 幸村的主卧是201，门上贴着他的名字。 天海看了半天，挑了间朝西的206。 “那空房间怎么整？二楼泡澡池都有了。” “再说。” 天海不再有异，上了三楼。 “哇——你想搞展厅？” 三楼很空旷，没有房间。幸村还没想好，只安了四个展柜在那，收藏他的奖牌和奖杯。 已经很多了，业余时的、青赛时的，职业级的也收获了4个奖杯，还有两个亚军的奖品。 “这么一看真是不得了。”天海叉腰，感慨幸村一直以来的强大，“每次到三楼看看，会不会感觉更自信了？” 幸村轻笑着摇摇头，“我只把东西放这儿，其他时候不会上来。” “哦——”天海明白了，“那下楼吧。” 天海入住之后，厨房总算多了点动静，比起幸村一步完成的蒸速冻食品，他至少会“煎”、“煮”这两种难度更高的厨艺。 对兴奋剂检查，天海是久经考验的“老手”，然后连带着做饭也就翻来覆去那几样。 运动员的饮食远不能像普通人放的那么开。 幸村早就习惯了，他的口腹之欲也不重。 现在是七月上旬，再有大半个月，东京奥运会就开幕了。因此这段时间，幸村不再安排其他国外行程。 比赛能让他一点点发现自己的不足。 前两年，他的网前还是能引以为豪的得分手段；现在频频与顶级选手相遇，幸村发现，他的网前技术有些不够了。 不仅仅是网前技术，还有发球，接发是一直以来都“警灯长亮”的问题。 别看草地得了四五百分，很不错的样子，幸村是记得他输的那两场的。 所以奥运会之前，他还是很忙。 除了训练，幸村抽空拿了驾驶证，买入一辆混动车。 早就想买车了但是年初才到十八周岁。 还有就是赞助商的一些代言和推广活动，要拍宣传海报或者广告视频，趁这段时间搞定。 尽管一周七天，幸村给自己空出周日休息不训练，结果忙半天还是没空出去写生，嗯…… 奥运会的网球项目，分男女单打、双打和混双五个分项，满足世界排名才有参赛资格，而且每个国家每个分项不超过2人，总队伍不超过6人。 因此男单项目就池和幸村能参赛，男双这边由池和门马组合，幸村和日本一姐矢泽美树参战混双。 幸村接到通知是在七月二十日。第二天，他带队前往国家队集训营。 双打，还是混双，一定得合练，不能托大。 和u17集训营是一样的线路，两旁的山林倒退，幸村难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进门后考斯特拐了个弯，国家队集训营就在国青隔壁。 “欢迎，幸村君。”前多上前握手，热情道，“第一次到这边来吧？” “前多桑午好，感觉这里挺大的。” “哈哈哈，郊区嘛，不像城里那么寸土寸金。”前多带幸村往场区走。 矢泽已经来了，正穿着网球裙在球场练正手。 这是位扎着马尾，头戴遮阳帽，看起来很飒的26岁大姐姐。 人也很爽朗，会叫幸村“小弟弟”，不过球场上都会称呼为“幸村君”。 她也擅长平击“击杀”，和幸村球风相近。总之磨合了几天后，双打的感觉回暖许多。 周六的时候，似乎是初中关东大赛的赛事组长来找幸村，邀请他作为颁奖嘉宾出席明天关东大赛闭幕式。 这似乎是迫水部长给出的主意，希望能用“明星效应”带动更多网球人才参与到团体赛中。 今年关东大赛仍然是立海大附中的卫冕之战，幸村考虑之后，也是看在迫水的面子上，同意了。 第二天，幸村穿上网协给的西服，坐车到达会场。 很新奇的感觉。 四年前他还在这儿参赛来着。呵呵呵。 婉拒了去贵宾室休息的邀请，幸村更愿意看看决赛现场的情况。 所以他被带到直播室。 决赛已经进行到一半，立海大附中2-1领先东京的新秀黎南中学。 自从丸井毕业后，就不再怎么知道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的情况了。 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发展目标，各奔东西。网球部完全成为过去的“旧照片”。 现在的网球部如何，完完全全跟幸村无关，连熟悉的后辈也已经全部升学。 就像一个徒可留念的“空壳”。 突然，幸村被镜头里的背景吸引。 立海大网球部的应援区上方，拉出了一道水蓝色的横幅，上面是苍劲有力的黑色汉字： 【永远在求胜的路上】 那个瞬间，幸村的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甚至有点点羞耻。 后辈把他的话做成横幅天天挂在那里什么的…… 直播现场传出了欢呼声，今年的立海大依旧卫冕成功。 “该走了，幸村桑。” 幸村跟着工作人员，去到颁奖仪式的现场。 就是决赛球场搭起来的颁奖台，决赛两支队伍已经列在颁奖台上等着了。主持人正在讲话。 从看台上下来的时候，幸村就感觉到了视线，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骚动。 两支校队的少年们看到他，更是一脸震惊，无声“卧槽”。 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的！让我们有请已经获得atp巡回赛两项优胜，世界排名no.36，全日本排名no.2的职业选手，幸村精市先生，来为我们的选手颁奖！” 早就蠢蠢欲动的记者们“咔咔”拍照，幸村一身笔挺走上台，与主持人握手后，为亚军八人颁发奖牌。 “谢谢您！” “等下能求签名吗幸村桑？” “可以。”幸村轻声应道，手上不停。 然后是冠军。 能感觉到素不相识的后辈们的激动，不只哭出来了，手都在发抖。 “前辈好！” “幸村前辈好！” 对他们来说，赢得关东第二十连胜，还惊喜地接受了传奇前辈的亲自颁奖，简直高兴到要晕过去！ 合照之后还有一个环节，主持人道：“下面请幸村先生发言，为我们的小选手们赠送一些话吧。” 幸村走过去，接过话筒，斜向台下和身侧的一排少年。 “我为我们的优胜和准优胜各献上一个故事吧。” “第一个故事，献给我们的优胜队伍。 我初中的时候，一直作为立海大附中的队长参加关东大赛。当时立海已经十三连胜，我带队赢了一年又一年。 有很多人说，你已经赢得太多了，立海已经赢得太多了，别人也想赢啊。 我没有理他们。” “哈哈哈。”场下不知哪儿笑出了声。 幸村也笑了笑，接着说： “对我来说，从来不存在‘有没有赢够’的说法，也从来不认‘这次下次’。 去年我赢了去年的比赛，已经过去了，和今年的我无关，我就要认真准备，我要拿下今年的冠军。 任何人都没资格阻拦一个人继续赢下去。 当然，作为冠军也不会拒绝任何的挑战者。 想赢，然后继续赢下去了，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这是第一个故事。” 场下场上都响起了掌声，还有人叫好。 直到掌声停止，幸村继续。 “第二个故事，献给我们的准优胜。 今年五月的时候，我在罗兰加洛斯参赛。 第一轮就遇到内纳德了，大家应该都知道，内纳德·德约科维奇，男子网球的三巨头之一。 他有一百个冠军，单单在罗兰加洛斯，他就已经拿了三个火枪手杯。 差距很大对吧？ 确实，我第一轮0-3输得很干脆。 但是比赛后，我没有对内纳德感到恐惧。 我在想，好，我深深地明白了。如果我要拿大满贯，我要成为世界第一，我必须打败他。否则我的成绩永远就这样了，我的大满贯旅途，大师赛旅途永远要看签表的运气，看别人脸色。 所以不要去看强者的光环，他已经连胜了多少年，他是多么强大。 用自己向往胜利，追求第一的欲望去战胜胆怯和畏惧。 不要害怕强者， 因为你迟早要征服他。” 结束发言时，有好几秒的静默，随即掌声响起，一波接一波，犹如潮水不停地冲刷着这里。 像是将画中的人拉至眼前的真实感，人们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台上这位身材完美的优雅青年，无时无刻不在践行着自己的信条——求胜。 他内心的力量如此强大，使他在18岁就成为世界top50的大师。 143、第 143 章 颁奖仪式后，幸村手都签酸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奥运会的比赛。 atp和itf只给奥运排了一周时间。64签被挤在一周内完成，可以预想赛程安排会有多赶。 幸村在主场本国观众的期待中，第一轮击败no.31的捷克一哥，第二轮险胜复仇加缪。 池败给俄罗斯一哥梅德韦洛夫，遗憾止步第二轮。 幸村也在l16第三次输给阿卡。 男双的竞争压力也不小，池和门马首轮即遭出局。 混双这边倒是相当轻松，从32签第一轮一直走到半决赛，输给了克罗地亚组合。然后赢下美国组合，收获铜牌。 也是这届奥运会网球队唯一的奖牌了。 网协为此奖励幸村和矢泽各10万美元奖金。 网球这边无所事事了，幸村还不想走。他对各种体育项目都很有兴趣，所以经常跟天海一起去各场馆晃悠，一个挂着选手证，一个夹着工作人员证。 怎么说也是四年一度的体育盛会。 幸村喜欢研究排球、羽毛球、乒乓这种隔网的运动，天海对跳水和蹦床很感兴趣，而且还去和跳水队员请教了一下怎么原地后空翻、前空翻、各种翻。 等会儿，他好像还看到河下了。没想到19岁就能参加奥运的攀岩项目，很厉害啊。 幸村没晃到奥运会闭幕式，他滞留得够久了，需要赶去纽约为美网做赛前训练。 倒完时差后，幸村的状态很饱满。 美网幸村签运一般，第一轮扫落no.90，第二轮四盘赢下第27种子，30岁的智利一哥道格拉斯·杰瑞。 第三轮，幸村首遇no.10保加利亚选手格兰多·特瓦罗，决胜盘发挥出色，在抢七[11:9]获胜。 但是这一轮让幸村体力有所下降，简称累了。 而他下一轮又将遭遇top10的考验——两个大满贯得主，在奥运会把池轻松踢出局的安德烈·梅德韦洛夫。 以幸村现在的竞技状态，遇到“梅总”也只有无奈的份。 又卡在了十六强。 一年多时间，幸村现在基本把top10遇了个遍，只赢过两次。 不甘心。 不开心。 “第一次遇到，输了很正常，研究之后可以更有战术性地打嘛。”天海拍拍幸村的背，一起走出宾馆。 戴维斯杯小组赛快开始了，依旧在中国珠海进行。 幸村落地后倒时差，但这会儿身体出现状况。 感冒了。 不排除连续坐飞机倒时差的影响，可能跟两地气候变化也有点关系…… “呼——”幸村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什么情况？”天海有点担心，嘀咕着给他倒热水。 感冒药不能乱吃，早苗和迪米正在想办法。 幸村右手贴着额头，半躺在床上。 这种感觉勾起了他糟糕的回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恐惧。 国家队的医生确定为病毒性感冒。没两天时间便发展成高烧。 糟。 糟死了！ 幸村又生气又害怕。 前多来看望了一次，小心翼翼地询问幸村能否上场。 “不能。”高热的身体和焦躁的内心让幸村维持不住言语上的礼貌。 我职业生涯都可能要有疑问了，你问我还能不能上场打球？！ 还是天海在旁边找补了两句。 “感冒药都吃了，肯定是上不了场的。” “好吧。”前多些许失落，但能理解，“那祝幸村君早日康复，现在就安心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送走前多后，天海回来给杯子加满水，坐在床边看皱紧了眉的幸村。 “真有种病美人的感觉。” 幸村苦笑，闭着眼睛轻轻抱怨，“你还调侃我。” “没事，很快就好了哈。” “可能吧。但是也可能发展成别的……”幸村越说越小声。 “什么？” 幸村把手放开，吸吸鼻子，“以前就有过，本来只是感冒的，后来就变成急性神经根炎了。” “还能这样？”天海瞪大眼，“好吧…那我再找早苗桑问问。”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握住了幸村的手，仿佛在以此给幸村灌输力量。 这一个星期，幸村闷在房间里，过得相当担惊受怕。八神听说后，给他打了通电话安慰。 “有其他特别的症状吗？” “我……全身发软。” “……这是正常的。” “总是感觉到一种特别的气息。” “……”电话那头的八神似乎哭笑不得，“没事，感冒好之后就没了。有偶尔发麻吗？” “现在还没有，但是……” “嗯，没关系，我知道。”八神温和地回复，“有没有发生心快要跳出来的那种感觉？” “……好像……” “嗯。”八神知道了，“有拉肚子吗？” “有？” 八神好像有几秒轻笑，依旧放柔了语气对幸村说：“目前没事。而且你这次感冒有比较重的发热症状，一般不会引发急性神经根炎。” “你就正常吃药，然后定时让医生复诊就好。” 通话结束后，幸村稍稍心定，和天海眼对眼几秒。 “噗嗤。”天海扭头偷笑。 幸村恼羞成怒地把枕头丢给天海，虚弱地只能轻声细语：“不要笑！” “好好，我不笑。你别生气，开心一点。”天海拍两下枕头掸灰，还给幸村。 难熬的时间一分一秒打转，幸村的心情渐渐由阴转晴，感冒彻底好之后，他才松了口气，终于确定这是“虚惊一场”。 “我们去训练吧。”精神抖擞的幸村，一点也看不出来三天前他还躺在床上满满愁绪。 他记得戴口罩了，八神给的建议。在外养成戴口罩的习惯，不容易被传染流感。 这段时间幸村一直待在中国，考虑到身体状况，没有着急忙慌地参加atp500中网，直接报名了十天后的上海大师赛。 戴维斯杯，日本队在小组赛中0-3垫底，未能晋级年末的决赛。 国内好像又起了节奏，抱怨幸村没上场，主流媒体也茶里茶气地写着“幸村选手缺席的情况下遗憾……”翻一页就写“运动员应重拾过去昂扬的精神，即使身体有恙也应在爱国精神的感召下……” 前一篇，行吧，锅他背；后一篇，就恶心到他了。 什么意思？ 阴阳他不爱国吗？ 网上喷喷也就算了，正经的媒体搞这出，不用看了，他知道是东京的。 真闲啊，看他有事了就出来踩一脚。 听说他去纽约比赛的时候，东京网协还暗搓搓搞了个手冢初中时期比赛表现的纪念视频，因为手冢七月首获一个巡回赛冠军，在网上的流量不错。 这件事幸村为什么知道呢，因为迫水给他打了个电话撇清关系，神奈川网协也联系过他。 幸村只能说——手冢实惨。 都当德国人好几年了，还要被拽出来跟幸村“虚空对峙”。 而实际上，网协撕起来都没运动员什么事儿。 神奈川网协两天后就在网上推送幸村当年的比赛集锦，还有u17世界杯时期的，并且“不小心”剪进高中时手冢穿德国队服，跟德国队一起看比赛的背景。 本来还吐槽“不如把幸村这个名额给手冢”的网友转头就去骂“手冢竟然不回来为国出力”。 也是很精彩了。 “看什么啊这么入迷？”天海走到幸村旁边，叉着腰弯下来看手机屏。 “网上的讨论，就是戴维斯杯没出赛的事情。”幸村很快收起手机，朝天海笑。 心虚。 “这两天休息一直在看这个呀。”天海懂了，“感觉训练的时候不是很专心。” “哈哈，是有点影响到。”幸村举手认错，他觉得训练是不该分心的。 “最近网上的话是比较多。”幸村把手机息屏，在手里捏了捏，递给天海，“你替我暂时保管好了。” “给我啊？”天海惊讶。 “有时候会有好奇心…我也不想看。”幸村把手机放天海座位上，头撇到一边，拿拍起身，“训练吧，今天效果不是很好。” 天海看了看长椅，把手机塞进包里，跟上幸村。 “不用急，之前的训练内容就那样吧，保持正常的节奏好了。” “好。”幸村知道错会改，但也不会揪着自己的一点错不放。 你说一两个小时的练习，能影响什么？ 最本质还是调节精神。意识到自己不够投入，那么就查漏补缺。 幸村年尾的赛程是一波“小四连”： 第40-41周的中国上海大师赛后，在欧洲将接连参加第43周的奥地利维也纳黄金巡回赛，第44周的法国巴黎大师赛，第45周的瑞典斯德哥尔摩巡回赛。 上海大师赛场地的球速和美网差不多，而且是96签位。幸村美网后排名已经超过池爽儿，来到31位，因此以第30种子的身份第一轮轮空。 第三轮，幸村再遇no.8巴普洛夫，对面状态一般，在发球局多被幸村扳平发球优势，到第三盘后也心急了起来。 幸村2-1逆转复仇。 倒是在1/4决赛时，幸村被no.51的24岁加拿大选手丹尼尔·索洛维耶夫两盘击败。 别看他排名比幸村低，这是个左手单反的狠人，曾在出道两年内击败巨头，并打入大师赛决赛及大满贯半决赛。生涯最高排名曾来到no.10。 索洛维耶夫的风格是极致的“进攻主义”，追求制胜分的同时非受迫失误也居高不下。 他漂亮的左手单反跳击为他赢得了许多粉丝。 这也是个速度能瞬间高至150kph的大杀招。 索洛维耶夫近两年没落的主要原因是伤病和心态。 看起来都有所克服。 atp500维也纳站室内硬地，幸村接连挑落克里亚德、孟菲尔斯，甚至莱昂纳德后，在决赛不敌no.16的丹麦一哥霍杰斯。 下一周的巴黎大师赛，幸村在第二轮1-2被德约淘汰，就此止步。 可能是自己更加地重视，小半年的坚持下，幸村体能慢慢提升。在连续数周的11场面对top级选手，身心双重高强度的比赛后，他仍维持在一个相当高昂的状态。 atp250斯德哥尔摩站，幸村以第6种子身份，连赢top50选手并复仇霍杰斯，捧起本年度第三个巡回赛奖杯。 到此为止，幸村以no.20的排名确立了他的“日本一哥”地位，一整年的巡回赛之旅也正式宣告结束。 开始属于职网运动员的冬季休假了。 不过对幸村而言，还有一个惊喜。 半个月后，经过职业球员投票，他获得atp颁发的“年度最佳新人奖”。 被称为“小将”的幸村，在过去的一年中一共赚取2115积分，从年初的第112位锐变为no.20的顶尖球员。39-12的战绩也极具说服力。 “对于前十以外的人而言，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胜率，我一定会选他。”——no.22西蒙·克里亚德 “虽然他今年参加的赛事比较少，我认为这拉低了他的年终排名，但他的参赛颇有效率，我觉得他还有很多的可能性。”——智利一哥道格拉斯·杰瑞 “我还挺喜欢他的反手的，幸村在比赛中能敏锐地抓住机会，这是我之前输给他的原因之一。他在场下是个挺温和的人，在更衣室，我们还讨论过如何入门俄语这件事。”——no.7瓦西里·巴普洛夫 “幸村的进攻很尖锐，很多时候让人反应不及。和他的交流是两种样子，他和诺亚形容的差不多，我喜欢他恰到好处的尊重，我们相互尊重。我认为他是个值得放心的朋友。”——小天王布朗·阿卡修斯 这个奖，让国内再无质疑的声音。 它代表众多职业球员的眼光，也预示着幸村很大可能有top10的未来。 起码前一哥锦织是这样的。 144、第 144 章 11月下旬，当时隔两个月之久的幸村回到神奈川，他依旧面临许多事情，以及自己的第一个自主“冬训”。 首先是赞助商们的代言活动，幸村需要去拍两部新广告，两次期刊、杂志的封面摄影；网协邀请的线下网球推广活动；以及一项商业表演赛…… 在赚钱上，img是很给力的，他们知道该怎么“放大”球星身上的光辉。 除此之外，还有十二月初的全国网球选手权大赛。 所以这个冬天的日程表，幸村花了很多功夫和早苗交涉。有些事情他推不掉，比如赞助合同里明确规定的；网协邀请的——不能全推，当了“一哥”有责任在身；增加曝光度，对他发展有利的。 至于表演赛，主要是钱多，也要给各方一点面子，包括img。 为了自己的冬训效率，幸村只能在尽量减少事务活动数量的同时压缩时间。 回来的前三天，幸村就是这样一边恢复体能，一边在跟早苗商量日程。 送走早苗和迪米后，幸村关上门，伸着懒腰往回走，“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了。” 客厅里，天海正在玩飞镖。 “花个一两周时间解决呗。” “我也这么想，不然太分散注意力了。”幸村坐在天海站立处的长沙发上，看他专注地投飞镖。 “几分了？” “还有81分。”投完，天海去拿标，“20，还有61…正好下周以赛代练吧。” “嗯。”幸村问道，“蓝去吗？十二月怎么安排？” “嗯……陪你对练吧？下周我约了一次跑团，还有三次parkour，然后年底我要回家陪我哥。” “会陪我冬训啊，”幸村轻笑，“蓝真好。” 天海投歪了，瞄着50分只投到12分，他转头看幸村，也笑，“有点肉麻…精市想问什么？” “签约吗？”十分简洁明了。 刚刚举起的手放下，天海攥着几只飞镖，看看标靶不语。 幸村终于忍不住提出来了。 虽然因为忍受不了职业网球的“灰色”而退出，天海仍觉得职网才是能找到网球“真谛”的地方，好比小时候看的围棋漫画里，那个“神之一手”。 天海向往，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受不了。追求卓越是一种梦想，他不想在奔跑的路上，丢失了对网球本真的情感——那样对他来说一切排名和金钱都毫无意义了。 他惶恐又担忧，干脆脱身而出。 可辗转反侧，仍觉得不甘。 天海来到幸村的身边，他想也许幸村能做到，而作为见证者，他也能有所感悟。 这似乎是两全之法。 “那，我做什么？陪练吗？” “现在看来好像是这样。”幸村略加思索，“也许有更多可以磨合的地方，我们不需要按照流行的模版来划分职责。蓝也可以有更多的权限，对我。” “比如说？” “嗯……就像我们以前的相处方式。” “哈哈哈。”天海将手里一把飞镖散在茶几上，坐在沙发这一侧的扶手，勾着幸村的肩拍了拍，“好吧，我明□□市的意思了。” 幸村很高兴，他觉得自己需要天海，最重要的是，像网球上的长辈一样让他保持清醒。 签约之后，天海再度改变了称呼，从“seiichi”变为“ichichan”，阿一。 像是隐含着某种期望。 他绝不辜负。 团队新添一人，是件好事。幸村的下个年度可不轻松，他有两千多分要保。不仅如此，今年排名进入top30后，atp的积分规则会更严苛： 本来幸村的积分由全年成绩最好的18站赛事组成。但现在，他需要强制参加四大满贯、八个强制大师赛（除蒙特卡洛站），这12站将占据他全年积分的大部分，仅剩6站供幸村选择其他巡回赛。 简单地说，如果幸村不参加这8站大师赛，他的18项积分组成中有8项将计0分，就算他参加再多的250巡回赛，也无法超额计入他的滚动积分中。 因为新赛季第一站就是澳网公开赛，需要时，幸村仍会让早苗安排澳网同材质的场地练球。 为了冲击更好的成绩，幸村对自己比以前还要严格一些，他认真地制作了时间表贴在房间里，以免有时候的怠惰。 通常情况下，幸村的一天都比较规律（或者说“枯燥”）。 早晨6:30起床，喝点温水和蔬菜汁，照料盆栽和花园，然后去叫天海起来跑步。 8:00，一起吃早餐，开车去预约的网球馆。拿回手机处理电话记录，交手机。 9:00，热身，在迪米的指导下训练体能，近期以爆发力和平衡性为重点。 10:30，和天海对练。蓝总是能很快投入，这是他应该学习的地方。 11:30，团队一起吃午饭。 12:00，开始午休。不过早苗会和他商量一些事情，关于代言、奖金的税费等等琐事，偶尔有预约会谈。 14:00，热身，如果练体能会找迪米，其他训练幸村自己安排。 17:00，结束训练。按摩、恢复。 17:30，回家吃晚饭，通常由天海担任厨师。 18:00，一起出去散步，幸村会带速写本。 他有天画了天海爬树的q版连环画，然后两人被巡视的保安训了一顿。 19:00，“精神”训练。复盘比赛，分析top球员，包括一些战术上的思考和梳理。天海虽然跟不太上幸村的战术思路，也会提供一些启发。 由天海评价幸村一天的状态。 20:00，拿回手机，他只有一个小时，大部分时间用来和家里视频“煲粥”。偶尔会直接回家。 21:00，交手机，为了克服手机依赖症做一些需要专注的事情。 他曾试着去投飞镖，把墙上戳出好几个洞还被天海调侃了。 22:00，洗漱，写明天的日程时间表，睡觉。 周日上午训练赛，下午自由活动。 当生活变得很有条理，训练也会逐渐存在一定节奏，在某个时间点，让人快速进入状态。 尤其是在脱离手机成为习惯后，幸村的专注度的确有了很大的增强。 他推翻了自己以前的想法，公关的事情可以找早苗了解，他不该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网友的言论上。 这可能也和天海的存在有一定关系。 人需要有一个对标的东西，一个锚点，来确认自己的定位。那就是他人的评价。 幸村以前相当自信，尤其是真正接触世界前，在国内同龄人中堪称“无敌”。 但其实，越接触世界，越深入到top选手中，面临那么多各具特点的劲敌，他是不可能保持那种“盲目”自信的。 也不再能很精准地定位自己处于哪个水平。他担心过于自信或妄自菲薄，这都对比赛时的心理不利。 网上的评论虽然不大靠谱，却有一定的“以人为鉴”的意义。幸村希望看到自己没有发现的缺点，也希望得到中肯的夸奖。 事实证明互联网就像“大垃圾场”，流星街那种。是损失大于收获的。 天海在一定程度上让幸村走出了误区。 他认为在职业赛事中，每个人的状态都会有很大的浮动，比如刚刚打满两三周比赛，体能消耗很大的球员，和经过充分休息的球员，他们在同一赛事里的表现的确会天差地别。 正是这个原因，人有时候能战胜比自己排名高的选手，有时又会爆冷输给排名低的选手。于是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对自己水平定位的判断。 幸村受到的困扰，是一直梦想，又不是那么自信的东西——大满贯。 他不确信自己有没有争夺大满贯的实力。 天海觉得，这有点“好高骛远”了。 别去想大满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持在一个良好的状态，打好每一场比赛。 等你达到那个水平后，你会明白自己可以的。 而它就在那里。 所以幸村在试着，不去想急切要得到的东西。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越想要，越得不到，他清楚的。 每天的清晨，始于天海一句“早，今天状态怎么样”；每天的夜晚，结束于他一句“晚安，睡个好觉啊”。 这不仅仅是关心，还是幸村正在失去的好习惯。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对话了。 只知道要前进、前进，要赢，排名要更高。 只知道要把人际关系处理好，把财产处理好，要保持良好的形象，要获得更多的知名度，获得更多的金钱支撑。 他已在逐渐远离自己的心。 但幸村必须适应这样的生活，他停不下来。所以他需要天海的帮助，帮他检视自己。 145、第4年 神奈川的冬天也下雪，在佛罗里达的温暖和阿德莱德的初夏后，记忆中的冬季被久违地重新感知。 全日本网球选手权大赛，幸村连挑六轮获得冠军。加上随之而来的“atp最佳新人”奖杯，幸村牢牢地奠定了自己的一哥地位。 去年的项目已经有了样品，幸村带天海去东京大学做测试。 这台机器和市面上的发球机有很大的不同，看上去就精细且小巧，以便满足行动速度的需求。 幸村试了试，在速度达到150kmh的情况下，也能产生5000+转速，球质相当之重，给人的压迫感也很足。就是落点还不够精准。 “真厉害~”天海听幸村提过一嘴，但没想到这款定制版的发球机这么强。 “不过，高度是定死的吗？” “……”幸村愣了一秒，与兴味盎然的天海对视。 “它能不能真的模拟220kmh以上的发球？” 糟糕，这点竟然没想到。 也是，现在的网球发球机从功能来形容，其实都是“喂球机”。并非真的能在底线模拟发球的机器。 这就导致幸村陷入了惯性思维，他当时没提发球相关的需求。 瞬间，给幸村带来惊喜的精巧机器一下子不香了。 他现在增加需求还来得及吗？ 项目经理哭笑不得。他表示来不及，设计方案已经处于完善阶段，样品都生产出来了。 但是可以新立一个改型项目。两条线并行。 幸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看来当甲方，提报需求真的很重要。 “科研好费钱。”幸村想到项目预算就头疼，他辛苦一年也就这么多钱。 “蓝，你说我要不要加几个赞助商？” “如果你能应付得过来。”天海是支持的。 5个赞助商，在top20里幸村的赞助数量是最少的。大部分明星球员的赞助商数量维持在十个左右。 当然，他的团队支出目前也比其他人少一些。 幸村没有主教练。 和img的长期合约，商业抽成5%，比赛奖金税后抽3%。 3名团队成员的周薪合计六千多美元。 加上最大程度保证幸村舒适度和团队成员待遇的飞机头等舱、星级酒店开销，以及其他零零碎碎。 他得加把劲儿了。 商业赞助这块幸村一直比较保守，因为他也相信自己的潜力。商家今年拿出来的赞助条件，比去年翻番六倍有余。如果是长期合约还会更多。 因此，当幸村稍微放松了点限制，排队的赞助商们立即亢奋地拿出了200%的诚意。 尤尼克斯为了挤掉优衣库，独占全套网球装备（除了球拍）的代言，直接开出五年800万美元的价码，而且主动提出当幸村达到排名或成绩的要求时，后续的赞助费会以年为单位按一定比例做增幅。 只增不减。 欧米茄也对他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同样致力于扫开日本某知名手表，自信又不显傲慢地拿出了五年670万美元的合约。 年底是早苗“痛”并快乐着的时候。 幸村也知道了自己现在完全可以不为钱发愁。他觉得自己需要学习更多商业方面的知识。 比如别选择“同行冤家”的赞助商。 想想鞋子上是自己的品牌，衣服却露出竞争对手的商标…… 当初优衣库和尤尼克斯能忍真是看在幸村这位“愣头青”的份儿上了。 这也是他们开价不高的原因之一吧。 东大之行给天海打开了新的思路，他希望幸村能考虑另一个课题——智能数据分析工具。 数据分析是近十年在网球界流行起来的东西，一些球员会聘请数据分析师，借助专门的软件等工具，提炼比赛或训练视频中的重点信息，为他们搜集自己和其他“同事”的技术数据，借助挖掘分析敌我优势和弱点——尤其是潜在的，以提供更精确的应对战术。 即网球界的“大数据”。 早在几年前，迹部就在冰帝浅层次应用到它。 像一直长于战术的难波江，团队中也有这么一位专门的数据分析师，配合主教练帮他征战赛季。 现在“大数据”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很多科研团队都已经步入下一门课题——深度学习。 “我在学这个，不过那些平台和分析公司不可信任，他们共享数据。所以在深入了解自己的一面，阿一，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工具’。” 在幸村的私人训练或比赛中采集数据，并能够进行初步的筛选和数据挖掘。 这对一名球员了解自己的状态，一定会有很大的助益。 幸村对天海讲的，都有概念性的了解，所以他越听越心动。 “那我再联系大久保桑？” “不用。”天海笑道，“这种小case，其实青神的同学们就能解决。” 还便宜。 青神高校最热门社团迎来他们的“大客户”，社长清水拍拍胸脯表示：“没有问题，一年内完成。” 幸村觉得太久，“明年七月能拿到吗？合同金额可以翻倍。” “嘶——”清水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苍蝇搓手”，笑得都有些谄媚了，“您放心吧，幸村前辈，我们肯定保质按时完成！” 大家买零部件和仪器的钱有着落啦~ 还能分一分“工资”~ 年底的确是烧钱的时候，给青神的后辈们送完礼，幸村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给立海一共四个网球部捐了总共30台网球智能捡球机，10台最新款网球发球机。除此之外，还向立海大附中捐赠了两百万日元用于社团活动经费的报销。 就这样穿着正装，引一辆卡车，重返校园。 熟悉的老校长亲自在门口迎接，幸村连忙下车。 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只有一些社团因为部活还很热闹，当然包括网球部。 少年们都很激动的样子。 初中部现在的部长是川上，幸村第二次见他，印象中还是领奖台上手抖着流泪的样子。 买捡球机是幸村早就想做的事情，只是社团时期他们没有那么多闲余的经费。 幸村管理下的网球部，捡球是大家轮班做的，很多时候三个年级部员一起收拾。即便这样也得占用大家许多体力和时间。 更别说其他网球部还有让新人捡球的潜规则。 这种容易造成部内矛盾的事情，其实现在几台捡球机就能搞定。 幸村的团队也在年底陆续解散。 十二月初，迪米就回澳大利亚了。 再一周，月香去夏威夷度假。 定下赞助事宜后，早苗也给自己放了年假。 年末最后几天，天海被他哥哥接走。 幸村回到家里，回到温馨的港湾。 爸爸妈妈没有停过夸赞与骄傲的话语。 在别人刚刚高中毕业，准备求职的年纪，幸村已经得到了物质上的安定。 他们看到幸村在世界的镜头前保持自己的风范、礼节，即便在局势很不利的时候也会淡淡发笑。 他们的长子成为了无论才能还是品德，都十分优秀的人。 于是他们放下心，少了许多忧愁。 祖母的年纪也大了，但这些年保养得好，还健朗呢。 由美明年初升高二，已是亭亭玉立。她高中去了东京的极星高校，而八神正签约东京某个排球俱乐部，所以爸妈也比较放心。 甚至可以美美地二人世界。 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事情，时间的齿轮继续转动。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幸村迎来他在职业的第四年。 在冬雪未化时，他去往盛夏。 澳大利亚网协终止曾热度一流的atp杯，怀着痛惜的心情将它和那颗陨落的星一同埋葬。 随即与atp、wta共同创立了新的赛事——联合杯。 不再有多人上场的画面了，而是代表国家的男女混双大赛。 幸村到墨尔本时，明星球员们还未抵达。 在各项巡回赛和大满贯活跃了一年多的时间，跻身top30后，幸村受到的待遇也与从前不同。他需要与其他知名顶尖球员一起参加主办方的预热活动，接受各式各样的专题或街头采访。 也许他在去穿线室的路上就会听见： “hey，yukimura，mayitakeyousometime？” 无论是否看重，甚至有点心烦，这依旧是职业生涯无法逃避的。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每一名球员都得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它。 职业网球运动员站在镜头前。 幸村今年是第20种子，意味着他在前两轮不会遇到其他种子，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压力。 但在第三轮，他[1-3]负于去年遇到的澳大利亚no.1特罗纳。 “艾利克斯今天的发挥很出色，而且状态越来越好。虽然很多时候有些冒险但球都精准地落在了界内。发球也很有效率。比起我们上一次交手，他给到了很大的压力，我无法有效地解决，ue和fe都比较多。这场比赛让我看到自己更多的不足，虽然很遗憾，但也有所收获。” 幸村在赛后发布会上说道。 随即，幸村和池一起飞往巴西里约热内卢。 去年日本是世界组队伍，所以需要在今年参加戴杯世界组第一轮。如果能赢，就不必参加四月初的升降赛了。 对手是巴西队。 巴西的主场优势下，他们安排了自家球员更擅长的红土球场，恰好是幸村最不擅长的——发挥起来怪费劲。不过他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去适应。 池也是更擅长硬地。但比起来还是幸村的单反应对起高上旋更吃亏一些。 前多并不担心，巴西前50没人，说明整体实力是他们占优。 第5周的周五和周日，幸村和池都拿到连胜，[4-1]客场淘汰巴西队。 池下周没安排，但幸村得连夜飞到法国马赛，这是一站室内硬地赛，同时也为下一周的荷兰鹿特丹500巡回赛做准备。 以赛代练。 下飞机是法国的周一中午，就算坐商务舱，飞机上的睡眠也不够有效。幸村晕乎乎的很困倦，天海扶着他到了宾馆套房。 赛程安排还是不够妥当……早知道该对前多强硬一点的。周末那场幸村根本没必要上。 天海心想。 他开了暖风，然后给躺倒的幸村摘下口罩，脱掉棉服。 从夏天的巴西到五个小时时差的晚冬法国，也是人体适应能力的极限考验了。 没有逼着幸村倒时差，因为他比赛就在晚上，他真的很需要休息。 这一站幸村打得很吃力，一开始就是“残血”状态，两轮多盘逆转导致他虽然勉强进入决赛，但仍输给了本土选手马尔斯·雷扎伊，网球学校的舍友。 没有充足的调整时间，幸村紧接着在第7周的鹿特丹公开赛止步第二轮。 此时他的积分掉到2000，排名下降一位。影响不大。 幸村有点体会到去年美国两位大师从美国到中国落地后的感觉了。 他有些忽视赛程安排的重要性，总觉得没关系，紧凑点没事。没想到自己的赛程中间排进一站戴杯比赛，影响能这么大。 146、第 146 章 三月的美国迎来两项重要赛事。 加利福尼亚州的印第安维尔斯大师赛、佛罗里达州的迈哈密大师赛，并称为年初北美“阳光双赛”。持续四周。去年，幸村因毕业季的事情没有参加。 这两站从五年前开始由56签改为96签，也就是说，现在第20种子的幸村可以在第一轮轮空，但最多仍需打六轮。 “这里好慢。”这是幸村第一次在印第安维尔斯网球花园训练场练球的感触。 快赶上红土的效果了。这意味着幸村需要适当改变他在荷兰室内场的打法。 —————————— *幸村选手的首次“阳光双赛”之旅 l1***：先声明一下楼主工作特殊，看到ins的消息后，决定来跟一跟幸村君的第一次“sunshinedouble”。祝幸村君连战连胜，我已经准备好球球啦~ l2***：羡慕楼主！大半天的时差太难了，社畜只能吃冷饭。 l3***：第一次阳光双赛？我记得幸村已经top20了吧，这么强的吗？ l4***：加油加油！ l5***：顺利围观幸村赛前练球，蛮多下网的，有点点担心。陪练的天海很稳定啊，慢慢把幸村的状态带起来了。 l6***：天海呀…好可惜，没想到退役后到幸村的团队里了。 l7***：他们关系很好的，是高中校友呢。 …… l21***：太棒了！幸村跟加缪合练，超级投入的感觉。我的球得到了双倍的签名！ l22***：卧槽！羡慕楼主。 l23***：这么看的话，这一站幸村可能要出好成绩。 l24***：别立fg啊，幸村这次的签表不怎么样，他在第三轮大概率会碰上特瓦罗。 l25***：我看了一下，幸村和特瓦罗的h2h是1-0，问题不大吧？ l26***：不一定哦，特瓦罗今年状态调整过来了，一个月前的澳网刚打进四强，很可能延续这种火热的手感呢。 …… l35***：朋友们，第二轮结束啦，幸村2-0晋级。比赛很好看，各种变线和小球都打出来了，可能也和对面给的压力不强有关。 l36***：好消息啊。其实第二轮这个对手挺擅长底线相持的，在印第安维尔斯可能会有点克制幸村。 …… l52***:谁懂……我看到凌晨一点才撤。三个小时的过山车，幸村1-2输了，一直在相互破发，迟早把我送进icu去:( l53***：夜场吗？那真的辛苦了。 l54***：真的，在现场看才能更清楚地体会到这种顶级网球选手的大心脏。看录像可能早就忍不住跳结果了，现场只能煎熬……决胜盘幸村上来就被破发，我想完蛋了，换我肯定泄气了要摆烂。没想到马上能反破发。虽然后面又被破发了一次……我现在对0:40这个比分感到恐惧。 l55***：摸摸楼主，看到凌晨都觉得很累，难以想象还要保持高水平竞技的选手。他们都很厉害。 l56***：特瓦罗估计对付幸村有点心得在了，只要他心态能保持好别破防，对上幸村还是赢面很大的。 l57***：谁不是呢。比如咱们的“西妃”，真该让幸村好好治一治他的玻璃心。 …… l79***：我又活过来啦！下午的航班。 l80***：机场看到幸村和他的团队了！去贵宾专区了…好可惜他们的航班比我早！话说幸村的衣品真不错，这小伙子真俊呐。 l81***：他的实力让我经常忘记他的颜值hhhhh l82***：今年一月的《gq》杂志封面，超级儒雅的笑，超有艺术家气质！（不，他不是打网球的嘛[doge]） l83***：虽然欧米茄的幸村同款买不起，一本杂志我还是很慷慨的23333 …… l112***：我到迈哈密了，试图偶遇失败，然而还有工作。匿了先。 l113***：通宵了，出来逛逛，没想到看见幸村了！他在海湾公园画画哦，就一个小画板和铅笔。我没敢走太近。 l114***：楼主的作息，当心头发。不过看来偶遇幸村得去那种风景圣地，挺好的，我也不喜欢去酒吧什么的地方。 …… l157***：我又来了，老板是我跟赛路上的最大障碍。第二轮没蹲到签名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半个小时都没签完。比赛好看！几发单反跳击超帅，可惜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l158***：加油！接下来是纳达尔啊纳达尔！ l159***：老衲又活跃起来了，像是一种“回光返照”，唉…… …… l168***：过关了，全程保持压制。主要是发球敢搏，然后是跑动，老衲的上旋现在已经完全不虚了，真好，每次都在进步。 l169***：我也看了回放，很精彩的对持。想想心情蛮复杂的，后浪推前浪，三巨头终归要一个个落幕。 l170***：下一场很难，no.2莱昂纳德啊。 l171***：我记得幸村去年年底还赢过他。 l172***：那场真的精彩，幸村状态爆棚，希望这次也可以吧。乘胜起飞。 …… l202***：无了tt，两边都发挥得很好，但是莱昂纳德真的无懈可击，底线打不穿。 l203***：可惜…不过怎么说也有十万美元入账。而且今年算“开荒”了，明年肯定能打得更好。 l204***：接下来红土赛季了啊啊啊啊，我村的“职业洼地”，真希望他能有突破。 l205***：不是很乐观，大家别揍我哈。top20里面擅长红土的特别多，竞争太激烈了，幸村的优势不大。 l206***：楼主还跟吗？有第一手战报太幸福了。 l207***：跟不了了兄弟们，忙起来了。我努努力争取草地赛季再跟，幸村的接发有明显提高，草地的比赛肯定很好看。 l208***：期待！ —————————— top30的红土赛季四连，分别是第15周的蒙特卡洛大师赛（56签），歇一周就是96签的马德里大师赛，紧跟着96签的罗马大师赛，再歇一周，由法网收尾。 今年罗兰加洛斯的最大新闻，是纳达尔的退役。 在他的职网第23个年头，以14座法网奖杯，迎来了落幕仪式。当他落败之后走在廊桥上，俯视看不到尽头的人群，为他喝彩、为他鼓掌，远处十几米高的巨型横幅是他的过去，攒动的人海目送他走向未来。 他曾是这里的王，罗兰加洛斯的历史将永远铭记。 而幸村仍只是一朵“小浪花”，也许会成为巨头的陪衬，也许直接在数不尽的高手中淹没。 不少人都已经在研究幸村，他的技术特点，在红土上是最好对付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幸村的最好成绩是第三轮。每一场都尽力对待，但却以失败告终的滋味很不好受。 幸村克服它的方法是试图忘记，用投向未来的目光转移注意力。有天海的帮助，他想暂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红土之后的草地赛季对幸村而言犹如甘霖。那既是一种发泄，也能满足他对胜利的渴求。 荷兰的斯海尔托亨博斯热情欢迎卫冕冠军的到来，无论是四处张贴的海报，或是荷兰媒体的采访、官方的礼遇，都让幸村感到诚意和祝福。 他再次征服了这座城市的球迷。 这场胜利令幸村心中火热，他的感觉很好。在下周的女王杯，便复仇西蒙·克里亚德，连挑no.16艾伦多和no.5梅德韦洛夫，第二次打入黄金巡回赛决赛。 但他没能迈出这一步，负于加缪而遗憾拿盘。 在温网，幸村也得以突破，只是在十六强被梅德韦洛夫复仇，就此止步。 草地赛季后，幸村有一个月的调整时间。 他一直在物色教练。其实在加入“种子圈”后，有许多人会给他推荐教练，也有知名教练来找他。但在这个问题上一直存在悖论。 幸村不喜欢太强势的教练，而那些金牌教练往往强势，当他们在无意识间越界，幸村会感到被冒犯。哪怕明面上保持尊重，其实已经不再考虑接下来的合作了。 尤其是他现在不是尚未涉足男子职网的青涩少年了，他是top20，已经形成了自己对网球和高级赛事的理解，他完全可以不听教练的提议。 而不那么强势的教练，执教水平又有待瞻观。 夏末的北美赛季，幸村也是首次全程体验。第32周加拿大罗杰斯杯大师赛，紧随其后的辛辛那提大师赛，以及相隔一周的美网，俗称“北美大/三元”。 幸村一直没有突破性的成绩，他属于比较稳定的类型，除非球风克制或者体能不佳，一般不太会“失心疯”地输给top30以外的选手。所以成为种子后通常不会一轮游。 而要说top30以内，也并没有稳定的胜率。 这是数据呈现出来的情况。 幸村在大师赛和四大满贯还未突破八强这一关。 美网两胜一败后，幸村飞往珠海，参加戴维斯杯小组赛c组。 他这段时间有些少言。虽然训练仍在状态，天海总感到一些沉寂的阴影。 越是热烈地追求胜利的人，越不喜欢输。top10似乎就是属于幸村的那道坎。 能跻身top30以内的大师，无一不是在技术全面的基础上，形成了自身特点的，对上谁都不是百分百胜率。 幸村需要学会如何与输球“共存”，而非压在心底。 这样迟早会爆发的。 但是对幸村，“说教”是一种低效又讨厌的方式。因为幸村充满理智，他每一场都会做复盘、分析，有些问题他未必没有意识到。 所以天海从来不仗着他是前辈，或者以前带过幸村就说：“你应该沉下心来”、“你应该脚踏实地，没有人不会输”这样的话。 让幸村自己认识到问题，以及带来了哪些影响，他自然会尝试去改正。就像训练期间玩手机这件事。 现在的症结在于，天海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输球后的坏心情。将心比心，他一样会因为失败而沮丧，怀疑自己。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何况是为幸村想办法呢。 戴杯小组赛，前多依仗的仍是幸村和池两人，他们目前一个no.17，一个no.31。这已经是日本前所未有的最佳阵容！前多也相信一定能取得前所未有的战绩！ 小组赛幸村一共输了两场，一场是对塞尔维亚巨头德约，一场对法国状态爆棚的好友加缪。池爽儿战绩3-3，最终日本队排在小组第三，无缘八强。 幸村回家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只是维持日常作息罢了，他依旧要早起晨跑，练体能，下午完成赞助商预约的海报拍摄，然后进行晚训。 排在晚上的赛程有悖他稳定的生物钟，所以他的状态会起得很慢，幸村因为这一点吃过四次亏了。 他在想办法克服。 陪练的当然是天海。 等两人回来洗漱完，已是将近凌晨一点。 天海想下楼玩玩飞镖，发现幸村正靠在沙发上，抱着双膝，看大屏幕里投放的美网十六强视频。 他在那一轮第四次输给阿卡。 “不休息吗？”天海去吧台倒了杯温水，放在幸村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幸村旁边陷进一个“坑”。 “不是有意的。”幸村转头对天海解释，“有点睡不着。” …… 幸村忽然问：“你觉得我对阿卡有畏惧心理吗？蓝。” 天海想了想，回答：“都三连败了，肯定是会有点怕的，阿卡可是你在上升期的时候，就得到大满贯的人啊。除了畏惧，可能会有种仰视在吧？” “不过，你现在已经离他无穷近了。你现在和他参加几乎相同的赛事，你输给他，他又会输给你战胜的人。没有谁是不可战胜的。和阿卡齐名的扬，你不也赢过吗？” “……哈哈。”幸村浅笑，“蓝很了解我。我应该潜意识里真的对阿卡有种又仰视又畏惧的情感在吧。就算我在想，我要战胜他，他没有比我强多少。” “挺奇怪的，我一直不服阿卡。就像初三去u17的时候，就算池展示了压倒性的实力，我也没有服他。我觉得我也能达到那一步，可是现实告诉我，不行……” 幸村右手把头发往后撩，轻轻抓住，“就算我们头对头已经0-4了，我更想在下一次赢他。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在作祟吧？”天海思考，“让你在比赛的时候丧失了一些理性。” “我也这么觉得。”幸村笑了，“还有一些硬实力上的差距。不管怎样，再遇上的话会好好考虑的。” 于是天海关了录像。客厅里瞬间陷入灰暗，只有走道灯自动亮起送来几缕柔光。 幸村仍抱膝而坐，没有动。 “阿一。” “嗯？” “……” 天海在心里慎重地盘了很久，他决定说出来。 “你现在有没有，感到过厌烦？” 幸村讶异地看向天海，“你在说？” “网球，巡回赛，你的职业的一切。” “……”幸村在短暂的沉默后，认真道，“没有。” “比赛输了我会不开心。不过到现在为止，还不觉得厌烦……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那些商业活动吧？会分散精力。” 天海点了点头，顾自道：“我之前看到过，有人问西斯特在不训练的时候会做什么，会看别人的比赛吗？他说：‘不会。我本来就每天训练、比赛得要吐了，为什么在这以外还得跟网球见面？’” “我觉得有些道理。我们对网球的热情，网球这份职业，不是说非要让他把我们的生活占据得满满的。更何况我们还会输球，会不开心。我在想，如果总是输球，总是对自己不满，还能对网球维持那种热爱吗，阿一？从对枯燥的训练和排得满满的日程表起，感到厌倦，渐渐蔓延到对网球的一切。” “我觉得用这样的折磨考验自己的心，很危险。” 天海转身，单脚跪在沙发上，面朝幸村，“我是真心地在对阿一说这些东西。” “我觉得到阿一这个层级，无论技战术都已经能维持在较高的水准了，清醒冷静的头脑，维持高位的状态，才是影响比赛的关键。” “阿一，你真的每天一睁眼，就高兴于今天的训练吗？还是只出于一份要完成每天训练量的责任感？” “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除了网球之外的爱好？” “你有没有觉得，网球慢慢变成一种枷锁，把你紧紧地束缚某块区域里？” 幸村也看着天海，昏暗的视野里，天海的眼睛被暖灯照映，发亮。 这个人不仅敏锐，最重要的是他总是能用心去感受和思考。他那么相信幸村，所以才如此真诚地劝告——你可以停下训练，去做其他事情。 从走向世界以来，幸村总是把自己逼得很紧，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很有条理地一件件达成、进步。得益于此，从转职业到成为top20，对绝大部分职业选手而言终生不得的目标，幸村只用了两年四个月。 但这还不够，幸村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 但是现在他感到“不得寸进”。 耐心在逐渐消磨，也许，真的像蓝说的，这样很危险。 “让我考虑一下，蓝。”幸村抱了抱天海，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清早，幸村按时起床，正浇水的时候，天海打着哈欠下楼。 “早。” “早安，蓝。” “今天想打球吗？”天海走到幸村身边。 幸村停下手里的活，沉默了一会儿。 “想，但又不是很想。” “那…你今天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幸村仰头，眯起眼睛。光线很好，今天是个大晴天。 他习惯于日常的训练，不过估计是昨晚夜训的原因，今天感到有点累。这样的状态大概训练效果会很差吧。如果在平时，他会选择复盘比赛，锻炼战术思维。 但这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吗？ 幸村想，天海大概一铲子把某些潜意识的根挖了出来。他现在对训练的情绪不高。 头被压了压，幸村才意识到天海在等他的回答。 “不要去细致地考虑，你就问问自己，今天想做什么。” “我想……”幸村看着天海，又撇向落地窗外，像是一声叹息，“我想画画。” “我好像很久没有画上三四个小时水彩了。” 带上颜料箱，扛着画架，抱着画板，车停在一处公园里。 今天是工作日，白天没什么人闲逛。 幸村挑了好几个地方，没有灵感，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下午，他们去山上，幸村架起画板，从山腰向下俯视。天海打开马扎坐在后方。 他不是第一次在幸村的身后看他画画，巡回赛期间，幸村也会抽空外出写生，但他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只是速写而已。 画画的幸村气质很不一样，是非常安定的。这也许是幸村内心深处，倾向于“独静”，对世界冷淡疏离的一面。 夕阳落下，画作也完成了。回家后，幸村端详几分钟后，便把画撕掉扔了。 “生疏很多。”幸村不满道。 天海不由闷笑。这不是很好吗？ 比赛输了，幸村只能生自己的闷气。画画得不好，他能释放自己的心情，把画扔掉。 吃完饭，幸村对天海说：“夜训吧。” “我想练会儿球。” “行啊。” 幸村仍然是克制的，但他学会了不勉强自己。像大禹治水一样，不单单去控制，而要试着疏导、调和。 147、第 147 章 戴杯后，给幸村调整的时间很短，只有五天。幸村卡着开赛点飞往北京。这里的气候比神奈川干燥，时差只有一个小时，适应起来很快。 网协两周前邀请他参加日网公开赛，只不过被幸村以已经报名中网推掉了。 他仍不是很信赖主办这场赛事的东京网协。 官方“搞事”的破坏力不是观众偏向能比的，幸村宁愿参加中网。中网的办事员的确态度更好一些，而且更早地发函邀请他参赛。 去年参加上海大师赛时，幸村就有很强的“都市感”。 今年的中网观感更强烈，和美网相同的鹰眼裁判，“选手村”里的智能家居，还有一些“四处晃荡”可以说话的机器人…… 冠军奖杯他也很喜欢，很漂亮的金杯。 幸村在谨慎尝试更符合自身心情地来进行巡回赛之旅。 这很冒险，因为想维持状态，必须进行刻苦的训练，这是幸村从小到大遵循的真理，没有人可以像里一样，玩着闹着谈着恋爱，比赛却能一次次取得胜利。 他试图在“中间”取一个适当的位置，让自己稳定住感觉，而精神并不那么紧绷、沉重。 ———————————— *恭喜幸村首个黄金巡回赛冠军！【视频】【20xx年中网签表】 l1***：先亮战绩：r32外卡选手布尔吉格勒2-0，r16第7种子特瓦罗2-1，qf博格2-0，sf第2种子阿卡修斯2-1，决赛第4种子巴普洛夫2-1。 签表太硬了，中网8个种子全是top10。幸村能拿冠军真是意外的惊喜啊啊啊啊！去年幸村年底战绩很好，从上海大师赛往后有830巨分要保，这下应该压力没那么大了。 l2***：看这签表，快赶上四大满贯难度了[笑哭]，为什么中网这么多top10来啊。 l3***：无他，唯钱多尔~~ l4***：这一站真的把幸村的大心脏体现得淋漓尽致，而且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幸村的体能越来越好了。就现在看来，他保持五轮，每轮三盘的高状态，不成问题。 l5***：突破了。 l6***：先别下定论，一站比赛算不了什么，每个人状态都有高低。 l7***：我也觉得，一般top10在巡回赛级别都不会“拼命”的…还得看四大满贯表现。 l8***：楼上两位太扫兴啦。这周真的打得很好了，怎么说呢…有种松弛感。 l9***：今年的中网完美～唯一的小瑕疵是有人嘴幸村不爱国，不参加本国的日网。 l10***：这个事儿，据说幸村和东京方面有点不愉快来着。 l11***：村哥很体面的好吧，是东京网协“先撩者贱”，暗搓搓给村哥带节奏。简直莫名其妙。ps：我在东京。 …… l122***：这才半天，怎么吵起来了[笑哭]。没人看中网官方出的球员集锦嘛？幸村蹲在角落跟机器人聊天太搞笑了2333幼儿园小孩的对话。发现被拍了还若无其事的样子，朝镜头笑得好羞涩啊~ l123***：我也看到了哈哈哈哈哈，问答活动里认真地建议小杜能“响指亮灯”。 l124***：幸村对这些智能设备挺得心应手的，紧跟时代潮流了。 l125***：毕竟是青神出来的，耳濡目染嘛。要知道青神的ai社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社团了，里面的大神能直接保送东工大的程度。 l126***：据说幸村上过青神的“校草榜”。 l127***：那很厉害了，青神出了名的轻视体育，他宁愿给书呆子们挖人工湖都不搞一片棒球场。 l128***：不好意思，书呆子就喜欢人工湖，这是学校老师加学生一致通过的决定。 ……（再次吵架） ———————————— 带着奖杯飞往上海，作为种子选手，幸村仍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他成了赛事方的宠儿，总有镜头跟着。 也许是状态回落的原因，幸村的表现不像中网那么突出。在r32就负于莱昂纳德而止步。 背靠背大赛对他的“续航能力”是另一种考验。 巴黎大师赛的室内场幸村也很喜欢，他这次一步一步打进了sf（半决赛）。 到此为止，幸村今年的18站大赛已经全部打满。总积分2625，比去年年终提高五百多分，世界排名缓缓升至no.16，继续保持日本一哥的地位。 赞助商简直再满意不过。 他们投资过形形色色的天才人物，有的“伤仲永”，青赛表现很好，一到职业赛场直接起不来；有的“玻璃体质”，刚刚有所突破，立马伤了；有的“玻璃心”，这是最常见的，技术体能都练得很扎实，然而一逆风就摆烂给你看。 幸村简直太稳定了。别看输了十几场，他同时也斩获三十多个“人头”，其中不乏top10选手。还有两个巡回赛冠军入账。球迷与日俱增。 总的来说，依旧非常看好。 这是旁人的视角。幸村对自己是不太满意的。 纳达尔19岁夺得法网冠军，阿卡17岁法网大满贯，诺亚17岁温网大满贯。 小巨头崭露头角的时间越来越早，相比起来，19岁还卡在前十以外的幸村，似乎才能不过如此。 看客是无法体会选手遭遇失败的心情的。那不是败场数“+1”而已，而是通往冠军之路戛然而止，是在为胜者的喝彩声中独自离场，是赛场上一次又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的痛苦。 全年至少18站赛事，胜率超过50％，意味着这个人能稳定在top100。 胜率70％，足以跻身top20以内。 胜率超过85％，这是在职业网坛的绝对统治力，已经成为“巨头”级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有100％胜率，失败如影随形。 但幸村无法看淡输球离场，他野心勃勃。 今年的神奈川早早落雪。冬训期间，反而是幸村商业活动的一次高峰。 应酬也与日俱增。 推辞或提早离场都需要很高的言辞技巧，再觉得幸村不给面子，他就懒得理了。 身体是自己的，时间也是自己的，别人再劝吃劝喝，他们不会赔幸村的损失，所以有些话听听就好，附和一下，不能走心。 八面玲珑不是什么好词，幸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商人。竞技体育才是他的“正道”。 除了这些琐碎，幸村的“事业线”还有额外的分支。去东京参加全日锦标赛的时候，早苗提及mak找他约谈。 就是这几年大火的《网球！挑战者》漫画，即将翻拍真人版的事情。 在网协的支持下，这部漫画无论舞台剧还是动画都取得了大成功。于是他们打算趁热再接再厉，收割一波流量。 他们希望幸村参演，一是幸村本来就是公认的人物原型，能提供很多话题；二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关注度。 毕竟漫画受众很大一部分都是少年人或者看脸的颜粉，而幸村的粉丝遍布各个领域和年龄段，兴许还能带起国外对这个ip的兴趣！ “幸村君的加入是一次强强联合。”负责人黑部说得热血澎湃，仿佛已经看见电视剧爆火的场景。 幸村不置可否。 他很想推掉，跟一些综艺邀约一样。 但是黑部很热切，磨了半个小时也没放弃。 “我可能不太有时间…” “没事儿，镜头不是很多，您的戏份大概一周左右就能拍完。” “可是，我从来没有演戏经验。” “没关系，导演经验很丰富，您本色出演就行。” …… 幸村翻着剧本，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人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故意“没听出来”。 但剧本让他抓到了根本性的拒绝理由。 “我不演‘输球’的剧情，”幸村把剧本合着材料一并推给黑部，“让我比赛输给演员，这不可能。” 黑部似乎难以理解，“这只是演戏，幸村君。甚至不是一场连续的比赛。” “放到荧幕上，就是了。”幸村站起身，摆一摆手，“抱歉，就是不可以。这很明确。” 黑部悻悻而归，早苗跟在后面配合幸村找补。 没有想到mak相当有毅力，两天后，请动了迫水部长来劝。 “幸村君，《挑战者》的确是能让更多人了解网球竞技的好作品。如果可以更多地推广，对网球的发展也是很有好处的。” “那么，难道非我不可吗？没有这个必要吧？请当红明星不是更吸引不了解网球的人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迫水摊手解释道，“其实我更希望真人版可以更多地体现网球的真实特点，和专业性。让大家能在三维的舞台上欣赏到网球的魅力，我认为幸村君是最好的人选。” “但这是一场必输的比赛。”幸村皱眉。 “这只是一场戏。”迫水辩解。 “那不还是要输？”幸村的脾气难得外露，“迫水桑还不明白吗？海北输了不关我的事，雪见可以输给久我，但是幸村精市不能因为所谓的剧本，输给任何人！” “……”迫水无可辩驳。 他能理解。 一直在旁听的天海也表示对幸村的支持，“注定要输的比赛，对阿一来说太难接受了。” 幸村仍然拒绝这项合作。他再次正面表明态度。 制作组还是没有放弃。三天后，第三次登门的除了迫水，还有漫画作者兼此次真人版编剧青江——一位戴着平厚眼镜，形象整洁的中年男人。 青江有些拘束但表现热情，刚见面就拿出一件球衣求签名，幸村瞄了眼，优衣库，是他去年巡回赛的同款。 幸村缓和了表情，平静地给青江签完名。 “谢谢幸村君。”青江推推眼镜，把衣服叠好抬进袋子，再装进背包。 “我想跟您聊聊，这次影视化的事情。” 幸村点点头。一旁天海给三位客人摆上柠檬水。 “关于雪见和久我的决胜场，因为这个结果，您不愿意饰演最终boss雪见是吗？” 幸村微笑，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并不说话。 “是这样的…咳。我是从初中起，在社团学的网球，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年了。平时一直会看巡回赛，也时常去看青少年的比赛，包括很多团体赛，比如高中的国体、关东青赛、全青赛，初中的关东赛、全国赛。 就是因为幸村君那三年，立海大附中表现出的这种，和别的社团校队不一样的素质，跟氛围，我才有了感觉，想着，要不要画个故事出来。” 青江是个爱好网球、也喜欢画画，兼顾艺体的普通学生，二流的高中，三流的大学，心理学专业。大学毕业即失业，幸好汉文学得不错，当了一个中国网文网站的“翻译工人”混口饭吃。 从小到大的遭遇，在他所作漫画大热前只能说人生平平无奇，完全没法和幸村相比。 奇特的是，立海给了他灵感，他反而把“海北”作为主角团的通关boss。 “这就是，漫画剧情和现实不一样的地方。现在最吃香的就是打脸通关苏爽套路，立海是不适合作为运动漫主角的，太稳定、也太强。它适合做被主角攻克的高山。”青江解释。 能把网球的规则、特性融入紧凑的剧情和人物塑造，青江的“功力”其实不弱。雪见与久我之战，他也描绘地十分出彩又合理。 希望原型的幸村加入真人版拍摄，青江其实带有私人情感。他实在喜欢幸村在球场上的“华丽演出”。 “就算是这样，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青江桑。”幸村平和地回复，“因为我不是雪见。你们要我本色出演，但是我向自己解释为什么会输，对我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在屡屡与top10较量的高水平大赛里，需要极度甚至盲目的自信，才能创造更多的“逆转奇迹”。让他去演绎走向失败的历程，幸村做不到。 至少现在做不到。 “网球这项运动很纯粹，赢家通吃。输家是被否定的，被怀疑的。如果我是饰演者，我会经受更多的议论。即便它只是虚假的，那也是我。” 网球是纯粹的，幸村不是个演员，所以他不在意有人骂“耍大牌”、“逼编剧改剧本”，但是在意有人说他“虽然…，但在xx剧里还不是输掉了”。 这会成为他摘不掉的一场，莫名其妙的“失败”。 …… “阿一是对什么事都很认真的。”大家沉默的时候，天海说道，“他要是入戏，那接下来的巡回赛可就糟了。” “……我明白了”一直捂着嘴的青江垂头，像在思索，“好吧，如果我改写雪见和久我决赛的结局，幸村君会同意吗？” “看过剧本再说。”幸村不下结论。 终究有一方退让了一步，迫水松了口气，赶紧打圆场，“那么就等新剧本定下后，如果幸村君认同，就签协议吧。具体的预约日期，幸村君可以和黑部联络。” “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青江挠头，“会比较久。” 幸村瞥一眼迫水，这位部长精得很，他从未点头，却被架到“如果对剧本满意就进剧组”的境地。 不过实际上，他的确没别的选择。都“三顾茅庐”了，再推脱就显得很“矫情”。 这件事幸村立即和早苗通过气，便不再管。 因为几千万的成品终于交付了——他的改良发球机器。 通身银白的扁筒状身体，满足灵活移动需求，以及配套的一组定位器，适配安卓系统的应用软件。 天海“失业”了。 148、第 5年 第一个训练机，幸村把它命名为“小白”。 小白可以蓝牙连接平板，任意落点设置。最高出球时速稳定高于150kmh，最大转速稳定在5500转/分。 因为高旋转会让球路出现大幅度的“变形”，当设置高强度旋转时，小白会依据设定的落点自动反推出球方向。 于是在设置压线的情况下，依旧有95%以上的界内稳定度。 通过定位装置，它能三维识别整个球场的界线和自身位置。在最多十个回合的情况下，能用细致的人为设定做到模拟类似三巨头、阿卡等强者的经典战术组合。 幸村最先设定的是纳达尔“私教课”战术。高上旋压制反手，通过设定好的走位撕开角度，最后一记outside-in。 给top选手的“学费”没有白交，甚至还能“偷师”。那些大师级球员的制胜套路，幸村深有体会。小白能给予他更具针对性的训练。 至于有待改进的地方，应该是没有互动感吧。 目前来看，小白只能死板地执行既定程序，走位-调整转向-出球-走位。 而幸村想要的是：出球-观察回球路径-走位-落点反推球路-调整转向-出球。 项目经理跟他说无法实现： 一是后者难度太大，会增加很多预算。 二是因为如果回球和机器的定位吻合，也就意味着球一定会击中机器，并且对出球造成不同程度的干扰。 还是天海出了个主意：让软件设置更便捷一些，就像操作网球游戏里的人物一样，与幸村对练。以人工的方式，让训练机更具交互性。 至于回球的问题，暂时无解，也暂无必要纠结。 半自动化训练机器，不排除有其他人偷偷以这样的方式训练，但公共平台上还未有过“攻略”。 幸村现在属于摸着石头过河。至于在预想之外，是对他的水平提升更有利，还是会产生别的不利影响，要在使用的过程中才能知道。 机器给他最大的压力是，几乎不会失误。 从几个月前就收到的数据采集设备，呈现的纸面数据来看： 前期幸村和天海的正常训练，一组20个正手球，打得冒进的话，幸村会失误4个左右；反手会失误5-6个。 很多时候是天海出现ue或fe，这时候幸村能趁机缓一缓。 一开始启用小白，幸村的失误占比能飙到50%-70%。 有给球难度很高，受迫的因素，幸村自己的感觉是：心理上的压迫要比真人强烈太多。 每一球落点都深得难受，每一球都能落在界内。 球场上会出现失误的只有你自己。 你只有不断地逼自己不失误，才能减少层层叠加的失落感。 可是又想打出进攻性，又想不失误，哪有那么简单？ 这让幸村整个年节都处在一种隐隐的“不顺”中。 天海一直在鼓励幸村，他感到幸村的球质正逐渐增强，并在“固定成型”。 新年伊始，幸村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才出发。每年年初都要经历一次反季之旅，亏得幸村身体素质很好。 这是幸村第三次参加澳网正赛，第一次手持外卡，第二次便是第20种子的身份了。 他已经对这块地方驾轻就熟，每一个比赛场和训练场，纪念品商店、小车乘坐地，乃至停车场。 以后也会是这儿的常客。 今年，幸村明显感觉到——澳网场地又又提速了。 实际上澳网硬地去年的速度就已经超过美网甚至温网，今年更是成为除上海大师赛外速度最快的场地。 理论上这对幸村而言是有利的。但对场地的不适应也会影响参赛球员的发挥。 幸村在这方面仍然“稚嫩”。 长久的休息之后，幸村总能提升到很好的状态。前两轮面对非种子选手，他都是3-0横扫取胜。 到r32时，开始迎战种子选手。幸村状态还很饱满，3-1轻取捷克选手莱尔奇卡。 在r16，幸村碰面第一种子，现在也是世界no.1的莱昂纳德。 莱昂纳德在硬地可以说是“第一人”了，数次挑落曾经的巨头德约科维奇。他的正反手相当稳定，防反winner也是令人惊艳。除了耐力不够不擅长应对“磨功”选手，其他都无可挑剔。 阿卡修斯也是非常全面的选手，不论在红土还是其他场地都有很强的竞争实力。 只不过他的技战术是最适合红土的，而且莱昂纳德和其他硬地高手的表现挤压了他在硬地的表现，加上自己的战术时不时在“天马行空”、“浪到飞起”和“发癫”之间切换，虽然已经和莱昂纳德并称新时代“双王”，战绩并不像另一位那么稳定。 幸村1-3止步，收拾行礼告别了更衣室。 紧随其后的戴维斯杯升降赛，受到前多的邀请，幸村依旧参赛。 网协职业部的脑子一直很清晰，他们深知除了第一年有协议束缚，接下来的这两年，于理，幸村完全可以不来，顶多挨点骂。 反正戴杯在日本的关注度又不高。 毕竟顶尖的男子选手，无论自己还是广大球迷，还是更看重个人战绩。要是戴杯影响到幸村的成绩，网协还得反过来被球迷骂。 所以他们对幸村的态度一直很谦逊。赛前一个月发函邀请，参赛还有出场费（虽然只有巡回赛奖金零头），无论接待还是谈话，姿态都一如既往的低。 今年升降赛是日本的主场，迎战智利。 在家比赛。从环境气候到场地都挺占便宜。 幸村只出赛一场，赢下智利第一种子。池出赛两场，替补的是排名已经摸到top100边缘的难波江。日本队3-1再次入围小组赛。 吸取去年的教训，幸村今年的行程安排稍微合理一些： 一月的澳网加上戴杯预赛后，可以回家调整两周。 从第8周起连续参加中东两项巡回赛——位于多哈的atp250卡塔尔公开赛和“含星量”、“含金量”双高的atp500迪拜锦标赛。 紧接着直接飞美国，贯穿整个三月的美国“阳光双赛”。 休息一周（这个时间只够直接去摩洛哥倒时差），四月进入红土赛季，然后就一直在欧洲待到七月中旬温网结束。中间只有两周没有比赛。 可以回家调整两周左右，八月初到北美参加罗杰斯杯和辛辛那提背靠背大师赛，美网后九月上旬还得去打戴维斯杯小组赛。 接下来是亚洲赛季了，所以可以本年第三次回家休息一周，九月下旬再选择北京或东京参赛，随后两周上海大师赛。能再回家休息半个月。 十月底去欧洲最后一站巴黎大师赛。 巡回赛结束，幸村可以第五次回家，进行长达一个半月的修养和冬训。 如果只是第二轮第三轮就出局，压力还小一些，不过一旦进入深轮次，接连不断的赛事就非常考验“长期续航能力”了。 所以实际上很多顶尖选手在巡回赛中，有时候会战略性“放弃”中级赛事比如atp250、atp500赛甚至大师赛，为四大满贯养精蓄锐。 幸村接连在多哈和迪拜进入深轮次，并在迪拜临门一脚输于特瓦罗“拿盘”。 美国阳光双赛，幸村在印第安维尔斯刷新记录，第一次打入八强，随即被阿卡修斯淘汰。阿卡后续与莱昂纳德在决赛“王见王”。 紧接着的迈哈密大师赛掉了点状态，仅停于r32。 他没能送自己一个完美的二十周岁成人礼。 你已经二十岁了，幸村精市。 此时，他的积分在三千左右徘徊，年初相较去年打得更好，所以多了三四百分入账，即便是在绝大部分职业球员眼里的“巨分”，也只够幸村从no.16跨一步到no.15。 红土上的“磨将”甚多，幸村遇到的阻碍很大，但只要能保持耐心，正常发挥，进入r16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让幸村收获一百多分，从no.15再迈一步到no.14，往上，又是三百多分的差距。 红土一直让幸村感到“费劲”，除了底线相持多，“磨教”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赛事排得很密集。从第15周到第23周直接形成“红土四连”。 去年的“四连”幸村只打了7场，感触不深。今年从蒙特卡洛到马德里就有6场，几乎每场比赛时间都在二到三个小时，还有两次夜场。 前两站表现较好的代价就是，幸村在罗马开赛前就感到“累了”。 场地适应性训练的时候，他就觉得状态很不对劲。右肩酸胀，打单反的时候有点“抬不起来”。 天海和迪米都不建议他继续，找到医生诊疗，也说需要赶紧调理。 幸村果断退赛，得到保底的30分。对手蒙斯克喜获种子选手退赛大礼包。 这件事搞得幸村和天海都很紧张，迪米的经验比较丰富，一周治疗后，他就循序渐进地给幸村排出恢复性训练计划。 也是因此，幸村在法网的成绩依旧不出彩，第二轮便遭出局。 ———————————— *幸村今年的草地赛季 l1***：啊啊啊啊啊，我感觉幸村要进低潮期了。 本来年初的时候看幸村又有提升还很期待，结果罗马退赛之后状态持续低迷，尤其是后花园一样的斯海尔托亨博斯丢了真的好伤。端盘子的时候肉眼可见的失落。 l2***：伤心又不失礼貌的微笑.jpg。凌晨看到这个结果可心塞了。 l3***：状态比较低，而且心理上有点放不开，估计和罗马伤退有关系。 l4***：没感觉伤得很厉害啊。应该还好吧？ l5***：伤病是运动员的“魔鬼”，而且幸村以前大病过，我估摸着有点“应激”。 l6***：我也觉得，没见前年一个小感冒，戴维斯杯小组赛都直接退掉了。 …… l86***：幸村调整速度还挺快的，女王杯这次有八强。好歹不是一崩到底。（自我催眠中） l87***：温网也掉分了。草地赛季表现不佳啊……比去年掉了四百分。还好年初挣的分多。 l88***：愁死个人，村哥加油啊！真的好烦那些成绩一波动就开始唱衰的报道。 l89***：就是。而且为什么我总感觉国内的媒体对幸村比国外还刻薄。欧洲那边老喜欢幸村了，我们这儿光拖后腿，就盯着幸村输的时候出来嘴两句。最近更不妙，开始跟手冢比起来了，德国人好还挺骄傲啊咱就是说…… l90***：楼上东京的，ip正确。 l91***：不知道东京网协咋想的，自己的宝不护着，你要嫌幸村是神奈川的，还有难波江啊，门马不也还在吗？神经。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爷那么喜欢捧手冢。可惜人家看不上，早就远走高飞了呢。 l92***：看到有人吐槽网协我就放心了。真就是小动作不断。学三流媒体吃黑红流量。 l93***：歪楼了各位。我只想知道幸村接下来会不会继续这种状态，太煎熬了。 l94***：应该不会，幸村知名大心脏选手，而且是个理性派。 l95***：选手状态总有起伏的，幸村已经非常稳定了。一直没有固定的教练能走到这种程度，反正我一点都不急。真要次次一轮游，那才是该紧张的时候。 l96***：啊，也对。[比心] ———————————— 温网后，幸村的排名退回no.16。 他好像只配卡在r32这个位置，要么就是r16。 向上跳跃的双脚似乎被无形的绳索缠绕。又像是往上洄游却一次次被冲刷下来的鲑鱼。 去年他的最高排名是no.14，年终退回no.16。三番两次上上下下。 好像这半年白打了一样。 难以寸进。 回家夏训。 天海知道幸村又有了情绪。 幸村心态有起伏的时候，会比平时更温和，闷着不多话。但是心里可能早就话痨成堆了。 “要休息一天吗？想不想出门写生？” “不是很想。” 幸村绑上发带，继续跟小白较劲去了。 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继续努力下去。得胜是属于幸村的“瘾”。 这次肩膀的不适让幸村不得不直面一个问题：在普遍加上旋，点位越来越高的形势下，单反的环境越来越差。 差到所有人都知道对上单反选手一定要针对反手位，好对付。 而且，这会给右肩造成巨大的压力，增加伤病风险。 所以红土期间的教练沃尔克给幸村提了一条建议： 改双反吧。 趁时间还早。 幸村法网之后就和沃尔克结束了合作。 但这句话一直一直，在他的心里徘徊。化作一架天平悬置空中—— 一边是对胜利的渴望，一边是对自我的坚持。 149、第 149 章 ———————————— 幸村精市7月xx日技术训练报告 14:26~17:09 10min-3#正手直线反击4组：62-18，稳定度77.50% 10min-1#正手斜线渐进反击4组：59-21,稳定度73.75% 8min-1#反手斜线渐进反击3组：37-23,稳定度61.67% 8min-5#随机落点反击3组：26-34，稳定度43.33% 10min-莱昂纳德战术组合（1#、3#、4#、7#）循环3组：14-31，稳定度31.11% 13min-阿卡修斯战术组合（1#、2#、5#、6#）循环3组：18-33，稳定度35.29% 6min-特瓦罗战术组合（1#、2#、3#）循环3组：13-17，稳定度43.33% …… 10min-2#随机落点变频反击4组：34-46，稳定度42.50% [点击查看落点分布] [点击查看线路] [另存为] [打印] ———————————— 小白比起真人还有个棘手的地方：没有引拍。 无法预判，只能靠出球瞬间的反应速度。 这导致幸村练随机组合时受迫失误率居高不下。 专注于训练，或者回幸村宅一趟，幸村都能暂时压下那些消沉的情绪。时间一直在走，该比赛的时候，才不会有人管你状态如何。 到时间了。 天海觉得幸村越来越“危险”。 他寡言，以笑示人，更少地提及自己的感受，下意识隐藏内心。 网上有些风言风语对幸村不利，天海很担心。 手冢今年的进步很快，在第一次获得atp500哈雷草地赛冠军后，他的排名也进入到top30。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内把幸村和手冢“虚空对垒”的风气愈演愈烈。 这个风向，早苗一定会和幸村“打预防针”的。 所以在幸村打算今年参加日本网球公开赛时，天海有其他的想法。 “是秋原部长给我打的电话，提前两个月就打了。”幸村也许有更多的考虑，“没缘由地拒绝他不太合适。” 幸村在北美“□□”的表现应该宽慰了许多粉丝，在罗杰斯杯，他第二次晋级大师赛八强。 还是输了，这次是霍杰斯。 辛辛那提，幸村在r32被大高尔吉亚戏耍。这个在前年被禁赛的家伙复出后本性不改，热衷于在球场上演drama大戏。 实力是强的，他是去年罗杰斯杯冠军。 美网幸村输给今年异军突起的美国新星艾利克斯·米勒。他刚刚在辛辛那提捧杯后手感火热，怎么打怎么有。 打完一看胜负6-3，幸村就提不起气。他的焦点永远关注在“3”而不是“6”上。 回家！ 就像在沙漠中迷失的人，前两轮胜利只是两三滴水，勉强足够“维持生命”。冠军才是能解渴的“水壶”。 幸村迫切地需要……就像前年的斯海尔托亨博斯一样，让历经干旱的他得到滋润。 家里永远比外面自在，日网开赛前四天，幸村驱车前往东京。 才入住酒店，幸村就感觉到了一些赛事方的“不友好”。 作为日本最高级别的职业网球巡回赛，挂在官方指定酒店的赛事海报上的中心并非本赛第二种子，日本一哥，而是正在以火箭般速度上升排名的第五种子，手冢国光。 不是说虚荣求c位。而是于情于理，赛事方都会对本国选手提一档，任何国家都是这样。没有这种待遇，意味着他们对本国选手不重视，对本国选手夺冠“并不热情”。 “这是什么意思？”天海火气立即上来了。 人刚来就搞心态。 好吧，这是个小动作。就算去反应，也只会拿出另一张海报说，我们有啊，只是张贴在其他地方了呢。 最关注的签表，好嘛，都不掩饰一下。 第一种子克里亚德和第二种子幸村分列两个半区。为了给冢幸决赛让路，倒霉的克里亚德被一路设置头对头克星，幸村这边全是“磨教”，第一轮就安排夜场，致力于让他决赛前打成“残血”。 “艹！”天海骂了一句，“比美网还明目张胆啊。” 幸村都笑了。 不来一趟，他还真不知道东京网协能对日网公开赛一手遮天。仗着自己是东道主么？ 看来网协没有他印象里那么好嘛。 幸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么不想让他赢，他偏要赢下来，让“老鼠们”好好看看。 第二天安排场地适应训练，仍然不顺，刚刚按预约时间到场，就下起零星小雨。工作人员让把场地盖上防水布。 “等一下。”早苗和天海立即上去争取。 “这只是小雨不是吗？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进行十几分钟。” “对不起，我只是按照规定。” “但是就几点雨滴，我们完全可以进行练习。场地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雨水损坏。” “很抱歉，但这是主管的指令，我们按照规定给场地铺设防雨布。” “那我们赛前训练的损失呢？我们要去哪个地方继续练习，你们有安排吗？” “不好意思，我不负责这个。” “我们现在已经争论五分钟了，雨还是这么点，如果你们不收，我们完全可以有这么多的训练时间。” “对不起，我们必须遵照要求。” 早苗无奈了，天海还在争辩。幸村看着这一幕，回去收包。 “好了，蓝。”幸村背着包走来，朝天海摊手，“手机。” 他联系了第三种子大高尔吉亚，去蹭场地。正好结伴练一下。 大高尔吉亚的预约时间在晚上，室内球馆里八片球场被打扫得整洁干净。其中一片属于大高尔吉亚，19:00-21:00。 “给你安排的场地呢？”高尔吉亚和幸村击一掌，“这儿的主办方真不懂事。” “下雨了，时间顶掉了。”幸村淡淡道。 “不是中央球场啊。”高尔吉亚撇嘴，“你应该在记者会上大批一通！” 本来神色平平的幸村被逗笑了。高尔吉亚知道他不是这种性格。 天海坐在场边，扶着下巴看两个top20拉球。 “更衣室”的高尔吉亚性子不坏，而且比以前收敛了些脾气。也许是看在弟弟诺亚的份儿上，他对幸村更多几分友好。 这场夜训，幸村挺愉快的。 回酒店将近十点。幸村洗漱完出门，看到天海正经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 “阿一，商量个事儿。” “嗯。”幸村走过去，坐在床沿。 “我想…或者我建议，你可以不听……我的意思是，你考虑退赛吗？” 幸村的目光在一瞬间转动，似乎在权衡利弊。 不得不说，他相当意动。 天海在继续解释：“首先日网只是个500赛，不是大满贯也不是大师赛，同周还有中网平替，不是特别重要。 其次我觉得就算你争取到冠军，这些闷亏还是硬吃下去了，那他以后是不是还肆无忌惮这么搞你？你的情绪会不会影响上海大师赛？反正是我就退赛了，我会觉得很爽。” 其实最不利的情况是官方的剧本：幸村打到决赛，上演冢幸战然后手冢夺冠。 你日网背刺本国一哥不觉得羞愧吗？ “不退赛对心态肯定会有影响，但是退赛了，一个是会被骂，第二点是去年的中网500分丢了，对排名有影响，我们可能得报名其他比赛，要去维也纳或者巴塞尔。” “不去了。”幸村已经算好了，“排名只要稳定在32以内就行，丢掉这500分，也只不过退到18或者19的位置。” 幸村还是太乖，退赛真是“从未设想的道路”，刹那天地宽。 赛事和球员是一体的，明星球员吸引观众买票，吸引赞助商和媒体转播，赛事方才有钱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虽说有积分和奖金在那吸引职业选手，可日网没有四大满贯的命，却比四大满贯还不顾体面。把自己名声搞臭，含星量不够，那就成了恶性循环，到时候会不会降级都不一定。 太蠢了。到底图啥？ 网球这趟水，混职业的都心知肚明。不说职业球员，经常看比赛的球迷都能知道赛事方动了哪些手脚。 日网做得过于明显了。真要撕破脸，他们可不是占理的一方。就算有理由“解释”也完全不影响他们挨骂。 两个人商量好后，幸村就联系早苗。这次早苗竟然没有劝说，默认了幸村的做法。 既然赛事方不要脸，他们也没必要给对吧。 日网开赛前两天，赛会2号种子幸村精市宣布退赛，并召开发布会。 中午11点，吃过午饭，幸村和天海前往会场。 “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建议的，本来就是我出的主意。”天海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幸村，“少挨点骂，心情好一些。” 幸村没说话。 发布会的那套话术幸村很熟悉，每一站巡回赛都会有赛前、赛后采访环节，各路记者向他提问，挖掘素材。比赛期间的专访也不少。 不过退赛发布会还是第一次。 天海不喜欢抛头露面，迪米和早苗也在后台旁观。幸村自己上台。 “……这其实源于我在罗马发生的…右肩出现了问题。所以那之后我都带着护肩打球。不是很严重，但的确影响到了比赛的发挥…… 我早早收到了邀请函，很高兴来到东京。在自己的国家比赛是件很舒服，也很令人期待的事情。然后我去训练场打球，很不巧下雨了，没有地方训练，所以我去向大高尔吉亚求助，他人美心善…… 日网今年的场地比珠海速度慢，我蹭了一晚场地后，感觉自己的状态仍然不是很好。包括身体和心理，都有些疲惫，我想我还是需要充分的调节，在上海大师赛前。 所以考虑到各种因素，我决定退赛，团队也很支持我的想法。 很抱歉无法回应各位支持我的球迷，还有粉丝的期待。我们一周后见。” 发言后，幸村挑了几名记者提问。他不会公然抱怨官方如何如何，但是cue一下，阴阳一下，大家其实心照不宣。 这场发布会很顺利，幸村下场后只觉得胸口郁气散开，连天都亮堂了很多。 天海的表情仿佛在说幸村不听话，棉花似的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等着被骂吧。” “我又看不见。”幸村拍拍口袋。他的手机90%的时间都在天海那。 “……”天海别过脸。 “没事儿，问题不大。”早苗安慰道，“有候补球员在等着呢。你给了他这次机会。” 幸村的退赛很快被各种媒体平台发布。球迷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 *幸村日网退赛【视频】 l1***：我就一句话：退钱！ l2***：卧槽，我买票就是为了看幸村的，结果退赛了？那我咋办？ l3***：md爽！日网那个签表是人干的事情吗？我看他就不想让幸村拿冠军吧？吃人家的流量还这么对人家，反正我不忍心现场看，签表一出来我就退票了。 l4***：我在上海工作，今年特地回来看幸村的现场，结果就这？就这？ l5***：有人知道还能退票不？ l6***：不能退了。巡回赛球员临时退赛不罕见，主办方都会防着这种情况。 l7***：我已经相当佛了。追职业网球选手就是这样的。我推特瓦罗，海报刚出来他就退赛了。我一想还有幸村能看，结果又退，好吧，再退一步还有手冢，大高尔吉亚的drama也蛮期待。反正票砸手里了，凑合看吧。 l8***：一提起大高尔吉亚，我就想到楼主视频里的“人美心善”233333 l9***：此话可收入幸村本年“经典语录”2333 l10***：坏消息，大高尔吉亚也退赛了。 l11***：[晴天霹雳]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退钱！！！ l12***：紧急看了一下啥情况，“我来比赛花自己的钱又不是你的钱，我想退就退怎么了”emmmm很符合大高尔吉亚的性子。 l13***：大高是个直脾气[大拇指],我也看网协不爽。幸村一个赛会二号种子，连室内训练场都给不起吗？根本就是不尊重吧。这态度跟幸村是他们仇人似的。 l14***：日网真的是江河日下，看看隔壁中网“群星璀璨”，再看看你这几年抠搜不给出场费。no.11-no.20恐怕都是看在积分的面子上才来的吧。 l15***：只有我关注到幸村的肩伤吗？到底什么情况啊，好担心。 l16***：应该没事儿，幸村都没用“伤病”这种词，他只说有点问题，可见这不是退赛的主要原因。 l17***：哎，幸村也学坏了，会搞退赛。这可是本国的比赛，他作为现役老大本来就该支持。 l18***：这话我可不爱听，是赛方先骑脸的，你也说了还是母国赛事，难道幸村真得跪着把这顿饭吃喽？贱不贱呐。 l19***：我讨厌赛方硬凑的冢幸战噱头，退赛赛高！ l20***：我的票钱！唉……村哥舍不得骂，只能骂骂主办方了。 …… ———————————— 咚、咚、咚。锃亮的皮鞋在干净的走道中发出声响。年近六十的中森推开了理事长的门。 房间里烟雾缭绕。头发花白的原田老先生叼着烟斗，侧着身坐在桌后。 会客沙发旁，也就是门的右侧，职业部部长秋原冷冷地站着，一手揣兜，一手夹烟吞云吐雾，然后在茶几的烟灰缸沿弹一弹。前多抱臂与他并列，一脸愁苦沉默不语。 门的左侧，颤颤巍巍地站着赛会部部长春田和赛会组长小林，向前三十度俯身鞠躬，手里攥着半湿的帕子。 这种气氛，中森关门的动作都小心了些。 “你来了。”原田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然后踱到春田和小林跟前，再踱回来。 叼着烟斗，原田空出左手，狠狠给了中森一巴掌，打得中森有一瞬间眼前冒星星。 “前辈、”惊愕的中森还未称呼完，被原田反手又给了一巴掌。 咚！ 原田一敲拐杖，“日本网协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哼。公开赛没见你们搞多好，欺下瞒上的事情倒是做得很溜啊。嗯？” “这么想砸自家招牌？拱在食槽里的猪都比你们聪明！” “前…理事长，这都是幸村那小子太任性了。他不退赛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中森捂着脸争辩，“我们也可以发公告，这完全是选手个人行为，怎么能怪到我们主办方头上？” 他们网协是球员的管理者，怎么可以被球员牵着鼻子走。 前多脸色霎时变了，心里真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过。秋原也抽出手指着中森，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 您是真不怕一哥“逃走”啊。戴杯和奥运会管你屁事儿是吧？ 原田倒吸一口气，他摇摇头，不想再和中森多话，“中森君，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一周内辞职；二、我会在一周后组织临时理事会，选举新的东京网协理事。” “你自己看着办吧。” 150、第 150 章 一地鸡毛的日网，这500分的福气最后让非种子的拉约维奇拿到了。 上海大师赛对幸村的态度就舒服很多，公道。尽管他在这儿不是“大牌”。 其实参加过无数巡回赛的球员能很明显感觉到，什么是真的偶然，什么是特意针对。 幸村第一轮轮空，在r32，他遇上第20种子手冢。 ———————————— *幸村选手再临低潮期？ l1***：事情严重了各位，上次一位老哥说等幸村一轮游再急。巴黎是真的一轮游了。 l2***：我真的，看得折磨，长时间破发点和回破点拉锯，要拿下来了就失误。打得太急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急躁的幸村。两盘55个ue你敢信这是幸村精市？ l3***：得再骂一顿日网赛方，这事儿肯定还是影响到幸村了。他在上海1-2输给手冢的时候，我觉得他已经有点维持不住心态了。巴黎简直乱来。 l4***：排名跌出top20，得，两年白打。 l5***：楼上不能这么看啊。反正我还比较稳得住。巴黎对迈尔那场我看了，打得很坚韧，虽然失误多，幸村的底子还在。 l6***：其实上海第二盘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幸村要输。他那时候就有点急躁的样子，很多球的处理不像平时打出来的思路。跟灵魂出窍了似的。迈尔很聪明，现在的幸村稍微给点压力，就会开始急。 l7***：巴黎第二盘回破那一分，看幸村气得想摔拍，还是忍住了，拍子轻轻放在地上，又捡起来。还朝包厢摊手（应该是朝天海吧？）。怪可爱的。 l8***：我也看到了。笑死，幸村心里os：你看，我没摔。 l9***：我倒希望幸村能摔出去，情绪不发泄一下，憋在心里真的会影响发挥。 l10***：不觉得幸村这样的性格用摔拍发泄能好。 l11***：希望休赛期能调整过来[阿门] l12***：就我二十多年看巡回赛的经验，幸村真的算比较稳定的了。只要不伤，我对他有信心。 l13***：楼上，求勿立fg[哭泣] l14***：祝福明年新赛季[祈祷] …… ———————————— ———————————— [图][图]来看今年的top10和大赛冠军啦~ no.1：[西班牙]布朗·阿卡修斯 no.2：[意大利]扬·莱昂纳德 no.3：[德国]亚历山大·霍夫曼 no.4：[俄罗斯]安德烈·梅德韦洛夫 no.5：[塞尔维亚]内纳德·德约科维奇 no.6：[波兰]约瑟夫·波尔曼 no.7：[俄罗斯]瓦西里·巴普洛夫 no.8：[希腊]西斯特·马里克斯 no.9：[法国]利奥波德·加缪 no.10：[美国]吉米·威尔逊 澳网：扬·莱昂纳德 法网：布朗·阿卡修斯 温网：布朗·阿卡修斯 美网：布朗·阿卡修斯 印第安维尔斯：扬·莱昂纳德 迈阿密：布朗·阿卡修斯 蒙特卡洛：布朗·阿卡修斯 马德里：亚历山大·霍夫曼 罗马：西斯特·马里克斯 罗杰斯杯：扬·莱昂纳德 辛辛那提：艾利克斯·米勒 上海：手冢国光 巴黎：杰森·高尔吉亚 kny*** 阿卡去年四大满贯颗粒无收，今年总算起来了。 cop*** 已经是“双王”时代了，阿卡七个主头衔，六个大师赛头衔；扬六个主头衔，八个大师赛头衔。其他人只能分汤，完毕。 plo*** 何止，我看梅总那一代快被拍死在沙滩上了，最多四年，top10会是新生代的天下。 kkk 诺亚真的太遗憾了，他当年起来的时候，随便采访谁都会回答他会成为最具统治力的那个。包括莱昂纳德和阿卡。 mon*** 确实。不过新生代人才不少，利奥波德、杰森、艾利克斯……真的有种“三巨头”落幕后井喷式“升星”的感觉。就看扬和阿卡能不能稳住了。 brv*** 明年大概率又是扬和阿卡瓜分，看谁状态好。我灯试试能不能再偷一个[偷笑] ———————————— 幸村今年战绩35-17，年终积分1975，排名掉到no.22。颗粒无收。 很差。 别人听了估计会笑他“凡尔赛”，不还是一哥吗？ 幸村躺在床上，闭着眼。 今年真的不累，可他的精神有点萎靡。 输了17场，去年是18场。 他已经多久没拿到冠军了？ 哦……也才一年多一点。可是，仿佛过去了几十年。 今年唯一让他心情好的是日网退赛了，他觉得很爽，相当泄愤。 比赛不能不打。明年还得继续。 想来想去，是实力不够。 训练！ 天海对小白的功能越来越熟悉。正好，新的机器成品也到了，通体淡蓝色，比小白更具高科技感。 那就叫“小蓝”好了。 小蓝多了两项主要功能： 一是可调节出球高度，且有上下两个出球孔。上部的出球主要用于发球。也就是说小蓝可以模拟对方发球局使用的全套战术。 二是软件内置了模拟器，可以即时操纵小蓝的出球。 除此之外，小蓝的最高出球时速可达160kmh，发球出球时速可到240kmh。转速上限也提至6600转/分。 新陪练的出现，除了让幸村感到充实，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积极情绪。 他只知道自己受压制更大了，而他需要顶住这种压力打出好球，就像巴黎大师赛那样。 真是近乎“自虐”的训练手段。天海看着球球失控，他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咔。小蓝被手动关停。 幸村停下了跑动，皱起眉静等天海走来。 “怎么关了。”幸村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有压迫感。于是这句话显得很像诘问。 “我觉得这样训练几乎没有效果，阿一。”天海一般不插手幸村安排自己的训练，现在，不一样。 “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幸村右手吊着拍，左手叉腰，侧过身不看天海。表现出一种抗拒。 天海便顾自发问：“首先，巴黎大师赛上你表现得很急迫，就像滚雪球一样，失误慢慢增多。是不是受了上海站的影响？跟手冢的比赛？” 幸村垂眸，想了想，还是回答：“嗯。” 他终归还是“入套”了。 上海和手冢的比赛前，他想证明自己比手冢强，好叫那些比较他俩的报道通通闭嘴。结果手冢直接拿了冠军，排名也超过他定格在前面。 幸村当时就心态失衡了。 他对自己简直不满到无以复加。 至于为什么偏偏对手冢反应这么大—— 要是小时候你的好朋友频繁地在你耳边念叨他一定要打败某某，你也会对那个人产生潜意识“敌意”的。 老想着打败别人算什么？他比我强么？ 现在冷静想来，没必要。嗯。 “我知道了。”幸村又说，“还有呢？” 天海上前两步，也放轻了声音，“我们必须解决和输球共存这件事，阿一。” 幸村沉默，两人僵持在原地，空气仿佛慢慢冻结。 胸膛起伏，幸村转头，面向天海道：“我没有那么脆弱，蓝。” “从去年到今年，一共输了35场。我都接受了。” “不是，”天海说，“你只是积压在心里，只有更多的胜场和冠军，才能帮你排遣掉一些。你需要不断地用胜利去对抗失败。”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蓝。”幸村的语气斩钉截铁，“胜利是无法覆盖失败的。我在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我只是……” 幸村顿了顿，“我已经到top20了，我用两年的时间就到达这个位置。可是我浪费了两年时间在这个位置上？！” “诺亚17岁就得到挑战者杯，阿卡17岁的火枪手杯，扬19岁的美网冠军，纳达尔19岁第一个法网大满贯，费德勒、德约20岁就进入前十。 他们有在10-20的排名上挣扎过这么久吗？没有！ 所以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幸村简直在用心去呐喊出这句话。 他到底是什么？ 是终此生都注定与大满贯无缘？ 还是资质仅限于此，连top10的门都进不去？ 从进入top20到现在，整整35场失败，每一场，都在锤敲他的信念，每一场都在增加他的怀疑。 他能获得一个gs吗？ 甚至于，他能进top3吗？哪怕top10？ 这些沉积的淤泥，终于在今年的巴黎爆发了，将幸村整个理智摧毁。 天海久久没有回神。 他，可能明白了。 不是无法接受失败的问题。 是失败在夺走幸村的自信。 他早该明白的。 151、第6年-跨年 训练没有继续下去，天海拥抱了幸村，将他劝去浴室。 别墅身处郊区，又是万物蛰伏的冬季。 天海坐在床上，靠着墙翻书。他听到了网球的声音。 推开窗，看到幸村在后院网球墙前，“笨拙”地尝试着双反。 有点丑，一点也不像他单反的飘逸，连脚步都有些凌乱了。 可是，谁也无法阻碍一颗想要求胜的心。 天海坐回来，昂头轻轻叹息，翻出手机。 给予幸村信心，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只是个混到两百多名就退役的失败者。 第二天，幸村在早餐时对天海说： 他昨天尝试了双反。 他很想放弃，因为不甘心，仿佛在低头对现实妥协。 很少犹豫，可是这件事，犹豫了很久。 天海说： 先放一放，暂时不考虑这个。 餐后，天海拿着行李箱下楼。准备去训练场的幸村愣住，开始反思昨天是不是对天海过于失礼。 “别这幅我要抛弃你了的表情啊，阿一。”天海被逗笑了，单手勾住幸村的肩拍了拍，“我出去一趟，大概一个月以内吧。你和德米商量着来。有空出去写生什么的，别逼自己太紧。” “嗯……”幸村抿唇，看着天海。 “我走啦。”天海粲然一笑，挥挥手。 幸村顿时失去了练球的欲望，他有点沮丧地坐在客厅，双腿蜷上沙发，抱着膝盖。 昨天，对蓝没有很尊重。很冷淡，明明蓝是想帮助他的。 无尽的梦想，由内心深处激发的渴求仍在促动着幸村。 如果可以，幸村的目光不想放在排名和积分上。对他来说，排名反而是输球后的一种“慰藉”，告诉自己“情况没有感觉的那么糟糕”。 而当这种慰藉也在跌落的时候，幸村就找不到可以稳定自己的东西了。 幸村呆呆地看向正前方。 钟点工昨天刚刚打理完这里，茶几、窗户、电视屏幕，都被擦得锃亮。光线反射，幸村从未开的电视角落看到了自己。 深沉的眼神，神色晦暗不明。 这是他，幸村精市。 锦织之后又一个top20，又一个巡回赛冠军。 但他的路绝不会和锦织重合。他不可能甘心。 他也不是阿卡，不是纳达尔，更不是费德勒。 对……他是幸村精市。 不是第二个费德勒，或者什么巨头的劣质替代品。 他只是他自己。职业生涯的轨迹，从注册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画出独一无二的线条。 撕扯中的内心，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带着让人窒息的压力席卷了整片世界。 嘭—— 降维打击般空茫而渺远的一声响，将所有的情绪——忧愁、怀疑、急躁、怒火、脆弱，全部抹平。 幸村缓缓舒展了身体，抬头望着华丽的灯饰。 仿佛存在一双绝对理智的眼睛，正透过装饰玻璃的镜面剖析他的全部心神。 即便是从不需要理由的求胜心，也不该超过他自身，影响他的神志，将他“玩弄于鼓掌”。 应该由他掌控求胜欲，而非成为可悲的“胜利奴隶”。 之前，他的视线太高，看得太远，他的感知被蒙蔽，看不见脚下的台阶。 babystepstogiantstrides. 一天一天训练，一场一场赢。 保持专注，有条理地进行生活的每一秒。 积蓄足够的力量，等待属于自己的机遇。 就是这样。 开始吧。 幸村开始梳理自己的一切。形象、生活、训练、“工作”、应酬、财产、家庭。 蓝不在的时候，手机就像个烫手山芋。不过幸村已经“戒瘾”，他更自由地控制交流时间。 调整不久，早苗喜气洋洋地通知幸村一件事——德约来日本了。 “所以，这和我有关？” “对！他想和你见个面。” 幸村很意外。他和这位“老父亲”顶多只是握手之交罢了，为什么会特地来见他？ 一位已经走到职业生涯尽头的老球王，和现任“亚洲一哥”，会面在神奈川一处属于网协的室内球馆里。 幸村和德约的h2h是1-1，去年，他在温网狙击了德约。那个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德约已经分散了心思。 这位意志顽强的“战士”自从得到奥运会金牌后，斗志不在。 他们对练了十几分钟，然后坐在场边休息。 “你一定很疑惑我的突然来访。”德约主动谈起话题，“我们比赛才碰到两次，还没怎么说过话。” “是的。”幸村淡笑。 “这说来…不复杂。”德约停顿了几秒。 “其实你还在还没进前百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 那个时候，诺亚是我们公认的，最可能成为下一个超级天王。他的网球实在别具一格，就像游戏的新版本。 所以有一个独处的机会，我问他：你认为你会是未来十年男子职网最具统治力的人吗？ 他说……不可能。” 说到此处，德约再次停顿，似乎依旧不解。毕竟那个时候的诺亚还未发生不好的事情。 “我又问他，那你觉得谁会成为‘那个人’？ 他说：你可能不认识，我知道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潜力。如果他可以，他会有恐怖的统治力。 那个人就是幸村精市。” “所以，我过来了。”德约与幸村对视，他的眼睛像鹰一样犀利。 但幸村顾不上理会，德约话里的信息令他心如擂鼓。 他竟然忘了…诺亚一直都是这么觉得。 【“你一旦登顶，应该会是一位极其可怕的巨头。”】 幸村嘴角上扬，右手扶着脸颊，偷偷愉悦着。 随着德约的进一步试探，他明白了这位老球王的来意。 这是一场无形的投资。 由德约创办的ptpa——职业网球运动员协会，将会随着他的退役逐渐丧失号召力。他希望有新的“强心针”注入，为ptpa续命。 幸村没有给出承诺，即便这是一种口头的“君子协定”。 因为人心难测。 谁能保证ptpa在未来的若干年会一直保持“为广大球员争取话语权”的初心？ 谁能保证德约退役后ptpa能以他为核心正常运转？ 谁能保证德约自己不会“变质”？ 幸村对人心保持警惕，就算面前的是网球史上的goat，男子职网的权威。 德约有点失望，但只是耸了耸肩。 他和幸村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封闭训练。 随即离开日本。 十二月初，内纳德·德约科维奇，男子网球史上获得最多gs数量的传奇球员，在母国塞尔维亚宣布退役。 自此，创造了无数辉煌的“三巨头”，带着他们的时代彻底落幕。 年底，天海回来了。 “最近有人来拜访吗？” “嗯？没有。”幸村不解，“蓝的朋友？” “啊……”天海失落，嘟哝了一句。 “没什么。” “对了，反手的问题，我想找位教练再讨论一下动作，对于怎么应对上旋，自己琢磨有时候不够完善。” 天海点点头。 年初依旧从澳网开启新赛季。从r32起，会陆续遇到种子选手。幸村先淘汰了非种子打进第三轮的王伟，后[2-0]复仇手冢。第一次进入qf轮次。 留到更衣室剩下八个人，没什么难的。 幸村得到振奋。 他还有许多不足。幸村觉得其实自己的潜力有很多还未开发出来。 很多事情，慢慢来吧。只要他想，总能达到的。 天海为幸村的自我调节能力而感叹。失落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戴杯升降赛后，幸村与教练结束短期合作，回家春训。 神奈川已在冬天的尾巴，但有时气温会骤降。倒春寒。 下雪的天，仍阻止不了天海出去跑酷，反正幸村难以理解，只能唠叨一句“注意安全”。 天海出去玩的时候，幸村一般自己在屋里练体能。 叮咚。 很突然的门铃声。 幸村记得自己今天没有预约见面，但他还是去看了一下中控屏。 摄像头里没人。 “你好？” …… 屏幕里出现一只手，挡住了半个监控画面，接着手被放下。幸村一愣。 “你好，”一个生疏又让幸村难忘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请问这里是幸村家吗？” 很多年后，幸村回想这一时刻，仍有种恍然入梦之感。 雪花飞舞，四周的一切都铺上了银色。 他趿拉着棉拖鞋站在脏兮兮的雪里，隔着一道栅栏，清瘦的身影静静站在外面，左手拉着肩背带，右手上是一根导盲杖，却不再见水亮的眼眸。 诺亚闭着眼等待，被骤然紧紧拥抱。 从他退役起，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他的消息。他仿佛要抛弃整个世界。 “好久不见，诺亚……” 惊愕的诺亚沉默，但并未抗拒。 他已经忘了，以前和幸村是怎么相处的。 152、第 152 章（捉虫） 天海赶回来的时候，诺亚正坐在客厅，双手抱着一杯茶，冒出些许热气。 幸村投来疑问的眼神。 “你真的来了啊，诺亚。”天海反而有点心虚的样子。 “……不是蓝叫我来的吗？”诺亚终于说话了。他的语气依旧柔软，只是不再像过去那般清亮。 “对……”天海挠挠头，半倚在沙发靠背。 对于诺亚的到来，两个人都措手不及，什么都没准备。 已经整整三年没见了。诺亚对幸村很生疏，但又很“乖”，仿佛可以任人摆布。 可是幸村能感觉到一种极度的心防。 人真的会变的…… 天海道明了原委：“阿一，抱歉没有和你说，我想请诺亚来当你的教练。”他觉得成功概率渺茫，所以自作主张，而且没有提前知会幸村。 “所以，如你所见。诺亚来了。”天海看着幸村，摊手。 诺亚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在等待幸村的回应。 天海觉得，诺亚一定能给予幸村他给不了的东西。即便诺亚看不见。 诺亚只是在等答案，解开他的困惑。 “如果诺亚愿意做我的主教练，那一定是我的幸运。”幸村克制地说道，“我今天以前想象不到这种事。” “一定会有人质疑的。抱歉，诺亚，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诺亚嘴角动了动，没有其他反应。 “不过，就算眼睛看不见，我们也能慢慢探索其他的指导方式。没有关系，球员和教练都会有一个磨合的过程。” “最重要的是，我心里其实很乐意接受诺亚的指导。而且我和诺亚，以前是相互了解的。” 天海点点头，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到了诺亚。 “这只是我的想法。”幸村十指交叉，紧紧地捏出了汗。 “诺亚，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做我的教练，我会努力向大家证明，你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教练。 但是，你的重新出现肯定会对你带来不利影响的。你跟随巡回赛会多有不便，你会重新被媒体关注，关于你的…眼睛，你的退役，你为什么来做我的教练，一些让人心情不愉快的论调……” 幸村在看诺亚，天海在看幸村，眼神复杂。 人的真诚不是吹出来的。它体现在每一次的尊重里。 “我会尽力保护你的，但是总会有顾及不到的情况。” “你可能会承受很多…本来可以不承受的议论。所以，请你考虑一下，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本来在等幸村的回答，而他把选择权交给了诺亚。 …… 诺亚的食指轻轻抚摸磨砂的茶杯。 “可以。” 幸村抿唇，“你可以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给我答复。” “不用了。”诺亚淡淡回绝，“就这样吧。”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做。” 幸村深吸一口，捂住了脸上的激动和喜悦。 “欢迎你，诺亚。” “……谢谢。”诺亚垂头。 “今天先休息吗？” “好。”诺亚左手试探，将满满的茶杯放在矮桌上。 幸村和天海开始收拾。 二楼不适合诺亚，要走楼梯。幸村把一楼的花房腾了出来。顺手还把客厅墙上的飞镖靶摘下来塞进天海怀里。 天海耸耸肩，拿去自己房间了。 他们干活的时候，诺亚安静地坐在那。 他帮不了什么忙，仅此而已。他也习惯了这种无能为力。 晚上，幸村叩开了天海的房门。 “蓝。”幸村倚着门框，“还没休息吧？” “没有，我就知道你会来。”天海让进幸村。 他们需要讨论一下关于诺亚的事情。 “年底去的吗？” “嗯…诺亚不和杰森住一起，所以一开始根本找不到啊。然后我去见杰森。”天海坐在床沿，回忆，“杰森根本不说诺亚在哪儿。” “那你是怎么……” “我跟踪他。”天海摊手。 “……”幸村无语，他说呢怎么天海看到诺亚有点心虚。诺亚脾气真好，也不因此讨厌天海。 “太失礼了吧？” “非常时间非常手段嘛。”天海拥有灵活的处事技巧。 “诺亚自己住在一栋海边的小房子里，”天海阐述，“他们祖母好像去世了。”他看到了遗像。 幸村沉默。 诺亚的情况和天海大相径庭。 这两位从准职业起就交好的朋友，幸村肯定是想尽力争取的。只是他不会违逆对方的意愿，所以只有当天海跨出一步，幸村才交出一纸合约。 诺亚的情况要复杂很多。幸村感觉不到他的热情。 他就像孑然一身，然后眼前出现一只手，便被牵引过来。 幸村必须搞清楚情况。他联系了大高尔吉亚。 “在你那吗……”大高尔吉亚沉默。 “我问过诺亚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他说有杰芙妮在就够了。”杰芙妮是他的女朋友。 “抱歉，但我想知道，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看不见了！”大高尔吉亚仿佛被戳到痛点，“记得一个月去医院复查一次，我会在迪拜把他的病历本给你。” “好。” …… “拜托你照顾……” 幸村能听到大高尔吉亚压抑的哽咽。弟弟决然离他而去，唯一的、最在意的亲人分隔，想必杰森一定很伤心。 诺亚在笼罩的暖意中醒来，淡淡的花香萦绕，眼前感知一片光亮。 他摸到床头灯，关上。 “siri.” “hi~” “现在几点？” “现在是：东京时间，7:17。” 没有起床。直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诺亚，吃早饭吗？” 诺亚住下的第一天，三人都有点拘谨。 不过关于指导上的磨合，幸村相当熟练，夸张点说他之前换教练和换衣服似的，流程什么的都很清楚。 首先，诺亚需要知道他近期的能力水平。团队随身携带数据采集设备，每次训练都会生成电子报表。 三人一上午就坐在客厅里，桌上一摞纸，全是资料。练了什么，效率怎么样，都有留痕。去年到年初的比赛成绩和数据对比，他和天海也都整理出来过。 天海念给诺亚听，幸村随时补充。听着听着，幸村自己也能发现一些以前忽略的要点。 “精市觉得，现在的训练重点是什么？” “应该是回球的准确性，以及节奏的变化。巡回赛中，在战术对抗上会一点点积累经验。”幸村考虑着，“诺亚怎么看？” “我觉得，目前的重心还是体能。”诺亚强调，“第一，如果你想打深轮次，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如果身体表示做不到，那无论想用怎样的战术，结果都是失误。” “精市现在体验过五轮比赛，一直没有到达第六轮或者第七轮的深轮次。它和前五轮是非常不一样的。三盘制和五盘制，差异也很大。” “你想打进大满贯的深轮次，一定会受到刁难的。会有很克制你的对手拦路，会有深夜场、连续场，会有场外影响。如果在四分之一决赛或者半决赛，被逼到五盘大战，决赛是否能有足够的状态发挥？” “第二，你很在意胜负，就需要比其他人更优秀的体能。”诺亚很了解幸村的个人特点，“你会把大师赛当做练兵吗？最大效率调配体力，为了给大满贯留力，用七八成的状态对付前哨站赛事，战术性输在浅轮次，你会吗？” 幸村不语，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每一场都全力以赴，因为他讨厌输，更别说有意的输。 “所以，还不够，一年如果包括戴维斯杯、奥运会，你会奔波在二十多站赛事。你需要顶级的体能。” “第三，是为了减少伤病，延长职业年龄。精市提到了单反，如果柔韧性不够，保养不及时，的确非常容易受伤。” “这些都需要拷问体能。” “所以我建议，在一周以上的训练中，需要把体能的项目铺开，做一个全面的提高。间歇性安排技术训练，维持球感和熟练度。 在巡回赛期间，以休整为主，其他的细节，由你自己把握。其中的关键是，我们需要更细致的计划，让比赛期间的一切变得有条理，更顺畅，能让你觉得很舒适，状态很饱满。” 诺亚思路清晰。体能是根基，一定要把根基打牢。 幸村本人的感触是最深的。 以前年为例，他打了总共20站62场比赛，每个赛季的后半段都会出现疲惫感，导致状态下滑。即便有不断的理疗，也见效不大。 而大满贯往往是赛季的最后“盛宴”，还是五盘三胜。幸村一直冲不上1/4决赛，体能应该也是影响因素之一。 大满贯每前进一轮，对体能的考验都是指数级上升的。另一方面如果想稳定在更深轮次，意味着幸村的一年比赛数会超过70场。 “但是如果以体能为主进行训练的话，你今年的战绩可能不会很高。”诺亚把不利的一面也说了。 幸村稍作思考。 他很赞同诺亚的想法。其实目前，他有40%的训练时间用来锻炼体能，但是看起来还不够。 “没有问题。我可以接受。”幸村表示听从，“而且，我确实不需要换双反，对吧？” 幸村已经决定了坚持自己，但他在下意识寻求“支持”。 诺亚顿了顿，回答：“你不想，就不需要。” “一切都以你的感觉为主。” 人不是机器，网球运动员是最具自我意识的个体。感到顺畅、松弛，才是关键。纠结单反双反这样的技术问题，是危险的。 “你还有什么顾虑吗？”诺亚很敏锐地要把它灭杀在萌芽状态。 “嗯……”幸村想了想，坦白道，“也许我会想，如果改成双反，以后的成绩会不会更好。因为现在的主流就是双反，top10都是双反。” 诺亚沉默片刻，说：“你可能分析了很多。我只想说，天才永远是例外的。” “或者说，巨头是什么样的，主流才是什么样的。” “现在双王都是双反，所以双反是主流。你又不是阿卡，也不是扬。你独一无二，为什么不能打单反？” 听了诺亚的话，幸村轻笑。他很舒心，也很愉悦。 “你说得对，诺亚。” 诺亚在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他每天七点起床，跟幸村和天海吃早餐，在天海的协助下理顺幸村的训练、赛程安排，让一切变得更加井井有条。 幸村给了很大的权限。虽然每件事诺亚都会问他，他几乎没有提出过疑议。 现在，他有更多精力专注于训练效率。 诺亚对小白和小蓝很感兴趣。他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它们的运行模式，对训练组合做出很大的调整。 “他们都属于诺亚了，”幸村站在不远处，带着笑意看诺亚蹲下，神色新奇地触摸训练机，“你可以给他们新的名字，或者有什么新的想法，我都可以续签合同。”幸村现在就有个想法，得增加“声控”功能。 “唔……” 诺亚给它们改了名字，第一个叫“阿尔法”，第二个能模拟发球的叫“贝塔”。 然后贝塔被送去增加功能，需要半年时间。 幸村很想知道诺亚眼睛的情况，更想带他去医院诊疗。但他还不敢“越界”，去撕开那条深深的伤口。 诺亚了解幸村的网球，但他对幸村的信任归零。 也许现在勉强多了一点点，这不代表幸村能像以前那样亲近他。蓝也一样。 巡回赛的时候，诺亚是不跟去球场的，他自己留在房间里。幸村给予他最大限度的自由。诺亚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已经有人在幸村的团队里看到了诺亚，这是个大新闻。媒体蜂拥而至，各种传闻甚嚣尘上。在发布会上，记者们的关注目标也偏向了这一“爆点”。 “我看到你来这儿的队伍中没有诺亚，他是不方便吗？还是你有意隐藏？” “我很高兴你能提起诺亚，他是非常优秀的运动员，之前在温布尔登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仍记得他在罗兰加洛斯战胜布朗的那场五盘大战……如你所说，他现在是我团队的一员，是我的教练。而不是以球员的身份来参加比赛。我不想让太多人打扰他的清静，所以他没来。” 对于这一发言，网上又产生了很多揣测。 有人认为幸村不想诺亚抢了自己的风头，才把他“囚禁”在酒店。猜想之细直逼古早强制文。 还有人觉得幸村和诺亚有“地下情”，否则解释不通让一个瞎子当自己主教练这么离谱的事情。“不想让太多人打扰他的清静”？占有欲还真强。 反正不管幸村怎么说都有角度可“爆料”吃流量。他把重心引到自己身上，还蛮明智的。 杰森也遭到围攻，只不过他是出了名的能“怼”，一般水平的记者只能灰溜溜地撤退。 他抽空给了幸村一包东西，里面有诺亚的病历本和很多药。 “诺亚不主动吃药，你忘了他就不吃。你要他吃他也不抵触。”杰森瞅着这包药，又把脸撇到另一边，“一个月要定期去医院复查一次。他能感知光线，所以晚上喜欢开着灯睡觉。” “他在那边住的时候…只能吃买好的三明治、饭团什么的，到点了从冰箱拿出来。其他的自己弄不了……你多带他吃点好的。” “为什么他会一个人住…”幸村忍不住问。 “是诺亚自己决定的！”杰森有些暴躁地拍桌，接着情绪又低落下去，“前年七月，奶奶去世了。没过一个月，他说要自己搬出去住……我想跟杰芙妮分手，他说别这样。” 幸村第一次见杰森痛哭流涕的样子。这对仅剩彼此的兄弟，在二十出头便尝尽了人生之痛。 病历本上的字幸村看不懂，去问了八神才清楚。 是药物造成的视神经损坏，不可逆。 所以，真的是“人祸”。 春季，幸村的表现持续回温。 他在迪拜止步半决赛。阳光双赛打得更好，在印第安维尔斯以第18种子的身份连胜五场，生涯第一次打入大师赛决赛。仅在决胜盘被破发惜败阿卡修斯。 紧接着的迈阿密，幸村也走到1/4决赛的深轮次。 感受赛程的节奏，让自己逐步在更深轮次进入最强的状态。这是诺亚一直在提示的技巧。 只要能打满大师赛六轮，你就明白它“是怎么一回事了”。 直接去蒙特卡洛，幸村把早苗草拟好的合同读给诺亚听。 当这一纸合约被推到诺亚面前时，他一动不动。 “诺亚？” “我不需要钱。”他拒绝了。 “……”幸村语塞，他一时想不到什么方法劝诺亚。 天海也在一旁沉默。 合同是用来约束双方的，一方付出金钱，另一方身负责任，给予服务。这是最常见的契约。 “除了这里，我没有地方去。”诺亚反过来说服幸村，“所以不用担心。也不需要合同。” 诺亚不想担负责任，他拒绝与这个世界再产生除了杰森以外的任何“勾连”，以便随时摆脱。 看不见东西的他，在退役后像个废品。 他需要照顾。需要有人做饭、买生活用品，去复诊，偶尔帮帮他找东西。 但不能是杰森那里。 杰森要有自己的家庭，他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带个拖油瓶了。 诺亚本来自己苟延残喘。 没想到现在他真的能有地方“存活”。 对，得到“照顾”就是他想要的唯一酬劳。 153、第 153 章 红土赛季的时候，幸村开始物色新的团队成员，他觉得体能师德米里特的能力不够用了。而且，心思有些分散。年初他只续签了半年的合同。估计有开始联络下家。 来自保加利亚的格拉尔·迪米尔特斯在去年加入团队，35岁正值事业上升期。作为理疗师兼营养师，两年合同。他是研究生毕业，在业内小有名气，从理论或经验都能给予良好的帮助。 以及，他也是网球迷，对幸村的事业上升抱有期待，所以平时很有热情。 幸村的经纪业务越来越多，早苗有些忙不过来了。他建议招一个助理，帮助外协、出行食宿等方面的工作。 诺亚的能力很强，即使他看不见。 以前幸村结合自己的经验制定计划，教练给予指导。他需要花费晚上的时间来做这件事，他的精力有限，因此总有些粗糙。诺亚接手之后，有天海的协助，各种训练安排细致有序。 幸村很难说出那样的感觉。他只需考虑比赛，在踏上赛场时一身轻松。 他成为真正意义上只需要决策和把控大方向的团队“boss”。 这也许源自他对诺亚的信任，无论能力还是品德。 红土一直是幸村的弱势场地，保分压力不大，诺亚认为可以配合这段时间对身体进行强化。 目前幸村的专项体能训练时间占到60%，通常是上午80分钟加下午100分钟。在每次体能后穿插技术训练。如果有夜训，也以它为主。 至于红土场怎么打出成绩。诺亚的看法是：节奏高于球速，精准高于力量，调动高于对抗。 幸村也许有几个超过5000转/分的超级上旋，这并非他击球的常态。但红土的战术就是要运用上旋，至少目前，在反手，需要保持稳定。 另一方面，红土也并非只是单纯的底线较量。诚然底线上旋在红土的优势放大，短球、旋转仍不失为战术组成的一部分。 以及，幸村擅长的短击技术，哪怕在红土也是十分重要的武器，需要增强自信。 幸村不喜欢红土，他觉得自己不擅长红土。诺亚要改变他这种想法。 一个是滑步，诺亚让天海给幸村喂大角度，并且只允许幸村滑动击球。他需要更精确地习惯每一次滑步的效果，记住动态下的球感。 这是一种趣味。幸村从小在海边长大，他喜欢滑来滑去的感觉。诺亚增强了他的体验。 二是下旋的运用。红土上的下旋，在网前有奇效，侧旋对截击有奇效。这是常规以外的特殊技术，幸村要熟练掌握。一旦在红土长时间相持中收获分数，对双方士气都有很大的影响。 后者触及心理战，但诺亚不打算现在深入。 还是那句话，身体素质是一切的基础。 ———————————— *[幸村相关]跟赛！ l1***：我又来了各位！今年场上的幸村太令人着迷了，气场全开，眼神杀我！所以我决定了，要从红土赛季开始跟到草地结束。祝福我能得到合影吧。 l2***：大佬！乖巧坐等。 l3***：我就说嘛。本来澳网的时候就想，诶~幸村真不得了，心态不仅调整回来了，还有质的飞跃。万万没想到能说动小高尔吉亚出山当教练。楼主目光如炬啊，说不定会见证历史。 l4***：楼上大佬，我听说小高尔吉亚不是眼睛瞎了吗？而且也才21岁，他适合当幸村教练不…… l5***：战绩证明一切，印第安维尔斯已经有所展示了。如果这个红土赛季村哥有突破，我等村迷高低得给诺亚祈个福感恩。 l6***：楼上在理。我们这些业余的可能看不出什么名堂，四楼你去看看top10的评价就知道了。小高尔吉亚最强的就是他的战术，天马行空，比赛里的“geniusshot”烂大街。 …… l23***：我到蒙特卡洛了。好晒啊，这里大太阳。去看幸村的适应训练。 [视频] 没看到诺亚，天海在的。发现幸村好爱滑步，丫柔韧性太好了，任性劈叉啥事没有。 l24***：丝滑！我决定追直播了。 l25***：还蛮放松的。期待。 …… l56***：在现场，超棒啊！战术肉眼可见的丰富，有刚上红土时候的感觉了。就是ue有点多，感觉像在尝试新的风格。 l57***：上班偷偷看直播，被组长发现了，结果他比我还资深。咳……组长说幸村红土很强。天晓得我竟然能听到这样的评价233放到以前我肯定会认为这家伙不懂球。 l58***：不能因为幸村这几年红土成绩不好就忘了他以前的高光啊，经典outside-in集锦还在隔壁挂着呢。 l59***：，幸村的红土成绩真谈不上差，去年蒙特卡洛和马德里都进16强了的。要说也是法网成绩一般。 …… l129***：好可惜！在16强浪输了。整场幸村发挥不错的，奈何马里克斯反手奇迹连连。 l130***：ue还是不少，被抓机会了。我看幸村表情挺轻快，估计这站用来“练兵”的。 …… ———————————— 蒙特卡洛站后，诺亚再次疏导，“不用有负担。其实印第安维尔斯的球速很接近红土了，你能在印第安维尔斯进决赛，没道理红土打不好。” “嗯。”幸村点头，“没事。我有信心。” “节奏很好了，可以再强势一点。”天海也有信心，“完全ok的，对吧阿一。” ———————————— l254***：蹲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人越来越多了[叹气] l255***：幸村再怎么说也是top20里唯一的亚洲本土选手啊，老欧人又喜欢优雅那一套[摊手] l256***：又进第二周了nice~野鸡还是好打的。单反小斜线短击杀我！太tm帅了！ l257***：说到短击，不得不说幸村的上旋用得很明智。尤其他的单反隐蔽性强，切削、上旋、短击都得最后一瞬才清楚，上旋后压，短击才是最有效的。 l258***：很大可能有突破，现在很多红土“特长生”都过于倚仗刷上旋，幸村打出了不一样的路子，而且观赏性很高！要涨粉了。 …… l333***：最新战报，半决赛[1-2]惜败。克里亚德的防守覆盖太广了，而且这家伙心态蛮稳的，不容易找到机会。 l334***：幸村估计老累了。他第一次冲到红土96签的半决赛。 l335***：泪目，我村第一次在红土拿400“巨分”。 l336***：值得庆祝。大胆猜测，村哥今年要进年终。 l337***：楼上胆儿太小，这会儿都no.15了年底还进不了top7？老子盲猜一个村哥今年大满贯。hhhhhhhh[大笑] l338***：23333 …… l677***：啊啊啊啊啊可惜……决赛没赢。到底是no.3，实力还不够。 l678***：恭喜村哥罗马再砍650巨分~~最高世界排名也刷新了。 l679***：幸村体能一直在进步啊，真就是成长型选手。能支持罗马六轮，法网就有四强的希望。 l680***：就是今年ue一直有点多…不知道诺亚能不能帮他改善一下。不是说不能ue的意思，幸村以前的风格就是低ue。 l681***：精力有限，单反现在本来就处境艰难，让幸村慢慢探索吧。 ———————————— 五月的巴黎温度不高，游客仍络绎不绝。幸村来到这儿有十次了，早已欣赏过那些著名景点。今年他的目标是——餐厅品鉴。 诺亚跟队时，和幸村一个房间。 天海已经步入相亲阶段，他需要一点独处空间。 如果不是杰森说过，幸村不会知道，诺亚说的“晚安，麻烦精市关灯了”是句违心话。 总有人能完美伪装自己，把自己的艰辛困在心里，把阳光撒播出去。他周围总环绕这样的人，八神、诺亚，甚至…天海。 幸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家伙。 比赛前以及比赛期间，幸村得随时准备兴奋剂检查，他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但餐厅还是要去的，米其林招牌打头。 蛙腿、鹅肝、炖菜、苹果派、焦糖布丁…… 法餐量不多，而享受美食的过程令人愉悦。这是从本能诱发，由物质生存产生的积极情绪。 如果还是“免费的午餐”，那就更开心了。 至少天海是这样的。 幸村就侧着身枕着手，笑盈盈地看他们吃大餐。时不时给诺亚汤匙上添菜。 “阿一，你竟然忍得住。” “蓝要是过意不去，记得学几道菜以后在家里做。” “噗，”天海笑个不停，“你也太高看我了。” “呵呵呵。”幸村眼中温和，目光转向细嚼慢咽的诺亚。“诺亚吃了就当我吃了。” 诺亚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便依旧如常。 从印第安维尔斯到巴黎，改不了的小猫胃。令人发愁。 而比赛场上的幸村绝非这样平易近人。 赛制削减的巡回赛把从上到下的球员们惯坏，罗兰加洛斯赞美坚韧者。 这里，需要最大的耐心，和最天才的体魄。 当幸村出现在西蒙娜·马蒂厄球场，迎来巨大的声浪时，他真正有了自己已成明星的认识。在这异国他乡，陌生人高举他的姓名，欢呼、鼓舞，用不同的语言。 他高举左手回应期待，沐浴着支持令他从容。 不再以挑战的心态，站在罗兰加洛斯。他是这儿的常居者，希望能待上更久。 幸村前两轮3-0轻松扫水。第三轮，他遇到第8种子加缪。 加缪在巴黎有绝对的主场，而这时幸村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声音”。他并不畏惧压力，加缪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也是可敬的对手。 诺亚评价加缪在关键时刻“手软”，相当犀利。幸村在决胜盘成功拿下破发点，耗时3小时37分。 第四轮，夜场，幸村再遇手冢。耗时3小时3分[3-1]在深夜实现双杀。手冢不擅长红土，即使他改了双反，技战术组成仍不适应这里。 继今年澳网后，幸村稍显艰难地第二次晋级大满贯八强！ 他的对手是中国“三剑客”之一的王伟，网校上下铺。 王伟是红土好手，回球带有较多上旋，并且跑动能力强，心理稳定。 这也是他第一次突破大满贯八强，中国第一个大满贯八强的本土选手。 对上幸村的王伟自带“鸡血”buff，打得很拼，球球死咬。 一盘结束，耗时1小时3分钟。 第二盘结束，场上时间显示1小时57分。王伟扳平比分。 第三盘，幸村耗时52分，以网前对决制胜拿下。 第四盘，王伟韧性惊人。就楞磨！这是阳谋，幸村有些无奈。这时候的王伟真有种“拼了命”的感觉，远比网校时期强大。 放短的成效依旧不高。幸村决定为决胜盘积蓄体力。 第五盘的两人都显得疲惫，王伟展现出他“磨将”的实力。红土实实在在成了幸村的“泥潭”。 房间里的诺亚陷在沙发里，聆听电视的直播。 差不多到“极限”了。 一发成功率到底，击球质量下降。无法保持压制，就是“此消彼长”——幸村越弱，对方越有状态。 又给“磨”输了。 幸村还未到触碰火枪手杯的时机。 仅仅五个月，幸村的积分已经达到3815，世界排名no.11。 内心的野兽像是吃到了开胃小菜，仿佛更加饥饿，躁动着要突破囚笼。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想要冠军！要不断的胜利！ 154、第 154 章（捉虫1.0） 六月的荷兰小城，s-hertogenbosch（斯海尔托亨博斯），第四次迎来钟情于它的有缘人。因在德国遭到的“冷遇”而选择了这里——他有选择权不是吗？ 幸村已获得的四个冠军头衔中，有两个来自于这儿。他像这里的主人——虽然去年状态不佳暂时丢失了他的“王冠”。 亮丽的银色圆盘承载着幸村初入巡回赛的青涩与野心。是他汲取信心的小小“绿洲”。即便在落寞的被赶下王座的时候，这片草地和人们依然待他亲厚。 比起首获巡回赛冠军的佛罗里达海滩，幸村对这里的情怀更深。 实际上也没什么难的，幸村不失一盘地重捧冠军银盘。 诺亚让他记得这种感觉——仿佛主宰球场的一切。这也是幸村渴望的状态。 atp250斯海尔托亨博斯公开赛后，幸村生涯首进世界排名top10行列。 ———————————— *跟赛[草地赛季篇]看这里 …… l104***：赢了！[烟花][烟花]女王杯决赛[2-1]逆转丹尼尔·索洛维耶夫，右手单反对左手单反，这票价贵点也值了。诸位有所不知，赛方说这是四年来比赛上座率最高的一场。 l105***：幸村的接发，我真的泪目。以前一直算是他技术里的弱项，今年跟开窍了似的，强发能顶，弱发能攻。 l106***：算算我村不仅保住去年100分，甚至有400巨分入账。可惜只是和no.9拉进了一些距离。 l107***：夸张点说，top10已经和大部分职业选手不在一个次元了。挣个两三百分排名动都不带动的，换低排名早就“坐火箭”了。 l108***：村哥在草地初显王者风范，期待他温网突破！ …… l288***：各位！我看到有人在跟拍，好像是温网官方的专访哦…哎呦喂不枉我蹲了这么久。 l289***：楼主狗仔既视感，真能求到幸村签名吗？ l290***：幸村好像看了我一眼，没敢拍照[怕怕]咳……团队好像有变化，以前的体能师不见了，估计换了这个眼生的胡子大叔。还有一个小年轻挺陌生，是亚洲面孔。这么算下来幸村的团队有六个人了，天天跟着光旅行住宿都是笔不小的开支啊。 l291***：问题不大，幸村官网生涯奖金已经超过一千万美元了（光今年截止目前都有380万美元）。这还不算几年积累下来的赞助费。而且跟队的这些人都是必要的，经纪人、主教练、陪练、体能师、按摩师。小年轻我估计就是助理吧？ l292***：希望img给点力，别让钱拖了幸村后退。 l293***：噗，楼上，幸村如果愿意，国内有的是人给他开价。主要感觉幸村在商业这块一直挺…“高冷”的。上电视都不肯去。所以我听说他会参演漫改剧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假新闻。 l294***：不晓得为什么答应，传闻因为他，策划组改剧本了，得被漫粉骂死。 l295***：就冲村哥今年这个成绩，真有漫粉敢骂，我带头冲锋陷阵！ l296***：鄙人不才，也略懂一些刷评脚本。 l297***：楼上两位大可不必[流汗] …… ———————————— ———————————— 《幸村精市-温布尔登的一天》 o.s：这是atpa现役最优秀的运动员之一，他有着锋利的单反，自然的跑动和极具压迫力的进攻。 幸村：我在不断地完善技术，在过去的五年里（笑）已经五年了呀。 o.s：他是现在亚洲最好的球员，超过了中国的刘杰，未来也许将超过日本的锦织。 我们在开赛后的周末跟踪拍摄幸村精市的一天，让我们看看他是如何度过的。 7:00幸村出门了，和天海一起跑步 幸村：在我还是非职业选手的时候，我就跟着蓝一起晨跑。这让我意识到了自己对耐力的轻视。 7:50早餐 幸村：我和诺亚、蓝一起吃饭。对于今天的训练安排做一些讨论。可能会有改变，因为我每一天的状态都不一样。有时候很踊跃，但有时感觉不佳。 天海：绝大部分时候幸村都说他很好，但这也许是一种“错觉”。你需要从他的细节去发现具体的差异。我觉得这也算生活的趣味了（笑）我喜欢侦探游戏。 诺亚：幸村知道（自己）情况怎么样，有些时候他习惯于独自解决。 8:30出发去球场，热身。 幸村：这里是球员的训练场。（向镜头展示）一周前这儿满是人，但是现在少多了。我很适应人慢慢变少的感觉，这意味着我距离冠军越来越近。 9:00体能训练 天海：幸村需要增强体能，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持之以恒。 幸村：我邀请了法比奥作为我的体能师。我们从两周前开始合作。他谦逊、亲和，很快地适应了配合诺亚。所以我很放心。 德拉斯：我很早就知道幸村，利奥波德提起过，还有其他人。与幸村的相处比我想象的舒适，他温和有礼，充满尊重。 10:30技术训练 天海：我们在维持幸村发球和网前的手感，在温布尔登它们是相当重要的技术。（本段经允许，可不删减） 12:20午餐 幸村：格拉尔为我计划每天的饮食，他人很好，花了很多心血制定多样的食谱。所以每次用餐都令我心情愉悦。 13:00检查、理疗 迪米尔特斯：这是我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比赛期间，我需要保持跟踪幸村的身体情况，他的肌肉放松程度，是否有某些不适……以便让诺亚和幸村自己及时掌握。如果需要，我会进行下一步。 早苗：以前我会在这个时候和幸村讨论一些事情，但格拉尔不赞成。他认为理疗时需要身心共同的修养，所以我现在另找时间（摊手） 14:00午休 幸村：如果没有其他活动，我会抓住机会休息。今天运气不错对吧（笑）如果是昨天，我应该在摄影棚里。 15:30外出、参观画展 幸村：听起来奇怪吗？是经过诺亚许可的哦（笑）好吧……其实我今天的兴致不高，所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整天围着网球转会有这种情况的。诺亚和蓝都很鼓励我这么做。 诺亚：幸村不习惯倾诉消极的情绪。我希望他能以某种形式释放出去。 [幸村为跟随的拍摄团队讲述自己对画作的理解] 18:00热身、晚训 幸村：每次“自由活动”后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我对击球重新变得富有热情。所以，今天增加了晚训。 天海：我们尽量让一天的计划按幸村的意愿进行，这能让他感到顺畅。幸村过于自律，所以我们要做的反而是给他“松绑”。 20:30晚餐 幸村：一天到此结束。我很想进行夜训，被蓝阻止了（笑）。期待明天的比赛，我会在上午出场，我已经准备好了。谢谢你们跟随我一天的生活。再见（挥手） ———————————— 些许平常地进入温网第二周，幸村在第四轮轻松击败了草地高手，1米98的重炮手洛克。实现了第三个大满贯1/4决赛的突破。 八强战幸村被安排在夜场，他再度遭遇no.7瓦西里·巴普洛夫。 到了深轮次就是这样，眼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 【视频】温网qf瓦西里·巴普洛夫vs幸村精市集锦 相当精彩的草地战，值得细品。以下是比分： [7-6(4)、4-6、6-3、7-6(2)] 你葡依旧玻璃心，实在难以抵挡越来越强势的村长。 yob***：瓦西里的每一次大满贯历程都在不断石锤他“八扑洛夫”之名。 gyo***：别说了，哥。心疼我葡[大哭] fek***：幸村今年起来了，欣慰，我很喜欢看他的比赛。单从比赛观赏性来讲，他是目前top20里最好的。我个人认为超过了利奥波德。 bos***：刚入圈，所以“葡”、“村长”、“八扑洛夫”是什么诨名？ yob***：因为瓦西里已经倒在大满贯八强十一次了，八（强）扑（街）洛夫。如果是修仙故事，也许这就是“心魔”吧。“葡葡”是瓦西里的外号，因为葡萄肉软容易烂，瓦西里特容易心态波动，然后“自残”。“村长”是幸村今年慢慢传起来的外号，因为比赛的时候眼神犀利，气势也很强，像村长在村里那种“一把手”的感觉。 leo***：所以这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一不留神即时排名都no.6了。 gog***：村长已经有名气两三年了，只是今年突破到top10。 他今年成绩真的好，两个大师赛拿盘，两个巡回赛冠军，三个大满贯都进了qf。还有两点很关键：一是他目前在任何场地的发挥都不错，没有偏科迹象；二是他在过去的11站中全部进入到深轮次，胜负46-8，积分构成里没有一站少于100分，体能深不可测。 现在就看下半年快速硬地场的表现了，据我所知村长很擅长快硬。 t1f***：这么一看，幸村还真有巨头潜力……北美亚洲赛季去年才450分，排名大概率还会往上升一升。 kkk***：结束了，扬3-2赢下幸村进入决赛，再次上演“扬卡决”。这周结算，幸村就会升到no.6。还是很可惜的。一发失误率有点高，发球不占优势，分会拿得很费劲。 mu3***：他的单反很神奇，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打得又低又准还能入界，那可是单反！把单反打出这么丝滑的进攻性，偏偏动作特别轻松……如果ue能再低点，那么“史上第一单反”我会投他一票。 rjk***：幸村让我重新认识到了单反的可能性，我会在蒙特利尔的包间好好观摩的。 ———————————— 155、第 155 章 上飞机前，早苗就和幸村打好招呼，回国后机场有球迷接机。 “会有围栏隔断的，放心。到时候边走边打招呼就行。” “可是……我们过去应该已经凌晨了吧？”幸村不大能体会球迷的“厨力”。 “对啊。”早苗笑着说，“所以人会少一点。” 是啊，区区四百多人嘛。 幸村一行人被机场人员指引，当出现在出口时，通道旁呜呜泱泱的人群发出了或激动或高亢的叫喊。 “幸村桑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村举起手向大家示意，爆发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他回头看一眼，确认诺亚被天海牵着手。于是面带微笑走在前面，接受球迷们的热情。 “辛苦了！”有的声如洪钟。 “啊啊啊啊啊！”有的成功线下碰面，忍不住发出尖叫。 “幸村我爱你！”嗯，不……怎么是男声？ 幸村被逗笑了。 机场需要秩序，所以没有安排额外的签名时间。 幸村在临时安排的地点表示感谢，然后一手抱女王杯奖杯，一手捧斯海尔托亨博斯银盘，供记者和球迷拍了会儿照片，便结束了这段接机小插曲。 在温网后的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罗杰斯杯前的这段时间，是幸村短暂的夏季休训时间。大约三周左右。 “想不想去夏威夷度假？”诺亚问。 “不了。”幸村觉得人多的地方放松不了。 天海推荐，“那看看电影，逛逛演唱会、音乐会什么的？” “不…为什么你们觉得我需要做这些？”幸村摊手。 他不常看电影，剧情片段太催泪会让他心里发堵好几天，逻辑不通的商业电影又难以忍受。 演唱会太吵了。 音乐会会去的，合家欢。 诺亚沉默，天海解释说：“因为担心你精神上的疲惫。这是会被求胜的兴奋掩盖的。” 人体有压力阈值，精神也是同样。一般而言，精神能促进机体的功能，形成不断激发潜力，机体不断修复、提高上限的正向循环。 有些人精神会处在一种波动状态，影响竞技表现。而幸村是精神带动身体状态的典型，哪怕身体感到疲倦，也会在精神的支配下超越本来的上限。 身体的疲倦容易发现，精神的疲倦却不是，尤其幸村的精神力很强。 按诺亚的想法，他最好花个一两周把网球抛开，做到完全的放松，再以全新的面貌回归。 “我知道了。”幸村说道，“那我去做点别的事。” 诺亚并非无端放矢，这其实是在指导幸村养成巡回赛的“节奏”。 幸村说的“别的事”，其实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商业事务。现在助理羽多正在接手行程、生活相关的事情，早苗把更多时间放在商业接洽上。 这三周夏休，基本上每个赞助商只会给五小时时间。另外还有一个大项活动，那就是《网球：挑战者》漫改剧拍摄。 剧组向幸村预约了一周时间。 像娱乐圈这种影视剧筹划，通常会在几个月前就发通告，炒炒热度。球迷们就是在那时候知道幸村要参与漫改剧的。 《网球：挑战者》是一个网球界非典型龙傲天的故事。 主角久我从4岁起开始打球，父亲是网球教练。他从小国内u12以下冠军拿到手软。 初中时去了一个已经沉寂多年的网球“豪强校”，自此开启“扮猪吃老虎”的打脸生涯，从同级新生到前辈部员再到正选，从地区赛到都大赛再到关东大赛，以不同角度呈现“瞧不起-展现实力-众人惊讶-打脸赢球”套路，可谓一次爽、次次爽。 全国大赛的时候，久我的父亲揭露了自己的身份，正是一名退役的著名职业网球选手。然后给久我找来了教出过“世界第一”的教练。 于是，“换汤不换药”，久我在全国大赛上再历“苏爽打脸”套路，并打败最终boss，登顶全国。 这是漫画剧情。青江在真人剧中做了调整。 “你们想去玩玩吗？”幸村问天海和诺亚。 诺亚摇摇头。天海蛮有兴趣的，决定去片场凑凑热闹。 周一一大早，幸村和天海准备出门。 “木村阿姨三餐都会来做饭，记得吃药啊诺亚，我和蓝会打电话问的。如果无聊的话，电视已经换成声控了，你叫‘小爱，打开电视’就行。有事联系蓝，我的手机可能打不通。可能会有别的人按门铃，不用担心，应该是八神，我会提前和你联系的。他如果来这边的话就完全安心了，木村阿姨就不用来了……” 幸村在门口一边穿鞋一边絮絮叨叨，意外话多。天海已经准备好了，就站在那揣兜默默笑着听他嘱咐。 “我知道了。” “好，那我们走了，诺亚。” “嗯。”诺亚平静地回应，“一路平安，开车小心。” 《网球：挑战者》同名电视剧由制作公司、漫画会社，联合网协青少年事业部以及竞技拓展事业部出品。 因为它的潜力，制片方想捧新人，加上网协其实不大情愿被娱乐圈顶流的粉丝带偏风向，所以各个角色都是安排的“小鲜肉”演员。要说咖位最大的，估计真得是幸村了。 幸村去剧组的时候，差点被蹲在那儿的粉丝堵得进不去。 剧组把网球公园拍摄地的通道开得有点窄，尤其是一米七一米八的男球迷们，身子架在护栏上，两边手往里一伸，刚刚好把路全给挡住。加上拿网球拍啊大毛球求签名的…这下彻底过不去了。 黑部擦着汗庆幸提前喊来了更多的保安，秩序勉强维持。制片人站在一旁，心里乐开花。 话题度有了，流量有了。钱也不用愁了。 幸村签着名、合着照走到入口已是在一个小时后，回头一看仍是黑压压一片人，最后拿大喇叭说了好些话，才成功劝离堵在通道的粉丝们。 整个剧组已经开始拍摄两个多月了。幸村中途进组换娱乐圈明星估计会被骂。但是无所谓，他不混娱乐圈，也不怕被骂。 小年轻们与幸村差不多年纪，也有比较资深的演员参与。 幸村刚来的时候他们的态度都蛮热情，天海默默坠在后面。 他不喜欢需要“虚与委蛇”的场合。 幸村出场不多，重点只有最后一场boss战。 他的确只用本色出演就行了。 而且为了镜头表现，还必须摆出耍帅的造型才行。 网球动作也一样，怎么帅怎么打。 网协是有野心在的。演员们被安排了几个月培训，打起球来也是像模像样。当然，还需要后期些许润色。 最后的boss战，不再是久我作为挑战者的一次以弱胜强，而是他的蜕变。 久我从小被父亲打压式教育，他总是输，但又不服输。 一直以来，习惯了攀登一般，超越一个又一个对手，而当面对真正的王者时，以挑战者的心去对待是行不通的。 那意味着潜意识的谦卑，意味着试探和心虚，意味着已预料到失败的可能。 唯有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王，以“胜利非我莫属”之心勇往直前，将高傲、自信、决断一以贯之，才能与巨大的压迫力抗衡。 雪见强大而专注，他将这里视为自己的“后花园”。海北在关东大赛的失利增强了他的求胜欲，令他从始至终冷漠地对久我保持压制，即便几乎所有观众都偏向主角，也只是令他更具战意。 这是一个世界级准职业选手的素养。 而当久我不再潜意识畏惧，以“斩落王者”的野心和自信面对他时，雪见有一瞬间的惊疑。 他已经很久没在这里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属于强者之间的认可与尊重。那就是不遗余力地战胜彼此。 这是一个久我“加冕”成为“自己的王”的过程。他只是自己，不是父亲口中的“弱者”。 久我第一次面对世界级的对手。 他输了，这意味着前方的路，还有很远很远。但他已经具备了强大的心智，职业的大门悄然向他打开。 幸村觉得这个结局，青江是用了心在找补的。所以他同意参演。 不了解网球的观众可能只是看个热闹，看运动型帅哥。所以人要帅，动作要华丽，这无可厚非。 幸村在圈子里是有名的“动作漂亮”。这儿就像一个大型秀场，让他搜肠刮肚地去“表演”。 他知道真实的网球，怎样是吸引眼球的。一场场比赛中观众们的惊呼和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幸村只用五天时间就完成了自己的戏份。他住在剧组，日程安排得很紧凑。天海帮他维持球感，不至于技术退化。 早苗也趁这段“非在训”时间和幸村讨论其他商业活动。 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发现八神已经到了。 “哟，八神。”天海打招呼。 “你好，天海。欢迎回来。精市。”八神朝他俩点点头，“昨天陪诺亚去检查过了，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八神已经在意大利发展两年，帮助俱乐部打进甲级联赛。这段时间回神奈川而不是集训是因为——他要和由美结婚了。 这个月订婚，在九月份，大概是亚洲赛季的时候结婚。 对幸村来说，这是一件大喜事。他直接推掉了中网和日网的邀请。 由美早就想结婚了，八神却不想太早。为此没少被由美骂“老学究”、“老古董”、“柳下惠”……也不知道由美从哪儿找的词。 由美还未大学毕业，她打算朝动画设计的方向努力。她与八神很多时候都处于异地状态，正因为如此，她才着急于结婚来增加确定性。 幸村没少为此开解妹妹。他倒觉得，真会出轨的男人，结不结婚对他来说反而“无所谓”。 他们回来后，八神就走了。诺亚站在沙发边，默不作声。 “怎么了，诺亚？” “……”诺亚摇摇头，摸回房间。 天海像是有所察觉，看向幸村小声说：“你要不要去问问八神？这几天干什么了。” 八神擅长照顾人。他带诺亚出去逛，去海边沙滩、山上寺庙。 诺亚一开始拒绝了，可八神牵着他的手，却不曾遇到很大的阻力。 这让幸村心惊。 他回想起诺亚是如何到来的。 是天海跟踪杰森找到他的住所，冒失地闯进他的世界，然后递出了手。 幸村发现，他和诺亚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存在误区。 他怜惜诺亚的遭遇，把他当做“易碎的娃娃”；他尊重诺亚，不会违逆诺亚的意愿。所以诺亚遭遇变故，他遵从诺亚的话远离了，不再打扰。如果不是天海，他的未来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出现诺亚……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从来不像天海那样近过。 第一次失明的诺亚，是很乐观的，要比杰森更乐观；但第二次失明的诺亚，心里仿佛一片晦暗。 很多事情碍于眼睛，诺亚不会说出口。因为对照顾他的人来说很麻烦。他想出去逛逛，也得有人寸步不离地看护他。 幸村和天海都很忙，所以他保持安静。 可这真的是诺亚内心渴望的吗？ 尊重的距离太远了。幸村自嘲，他对诺亚的关切，就像浮于表面的油，像个忙于工作对孩子不走心的父母。他不曾真心理解诺亚的难处，爱护他像自己的弟弟，又怎么让诺亚对他敞开心扉？ 七月底的盛夏相当炎热。幸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上午从与早苗的半小时通话开启。 后院空地，最终被幸村开拓出一片花园。施工是从年初开始的，建起五六米的廊桥，现在已经长满了常春藤。 是一片很漂亮的地方，给由美和八神当婚礼现场也不是不行，不过他们俩都没提过这件事。 挂了电话，幸村回头，看见在吧台喝水的诺亚。 “今天不出去玩吗？” 幸村走到吧台里面，烧水。“今天…想陪你。” 诺亚面色平静，没什么额外的情绪。 “你和八神情况不一样，”他回答，右手扶着台面，“你需要专注于自己。” “是啊，可是我现在想的就是，这件事。”幸村双手搭在吧台上，“我在学习拒绝你的拒绝，诺亚。” “……”诺亚似乎无话可说了。 他在思考自己和幸村的关系到底处在何种位置。应该只与网球有关，不是吗？ 像是看穿了诺亚的思想，幸村说：“我觉得现在，我们不只是处于…教练指导的关系。” 他想照顾好诺亚，这不仅是一种责任。诺亚被他视作“圈内的人”，这是根源。 愈合伤口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八神在高中得到幸运，诺亚没有这样的幸运。 并非想像救世主那样，也谈不上“拯救”，幸村在试着递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 “总之，我今天很闲。”幸村说，“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们可以试试吗？” …… 热水在翻滚，将诺亚轻轻的叹息遮掩。 “我想做一些练习。”他不确定地说，“体能退化得很快。”他有点爬不动山了。 对常人而言很简单的训练，但诺亚一直没跨出这一步。眼前的“白雾”让他失去方向和平衡感，也产生更多的惧怕。他几乎没有抵抗危险的能力。 幸村牵着诺亚到健身室，他们从最安全的内容开始。健身车、平板、弹力绳…… 如果幸村想，他可以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有耐心的训练师。 这段时间并不久，一个小时。对诺亚来说，就像在空洞的世界里填充了一小块地方。他不再进行下一项，只问道：“有球拍吗？” 幸村愣了一瞬，回答：“有。” 诺亚坐在健身凳上，等了半个小时，虽然不解，但没有催促。 幸村为诺亚拿来一支崭新的球拍，青绿色框面，手胶也缠得很完美。诺亚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拍柄上的热度。 “新拍？” “嗯。”幸村笑了，“试试吗？” 诺亚向上颠一颠球，又向下拍，节奏越来越快，只是不经意的一刹，手上的感觉空了。 宛若本来浮到水面，又被扯回深海的窒息瞬间。 “这里。”幸村把球塞到诺亚的左手。 “嗯。”诺亚下意识抓紧球，笑笑，“球感也没了。” 这支拍的重量和磅数给他一种熟悉感，只是他遗忘了很多很多，抓不住那丝感觉。 “我好像没送过你球拍，精市。” “嗯…”幸村似乎不想作答。 八神好像刺激到幸村某种情感，他今天与诺亚的陪伴更像是一种“挽救”。 诺亚没有“复习”更多时间，时间还没到中午。他坐在吧台前，等待幸村泡的奶茶。 “精市知道，我为什么不和杰森一起生活吗？” “为什么？”幸村手上不停。 “因为我会干扰他正常的生活。”诺亚说，“看不见的人，和正常人一起是一种拖累。” “我来到这里，成为教练，自然会受到关照。”他想要的也只是“安排好就行”的照顾。 但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能感受到更多，细节。任何有撞击风险的直角都被贴上缓冲棉，四脚茶几也换成了实心的…… 这些甚至让诺亚有种惶恐感，他在思考他值得吗？他和幸村的关系有到怎样的程度？ “我以前一直走不出来。”他冷静地说，“今天，算是一次尝试吧……” “以后不用这样，我会试着自己做一些活动。” 幸村没有羞恼，他说：“我不是求胜的机器。我有自己的情感，诺亚。”他有时候是会被情感左右的，比如今天。 “我明白。”诺亚淡笑，“我记起来了，那支拍应该是温网时期的同款。” “精市，我能感受到，其实蓝也能感受到。对你的团队成员，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幸村有相当感性的一面。一般人也许根本察觉不到什么，他就想到那么多。 也难怪，蓝会为了他大老远来澳大利亚奔波、搞跟踪。 “谢谢你，精市。我今天确实跨出了一步。”诺亚温和地调侃，“你的意愿很难抗拒。” 带着真诚和善意，如水如风。 “下午要出去吗？”幸村把温热的奶茶推向诺亚的手，“看看会不会有别的感兴趣的事情。” “不用。”诺亚摇摇头，“就这样吧。”他没有别的爱好。以前还会下西洋棋锻炼头脑，现在看不见，自然没法下了。 所谓的天才，不是“天生”。才能是用心血培育出来的，从来都是这样。 他喝了一口醇香的奶茶，“精市，你说过的，证明我会是优秀的教练。” 幸村眼神变得锋利，点头：“对。” 诺亚仍带着笑，但周身那股安静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我也会向你证明，我会是最优秀的教练。” 156、第 156 章 夏休的最后十天，幸村回归训练。 有种“久别胜新婚”的感觉，他恨不得一整天泡在球场，但体能还是得持之以恒地练习。 罗杰斯杯是加拿大最高级别的网球公开赛，也是一站特殊的“双城”赛事。atp1000系列赛与wta1000系列赛在蒙特利尔和多伦多之间交替举办。今年，atp罗杰斯杯大师赛开启于多伦多索贝斯中心球场。 在八月初幸村一行刚到时，多伦多还处于最高温超过30度的炎热中，但到罗杰斯杯开赛，温度也降到了适宜的23摄氏度左右。 现在的top10基本都是青壮年选手。百大里，三巨头前中期的“老人”基本上退的差不多了。 罗杰斯杯有56签，前八名种子第一轮轮空。作为第六种子的幸村，首次享受这个待遇。 能少打一轮当然是件好事。 幸村的状态很活跃，像蓄满能量的电池。不仅仅是身体经过了数周的修养，精神也像在棉花糖里滚了一圈，轻松、舒展，到比赛前才稍微收紧。 不知道是否错觉，比赛时感受到的压力似乎都小了些。 幸村意识到了阶段式“放松”的好处。以前都想一鼓作气，直到一年赛季结束，心里才完全松开，开始总结反思，做出调整。也许是走了点弯路。 他在罗杰斯杯的发挥出色，第二轮、第三轮接连2-0扫水。到1/4决赛，开始遭遇强者。 幸村有隐隐的感觉，他走到“那一步”了。 对于职业网球选手，不说四大满贯，大师赛冠军也极难获得，因为面对的几乎是“同一批对手”，只是三盘制增加了一点不确定性。 最高排名达到no.4的前亚洲一哥锦织，纵观整个职业生涯，在大师赛级别也是颗粒无收。 触碰它的条件很“简单”： 与top10的h2h均有一定胜率； 体能允许较为饱满地支撑到第六轮决赛； 状态保持高位； 一点运气。 锦织大概是少了点运气和绝对实力，在三巨头中末期端了四次大师赛盘子，化身三巨头“高级男仆”之一。 能与top10正赛交手，对很多巡回赛选手而言都是一种“历练”和“教学”心态而非夺冠。 他们也更多地被认为是网友口中的“野鸡选手”，top球员巡回赛夺冠路上一扫而过的“水货”…… 对于现在的幸村，大师赛奖杯是触手可及的。 幸村最后一步的拦路人是扬·莱昂纳德，世界排名no.1，在一个月前的温网刚刚把幸村踢出决赛圈。 这不巧了~刚复盘过。 如果说在印第安维尔斯首进决赛时，幸村还有点拘谨，那么在如今的多伦多，他只有更强烈的饥饿感。 幸村与莱昂纳德的h2h是1-4，他赢过。所以上次失利对幸村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这是一次实打实的较量。莱昂纳德手感比较慢热，这成为幸村的突破点。在第一盘[6-3]拿下后，没给丝毫反应调整时间，幸村在第二盘转化1个破发点，[6-4]强势取胜。 这是男子网球史上亚洲本土球员的第一个大师赛冠军，也是日本男子网球史上本土球员获得的第一个大师赛头衔。此站后，幸村得到1000巨分，排名向上两阶，打平锦织最高世界排名no.4的全国记录。 幸村保持了较高的竞技状态，在一周后的辛辛那提站轻松跃过之前两年第二轮的门槛，在半决赛不敌小年终老熟人，美国现二哥艾利克斯·米勒而止步。 美网公开赛，幸村突破至1/4决赛，达成全年四大满贯均晋级八强的阶段成就，因败于加缪而结束北美赛季之旅。 之后的戴维斯杯小组赛，因这两年实施的改革，赛制减短为两单一双，三场两胜制。即第一种子、第二种子分别单打，加上一场双打。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有优势的亚洲赛季，幸村和池都是只出战单打的。幸村三战皆胜，日本队小组第二出线，时隔十五年第二次入围戴维斯杯总决赛。 img工作室忙疯了。这泼天富贵终于轮到了日本网球。不提快堆成山的赞助方案，跟队回国的幸村马上就会面临一场盛大的接机仪式和大型记者会。 只有在面对黑压压一片人海时，幸村才能回味起罗杰斯杯的重量。 他清楚这对于日本乃至亚洲男子网球都是历史性的时刻，但他不想把这座“枫叶柱”归为自己职业生涯中多么值得骄傲和留恋的东西。 八神和由美的西式婚礼就亲就简。八神在排球圈挺有名气了，加上幸村现在的热度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两家人都想更低调一些。被公众关注在如今这个时代实非好事。 “今天很帅。”幸村为八神的左肩拂了拂尘，他可是等会儿的主角之一。 “有点紧张。”八神十指交叉捏了捏，松开，“虽然只是一场仪式，做好了由美会开心的。” 幸村勾唇，“嗯，说不定她比你更紧张呢。” 八神双手背在身后，含笑看了看关系亲近的嘉宾人群。 “明年奥运过后，我打算退役。”他轻声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各种因素吧。”八神模糊道。 也许是他的心已经足够坚强，又或许想为了他们的家，安定地在国内生活。 “我在准备考试，医学院。” “重新开始吗……”幸村为他的勇气感叹。但他从不质疑八神的能力。 他把自己的小小念想挥散。 八神一直最适合“白色”。 铛—— 铛—— 婚礼要开始了。 幸村坐在第一排，看着一袭洁白婚纱的由美挽着爸爸的手走进礼堂，妈妈为她盖上头纱。 由美一步步往前，祖母和兄长在她的身侧，父母在她的身后，八神在她眼前。 看着长大的妹妹，美好家庭的一员，在走向她一生的伴侣。她将有属于自己的更亲密的“家”。 哪怕一直觉得这是天作之合，此情此景，幸村心里仍感到空了一块。 怅然若失。 有两三天，幸村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诺亚和天海没有催促。幸村后来就自己恢复了。 他在上海大师赛的资格赛开打时才动身。 已经是no.4大种子的幸村相继战胜霍杰斯、霍夫曼和梅德韦洛夫三个种子，与拿下阿卡修斯的大高尔吉亚在决赛相遇。 这是诺亚加入团队后，幸村和杰森的第一次面对面。他没有问诺亚“希望谁赢”，这是个很无聊的问题，也是会让诺亚为难的问题。 偏偏记者喜欢这么问他。 无论诺亚心里偏向谁，幸村肯定是要战胜杰森的，和其他任何选手一样。至于杰森，他比赛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留手。 诺亚依旧不去现场，所以这个“爆点”到最后疾疾无终了。 杰森以33%的破发点转化率，[2-1]拿走他第三个大师赛冠军。 而决赛得来的650分让幸村的滚动积分首次突破七千，并创造日本男子网球选手最高世界排名no.3的新记录。同时，也打破了锦织年度60胜场的记录。 现在，幸村已经成为日本网球历史的“开拓者”。虽然他的目光从来没放在它的身上。没有在上海大师赛继续夺冠让幸村情绪稍微有点降。 “这一场需要仔细复盘。”诺亚也没注意到这些零星的记录，“杰森在草地会对你造成更大的阻碍。” 诺亚像在观察幸村，他除了制定训练和赛程计划，回答幸村讨教的问题，到目前为止还未做出更多的干涉。 十月底的巴黎大师赛在雅高竞技场举办，为期一周的室内硬地大师赛中，幸村超神“五杀”，连续战胜no.13马里克斯、no.22克里亚德和主场选手no.8加缪，收获本年最后一个大师赛奖杯。 他年终总决赛前的冠军积分定格在8000分。仅次于“双王”莱昂纳德和阿卡。追平锦织巡回赛年度四冠的记录。 ———————————— [图][图]新鲜出炉的top10和大赛冠军，请看这里~ no.1：[意大利]扬·莱昂纳德 no.2：[西班牙]布朗·阿卡修斯 no.3：[日本]幸村精市 no.4：[俄罗斯]安德烈·梅德韦洛夫 no.5：[德国]亚历山大·霍夫曼 no.6：[澳大利亚]杰森·高尔吉亚 no.7：[法国]利奥波德·加缪 no.8：[俄罗斯]瓦西里·巴普洛夫 no.9：[美国]吉米·威尔逊 no.10：[挪威]克里斯本·兰德鲁 澳网：扬·莱昂纳德 法网：布朗·阿卡修斯 温网：扬·莱昂纳德 美网：安德烈·梅德韦洛夫 印第安维尔斯：布朗·阿卡修斯 迈阿密：扬·莱昂纳德 蒙特卡洛：布朗·阿卡修斯 马德里：布朗·阿卡修斯 罗马：亚历山大·霍夫曼 罗杰斯杯：幸村精市 辛辛那提：艾利克斯·米勒 上海：杰森·高尔吉亚 巴黎：幸村精市 den***：top3两个攻教，一个中教，我磨教是没人了么？ gue***：磨教不争气，也就在红土喝点汤。话说我大单反是要复兴了么？ pkl***：no.3的幸村，有点像阿卡当时冒出来那会儿。势头挺猛。而且很奇怪啊，他并没有很鲜明的诺亚的特色，难道诺亚还没把自己的绝活教给他吗？这……就有点恐怖了。 mo3***：细思极恐……扬和布朗明年得小心了。以及，再次为“前浪”默哀。我预感梅总抓住了最后一个大满贯的机会…… faf***：没那么夸张吧？幸村连大满贯决赛都没进过，还差得远呢。我看好阿卡明年单圈全满贯。他拿澳网的难度要低于莱昂纳德拿法网。 dop***：看数据，年终之前，幸村战绩71-12。一年83场比赛且维持较高的竞技水平，他在体能方面已经能比肩双王了。 se1***：还是先等他拿到第一个主头衔再吹吧，连大满贯都没有怎么跟双王相提并论？ （开始吵架） ———————————— 157、第 157 章 atpfinals，atp年终总决赛，自五年前起，atp世界排名前八的单打、双打组合，将在意大利都灵的帕拉·阿尔皮托体育馆进行为期一周的比赛。 网上俗称“分钱大会”。 这像是给top8的额外奖励，也是atp收割巨星流量的一种方式。 年终赛就在巴黎大师赛之后，间隔大约一周用来进行各种预热活动，提升热度。 幸村来得比较晚，从下飞机起就有官方摄像师跟拍。下车由安保人员开路，否则会被蹲在宾馆的球迷堵住进不去门。 球星也是“星”。已经到了金字塔顶端的运动员不缺粉丝，也不缺赞助商。 早苗现在要花更多精力在商业经营上，刷新日本乃至亚洲记录不是说说就完了，一个热度超高的巨星对日本网球破圈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就看网协能不能接得住了。 据早苗说，现在日本国内，尤其是关东都市圈，到处都是幸村的海报。 尤尼克斯已经赚麻了，开价数万日元一件的幸村北美赛季同款战衣几个小时被销售一空。 与劳力士竞争但走“薄利多销”路线的欧米茄，包括雪莱（护肤品）成功打入日本市场。 各都道府县网球俱乐部的申请会员数暴增，也是痛苦并快乐着。 早苗希望幸村抽出时间清理积压的写真拍摄预约，国内的可以冬训再说，欧洲的就，正好在都灵搞定吧。 年终总决赛，和“小年终”是截然不同的关注度。镁光灯聚焦，来自世界各地大小媒体的记者和仿佛签不完的名。 这是top8团建，幸村一脚迈入这个小圈子，成为有能力“上桌吃饭”的成员。 说实话top的这批人，在球场上总得相互遇见好几次，你赢完了我复仇，drama大戏不少。 幸村的西服是尤尼克斯定制，下飞机后就送到房间了。他得和其他人去各种地方拍集体写真。 世界排名no.1扬·莱昂纳德，24岁意大利人，因为卷毛发型和内向的性格，球迷以动物“羊”相称。现在已有9个大满贯头衔，12个大师赛头衔。 “双王”的另一位，no.2布朗·阿卡修斯，23岁西班牙人，寸头的开朗爱笑小伙，球迷们通常称他“阿卡”或“鸭”。大满贯头衔数量和莱昂纳德持平，大师赛冠军比莱昂纳德多1个。 或许是为了塑造人前形象，双王目前都没什么太戏剧性的事件发生。 no.3是今年积分翻了四倍的幸村，21岁年龄最小。以其比阿卡还出色的比赛观赏性迅速成为观众们抢票的新宠儿。网友评价“贯彻了优雅”、“偶像包袱略重”。以其场上凶悍的眼神和场下的和煦表现也被球迷起了个动物外号——猫。截至目前已有8个冠军头衔。 no.4是年过30的俄罗斯“老将”安德烈·梅德韦洛夫，人称“梅总”，德约退役后top10的搞怪担当，数次“前浪”drama大戏主角之一。脾气又直又烈。职业生涯已取得27个冠军头衔。 no.5是“前浪”另一重磅人物，德国一哥亚历山大·霍夫曼，绰号包括而不限于“霍妃”、“小帝”、“灯哥”……目前最常被使用的是“灯哥”，其源于本人某场比赛多次抱怨灯太暗，最后果然输了比赛。职业生涯已取得26个冠军头衔。 no.6是25岁的澳大利亚老熟人杰森·高尔吉亚，新生代冉冉升起的“影帝”，其最drama事件之一是明明有着紫色莫西干头等赛博造型，且去年美网刚刚因为连摔七拍和鄙视观众而被罚款，没过一个月便被素来“优雅”的幸村发送“人美心善”好人卡。所以大家都开始叫他“善哥”。现有11个单打冠军和7个双打冠军（3个gs）。 no.7就是幸村职业中唯一“不塑料”好友，25岁的法国一哥利奥波德·加缪。top8中又一“优雅”的代言人。他是与别人不同的另类“戏剧性”，曾在球迷高喊“请你娶我”时公然宣称“我的爱人是网球”。现有10个冠军头衔，但大师赛冠军数已被幸村超过。 no.8是“后浪”俱乐部成员之一，28岁俄罗斯二哥瓦西里·巴普洛夫。素有“更衣室小天使”之称，场上却会很“凶残”地用拍打自己膝盖泄愤。因十三次卡在大满贯八强的悲惨遭遇，人送外号“八扑洛夫”。目前已取得生涯第18冠。 自从德约退役后，年终总决赛上的“前浪”哥哥们就完全收敛了，没有把那些过去“恩怨”再在新生代弟弟们面前上演续集。 但，气氛挺微妙的。 毕竟是一群同事兼竞争对手凑在一起。 对幸村的加入，阿卡是最热情的，加缪是最诚挚的，大高尔吉亚是最傲娇的。都是身价上亿的球星，其实大家性格都挺不错。 输掉比赛时另说。 他们估计想问下诺亚的情况，幸村能感觉到，只是碍于场合没人提。诺亚的事情是大高尔吉亚的“雷区”。 但是聊起以前年终总决赛的时候，肯定会提到的。 诺亚是唯一以单打、双打双重身份被邀请到atp年终总决赛的球员。 当年圈内评价阿卡为“乱七八糟的天才”，莱昂纳德是“循序渐进的学生”，对诺亚的评价则是“天马行空的疯子”。 他总是败于毫无预兆的“发疯”，在大家认为胜券在握的下一秒肆意失误、出界，得让人进icu。但有时又能展现超乎寻常的稳定性。这让人们一度无法评价他到底是不是意志力薄弱，只能用“发疯”这个词来评述了。 比赛开始前，幸村问过诺亚：“要不要去会会这些老朋友？” 诺亚摇摇头，“不用。麻烦。” 他转而问道：“状态怎么样？” “嗯……”幸村蹙眉，“有点平。”而且还调整不起来。 “这样啊。”诺亚明了，“不用勉强，按平时的训练水准发挥就行。” 幸村的年终总决赛首秀并不亮眼，可以说状态平平。他在小组赛两胜一负首进半决赛，随后输于阿卡修斯。 “这个时候，前两年已经在家里冬训了。”幸村在飞机上轻声发牢骚。 诺亚耳力极好，回应：“这就是精市状态很平的原因之一。” 身体和精神都默认该进入休整阶段，不用再保持高昂的竞技状态。 此外，估计这么一整年高强度的比赛和世界性往返下来，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吧？ 机体长期累积的压力和短期的疲倦不同，它是无法用几个小时、一两天休息消解掉的。虽然夏休恢复了一些，三个月33场比赛仍在持续增加风险。 “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和我或者格拉尔说。”诺亚第三次嘱咐。 西班牙马拉加，现戴维斯杯总决赛场地，日本队第一次来到这里。 队长前多监督比球员们还激动。今年的日本代表队已经形成了黄金时代的豪华阵容： 单打：幸村精市、池爽儿，和今年厚积薄发冲入百大的难波江优。 双打：专注于双打，都已进入双打百大的固定组合中岛良也&寺原悠介。 戴维斯杯总决赛一共八支国家队，赛制也精简为三场两胜——意味着双打的权重越来越大。 前多监督很想让幸村和池组合双打，被天海和池爽儿的教练齐齐拒绝。 回房间诺亚听说后，给天海比大拇指。 “年末很关键，精市，越到这个时候越要注意自己。” 幸村点头。 1/4决赛的对手是澳大利亚队，不过杰森并不在正选中。头号种子幸村2-0轻松赢下no.16艾利克斯·特罗纳。 幸村表现不错，池也在第二场取胜，日本队进入半决赛。自动获得明年小组赛资格。也就是说，第二年不用再打澳网后的升降赛了。 前多很快乐，但他马上就乐不起来了。 幸村右膝有异常。 前多等人赶到医务室时，幸村的理疗师迪米尔特斯和官方医生已经在那儿了，对着x光片围着幸村的膝盖按压观察。体能师德拉斯和助理羽多在室内，早苗严肃着脸在屋外接电话。 前多小声询问羽多，“发生了什么？” “训练的时候，幸村桑突然停下来，说膝盖有点拉扯感。”羽多回答，“天海桑很紧张，大家全都过来了。” 不一会儿，天海带着诺亚赶到。 “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迪米尔特斯松了口气，“问题不大，关节肌肉慢性劳损。不过我建议停止比赛，进行修养。” “……现在就停止吗？”前多苦恼，“都走到半决赛了。” 打一场进决赛，打两场拿冠军。这是日本网球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幸村君，我们顶多打两场，也就两场而已嘛。”他试图说服幸村，“赢了就是创造历史。” 戴维斯杯就在眼前，是个人都忍不住。 本来神情平淡的幸村，听到前多的话，似乎也产生了点想法。 “队里有替补。”天海并不乐意。 “但下一场对手是法兰西。”前多争辩，“我们需要幸村来与加缪抗衡。失去王牌，队伍的士气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这是ace的责任。前多很精明，他堵死了天海的话，强调了失去幸村的不利局面。 医务室内沉默地划分成两个阵营，将幸村圈在“暴风眼”。 铛—— 诺亚的导盲杖敲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如同他本人打破僵持。 “我认为幸村退赛最适合。”诺亚冷静说道，“第一，比起戴维斯杯，幸村的身体情况更重要。”幸村真的出现伤情，是他自己吞苦果，旁人只能惋惜。 “第二，幸村的状态一般，而且顾及到右膝，会影响比赛表现。” “第三，就算幸村不受影响地赢了，我也不认为池或你们的双打有很大的获胜概率。”幸村扛着风险白打一场，这是很可能发生的。 半决赛的加缪，决赛的莱昂纳德。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是诺亚第一次作出干涉，他在为幸村做掩护。 如果幸村自己在团体赛的关键时刻提出退赛——说实话这并没有达到“伤病”的程度，会让人觉得他自私自利，心里没有国家荣誉。 这个关窍诺亚很容易想到。 “只是一点反应而已，又不是真的伤了。不能克服一下吗？”跟着前多的副手忍不住反驳，“你不是日本人，当然不在意我们日本的荣誉。” 今年戴维斯杯总决赛，国民的关注度大大增加，他们是受到很大压力的。因为一点身体异常就损失主将，未免太草木皆兵了。 见幸村看向诺亚的温和眼神移向自己这边，且变得冷淡，前多心里暗道不妙。 “诺亚，我们也是站在为幸村着想的位置，提出的建议。”前多找补，“国民对我们总决赛的表现十分期待，如果幸村君这时候退赛，舆论上可能产生对他不利的局面，进一步影响他的商务情况。” “而且我想，应该由幸村君自己来做这个决定吧？” “……”诺亚攥紧导盲杖，不发一语。 “诺亚有权力替我做决定。” 诺亚的手轻颤了一瞬。前多一愣，下意识看向幸村。 幸村下床，走到诺亚前方，“前多桑，我明白您和大家承担的压力。” 幸村理解前多担负的压力，他三年前感冒退赛，前多也承担了一些责任，遭到网友的责备。 “网球是一项个人运动，我的团队都在关心我，为我考虑。 今天的事情我很遗憾，但这也是为了长远考虑，请您相信，未来的我会更具实力。” “荣誉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不是急于求成就有用。” “没错。”一直沉默的池爽儿开始为幸村说话，“我们首次体验戴杯总决赛，把它当做一次经历吧。” 他充分理解幸村，因为他未来也有可能面临这个难题。 “全力以赴就够了。”难波江也开口，“身体本来就是每个选手都必须重视的。” 说什么克服一下，不打职业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真的出现问题，那就晚了！ 前多其实是认同职业选手们的，只是他也有“想贪”的一面。他知道幸村的性格，说一不二，所以才惊讶于刚才幸村对诺亚的“认定”。 幸村说得这么谦逊是在给他台阶下，让大家场面上能达成一致。 没什么好争论的了。 能走到半决赛的成绩，回国估计还有人给他献花呢。 “我理解。”前多释然道，“那就换人嘛。难波江君，这次上场表现的机会，好好把握哦。” “是。”难波江点头。 前多回头，“幸村君，我们这次就当做内部换人。你在这里待几天，一起回去。”无论表现好坏，大家一起担责嘛。本来就是团体赛。 他调笑幸村道，“好好休息，明年不多拿个奖牌说不过去哦～” 幸村轻笑，“是啊。” 158、第 158 章 直到十一月中旬，幸村才结束今年的巡回赛之旅，回到神奈川。 他只有一个月时间休息，下一年巡回赛的第一周就将前往澳大利亚参加联合杯。 十二月，幸村以两个大师赛冠军，赛季四座单打冠军，温网四强及74胜14负的战绩，获得atp年度最快进步奖。 今年的应酬太多，能推的幸村都推掉了，不能推的就限制邀约时间。 现在不是国内企业追着他“投资”的问题，全世界的资本都在朝他蜂拥而来。在选择很多的情况下，他有资格不用顾忌别人脸色。 立海大附中旧友会会去一趟，在他忙于商业活动时，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的关东连胜记录定格在23连胜，被东京鸣智大附中击败。丸井和杰克为此特地回了趟初中部。 幸村没有回初中看看，他早已把安慰的话留下了。 但他仍想问问当时的情况。 全国网协的颁奖晚宴去一下。神奈川网协的年终晚宴也得去，老会长的情面。青神的同学会也要去，聊聊天见见世面。 神奈川县刚刚通过了修建一座大型网球竞技场的决议，位置定在横滨。 …… 总之行程列出来后，幸村问起早苗需不需要助手。早苗反问幸村有没有“另起炉灶”的想法，他和他小伙伴想“跳槽”。 第一个星期，幸村商业的事情比较多。诺亚也在整理计划，准备给幸村“来波大的”。 这一年幸村的突破，是他自身潜力发掘的结果。反正诺亚是这么认为的。 他只做了三件事，在天海的协助下： 第一，制定、调整训练内容，统筹早苗、德拉斯和迪米尔特斯的事情。诺亚是真正的“主教练”。幸村相信他。而他比其他教练好的地方在于他更了解幸村的习惯，尊重幸村的性格，契合幸村的风格。这让幸村感觉很顺、很轻松。生活、训练的条理导向专注度，幸村比赛时更容易获得最佳体验。 第二，帮幸村初步养成巡回赛“节奏”。幸村之前存在误区，只把较长的冬季当成休息时间，其他的赛程空闲时还是安排紧凑的训练，竞技状态的控制也是随心所欲。 第三，解答疑惑，提升幸村的网球理解。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以讨论的形式开展，诺亚不认为自己就是对的。他的话只是参考，但很合幸村的想法。 很多圈内人都在疑惑，诺亚是年初跟的幸村，但是一整年，幸村的球风都不带有他的痕迹。 道理很简单，诺亚觉得自己的风格不一定完全适合幸村。 第一，每一名球员都有独立的自我，尤其像幸村这样很有特点的选手，诺亚贸然把自己的东西教给幸村，这是种不尊重，还有可能越练越糟糕。 第二，是诺亚反复强调的，体能是基石，技术是框架。他对幸村有心，不乐意还没搭好架子就教“怎么装点”，会崩塌的。 第三，他和幸村之间的信任感还不够。他遗忘了很多美好的时候，一开始对幸村有许多防备。幸村与他数年未见，也在试探和保持尊重的阶段。他们维持这样的状况直到幸村主动伸出手，才“破冰”。 诺亚心里暂时燃起了热情，他想幸村目前还是用得到他的。 大高尔吉亚来日本了，和幸村吃了顿饭。 “我只是来这边度假。”杰森强调。 “嗯，了解。”幸村微笑，“诺亚偶尔会在体能室活动，前天我们一起出去玩跑团了。” “哼。”杰森表示不爽。最好的弟弟跑了，还跟别人玩得很开心。 他的女友挺喜欢幸村，顺利求到签名。 临走前，杰森给了幸村一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 杰森推进后备箱，啪一把关上，低声道：“是宝藏。” 幸村把箱子搬到客厅。诺亚站在那，“杰森带过来了？” “是杰森给我的。”幸村打开包装，看到一箱子笔记本，还有一个平板。 “这些是……”幸村一本一本翻看，从圆润到俊秀的英文笔记，让他想到自己年少时练习、比赛、复盘也是这样仔细琢磨。 太多了……也不知道诺亚小时候到底花了多少精力在网球上。 杰森说得没错，这是一堆宝藏。 “我以前写的东西。平板上是十五岁以后的资料。”诺亚淡淡地说，“送给阿一。可能能给你一些灵感。” 幸村沉默。自己的心血，就这么舍弃了吗？ “随便看看就好。”诺亚顾自说，“都是过去的想法了。你可以先从平板上的开始熟悉，蓝正在做表。” 诺亚准备从多个层面帮幸村提高竞技实力。 首先是整个赛季，也就是前述的巡回赛“节奏”，对自身状态起伏的有序“安排”： 澳洲赛季，随着前哨站-澳网，状态逐渐上升至巅峰；澳网结束后的春训，回落，维持水平及休息。 北美阳光双赛，状态再上升，以较高的水平维持一个月；结束后下降，进行一到两周左右的休息及硬地-红土的技战术调整。 红土赛季会持续两个月，状态保持在中上即可，直到法网上升至第二个巅峰。随后回落，休息一至两周并进行红土-草地的技战术调整。 草地赛季很短，随前哨站-温网状态上升到第三个峰值，随后回落，在夏训和第二个休整期。 八月开始的“北美大三/元”持续一个月，状态曲线应是与红土赛季相似的上升-平稳-上升-巅峰-回落。 美网过后，给幸村休息的时间极少，因为一个月左右的亚洲赛季是对幸村有利的“主场”，他的“市场”也在此期间。并且和欧洲室内赛季相隔也很短。 所以他最好学会将状态小峰值集中在两个大师赛，并在年终总决赛上升至最后的巅峰期。然后在戴维斯杯总决赛后落至谷底，在为期一个多月的宝贵冬训和休息时间。 这相当于贯穿一整年的“大波浪”，五个峰值及三个谷值。 其后，便是第二点需要掌控的“小波浪”。聚焦于持续一周或两周的一站比赛期间： 从一站比赛的赛前准备到决赛后，通常是一个上升-峰值-下降的“小波浪”。 幸村问题在于，他欠缺一些控制状态的意识，总是“出状态”过早。在第一周的后半段就达到最好的竞技状态，然后只能往下掉。 所以通过对幸村今年比赛的观察，他在仅持续一周的比赛都能获得非常好的成绩，但在两周的赛事中往往“后继乏力”，即使冲到决赛，总差一口气。 无论“大波浪”还是“小波浪”，都符合人类机体的正常规律。一个人是不可能总让自己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的，幸村能维持两轮甚至三轮，已经相当有天赋了。 他需要控制自己的“峰值”到最后的两轮。 以上的控制就带来一个问题，当幸村无法每场比赛都在最好的状态时——尤其是大师赛，他如何赢得比赛？ 要知道大师赛和大满贯，面临的对手基本一致。 这就是诺亚冬训时（以及之后的春训、夏训）要做的——体能已经达标了，该集中精力在技战术（武器库）上。 第一，战术。他要把所有的战术组合铺开，教给幸村。这是他退役前，对网球理解的“精髓”。他认为幸村有这个能力接受。 第二，技巧。极度依赖球感的某些特殊击球技巧，练熟了才有比赛时的“灵光一现”。它与球感的培养是“相互”的。 第三，节奏。这是诺亚退役后关注的东西。他看不到了，只能听。 很多人都会忽视这个从接触网球起就遇到的存在，尤其是未经过系统专业教学，从打野球起自然学会网球的人。 网球的时机很重要，引拍-挥动-击球-随挥，某一步乱了，整个击球就会变形。 如果是正常的击球点，那么节奏是咚-咚-咚。 如果是上升期击球，就变成咚-咚、咚。 如果是上旋球，击球点急坠、变高：咚--咚--咚。 如果是下旋球，击球点变低且要快：咚--咚、咚。 …… 这形成了“变奏”、“压迫”等战术。 一名选手如果只有“大力猛抡”这个武器，他很快就会被适应、“缴械”。因为“抡”需要恰当的挥拍节奏，破坏掉节奏那你就挥不出来了。 诺亚有最新的理解，他会把第三点融入战术中，和幸村更多地讨论。 “三巨头”之一的费德勒曾提出过一道经验：他在比赛中会“攻击对手的强项”。通过不断的“硬碰硬”，锤炼自己的“武器”，意味着即便他状态不佳的时候，也有把握战胜对手。 诺亚的思路与之有“同”，也有“不同”。这就触及他的后两点： 第四，心理战。 球员有许多击球类型，底线防守、底线进攻、底线反击、全场、网前…… 从意图，流行分为两类谈论：攻教、磨教。攻教追求制胜分，磨教意在消耗、引导失误。 比赛时往往攻教“招式华丽”，观赏性强；而磨教乏善可陈，欠缺吸引力。 诺亚认为“攻击对手强项”是摧毁心理的方式之一：你正手暴力，制胜多，我就跟你刚正手；你防守好，我也稳定击球看谁先失误。 证明实力上的差距，摧毁对方的自信。 下次碰面时，对手的心里会产生畏惧——因为他最强大，最引以为豪的武器对你不起作用。 一旦有了畏惧心，两个人就更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战斗”了。 但这不是唯一的方式。 诺亚更青睐“戏耍”。 化解进攻、调动防守、出其不意、掌控节奏。有需要时，他会做“面对面”来进行心理上的攻势，但更多时候，他引导对手进入自己的节奏，战术被一一看破，士气被一球一球打压，越来越没思路，越来越“乱打”，对他无可奈何。 “不顺”、“没状态”是最容易让球员在比赛里暴躁的事情，不少人会在与诺亚的对决中“破防”，产生阴影。这其中也包括“双王”。 第五，打针对。 这是从心理战中单独分出来的策略，因为百试不爽。攻击薄弱点永远是最省力的招数。 诺亚从前就经常和幸村、天海讨论各个球员的弱点。 这两点诺亚打算后续强化，因为它们算是“捷径”，用来帮助幸村“扫水”“减负”的。早早习惯走捷径不利于以后的提升。 幸村对诺亚的方案相当满意。他很庆幸已经拥有了“阿尔法”和“贝塔”，可以随心所欲地得到设想的球质来实现战术和技巧的训练。 159、第7年 【纪录片：神之子】 幸村正在镜头前，澳网的摄影师为他拍摄海报。 他穿着尤尼克斯为他设计的球衣，眼神内敛，有些湿润，也许是犯困的缘故，却会叫目光交汇的人感觉饱含深情。 “好的，我们完成了。” “高效的过程。”幸村舒展身体，面带笑意地走过去探头看拍摄成果。 “很不错的样子。” “就像闲暇中的布偶猫…我想你今年的目标是冠军吗？” “当然。” “这很难，扬和布朗在这里。祝你好运。” “谢谢，晚安各位。” 深夜的墨尔本，灯光璀璨中迎来黎明，开启夏日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 在人群和安保的共同簇拥下，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四连冠，扬·莱昂纳德将所有人留在身后，踏入沐浴着阳光的网球场，他的卫冕战场。 人群激动的呼声中，臂膀健硕的布朗·阿卡修斯进入另一座球馆。如果今年在此加冕，他将先莱昂纳德一步完成首圈全满贯成就。 分属签表两侧，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决赛精彩的“扬卡决”。 另一个四分之一区块。 幸村精市，第3号种子。 os：人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与锦织截然不同的日本人，突然冲进前十的地盘，夺取了罗杰斯杯。 一片闪光点中，幸村两度捧起奖杯的画面定格。 咔。 幸村拍下场记板：好吧，那么我先来自我介绍。幸村精市，22岁…差一个月22岁。来自日本的一座海边城市。 【神奈川的海景，阳光与沙滩；横滨的街头，璀璨迷人。】 我从四岁开始学习网球，然后为它着迷。 我喜欢身体协调地完美击球的感觉，每一次都让我觉得成功了一小步。我喜欢获胜的感觉，从一分到一场，沉迷于此。 【幸村有许多照片，纪念他从小获得的荣誉。】 这是我九岁的时候，四年级，第一个u12全国冠军。那个时候我应该算磨教吧。（笑） 然后我明确了一个远大的目标，就是大满贯冠军。听起来很不切实际，因为还没有日本人成功过。 【脸上的笑意收敛，幸村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我想我可以成为第一个。 咚！ 观众爆发了掌声。 幸村的经典反手短击小斜线，制胜。 后场斜线，上网压迫，对手挂网失误。 “gameyukimura.”[6-2、6-0、6-4] 同样的亚洲面孔，天海在后场等来了幸村，“打得很好。” “还不错。”幸村自评道，“手感不太热。” “没问题，会热起来的。”天海拍拍他的背。 两天，签表瞬间暗淡一半，意味着64人出局。 咔。 天海有点拘谨：我是天海蓝，是幸村的…额，怎么说？陪练还是教练助手这样的称呼？ os：四年前，天海蓝以no.225的世界排名，在二十岁退出了atp巡回赛。一个月后，他出现在幸村的身边。 天海：我跟他初见是在十六岁，在国青集训营。当时我是国内的青少年no.4，幸村还在网球社待着，但他已经很出名了。 我当时对他的印象很好，不仅是因为网球技术，还因为，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无论是温和的性格，还是对网球的那种专注和真诚，这些让幸村在球场上展现出了一种“优雅”的姿态。 早苗将矢，幸村的经纪人：在我的眼中，幸村是一个“王”的形象。他能很有耐心地听你报告，但是你不能自作主张。很多的合作，他都要求一定的自由权限，我们附加了条款，所以他们开价并不很高。 在此之外，我们的交流是很舒心的过程，他是个体贴的人。谁都会喜欢有这样的上司。 幸村把诺亚接出来，跟着天海去吃饭。 天海：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我喜欢网球，幸村也喜欢，诺亚也喜欢。 诺亚·高尔吉亚，幸村的主教练：我和幸村认识是在u17世界杯，14岁的时候。我们当时就交过手。他很有“绅士风范”，无论赛场上还是平时接触。 os：诺亚·高尔吉亚，温布尔登单打头衔获得者，以及双打三个大满贯冠军。他被认为是能与扬和布朗并肩的“小巨头”。 然而，通向统治之路在他的十八岁生日前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诺亚：为什么会做幸村的教练？为什么呢？（叹气）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还在进行巡回赛的时候，也有幸村能不能加入我的团队的想法。 ……（沉默） 他求胜欲很强，甚至像呼吸一样不需要主观认知。这是我某些时候缺少的东西…… 他绝不会甘心隐藏在幕后，我明白的。 内角ace。 中场正手晃了个斜线，制胜。 “gameyukimura.”[6-3、7-6(1)、6-1] 进入第三轮，32个高亮签位。 幸村：我胜负心的确挺强的。 小时候组织运动会、骑马战什么的，都会很踊跃地去争第一。虽然我大部分时候都保持理性，但如果自己失控的话，我就需要蓝来提醒我。如果谈论对网球的专注和纯粹的话，我是比不上他的。 蓝是我的“敲钟人”。 天海：幸村给予尊重，也要求尊重。所以我可不是平时板着脸特别严厉的人（笑）。 有些球员需要陌生的教练，对他们严格指导，不然会变得“柔软”，“扛不住风暴”。 不过幸村的话…不怎么适合太强势的教练。我觉得给他赞美好于给予批评。他像一个“乖宝宝”，知道该怎么做。 诺亚：任何事情都取决于幸村，因为这是他的职业生涯。我不需要担心幸村的执行效率。但是我会担心他有时兴奋过了头，太早出状态。 32个种子在第三轮剩余23个。幸村将遇见日裔德国选手，第十二种子手冢国光。 “我看你早上不大精神，睡个午觉吧，阿一。”镜头跟着三人去房间。 “好。” 幸村开门前扫了一眼镜头，不作阻拦。 这是摄像机第一次进到幸村的房间，物品都整齐地摆放或收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诺亚，也休息吗？” “嗯。” 幸村把诺亚引到他的房间。 “午安，诺亚。我等会儿会来‘叫醒服务’的。” 门关上了。 诺亚：我看起来像个累赘是不是。（笑）带一个瞎子到处比赛需要一定的勇气和耐心。确实大部分时候我才是那个需要操心的家伙。 幸村：很多人对诺亚有质疑。我听诺亚的采访说，哪怕没有他我也能有去年的成就。你们还真的信了吗（调笑）。 我不信。 对我来说巡回赛是争分夺秒的战斗，我已经要22岁了，一点点走弯路试错和有人指引是两回事。 我已经跃跃欲试，到了这个位置的人会有预感的，关于那个“可能性”。 所以挑战是战胜一切对手。 晚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幸运的是玛格丽特球场有顶棚。 “你一直在深呼吸。”天海给提着大包的幸村撑伞，“不够能专注吗？” “我在调整，蓝。”幸村平静地回答。 幸村：夜场，尤其是深夜场对我来说是个难题。我平时的生活太规律了，所以到点会自然地疲乏。 前一场五盘大战拖了段时间，幸村和手冢的比赛晚上九点多才开始。 幸村今天比较慢热。 手冢的主动上网，3-2保发。 现场观众其实不少了，幸村的粉丝稍多一些，看台上挥舞着两三面国旗。 手冢发球追身，幸村接发失误。 解说：7-5！手冢迎来了开门红，他能保持这个局势吗？ 天海：这一场幸村的进攻性更强，因为手冢是不仅仅停留在底线的人，他同样擅长调动和游走，所以我们必须打出压制力。 第一盘幸村需要适应“左手”和节奏，我们有这个预想，所以一切都ok。 幸村：我和手冢遇到过几次，我还挺了解他的。虽然看上去是一贯的“扑克脸”但有时会较真上了头。我不想和他纠缠太久。 咚！ 第三个大斜线回头球，手冢的反手区，制胜。 幸村握拳，慢镜头下的眼神更多地展现出了沉静，带有傲慢意味的平静。 幸村：在和布朗、扬见面前，我需要扫清其他障碍，脚踏实地地。 网前挑球穿越，幸村拿下最后一分。 “gameyukimura.”[5-7、6-3、6-2、6-4] 齿轮转动，r4。16人中仅剩3个非种子。这次挡在幸村面前的是美国第一，世界排名no.9，吉米·威尔逊。 啪！ 随着爆炸般的打击声，电子屏上显示出发球时速——231km/h。 os：吉米是现在最强的重炮手之一，其二发时速也能达到179均速。 幸村：我专门练过极限发球的接发，所以不会特别苦恼。不过在赛场上遇见依旧是比较棘手的…发球是门技术，它的强大意味着50%的成功。 深球压迫，威尔逊回球挂网。 幸村：不过，胜负这件事（挑眉），哪怕差1%也是0。 “gameyukimura.”[7-6(6)、7-6(2)、6-4] 依旧压轴的两场比赛，莱昂纳德在一片欢呼声中轻取13号种子西斯特·马里克斯。阿卡挥动拳头，庆祝自己惊险拿下no.7利奥波德·加缪。 签表中鲜明的三条黄线导向八个席位。如同大逃杀的汇集。 os：挑战升级。 160、第 160 章 没有比赛的上午，幸村在训练区进行热身。体能师德拉斯和天海站在一侧，理疗师迪米尔特斯正在进行辅助。 “你看起来很兴奋。”德拉斯说。 “是的。”幸村笑道，“期待下一场。” “去年就是八强。”迪米尔特斯手中是预备的训练道具，“闯过这一关吧。” 回去路上的幸村一行引发了路边球迷的热情欢呼，无数手臂高举，将求签名的物品伸进护栏，不住地喊着幸村的名字。 “幸村！” “嘿，幸村，看这里。” “请给我签名，这里！幸村——” 幸村挥手走上前，接过一个球迷手中的笔，开始给各种周边产品上签他的简写字母。 “小心，大家不要拥挤…” 幸村：记得在我第二年的时候，就有一些球迷等在场外了，不管在哪一站都会有。也许可以说他们是我的忠实粉丝。（思索）在低谷期的时候，我们很需要这样的鼓舞和激励，来抵消那种输掉比赛的自我怀疑吧…所以我很感激大家。 不过从去年开始，我已经完全签不完现场了，而且有时候还很担心，因为看起来真的很挤（无奈），所以总是忍不住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经纪人-早苗：除了国内，在中国、欧洲，幸村的热度也在以令人惊讶的速度上升。我们手里已经积压了许多赞助方案。他符合很多人理想中的形象，温文尔雅又有决断的智慧。所以大家热衷于他，自然，会有更多品牌认识到他身上的价值。 陪练-天海：我时常担心幸村的注意力会分散到其他地方去，因为需要他出席的商业活动越来越多。幸村有很多粉丝，有很多期望与他签约的赞助，有很多以前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名流递上名片。哪怕现在不打网球去娱乐圈，也能大赚一笔……不过他平衡得很不错。他一直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炎热的天气。 幸村在训练场练习底线对持，天海在他的对面。隔着铁丝网，围得严丝合缝的人群举着手机摄像。 幸村：我想要获胜，想要冠军。尤其是，在no.3这个位置，我对自己的要求会定得更高。 第二周第4天，日场1/4决赛，玛格丽特球场，幸村精市vs杰森·高尔吉亚。 光线被棚顶切割，在球场上划分出光亮和阴影。 幸村：夜场带来一些困扰，其实日场也会有，其中之一就是由阳光产生的“阴阳场”。相比夜晚的困乏，这只是个小难题。 大高尔吉亚的发球不逊于重炮手威尔逊，而他的网前又有独到之处。 幸村：从澳网起，诺亚为我归纳每一个对手的特点，深入到核心。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场对杰森的比赛，他也讲了很多我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但这件事最鼓舞我的地方在于，哪怕对手是杰森，诺亚也是期望我赢得胜利的。 [6-4、6-3、6-1]幸村两个小时拿下比赛。激情偏爱于杰森的本国观众们无可奈何。 在高举双手接纳欢呼的幸村身后，大高尔吉亚背着包离场，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魄、失意。也许他从比赛中察觉到了什么，如果说世界上有谁最了解他，那不出意外会是他的弟弟，他最好的搭档。 他被看透了，大到比赛的策略，小到关键分的战术习惯。整场比赛都在幸村的掌控之中，他能力惊人。 os：当来到比赛的第十二日，我们欣赏到了奇景。少有的世界前四，分列在四强席位之中，没有人掉队。接下来是顶级选手的输死拼搏之战。 扬·莱昂纳德vs安德烈·梅德韦洛夫，布朗·阿卡修斯vs幸村精市。 记者安娜，晃动的红发显示着她内心的激动：我想无论对谁，这座奖杯都有着巨大的意义—— 它也许使扬第一个达成澳网五连冠的历史性成就，也许让布朗实现自己首个单圈全满贯，也许让幸村成为第一个获得大满贯的亚洲男子运动员，也许能让安德烈打破耶夫格尼的单打大满贯记录。 它在所有人的焦点。 这不是努力就能有所收获的时刻了。你必须拼了命，在五轮战斗之后。 理疗师-迪米特洛夫：我开始真实地感到紧张，目前为止这是幸村到达的最高点，我不确定他能否有所突破。大满贯赛事区别于大师赛，无论是对体能的要求，还是心理。 陪练-天海：布朗是一个强敌，他的跑动、他的节奏变化，不过幸村有信心，我能感受到。 教练-小高尔吉亚：这是过程中的一道坎，还未到终点。 日本东京、横滨、大阪……繁华都市的荧幕上，频频出现幸村挥拍对抗的身影。网协在为半决赛预热，如同去年的温网。 日本网球协会某部长-秋原：在日本网球史上，只有三个人打进过四大满贯的半决赛，一百年前的佐藤次郎，十数年前的锦织圭，现在的幸村精市。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胜败，这都是我们值得庆祝和纪念的时刻。 日本网球协会理事长-原田：我当时想：好啊，这个小伙子，或许能达到当年佐藤次郎的成就也说不定。（笑） 记者约翰逊：其实很多人都不看好这个亚洲面孔，因为他的对手布朗身经百战，囊括九个gs头衔，而他只是第二次来到半决赛的球场。 我们都希望布朗胜利，我们都希望热情真诚的西班牙小伙成就他首个全满贯。 幸村到达休息室时，阿卡正在热身。他扭头张望，朝幸村笑了笑，便回头专注于动作。 幸村：即便私下关系很好，临到赛场，你依然能感觉到彼此的火药味。（笑）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有点紧张，而想要赢下比赛的想法也更加膨胀。 放下包的幸村戴上耳机，在天海的辅助下伸展身体。 拥有更高成就的人物总是后出场的，掌声也惯常得更加热烈。这几年，幸村与阿卡的交手都没有例外，早早崭露头角的阿卡更受大家喜爱。 幸村：今天的赛场很棒。为我加油的声音比我想象的响亮。在我声名不显的时候，我需要克服孤身奋战的压力。这很锻炼我（微笑）。 os：这或许是一场以逸待劳的比赛。昨天下午，幸村刚结束与大高尔吉亚的比赛。而布朗则休息了一整天。 解说：今天的温度适宜，有点风，只是阴沉沉的天气好像预示了什么。 布朗选择发球，而幸村选择南区，逆风。 时速176km/h的侧旋发球，落点较平，不是一个好的开场。 幸村的接发已经成为他独挡一面的技术，使他迅速掌握主动权，踏入中场进攻区域。 回头球，[0:15] 阿卡修斯教练-费雷尔：布朗进入状态比较慢，这在我们的设想之中。 从14岁起，这十年职业网球场将布朗淬炼成为兼具技战术与临场能力的“多面手”。第一局的挣扎后，他从成功保发士气高涨，飞速展露了自己的强大实力。 [1-1] [2-1] [3-1] 跑动中的直球上旋，打出了穿越。 解说：不可思议！一次精彩的较量，技术和脑力的比拼，布朗获胜了。他得到首个先机。 镜头给到包间中，幸村的团队五人正在观赛。大家的脸上不约而同有点担忧。 体能师-德拉斯：这很难，如果不能在一开始取得领先的话，他（幸村）可能会陷入一场拉锯战。 幸村：在我眼中，布朗一直是强大的对手，他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网球选手之一。从我十五岁的那场u17世界杯起，他就一直以高手的姿态展现在我的面前。 场景回到八年前，幸村还未过十五岁生日，在墨尔本u17世界杯盛大的开幕仪式，彩炮齐响。 os：稚嫩的布朗·阿卡修斯是那场青年人盛会的焦点。作为赛事中世界排名最高的职业选手，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而幸村，当时只不过是日本队的一名普通选手。 幸村反击下网，一片欢呼，布朗赢下自己的发球胜盘局。 [6-4]导播为大家展示两人第一盘数据。 os：局势变得危急，在幸村发球局的纠缠似乎让他有些被动，展开不了对布朗的进攻。 日本青年队监督-松原：十四岁的幸村在队伍里并不是最强的，也并非上场的首选，他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世界杯中有很多他当时赢不了的球员。 幸村：那一次墨尔本之旅是我看到世界的开端。实际上在那之前，我在国青队的选拔中，就已经感到了自己的弱小。我不是职业选手，天海、难波江、池，他们都是我难以克服的强者，我以正选末尾的身份，忐忑地参加这场世界赛事。也许就是那种对自己产生不认可的心情，激发了我的强烈进取心吧。 天海：那个时候幸村应该是挣扎的，有些焦虑。他看到数不清的比自己强的青年，也许可以安慰，他比他们小两三岁，他还年轻。但这完全说服不了幸村。尤其是布朗只比他大一岁。 幸村：就像一个巨人。（笑）只能小心地揣测，如果同台竞技会怎样。不过，就像我一步步超过难波江、池一样，我越来越相信，布朗也会被我超越。 198km/h，发球时速定格，一记凌厉的ace球。 这下轮到幸村支持者的喝彩。 解说：幸村的手感热起来了。他的发球渐入佳境，这能为他带来巨大的优势。 教练-小高尔吉亚：现在的幸村有足够的能力，对布朗和扬发起挑战，我指的不仅仅是赢一两场那么简单。 记者约翰逊：虽然我们都能看到幸村的逐渐成长，在这场比赛之前，我们仍不认为他会撼动双王的地位，在大满贯的赛场上。 阿卡修斯：我和幸村的上一次交手是在去年的年终总决赛，只隔两个月时间。但……其实崭新的一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重新开始。幸村在澳网的状态很好，他给我的压力要比我印象中大得多。老实说，我感到意外。 阿卡在底线正手卸力，小球，幸村似乎已有预判，以令人吃惊的速度熟练上网，捞金鱼一般，勾出一个小斜线，阿卡网前拦截，处理得并不精妙但线路仍显刁钻——在幸村回头一侧。 没想到又是意想不到的背手身后截击，放小球战术泡了汤。 “噢噢噢噢！！”欢呼夹杂着喝倒彩的嘘声。幸村得逞般闪现一丝笑意，举起右手朝观众示意。 无论如何，他拿下了这盘第一个破发点。 阿卡修斯教练-费雷尔：那时我感到惊讶，我想：天，难道第一盘是他的伪装？伪装成去年我们看到的样子。而从现在开始，他才展露自己的真面目。 观赛的人群，莱昂纳德的教练维希尔在画面中出现。 维希尔：不可思议，也令人震惊。我想诺亚终于把他的东西教给了幸村。 幸村：我和诺亚都在那次u17世界杯中出现。其实我们有一些相同点，没什么名气，也都刚刚从疾病中痊愈。我在十三岁的年末住院，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重回球场。诺亚，病情纠缠了他更久。 就像一场追忆，视频不断回放着幸村与诺亚第一次交手的片段，两位稚嫩的网球选手。 幸村：有点记不清当时的心情。但当诺亚以一种强大的姿态出现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可能马上就从布朗身上转移了。他从十二岁起就没法打球，到十四岁慢慢恢复后，我亲身感受到了他各种意义上的强大。这要比纯粹的实力压制更震撼我。 我经历过，无论是生病，还是复健恢复的过程，都很难熬。当时的诺亚，对我而言是一种在求胜心以外，另一个层面相当强烈的激励。 就是从那时起，我不再以仰视的角度看向布朗了。 斜线抽击，幸村干脆地拿下第三盘盘点，[6-2]。 国内，原田慢慢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快了。 会到来吗？ 日本网球协会理事长-原田：会到来吗？日本网球新的历史节点。我忍不住在想。 罗德·拉沃尔竞技场，数千人的声浪一波又一波。企图干扰占有优势的幸村。 解说：[6-4、4-6、2-6]，布朗有危险了。 阿卡修斯教练-费雷尔：布朗被打击了信心，他的技巧在今天逊于幸村的表现。 阿卡修斯：我想要这场胜利，我想（沉默）……但是我知道我得抛掉一切念头。 二十七回合的试探与攻击，幸村先出现了失误。 “喔！”阿卡握拳，球迷们立即为他喝彩。 解说：我们不能小看一名王者的临场调节能力，布朗振奋了自己。 one-twopunch，阿卡食指抵着耳根，以漂亮的制胜分要求观众的掌声，球迷的高呼铺天盖地。 局分翻过一页。 [6-6] 解说：现在，布朗·阿卡修斯的绝对主场。他在自己的领域内。 幸村换拍，他用手掌试了试拍面磅数，神情反倒松弛。 天海：幸村在自己的状态里，他为这次抢七积蓄了力量。 诺亚：幸村很冷静，也很耐心。 [1:0] [1:1] …… 幸村率先打破僵持，底线放短。精神有点紧绷的阿卡判断失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上网。 [2:3] 仿佛在空中凝滞的球被瞬间击中。测速屏立即显示——191km/h [2:5] 在阿卡数百场精彩比赛中，曾有过在抢七连夺7分的惊天逆转，可惜在此，没有上演。 媒体口中的“爆冷”出现了，[4-6、6-4、6-2、7-6(3)] 幸村唇角微扬，高举双手享受这胜利的时刻。 国内，除了互联网花了眼的评论更新速度，各处似乎都比较安静，仿佛积蓄着更庞大的情绪。 os：这场看上去轻而易举的胜利，意味着幸村有绝对强劲的实力站在决赛场上。现在，相信许多人有着相同的心情。是时候了？也许，是时候了。 161、第 161 章 ———————————— 半决赛获胜的当晚，幸村经过迪米尔特斯的按摩，回到房间。 诺亚正双腿蜷起，一个人埋在沙发里，电视中正放映另一场半决赛的视频。 “早点休息吧。”幸村走去，从诺亚手里轻轻抽出遥控板。 “这几天辛苦了。” 比赛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安静下来。空调正在运作，令人安适。 “这是我的工作。”诺亚回应。 身边的沙发塌陷，承载了重量。诺亚往身侧微微转头，听见了幸村放松的轻叹。 “今天有很多人问我，你紧张吗？问得我有点心烦。” “因为这是你的第一场gs决赛。”诺亚说，“你会紧张的。紧张来自压力，压力是一种特权。” 幸村侧目，为这句颇有深度的话呢喃，“压力是一种特权……没错，我走到了网球的至高点，所以我才会充满压力。不愧是比利·简·金的经验之谈。” 他应该为这份紧张骄傲，而非不安。 “我感觉好多了。”幸村左臂枕着沙发松软的扶手，侧躺着姿态看向诺亚，“我对决赛有自信，诺亚，你呢？” 这是幸村在澳网开始后，第一次询问诺亚对他胜负的判断。诺亚沉思之后，回答：“你有能力，也有状态。” “那，你愿意去现场吗？”幸村“图穷匕见”般的问题让诺亚沉默了很久。 …… 对诺亚而言，他看不见，去现场没有意义，他无法观赏。他也不愿走进媒体的镜头中。但对幸村是有重要意义的。人在不安时总想要看到能给予安定和信心的存在。 幸村从来没提出过这一要求，今天也是第一次。 见诺亚不答话，幸村略带歉意地一笑，“我在得寸进尺。” “……怎么说？” “因为1/4决赛，你帮我了。”诺亚给幸村传授了针对他哥哥，杰森·高尔吉亚的经验。 “我就像突然得到偏爱。”幸村解释。他获益了，激动之余，他仍不确定诺亚的想法。很明显他唯一活在世上的家人会“受伤”。 “你对我过于小心翼翼了。”诺亚回答，“比赛时就是对手，我在单打中一样对杰森不留情面。” “是吗？” “……”诺亚的吸气声有点浮躁。 今年的澳网，幸村或许一直对他更“积极”的态度有点忐忑，或许有些控制欲作祟。他想搞清楚原因。 幸村需要没有后顾之忧地上场，迎接决赛。诺亚明白他得解开这个结。 “因为这是我的期望。”诺亚小声叹息，平静地说，“你有统治网坛的潜质，我一直这么认为。我希望你能达到更高的高度，你飞起来，不可阻挡。” “代替你？”幸村说。 “不。”诺亚否决，“你和我不一样。我承受不了过多的荣耀，但是你可以。” 幸村嘴角的笑简直要溢出心里的愉悦，他克制地应了一声，“嗯。” “网球需要不停学习、变化，尤其是在这个数据统计越来越深入的时代。”诺亚解释了他的私心，“杰森不能永远用他那一套混迹在高端赛场。如果不做转变，他可能走不到更高的地方。” “嗯。”幸村完全明白了。 诺亚停顿片刻，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会去的。” 这在幸村意料之外，他坐得端正了些，“你不用……” “你得表现得更好一些，阿一。”诺亚没让幸村说更多，“我很严格的。” 幸村深吸一口气，无关任何场外因素，这是他们同样的，对网球比赛，对胜利的追求。 “好。” ———————————— 采访组到来时，幸村正在与家人视频通话。高兴的父亲、欣慰的母亲、慈爱的祖母和活泼的妹妹接连出现在屏幕里。 “放轻松，尽力就好。”爸爸生怕给幸村更多的压力。 “就是，精市已经很棒了，非常棒！”妈妈不住地夸。 由美握拳打气，在屏幕中忽里忽外，“加油！打败他们。我们会看比赛的！” “好~”幸村一一回应。 幸村：我爱我的家人，他们的关心和鼓励给我带来力量。 开赛第14天，日本上至89岁，下到6岁的网球爱好者们，从下午五点起就等在电视或网络直播前。俯瞰澳网拉沃尔球场的转播画面上，一条条弹幕飞快划过。 一家打烊的路边面馆里人头攒动，热腾腾的汤香味和烟火气，令小面馆的气氛又热烈几度。 面馆主人吉田：我会打网球，不过现在老啦，偶尔去组野球玩玩。今天这场比赛肯定不会错过的。本来打算早点关门，实在没想到人会这么多，大家吃完面都舍不得走，干脆，一起看吧。 镜头转到面馆里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家。 “您几岁啦？” “我？76。”老人用手指比划。 “今天也来看比赛吗？” “是哦。”老人点点头，补充，“专门来看的。” “我年轻时候，也打网球。” “那您认识哪些网球选手呢？” 老人认真了，掰起手指如数家珍，“清水善造、泽松和子、神和住纯、松岗修造……” “都是相当伟大的选手呢。” “那是当然。”老人笑呵呵的，眼里有追思与叹息。等一个本国选手的大满贯决赛，得等多少年啊。 无论大学、高校、中学、小学，网球社团成员或借用学校投影，或齐聚某家高清电视前，一会儿兴奋地讨论，又不住焦急等待。 神奈川县立海大学播放厅，几百人落座热闹无比。 “紧张吗？” 镜头前拘谨的男生点点头，“紧张！” “觉得幸村桑能获胜吗？” 男生重重点了点头：“能！！” 日本网球协会某部长-秋原：幸村已经取得了历史性的成就，他是亚洲第一位打进世界排名前3的男子选手，亚洲第一位获得大师赛冠军的男子选手。他现在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日本网球史上的一页！ 幸村扛着包在球馆后场穿行。 “嗨。” “晚好。” 莱昂纳德跟他前后脚到场，含蓄地打了声招呼。 幸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空旷的休息室，让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就剩两个人了。那种寂静，就像站在山顶。 蜂拥的人群正拼命往诺亚面前挤，疯狂的提问期待一字半句的回答。诺亚没有理会，径直在引导下走进场馆。 “我来晚了。” 幸村停下热身动作，上前亲近地搂了搂诺亚的肩，“不晚。” 拉伸中的莱昂纳德回头，看到诺亚时神情微妙，中止了热身，他的体能师没能拦住。 “好久不见，诺亚。”莱昂纳德颇为感慨的语气。 诺亚微微转头，似乎在辨别声音。 “我是扬。” “嗯，扬。好久不见。”诺亚温和道，“你比我们那时更强了。” 莱昂纳德不禁挂起笑脸，不过很快克制住，“谢谢……你也做得不错。” 扬·莱昂纳德：诺亚的出现让我心里有点起伏，很突然。他…坦白地讲，我们之间的比赛对我而言，不是多么美妙的回忆。但这不妨碍他是最好的网球运动员之一。而现在他是幸村的教练，我好像是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这一点。 教练-小高尔吉亚：在退役前，我和扬的头对头是5-0。所以我的出现可能对他造成了一点压力。 17:45 比赛快开始了。在球场负责人的提示下，幸村和莱昂纳德先后等在出场的过道里。两人同样安静，空气里无声的硝烟弥漫。 幸村：和半决赛截然不同，布朗会活动、跳跃，展现他对这种场合的熟稔。扬镇定自若，我更喜欢这样的氛围。 “让我们欢迎大师赛冠军得主，世界排名no.3，来自日本的幸村精市！” 山呼海啸。声浪几乎要震破耳膜。 来自两万人的呼喊。幸村高举左手回应。 记者约翰逊：如果是我，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场景，恐怕要双腿发软。（笑） 解说：大家都很热情。幸村的状态绝佳，他在半决赛淘汰了布朗。 卫冕冠军莱昂纳德的出场，使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 “扬！扬！no.1！” 幸村打开两小时前取到的球拍，试了试拍面，随手竖靠在椅前。 os：决赛的意义，与之前六场有质的区别。许多屏幕前的观众，他们可能终其一生只会观看大满贯的决赛，从赛报看到谁战胜谁，赢得四大满贯冠军。所以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展现实力，已然意味着诸多机遇。一个国家，和一个人名，被更多人所知晓。 比赛由幸村的第一个发球拉开序幕。 one-twopunch，幸村三回合拿下第一分。 莱昂纳德的球风是沉稳的，尤其在经过五六年顶级赛场的历练后。但是他今天，似乎有点不在状态。 扬·莱昂纳德：我被一些回忆分散了心情。也许是这样…比赛开始后，我还未在状态。 教练-小高尔吉亚：扬的球速很快、节奏也快，和他多回合的相持需要扎实的底线功力。 莱昂纳德教练-维希尔：这绝对是一场强强对决，会叫人眼花缭乱。幸村的节奏太快，一开始的扬一度没法跟上。 侧身正手，费德勒式经典反斜线。幸村轻松赢得发球局。 [6-4] os：幸村的表现超出不少人的料想，他们第一次在大满贯决赛认识如此具有攻击性的亚洲人。不是凭借脚步和跑动，而是漂亮的抽球与截击。 记者赫尔斯：他就像一名舞者，轻盈而富有技巧。每一次惊险的反击都让人直呼刺激。 （现场观众：持续的高呼。） 解说：比赛进入下一个阶段。幸村领先一盘，扬会如何应对呢？我们很期待。 扬连续的回头球，幸村一一挽救，但被动局面暂时不能转变，扬第四次回头球精准地压线。 “漂亮！”（观众的呼喊） 扬握拳，眼神仍是高傲的。 [5-3]扬破发。 幸村：扬是很棒的对手，一位底线大师。四年前，我第一次打进大满贯正赛，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笑）我很干脆地输掉了比赛。 扬：四年前吗？（回忆中）是的，我遇到过幸村。我当时觉得，oh，一个资格赛选手，第一轮稳了。（笑） 他当时展现的实力并不出众，变线不错，应该是体能和力量限制了他的能力。事实上，那时的我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但人都是会进步的，我也是。 幸村：资格赛的经历就像久远的往事，虽然才过去两三年时间。我的职业生涯起步有几次坎坷，不像布朗和诺亚那么耀眼，但已经比绝大多数球员幸运。 我曾为此着急和沮丧，但是我很快明白，他们的才能、经历是无法复刻的，我的也一样。 随着一阵惊呼，幸村在第九局实现回破。 跟随镜头，包厢里的天海松了口气，用力鼓掌。他身边的诺亚闭着眼，笑了笑。 反手位的放短，莱昂纳德追球不及。而紧接着，幸村进攻区的短击，莱昂纳德预判为放短，被打出精彩穿越。 解说：噢！真是天才般的一球。太精准了，在界内落地，出线，很少有人能把短击用得这么好。 os：三巨头式打法是现在的主流，尤其是创造了历史记录的德约科维奇。球员们发现，要快，要冲，要更多的旋转。短击的落点太浅了，它像天生的缺陷。但在幸村手里成为最锋利的武器，反手的利刃，为我们带来独特的inside-out天才之击。 莱昂纳德教练-维希尔：现在很艰难，我们不能再用压制反手的方式来应对一位单反选手。他的短击技术已经可以称为“大师级”，稳定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立海大学播放厅内突然传出爆炸般的欢呼，喧闹声如浪花涌出厚重的门窗。 直播解说的声音被淹没了—— “[7-6(4)]，幸村连胜两盘！他现在的优势巨大！扬，我们的卫冕冠军，对此毫无办法吗？” 莱昂纳德的脸埋在毛巾里，揉搓了几下。重新显露在灯光中时，少了几分不确定。 日本网球协会会长——原田：这对老夫的心脏是一个考验，我不敢想，可是都到这个地步了，纵使不敢想也会忍不住去想。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莫过于在将要得到的时候失去。 os：也许所有支持幸村的人，内心的渴望正在冲击他们的枷锁。相信幸村也一样，所以他犯了一个错误，大满贯决赛新人会犯的错。 一板接一板，两个二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抽击的速度和节奏令不少圈内人胆战心惊。 这次较量由莱昂纳德拿下。 莱昂纳德：我从十二岁起才专注于网球，也许我还算有天赋，18岁，我的职业排名上升到了一百左右。对我来说这是很艰辛的过程，我总是很急躁，要输了就开始乱打一通，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我从录像里看到这样的自己，我在心里说：扬，你不能这样。 教练-诺亚：扬现在是成熟的王者，他在赛场的表情比较平淡，表现也不适合大家看热闹，但他的内心是强大的，表现在他稳定的技术里。他知道如何把对手当做猎物，步步紧逼。一旦你展现出软弱，他会夺得胜利。 （观众巨大的欢呼声） 幸村反拍下网，他左手扣住拍喉，似乎撇了下嘴角。 [4-1]自幸村首局保发后，莱昂纳德连赢四局。 解说：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第三盘的扬是真正的他。 幸村：很难解释那时候的情况…像是忽然失去了某些力量的来源，从我一瞬间的想法开始——我要赢了。 我变得有些保守，想守住来之不易的优势，而莱昂纳德，他打得很坚定。我似乎感受到更强烈的侵略性。 天海：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幸村一直是信奉“未结束前，一切皆有可能”的人。但我能理解，因为这是大满贯…这是网球生涯中最梦幻的一刻。 os：网球场上存在某种气场，谁掌握了它，意味着他的顺境。现在，气场开始向扬的一方转变。 幸村的正手斜线出界，是电子司线的判决，大屏幕上进行了回放，一片喧哗和骚动中，第三盘戏剧性落幕。 [6-2]莱昂纳德追回一盘。 面馆里的气氛有些沉重。有的严肃，有的着急，有的已经开始双手合掌，闭眼祈祷。 直播的弹幕有些断续，泼冷水的人在这时冒出头。 “我就说吧，半场开香槟不可取。” “接下来悬了，幸村还是太年轻，头一次决赛体验一下就不错了。” “真是遗憾。澳网的王要开始他的逆转了。” 镜头给到往休息区走的幸村。他擦了把脸，擦手的时候，一边抬头往观众席看，然后忽然笑了笑。 解说：喔…幸村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他笑得很轻松。真是不可多得的心态。 幸村：我当时在往包厢看，蓝心情还可以，我本来有点紧张他会生气，然后我放松了些。 诺亚赛前说如果过来了，对我的要求会很严格（笑），然后他那个表情好像在说：“果然会这样。” 所以我有点学生做错事被老师们抓到的心情。掩饰错误，然后保证不会再犯了，当时的笑类似这样的意思。 教练-诺亚：我不知道幸村对我们笑了下，是蓝说的。他松了口气。我也是。 噢噢…呜呜呜……噢噢…呜呜呜…… os：现场观众组起了声浪，期许着扬的大逆转。这个时刻对幸村来说，或许令人沮丧，亦或是，逆反的干劲。 莱昂纳德：在第四盘，我真正感到恐惧，因为我突然发现，幸村似乎对我的致胜武器了如指掌，他像呼吸似的化解我给予他的难题。我有很多疑问，对自己，对幸村。 回球被幸村在上升期反击，以更快的速度，杀向莱昂纳德死角。 （观众欢呼） 解说：我以为第一、二盘是幸村的全部，可是完全错误。他在证明之前的表现都非他的“本色”。 陪练-天海：以快打快，幸村完全发挥出来了，形势对他有利，本来就该更心无旁骛。 咚、咚… 这是网球的声音，也是心跳的声音。 解说：接发直得！多天才的一球，兼具心理压迫性与借力的技巧。 [4-2] 正手，跑动中的反击致胜，outside-in。 解说：天…他是怎么做到的？不是纳式上旋曲线，这是一发子弹。 os：扬在竭尽全力，幸村重新掌握了这个区域。所有人都被他的“表演”吸引，而扬在与，也许是当下职业网坛中最华丽的“技术秀”对抗。 幸村：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契机来解释我的发挥的话，应该是想起了诺亚赛前的话——你要相信，你在此一舞，然后一切开始。我被激励了，我在征服这场比赛，征服扬，我施展我的才能，在至高的舞台上。我相信自己，我会赢。 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逆转的可能，失去的可能，我眼里没有这些可能性。 拉面店的老板、上班的职工、退休的老头、社团的学生，哪怕在[5-2]的几乎不会发生奇迹的最后关头，依然屏住呼吸。 会实现吗？这是真的吗？ 在略微的迟疑后，一只手，以不可阻挡的力量抓住了挑战杯。 整个神奈川宛如海浪袭来，球迷们冲出门，跑上水泥路宣泄内心的激动。楼上的阿姨打开窗，看了看宛如发疯的青年们，嘟囔着摇了摇头。 远在墨尔本的赛场，幸村显得从容，仿佛这不是他首个大满贯。他解下发带与莱昂纳德在网前握手。 他高举双手迎接属于胜利者的赞礼。 他捧起奖杯，为得到的荣耀献上一吻。 os：此时此刻，人们相信，幸村是被网球之神眷顾的孩子。无论是体能还是技战术，乃至于精神意志，甚至商业活动中的交际表达，他没有缺点。他的才能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而这，也确实是一切的开始。 【来自纪录片合集：《网球：新生代》（01：第一颗星；02：阿提柳斯；03：神之子；04：魔王）】 162、第 162 章 “嘀。” 门开了，有些迟缓的脚步，关门的声音轻轻的，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喘息。 果然喝酒了。 诺亚心想。 “还没睡吗？”幸村轻声问候。语调不似平时，像在嘴里拐了道弯。 “在想你会什么时候回。”诺亚回答。 幸村坐在他的身边，骤然的重力让柔软的沙发回弹了两下。 他在思考，酒精麻痹了些许情感分析能力。 “什么意思？”幸村很快放弃。 诺亚沉默，他不解释，直接换了一个话题：“你好像喝得不多。” “嗯。”幸村轻哼，“微醺吧。”醉意，恰似夺冠之后的心情，如梦似幻。 …… 诺亚准备进屋，幸村揪住他的衣袖，拉回沙发。 幸村变得有些大胆了。诺亚略感惊讶。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幸村侧着身，手垫着下巴，直勾勾地看他。 诺亚低着头想了想，“你想我夸奖一下吗？” “嗯……”幸村思考，理不清思路，遂作罢，“我想听你这个时候最想说的。” “……”诺亚感觉喝酒对幸村的影响的确不小，以至于失去了保持尊重的间距和成年人的彼此试探。 他有挺多感想，如果幸村想听他的心声，那么—— “你还不是我想象里完美的样子。”诺亚轻声说，“你还有进步的空间。” 幸村像是松了口气，说：“那太好了，我想的和你一样。” 诺亚想起身，被幸村按住了。他不禁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很重要的事情。”幸村的声音很严肃，“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好。”诺亚包容道，“什么事？” “我希望你努力治好眼睛。”幸村似乎有点激动，“你自己要更努力。我的意思是…主观期望…” …… 诺亚发现，仅是微醺的幸村，也和平时不一样了。有理性，但更为“野性”驱使。 那不是幸村的作风。 这是一道仍在流血的伤疤，他又怎能用自己的立场强迫诺亚如何去做？ “为什么？”诺亚平淡地反问。 “我想和你交手。”幸村回答，“越强大越无法抗拒的事情。” 诺亚是悲观的，“就算我恢复，也不一定有你强了。” “而且，我不会再重返职网。”他说。 “不关职网的事情。”幸村辩解，“我们只讨论网球。你至少得看到。” 诺亚深呼吸，产生些许躁意，“这是我的事。” “我难道不能期望你更好吗？”幸村似乎恼了，“就算不谈及任何利益，我就不能单纯地作为朋友，希望你可以恢复？哪怕不打网球，一辈子做普普通通的人去生活。”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期望而活？”诺亚不惧幸村的强势。这才是他，再怎么失去念想，他曾是最好的职网运动员之一，本身的自我意识毋庸置疑。 “你当然不是在为我而活，”幸村的英语尾音上挑，“我的私心是，你成为我理想中的样子，就像我成为你心里完美的样子。但我不对你做要求。可你必须承认，失去视力也意味着失去很多东西。” 诺亚像被击中了心脏，几乎在瞬间，悲伤在他胸中弥漫。他因哽咽缓和了好一会儿，轻轻地问：“我已经接受现在的生活了，做出一些改变。你非要得寸进尺吗？” 幸村不语，两人沉默了很久，他垂下手，“那我真是残忍。” 他起身，趿拉着拖鞋去房间。 撇下诺亚在那心烦意乱。 第二天，幸村悠悠醒来，昨晚的全部记忆倒灌。 真糟糕……得意忘形了。 天海顶着鸡窝头开门，眯着眼。 “七点了，蓝，跑步。”幸村指指左手的腕表。 天海困乏地倚着门框，哀怨道：“我的gs头衔得主，昨天的大丰收都没让你给自己放个假吗？” “你倒是先给自己放假了。”幸村含笑回怼，“我今年又不止澳网这一站。” “行吧。”天海挠着头转身，“看来最松懈的是我来着。” “辛苦啦，蓝。”幸村像在顺毛，“我春训会给你放假的。” 作为澳网冠军得主，幸村需要多留几天，受赛事方要求或邀请参加一些活动。然后才带队回国。 他顺利稳住自己的团队，大家除了奖金拿到手软，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样子。倒是让早苗去做了暴风雨里的海燕。 亚洲第一个获得四大满贯冠军的男子运动员，日本网球史上首位大满贯得主，首位男子世界排名no.2。这一连串名号，日本球迷们只敢在梦里想想。哪知成真了！ 静待时机的mak这才把他们快凉透的漫改剧端出锅，在火出国的同时，网络上的热度、讨论度也是火箭般蹿升，让本就“键盘豪杰”云集的论坛彻底变成“大乱斗”。 ———————————— 【视频】澳网决赛集锦 l1***：真不敢想，兄弟们。反正我是哭了。 l2***：连挑四轮top10，而且在半决赛、决赛接连战胜世界前二，这个奖杯实打实的硬。 l3***：莱昂纳德尽力了，奈何我村哥太逆天。牛13！ l4***：看来现在幸村的实力最保守估计也和“双王”齐平。那两场可是连决胜盘都没进就赢了。 l5***：楼上想啥呢，才一场就真把你村当世界第一了？阿卡明显是全满贯目标的压力太大，没发挥出来，不然幸村根本进不去决赛。 l6***：楼上鸭粉吧？咋地，看到阿卡当了村哥男仆破防了？ l7***：呵呵，才一个gs就和阿卡、莱昂纳德碰瓷，我看你们才是搞笑。 l8***：老实说，能有一个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l9***：村哥要真只拿这一个，我会鄙视他的。要么飘了，要么被美金迷了眼……可千万别这样啊[心梗] l10***：他太强了！看完视频瞬间路转粉。 l11***：幸村可以对“双王”的地位发起挑战了，得，前浪彻底被拍死在沙滩上。 l12***：只有我心疼普宝吗？哪怕他进个半决赛，我也圆满了。 l13***：除了“双王”，我觉得其他人都是“预备男仆”。就决赛这表现，啧啧啧。我感觉幸村是阿卡和莱昂纳德的合体版。 l14***：我不觉得，他更像诺亚。 l15***：诺亚是谁？ l16***：“双王”对诺亚都有点阴影来着，碰上他俩瞬间来精神，然后竟然能输资格赛野鸡，我估计他们都很无语。 l17***：非要说的话幸村球风更像诺亚，不过他很独特。他那个单反我研究好久，最后放弃。实非我等凡人能学的。 l18***：诺亚一来就起飞了，还得是教练好啊。不然幸村大概率还在前十开外混吧。 l19***：18楼那副嘴脸，跟当初诺亚刚来时嘲讽人家瞎子也做教练的家伙没啥两样。 l20***：诺亚亲口说的，就算没有他，幸村也能起飞。自己看专访去吧。【链接】 …… l146***：怎么一群把幸村吹出天际的，真怕把他捧杀了。到时候幸村成绩一差要开骂的估计也是那几个。 l147***：对啊，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冠军粉”。幸村应该不逛论坛吧？我怕他飘。 l148***：某些老粉秀起优越感了，还冠军粉，我推幸村还得被分门别类啊？ l149***：一股饭圈味，我真无语了。乱糟糟的，我最怕网圈搞那些饭圈话术。到时候幸村输球还会捂嘴控评吧？ l150***：五十步笑百步吧，体育圈也不咋地，水粉营销不也有吗？ l151***：咋地，楼上还得意起来了？反正网圈没听说过。 l152***：愁死了，今年日网估计得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 l804***：打网球就好好打，非要来吃二次元流量，真是无语。全国决赛那么高光时刻要被改毁了。 l805***：网挑粉？村哥大满贯头衔还用吃你流量？呵呵。 l806***：怎么什么人都来了，我才不管原著怎么样，幸村一个顶级职业选手给你漫主角作配真够给面子了，凭什么剧情杀？ l807***：那他别来啊，我又不稀罕。 l808***：雪见不配赢还是怎么的？改得好！本来就不该主角光环剧情杀。 l809***：漫画剧情很合理的好吧，久我经过世界冠军的指导，而且他本来天赋就高，凭什么不能赢雪见？ l810***：你们懂网球吗？上这儿来讨论动漫剧情，也不怕闹笑话。 ……（彻底歪楼，大型撕逼现场） ———————————— 幸村带着一脸困倦走出房门，空姐为他端上一杯牛奶。 “谢谢。” 回东京要八个小时，他们现在人多行李多，买头等舱倒不如包机实惠。 沙发上的早苗看他醒了，拿起笔记本。 “幸村，有些事情需要你决定。” “没歇会儿吗，早苗桑。”幸村在他一旁坐下。 “睡了四个小时。”早苗笑道，“飞机上不用接电话，正好躲躲清闲。” 幸村看一眼表，“还有一个小时。” 早苗接过咖啡，对空姐道一声谢。 “第一件事是羽田机场的通知，有很多粉丝来接机，你得做好准备。” 幸村轻叹，“这次多少人？” “经过登记允许的有五百多人，本来机场外还有，被努力地劝退了。” “感谢。”幸村点点头，“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甜蜜的烦恼？”早苗调侃。 “其次是东京网球协会会长迫水和青少年事业部部长迫田，明天下午14点希望登门拜访，关于漫改剧和网球推广活动等事，怎么答复？” “欢迎迫水桑。”幸村含笑道。 “第三件事是尤尼克斯专员黑藤预约明天18点的晚餐，在那多大厦的minogrill餐厅，谈论你后续春夏的定制网球装备，以及奥运会前的海报拍摄。” “好的，我会赴约。” “第四件事是阿联酋网协发来邀请函，希望你能参加第9周迪拜锦标赛，出场费40万美元。” “中东……”幸村叹了口气，去年他半决赛的奖金也有五十多万美元，差点赶上印第安维尔斯大师赛亚军的奖金，土豪是真的豪。 只是他今年对阳光双赛很有野心，而阿拉伯半岛和美国隔了半个地球，未免有些担心捡芝麻丢西瓜。 “在atp500巡回赛里，我比较推荐迪拜站，”早苗建议，“这是名利双收的事情。” 考虑到疲劳和损伤，年初计划中，幸村只确定了四大满贯和8站大师赛系列的积分强制性赛事，外加北京奥运会和本土的atp500日本网球公开赛，戴维斯杯团体赛。 联合杯后，荷兰鹿特丹公开赛官方邀请他参加比赛，出场费20万美元，因为影响春训，他没同意。 幸村手指在桌面轻点，“我考虑一下。后天给明确的答复。” “好，我会回复。”早苗记下，“第五件事，你的毕业初中立海大附属中学外事处主任联系，邀请荣誉校友，就是你，返校做演讲，预约时间在下周一上午。” “嗯……”幸村有点为难。演讲这种活动在他看来实际意义不大，一群人坐在台下，美化了说是分享经验，其实就是听他吹嘘。幸村不喜欢动嘴，说多了会认不清自己。 但母校的请求，幸村都会慎重。 “请回复，我的成绩还不足以在众多少年英才面前阐述人生经验，演讲一事，请以后再考虑。如果需要，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回网球社做些指导。”幸村琢磨了一会儿，补充，“言辞不用太谦恭。” “明白。”早苗完成速记。 “最后一件事，你的毕业高中青神高校想在校史展厅新设你的展板，为此征求你的意见。” 幸村微感惊讶，“真的吗？” 他以为青神只知道奥运会这种世界著名赛事。 如果说立海大附中象征着少年时期的美好，那么青神高校则引导了青年时期的成熟。 对前者，幸村怀念又珍惜。他第一次追逐并实现不可思议的梦想。 对后者，幸村的情感更复杂。有过客一般的遗憾，有苦于考试的忙碌，也有因材施教、德智皆育的感激。 “当然可以，”幸村停顿几秒，打趣，“请回复，我还记得展板的样子，建议改进成能更换简介的款式。” “哈哈哈。”早苗忍俊不禁，“我也觉得这很有必要。” 飞机在碧蓝上空穿梭，从夏日重返晚冬。 飘渺的云雾蒙在眼前，恰如那一晚的目光所及。 仅是微醺，未曾沉醉。 163、第 163 章 澳网后，幸村的排名来到no.2，与排名第一的莱昂纳德仅有35分差距。年度排名则暂列no.1，并自动获得atp年终总决赛的参赛资格。 无数幸村的粉丝在网上给他当起了参谋，在计算着成为世界第一的时机，幸村要得多少分，莱昂纳德的积分情况，要参加什么比赛拿到什么成绩，就可以实现反超等等。 许多人乐在其中，仿佛动动键盘，自己就成为那个在网球场上无往不胜的人。 可是幸村没有这么想，他比以往更加谨慎、专注，以免在某个瞬间被朝他涌来的名声、财富、追捧俘获。 它们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 越想得到的往往越得不到。粉丝说得再多，也只是虚幻的白日梦，荣誉终归要自己去争夺的。 天海很高兴幸村经受住了考验，并未被莫大的成就冲昏头脑。他自问能否做到，他不知道。 商务晚餐后，幸村被早苗送回家。天海正埋在沙发里看，探出头，“回来啦？” “嗯。”幸村解下领带，“诺亚呢？” “他刚进房间。”天海晃去吧台，准备给幸村煮茶。 “不用。”幸村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没喝酒。” 天海改为烧水，看了看吧台外坐着的幸村。 他枕着手掌，眉宇间似乎有些心事。 天海的心里响起警铃。无论训练还是比赛，心无旁骛才更容易进入“心流”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说“单纯”的人往往比赛表现更加出色。但这不意味着“复杂”的人就低他一等。 竞技体育没那么简单。 天海忖度片刻，说：“诺亚下午给贝塔上传了新的战术组合，作为明天对抗训练的内容。” 幸村握着水杯，神情莫测，“嗯……” “他还说了别的吗？” 天海明白了，故作调侃，“你和诺亚沟通还需要我传话？” 幸村不语，眼神向下。 “你们……”天海看了一眼诺亚的房门，声音放轻，“吵架了？” 吵架？这不属于他和诺亚之间关系形容词的范畴。他和诺亚吵不起来，就像和天海、八神吵不起来。 那些都是出于对彼此爱护而引发的，情绪比较激烈的沟通。 所以幸村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想了想，问：“蓝，你希望诺亚眼睛好吗？” 天海瞪大眼，身体向后仰了些许，仿佛对幸村的“诘问”难以置信。 “当然了！” “可是诺亚承受了很多。”幸村轻轻说，“他对此没有信心，也无念想。” 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我正在打听一些比较新的技术。但是我不确定诺亚会不会配合——它肯定比常规的复诊折腾人得多。” 幸村有点想喝咖啡，他忍住了，倒了一杯牛奶。 “你要让一个摔得粉身碎骨的人重拾希望。这很残忍。” 沉浸在苦难中的人，由不得在苦难外的人任性拉扯。 幸村自己经历过，他很讨厌轻描淡写的“坚持”和“振作”，毫无同理心地强迫别人服从自己的认知。 “我那晚越界了，我不该强迫诺亚按我的意志生活。他也这样反驳我。” “就是因为你能理解诺亚的心情，所以才会瞻前顾后的。”天海开解，“很多事情他明白的。你推了一步没有问题。我们得给他一些时间。” “……你说得对。”幸村喃喃。 他被天海催着上楼休息。这栋屋里就幸村最“社会人”，商业应酬一摞，很辛苦。 天海在客厅看着幸村的门关上，去敲了敲诺亚的房门。 “诺亚，我是蓝。” 十几分钟后，天海从房间里出来，困扰地挠挠头。 第二天幸村开门，诺亚戴着耳机，正在客厅沙发坐着，他听到天海在泡茶。 “这么早？”幸村带着倦意下楼，也许是昨天的事务耗费了他许多精力。 “早。” 一杯蔬菜汁放在吧台。 “……”幸村嫌恶地盯着它看了几秒，探进吧台找了个空杯子放在上面，对天海理直气壮道，“我要喝温水。” …… 两人的视线对峙两秒，天海好笑地倒了水，先指指绿色的，又指向透明的。 “先喝这个，再喝这个。” 幸村端起蔬菜汁，嘀咕着“把我当小孩子”，一饮而尽。 在它的衬托下，纯净水被幸村喝出了甜美的味道。 “什么时候给我放假？” “你想的话，今天就可以。” “那我准备准备走了，给我哥送爱心便当去。” 天海在他们之中，算得上最“活泼”的。等他带上门，整栋住宅里仿佛瞬间静音。 幸村看向诺亚，诺亚没有动作。 本来他们这个团队就像默契的“战车”，各自分工，为了幸村的成绩而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也是因他而起，造成了这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局面。 他和他的主教练。 训练有些心不在焉，被诺亚听出来了。 “专心一点，阿一。如果下午还是这样的状态，我会调整接下来的计划。还有，你不能一整个春训都是这种表现。” 被批评了。 “嗯。”幸村大概不会做出实际的改变。 这是无声的逼迫，要求诺亚妥协。 他们的僵持在下午被打破。幸村由美和丈夫八神来看望幸村。 他们夫妻俩，有种别人无法介入的氛围。这大概是爱情吧？ 等外面没了动静，诺亚才出门。 幸村正拆开venchi礼盒，试吃了一颗，然后剥开另一颗给诺亚。 诺亚碰了碰未知的物品，“这是什么？” “巧克力。”幸村回答，“意大利的品牌，味道不错。” 诺亚像是呆住了，没有反应。 他有些异常的神态让幸村缓缓收回巧克力，用锡箔纸重新包好。 “你不是巧克力过敏吗？”诺亚轻轻地问。 仿佛有某些东西渐渐浮出水面，幸村想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的印象，轻声回答：“我没有过敏，这只是拒绝他的理由。” …… “呵呵呵……”诺亚忽然低声发笑，很莫名，让幸村感到诡异，不… 笑声渐渐掺杂着哽咽，诺亚抓着胸口，左手狼狈地撑着茶几，似乎难以忍受地俯下身。 他听出来了，是一股豁然开朗的悲凉。 “诺亚……”被悲伤感染的幸村感到难过，紧紧握住诺亚支撑的左手。 幸村想，他的碰壁，可能根源在于他至今不清楚诺亚痛苦在哪里，所以他无法相应地做些什么。 他不想逼诺亚揭开伤疤，现在却巧合地将要触及到真相。 诺亚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陷进柔软的沙发背。脸上仍带着泪痕。 “阿一，你知道我之前atp杯的队友吗？” 幸村的心跳加快，“你是说…我知道托马斯。” “还有利亚姆、雅各布。我和杰森，我们五个人。”诺亚声音变得空茫，“雅各布是最年长的，他对我们所有人都很照顾，在前一年戴维斯杯预赛的时候，筹划了为我祝贺的生日会。” “利亚姆和雅各布是双打组合，我们的第一双打。利亚姆网前很灵活，经常跟我做截击练习。他很温和，练追身球之后都会内疚地和我道歉。” “托马斯是单打球员，他和杰森是一起经历了许多青赛的好朋友，也和杰森组过双打，来过我们家做客。他很开朗，让队里的气氛变得活跃。” 诺亚停顿片刻，沙哑着说：“那次atp杯，我们打到决赛。赛后我在蹬车时，感觉眼前有点模糊，也许是身体还很热，但是我不能不在意，所以去了医院检查。” “我和杰森一直在等抽血化验的结果。我也…一秒一秒感受到眼睛周围的刺痛。眼前越来越模糊。等医生开出药，” 诺亚笑了下，“值得庆幸的是很及时，我还感觉得到光。” “血液里检测出了不应该存在的物质。” “第二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是杰森保管好了那份验血结果。因为第二天去血检的时候已经正常了。” “所以是比赛中发生的。”幸村沉着脸，“你知道是谁吗？” “……”诺亚又笑了，带着隐隐的自嘲，和另一个层面的绝望。 “我不知道。” 他在无数个日夜回忆赛场上的细节，接过了谁手里的水或者饮品，喝了几口，吃了什么。那些细碎的画面无法导向唯一结论。 他单双打的成绩都很出色，无论对托马斯，还是雅各布和利亚姆，或许都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可是…可是… “我们是为了国家荣誉，并肩战斗的队友啊……”诺亚平静地叹息，只因他对世界的所有信任都因此被摧毁。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来自背后的穿胸利刃。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握刀的人是谁。 在某些发疯的瞬间，他甚至扭曲地怀疑过杰森。 “是我的错。”诺亚完全恢复了平静，“我的防备心应该再多一些。”如果像幸村一样时刻警惕，也许那个人就产生不出下药的想法，他也不会中招了吧。 “你是受害者。”幸村强压怒意，“你唯独不能责备你自己。” “我只能怪自己。”诺亚淡淡道，“我不想拖累杰森，可是杰森还是因为我禁赛一年。” “奶奶病危的时候，我就站在床边。我看着她，可是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记忆里永远是她圣诞节时的模样。你说的是对的，我看不到……我失去了很多。” …… 诺亚沉默，他或许是在思考为什么会对幸村倒苦水，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幸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明白了，诺亚的伤的确不是一朝一夕能愈合的。 “我知道了。”幸村低声说。 诺亚短促地叹了口气，“昨晚蓝来找我了。帮你劝了我一会儿。” “你有时应该学习蓝的态度和场上的专注度。他只是不适合职网这片地方。” 幸村点点头，“好……诺亚，” “我会考虑的。”诺亚像是猜到幸村的想法。 “你的偏爱，我会予以回应。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 “……好。”幸村短暂的犹豫后，拥抱了诺亚。 “辛苦了。那些难熬的时间。” “……”诺亚没有回避，“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激你，阿一。” 164、第 164 章（捉虫） 天海玩耍两天就回来了。 幸村被贝塔折腾得够呛，看见天海倍感亲切。 “每次回家，阿尔法和贝塔都让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厉害。”幸村一边下楼，一边把白色衬衫的衣领扣好。 “我看到了。”天海放下平板。诺亚在他身边，他们正在分析幸村的训练表现。 “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嘛。” 一句话就把幸村说服了。 “你说得对。”他也知道机器人没有失误是正常的，所以没必要跟自己内耗。 “又出去了？”天海看幸村穿上西装外套。 “赞助约谈。”幸村系好领带，在玄关照了照镜子，“三个小时。” “晚饭不用给我留。还有，记得定时吃药，诺亚。”幸村看一眼欧米茄赞助的机械表，开门，“我走了。” “咔嚓” 天海抿了下嘴，看向诺亚。 “你有没有觉得阿一的事情有些多？”几乎每天都得出去。 “正常，但这样不好。”诺亚淡淡道，“我宁愿他花三四个小时画画。” 晚饭后，天海也穿上休闲装，“我有约会，诺亚，今晚不回来了。” “好。”诺亚应道。 “咔哒。” …… 整个住宅仿佛空空荡荡，一点声音也没有。 “hi，kimi.” “我在。”柔和的女声。 “打开视频播放。” “好的。” 诺亚双腿抬起，蜷在沙发里。社交总归不适合一些人，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无欲也无求，宁静反倒是更好的生活。 复盘第三场比赛的时候，门又开了。 轻微的喘息声。 “你喝酒了？” 脚步声一顿，几秒后，才听到回应，“嗯…一杯。” …… 诺亚在想幸村明天的状态或许不会很高。 他和天海都不喜欢幸村的商务行程，因为和他们对幸村运动表现的期望有冲突。这种事情侵占时间、分散精力，会把幸村的心神扰得无序，也不利于他进入状态。 只不过不喜欢不代表要阻挠。职业运动员就是和商业成就绑在一起的。幸村是现在最好的男子网球运动员之一，他需要有与竞技场地位相匹配的经济实力、名声和曝光度。它们是“连体婴儿”。诺亚自己经历过。 “我记得你的预约到下周二就没有了？” 布料摩擦的声音，幸村扯下领带扔在吧台，解开领扣，“本来是，有别的事情。” 诺亚沉默了会儿，听着烧水的声音，支起导盲杖，走到吧台。 “只能重新安排训练计划。”幸村预判了下诺亚的想法。 “计划不是死板的。”诺亚撑着吧凳，一踮脚坐了上去，“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多的支出需要拼命谈赞助。我不记得和你签过高昂的教练合同。你现在什么都有了……” …… 幸村没有马上解释。他动作很快地给自己泡上花茶，又盛了一杯，握住诺亚的手去触碰杯柄。 幸村鲜少喝酒，也不擅长。所以每次总有些晕乎乎的。 温暖的茶水仿佛在身体里流淌，默默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幸村开口解释：“我拥有一只能下金蛋的鸡，商人们都知道。所以，很多人找我买金蛋。”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买金蛋。有的人眼红，有的人嫉妒，有的人也卖金蛋，只是没我的好。” “他们可能来偷、来抢那只鸡，或者试图把鸡杀掉。” “……”诺亚勾住瓷杯的柄，指尖摩挲。 “有那么多人盯着，就算每分每秒警惕，我也不可能防得住。所以我召集了买金蛋的商人，我说，如果鸡一天下十个金蛋，我就把一个卖给你，把一个卖给他…大家都有稳定的获取渠道。生意能一直往下做。” “为了能一直获得金蛋，更好的金蛋，他们也会关心鸡的安全、鸡的下蛋效率。”幸村慢慢地喝茶，将身上的酒气冲淡。 “利益的结合。”诺亚似乎有些懂了，这是赞助的本质。 尤其在这个“酒香怕巷深”的时代。资本寻求流量，变现为金钱；明星拥有流量。 这是体育明星和娱乐明星的共同点，更多的曝光度，更高的国民度，意味着更多的流量，更多的赞助商以及财富。 但两者也有质的区别。娱乐行业偏文，“文无第一”，他们的成绩没有定量的评判标准，容易运作。 体育行业偏“武”，“武无第二”，只有冠军才能得到最大的关注度。 “诺亚，我不为任何人打网球，无论是赞助商，还是粉丝球迷，我是用自己的表现征服了他们，但我不在意这方面的成绩。”幸村看到诺亚轻轻点头，他认同这句话。 “我只在球场上追求胜利，这样的渴望就像呼吸的本能。我不追求，也没必要盯着地位、金钱、名气，因为它们和胜利是伴随关系，我赢了，它们自然会朝我走来，我输了，它们也就决绝地离我而去。” “嗯。”诺亚明白了，这是幸村能专注于比赛本身的原因。 “这些商业合作，不仅意味着钱，还有他们的势。”幸村解释，“无论是结交，还是利益的联合，都是保护自己的方式。有人朝我泼脏水，自然也有人会维护我。” “但这还不够。” 诺亚面露困惑，“什么意思？” “盟友不是永远可靠的。”幸村说，“我需要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进百大之前，幸村几乎是无人问津的小透明。 但当他捧杯，入主墨尔本公园，他的排名稳定在前十，形式多样的采访成为常态，不知道多少人把他说过的话奉为圭臬，或是名言一般专门出一个短视频解读——哪怕那并非幸村本意，或者压根忘记了他曾说过这句话。 这就是“话语权”的小小表现形式。 德约曾经是男网的老大，他有威名和势力联结不少职业球员，甚至能与资本抗衡，左右职业网坛的“规则”。 比利·简·金则更牛，她带着数十名顶级女子球员另起炉灶，创办了wta。 “话语权是属于我的‘势’。势力、金钱、名气、成绩，都是话语权的基础。所以我不抗拒这些事情，跟网协的联合活动，更多的曝光度，更大的知名度。有话语权，我和赞助商的关系才能更加平等，才能反抗，才能保护、维护我自己在意的……” 幸村的话尾像戛然而止的火车。他卷起舌头，掩饰性地拿起茶杯。 “我明白了。”诺亚领会了幸村的深意。 越巨大的树会不可避免地遭受更猛烈的风暴，如果幸村没有保护自己的手段，他可能会被各方敲骨吸髓。 从更长远的视角，这也会对幸村造成影响，甚至毁灭性的破坏。他并非上流或圈内背景，只能自己早做准备。 在幸村眼里，那些不是他需要珍惜的“财宝”，而是他铸造“权杖”的材料。 “我和蓝…对频繁的商务感到担忧。你可能顾此失彼，输球会造成各方面的恶性循环…商务和训练，这两者需要你把握。” “对不起，阿一…”诺亚轻声道歉，“我想，也许我们对你的信任太少了。对你抗拒大满贯成就和它带来的诱惑的信任。” “我很高兴。”幸村双手捂着温热的瓷杯，“如果我真的迷失在诱惑里，我自己是察觉不了的。所以，谢谢你，诺亚。” 一个月的春训过于充实，二月下旬，幸村带着他的团队登上前往迪拜的飞机。 这是幸村第二次包机，免费。这段时间的洽谈结果。 在各方博弈与幸村方的综合评估后，ana（全日空）最终胜出，与幸村签下价值三千两百万美元的五年合约，并提供免费头等舱和包机服务。此外，以大满贯和奥运会冠军为条件，提供最高一千八百万美元的额外奖金。 除了未到期的合约，还有两份新的赞助合同。 其一是移动宽带供应商dcm，五年合约金两千四百万，并提供永久免费宽带。 其二是涵盖智能家居、电子设备等领域的新贵企业hta，三千七百万美元的五年合约甚至超过了ana。这还是hta通过他们总师高中校友的路子才联系到了幸村本人，占据一点人情优势。 他们如此大方的原因除了幸村的突破性成就和火箭式上涨的商业价值，还因为今年八月即将举办的奥运会。抓住这个时机，也许幸村会为他们创造巨大的收益。 仅凭这三份新合同，幸村一跃成为年薪千万美元的富翁。 三月初，幸村决赛轻取约瑟夫·波尔曼，首次赢得atp500迪拜锦标赛冠军。并在第十周刷新积分后，以10440分超越莱昂纳德，成为第一位登顶世界第一的亚洲男子网球运动员。 保持这个势头，幸村在印第安维尔斯收获他第三个大师赛冠军。在迈阿密，幸村状态下滑，不敌艾利克斯·米勒止步半决赛，莱昂纳德轻松捧杯。 在诺亚的建议下，幸村没有参加蒙特卡洛大师赛，但红土赛季收获也不小。虽然在马德里仍停留在半决赛，他在罗马获得红土球场第一颗果实，紧接着在罗兰·加洛斯迈进四强，被阿卡阻拦。 令绝大部分球员望尘莫及的积分仍在缓慢上涨，红土赛季结束时，幸村的积分超过莱昂纳德历史最高，达到11640分。 极其强势的半个赛季让幸村举世瞩目，越来越多的人舍弃“双王”的历史称呼，重新冠以“三巨头”的称号。 165、第 165 章 现在男子网坛的局势有点复杂。 作为实力断层的巨头级别，两个人瓜分硬菜还比较吃力，总有top10老将和青年人能抢些肉吃。但三个人的话，那就不得不令人想起对许多球员来说“暗无天日”的“三巨头”时代了。 莱昂纳德和阿尔卡拉斯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评价，“他（幸村）是一个巨大的竞争对手”。 罗兰·加洛斯之旅的尾声，幸村在巴黎逗留了几天。他是有些向往法国的，而非真田那样的“国史爱好者”，所以本国以外，幸村选择的“拓展势力”定在法国。 而法商之所以将目光投向幸村，除了他华丽的网球，或许还有点加缪的因素。 除了合作愉快的护肤品品牌“雪莱”，新赞助分别是大牌奢侈品商“梵特尔伯”（两千九百余万美元的五年合同，及服饰定制服务）；和连锁酒店品牌“雅歌尔”（一千八百万美元五年，及免费住宿服务）。 经过伊斯特本站的热身后，幸村第六次来到温布尔登。 他有在这儿做主人的野心，与去年不同的是这次有百分百的自信。虽然在罗兰加洛斯的半决赛，因体力导致状态下滑被阿卡逆转，但草地比红土给予幸村更多优势。 幸村几乎横着挺进决赛。数年巡回赛经历让他习惯了春夏两季长达四个月的欧洲之旅。 本年温网，莱昂纳德状态不佳，在第一周就被正值巅峰期的捷克选手莱尔奇卡送走。梅德韦洛夫大爆冷败于no.43张斌诚，霍夫曼受伤病困扰，仅第二轮就被50+选手淘汰。 决赛是一场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五盘大战，幸村以[6-3、4-6、5-7、7-6(2)、6-2]复仇阿卡修斯，在同一年摘取他第二个主头衔。 到草地赛季结束，幸村的统治力初现端倪。 今年或许是个洗牌年，不断有新人冲击世界排名。除了百大的部分更替，top20也产生了些许变化。 池爽儿在年初硬地赛事有所突破，跨过前20大关，此外还有两个新面孔。 其一是20岁的芬兰选手欧格尔·鲁特；其二是18岁的新西兰裔英国球员布莱尔·史密斯。两人都曾在atp新生力量总决赛夺冠。 他们引起了top选手的注意，就像幸村当年受到瞩目一般。球员们需要判断新星会给他们带来何种程度的威胁。 幸村三人一起复盘过这两名青年的比赛，他们一致认为年轻的史密斯会成为顶级赛事的有力竞争者。 幸村还发现了越前龙马的“身影”。同为东京网协重视的选手，越前后来居上，超越难波江，成为日本现役球员中第三个top50。 后半个赛季，幸村的保分压力不大。他今年的atp积分已有8490分，足够保他世界前三直至新赛季。 考虑到北京奥运会的举办时间，罗杰斯杯及后续辛辛那提站向后顺延一周，形成了连续五周没有休息间隔的奥运会加北美“大三/元”魔鬼赛程。 于是继上次奥运会后，罗杰斯杯再度被不少球员献祭，幸村也在其中。虽然去年一千巨分直接归零，却无法撼动幸村的“霸榜”地位。 在原定计划下，幸村从伦敦启程，回国夏训备战奥运。 机场仍是人山人海的欢迎仪式，正值奥运预热时期，作为日本有力夺金者的幸村几乎走到哪都有媒体人蹲点。万幸老会长送他的房子在高级别墅区，想蹲守也就在住宅区外面扎个帐篷。 幸村现在只能网上跟爸妈还有奶奶聊天，不敢把“狗仔”引过去。这种“明星”的生活，他并不喜欢。不过只要不在奥运会前后，想来媒体应该不至于如此疯狂…… “昨天被阿尔法虐惨了，我觉得真实的阿卡也不一定有这么厉害…”幸村穿着刚发的奥运国家队服，在镜前打理头发，一边絮絮叨叨。 按行程他今天要去一档综艺。在网协和尤尼克斯的劝说下，幸村同意了。有其他项目的运动员参加这一期录制，不至于太惹眼，又增加了幸村参与的必要性。 因为他是日本网球一哥，某种程度上他代表国内的网球。 “你得克服它。”天海说，“这是我和诺亚专门研究了两天的惊喜。” “看来今晚得加训了。”幸村装作不乐的神情。 诺亚侧着脸，似乎有点疑惑。天海哈哈一笑，“习惯就好啦。想想阿卡比赛的时候拿你没法子的表情。” 幸村想象了一番，心里的确暗爽。 “好！我会早点回来。”幸村穿上运动鞋，鞋尖点点地面，兴致冲冲地出去了。 咔嚓，门关上。 今年的夏天有些热，比四年前奥运会时热。横滨到东京的行程不远。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心情也大不一样。 跟随幸村的有早苗和羽多，到达电视台，立即有体育栏目的负责人安排对接。 这次综艺的排场很大，以奥运会为主题，国民度最高的几位体育明星都请到了。 按出场的次序，男子这边分别是柔道奥运冠军秋田，男排国家队王牌主攻大川，乒乓球一哥藤本，体操世界冠军石井和网球一哥幸村。 大川来跟幸村搭了几句话。 八神现在是男排大名单的一员，而且是奥运名单的主二传。自来熟性格的大川多少了解他们二传和幸村的关系。 现在男排的教练似乎更偏好稳定、冷静的二传，因为他们不缺厉害的攻手，“三叉戟”在世界上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节目安排比较紧凑，他们没聊多久，大川就去准备了。 幸村没有综艺录制经验，不过会有人来和他确认流程。其他事情也有羽多和早苗去协调。 后台不少人在悄悄关注这位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第一眼是好看。 第二眼，能感觉到周身锋芒显露的气质，不大敢接近。 慢慢地观察和接触后，会觉得幸村比他们想象中随和谦逊，相处舒适。又会在某个瞬间，察觉到强势的一面，明白之前并非错觉。 舞台上已经在做介绍，画面播放着各种场景下的幸村。 【世界排名no.1的幸村选手，今年在全球巡回赛中，以精湛的技术征服了一众职业选手！ 一月的澳大利亚公开赛，连续击败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二。成为第一个获得男子大满贯冠军的亚洲选手。 在历史悠久的温布尔登锦标赛，再度获得世界级锦标赛冠军。 每次比赛后忙碌于签名的超高人气。 被海报和时尚杂志追捧的宠儿，贯彻了优雅与浪漫。 集外表与实力于一体的幸村精市，强大的秘密究竟为何？】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人气排行榜第一的奥运会选手——幸村精市！” 幸村从容上台的同时，网上同步开设的直播间便急不可耐地喷涌着弹幕。 ***：aaaaaa，出来了！ ***：完全没有怯场的感觉呢～ ***：小场面，台下也就几十个人吧。 ***：我村第一次上节目tt好期待主持人会抽到什么问题。 ***：我来当分母，希望大家提一些有价值的问题，比如村哥谈女朋友了没。 ***：你这问题有价值吗？ ***：我支持，当分母+1 …… “欢迎幸村桑！” “欢迎欢迎~”男女主持人堂本、香取鼓掌热场。 “大家好，今天请多关照。”幸村照常行礼，在他的位置入座。 在场的嘉宾，也是一位名主持佐藤开启了谈话：“呀——这是您第一次来录制电视节目吧？” “确实是第一次，所以有点紧张。”幸村微笑回答。【弹幕：紧张在哪？完全感觉不到诶2333】 堂本：在筹备奥运会的忙碌之中请您参加我们的节目，真是非常感谢。 幸村：哪里，我才要感谢。因为几乎一整年都在世界巡回，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在全国的大家面前出现。真的非常激动。 佐藤：是的，相信屏幕前的大家也都很想对幸村桑有更多的了解。所以为了回应观众们的期待，我们接下来回顾一下幸村桑过去的故事。请看这边。 【球王诞生的秘密——幸村精市情报大公开！ 第一弹：少年时代篇 神奈川县藤泽市出身，幸村精市第一次接触网球的时间，四岁。从此以后，一直在学习与进化中。 原俱乐部教练：幸村君从小就特别积极，好胜。比他年龄大的孩子比他厉害是正常的，不过他总是不服气。以此为动力相当刻苦地训练着。 国小四年级时，仅有9岁的幸村，在全国u12锦标赛中获得了第一个日本冠军，即便是比他年龄大的选手，也轻易地落败了。 12岁，有着不凡实力的幸村加入网球豪强校立海大附属中学，在网球部的第一学季，就获得了社团前辈的支持，开始担任网球部部长。 在这三年中，带领网球部参加的各项比赛，没有一次败绩。【弹幕：666*666】 【弹幕：竟然没有输过一场吗……】 【弹幕：完美的金牌墙，羡慕！】 原网球部部员1：幸村部长是非常好的人，既有威严，也会有亲和的一面。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带领下，我相信我的网球会进步，也相信立海大附中一定能获得胜利。 原网球部部员2：部长的实力是断层的第一，我们没有人赢过他。 原监督：幸村君把网球部管理得很好，有些选手他个人能力强，但是不一定会沟通。幸村君就属于协调、交际能力特别强的那类。 原班级教师：虽然对于社团时间相当热衷，幸村君在成绩方面也稳定在优秀的名次，尤其是在他喜欢的艺术课程上，拥有许多在校园展览的作品。 【弹幕：画得真好】 【弹幕：体艺结合，厉害了[大拇指]】 14岁，初中三年级，幸村在参加国家青年网球队集训选拔后，作为年龄最小的选手入选国青队十人正式名单。开始在世界青年赛场上活跃着。 国青队监督：我当时比较看好幸村，他有充分的热情和饥饿感，我很期待他在世界的舞台上有更大的进步和收获。 原集训选手：幸村很厉害，总感觉他已经达到我们看不见的层次了。】 堂本：好的，少年时代篇，完成。 香取：从小就获得了相当伟大的成就呢~幸村桑。 佐藤：不断地赢得不同的冠军称号。不知道您当时，在为冠军这个目标比赛的过程中，压力会不会很大呢？ 幸村：（微笑）嗯…压力当然会有，不过我们看待它应该有正向和反向的两种作用。在承受压力的过程中，我逐渐学会了把压力当做奋进拼搏的动力，而不是精神上的拖累。所以压力越大，我会越专注于这个目标，直到它被我实现。 香取：那么在您少年时实现的这些目标里，哪一个最令您自豪呢？ 幸村：那应该就是初中的时候，作为部长连续地获得胜利了。也是最让我心存感激的成就，因为是网球部全体成员的努力，我们没有走错一步，才达成了连霸的目标。 香取：是真的没有输过一场呢，相当了不起。 堂本：是的，因为是团体赛，不仅仅是对比来说很强大的幸村桑自己去比赛。 佐藤：不过其实在这个阶段，有许多的年轻选手已经在全国u17单打比赛里展露头角，甚至在国外，世界级的比赛里获得经验。相比起来，幸村桑的实战经验获得，会不会受到一些影响呢？或者说，如果初中您继续专注于单打，是否会更早地参与职业赛场的角逐，甚至像阿卡修斯或者小高尔吉亚一样年少成名呢？ 幸村：（思索）……这也是一种可能吧。客观来说，我确实在入选国青队后才看到世界的真实水平，为此也感到焦虑。不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在立海大附中的经历。对我而言这是一种沉淀。虽然一直都追求胜利，但社团的生活才是大家打网球的人生百态的一种缩影。我能从中获得教训和激励。 主持人：（聆听、点头） 幸村：就比如我在职业巡回赛中，曾经有过一段低谷期。我输得比较多，被像莱昂纳德、阿卡这样很厉害top选手压制，可是我想起初中的时候，其实社团里很多部员都是输得多，赢得少，他们泄气过，但是没有人放弃，他们还是很努力认真地训练。所以我想，在相似的处境下，我也应该做到这件事，而且我要做得更好。 佐藤：原来如此，从部员的经历中得到丰富的经验和对比的鼓舞。这也是另一种层面的积累了。 幸村：是的。 香取：幸村桑前面说入选国青队后看到了世界的真实，请问您当时经历的哪一位球员，令你印象最深刻呢？ 幸村：那应该是池桑了。 堂本：哦？是日本第二的那位池爽儿选手吗？ 幸村：是的，我们今年是一同参加奥运会的伙伴。 香取：诶~ 幸村：是的，那一年池桑是国青队里最强的人。我记得当时他刚从国外回来，我们好几个人跟他车轮战，他都赢得非常轻松，这么强大的选手。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 【弹幕：爽儿也有这么牛的时候啊~】 【弹幕：当时可太亮眼了，幸村起来之前，他一直被认为是继承锦织的新星】 香取：哇——还有这样的一番交集。 堂本：在当时，幸村桑还是，跟池选手有一点差距的是吗？ 幸村：嗯…可以说远远不及（笑）。教练说池桑当时已经有世界排名前两百职业选手的水平了。 主持人：（吃惊）哦—— 佐藤：所以高校时期一直在追赶着池吧？以他为奋斗目标。 幸村：这倒不是，大概在集训的时候会有赶超池桑的想法，不过参加u17世界杯后，那一年布朗也在，所以我很快就转换了目标（笑）。 佐藤：（笑）哈哈哈哈，以更强大的选手为目标了呀。 幸村：是的。 堂本：想必这就开启了幸村桑飞速进步的过程，让我们继续观看第二弹：高校时代篇。 【神奈川县立海大附属中学出身的幸村，顺利通过东京名门，私立青神高校的提前招生。 学校老师：我们那年的体育生招考，是从47人里录取9人。最终选择的都是相当看好的年轻选手。 就读期间，频繁地出国参加比赛或网球学校进修，成为了青神高校“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传说人物。 【弹幕：w】 【这是青神吗？那个没有棒球场的高校】 原班级老师：去进修的时间大概集中在暑假和寒假，后续到高三几乎是看不到人了（笑）。我们有线上课程进行教学，所以不耽误什么。 校友：有在选修课见过面，蛮有气质，亲和力很强，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艺术生。 【弹幕：艺术生2333还有这种事】 在优等生遍地的青神，上榜最受欢迎男生top10。情人节活动为数不多的162颗巧克力，67颗揽入怀中的校园男神。 【弹幕：看数量不咋样，看比例emmm强[大拇指]】 专注于世界级青年大赛，高二的六月，第一次赢得温布尔登锦标赛青年级冠军。 高三，成为青年世界第一。 三年级的暑假，幸村筹备出道为一名职业选手。】 堂本：呀高校时期挖掘的素材没有那么多。看起来是学习、比赛和训练相交错的一个时期。 幸村：是啊，相当地忙碌。 香取：20%的录取率，名门高校真的很严格啊。幸村桑当时考试的时候有没有印象比较深的趣事呢？ 幸村：（微笑）确实有件事到现在还记得。就是当时面试的时候，我觉得我回答得特别好，但是最后考官说，我的偏差值有点低，大概率不会选上了。 主持人：（惊讶）哦？？ 堂本：冒昧了，您统考的偏差值是？ 幸村：大约53。 主持人：喔…… 【弹幕：53算低…泪了】 堂本：但是最后还是录取了？ 幸村：后来发现考官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笑），不想选你什么的。这实际上应该是最后一道考题吧。 佐藤：（恍然大悟）哦~~ 香取：不愧是名门啊，真是让人心里跌宕起伏。您最后的成绩应该相当不错吧？ 幸村：98分，据说是面试第一。 主持人：哇——（鼓掌） 堂本：您为什么会选青神这样对成绩要求特别严格的高中呢？ 幸村：实际上，青神对体育生的要求不是很严格，他开设的许多选修课程都是值得学习的。对我后来的职业巡回赛有很大的帮助。比如世界地理，不同国家的礼仪、传统习俗，还有管理、口才之类的，能增长很多见识。 堂本：那在课业上会不会有很多困难？ 幸村：……（思考）会有，实际上高二、高三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只能用线上学习的方式。日常的训练不能放下，所以我在飞机上或者比赛的间隙，会抽空翻电子课本、做题。那段时间从心情上讲，的确又充实又枯燥。 佐藤：很辛苦啊。那对自己，有没有什么调节心情的办法呢？ 幸村：如果感觉压力比较大的话，我有时候会出去写生，很自然地投入到作画中，会暂时地抛开烦恼和消极的心情。 香取：幸村桑很擅长画画呢，从初中起就被老师欣赏。 幸村：（笑）画画是我的爱好，也是差不多四岁起在那信笔涂鸦。 佐藤：原来是这样，有个疑惑冒昧地向您提问，您网球和画画都是从小开始学习，同学也说您很有艺术气质。那么为什么慢慢地，选择了以网球作为自己的职业呢？ 幸村：嗯……（思考）这可能是因为画画只是一种陶冶心情的途径。但是我从小就很享受胜利的感觉，不仅仅是赢球，还有每一次进步，超越以前没有战胜的对手的感觉，所以才选择了网球吧。 佐藤：哦——也就是说，享受胜利的感觉，催动了您在网球上不断地奋进，但画画只能作为一种爱好停滞在那里。 幸村：（点头）没错。 香取：很严肃的话题呢。我比较好奇，幸村桑在青神的情人节那么多巧克力，是不是情书也收到不少呢？有谈过女朋友吗？ 幸村：额…情书是有的，也坚定地回决了。前面说过，在高中的时候真的很忙，在世界各地的巡回和训练，所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吧。 香取：那么如果有恋爱的想法，您的理想型是？ 【弹幕：主持人棒！想知道】 幸村：这个嘛…应该是内心强大的人吧。因为作为职业网球选手，我会经常地面对输赢，希望在失落的时候，我的另一半能用精神上的力量鼓舞我。大约是这样的想法吧。 香取：原来如此。 佐藤：很实际又浪漫的愿望。 堂本：好的。以上，前两弹的回顾完成了。我们稍事休息。广告之后，第三弹：职业时代篇。敬请期待！ 166、第 166 章 【球王诞生的秘密——第三弹！职业时代篇 出道仅两年就夺得两项巡回赛冠军，从no.856上升至no.20的火箭速度！ 年仅18岁的幸村，是众多职业网球选手看好的超级新星。 在上一届东京奥运会，与矢泽选手一起摘得日本第一枚混双奖牌。 19岁，世界排名稳定在top20，幸村的年收入综合超过13亿日元，位列全国运动员收入no.7。 21岁，日本第一位获得大师赛冠军的男子选手诞生！【弹幕：来了，起飞了ww】 就在今年，出现了日本历史上第一位男子大满贯冠军选手， 第一位世界第一， 在网球领域绝无仅有的天才人物，幸村精市的名字在世界各个角落传播开来……】 佐藤：怎么样呢？刚刚看幸村桑把脸捂住了？怎么了？ 幸村：不是……有点难为情，名字在世界传播什么的。（掩面） 主持人：哈哈哈哈哈哈（大笑） 香取：好可爱啊幸村桑。【弹幕：】 佐藤：就亚洲来说，确实是做出了很了不得的成就呢！幸村桑不觉着这些成就值得骄傲吗？ 幸村：嗯……这的确是很棒的成绩，我实现了从小立下的梦想，说实话很不可思议。不过在实现梦想之后，我对自己的要求肯定会更高了。 佐藤：就是说您现在有更大的目标吗？ 幸村：是的。虽然从出道起已经输了71场比赛，但我还没有向失败妥协的意思。今后，还会以胜利为目标不断前进。 佐藤：真是相当严格的要求啊。 幸村：其实打网球的话，一定会有输球的时候。只不过不打算妥协而已。 佐藤：矢志不渝地追求胜利，也是幸村君有今天这番成就的原因之一吧。 幸村：（点头）是的。 堂本：说起来，幸村桑经常说“世界巡回”这样的词，职业网球的话，要去很多的国家比赛吧？ 幸村：是的。 堂本：那么您去过多少国家呢？一年从头到尾的话，大概的巡回线路，能和观众们分享一下吗？ 幸村：好的，谢谢。嗯…从出道算起来的话，已经去过大概十五六个国家吧，三十多个城市。 主持人：哦~~（惊叹） 幸村：因为排名在前30会有强制参加的赛事，所以现在一年的巡回线路一般是从一月的澳大利亚，然后去中东的阿联酋，三月去美国，再飞欧洲，在不同的国家参加比赛，连续三四个月。八月去美国，比赛时间有一个多月，十月到中国，再去法国和意大利，十一月结束整个赛季。 香取：诶——从年初忙到年尾呢。 堂本：看得出来真的很辛苦啊。 佐藤：所以才总是乘飞机出行吧，因为太远了。 幸村：是啊，就算乘飞机，也有连着坐十几个小时的时候。 佐藤：在这样的“巡回”里，最困扰您的是什么呢？ 幸村：那应该是时差吧。 香取：喔——是的，要倒时差。晚上的时候很精神，白天的时候想睡觉。 堂本：是不出国的人想象不到的困难呢。 幸村：其实各地不同的气候、气压、季节也会有影响，要比赛的城市，有海边、高原或者沙漠，到南半球的时候，天气也和日本完全不一样了。 佐藤：相当丰富的体验啊，就像一场世界旅行。 幸村：（笑）单从行程上好像是这样的。 佐藤：实际上身体会感到疲惫吧。 幸村：是的，会有这方面的影响，所以不是一整年都能保持很好的表现。【弹幕：这么说的话，稍微有些理解了……】 堂本：那么为这次奥运会，您觉得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幸村：蛮不错的。北京和神奈川的气候差不多，也比较近，从赛前适应来说，会更轻松一些。 堂本：那真是太好了。对奥运会，幸村桑有什么预期或者目标吗？ 幸村：目标的话，当然是金牌了。（笑） 【弹幕：ohhhhhhh】 【弹幕：村哥霸气[尖叫]】 佐藤：果然啊，幸村桑看起来信心十足。 幸村：奥运会金牌也是我的梦想之一呢。 香取：那我们就预祝幸村桑能在今年实现梦想，为日本夺取金牌了。 （持续鼓掌） ————（广告）———— 堂本：好的，前面的时间，我们回顾了球王幸村从小到大的历程。现在，我们来做一个小小的测试，幸村桑的“网球时刻”，铛铛铛铛～～请看这里—— 香取：喔喔！很多的奖品哟。 堂本：礼品、优惠劵，尤其是我们的夏威夷三天两夜度假之旅，以及上届东京奥运会复刻金牌一套。每种奖品所在区域大小不一，难度也不一样，幸村桑最心仪哪一个呢？ 幸村：东京奥运会我只有铜牌，相当遗憾，所以我想要金牌套装。 香取：这个方框很小哦（比划），只有一个苹果差不多大。 堂本：（递球拍）幸村桑有三次机会哦，只能选择一个奖品。 幸村（还回两个网球）：一次就够了。 香取：（吃惊）诶？—— 佐藤：真的只需要一次机会吗？万一没打中的话，会不会后悔呢？ 幸村：中或不中，我只需要一次机会。（笑）真的没打中的话，也只能接受了。 佐藤：这样啊……（钦佩的眼神） 堂本：真不愧是幸村桑！那么，请—— 【弹幕：拿着网球拍的幸村，感觉不一样了呢】 【弹幕：幸村精市的网球领域】 【弹幕：好想幸村桑得到金牌啊！】 【弹幕：村哥，太服了。深深着迷[星星眼]】 【弹幕：来了！】 【弹幕：中了中了！】 【弹幕：好牛，精准制导。我都怕道具被打穿】 【弹幕：真的打穿了】 【弹幕：2333道具钱村哥应该赔得起吧】 【弹幕：】 【弹幕：ww笑起来也好帅】 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后，四人再次入座。 堂本：咳——那么接下来，终于到了我们的选手问答环节！我们从直播间和发送到节目的海量信息中挑选了七个问题。难得的获得幸村桑情报的机会哟~ 幸村：哈哈，我会全力配合的。 堂本：好的！首先，第一个问题是：幸村桑最想去的约会地点是？ 幸村：（思索）就我自己而言，各种美术展都想去看看。不过约会的话，肯定会考虑对方的喜好和心情吧。 香取：真是贴心~ 佐藤：是呀。 香取：这边是第二个问题：在世界各地比赛的旅程中，有什么坚持会做的事情吗？ 幸村：有空的话，会出去写生。我到达的每一座城市，其实都有自己的风情。为了纪念旅行的足迹，有时候也为了调整心情，会去画画的。 堂本：听起来是和体育完全不搭噶的事情呢。 幸村：就因为没关系才会有放松的效果嘛。 佐藤：所以才会有同学觉得幸村桑是艺术生吧，哈哈哈哈哈。 堂本：好的，接下来是第三问：什么样的人，或者怎样的穿搭会引起幸村桑的注意呢？ 幸村：是吗，这个问题……如果是时髦的穿搭，比如色彩、搭配契合又独特的人，会让我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不过进一步交流的话，我更喜欢礼貌、有分寸感的对象。 佐藤：不像个网球选手的回答呢。 众人：（笑） 香取：第四问：绝对不会从幸村桑口中说出的话是？ 幸村：绝对不会说吗？大概是“请手下留情”之类的。 主持人：喔—— 佐藤：相当强烈的自尊心啊。不愧是世界第一。 堂本：下一问来自神奈川的信息：听说幸村桑会出场，所以去了横滨的《网球：挑战者》电视剧线下活动，果然遇到了好惊喜！请问角色雪见优一原型是幸村桑是真的吗？您在作品中最喜欢的角色是谁呢？ 幸村：（忖思）嗯…就青江老师的说法，大概是真的吧（笑）。《挑战者》是关于网球的一部优秀漫画，我也看过。最喜欢的角色是雪见、哈哈，因为和我很像。不过主角久我，我也很喜欢，是意志力很强，非常棒的网球选手。 堂本：幸村桑就算当演员也毫不逊色哦～ 幸村：（欲言又止）哈哈，不是…… 堂本：冒昧地请问，您还有参演其他电视剧的想法吗？比如大河剧什么的。 幸村：嗯…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还是更想专注于巡回赛的事业。 堂本：是这样啊。 堂本：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复杂了： 从谈话中能体会到幸村桑的超强求胜欲，不过前著名的职业选手越前南次郎说，要在比赛中享受快乐，许多的网球大师也说要享受比赛，我感到有些迷茫。请问对这样的观点，幸村桑有怎样的看法？ 佐藤：很有深度的问题呢。幸村桑在思考… 香取：佐藤桑是怎么认为的呢？ 佐藤：嘛，我的话，比赛肯定会看重胜负，不过在运动中享受乐趣，也不失为一种生活方式。 幸村：的确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我并不是“享受乐趣”派（笑）。 其实这些话的重点不在“享受”或者“快乐”，而是专注。全身心地沉浸在比赛中，抛开一切的负担和杂念。这样的状态，或许可以形容为“享受比赛的乐趣”。 佐藤：可是幸村桑不是“享受乐趣”派呢。 幸村：没错。对很多球员来说，胜负欲对他们有消极的影响，在心理上形成了拖累，抛开“想赢”的念头，能更心无旁骛地在比赛中表现。 但是对我来说，胜负欲是压力，也是我的动力源泉，我能靠求胜的信念，去与强大的对手拼搏，克服球场上带来的消极情绪。我依然沉浸在比赛里，我享受与对手斗智斗勇的过程，我接受一切压力和不好的情绪，化解或者压制它。而我最快乐的时候还是胜利的那一刻，我的求胜欲得到了满足。 佐藤：但是，如果结果是不好的呢？您会有怎样的感受？会沮丧吗？ 幸村：会的，这在职业圈是很普遍的现象。我们都需要花一些时间去克服，但那都是场下的事情了。 其实针对这个问题，我不建议大家把任何球员的经验之谈奉为信条。最关键的还是找到适合自己的，把负面情绪转化为积极动力的方式。网球是一项孤独的运动，所以自己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佐藤：那么我刚刚的话也是一种解答？ 幸村：（含笑）没错。遵从内心的想法。 香取：好细致贴心的解答～（鼓掌） 佐藤：看到了问题的本质呢，希望对提问的观众有所帮助。 香取：那么接下来！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棒球的goat大将曾经为实现梦想写下九宫格计划表，好奇幸村桑认为实现梦想有哪几点要素，或者秘诀呢？可以分享一下吗？ 堂本：也是需要许多思考的问题呀。幸村桑…会有怎样的回答呢？ 香取：哦～专门为幸村桑准备了画板。请、这是笔。 堂本：真期待幸村桑的回答啊。 佐藤：大将桑和幸村桑，都是各自领域取得了非凡成就的的运动员。想必在成功的道路上，也有相通的体会心得。 堂本：好的，幸村桑已经完成了！那么，请亮画板！ 香取：也是类似的九宫格呢，中间是“no.1”的字样，达成的八点要素，请幸村桑为我们一一解答。 幸村：好的，谢谢。按照顺时针的顺序，首先是“条理”，为了这样遥远又宏伟的目标，需要分解和梳理出，每个阶段日常的生活和训练计划，严谨认真地实施。 第二点，“恒心”。指的是我的计划，应该持之以恒地进行，日复一日地积累。 佐藤：是的，需要坚持。 幸村：第三点的“交际”，是在训练之外需要积累的能力。言行举止，接人待物，养成良好的品德，融洽高效地沟通，有时候能省去许多琐事和烦恼。 香取：嗯、嗯（点头）。 第四点“专注”，前面我提到过，是在比赛中提高竞技表现很重要的因素。学会在平时的训练中专注，也能达到更好的训练效果。专注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堂本：（点头）原来如此。 幸村：下一点“复盘”，意思是无论自己是输是赢，都需要在赛后进行复盘，总结好的地方和不足之处。另一方面，对自己过去的经历和得失做定期的复盘，也不失为总结人生经验的好方法。我一般会在一年赛季结束后进行。 第六点“自我”，这边并非形容性格的词语，意义在于有自己的想法、意识，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训练和比赛方式。不去在意那些权威或者大众的看法。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相信自己。尊重他人，但也一定坚持自我。 佐藤：是的。（轻轻鼓掌） 幸村：第七点是“保持饥饿”。我从来不回顾自己过去的成绩，永远去追寻更大的目标，这股饥饿感，是在激烈的竞争中前进的动力。 最后一点，我想，“终生学习”是很有意义的要素。网球运动是世界的一部分，现在的网球是网球历史的一部分。时代一直在发展，就算是当下最好的打法，在技术革新后也可能被淘汰。所以，以谦虚的心情，持续不断地学习和做出改变，融合适合自己的技战术。以普通人的视角，学习科技，学习我们身处时代的特质。 这是我的答案，分享给各位。 佐藤：相当深刻又诚恳的回答，感谢幸村桑！ 主持人：（鼓掌） 在尾声对幸村本届奥运会的祝福后，录制终于结束。 167、第 167 章 心情愉悦的幸村回家，却嗅到了空气里的异常。 客厅茶几的一角像神经细胞似的裂痕，在凝胶的保护下仍是整片黏连，没有飞溅得到处都是。 谁在家里打架了？ 不对，竟然有人会在家里打架？ 满脑问号的幸村抬头，看到趴在二楼栏杆的天海。 “回来啦。”天海小小声，像在耳语。 他跨出栏杆，双手攀在栏杆的大理石柱上，帅气干练地跳下楼。 幸村别开眼，心里叹了口气。 屡教不改啊。 “就等你回来了。”天海仍然在“说悄悄话”。 “怎么回事？”幸村也被引导地压低声音。 “诺亚接了个电话。”天海捏着下巴，分析线索，“好像是让他劝杰森参加奥运会。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条件，突然变得很生气。之后打电话给杰森了。” 天海模仿诺亚的语气，“‘你答应了？’‘为什么？’” “然后，”天海装作右手攥着长杖的样子，慢动作砸向茶几，轻轻模拟声音，“biang~” 生动形象。幸村明白了。 “现在在房间里？” “嗯。”天海神色严峻地点头，“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不过还是没你可怕。” 幸村差点绷不住笑，锤了一下天海，“别闹。” 两人商量了一下，都不敢敲门。实在是太熟悉诺亚的性格。他不喜欢在思绪混乱的时候被打扰。 晚上幸村刚吹完头发，听到了敲门声。 “诺亚？”幸村捋一下乱发，“抱歉，你站了多久？” 诺亚没有回答，只是郑重地对他说：“我发现，流血的伤口一直放着，就会被一直在意。还是愈合更好。” “我想去你说的附院试试。” 仿佛沉重的东西被轻轻放下，幸村油然而生的喜悦，“好，明天一起联系麦格教授。” 诺亚点头，导盲杖敲击地面，准备走了，被幸村攥住手腕。他疑惑地转头。 “以后电话联系我，别自己上来了。”幸村引着他，一步步下楼。 “你别把扶手当不存在啊。”诺亚有点打趣的意味。 “嗯，我是下楼喝水。”幸村如是说。 诺亚嘴角弯了弯，没有戳穿。 送到门口，他转身对幸村说：“自从我有了那个想法后，心里就不时地焦急。只听见声音还是太渺远了。我想看到，空中划过的迷人曲线……” “无论…我依旧沉迷于这项运动。就像融入血液里的女巫之药，会在某个节点触发、沸腾。” “我明白。”幸村拥抱了诺亚。他能感觉到那颗跳动的心脏，撕扯开苦难，重新被炽热包裹。 “我很高兴。” “我感觉到了。”诺亚回应，“你心跳得很厉害……” 幸村松开他，后退到恰当的距离，“我无法遏制地怜惜，你也许不喜欢。只是希望你知道，在满足我自己的期望以外，我怀念那个每次在机场送我离开的人。” 诺亚浮现淡淡的笑意。 “你记忆力很好。” “那包含着很多意义。”幸村也不再多说，“晚安，诺亚。” “晚安，阿一。” ———————————— 《北京奥运会vlog》——幸村精市 “现在是…21点37分。我们在等飞机。”幸村把镜头微调，身后是他的团队5人（早苗不去），还有网球队其他成员。【好帅~】【我村困了哈哈哈】【爽儿一晃而过】 这届奥运会的国家网球队大名单： 监督：前多一树 教练：松原圣哉 翻译&助手：早田大社 理疗&康复：壬生重长 男单：幸村精市（1）、池爽儿（19）、越前龙马（20）、难波江优（71） 男双：中岛良也（47）&寺原悠介（48） 女单：矢泽美树（16）、鹰崎奈津（24）、清水亚希（33） 女双：青山葵（25）&柴田惠子（27） 混双：幸村精市&矢泽美树 他们穿着今年国家队的运动服，上衣渐变红，裤子纯黑搭配。以幸村的眼光，不好看。 现在这儿聚着一堆人，主要是虽然国家队员只有11人，几乎每个人都带自己的团队，所以才显得庞大。 “我带了…两个包，一个行李箱。”镜头晃到他的大包小包，画面外传来幸村带着倦意的慢速音色，“我不理解这班飞机的时间。”【】【我村声音诱惑】 镜头抖了抖，天海出现在画面里，似乎手机被他拿着。 “hellohello~”天海看起来很精神，“还是第一次拍vlog呀，阿一，振作一点。” “蓝。”诺亚的声音。天海就不催促幸村了，调转镜头到几位教练的方向，一一介绍。【到底谁是vlog主角2333】 ————剪辑———— “我们到了。”幸村已经出机场，坐在去奥运村的大巴车上，镜头里只剩下统一服装的国家队成员，“凌晨两点的北京夜色…抱歉，东八区应该是一点。” “我不是很开心，因为蓝他们不能进奥运村…听起来像离开母亲的巨婴，就是我。”【忧伤的村哥2333好搞笑】 “奥运会的专用车道。”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考斯特在疾驰。 ————剪辑———— “入口安检，现在还有人…（中）你好，辛苦了！”镜头里的工作人员一晃而过。 “（中）你好。”礼貌的回应。 “进来了。”画面在晃动，夜晚暖灯下的北京奥运村，草坪、溪流、池塘、小凉亭…… “我好像看到竹子了，但是看不清品种，还有荷叶…明天逛逛吧…车来了。感谢。” ————剪辑———— “刚刚那辆车…没有司机。”幸村在跟着队伍进电梯，“（英）5楼谢谢。” “我是第二拨，大家的行李都不少。这里的智能化程度很高。车是无人开的，电梯也可以声控。我刚刚看到了，机器人。明天要去聊聊…不对，今天。都三点了……哎——”【村哥看起来扛不住了】【估计飞机上没睡好】 “到了，这下是真的。”房门打开，房间里自动亮灯、开窗帘，柔和的女声响起。 “听到了，这里的智能语音叫‘xiaoai’。” 画面中出现一顶帽子。 “我和越前君一个房间。” “幸村桑要哪边床？”越前还是蛮高冷的样子，不理镜头，不过对幸村挺礼貌的。 “我先选吗？那靠窗吧。”把门关上。 “睡觉了，晚” ————剪辑———— 【好迫不及待】【秒切】 “早上好。”【镜头没对脸，我村偶像包袱石锤】 看表，一声轻叹。 “七点。晚了半个小时。”幸村的声音很轻，旁边的床上凸起鼓包。显然越前还在睡。 从画面推测，幸村在床上。 “呼……” “我今天状态很差。至少白天不适合做任何训练，练不动。下午要补个觉。晚上…晚上考虑一下。”【有点佩服幸村，睡三四个小时，起床第一件事考虑时间规划和训练】【世界第一的觉悟[666]】【[心疼]要不今天就不练习了吧，放到明天也可以】 呆了十几秒，被子被掀开。 “起床了。等会儿出去散散步。” ————剪辑———— “有点热，才七点半吧？”幸村出了日本队的大楼。 “我没有在八月来过北京。这时候神奈川也是差不多的温度。”石板路整洁漂亮，运动员骑车从幸村身边穿过，还有晨跑的选手。 “池塘和小亭子，中国风的景色。有空的话想来一张速写，但是我不确定…是紫竹。” “hello～” “bonjour～” “bonjour.”幸村改口，“（法）交换徽章吗？” 【这是谁】【温迪！女子体操的】【好多美女姐姐[垂涎]真漂亮】【村哥颜值太能打了，不落下风啊】 一路上不停在打招呼，交换徽章。 【我发现幸村是社牛属性，跟我印象中的性格不一样】 【发现村哥会汉语、英语、法语、俄语、德语…属实多才】 【他们听到村哥讲母语，态度都亲切了些呢】 “我在往食堂走，”幸村把镜头转向远处的大型建筑，“很期待中餐。先喝杯茶。在奥运村的唯一好处，就是早上不用喝诡异味道的冲泡蔬菜汁。”【w】 “奥运会还有一个便利，就是可以锻炼我的口语。”离中式风格的食堂越来越近，“正好在中国，我要把汉语更精进一些…（中）你好。” “（中）你好。”是饮品区服务员。 “（中）我想要一杯红茶，谢谢。” ————剪辑———— 早餐窗口，陈列整齐的包子、饺子、炒面等等。 “那边是其它风味窗口。我本来想挑点沙拉…太诱人了。今天吃碗面吧，尝尝味道。还有些水果。牛奶，不能忘了。” “咖啡的味道很浓郁，我以前很喜欢喝咖啡，不过现在改喝茶了。” ————剪辑———— “我现在在摆渡车上，往奥运村外走。”画面里是同车坐着的，身穿不同颜色队服的运动员。 “hellohello～” “hello！（英）交换徽章吗？” “（英）好啊，我这里有日本的，还有中国的，中国的熊猫…这个不换。” 【好梦幻啊，我一直觉得村村很高冷】 【真实的幸村，甚至有点话唠2333】 幸村下了车，出门走在路边，“我要去蓝那里，一起出去逛逛。今天前多桑不做要求，是自由活动时间…不知道越前君醒了没。不过餐厅是24小时供应，所以无所谓。” ————剪辑———— 168、第 168 章 “大家好呀～”天海在镜头里出现。【啊啊啊！可爱蓝！】 “上午在聊天，刚刚午睡起来。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幸村换了一身网球服，“我感觉好多了。把晚上的训练时间提前，是因为收到前多桑的通知，被选定为国家队的男子举旗手。今晚的开幕式彩排必须去。”【好棒！！】【举旗手诶！】 ————剪辑————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画面中的幸村身穿日本队正装，上衣白色西装，藏蓝色西裤。很遗憾，这套他也不喜欢。 “我在开幕式场馆的后台。这是我的搭档，”幸村侧身，时髦染着金发的女选手向镜头挥手，“击剑世界冠军江村桑。” 后台的声音嘈杂，许多人从镜头出入。 “很热闹。我看见了很多…电视上的人物。都是世界顶级运动员。”【你也是呀！】 “下午只是，维持状态。虽然今天没有跑步…就不纠结了。” ————剪辑———— “我回来了。”幸村打开门，空无一人，“听说越前还在训练。他很勤奋。” “快到点了，我有些困。”镜头一直对着地毯，“北京特别好的地方在于，按自己的时区，和日本一样，夏天在六七点日落，四五点日升。不像在欧洲的时候，时区、夏时令…晚上八九点才天黑，早上七点出太阳。时差也很大。” “调一个小时时差很轻松。”镜头开始环顾房间，“这是奥运村双人房，整体的色彩设计比较融洽。会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墙上挂着装饰风景画…不错。和整体氛围很搭。”【哈哈哈哈村哥的绘画爱好被点亮。】 “他们还发了一整套洗护用品，在这…一大包，免费的。”幸村没有细拍，“今天就到这，大家晚安。” ————剪辑———— 镜头瞬间切到屋外环境。 “现在是七点，我出来晨跑。”镜头晃得厉害，“十公里。” “这里是，加拿大的驻地，看到国旗了。” ————剪辑———— “埃塞俄比亚、肯尼亚、爱尔兰……意大利，没碰到扬。再逛逛，找找西班牙在哪。”【村太厉害了，换我跑一段就要直喘气】 ————剪辑———— 画面里的手表数字很清晰：10.03km，平均配速4分08，平均心率142。 “跑好了…呼——”幸村把镜头转向自己，看着前面的路，保持行走。【绝了。跑完十公里跟逛街似的】 【咋感觉脸上没啥汗呢】 【我村依旧神颜】 “今天跑得很舒服。可能是在奥运村的原因，很新鲜。”镜头回到街景和一晃而过的路人。 “人多起来了…晚上开幕式，第三天开始网球项目。”【我看到蒙洛了！】【中国乒乓队】 “中国的蒙洛。”幸村还真的上前打了个招呼。【啊啊啊啊！】 “（中）你们好。” “（中）幸村！日本那个？”身穿红色队服的一行人也认出来了。 “（中）喔——你好你好。” “（中）你会说中文啊。” “（中）会一些。是不是不太标准？” “（中）哈哈哈不会，说挺好的。来合个影呗。” …… “（中）换pin吗？”幸村掏出三四个徽章。 “（中）来来来换。” “（中）我喜欢这个，龙。” …… “换到了中国的三个徽章。”幸村展示收获，“乒乓的龙凤，还有功夫大熊猫…好看。我现在有中国队6枚徽章了，去辛辛那提之前，想收集全套。”【我也想要[流口水]】 “去吃饭了。” ————剪辑———— “现在是下午六点。”展示手表。【换表了，欧米茄新款】【赞助不就是为了开幕式上秀一下么】 “白天稍微做了一下训练。现在准备开幕式。”镜头扫过一排统一正装的国家队员们，都是运动精英。 “很热，有点紧张……不过，既然拥有了这份荣誉，当然要把最完美的形象表现出来。” “祝我好运吧。” ————剪辑————d1 “早上好。”仍然是穿着整齐的自拍。幸村朝镜头挥手，“还有两分钟七点。我现在在一楼。”背景里几名运动员路过，出门。 “昨晚…凌晨两点回来的。情绪还很激动，现场的氛围太热烈了，两个人在前方举旗，是很大的荣耀……我要在这里夺金…嗯，夺金！” “但是昨晚睡不着，很糟糕…早上起来，感觉状态有点差。幸运的是第一轮比赛在明天，我得休息一会儿……上午，去蓝那里。” 【评论：其实幸村平日里的碎碎念没有采访或者致辞那么出彩，但是很真实，这是他无比真实的一面，让我看到一名顶级运动员的思维、习惯，我得出的结论是他值得，感谢这段vlog！】 “好，出发！” ————剪辑———— “今天早餐是虾饺、意大利面、蔬菜鱼排沙拉，鱼丸汤。我喜欢鱼的鲜味。”幸村展示了面前的餐食。 “这里几乎每天的早餐都有变化，让我带着愉悦和期待起床。不过七八天时间根本吃不完全部的种类，挺可惜的。” “越前君很有趣，凌晨回来的时候还从包里拿出小零食分享给我。官方的小食品。我下午跟他稍微练一练。”幸村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剪辑———— “hellohello～”画面一切就看到天海，“阿一在和越前对练，所以手机归我了。”【村和蓝真是两种拍摄基调】 “vvip座位视角，看看，这个跑动。”镜头一会儿给幸村，一会儿给越前。 “状态不错，上午睡了两小时…感觉很亢奋啊，阿一。”【蓝真的很了解幸村】 ————剪辑———— “大家晚上好。” “晚上好。”幸村和天海并肩走。 “我们在去大学体育馆的路上。去看男排！日本vs保加利亚。”天海握拳，“加油！” ————剪辑———— “人太多了。”天海和幸村已经入座。立即被发现了，直播镜头径直往幸村这里转。后排也偷摸摸凑过来合影。 手机看上去一直被天海拿着。 “八神是首发二传。” “嗯。”幸村饶有兴致。 日本男排的表现顺畅无比，轻松拿下小组赛第一胜。 ————剪辑———— “回来了。”幸村突然调侃，“我每天都和越前君错开。他比我更像猫，夜猫子。呵呵。” “明天日场，对手是比利时人，贝格斯。” “我得早点休息，晚安。” ————剪辑————d2 “早安各位。”幸村在电梯里，“期待今天的早餐。” “时间比较紧凑，九点要去奥林匹克网球中心检录…给我安排了，钻石球场开场秀。十点半。” ————剪辑———— 一只手在晃。 “hello～”天海出现，“终于来到主场了，是我们的主场吧？钻石球场。” 镜头在转，给到了正在热身的幸村。【糟糕，我紧张起来了】 “诺亚担心阿一精神太紧绷。我感觉还ok。蛮松弛的。” “贝格斯头对头0-1，今年的事，我感觉他是不怎么有自信的。” ————剪辑———— “（英、中）让我们欢迎男子世界排名第一，澳大利亚公开赛、温布尔登冠军得主，幸村精市！” “ohhhhhh！” 幸村一席红色球衣，额间发带绑束，向爆发了欢呼的全场观众招手。 第一轮比赛，选手团队包间视角，剪出了几个精彩片段。幸村的跑动、击球、上网等等。 ————剪辑———— “赢了。”天海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欢呼和掌声里，大屏幕上的比分很清晰。[6-1、6-0] “将近十二点，我们能赶上饭点了。很棒，阿一。这个状态有希望。” ————剪辑———— “耶~”天海和幸村在镜子前的合影。 “阿一下午要做恢复和按摩，去找格拉尔。” “晚上干什么？”幸村问。 “对哦，晚上干什么？”天海重复了一遍，开始笑，“这不是得问你吗？” 两人对视，幸村微笑，不说话。 天海顿悟地一拍大腿，“噢~” “okok，那就出去玩吧～阿一~” “你说的哦。” 天海憋着笑，连连点头，“对对。”【笑死】【太搞了，我都不知道他俩平时这样的】【村哥傲娇】 ————剪辑———— “晚上九点。到家。”幸村给镜头看表。【真是乖宝宝】【我们仍未知那天村和蓝出去玩啥了】 “明天夜场混双，下午要去找矢泽桑练练。” “睡觉了。” ————剪辑————d3 “早安。”熟悉的一楼大厅背景，“距离七点差五分钟。”【村宝，给自己放松一天吧？我看着都累】【所以你不是世界第一】 幸村气色不错。“我今天感觉一般，可能是精神…一直绷着。有点急躁。” “不太对。”幸村沉思的表情，显得严肃认真。 “我得从这种状态里出来。上午出去写生吧。” 幸村忽然笑出声，“突然开心起来了。” “先去跑步。” ————剪辑———— “现在是下午四点。阿一和矢泽桑入场了，正在热身。”镜头端正地拍摄着两位选手。 “早上阿一说状态不对，我大概知道了。诺亚是对的。阿一得稍微放松一下。” “矢泽桑今天日场刚比完第一轮，她说有点累。不过刚刚练了练，状态还不错的。混双比较轻松。” 十几秒的第一轮（16强）混双比赛片段。[6-2、6-2]获胜。 ————剪辑———— “回来了，晚上九点十二。”熟悉的奥运村房间。 “接下来赛程会越来越紧。”大包被整齐地放在长沙发上。 “明天夜场第二轮，后天要一日双赛，日场混双、夜场第三轮。第六天八强…” “第七天很难，日场混双、夜场半决赛。到半决赛没有好对付的了。”【幸村真的好自然地想到深轮次的事情】 【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怀疑】 “我可能没空再做额外的事情。总之先睡觉吧。” ————剪辑————d6 熟悉的房间装潢。 “我刚回来，晚上九点二十四。”幸村拿镜头对了一下自己，仍穿着上场比赛的衣服。【村哥，还是穿战衣最让人心动】 “今天是开赛第六天。刚刚八强出线…对手是霍杰斯，没有拖到第三盘。”【哇，一下子第六天了】 “池桑、难波江桑和越前君都没走到半决赛。所以这个房间只剩我一个人住…像同伴一个个倒下，就剩我自己。不过巡回赛一直都是这样孤身作战的感觉。” “但是奥运会真的很特别。我看奖牌榜上实时更新的数量。听别的项目说谁谁拿了金牌…这样的氛围总是在催促我。” “这几天没有继续拍，因为会分散注意力，就是…心里一直有件事放不下的感觉。” “今晚想开一下，跟大家分享这种难得的体验。明天是锁定奖牌的两场比赛……” ————剪辑———— 仍是明亮的房间，画面里幸村坐在床边，目光在思索间逡巡，并未正对镜头。 “我刚刚洗漱的时候做了调整。” “我不想沉浸在那种‘别人有金牌了，我也要有金牌’的焦躁感里。目标是金牌，目标是赢，不应该有任何额外的比较，或者心态。”【我知道那种不安感的来源了，幸村真的厉害】 “专注于比赛本身。嗯。”幸村伸手关闭拍摄。 ————剪辑————d9 天海在拍幸村的练习画面。 “hello～” “今天是第九天，网球项目最后一天了。昨晚的混双，铛铛铛铛～～”镜头怼着一枚精致的金牌，三百六十度展示。【啊啊啊啊！混双的金牌！】 【北奥的金牌真漂亮，玉环】 “能走到这一步真不容易。半决赛一日双赛的时候，心里一直悬着。现在好了，阿卡第三轮爆冷出局，莱昂纳德兼项男双，前天也输了，昨天拿到铜牌。” “决赛对手是捷克一哥莱尔奇卡。阿一的头对头是2-1，不怎么担心。” 决赛的片段，一发ace，一个底线致胜，幸村的表现完美。 山呼海啸的现场。只为唯一的王。 ————剪辑———— “hellohello～”镜头有点混乱，调整了一下，天海拍着蹬自行车的幸村，“诶诶…怎么又把金牌拿下来了。” 幸村手上绑着金牌的丝带，腿上不停，朝天海笑，“我这样没法戴吧？” 天海伸出一只手，解下幸村手里的金牌，继续怼拍，“你今天应该把混双的也拿过来，不然大家还以为你这是昨天那枚呢。” 幸村“噗嗤”一下，笑得更含蓄了。然后语气无奈道：“蓝，别闹。”【其实幸村发自内心的笑和礼貌的笑，真的很不一样】 于是金牌被天海收起来，镜头上前两步，“那么，幸村选手，夺金后有什么感想吗？” 幸村一脸“你还来”的表情，但还是乖乖配合了，“额…我很高兴为日本贡献了两枚金牌，很荣幸，能站在奥运会的舞台上，和那么多顶级运动员共处十天。感谢…” “啊——太官方了。”天海中止了“演讲”。【幸村：宠溺，就是宠着】 幸村含笑摊手，“你说。” “开不开心？” “开心。”幸村点头。 “对金牌有什么感想？” “好看，会珍藏。” “往后有什么安排？” “收拾收拾，去辛辛那提。” “好吧，就这样。”天海出现在镜头里，用拇指往后指着幸村，“这就是幸村精市真实的赛后采访了。一点激动的感觉都没有。” “已经激动过了。”幸村在他背后找补。 “ok！”天海伸向镜头，“那么这次的北京奥运之旅到此结束，我们去辛辛那提啦，拜拜～” —————————— 【评论：感谢这段vlog，我看到了幸村选手真实的一面，他在采访和比赛中总是得体优雅的，原来也会欢快地笑，也有困难在不断克服。】 【评论：有些人总说幸村端着、虚伪，可是撤下面具后的幸村，竟然让我更加仰慕喜爱。】 【评论：作为网球人，幸村的vlog有许多值得细细琢磨的地方，关于心理、心态，关于比赛期间的时间规划，还有习惯等等。幸村不愧为亚洲第一个世界第一。感谢[合掌]】 【评论：我会珍藏的。有预感这是幸村唯一公开的场下视频了。他是不喜欢公众窥探隐私的。虽然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只是出于喜爱想多了解他。感谢[合掌]】 169、第 169 章 幸村一行在网球项目结束后的第二天飞去辛辛那提，早苗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在他们适应北美环境的时候，奥运会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虽然有些强势项目不尽如人意，排名世界第三的日本男排队可喜可贺地没有掉链子，赢得了铜牌。 日本队的金牌数量最后定格在11枚，数量在历届居于中游，但有网球项目的“闪光点”，倒也能挺起胸膛交差了。 此外，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的罗杰斯杯也闯出黑马。冠军最后由被看好的18岁新星布莱尔·史密斯夺取，因“三巨头”都未参加本站赛事，被网友们戏称为“捡漏”。 “阿一，你的vlog播放数在推上已经几百万了。”天海靠着沙发，拿大腿当平板架在看，“13站也到百万了哦。好评如潮。” “我是不会再录了。”幸村闭目养神。 幸村不是有展现欲的那类人。他不喜欢被窥探隐私，尤其在这个时代。 只是不好拒绝，网协和奥委会希望借此机会实现双赢。 网协希望借奥运会推他的热度，幸村被更多人关注意味着网球运动的推广，增加网球人口。有些人产生兴趣了说不定会买装备玩一玩。 奥委会则希望借幸村推奥运会的热度，毕竟在众多的网络娱乐攻势下，曾经万人空巷的奥运会关注度正在慢慢萎缩，导致赞助商们的热情年年减退。 奥委会是想开直播的，被幸村拒绝后，退而求其次地选择vlog。总归热度多了也是他们的成绩。 对幸村，这段vlog说不上好坏。能被剪辑也把可能的影响降到最低。 考虑到诸多因素，他晾了两方几天，代表倒也不好催促。网球运动员大概是奥运项目里最不好惹的那类。 上届奥运会，波兰一哥就和他们的网协不对付，结果在单打和混双报名后又临时拒绝参赛，搞得两个夺牌项目双双挂空，国家队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幸村也不是能随意拿捏的性格。从之前的日网退赛风波可见一斑。 而且幸村无论和法国还是中国都保持了良好甚至亲密的关系，有种“一旦得罪不轻就会转国籍跑掉”的预感，到时候成为国民众矢之的的，可不会是世界级球王幸村。 前车之鉴，日本网协和奥委会是不敢和一哥闹脾气的，但凡不是蠢人。 “今年回国的奥运奖牌获得者们有花车游街哦。”早苗笑道，“你没赶上。但是奥委会打算在你回国的时候办一场隆重的欢迎会，据说。” “啊……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一个人承受这些压力好大。” “这是因为国民的热情，无论因为什么，不办的话，会被骂的。” “我明白了。”幸村轻叹，“会准备的。” 北美两站，幸村的表现稳定如常，在辛辛那提夺冠后，美网也顺利通过六轮考验，但在决赛五盘大战，莱昂纳德证明了自己的巨头实力，幸村端起第一个盘子。 “我有点累。”去中国珠海的路上，幸村向诺亚小作抱怨。 “不用太担忧。”诺亚温柔地安慰，“我们会和队长争取的。” 戴维斯杯小组赛，幸村只上一场，有池爽儿和越前在，他压力小了很多。在保证小组出线后，前多便不再安排幸村出赛。 这是给别人的机会，也是对幸村的保护。 现在的日本队放在总决赛也是夺冠热门了，美得很。 由夏至秋，九月中旬，奥运会结束一个月后，幸村终于回国，在欢迎会上接受了电视台老牌主持人的采访，回应场外长久等待的过万球迷的热情。 即将到来的atp500日本公开赛，从第一天到决赛的门票早就被抢购一空，甚至在市场上出现一百万日元一张的入场黄牛票。 而且幸村的代言产品太少了，让众多粉丝有火热的购买欲却无处发泄。以至于市场上出现的官方同款产品，贴有幸村形象标签的产品都火爆到几乎瞬间清空。在服务行业也对大众的选择偏好造成了一定影响。 赞助商们都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一笔非常成功的投资。 九月底，绝对主场下的幸村众望所归地揽奖杯入怀。同时，本年创造了日网公开赛创办以来的最高收益记录。 无数人在一周时间涌入有明网球森林公园，只为观看天王幸村的训练身姿或不期而遇。 这是幸村第二次在本土比赛。 上一次因与赛事组的矛盾而退赛，未能感受到球迷的真情实感。而这一次，无论从赛前活动的应援，还是比赛中观众对他“观赛礼仪”请求的尊重，都让幸村有所触动。 如同徜徉在没有重力的星光之中，如同饮下红酒后迷醉的燥热感。 他一挥手，就有翻覆天空般的欢呼；他一笑，就能得到此起彼伏的尖叫；他挥挥拍，就伴随着激动的低叹和镜头的聚焦。 他像无数国民偶像般感动于那一刻粉丝对他的爱，而当事情过去后的晚上，也会像得到了冠军奖杯封尘在三楼的华贵橱柜一样。 即便网上已有无数人信誓旦旦即便幸村陷入低谷，他们也会不离不弃，要永远维护着心中的巨星。 他不是不相信，只是区别了他人的意愿与自我的目标。粉丝想宠爱，他会尊重，维系这份“崇拜”的情感。但他心里的目标永远是下一场比赛，和胜利。 做好自己，精市，恪守自我。 滞留了一天的幸村急匆匆前往即将开赛的上海。中国的球迷也非常热情，而且人多，太多了，签名的纪念品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涌来。 奥运会男单夺金加上vlog的网络效应，亚洲第一位获得奥运网球男单金牌的球员。现在整个东亚就像他的领域。 是真的会有大批粉丝，将喜爱付诸线下实际行动。加上蹭热度的，无论幸村本人还是官方工作人员，压力都非常大。 为了防止突发事件，无论是官方活动还是在旗忠园区里，他身边时时刻刻跟着几名工作人员。 到“巨头”的级别，商业活动的重要性已经缓缓上升到与巡回赛齐平，几乎每天都有活动、采访、协商会谈等着幸村。 就像“剑履上殿”的权臣会被簇拥着推向更高的王权。 他代表的已不仅仅是日本网球，在巡回赛的统治地位，在全球蹿升的流量和汇聚向他的资本下，他在慢慢逼近，代表着网球这项体育运动的位置。 幸村体会到了为何“巨头”之所以是“巨头”。在如此密集的“俗尘琐事”中，他们仍能在网球上维持如此精湛的技术水平和火热的竞技意志，拥有绝对的统治力。这是超越了体育竞技本身的强悍。 “诺亚那时候，也是这样吗？”幸村不禁问向闭着眼的青年。 诺亚轻轻点头，“我不喜欢，但我会去做应该做的事。” “你比我做得更好，阿一。” “那是因为有你在，还有蓝……”幸村望向落地窗外的夜景。 他身处高楼，璀璨明亮的都市夜晚，秋日的风一定在屋外猎猎呼啸。 为了个人的自由，不被任何势力轻易裹挟，他必须得到地位对应的“权力”。 “你比我想的还要强大。”诺亚睁开他晦暗无光的双眼，“我的感觉没有错，阿一。你是‘天生的冠军’，这些事情无法阻止你前进的脚步。” 上海大师赛，幸村击败布朗，将本年度第九个冠军收入囊中。 两周后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夺魁，第十个冠军。这时的幸村大有当年费天王的风采，带着他无法复刻的“舞步”在球场上势不可挡。 接近十一月，快入冬了。西欧气温已稳定在个位数，巴黎大师赛的室内是最适宜的“热血”赛场。 连胜两场，在大家理所当然的心态中晋级1/4决赛的幸村，正在legrandecascade午餐放松。诺亚在他的里座，蓝在他们对面。 温暖的空气，舒缓的乐曲在咖啡厅里荡漾。 “晚上要遇到欧格尔了，第一次交手。” “你最近的强度有点大，阿一。”天海有点担心。 幸村笑道：“早苗桑也跟我说他强度有点大。” “你今年的飞行药检有点多。”诺亚的话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没办法，只能入口小心一些。”幸村耸耸肩。没有的东西，怎么查都不应该有。 “我已经把条例翻烂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水杯，向两人示意，“放心。按规定配合。” “也不用这么小心吧？”天海不理解，“每次我们出来，都觉得阿一太惨了。” “谁知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迎面而来呢……”诺亚搅动着温热的咖啡。 保持警惕称得上是幸村的大优点。 钢琴前奏响起。 幸村拿起手机，带着疑问接通，“爸？” “精市…”明浩的声音有些憔悴感，他似乎犹豫好一会儿，说，“你奶奶住院了。昨晚摔了一跤，就…情况一直不好。” “你要回来看看吗？” 仿佛血液都凝滞住，暖洋洋的空气成了阻塞呼吸的祸首，幸村迟钝地反应几秒，才下意识询问：“上个月还是很健朗的，奶奶还在浇花。” 诺亚的动作顿住了，勺柄触碰漂亮的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海的视线也瞬间定在幸村身上。 “……我知道了。”幸村捂住脸，遮掩了表情，但从手臂绷紧的肌肉能看出他的心神不定。 “爸，我很快就回神奈川，把地址发给我吧。” 又说了几句，幸村挂断通话，下意识地起身，又在理智的驱使下坐了回去。 “我准备退赛。”他说，“夜场的比赛不打了。” 幸村给早苗打电话，向他复述这一决定。 “怎么这么突然？”早苗略微抬高的声音传出，“即便临时决定退赛，至少，今天发布会上要向大家说明情况。自己直接消失了，对赛方和媒体都是失礼的事情吧？” “那就失礼吧。”幸村有点不耐烦，“既然和你说了，我当然已经想好这么做的后果。” “你连三个小时都等不了吗？哪怕坐晚上的飞机呢？” “我等不了。”幸村冷漠道。 “……”早苗换了一种方式，“老人家情况还好吧？” “现在住院观察。” “既然脱离危险了，你不必那么着急。三个小时而已，幸村君。你是球员，你走了我们有谁能在记者面前拿话筒发言的？” “走吧。” 幸村和天海齐齐看向诺亚，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阿一，把免提开了。”诺亚一直偏向手机说话的方向。 幸村似乎还没回过神，放下电话点开免提。 “发布会由我出席，作为主教练。羽多跟着幸村一起走。这样可以吗？” “诺亚？！”早苗吃惊。 幸村抿起唇，脸上的焦急肉眼可见地化为担忧。让诺亚面对媒体… 天海垂下眼眸。 “这倒是…可行。” 毕竟诺亚身份特殊，他是有这个分量的。无论是说明理由，还是代替幸村道歉，亦或吸引媒体的注意力…… “只有三小时的话……”幸村开始重新考量。 “回去吧。”诺亚的话轻，但无比坚定。 幸村看向诺亚，几秒便做了决断，“好。” 诺亚不是…被一直护在身后的瓷娃娃，从来不是。他此刻感同身受，所以决定站到幸村的前方，出于自己的意志。而非因幸村的请求。 “我走了。”幸村起身，手臂被摸索的诺亚撞到。他停住脚步，回头。 “路上别着急，慢点开车。”诺亚低声嘱咐。 幸村微不可闻地笑了笑，柔声许诺，“我会的。” 下午三点，今日赛前发布会。 雅高体育馆能容纳两百人的记者会现场被硬生生挤进三四百人，除了覆盖到大厅门口的各路记者，后台也站满了网坛顶尖选手。 当年强势展现统治能力的人物已不再能产生威胁，大家多少都怀着惋惜去追忆诺亚每一记“geniusshot”，学习它。 莱昂纳德，h2h战绩0-5，在他想战胜诺亚的那一刻到来之前惨遭退役消息，当时的心情可谓复杂，不知应该松一口气，还是源于傲气的遗憾。 阿卡，h2h战绩0-4，在诺亚横空出世后明白了自己其实并非众多媒体吹捧的那般天才。他认为自己在技术成熟后并非没有赢下诺亚的实力。但诺亚没给他这个机会着实可惜。 霍夫曼，当时正值巅峰期的他在赛场上仿佛成了“老胳膊老腿”，拿诺亚毫无办法，又站在对面真实地体验过他“发疯”名场面。也是唏嘘。 杰森·高尔吉亚，此时内心充斥着担忧与愤怒。双手叉腰站在后场，对那堆可恶的记者虎视眈眈。他的经纪人胆战心惊地站在一边，生怕这位发疯。 “来了。”几声低呼，身穿披风大衣的诺亚在早苗的引导下上台，坐在接受采访的主位，早苗作为幸村的经纪人辅助在旁。 他试图帮忙调整了下座椅，然后把话筒更准确地对向诺亚。 其他包括天海在内的团队成员（除羽多）都在场下。 诺亚坐定后，双眼闭合，两手从容地在桌面交叉。 “已经开了。”早苗小声提示。 诺亚点头，“大家好，我是幸村精市的主教练，诺亚·高尔吉亚。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幸村的关注和支持。 很遗憾，因为幸村的私人原因，他无法在接下来的比赛做到专注的表现和精彩的对决，考虑到本身的状态和对赛事的影响，在我们讨论后，决定退出接下来的比赛。 我们已经和赛事方进行了沟通，确认在1/4决赛的退赛决定。 很抱歉未能支持接下来的赛程安排，也很抱歉，这次没能满足众多球迷的期待。 我们由衷祝福其他优秀运动员的精彩表现，为他们加油。” 非常得体熟练的公关话术，延续了诺亚一贯的滴水不漏。 莱昂纳德轻叹，心里感慨万分。 杰森的眼里有点湿润，看到弟弟在媒体面前平静地说话，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接下来的记者提问环节，刚开始时因大家过于踊跃而被官方主持人介入，变得稍微有秩序了一些。 q：“诺亚，请问能具体说明幸村的‘私人原因’吗？” a：“既然是私人原因，当然有权利不作公开。相信大家出于对人权的尊重，都能理解。” q：“诺亚，很抱歉提及这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你是唯一一位眼盲的网球教练，请问你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工作？这其中是否存在巨大的困难？” 台上诺亚没什么反应，后台的杰森倒快炸了，低低咒骂，“f*******b***” a：“确实存在一定的困难，我也很高兴自己过去的经验能让幸村融会更多样的技战术，从而在比赛中发挥更出色的竞技水平。无论如何，我们的教练-球员关系持续到了现在。” q：“诺亚，我听说幸村从未支付你作为主教练的薪酬，请问这是真的吗？” 诺亚若有若无地撇了下嘴角：“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闻，我和幸村之间的聘用协议从未透露给第三者。当然，因为涉及我的私人收入，我也有权利不作公开。” q：“诺亚，你与杰森曾是最好的双打搭档之一，现在作为幸村的教练，假如他们相遇，你更倾向于谁获胜呢？你是否有对幸村透露过杰森的某些弱点呢？” 诺亚的拇指些许收紧，与前面一样沉默了几秒才作答：“幸村和杰森，都是兼具优秀身体素质和精神意志的顶尖运动员。我相信他们在比赛场上为了胜利而战斗的心情是不会被任何场外情感左右的。而在大数据被越来越多球员使用的时候，我是否透露弱点也不会造成影响。所以这两个问题并无意义，对于非现役的网球教练。” q：“诺亚，幸村每次夺冠感言都提到了你对他的影响和帮助，但在其他采访中，你又提到自己行动不便是‘需要操心的那个’。请问你如何看待自己作为盲人教练在幸村职业过程中的作用呢？” …… 天海转身，掩饰地拂去眼角的泪。慢慢从后台退出会场。诺亚平静的回答渐渐远去，直至被厚重的门隔断。 仰视所见的日光灯令人头晕目眩。 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所以才厌恶啊。 可是，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懦弱。 170、第 170 章 ———————————— [图][图]今年的top10和大赛冠军 no.1：[日本]幸村精市 no.2：[意大利]扬·莱昂纳德 no.3：[西班牙]布朗·阿卡修斯 no.4：[澳大利亚]杰森·高尔吉亚 no.5：[挪威]克里斯本·兰德鲁 no.6：[英国]布莱尔·史密斯 no.7：[美国]艾利克斯·米勒 no.8：[波兰]约瑟夫·波尔曼 no.9：[美国]吉米·威尔逊 no.10：[丹麦]罗恩·霍杰斯 澳网：幸村精市 法网：布朗·阿卡修斯 温网：幸村精市 美网：扬·莱昂纳德 年终：布朗·阿卡修斯 奥运会：幸村精市 印第安维尔斯：幸村精市 迈阿密：扬·莱昂纳德 蒙特卡洛：克里斯本·兰德鲁 马德里：布朗·阿卡修斯 罗马：幸村精市 罗杰斯杯：布莱尔·史密斯 辛辛那提：幸村精市 上海：幸村精市 巴黎：扬·莱昂纳德 如同预料的一样开始瓜分了，“三巨头”…… cl***：太可怕了，今年只有两个大师赛不是他们的[笑哭] sa***：这才叫新生代的统治力啊，双王时期漏出那么多大师赛冠军，差远了。 kk*：今年的幸村真是不讲道理的强，我觉得布朗和扬状态都挺好的，没想到幸村一下子拉开这么大的差距，一己之力跟“双王”对半分。要不是巴黎退赛，年底积分估计会飙到一万四。 po**：幸村像老牛的正手加德鸡的跑动，附加诺亚的特技和战术，布朗是老牛的技战术加纳豆的跑动，扬像翻版德鸡。 zzz：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有自成一派的趋势了。幸村的单反我想不通，他根本不怕强上旋（也可能是没出现纳豆那样空前绝后的上旋高手），倒是正手虽然强吧，但一直没大的提升。给我的感觉反而不如反手惊艳。布朗比前两年稳定，虽然还是浪吧起码赢了。扬也很脚踏实地地进步，切削和截击的使用都逐渐成熟。他们站在“三巨头”的肩膀上，我相信未来的网球会越来越好。 ba***：越熟悉越会忽略掉幸村竟然是日本人这件事，真的不像[笑哭]。人很大气，又绅士。但不是“费德勒式”优雅。我喜欢他某些采访里的幽默，温柔地回答着但总觉得有股怪里怪气的嘲讽感。他真有趣。 bkb***：“三巨头”的性格都不一样。布朗阳光，幸村温和，扬沉静。各有所爱吧。可惜诺亚永远回不来了，不然就是“四巨头”。重新看到他出现在发布会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他的气色，做做幸村的教练也蛮好的。 od***：我是走错到“偶像”频道了？话说今年top10变化真大。加缪滑得这么快我是没想到的。他什么情况？也没受伤啊。 ———————————— ———————————— 【转载】[图][图]今年的村哥是最强的[星星] 2个大满贯头衔+1个男单奥运金+4个大师赛头衔+4个巡回赛冠军 总积分12990，年终世界第一，世界第一周数43周。 做梦都想不到村哥会这么“恐怖”[笑哭] l1***：今年状态爆棚，压着阿卡和莱昂纳德。可惜巴黎退赛了。 l2***：代言还是少，感觉我村对小钱钱不是很热衷。 l3***：不少了，加上新签的5个，今年有11个代言。不过真的好低调啊，广告新闻报道什么的，不像大将和御堂那么铺天盖地。奥运归国的花车游街也没露脸。 l4***：幸村走的国际市场，11个代言里有6个是国外的。新签的全是千万美元级别大合同，高奢产业。我觉得他的“全球战略”很高明，以后钱不会少。劳力士被欧米茄抢先一步真的很伤。 l5***：我村物料少得可怜[大哭]奥运vlog看得每一秒能背出来，《网挑》剪辑和广告合集也翻烂了，综艺就那几分钟，21本杂志只有一两页看，海报也早就买全了。其他粗糙的边角料……根本不够嘛！ l6***：楼上…不打网球的吧？ l7***：幸村还是牛13的，有人能把他当娱乐明星追。5楼的兄弟，幸村的职业是网球运动员，不是偶像，他没有粉丝光靠比赛奖金照样年收入20亿日元。 l8***：我知道啊，可是真的感觉他好棒，说的话像言灵一样带着强大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想多了解他一点。 l9***：你得失望了小妹妹，幸村不喜欢透露私人信息的。你要是真喜欢，学好英语，去网上翻他的采访有很多，还有赛事方组织的球员小游戏什么的。 …… l52***：喂喂，歪楼了。话说有谁知道幸村的退赛原因啊。我第一次发现诺亚的采访也挺，咋说，“滑不溜秋”的。好像说了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l53***：不知道，还没有狗仔扒出来，看来幸村还是不够红（doge l54***：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应该以负责任的心继续下去吧？他顾自己走了，给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不觉得诺亚很可怜吗？还有那么多期待他表现的粉丝。还有那么关注他，期待赞美他的媒体和赛事方…… l55***：卧槽 l56***：？？？ l57***：[疑惑脸] l58***：54楼哪来的？请管理员轰出去@***（我说了“请”，很礼貌吧？） l59***：真是不好意思，我老公一向这种个性，怎么着吧。 l60***：楼上说的好，但依旧过分，谁是你老公[恼] l61***：我本来以为在**喷喷就算了，没想到这里也漏进来一点。世上没有两全事，该怎么做，幸村有自己的判断。 l62***：我刚回来，别自以为是了，不觉得幸村给我添麻烦。跟赛本来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是输了还是退赛的“到此为止”，或者走到最后夺冠。他到哪我就到哪。毕竟村哥的比赛还是现场体验感最佳。 l63***：如果一个人为了网球比赛对他人生中的其他一切不管不顾，我不觉得这人值得景仰。 l64***：屁事儿真多，国外运动员大把临时退赛，也不见你们嘴。 l65***：幸村这种性格在日本还是不吃香。不谈今年采访里愈发张狂随性的言辞，节目上丝毫不掩饰的求胜心。平时就被一群人看不顺眼——太散漫不鞠躬没有礼貌，打比赛的眼神“太有攻击性”…天知道幸村是公认的“有风度”啊。前年日网退赛就在**上被喷惨了“给赛方添麻烦”，现在又老调重弹。烦死了。 l66***：已拉黑。 l67***：[大拇指]不过按照“粉随蒸煮”定律，我村又要被喷了。 l68***：村哥专注打球吧，我可以付一辈子票钱。 …… ———————————— 凌晨飞日本的航班。 天海睡醒了，窗外机翼的灯一闪一闪，漆黑的平流层，只有飞机内的暖灯散出光亮。 他下意识看向披着毛毯的诺亚，没有说话。 诺亚妥帖地完成了采访。 天海内心忧虑，对来年。他不确定家人的事情对幸村的影响有多大。 他们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幸村已经站在祖母的病床前。 他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因为摔了一跤而虚弱这么多。记忆中慈爱的，给他带来温暖与关爱的老人家，现在瘦骨嶙峋地靠呼吸机和营养剂生存。呜呜喃喃，发不出一字。 “奶奶…我来看你了。” “额…啊…”老人眼前用劲地撑开一条缝，望向她的孩子，有意识地发出声音。 幸村虚握老人留着针头的手，跪着垂下了头。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因为顾虑媒体的跟踪，也以为视频镜头里的交谈便足以释放彼此的思念。 他不知道奶奶的身子渐渐伛偻，已不及他肩膀高了。 他不知道奶奶手臂上渐渐增多的老年斑。 他不知道奶奶花白的头发竟然已经稀疏成了这样。 幸村的心在此刻浸入网路传输的冰冷，视频见面和亲身回家，怎么会一样？ 无论是爸妈还是奶奶，都体谅着他，心照不宣地默默支持他的事业。 “精市……”母亲在病房外的探视窗前掩泣。 医院也不让家属陪护。临时探视时间到了，幸村只能带母亲回家。 这时候是凌晨三点，妹妹还坐在客厅，看脸色已经哭过一阵了，见到幸村，像是心里安定了些。 “哥！” “由美。”兄妹俩拥抱。 “没事的。”幸村安慰道。 前天半夜奶奶自己起夜摔了一跤，幸好爸爸明浩还没睡，当即送医院，进icu抢救。第二天救回来了，他就赶紧给幸村打电话。 他们在客厅一直待到窗外微曦，清晨六点，父亲和八神回来了。 “在办出院。”八神疲惫地说，“已经…已经脑死亡了。送奶奶最后一程吧。” 躺卧的老人，心脏还插着氧维持微弱的跳动。 来不及回乡下的花房了，风在呼啸，贪婪地汲取着温度与虚幻的生命力。 太阳慢慢升起，光芒照进了窗，投射在洁白的床单上。 一家人坐在温暖的房间里，盯着表征心脏活动的仪器。 无比寂静。只有那间歇的“滴、滴”声。听着它，仿佛在聆听奶奶的心跳。 慢慢地、慢慢地…… 不再有任何声音。 神奈川落雪了。 诺亚打开窗，感受到刺骨的温度。他站在窗前，将手伸出窗外。 下雪了。 艰难地回忆起纯白的冬景，和跟着杰森出门铲雪的情景，仿佛又嗅到兄弟俩回家后浓郁的苹果派香。 他像被雪花刺痛般缩回了手。 内心的惶恐在这一刻被放大。 快记不起来了。 要看见……好想看见。 天海趴在窗台，眼中倒映的雪景并未入心。 幸村整整一个月没回来，早苗默默地推挡了许多事情。 他仿佛看到幸村的能力正在迅速回退，他知道这样不行，在一个月后的新赛季会失去竞争力。 诺亚也安静了整整一个月，不做复盘分析，不设计训练计划，不做日常的锻炼，没有做任何事，整天都闷在房间里，要么坐在客厅发呆。 法比奥和格拉尔知道这个情况，给自己放假回国了。羽多在跟着早苗忙碌。 很正常，主心骨不在，整个团队自然就散了。 “呼……”天海出门。 去公司，他也去陪家人吧。 一天又一天，十二月过得如此漫长。 早苗开始着急，新赛季马上开始了。整个网坛都在等着幸村的新年行程。 是的，幸村现在是“三巨头”之一，网坛巅峰人物，他的一举一动实实在在牵动许多人的注意力。他的计划赛程需要被披露，以供赛方提前宣传、媒体传播、其他球员的赛程考量。 媒体已经知道了幸村为何缺席年终总决赛，对此反应不一。现在有良心的很少了，但至少要脸的占多数。剩下的，也没办法。 连家事都要被拉出来评头论足。信息时代的悲哀，幸村厌恶隐私被曝光的根源。 眼看圣诞逼近，天海也焦躁起来。 幸村是怎么打算的？他连继续前进都做不到了吗？ 天海跨过栏杆跳下楼，诺亚站在落地隔断前，右手掌抵着玻璃门。 “冷的……”天海止住了话，言尽于此。 他很想和诺亚抱怨，幸村长时间的“失踪”。葬礼一周就办完了，哪怕顾及幸村失去亲人的悲伤，需要一点时间过渡，整整一个半月还不够吗？ 难道幸村想以这种颓废的姿态出现在罗德·拉沃尔球场？还是他压根就不想去澳大利亚了？ 可是天海不能，因为诺亚也失去了他的奶奶。 他独自承受这份压抑，只有他无法体会同样的心情。 幸村需要做点什么，他应该回归训练，回归巡回赛，回到“球王”的名称下。有整整12990分需要他保住。 天海处在两难之中。 他不知道把幸村拽回职业网球的轨道是不是正确的事情。正常来讲应该这么做，幸村应该维持自己的事业。 但是幸村现在很有钱，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就人的生存而言，他就地退役都没什么问题。 早苗已经处在疑虑中，对于幸村。他尽职尽责，但不会越界。 任何人都知道不应该去强迫正在失亲之痛中的人回归工作。 可是，幸村对网球的热情，对胜利的追逐，难道反而是一场梦吗？这不对……这不对！ 天海穿上鞋，回头，诺亚仍站在那。 “我走了，诺亚。小心冷，会感冒的。” 隔了几秒，诺亚才轻声回应：“嗯。如果开车的话，专心一点。” 咔嚓。门关上。 我真是个冷酷的人。不近人情，不懂体谅。 车轮碾过积雪，天海踩刹车，在红绿灯前停下。 “哈……”天海双手按着方向盘。 他的行为一定惹人厌，可能今天以后，他和幸村就不再是朋友了。 因为他自以为是地想把幸村“扳回生活的正轨”，想“纠正幸村的错误”。 可是，如果他不做，还有谁会去做？ 不想了，专心开车吧。 天海停在幸村宅前，等了一分钟，电话才接通。 “蓝，什么事。”幸村淡淡地问。 “我在幸村宅门口。”天海左手抓紧方向盘，左右晃了晃，“出来谈谈吗？” …… “等一下。”幸村挂了电话。 这五分钟的等待很漫长，流逝的分分秒秒像堆积在天海心里的雪，越来越冷。 幸村出来了，坐到副驾驶。 “抱歉，我穿衣服花了些时间。” 像被幸村一铲子扫平，天海心情放松了些许。 “怎么了？” “没什么，”天海两手抓着方向盘，指尖轻点，目视前方，“你发现不？今天平安夜了。” “我知道。”幸村靠着椅背，也没看他，“刚买了圣诞树。”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 气氛渐渐发僵。天海不敢转头，幸村冷脸的表情会让他发虚。 “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要陪家里人过元旦。”幸村向右倚，手指若即若离地抵着车门把手，轻轻弹动。 天海察觉到了，猛地转向幸村，“阿一，你整整两个月没有训练。” 幸村也转头看他，“你觉得我有心思训练吗？” “你不应该这样。”天海急切道，“抛弃训练，抛弃比赛，抛弃网球。” “我想多陪陪家人，这没有错。”幸村的眼神，像是天海在无理取闹。 天海沉默了会儿，平复心情，“那你还要多久？” “我不确定。” “不确定？”天海恼了，“幸村！这是你会说的话吗？你完全不顾及任何后果。” “我想到了，只是不在意了！”幸村的语气发硬，“蓝！你在气什么？” “我在气什么？”天海回身，揉了揉脸。 他在气什么？ 幸村的初心消解，幸村强大内核不复存在。他背离了自己的期望，对……他在气这个。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网球运动员。”天海一字一句地说，“持之以恒的晨跑、训练、打磨，每一分钟的坚持，才会有才能开花的时刻。可是你现在不这么做了。” …… 幸村不再看天海，“你说的我都清楚。只是你根本不理解我。失去了从小到大爱着的人的感觉。” 天海感到胸口艰涩，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不理解…… 怎么那么扎心呢。 “蓝，抱歉。我暂时不想回去。”幸村说完，干脆地拉开车把。 嘭。 车上的暖风很快把涌入的冷气驱散。 天海慢慢曲着身，额头抵着方向盘，半晌，才传出轻轻的抽噎。 失败了。 怎么办？好像自己也快被悲伤击碎了。 幸村回屋里了，看到在窗口向外看的八神。 “你看到了？” 八神转向幸村，“吵架了？” 幸村轻呼出一口气，掩饰，“算不上吵架吧。” 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往厨房走，“我准备午饭。晚上平安夜了，要丰盛一些。” 八神看着他，又看向屋外启动的轿车。 天海回去，做午饭。 “好像药不够了，我再去开。”他嘀咕着，换下围裙又穿上大衣，准备出门。 诺亚头垂低了些。 等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躺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回来的时候，感觉消沉了不少。蓝…… “hisiri.” “我在。” “拨号，******” 圣诞接着便是元旦。 一家人参拜神社后，凌晨的钟声响起。 又是新的一年。 可是奶奶永远不在了，不会再有温暖的掌心揉着他的头，说：“精市种的花长得很好呢，春天一定会绽放的。” 爸爸问了他什么时候出国，妈妈也在委婉地关心。 他心里烦闷，不能留得更久吗？给予爸妈更多的天伦之乐。 他已经不想再在失去的那一刻，再后悔以前没能好好地回家看看，关心家人了。 记者知道他在家，也发现了他进天海的车，两人谈话。管他呢。 也许应该考虑一起去游乐场玩玩。 敲门声打断了思路，幸村开门。 “圭？”幸村目光闪烁，似乎有种预感。 八神进了屋，带上门。 幸村往后一跳，坐到床上，好整以暇，“你来劝我的？” 八神搬来座椅，在幸村面前坐下。 “你多久没拿拍了？或者多久没练体能了？” “唔。”幸村不答。 想劝幸村，很难。他是不会因为“奶奶已经逝去了，你总要生活下去的”，或者“要为去世的奶奶好好生活啊”这类说辞而“打鸡血”的。 八神知道这种话很空洞，像无法理解当事人的旁者轻飘飘的劝慰。 “我见过很多，失去了亲人的人，他们有的悲伤，有的懊悔，也有人算计。”八神大腿撑着双肘，注视幸村。 “我记得有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人。在宣告了死亡后，她跪在那痛哭流涕。她的孩子就在旁边，只有四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紧贴着自己的妈妈。” “女人一直在哭，孩子能感受到，也跟着抽泣。‘妈妈、妈妈’地叫。他想被妈妈抱，却被一把推开了。” “他妈妈一直不理他。哪怕不再哭了，也只是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出去。把小孩忘了。” 八神目光朝下，“我看着她牵着孩子的手，我很担心。”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眼里只有逝去的丈夫，忘记了她的孩子，她抚养孩子的责任。” 幸村往后滑，在床上蜷腿而坐。 八神重新看着他，语气平缓，“精市，奶奶是长寿而走的，我们会很快从奶奶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你只是沉浸在没有多关心家人的懊悔里。” “为了这份懊悔，你不理会训练、比赛，把事务抛在脑后，不再维护人际关系。” “你会失去很多，顶尖的技术，苦心经营的人脉，好好维护的名声。眼里只有亲情，对可贵的友情不管不顾。” “诺亚和我说，蓝很沮丧。” 幸村抿唇，有点不安的样子。 “精市，亲近的人离去一定会感到悲伤的。可是请你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这是属于你的生命，对自己，要有最大的责任感。” 171、第八年 第二天，雪停了。 幸村迷迷糊糊地起床。 困死了……状态很差。 昨晚躺在床上一直在翻来覆去地琢磨，没睡好。 趿拉着拖鞋。六点四十七，妈妈和八神正在厨房做早饭。 八神退役后，现在正准备报考大学医学院。由美也在东京的美术学院读大三。夫妻两人平时一起住东京，奶奶的丧事毕后，年底才又回来。 八神一直是起最早的，妈妈觉得一直让女婿准备早餐怪不好意思，于是也帮把手。 幸村张望一番，“哒、哒”地走近厨房。 八神正在煎鸡蛋，妈妈回头，惊喜道：“呀，精市起来了。” “早安，妈妈。”幸村轻轻环抱母亲，他现在已经比妈妈高了大半个头，是一名“守护者”了。 “昨天元旦呢，晚上睡得好吗？” “挺好的。” “妈。”八神转头。 “诶？” “能帮我叫下由美吗，马上吃早餐了。” “正好，我这就去。”妈妈淑女地踱着小碎步上了楼。 幸村凑近灶台，香味让他感到有些饿。 “才两个菜，好像还没好哦。” 八神脸上不显，心里似乎是在笑的，“她再赖会儿床，起来洗漱完就差不多了。” 于是幸村也默默发笑。 “想得怎么样了？”八神忽然问。 “嗯？昨天吗？”幸村左手叉着腰，坦率道，“你说得有道理。” “其实我的意思，不是非要忙于工作。”八神接过幸村递的盘子，“年初想再留一会儿也行，重要的是，你得安排好它，不能让自己的事业和人际关系变得一团糟。” “嗯……”幸村右手揉了揉脸，像是重复确定了决心，“我得走了。” 一旦半只脚跨出那股愧疚感，他就立即被另一种“瘾”夺去心神。 想打球，想比赛，想赢。 渴望那种有序的，充实的，专注的感觉。 幸村想通后做决定一向很快。他在早餐道明了离别时间。 “想想也是时候了。”父亲似乎松了口气，“我还想在澳网看到你呢，精市。” “看应该是能看到……”就是能不能走到最后就两说了。 他放下两个月，竞技能力没那么快恢复。别看球迷以为top10以外都是野鸡，其实百大以内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有力竞争者。 这一点，幸村心里有数的。 “都是大人了，也有这么庞大的事业，还是自己生活更好。”妈妈给他舀汤，“也就是看上哪家女生了，妈妈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幸村附和着，岔开了话题。 爱情其实代表着“占有欲”吧？可是他遇到各色女子，心里只有尊重。 大概是机缘未到。 上午，再与爸妈、妹妹和八神道别一次，幸村开车，驶离幸村宅。 “我回来了。” 客厅的两人同时转头。 天海长长地舒了口气，跳过沙发，张开双臂迎接幸村。 “欢迎回来。” 幸村闪避着天海欣喜的目光，与他相拥，不好意思地轻声致歉：“抱歉，蓝。” “哎呀，别想那个了。”天海捂脸，“我还觉得自己太冷血呢。” 但他问心无愧，他完成了作为“同志者”的提醒。仅此而已。 “我现在的水平，可能要让你们大跌眼镜了。” “慢慢恢复吧。我马上把法比奥叫来。” 诺亚的声音从天海背后传来，“没关系，调整时间不会很长。” 天海侧身，让到一边。 幸村握住摸索走来的诺亚的手臂，也以拥抱回应，“抱歉，诺亚。” “什么事？”诺亚疑惑，需要跟他道歉吗？ 幸村松开手，冷静地解释，“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当时让你去发布会不合适。有更妥帖的办法的。” “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一旁的天海拍拍他的肩，“之后的事八神和我讲过。你哪怕耽误半小时一小时，可能奶奶就真的见不到你了。” 世事无常，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尤其是人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 “嗯。”诺亚认可天海的说法。结果已经很好了。 “快和早苗桑联系一下吧。”天海说。 “对，我也这么想。”幸村拿出手机，和早苗约定了见面时间。 半小时后，早苗带着一摞资料按响门铃。 “好久不见。”早苗进门看到幸村的时候相当幽怨，“整整两个月对外事不闻不问，你现在可是网球一哥啊幸村。几千万人口的全球性体育项目。国外已经有传闻你被绑架了。” “对不起，早苗桑。”幸村郑重道歉，“多亏了你的帮忙。” 年底本该是幸村在商务方面最忙的时候，尤其是本国。结果这个冬天，无论尤尼克斯还是新签约的ana等赞助商被集体“搁置”。 幸好巴黎大师赛时，img就识别出了风险并及时通知各家，取消或暂缓已经预约的代言、推广活动。动作到位，倒也无可非议。 许多媒体采访邀约，或者节目邀请，也都是早苗在顶着。还有网协年会的邀请，跨年期间联合杯退赛等等。 “需要完成的前期预约有hta的广告拍摄，ana和dcm的海报准备采用春季新主题，所以不急。” “多长时间？” “上午两个小时。” “九点至十一点，日期他们确定。我们在下周二出发。” “ok.”早苗拿出新年的赛事时间表，“澳网自动获得参赛名额，后续的赛程确定一下吧。” 为了以赛代练，也是为了法国三家代言事宜。综合考虑后，春季不再计划中东行程，以第五周法国蒙彼利埃公开赛（atp250）、第六周的荷兰鹿特丹公开赛（atp500）和第七周法国马赛公开赛（atp250），这三站室内硬地场代替。 在法国暂留一周后，直接飞达美国加州。 ———————————— 【跟赛】幸村精市的春季跟赛（澳网+3站欧洲ih） 年底大赚一笔，正好村哥行程出来了，已收拾好行礼。 [图片][图片]新的海报待签名[加油] 待更新 椰子***：哟，哥你换地方了啊。 魔芋王[作者]：没办法，论坛给我们这等跟赛党的空间越来越少了。 椰子***：幸村年底的动向真的超令人担心。好多帖子都说村“颓废”了，一直在家里也不训练。 自***：一想到有这么多狗仔蹲他，代入一下真觉得窒息。 椰子***：上班党去不了，只能期待电视台转播了，蹲up主新动态！ 椰子***：不看好年初成绩，不过有些自媒体说幸村会flop也太过了。那可是巨头的底子，去年87胜4负，95.6%胜率可不只是数字啊。哪怕休息俩月也不是谁都能碰瓷的。 椰子***：我也这么觉得。估计澳网2000巨分保不住，后面就再看了。有诺亚保着，我认为幸村就算达不到去年的巅峰，也能和莱昂纳德、阿卡比划比划的。 ———————————— 去澳网的时候，考虑到会有大半年时间回不来，诺亚建议带上“阿尔法”，以供强化训练。 他们入住雅歌尔的连锁酒店，省去不少事。 赛事方安排的住宿只给每名球员提供一间，所以没有雅歌尔赞助的时候他们得提前很久预订离球场近的、好一些的宾馆。临到比赛还可能突然涨价什么的。 尽管今年的澳网之行略显仓促，雅歌尔早就给幸村预留了两室一厅大套间，可供三人入住。 丰满的采光，圆弧设计的厨房、迷你酒吧和精致咖啡机。客厅里挂着巨幅印象派风格油画，睡房则是自然景观样式水彩画，并铺垫酒红纹地毯。如兰花、菊花、鸢尾花在各屋四周装点。近二十平的浴室则铺设着黑色大理石，三面墙壁装饰奢华，浴用盐、花瓣包装精美。 更不用提琳琅满目的日用品和小零食了。 “每次都觉得华丽过头了。”幸村放下包，最后进来的天海关门。 “半年了还没习惯吗？”天海笑道。 “迹部肯定会喜欢吧。”幸村耸肩，“三千美元，每晚。如果不是免费，我肯定不会订这种房间的。” “打上‘幸村澳网专属套间’的标签，三千美元一晚会有人买账的。代表特权、奢侈和独特性。”诺亚说，“而且如果参加顶级赛事，需要调节状态到最好的运动员喜欢，大众自然也会无比信任这家酒店，乃至这间套房的舒适惬意程度。” “阿一还不习惯啊。”天海打趣，“去年千万美元入账，你现在有一座金山。” 幸村自嘲，“所谓的纸醉金迷…习惯了反而大事不好。” 习惯奢靡，花钱如流水，是会被金钱“绑架”的。 很多人说“享受”是上流社会的入场券，所以呢？ 尽管媒体都给他贴“优雅、绅士”的标签，又因为这些标签奢侈品找他代言，他始终是职业运动员而非“上流人物”。他的目标是打好网球而非“觥筹交错”。 一场茶话会，扫除旅途的疲倦。 澳网的预热已经进行了两三天，幸村除了恢复和适应性训练，还需参加一两项必要的访谈和会议。当地位上升到顶尖，他就不再被掣肘去参加花样百出的活动，拥有了更多的自主权限。 只要他参赛，去场地训练，就会有一大批人涌入墨尔本公园，消费。 天海陪着他一直到傍晚返回。 “我觉得一般，”幸村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失误比较多。” “别着急，阿一。”天海安慰。 诺亚也沉着地调节幸村的心情：“这是误区，阿一。你不可能所有时候都在状态巅峰，总有状态不佳的时候，就像现在。所以你得接受失误多的自己，然后思考这样的自己应该怎么在竞技中取胜。” 幸村苦恼，“就如诺亚所说……” 正讨论着，内线座机响了。 “杰森来找。”挂掉电话的天海看看诺亚。 “那我走了。”诺亚支起导盲杖，幸村沉默地送他去杰森那。 一路都很安静，直到电梯门关闭，在弥漫的香薰里，诺亚轻轻说：“我在年底有些懈怠，主教练的工作。我应该帮助蓝一起劝解。但是……大概是想到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更糟糕更过分吧。所以没什么资格让你停止悲伤。” “我应该布置好你回归后的训练计划，也做不到。” 幸村握着诺亚的手更紧几分，低低地回道：“没关系。” “别伤心，诺亚。会好的。” “去看奶奶的时候说说话，告诉她你会好的。” “……嗯。” 172、第 172 章 “上船了～”天海走在最前面，戴着墨镜招呼。 天际的云像被束起的窗帘，无边的蓝唤起人对自然的本能向往。太阳现在的脾气比较好，温柔地播撒光明。 远处的浪轻轻拍打礁石，半岛上的小山郁郁葱葱，码头船只鳞次栉比。这次幸村预订的是中型游艇，带客舱。 他们现在位于法国里维埃拉的海滨小镇——尼斯。准备出海游玩。 春季幸村的巡回赛成绩一般，澳网在第三轮淘汰。后面的欧洲室内硬地三连也颗粒无收。总胜负8-4，胜率67％。 如果是19岁的幸村，这样的胜率是正常的，能让他稳定在no.20左右。但对世界第一的幸村来说，是大爆冷，是状态不佳。 幸村其实有点烦闷。尽管诺亚一再给他“打预防针”。他也有充分的余量维持no.1的世界排名。但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 “难得出来玩就别想比赛的事了。”诺亚拉了拉幸村牵着他的手。 幸村深呼吸，扫去不愉快的心情，带诺亚上船，“走吧。” “小心踏空…再往前一点。” 天海在船上半跪着指引诺亚踩实甲板，一起帮他上了船。后面早苗、德拉斯等人陆续跟上。客舱里容纳七个人绰绰有余。 “今天天气真不错。”理疗师格拉尔·迪米尔特斯吹一声口哨。 “几位帅哥挺养眼，啊哈。”体能师法比奥·德拉斯朝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趣。 “是啊。”早苗也笑眯眯的。 尚在早春，十多度的气温体感偏冷。幸村穿的是一套白色打底衬衫加浅色针织衫。 天海则是一身卫衣牛仔裤，诺亚更习惯圆领长袖加风衣的打扮。均超一米八的三人有修长身材加持，来码头的路上赚得不少回头率。 人到齐后，和蔼的船长大叔掌舵出发。白色游艇慢慢驶出月牙形的港湾。 “喝点？”迪米尔特斯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啤酒。三个大叔三缺一，叫上羽多来打桥牌。 欣赏远景的幸村一回头，人少了一半。 “怎么都进去了？” “在等着到地方呢。”倚着栏杆的天海悠闲地说，“啤酒、打牌、钓鱼，中年人的爱好啊。” 幸村不感兴趣，盯着船后螺旋桨掀起的水花白沫沉思了一会儿，没能找到灵感，于是作罢。 “诺亚，感觉怎么样？会不舒服吗？” 诺亚就在幸村和天海之间，被两人看护。他正睁着眼朝向阳的一面“看”去。 “没事。”诺亚回道，“我出过海。” “真的吗？小时候？”天海很感兴趣。 “是小时候…应该是七年级。” “七年级？”幸村疑惑。 “我小学就在网球学校读。”诺亚平静地解释，“九年制。虽然读到第七年就被退学了。” …… 不小心揭开陈年伤疤，幸村和天海都缄口默然。 “那次是第一次澳大利亚的u14全国第一，杰森拉着我和奶奶出来庆祝。我们坐的是小船。” “只是绕岛逛了一圈，杰森盯着水面看鱼，我在数灯塔。有四个。” 或许是感觉到气氛有点沉闷，诺亚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挺好玩的。” 天海于是笑道：“是挺新鲜的。我也出过海，跟别人一起海钓，还有海上游轮剧本杀，还有…豪华游轮，十来层那种，不过没什么意思。大人的世界。” 幸村噗嗤一笑，“你现在也是成年人，都25岁了。” “这么快啊。”天海撑着脸感慨，“离我们第一次碰到的世界杯都快十年了。” 幸村也被勾起层层回忆，“当时记得你和种岛桑、优桑都玩得很好。” 种岛没有选择职业化，而是进时尚圈做模特了。所以慢慢没了联系。 明明当时关系好到都被称为“三人组”过。 所以幸村坚信，哪怕再深的感情，也需要用心去维护。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爱情，像一条条锁链，长久不维护就会生锈腐坏，不润滑也会变得“艰涩”。 只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幸村只对一小部分人用心。 他曾和真田的人生“并行”十年，从四岁开始，一整个童年时期。然后在并肩战斗的初中三年达到了最紧密的程度。 幸村曾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真的是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 然后他们分开了，真田专心于学业，考取公务员。 不受网球维系以后，他和真田像两个世界的人。他聊植物的移植嫁接、花的品种，画画的灵感，真田很茫然；真田兴致勃勃地聊起战国历史、擒拿剑道，他不感兴趣，他反感打打杀杀、阴谋政治。 聊网球，也没什么可聊的。真田对技术的理解维持在“业余”阶段，有些“漂浮”。他无法从谈话中感受到彼此对竞技理解的共鸣。 似乎就是从初中毕业起，电话聊天也变得罕见，连困难时的关心都不再有。幸村不喜欢单方面的“情感维护”，所以他也不再坚持，把心更多地投入到现有的“珍贵”里。 曾经保持了十年的友谊，竟然像尘封在记忆里的“录像带”。只有放映的时候才感受到些微当时的感情。 甚至…觉得那时的自己过于隐忍。 他真的改变了不少。 无论是蓝还是诺亚，也都结识了近十年，他现在也相信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突然有点伤感和疑虑。 虽然心里有时觉得天海是身为“兄长”的他需要照顾的“顽皮弟弟”，结果还是天海照顾他的情绪更多一些，很多时候。 诺亚是令人心疼的“弟弟”，站出来替他解决困难却从来没有犹豫。作为教练指导时也相当强势。 未来，也会有一天形同陌路吗？ 想想就心里发堵。 “阿一！”肩上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是天海的手，腕上戴着的是去中国的时候挑给他的手链。 “诺亚，阿一在发呆。”天海笑意渐浓，“不知道想什么呢表情超严肃。” “蓝，”幸村也绕过诺亚拍他，“别闹。” 天海做了一个调停的手势，正好一波浪袭来，船的起伏有点大。幸村脸色一紧，几乎和天海同时抱住诺亚远离船沿。 一秒、两秒…三人已经站得很平稳了，幸村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平复。 “吓死我了！”天海长舒一口气，松手，回头看去，陆地已经从庞然大物远得只剩下一个“小山头”。 “出海口，这下是真正的出海了。” “小山头”变成“小尖尖”，慢慢隐没在海平面。 于是在万里晴空下，360度一眼望去，除了水，还是水。脚下有节奏地轻轻摇晃着，如浮根之木，无所依傍。 幸村仍抓住诺亚的手腕，有些紧张地望着鱼鳞般的波涛。 不是很适应这种“浮动”的感觉，有点不安。 诺亚反握住他的手，像在无声地安抚。 舱里似乎也意识到船已出海，早苗去问船长还有多久到钓点，回答是十五分钟。 “今天几乎没什么风浪。你们运气真好，肯定有收获。” “哈哈，谢您吉言。”早苗开心地回去了，四人接着打牌。 天海兴致勃勃地按着栏杆远眺。 “会不舒服吗？”诺亚轻声关心。 “还好。”幸村回复，接着便笑了，“怎么觉得我才是最不习惯的那个啊？” 天海闻声回头，“阿一没出过海吗？” “没有啊，明明老家就在海边。哈哈。”幸村略微调侃了下自己。 他也远远地望向天际线。 海上漂荡的空茫，仿佛触发了人类本能的危机感，和站在海岸线的眺望截然不同，是从来没有过的新体验啊。 行驶中的船边几乎见不到海洋生物，全然被水“灌满”的海景，看多了也无聊。 于是三人回到舱内，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打牌。 直到发动机停止作响，船安静地漂了一段距离，抛锚，停在海面。 “来喽来喽——”早苗招呼几个“钓鱼佬”，天海也是其中之一。 幸村背着手，在舱里踮着脚张望在抛勾的几人。诺亚坐在他的身后。 “好像开始钓了。”幸村像解说员一样，“一直在放线。饵用的是活虾哦。” “你不去试试吗？”诺亚问。 幸村向后退，坐在他旁边，“不是很感兴趣。还是能看到海岸的地方更适合我。” 诺亚笑了笑，“钓鱼就像开盲盒，每次钓到一条鱼，也许就像人生中得到了一份惊喜。” “但是，人生还是有所准备后收获的更多。”幸村慢条斯理地把橘络剥掉，送到诺亚嘴边，被自然地张口吃下。 “因为有你在，有蓝在，所以我这么自信能度过这段时间。”幸村还是不自觉地提到了初春的成绩。 在他跻身“巨头”后，大众对他的期望如此之高，输给“野鸡”选手仿佛成了罕见的新闻，逞论幸村自己。 他本身就不喜欢，任何一场失利。虽然这会变成他的巨大动力。 所以蓝和诺亚给他的情绪价值是那么重要。总是那么恰当、舒服，不过分强硬得像训斥，也不过分软和得过耳即忘。 “就算没有我，你摆脱这个困境也只是时间问题。”诺亚说。 “你总是这么说，”幸村回道，“诺亚，时间恰恰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我不想…你把自己从我的成就历程里脱离出去。” 诺亚好像发了会儿呆，然后笑了下，“好吧，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哦哦！”舱外传来低呼，德拉斯钓上了第一条鱼，是条黑鲈。 “发呆是在想什么？”诺亚突然说。 “刚刚吗？”幸村反应过来，“……诺亚，你上学的时候，有很要好的朋友吗？” “大概是有的，不过现在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诺亚说，“我其实很依赖杰森，尤其是小的时候。平时住在学校里，就很想很想他，还有奶奶。我不知道你说的要好，是到哪种程度。” “比不上你和杰森，”幸村十指交错，不由自主地揉搓，“但是，也是很信赖的地步了，比如会相互请到家里，会组双打。” 诺亚默默听着。 “初三的时候挺可惜要和他分别。但还是决定了去东京读书。”幸村放开手，抚着额头，“一直忙于训练和比赛后，慢慢地距离远了很多。” “十年的情感，很难以想象。” “是叫真田的人吗？” 幸村惊讶，“是…你听说过他？” “八神提起过。”诺亚沉思了一番，筛除了自己的主观印象，“他说你初中总是去真田班上找他，一起回家，特别要好。” “……是吗？”幸村有些不自在。初中可能是八神最艰难的时候，他没能帮上忙。 “但我从来没听你提过他。” 幸村有些微的怔神。 是了，好像是这样。因为太久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 “他是一个很正直，值得信赖的人。” 幸村的评价很高，诺亚不说话。他不感兴趣。 “所以，作为参照，禁不住担心我和蓝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没什么好担心的。”诺亚淡淡地说出自己的看法，“人能有多少从一而终的朋友？有一个就已经很幸运了。观念不合、性格不合、个人变故，总有原因分开。” “感情是勉强不得的东西，散了也就散了。” 幸村沉默。 这些话可见，现在的诺亚对情感是敏感、冷漠又狠绝的，他会在意识到变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做出最理智的动作。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机制。 他对杰森的感情有多深，却也在杰森“桃花初绽”的时候默默避开。 “阿一，”幸村思索的时候，诺亚认真了语气，“你不要去想没有发生的时候，它可能发生，也可能永远不发生。” “你不能去猜度人的感情。因为感情是经不起猜疑的。” “……”幸村眼神微闪，诺亚像在他的心里拉响了警铃。 是，感情是很脆弱的，需要细心呵护的存在。不能让虚无缥缈的东西沾染。 “我不想了。”幸村又伸手去拿水果，“蓝莓吃吗？” 诺亚正摇头。第二条鱼上来了，还是鲈鱼。 上午四个小时耗在地中海，钓鱼佬们收获不少，七条鲈鱼一条鳕鱼三只螃蟹。 “来来现钓现吃。”大家陆续进舱，发动机启动，他们即将回到尼斯，并沿岸游览一圈后返回港湾。 午餐是海上烧烤。 “今年要更累了。”德拉斯扒拉着下方的炭火。 “是啊。”迪米尔特斯叉起鱼肉，细细地撒上调料，“蒙特卡洛、罗杰斯杯和辛辛那提都改成12天了，96签，多一轮。” “这下除了巴黎，8站大师赛都升级了。可能唯一高兴的是赛事举办方吧？”早苗叹气，“更长的比赛日，更多的门票和销售额，更久的流量。” “500和250巡回赛更难请到top10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排名33到200之间的球员，应该是好事。”幸村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等鱼一边聊，“我记得当时刚进前百的时候，56签的大师赛只能从资格赛出线，倒是96签的马德里能直接进正赛。机会更多了。” “但是长此以往，连500级巡回赛都抢不到明星选手，效益越来越差的话，给球员的奖金也会更少，这样下去反而不是很健康，我觉得。”德拉斯补充了自己的见解，“一年52周，光大师赛加四大满贯就占据25周，再加上戴杯年终，期间的旅行、修养，哪还有精力参加500巡回赛。” “现在来看250级一直想升级，吸引更多排名高的球员，500赛近两年在增加。往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所以中层的球员会有更多机会。”幸村说，“赛方收益组成很复杂，他们自己对钱袋子有更多想法。”站在中层球员视角，目前来看是有利的。头部会更累一点。 “而且大师赛做大了蛋糕，他们应该给球员也多分一块，尤其是前两轮。不能自己多挣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抠抠搜搜拿一点出来。” “所以你才那么回答记者的啊。” “嗯。”幸村歪着头，“算是给ptpa声援了。” 鱼烤好了，很鲜。 下午的阳光充足，驱走了早春的寒气。岸边沙滩风景和远处欧式建筑宛如叠加的图层，船上的视角别有趣味。 牌佬们都出来晒太阳。 诺亚想休息，于是幸村也回舱里了。 “不想画几张吗？”天海跟在后面。 “没有很特别的感觉。” 诺亚靠在幸村身侧，半眯着眼睛。 天海占据了单人沙发，因为身高，躺下后只能翘着脚。 静谧的船舱让幸村想起了前年的冬天。 窗外在落雪，天海把脚抬在沙发上，双手背在脑后看音量只有1的金田一动画片，然后睡着了。 诺亚戴着一只耳机，闭眼坐在吧台琢磨线上围棋对局，要走棋了就报坐标点。输棋了会一瘪嘴把平板扫到一边，枕着头开始发呆。这动静让天海和幸村同时抬眼看去，又安心地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幸村轻轻打个喷嚏，又会引得两人同时转头。诺亚停止了发呆，偏着头听天海晃悠悠地爬上二楼拿衣服，给幸村套上，又走近了给他加上一件。 然后天海回去沙发上要睡不睡地看电视，诺亚抱着平板蜷在侧面的单人沙发里，不知是在感受后院门外的光亮，还是在发呆。 幸村在画着三个人的“风景”——他架起画板，含笑面朝各自休息的两人，笔下正在润色。 三人共处在一个私密的空间，幸村从未这样平静，安静和谐、毫无压力，不受世俗纷扰，也不孤单寂寞。他甚至在幻想自己老年后是否也是这般景象。 天海是他的陪练，其实一直在进步，幸村相信现在的他如果复出，是有机会进大满贯第二周的。但天海没有这种念想。他笑言“天天和世界第一对抗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吧”。 他找到了内心的平衡。既能得到最好的竞技体验，又不用去面对职网那些糟心事。 诺亚要比初见时好了太多，身上重新长肉，也不再给幸村一种随时会撒手而去的危机感。 命运对他过于刻薄，还未成年就经历了最残酷的事情。无论他性格扭曲成怎样都是情有可原的，但诺亚没有丧失任何善良的特质。被磨难不断冲刷的内心是如此强大，在幸村眼中犹如高山。 他觉得自己要比任何职业球员都幸运。再大的困难也不是困难。 173、第 173 章 如果说去年是幸村精市宣告统治地位的一年，那么今年轮到另一位19岁年轻人——布莱尔·史密斯“魔王降临”。 在过去的阳光双赛和整个红土赛季，史密斯以3冠2亚，28-2的惊人成绩力压刚刚形成的“三巨头”格局，成为小半个赛季的丰收者。 其无所不到的跑动和转速异常的旋球，令众人不禁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初现罗兰加洛斯就捧起火枪手杯的“战神”纳达尔。 神奇的不规则弹跳，堪称折磨的多拍对持和对手次场必输的“诅咒”，让他获得了带有复杂意味的“魔王”称呼。 虽然不少网友更乐意戏称史密斯为“磨功大成”的“磨教教主”。 现在的世界排名格局已经很明显了： no.1扬·莱昂纳德10570分 no.2布朗·阿卡修斯9830分 no.3幸村精市9350分 no.4布莱尔·史密斯7345分 no.5便是断层式的3610分——艾利克斯·米勒 就像四王分列自己的赛区，半决赛前他们的压力会小很多。 幸村在罗兰加洛斯照例与加缪合练。 自去年起，加缪的表现就一直令粉丝失望。他们生气于加缪在赛场上仿佛毫无拼搏精神，没有拼劲和战斗的意志。关键时刻手太软。 在网上被贬低到一无是处的加缪，其实仍是排名no.17的法国一哥。 幸村一直看在眼里，不过他觉得这种心理因素应该不难调整。 但加缪似乎越来越往不好的情况发展。 “我想退役了。”训练后，两人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加缪像“今晚吃牛排”似的说道。 “什么？”幸村吃惊，“我应该不至于在刚刚给了你这么大的打击？” 本来还挺认真的加缪笑出了声，连连摆手，“跟你没关系，精市。” “但是…你已经付诸行动了吗？”震惊后的幸村担忧起来，“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加缪套上衬衣，轻轻叹息，“我觉得我处在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你的意思是，排名？” 加缪闭上眼，“我不想听到排名。” “可是身处巡回赛，又不得不去在意这些东西，赞助、热度、积分、奖金、粉丝……” “我真是受够了。” 咚！ 他锤了一下休息室里的衣柜。流露出的烦躁并不像话语那般平和。 “我对网球变得不再纯粹，周围的一切都逼迫我向更高的排名和赚取更多的钱看齐。” “我不缺钱，但他们不嫌钱多。” “我变得越来越好胜，我不再能平和地面对失败，我恼怒、嫉妒胜利者，我失去了内心。” …… 加缪转身看了一眼沉默的幸村，踱至沙发边坐下，十指交叉，“每次到达关键的节点，求胜之心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动作变形。我知道这是网球的惩罚。对胜利太过看重，太急躁，无法静下心琢磨网球本身。” “所以我不想再追求胜利，我试图用全部的爱去包裹它，让它明白我的心意。” “职业巡回赛对我而言也许是错误的道路，在这里求胜的欲望被极度放大，金钱和排名每时每刻诱人迷失。我很危险…像下一刻就要失守。所以我应该抛弃它，就像撇弃外界的一切，专注于爱妻子一般。” “你觉得我的决定对吗，精市？” 幸村没有马上回答。 加缪是浪漫与理想主义者。他渴求纯粹的“爱”，所以宁愿舍弃职业的身份。 他害怕成为失去了本心，只知道为钱和名次拼搏的“俗人”。 他的身边没有蓝也没有诺亚，无助地在自己的心灵阵地孤军奋战。 “正是因为职网有金钱、名声，所以这里才汇集了无数的网球精英，是最好的探索网球这项运动的地方，学习的地方。” 幸村这样说道，坐在加缪一侧的沙发，问：“利奥，你真的想退出这里的竞争吗？退出最激烈的竞技场。” 加缪薄唇紧闭，神情从忧愁转变为挣扎的模样。 “我心有不甘，我不得不这样坦白。” “竞技本来就是网球运动的一部分，想赢的心是不需要理由的。”幸村说。 “我有段时间很在意输赢，但是我后来想明白了，我不该成为求胜心的俘虏，被它摆弄影响。是我想要胜利，而非我必须追求胜利。” “爱也一样。即便对网球的爱再多，也不该超过自我的意志。我不会无时不刻不在训练网球，我有家人要陪伴，有爱好，要和朋友维系情感。我爱网球，但网球不可以掌控我，强迫我做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 “利奥，我并不清楚，你成为这份爱的傀儡了吗？” 幸村的话令加缪沉思，迷人的蓝瞳变得深邃。 “也许是我过度地在意这份真挚。我是怀着决绝与不舍向你说出了口。” “想要胜利的心，和爱网球的心不是相互冲突的。真挚的爱也需要经历风吹雨打、烈火淬炼才能看出它的本质。我不会因为逃避网球以外的琐事而退出职网，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心是坚定的。” 加缪以敬佩和欣赏的目光看向幸村，他当然明白幸村所言非虚，也为他话语中的力量而震撼。 “爱是彼此理解，爱是相互尊重。不愧是精市啊。”加缪像自言自语般呢喃，“我可能走入了误区…就是因为爱，才会有想要胜利的热情吧。” “但我依旧还无法理清追求胜利的心，和对网球纯粹的爱该怎么平衡。但我明白了一点，精市。” “我是利奥波德·c·d·加缪，我遵从自我的意志。这一点，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加缪不再提及退役的事。但就像命运的有意考验，他在第三轮遇到了史密斯。 如果有“最不想遇到的对手”投票，那么今年的史密斯一定会以绝对票数居于榜首。 这是一个不考虑把球打到压线的绝对防守者，但他的站位巧妙度和跑动防反速度却堪称恐怖。他能在任何地方把球打回单打边界内。“香蕉球”技术炉火纯青。 自澳网起的41场比赛中，史密斯所有比赛的长拍数（大于8拍）均超过50％，发球局长拍数均超70％。 长拍胜率均值72％，其中20拍以上的长相持胜率高达97％。如果排除莱昂纳德，这个胜率目前是100％。 在花费了无数体力，奋力奔跑，投入了巨大消耗的长回合后，得来的却是丢分结果，任何人都难以克服的那种沮丧感。 而当它在一场比赛里成为常态，那便是一场痛苦折磨，钝刀磨肉。 如同恶魔一点点探手，将人的心志摧毁，只能渴求比赛快点结束。 史密斯本人却仿佛乐在其中，他喜欢这种奔跑的感觉。把回合尽量拖长是他的策略，而他已经具备实施的能力。 罗兰加洛斯的观众不喜欢史密斯，大家称这样的“磨人”战术为丑陋的网球。令人倍感无聊。 在史密斯英国籍和加缪法国籍的加持下，史密斯在绝对客场的局面进行着比赛。 不知有多少次，在他赢得精彩的长拍对决后，迎来的不是掌声而是漫天嘘声。 这位19岁的卷发青年只能豁达地笑笑，然后拧了拧湿透了紧贴着身体的战袍继续自己的脚步。 加缪不是史密斯的对手，但这位备受大众喜爱的法国绅士在大汗不止的狼狈里依旧保持自己的风度。 他以行动劝阻了自己的粉丝对史密斯的敌意，但依旧无法控制这场区别对待。 赛后的加缪也许想通了。他的神态是愉悦轻松的。 “我有些新的感想。”加缪在电话里和幸村说，“爱是‘分享’，我希望让更多的观众和对手体会到，无论是过程中的“挣扎”、“痛苦”，还是“喜悦”、“释然”，爱网球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幸村怔神。 也许这才是纯粹的爱能想到的吧，网球最本质的感染力。 分享“爱”吗…不，是“传播爱”。 174、第 174 章 ———————————— [精]男子网坛“四巨头”精解 不说了，先放今年战绩，解释一下“四巨头”怎么来的—— no.1幸村精市11950分 no.2布莱尔·史密斯11030分 no.3扬·莱昂纳德9780分 no.4布朗·阿卡修斯9640分 四大满贯赛事 澳网：莱昂纳德—阿卡修斯 法网：史密斯—幸村 温网：幸村—阿卡修斯 美网：幸村—莱昂纳德 九站1000系列赛 印第安维尔斯：史密斯-阿卡修斯 迈阿密：莱昂纳德-阿卡修斯 蒙特卡洛：史密斯-阿卡修斯 马德里：阿卡修斯-史密斯 罗马：史密斯-阿卡修斯 罗杰斯杯：莱昂纳德-阿卡修斯 辛辛那提：史密斯-幸村 上海：幸村-莱昂纳德 巴黎：幸村-阿卡修斯 年终：幸村-史密斯 不知道有没有人从决赛列表里感受到四巨头之间的惨烈“厮杀”，帅气小伙布朗化身盘子侠。允悲[流泪] 好吧，言归正传，我们开始对四巨头具体分析。 （注：数据来源于官网） 布朗·阿卡修斯24岁 作为17岁就获得首个大满贯头衔的少年天才，布朗一直都保持相对较高的竞技水平（我指的是和巨头以外的球员比）但其早期阶段性的抽风令他统治力一直不够强劲。在几个赛季的排名上大多处于被扬压制的局面。 今年和其他三位的头对头胜场数垫底。尤其布莱尔，不说了[泪目] 布朗应该说是“灵教”，战术变化比较灵活，球风像老费，跑动像纳豆。 从今年的表现看，布朗ace球总数279，四人里排第三，双误121。 发球局的数据总体而言是最薄弱的，保破发点率62%垫底，保发局胜率85%垫底。 但是接发局整体不错，破发点转化率44%第二，接发局胜率32%第二。 虽说持续受膝盖劳损影响，伤病隐患很高，布朗依旧是其他球员难以轻松挑战的人，也是大赛冠军有力竞争者。早期过“浪”时常讨不到好，现在也学会了沉住气慢慢磨砺每一分。 持续拿盘令人可惜，但他最感动人的就是那爽朗的笑和面对挫折的乐观和毅力。布朗可是四人里进决赛最多的，咱能拿盘子也是实力的体现对不？ 扬·莱昂纳德26岁 扬像一个“沉思者”和“修行者”，他在大众面前的形象是有些“无趣”的。和很多人印象里不同，其实他才是“双王”时期的“大王”。 扬像翻版德约，也有老费的影子。属于底线快节奏攻防型。早期几乎见不到他的切削和短球，不过这两年用得蛮不错。 扬今年ace球总数566，第二，双误140，效率很高了。 发球局表现相当好，一发得分率78%，保破发点率74%第二，保发局胜率达到了90%，第二。 接发局虽然数据不错，但在四人里是垫底的[狗头]，接发局胜率28%。 扬是心态非常稳定的球员，意味着他“暗藏杀机”。他属于积极型磨教，防反技术很强。这一路走来，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扬蛮脚踏实地地，在夺取一个又一个冠军。 布莱尔·史密斯19岁 在自己的风格成型后，布莱尔以不亚于幸村的惊人速度蹿升至前四。贯彻了“磨教”奥义的教主啊，请赐予你的教徒力量吧~ 这个十四岁跑全马，成绩还不错的年轻人像网球场上的“雨燕”，仿佛能永不停歇。 很多人觉得布莱尔就是能跑而已，但是对于网球，跑动是最为基础的技能，它意味着更大的防守范围，更充分的动力链，以及更大的“把球打到更危险地方”的致胜压力。 而想把每一球都打进边界绝非易事。非人的速度和耐力掩盖了布莱尔对旋转的掌控能力。 如果你以为他只是随便把球打回界内，那未免太小看站在另一个半场的对手了。可能很少人看到布莱尔在今年罗马第三轮把手冢都穿成“筛子”的场面吧[哭笑] 布莱尔在数据上有点两极分化，ace球总数197垫底，双误53。属于不冒险但失误也少。 发球局，很难评，一发得分率70%垫底，二发得分率61%反而是最高的，破发点数429最高，但保破发点率还有76%，是四巨头的第一。然后保发率又只有87%，第三。 这个数据能看出他发球局打得相当辛苦，也非常坚韧。 接发球局数据也很一般，二发接发胜率58%，第一；破发点转化率37%垫底，主要是基数太高。接发局胜率29%第三。 由此可见数据能一定程度上反应实力，但无法决定比赛胜负。布莱尔今年的总胜率第一，是超过了幸村的。 如果atp有“最不想遇到的对手”奖，那非布莱尔莫属。跟他比赛是兼具身心的“折磨”。 经典例子就是布朗年终小组赛赢下布莱尔后，休息一天还是在半决赛滑跪给了扬。他们小组赛那场打了四个多小时。 不愧是“魔王诅咒”。 可以说只要布莱尔能保持今年这种状态，他会是红土的王，令人敬佩的战士。 幸村精市23岁 各方面都无懈可击，让单反成为一项优势而非拖累的神人。比起“攻教”我更倾向于幸村是“灵教”，哪有ue那么低的“攻教”啊。 他一出头就肉眼可见地压制了“双王”。这两位以前是诺亚的“高级男仆”，现在这局面，能理解的。 幸村的无懈可击在于，无论跑动、击球质量、发球、战术、意志力、耐力都是s级，从纸面上看他是没有弱点的。 从数据中可见一斑： 幸村的ace球数607，第一，双误才108。相当于每场比赛只有1-2个双误，但是场均7-8个ace球，他的发球技术已经达到高收益低风险的境界。 发球局数据很好看，一发成功率77%第一，一发得分率80%第一，保破发点率第三但是面临破发点数是最少的。保发率达到92%，第一。幸村保发应该是四个人里最轻松的。 接发局的一发接发胜率37%，第一；二发接发胜率56%第二；破发点转化率49%第一；接发局胜率35%，还是第一。说明幸村接发球和破发能力都很强。 这是个“六边形战士”，和他对抗需要勇气。有充分的自信和他较量，在比赛里发现薄弱处进行攻克的，无一不是精神上强大的顶尖球员。 除了澳网和年初室内站表现不佳（8-4），幸村在其他大赛无一不进入到深轮次。然后稳定地输给其他三位[偷笑] 他在今年四人头对头里胜率是第二。 我愿称他为真正的王。四巨头中，幸村是性格最温和的那位，但你在现场最能感受到对胜利的野心的，其实是幸村。 （呐喊）我的！我的！奖杯都是我的！[狗头] 我就写到这里啦～欢迎大家讨论。 klg***：有个地方说得不太对，幸村在马德里是输给克里亚德了，其他站确实只输给“四巨头”。真的是扫水能力一流。 mon***：日本有些粉丝都叫幸村“主上”了，据说他们都是这么称呼“王”的。他在现场那种“威慑力”，和布莱尔是不同的概念。 hgf***：没想到“三巨头”这么快就变成过去式了。两位后起之秀飞得太迅速。但“双王”的伟大之处在于即便在这种“后浪追前浪”的情况下，就算对身体伤病隐患有些困扰，他们仍有一争之力。 我去年还以为幸村会复刻老费当年的情景。但确实，两个时代终归不一样的。 bor***：幸村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厚积薄发，后劲十足。我看他后半个赛季都表现得特别出色。他是一直在进步的。真不愧是巨头啊。适应、调整和学习能力。 coc***：从稳定性来看，从低到高应该是布朗、布莱尔、幸村、扬。 布朗好很多了不像以前那么令人心梗，但比较起来还是不如其他三位。 布莱尔可能快速场地会吃点亏，但他才19岁，还在成长，我很看好他的巅峰形态。 幸村专注力一流，非常稳定不容易被干扰，但一旦受影响就会像年初那样降状态。全盛状态下，我估计只有布莱尔能碰一碰。 扬就是真正的“道系”性格，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稳定。心态超乎常人，任何事几乎不会影响他在网球上的表现。顶级专注力。所以他总能在其他三位状态不好的情况下把握住机会。 fad***：所以我感觉成绩不是单看纸面的，还得看四巨头的稳定性、“续航能力”、伤病情况等等。今年幸村年终第一，以后“四巨头”格局再有怎么样的变化，真说不准。 pou***：但如果看场外，幸村应该是能力最强的。他很会处事，无论媒体、赞助商还是球迷的评价都很高。我个人觉得他逻辑思维很强，但言语中又是包含人情关怀的…怎么说，反正听他发言很舒服。很有特点。 yea***：幸村是各种方面都挺符合人慕强本性的，适合当“偶像”。扬不善于表现。布莱尔还不够成熟，布朗也是，坦诚但不够硬。 leo***：明年估计还是年终这个排名，幸村的风格完全形成了，又不“偏科”。布莱尔感觉要垄断红土。扬能争一争快速硬地，布朗手感好的时候也能收获。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有机会打进大赛四强。毕竟…是幸运也是不幸吧[合掌] kap***：小道消息，扬髋部受伤，疑似退出联合杯。 bak***：什么？怎么比布朗还突然。那扬新赛季岂不是要flop[不要啊] …… ———————————— 175、第 175 章 11月19日，由前多一树为监督的日本队，在西班牙马拉加第一次捧起戴维斯杯。 这是日本网球史上的又一个“首次”。幸村作为第一种子，从1/4决赛到决赛三场全胜。尤其一比一战平的决赛，今年的世界no.1在决胜场一锤定音。 喜笑颜开的前多，欣慰于自己的耐心等待。每一年他的压力都很大，协调这几名顶尖选手，扛住外界的舆论风暴。 去年幸村因故未能参赛，队伍少了天王坐镇，不得不在1/4决赛遗憾离场。 今年小组赛池又缺席，幸好越前发挥神勇，他们惊险地以小组第二的成绩晋级。 如今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早已在机场安排好，归国的队员得到了热情的接待。双打是日本队的弱项，所以这次能夺杯，池和越前在另一场单打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接近年底，聚首十多天的职业选手们又将分离。在未来的职业赛场上相互拼杀。 幸村他们这段时间心情都很不错，八月在美国期间，他们确定了纽约gty医学中心的方案为诺亚治疗——以干细胞疗法为核心，相对温和低风险的治疗方式。 但是这个方案的特点是前期准备时间较长，并且需要获取诺亚本身的干细胞。所以恢复视力的那一刻，还需耐心等待。 冬季被称为休赛期，而职网几乎是365天不停歇的“工作”，只要你想。没比赛了还有商务，没商务还有训练。 但人总在工作会疯的，所以得为自己安排假期放松，这是职业网球运动员必备的一项“技能”。 诺亚不赞成幸村冬季训练过多。他今年的比赛场数和训练时间很丰满，年底应该多休息。 而且，也需要给团队更好的待遇——辛苦一年大家都想放长假呀。 所以从11月底起，放一个月假。该回家的回家，该度假的度假。 幸村要回藤泽市一段时间，带着球包，向诺亚再三保证一天碰球拍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幸村不在的时候也是天海出去“疯玩”的时候。 像憋坏了的孩子，天海一身连帽衫长裤装，直接翻栏杆跳下了楼。 死性不改。 邀请诺亚去barnoble无果，他就自己出门去vr馆玩游戏，从傍晚七点玩到九点，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烧烤店，买了一袋串串。 到家的时候还是热的，诺亚已经进房间了。敲两下，开门把人带出来，一起看《无人生还》一边吃夜宵。 一个小时看完，收拾完垃圾就回房间洗漱。在床上玩了会儿飞镖，十二点前睡觉。 早上六点半被“阶梯式闹钟”叫起床，七点半冲下楼跑步机十公里，3.6配速。 冲澡洗漱后八点半做早餐。然后给诺亚准备午饭。 上午出门去东京，到常驻跑酷馆玩。四米空手上墙成功。 中午选了一家餐馆点餐打包，去会社总部看老哥，玩玩社长室的室内高尔夫，球乱飞崩到古董瓷瓶。 “裂了。”天海翔瞥了一眼，继续吃饭。 蓝轻轻放好球棍，嘀咕着，“肯定是假的，这么容易碎。” 翔似乎笑了下：“对，是假的。” 下午约好的“桌友”放鸽子，改到图书馆看书，然后回家，用阿尔法的“简易模式”练了会儿球。 六点做晚餐。 饭后不出去了，跟诺亚复盘幸村的赛季数据。 相比之下，诺亚的一天就显得枯燥许多—— 早上六点起床洗漱，上药，打理房间。去训练室跑步和体能锻炼。 一个小时后，到后院晒太阳，锻炼球感。直到天海叫他吃饭。 饭后被天海邀请出去看音乐会，拒绝了。在客厅复盘比赛，想象模拟。 中午，拿出定时加热的苹果派和牛奶。 午后做一小时训练，一小时午睡。在客厅下线上围棋，听书。 傍晚天海带着大餐回家，吃饭。听天海抱怨下午的相亲。 饭后拒绝出门邀请，被天海“绑架”去了某祭典。除了小吃味道不错，其他的都感到无聊。天海提前带他退出。 晚上八点半到家，和天海一起“看”比赛。 九点半在房间打电话和杰森谈心。 十点洗漱上药，睡觉。 天海和诺亚曾具体讨论过幸村的“天赋”。 天赋，总会被大众当做某个人获得成功的原因之一。是模糊的，一概而论的。 天赋就像种子，“开花”需要悉心浇灌，也得看种子本身。职网这批人，哪怕前一千以内都是各国一个时代内的“天才”了。他们的天赋大多进行了精心培养。这时候的差异，很多是出现在天赋上。 而狭义的网球天赋，如果用数值来评价，幸村应该都有s级，但并非“独一档”。 论身体素质，幸村没有史密斯那种非人的跑动和耐力；论球感，他不及诺亚。他的超s天赋点有一个——空间感。所以他截击、高压、吊球等特殊技巧能很快精通，对边界的掌握要比别人高，在冒险时的ue相对少一些。 幸村真正比任何人高一档的“天赋”，其一是精神层面。 人在获得成功后的心理不一样： 有的傲慢了，逐渐懈怠，开始沉迷于金钱地位、追捧吹嘘； 有的是“挑战者”心态，挑战成功后，就因为没了目标而迷茫甚至觉得无趣。 有的向往自由人生，受不了长期枯燥的训练和严谨的生活，虽然种子很优秀，随便浇浇水就能开花，但并没有发挥出最大的潜能…… 幸村仿佛是为了职业竞技而生的。 任何成绩都不足以满足他的内心，就像奥林匹克的精神是“更高、更快、更强”，幸村的目标从来不会定下一个尽头。 只有更多。 网球运动不是脱离在世界之外的。它由活动人口、从业者、媒体、投资者和职业运动员等等组成。 从宏观层面，它是社会的一部分。从个人角度，它是人一生投入了部分精力的事情，但不是全部。 一个再“纯粹”、不谙世事的网球天才，在职业领域是不存在的。 你必须学会与各种各样的人交流、合作，乃至签下契约。 你得学会生存在镜头下，哪怕是高冷人设。因为一个人是反抗不了无孔不入的窥探的。 职业网球要求的，不仅仅是网球上的天赋，还有“做社会人”的天赋。 职网像“闹市”，急流勇退隐居避世，是一种强大；能“居于闹市”而不改心志，也是一种强大。 但再惊艳的登场，再卓越的表现，大多数人只看成绩。 没有大满贯头衔？你出道三十连胜又怎么样？冠军再多又怎么样？差一步就有了又怎么样？ 没有就是没有。没资格和大满贯得主们混为一谈。 所以在“灯迷”眼里，霍夫曼的那座美网奖杯是那么令人潸然泪下，粉碎了所有的不认可。 “无冕之王”终究只是一句安慰话。 幸村选择的是“隐居闹市”这条路，他的第二个绝顶天赋。他把生活塑造成顺心遂意的样子。商务上的取舍、人际关系的亲疏维系…仿佛弹指之间就有了思路。 这两个在大众眼里有些不够直观的天赋，造就了诺亚精辟的评价——天生冠军。 对网坛的统治就在眼前，难以想象，还能有什么困境能难倒幸村。 176、第 176 章（捉虫） 幸村在藤泽市呆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心情不错。 羽多刚刚给他送来海德新研球拍的定型款，供幸村适应，另外年末，他还要参加几个聚会。 神奈川网协的年会，全国网协的年会（因为幸村月底出发澳洲，特地提早举办），还有青神高校的荣誉校友晚宴…… 青神的校友会幸村去年就被邀请了，只是因故没参加，今年还是第一次。这种聚会虽然不是强制性，幸村反而不好推辞。 去东京的路上，幸村稍稍感到紧张。对商人老板，幸村有交际的心得，但很少独自面对一群专业人士。 青神已经放假了，但仍有不少学生留校进行社团活动。傍晚正是大家结束部活回家的时候。 年轻的面孔在后视镜里远去，幸村难免有些感慨。 宴会厅在食堂二层，幸村上学时来过。现在这里被布置成更华丽的样子。 因为不想过于引人注目，或者被留下“奢侈招摇”的印象，幸村只穿了常规的西装，并不敢套上梵特尔伯的高奢标牌。 接待的是现在的学生会长成田。 “老远就看到您了，幸村前辈。久仰大名！” “哪里，能来这里是我的荣幸。”幸村谦虚道，“我直接进去吗？” “不不，”成田为他接引，“我带您去川泽前辈那。” 川泽就在距离门口不远处，西装革履。见到幸村便迎了上来。 “幸村君，好久不见。” 川泽一直在等幸村，准备为他引见其他宾客。 虽然临时担当了“接引人”，川泽其实也是个厉害角色。幸村认识他的时候是三十一岁，东京大学某课题组长。他高中毕业特招，大学本博连读，毕业后直接留校。个人最大贡献是复合材料方面的一项突破。 幸村来得早，人并不多。川泽也有空带他一个个介绍。 “这位是池见总一郎，fac首席设计师，机械专家。” “您好。” “您好。”池见早就礼貌地等待了介绍，打完招呼，这才笑道，“我认识，是幸村君嘛。” “池见前辈。”一旁显老的中年人接近，“幸村君，你好。” 幸村回礼的时候，川泽为他介绍，“永田国一，鸣智大学教授，自动化专家。” “我还去看过今年日本公开赛呢。”永田说，“呀～氛围特别热闹，就是太挤了。” “能在一项领域做到顶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池见和蔼道，“幸村君是青年英才啊。” “这…您过誉了。”幸村斟酌道。 “不不，一点都不过誉。写进教科书都是实至名归的。”永田摆摆手，“现在的年轻人需要一个标杆。” “现在学校里打网球的人变多了不少。”介绍的间隙，川泽还带幸村去拿了点自助料理。 “我不知道别人，感觉青神升学来的，很多都说受了你的影响。” “我们理科社团的教室是对着那块运动场的，我们下课休息了，都喜欢趴在走廊看你们训练来着。” 川泽也在回忆高中时光，“我印象里，那些打篮球的最臭屁，玩棒球的最嚣张，搞田径的最安静，踢足球的最张扬。当时反而对室内训练的同学印象更好。 然后对有a班同学在的社团最喜欢，很自然就这样了。但是因为艺术生和体育生是一个班嘛，所以p班学生多的那些社团就更能得到吹奏社这种强力应援。” 幸村轻笑，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人在慢慢增多，大佬们都有自己的关系网，三五成群在轻轻交谈。 幸村想低调一些，婉拒了川泽的陪伴，自己拿了本校园杂志在角落翻看。 留言板的话题主要还是科技方面的。就是有些术语看不太懂，只能看个乐呵。 比如自制的机器人安置在教室课桌边，没关窗户被吹掉了头，结果被不知情路过人士认成无头鬼什么的“校园不可思议事件”。 …… 幸村正笑呢，看到有两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大佬走过来，马上收住了表情。 “幸村君，你好。” “前辈好。”他依次和两人握手。 “福永和夫。” “半山瑞良。” “早在去年就以为你会来呢。今年总算看到了。” “噢…很抱歉，去年是因为私人的事情。” “没事没事，大家都会有这种情况。”四十多的半山连连摆手，“我们也不是每年都来。” 福永笑着朝幸村示意了下半山，“这位是你的超级粉丝呢。” 半山打趣，“和夫前辈，你这不是给幸村君压力嘛。” “半山前辈也打网球吗？” “我从初中就开始了。”半山说，“那个时候学的还是桑普拉斯。” “幸村君是当代的‘费德勒’啊。”福永笑眯眯地说，“我九月的时候去智利交流，那边的教授问：你是哪里人？ 我说：我是日本人。 他一下就知道了：哦！日本，就是s.yukimura的国家吗？ 我马上说：是的是的，我们是东亚的一个岛国。” “哈哈…这……”夸的水平太高了，幸村不知道怎么回应。 “真的了不起，幸村君。”半山也附和。 “是啊。”福永感慨，“让很多人都知道了日本。” “以后也请加油。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谢谢，非常感谢。” 晚宴大概持续两个小时，幸村提前十分钟入场算早的。前一个小时，陆陆续续都会来人，主打一个随意。 幸村能看到的商界前辈，也就一两个，能在新闻里看到的人物。政界和体育界更是凤毛麟角。 他们对幸村要比学术大佬们更感兴趣。一个个人精不比外面，幸村应付地比较吃力。好在前辈们既无恶意也不挖坑。 幸村打算一直待到结束。就算无意和别人产生更多联系，有意无意地听他们交流，也能得到平时无从得知的信息。 直到大门再次打开，走进来一个眼熟的身影。 以佐藤社长为首，不仅仅是注意力，大家都隐隐朝那个位置靠拢。 也是一身制式西装，藤原前辈，风华正茂的年龄，一米九几的身高，即便是温和的气质，在与淫浸社会多年的“成功人士”轻声交流时，一眼看去便是处于强势地位。 气氛变得稍显热烈，须臾之后，藤原走来和幸村问好。 “藤原前辈。” “幸村君，”藤原回礼，“恭喜你，今年取得了许多荣誉。” “是……” 兴许看出幸村眼中的疑惑，藤原解释：“我并非取得了有意义的成就的人，现在姑且算是，活动的举办方代表吧。” “青神吗？” 藤原笑而不语，他换了个话题，“没有想到幸村君会来，我记得你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多。” “这是相当遗憾的事情。”幸村欠身，“不过我其实一直和前辈、后辈有些交流。之前托赤江君的福，参观了几场机器人展览会。” “那再好不过了。”藤原微笑，“我一直相信幸村君的优秀，无论是能力还是品德方面。” “哈哈，前辈当时的作风，我依旧记在心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不必。”藤原虽是轻声细语，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你只需做好自己，就是释放光明的存在。” 这顿饭吃得幸村晕晕乎乎，被夸的。 他经常受到赞誉，合作方、媒体、球迷粉丝，但被尊敬的人这样变着法夸，任谁都受不住。 第二天就清醒了。他们得为新赛季做最后的准备。 年末，阿拉伯半岛北部爆发了局部战争。就网络上的新闻，可谓是坦克疾驰于路，导弹横贯长空…… 所以安全起见，原定的春季中东行程改为参加atp500墨西哥公开赛，然后去印第安维尔斯。墨西哥离美国很近，还省去了旅途劳顿。 早苗有点顾虑，新闻和网络消息上关于墨西哥的情况也不太好。 幸村笑了，实践出真知，现在的媒体不可信。国内天天播报得好像中国第二天就要完蛋了似的，去的时候所见所闻可不是这样的。 经历了一整个月的放松，幸村很好地保持了去年的火热状态。继联合杯首次夺魁后，澳网也是一路顺利。 莱昂纳德在第三轮给出退赛大礼包，阿卡也状态不佳，1/4决赛提前出局。而史密斯年轻气盛，在澳网决赛苦战四盘后悻悻拿盘。 回国休整半个月后，幸村踏上前往墨西哥港口城市——阿卡普尔科的飞机，开启美洲赛季。 177、第九年 阿卡普尔科是墨西哥格雷罗州的港口小城，atp500墨西哥公开赛场地则位于郊区山上的旅游度假村旁。 这里树木掩映，棕榈的绿与建筑的黄色结合，旅客们可以在此欣赏到典型的热带自然风光，以及远眺而去的大海沙滩。 今年是墨西哥公开赛相隔十四年又一次迎来世界第一。赛事方相当重视，为幸村等人准备了视野最好的房间和饮食待遇。 因为要倒时差，晚饭后稍微地训练，众人就回到宾馆，准备休息。 “这里风景蛮不错的，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植物。”幸村站在窗前，欣赏海平线上的落日。 诺亚没说话。天海犹豫了下，似乎有点担忧地说：“阿一，我的感觉不太好。” “怎么了？”幸村讶异，天海这种话鲜少听到。 “主要是从市区路过的时候，那些人……算了。”天海难以言喻，“可能是这里太陌生吧。” 幸村略带疑狐地看了天海一会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去包里拿出纸笔。 这段傍晚的写生一直持续到天色全黑。 度假村里灯火通明，又静谧祥和，侍者敲敲房门，为他们送来点心和甜酒。 山脚到海边的平原上，散布着被称为“镇”的建筑群。那里也零星望得见一些光点。 “明天轮空，赛方给我们安排了训练场地，我们有一个下午时间。” “好，那么上午就稍微做点事，专心调整时差。” 正说着，幸村看到远处突然发出耀眼的光，闪过一条尾迹时，他听到了尖啸。 嘭！！—— 巨大的爆炸声，夹杂着建筑被拆卸时相似的巨响。地面都仿佛有一瞬间的摇晃。 像是网络上的鞭炮声远远传来，很不真实。 “发生什么了！”诺亚惊喝，“蓝！把窗户关上。不要站在窗前。” 没理解突发状况的天海有点懵，但赶忙照做了，把幸村拉到看不见窗外的视角。 两侧隔壁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传来模糊的咒骂和猛地关上窗的声音。 又一声巨响，在远处。 这次幸村清晰地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诺亚也被天海带了过来，三人躲在主卧狭窄的床沿与衣柜之间。幸村不用抚摸胸口，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猛跳。还有天海的、诺亚的。 这是人在面对生存危险时最本能的反应。 电话铃声在黑暗中骤起，早苗焦急的声音传来。 就在山下的城镇，发生了大规模的黑、帮火拼，连带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混乱。 这点罕见，因为旅游旺期（包括国际性赛事期间），大家都会保持默契的平静，至少在游客们所达的地方。 但又不罕见，因为这才是拥有大大小小黑、帮存在的格雷罗州的常态。 整整一夜，幸村睁着眼，心惊胆战地去听远处的响动。他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而且是真实的。 尖叫与呼喝夹杂在嘈杂里，在空旷的山际荡漾。 木仓炮声一直未停歇，也许只要一发偏离轨迹，在山上的他们就会遭殃。 在屏息中，幸村再清晰不过地直视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第二天拂晓，一切暂归平静。 各国媒体开始推送新闻——墨西哥阿卡普尔科疑似发生暴、乱。 东九区本来要睡觉的日本网民快把网络服务器掀翻了，按幸村年初公布的行程，他可就在那儿呢！ 朝阳模糊地在窗帘外徘徊，蜷着腿坐在地板上的幸村剥开巧克力分给天海和诺亚。 即便响声已沉寂许久，做客墨西哥的他们仍不敢有多余的举动。 幸村食不知味地嚼着香蕉。似乎是生平第一次，他后悔于自己的决定。 天海拍了拍他的肩，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不安与糟糕的心情。 大约要到中午了，之前接待他们的主管才笑脸盈盈，又面带歉意地敲门。 “让您受惊了，幸村先生。atp和墨西哥网球协会正在商议后续，请您暂时在此等待。” 幸村堵着一口气，只能维持“扑克脸”与赛方交涉。 早苗联系了幸村，说日本政府正在进行官方交涉，为了他们的“国宝级”运动员。 “放心，幸村。再忍一忍，不会有事的。” 下午，两辆装有特殊防护的车辆驶进度假村。 一小时前进门，坐在床角的早苗起身，“应该是来了。我们收拾收拾，我去叫羽多。” “幸村君！”一位衣着笔挺的中年人笑容满面地与他握手，“您好，我是驻墨使馆公使角屋嘉宣。昨日突逢变故，全国上下都很关注您的安危。我奉命来带您撤离，请问幸村君可有异议？” “非常感谢！”幸村回礼，又问，“请问我的团队也可以一起撤离吗？” “当然，我们考虑到了这件事。” 在幸村走之前，赛事方向球员们传达了取消比赛的决定和歉意。承诺会陆续派车接送球员们去墨西哥城的国际机场。 幸村先走了一步。黑色轿车驶出度假村，驶过才一面之缘的山腰网球场。 黑色硝烟给予不了那样的想象力，路过的街道成了一片废墟—— 咯噔、咯噔。 车因为路上的障碍不停震动。有烧焦的建材碎片，或石子沙砾。偶而感受到的起伏，却是从未有过的异样，从后视窗回望，幸村知道了这是从没来得及拖走的柔软躯体上碾过的感觉。 纤长的食指拨开车窗帘一角，路旁的商店或住宅露出它乱成一片的陈设，每一处都意味着一个家庭的毁灭。 灰扑扑的尸体静静躺在路边，零星的几个持木仓人正在清理。有成年男性、女人、白了头、矮小瘦削的…… 地上暗沉的粘液被皮鞋用尘土摩擦，赤裸着双腿和下、体的尸身被拖到墙边。 耳朵尖尖的黑犬叼着一颗头闪进另一条小道，他出现的地方麻袋翻倒，苍蝇群乱了片刻，开始享用露出于袋外的那堆肉。 目光忽然被纱巾隔绝。天海缩回手，看着幸村的那眼神仿佛在摇头。 脸色苍白的幸村漠然地低下头。 墨西哥城国际机场是拉丁美洲最繁忙的机场之一，角屋在此与幸村等人道别。 当乘坐的飞机到达东京，幸村的双脚落地，终于有了很不真实的安全感。 许多粉丝拥挤在机场，面露担忧，在幸村出现的时刻为他送上美丽的鲜花，为他压惊。 幸村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在应付完记者发布会后，才回到家中。 不止幸村，天海的脸色也不太好。 回家的第二天，幸村发烧了。医生说是因为过度惊吓。 躺在床上的幸村仿佛回到初二那年，无力而心疲。 那双气势惊人的眼睛此时充满了忧郁和“破碎”。 仿佛只有身体回来了，灵魂却留了一丝在那人间炼狱。 幸村鲜少看电影电视剧。国小三年级的动画电影《萤火之森》，他看后连续三天晚上都难以自抑地流泪。六年级曾看了电视剧《马拉松》，郁郁又火热的心情持续了半个多月才平复…… 幸村的极端感性一面，令他很多时候投入到深刻的剧情难以自拔。 他是因此感受世界，并将自己的理解、尊重和温柔给予他人。 许多丑恶的事情幸村知道，为了平和的情绪，被潜意识抗拒在心门之外。 而此时此刻，感性成了他的最大“灾难”。像再也堵不住的洪水决堤。 赤裸的身体被枷锁禁锢，被浓重的恶意笼罩，尖啸的寒风在大地横扫盘旋，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整个世界却沉浸于浓稠的黑暗。 身躯惊惶地一颤，幸村沉重地醒来。胸口的恶心感和头疼令他宛如垂死挣扎。 天海忧心忡忡，幸村的状态让他留离在病中。 高热仿佛要把幸村烧糊涂了。人们认为的身体素质最棒的运动员之一，现在软绵绵地卧病在床。 妈妈这两天来了，照顾幸村吃完药，天海进来了，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妈妈轻轻掩上门。 “阿一…你…”天海不知该怎么开口。 或许是太想找到一个倾诉的出口，幸村朝天海侧躺着，还未开口，又流了眼泪。 “蓝，我现在是不是拥有很多的财富？” “……是。” “亿万富翁，喝着香槟，享用鱼子酱，乘坐安排好的豪华轿车，三千美元一夜的精致套房，数十万美元一趟的。上万粉丝拥护，越来越隆重的行礼、称呼，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对我不敬。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好人，充满了尊重、和谐。” 可是，从过去的历史贯穿至今的，是不胜枚举的“罪恶”。有人饱受饥饿死去，被病毒折磨致死，被人性玩弄失去生命，在精神的逼迫下自我了断…… 仿佛出现一只腐败的手，用力撕开了这充满了光明与美好的“楚门”幕布。 一颗子弹将这“虚假的幻想”击碎，把恐怖的真实世界展现在他的眼前。 人性总是“看热闹”的，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感知并不敏锐。 幸村亲眼目睹的人类惨象，在日本新闻上只是一段“发生动乱，致389人死伤”的短讯。 他在发热中质疑起网球，甚至质疑着自己的国家。 网球是什么？一项运动。人吃饱了，开始想要更多，想看“古罗马竞技场”。于是两个人在舞台上，进行着表演。鲜花漫天，掌声齐鸣，站在最顶点的被光鲜亮丽的人群拥趸。 体育运动既不能治病救人，又无法维持社会秩序，给予公平。它有什么意义？ 一个网球运动员，在利益集团组织的规则圈里，除了赢得那些由人和钱组成的比赛，又有什么意义？ 有了花不完的钱，然后呢？ 香槟、鱼子酱、豪车、套房、私人飞机、美女、小弟，再加上像是要继承皇位的孩子。 幸村反复诉说着心里的结，仿佛也在寻找解开的那根“线头”。 “你在钻牛角尖，阿一。”天海语气复杂，他认同世界的“灰色”，可是… “你不是神，我也不是。这种社会的事，人性的事，只凭你一个人就能反抗吗？” “你把自己想得太高了，阿一。没人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呢？”幸村却笑了，“我就这样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地生活下去？去赢比赛，然后拿钱？” “这不可能。”幸村翻了个身，背对天海。 178、第 178 章 天海狼狈地离开了房间。 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么可能劝得了幸村呢？ “我还是不行啊。”天海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是太心急了吧？” 他是了解幸村的，因为过于了解，所以明白幸村可能会“想不通”。而许多时候，说服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天海和幸村，都不是承受过什么“灾祸”的幸运儿，人生迄今为止经历的恶意，也就是口头上的侮辱谩骂罢了。不似那些家破人亡、人生陨落的阴谋诡计。 “可能等病好了，阿一自己就想通了？” 诺亚不说话，只不过他俩都明白，很难。 发烧在一周后痊愈，幸村重新拿起球拍练习。 他不会犯第二次错误。心事没有想通，但事情不能放下。去探究人生哲理，也得先正常吃饭睡觉不是？ “好胜”这一性格，对某些人也许是负面属性，但对于幸村，是完完全全的正面特性。 有些人觉得幸村好胜心太强，实际上现在正如他们所愿，幸村失去了他的“特性”。 令天海和诺亚担心的事正在发生。 幸村练球的心思有些分散，不专心。和阿尔法的高强度对抗，失误多也就过去了。 无论击球质量还是训练效率，都难以和年初相提并论。 就像深处迷雾中，幸村对网球这项运动有些疑问，也不是很明白比赛的意义何在。 他以前没想过深层次的事情，胜负欲推动他不断向上，就像绝大部分职业球员那样。 身处巨头的地位，他明白网球和球员休戚与共，需要推广网球运动，需要维系职业赛事体系。 这叫“事业”。 但追究到最本源，还是那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司法公安惩恶扬善，医生挽救生命，教师育人德行，记者揭露罪恶…… 这些都是存在崇高意义和价值的事情。反观体育竞技，就是针对观众的一场场“表演”，其输出情绪价值的本质，和马戏团的猴戏有什么样的区别呢？ 以平和的心态去审视这些问题，审视自己求胜对象的本质时，幸村难得地陷入某种“误区”。 幸村总是“贪婪”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做人”和自我价值的层面，他萌发了主动的“野心”。而这是“网球运动员”这份职业不易给予的精神上的“骄傲感”。 幸村少有心理波动，但一有就是“清醒地迷茫”的情况。虽然这次没有当“甩手掌柜”，天海仍觉得需要帮忙。迷茫意味着不专注，而心思不专在顶级竞技对抗中是致命的。 你必须得想通一切，理顺一切，无比坚定地相信自己，以全部的身心投入到比赛场，才能发挥最好的水平。 三月正是繁花将要盛开的时节，饶是含苞待放，住宅里也漫开了淡淡的香。 幸村在室内球场和阿尔法对练。他放弃了北美双赛，得到整个三月份额外的调整休息时间。 这让幸村失去800分，但无所谓。又不是卖身给atp，他做得了自己的主。 接连出界，“out”的红色在场边电子屏上频频闪烁。手感不佳，幸村无声地显露不满后，停止了练习。 天海不在，只有诺亚看着。 幸村坐在长椅上擦汗、喝水。可能是知道自己状态不对，所以一直不往诺亚的方向看。 他怕被说教，类似优等生考差了就不敢面对老师的情形。 虽然无论诺亚还是天海都不会这么不理解他的性格。 …… 阿尔法自己去充电了，场区十分安静。旁边的传感器指示灯正一闪一闪，随时准备获取数据。 幸村卷起毛巾，像拧干一样揉了揉，悄悄扫一眼诺亚。 身形修长的男生右腕挂着导盲杖，左耳戴着耳机听平板里的播报。 他大概在琢磨幸村现在的状态。 信息技术的拓展越来越快，人类已经从各种角度开发出人工智能对他们的辅助作用。 有的时候诺亚会很焦躁。因为数据终究只是一串包含信息的符号，是无法覆盖幸村全部技术能力的，他厌恶“纸上谈兵”，可是他看不见，只能忍着，去努力琢磨空中阁楼一般的数字。 “诺亚。”幸村轻轻呼唤。 诺亚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你……”幸村目光向上，“你为什么会做职业选手？” 诺亚讶然，短暂的沉默后，回道：“我以为你明白。” “因为我除了网球，在别的方面一无是处。” 幸村轻蹙起眉，“别这么说。” 他理解诺亚的意思，他们都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在网球上，就像这两个字慢慢融进血骨，以至于人的性格都形成了最契合的那样——高傲、自我、自信。 它是难以轻易剥离的。 “我以前也这么想，只有网球。只是……我是身为一个人，其次才是网球运动员。世界的真实是黑暗的，有无数不公甚至邪恶。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它无动于衷？我陷于财富权力带来的纸醉金迷，这是不对的。可是职业网球就是这样，和各色资本的交易。我能做什么呢……”幸村难以名状地解释了许多想法。 诺亚便打断了幸村的混乱倾诉，“阿一，就算给你一年的时间在这里空想，你也想不明白的。” “人生的意义，哪里是简简单单能说清的？你过去二十三年的经历，又能得到怎样的结论呢？” “很多人只看别人打网球，他们不知道真实的对抗有多少细节和困难。这件事也一样。” “要去做啊，停在那里就永远停在那了，一直前进才有机会观察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 诺亚灰暗的眼眸，视线未能投注在幸村的身上。或许“曾经也想一了百了”，后来承受失明的苦痛依旧蹒跚行走，他精神上的力量牵动着幸村的意志。 你得前进。 四月的蒙特卡洛大师赛开启了红土与草地的欧洲之旅。 阔别三年，幸村再度来到摩纳哥公国的中心城市，富有传奇色彩的地方。乡村俱乐部就在地中海沿岸，富人们在风景优美的度假村和沙滩酒店汇集，于海滨风光下共赏红土赛场上的热血与坚韧。 今年，蒙特卡洛大师赛也升级成为跨度两周的96签大赛，九项atp1000赛中，唯有年末的巴黎仍在坚守一周赛程。 不管它对各方有什么利弊，至少幸村从本心的角度，是厌倦的。它们侵占了太多的时间。 三站大师赛都是幸村的“练兵”和适应过程。强手如云的男子职网，有无数人渴望踩着“巨头”一朝成名。 法网，幸村惜败于今年手感火热的德国选手博格。后者凭借法网的精彩表现，成功跻身top10，成为德国人心中实至名归的一哥。 一连串的败北，让幸村有些雪上加霜的苦恼。 他曾向加缪诉说烦恼，加缪的回答则颇具浪漫主义： “我们身处时空的漩涡，慢慢卷入既定之处，由不得自己的意志。即便如此，也要做一名闪烁在浓雾中的使者，去撒播爱与热焰。至少，这是我的路。” “我的能力大概仅此而已。”加缪的话里，是不甘释怀后的坦然。 他不是巨头，星辉不似那般闪耀。只是些莹虫之光罢了。 像更有意义的人生这种事，也就是巨头才有“余闲”去追求。 但，这样的人格才能铸就“伟大”。 “你可以更多地了解慈善，精市。这是我们通常会做的。但在网球上，我仍期望你的专注。” 加缪给予了全然的支持，以及提醒。 巨头之争是这般残酷。此起彼伏，稍微差一点就是胜利的错失。 对输球的厌恶还是让幸村少了些自我内耗。 只是偶尔，他看到伤亡、强/女干的社会新闻时，仍不由得感到不适。 还不怎么出名时，幸村会遇到对他出言侮辱，表示轻蔑的陌生人。 而地位会筛选一个人的环境。当他功成名就，他遇到的都会是“好人”。所有人都对他客气有加，以礼相待。 当然也会有职业“同行”因为嫉妒或输球的恼怒出言不逊。这无关痛痒，只能算网坛的drama事件。 “我觉得很渺小，又无力。”幸村对电话那头的八神发牢骚，“这个世界到底是黑暗的，罪恶每一秒都在发生，每一秒都有人遭遇不幸。” “我只能是一个看客，是享受了利益的人之一。” “精市。”八神平静地说道，“你看看窗外。” 幸村向窗外探去，巴黎正是晴朗的艳阳天。 “你那还是中午吧？”八神发来几张图，“日本已经是深夜了。” 图片似乎是八神随手拍的，黑黢黢的街道，孤寂的路灯，萧瑟的街道。 “精市，你骤然发觉世界残酷的阴暗面，就认为这是世界的真实。但看到眼前是黑的，便一味觉得世界是全然的暗色，这难道是对的吗？” “在我这里，世界陷入了黑夜，生命在消亡；在你那，太阳照常升起，光明点亮四周，草木生生不息，繁花绽放颜色。”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我是见过为了钱对养育自己的父母吝惜刻薄的人，我也见过太劳累依偎在母亲床边的儿子。” “悲惨的人不是不存在，他们可能死在世界的角落一生沉默不能发声；幸福的人也不是不存在，只是已经很幸福了自己悄悄珍惜不拿出来炫耀。” “你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看客，不知道多少人默默注视你，你是给予他们力量的中心。” “这个世界是有光明存在的！藤原前辈是我心里的光，你也会是，很多很多人心里的光。” “不要怀疑自己，精市。” 心中一阵热意涌动的幸村，不知该怎么回应八神的赤诚。 他听明白了，像是钻牛角尖后蓦然回首的顿悟。 不能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什么公平正义的“化身”，却也不应该妄自菲薄，叹息于什么都做不了。 恍惚间，回想起藤原前辈说过的话—— 你只需做好自己，就是释放光明的存在。 坚定地维系热枕之心，保持自己的品德。遵从内心处事待人，仅此而已。 光明与黑暗无法共存，光明所及之处，黑暗不复存在。 179、第 179 章 ———————————————— 拜启 开启信封的时候应该正值盛夏，祝你安康，恕我冒昧在此时节给你写信。 我是岛津达也，你可能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初中的时候，我和你同届加入网球社。 阿卡普尔科的事情后，我怀着担忧追看你的比赛。很高兴你在赛场上的风采依旧。 前些日子，我们聚会的时候，丸井桑说你因为在墨西哥的遭遇有些沮丧。所以想来想去，我怀着忐忑的心，自作多情地向你诉说： 我从六岁起就在俱乐部学习网球，国小的时候，我获得过镰仓市u12网球单打优胜，还有两个u12的俱乐部杯赛优胜。所以怀着骄傲的心，我以为会在立海大附中这样的网球豪强校成为正选。 如你所见，事实并非如此。我获得的荣誉，微小得无法在你面前提起。 我很快发现我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走职业网球道路的可能性，所以只能乖乖学习，去思考别的前途。 但我依然很喜欢网球，它成为贯穿我从童年到成人的爱好。对我来说它包含很多意义，其中之一就是初中三年在网球部的时光。 我很幸运遇到了你，那时的你拥有与年龄不同的气度，既像领导者那样不怒自威，又是十分宽容的。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骑车路上出了事故而迟到，赶来时，你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说和别人的自行车撞上了，你立即问我有没有受伤。 想起这件事是因为我前段时间也开车剐蹭到，导致上班迟到被课长劈头盖脸地训斥。我说出了车祸，他说这没有会社的事情重要。 是长大后才越来越发现，当时作为部长的你对我的尊重。你在做判断前一定会给我们解释的余地。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做不到这一点。 凡事都怕比较。 高中我仍在网球社，很遗憾你不在，但听说你去了青神后，又觉得本该如此。 你拥有独特的魅力，我想在初中时，大概都近似于狂热的崇拜了。你的背影永远是网球部最强大的精神支柱。 在职业赛场上，那种视线追随的感觉依旧强烈。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网球而仰慕你，还是因为你才继续热爱网球。工作后我遇到很多烦心的事情，也只有对你比赛的期待才能减轻一些内心焦躁的感觉。 毫无疑问你是强大的，能和那么多我想都不敢想的顶级人物对决。我从没想过日本网球会出现超越锦织的选手。 你可能成为了我心里像神一样的存在，你的身影让我涌起奋斗的澎湃。 加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 祝你一切安好，再得优胜。 敬具 xx年xx月xx日 岛津达也 幸村精市様 —————————————— —————————————— 谨复 回复时确在炎夏，感谢你的来信鼓励，我好多了。 我当然记得你，入部之初你的表现出彩，上旋球让我当时印象深刻。你从来都刻苦努力，在网球部的时候专注于训练和对抗赛。我很高兴你的技术一直在进步。 我也时常怀念初中网球部的经历，那是令我骄傲的成就。无论是平时还是比赛成绩，我三年都在认真地完成自己的责任，无愧于大家。 能被岛津桑认可令我雀跃，我最近的确在为做好自己而有些烦恼，很荣幸能为你带来度过困难的力量，我已明白这是我在比赛场上奋斗的意义之一。 就像奥林匹克精神“更高、更快、更强”那样，体育竞技是没有终点的路程。感谢你的支持，我会努力保持自己的内心，无论是对网球的探索，还是言行品德。 请期待我接下来的表现。追求胜利的心没有缘由也不会有尽头。 祝你诸事顺利。 拜具 xx年xx月xx日 幸村精市 岛津达也様 —————————————— 上半年，史密斯以一个法网和四个大师赛冠军的战绩一骑绝尘，饶是如此，阿卡也在如此强势的统治下夺得罗马站和温网的冠军头衔。 莱昂纳德由于伤病，要么退赛，要么发挥不充分。幸村也表现平平。 但到了快速硬地的下半年，这是史密斯还不怎么擅长的领域，加上上半年五十多场比赛累积的疲劳，他的状态有所下滑。 这是比较幸运的，阿卡在罗杰斯杯的训练中右膝受伤，下半年的期望估计泡汤了。 八月的两场大师赛头衔被大高尔吉亚和博格摘得。接下来便由调整了大半年的幸村和莱昂纳德领跑。 美网，今年是第三次幸村与莱昂纳德的决赛。之前他们的胜负比是1-1。 双方抗衡到五盘大战的抢七，莱昂纳德最终以密不透风的防守反击连得两分取胜。 [11-9] 向来沉静的意大利人松开手瘫倒在地，无限紧绷的神经宛如决堤的洪水释放，令他涌出热泪。 莱昂纳德鲜少地在镜头前一边哭一边止不住笑容，他今年28岁，伤病也正在加大对职业生涯的影响，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 “这是我第三次与幸村在美网的决赛交锋，他是一个非常坚定，技术也十分犀利的对手，正因为如此我现在超乎自己想象地激动。我赢了，这是…不可思议的时刻。我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快乐……” 幸村揣着盘站在一旁，保持得体的微笑。 事实证明天海和诺亚的担忧是对的。 幸村感到沮丧，吞下这次败果让他明白，心飘到别的地方是很危险的。 自以为实力卓绝，放松了对各项技战术的学习和不断改进。结果自然不进则退，被人超越。 除了年初的联合杯和澳网，幸村今年仅收获日网公开赛和巴黎大师赛两项冠军，但他并未像过去那般，心中翻涌着不甘、自怨的激流。 他的心仿佛形成深不见底的湖水，偶尔的狂风掀起些许波纹。向湖水下凝视，幽暗深邃的不仅是他对胜利无尽的追求，还有已然成熟的信念——成为闪耀着光的“星”。 年终总决赛后，幸村并未结束他的行程，他还将在寒冬中应邀奔赴德国汉堡，参加一场特殊的表演赛。 这场表演赛源于温网结束后对各种邀约事务的处理。 幸村以前不怎么参与表演赛，他不缺陪练，也是想为正赛积蓄体力。 虽然不管怎么拒绝仍然有雪花般的邀请函送到他眼前。 但这次，在逐份细看后，唯独一份引起了幸村的注意。 那是德国网球协会联合汉堡网球赛事方的邀请，他的对手很特别，是一名失去了双臂的青年。 没错，特殊之处在于，他的对手拥有一双机械假肢。 这场为期一天的表演赛，名为“圆梦”。 费恩·泰勒曾以为他会成为德国最好的网球运动员之一，他四岁被家人送去网球俱乐部，然后便沉迷其中。 在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天赋后，命运袭击了他。一场诊为感冒的肺部感染，魔鬼到来——败血症。 为了生命他不得不失去两只手臂，尽管他当时宁愿就此告终…… 幸村在表演赛开始前三天到达汉堡。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德国北部这座港口大城，繁华而古朴。 在专员的引领下，幸村会见了赛事组织方、obs执行官和残障公益组织代表。 二十多年前的公开赛改革后，上海取代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汉堡大师赛，成为九站atp1000赛中唯一一站亚洲赛事。 降级后的汉堡公开赛处境艰难，因为时间夹在罗马大师赛和法网之间，甚至被挤到温网之后，少有巨星光顾。于是经营每况愈下，到现在强撑着古老红土赛事的脸面，其实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 花大力气组织这场“别开生面”的表演赛，也是为了获得关注度，重铸昔日荣光。 obs是一家机械义肢制造商，他们一直为泰勒提供义肢，并期待这场表演赛为他们带来巨大的名气。 前期各方交涉时，表演赛被确定为慈善性质，随着幸村的亮相，媒体和民间的热度被带到高潮。 “费恩有自己的账号，他时常发练习的视频。”obs代表把平板给幸村。 “不少人对此感兴趣。” 单从视频中，泰勒的动作连贯性已经很强了。他向世界证明装着机械义肢可以打网球。 他们还交流了表演赛的流程，和收益的去向。 本来obs不贪这点钱，汉堡官方这边是有点说不准的。所以幸村特地邀请第四方介入后，赛方代表的眼睛便“清澈”许多。 想来想去不值当，还是真诚一些。 社交性质的晚餐结束，幸村终于和同在宾馆的泰勒见了面。 他的母亲为幸村开门，“喔！费恩快看，是幸村先生。” 一米八二的高挑男生霎时转身看来。他一头柔软的棕发，目光里的坚毅源于磨难。扎眼的是他在肘处被截断的双臂，仅余光秃秃的肉肢。 幸村上前几步，身后跟着天海。 泰勒比幸村小三岁，从言谈中不难看出他的温顺柔和。 他为幸村展示了自己的机械臂——像钢铁侠的手臂，带有一丝“赛博”科技感。 “我付出了很大的勇气来确认能否回归，大概也是因为我始终接受不了不能打网球的事实。”泰勒向幸村展示自己的右臂断处，有很深的印痕和茧。 “击球的应力和摩擦让我感到疼痛，一开始会出血，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泰勒不好意思地笑道，“听起来像卖惨，我只跟你说。” “没关系。”幸村轻轻触碰冰冷的机械，“所以上旋球会很难处理吧？” “嗯…”泰勒抿唇，羞涩地点点头，“我其实…还够不到职业的水平，我知道。” “我担心在表演赛里出洋相，会被笑话的。无论是谁……” “没关系。”幸村轻声安慰，“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接触，彼此了解。” “我了解你。”泰勒抬起头，眼里像有星星在闪，“你很凶！” “呵呵呵。”幸村不禁笑了，他知道青年是在主观地形容他的球风。 “我不会对你凶的。” 180、第 180 章 “亲爱的，该起床了。” 泰勒在母亲艾琳的呼唤中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昨晚兴奋地睡不着觉，也很忐忑。 用半截手臂撑起自己，撩开了被子下床，四双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械臂静静放置在桌面。 他喜欢蓝色线条的那款，有种外星人的感觉。 艾琳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为泰勒穿衣，挤牙膏…已经成年的孩子可以、也希望能自己做这些生活琐事。 她仍满眼疼爱地看护在旁。在泰勒完成自己出门前的“任务”，以展示的姿态投来目光时，亲亲他的额头，然后夸奖——你真的太棒了～亲爱的！ 去球场前，泰勒做了一些热身活动。 “我有点紧张，妈妈。”泰勒喘着气，一边对器材旁的母亲说，“但愿和我练习对幸村来讲不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不会的。”艾琳柔声安慰，“他很好。” 随着幸村在职业赛场上技战术和精神的双重威势日重，许多职业球员都对他带有敬畏之心。 懂球看球的泰勒自然也是如此。他仰慕幸村的球技，也喜欢幸村展现出来的品质——他看上去会是一位体贴又懂得距离的“大哥哥”。 上午，泰勒在室内网球场见到了幸村，一身帅气的运动装，已经戴好发带，提着网球包推门而入。 “早安，费恩。” 泰勒注视着他眼中“高大的身影”，拥有卓绝的体能，精湛的技术，天赐般的球感。 就像网球之神眷顾的人。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机械臂。 泰勒是一个天才。和他父亲交谈时，幸村了解了许多。 他小学起就在网球学校受训。到了十岁，父亲的车载着他辗转欧洲，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 十二岁时，耐克决定签下泰勒，预先投资这位明日之星。 一年后，他的身体如焚天火，出现了烧焦似的恐怖症状。 曾经坚决的梦想破碎地彻彻底底。 这样的遗憾让幸村不免想起自己十三岁时的意外，也是一场感冒，不仅仅几近梦想破碎，连做一个正常人都似乎是种奢侈。 他无法抑制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泰勒要比他更加不幸。 幸村会是一名好老师，泰勒想。 一截假肢迫使他练成完整高效的动力链，前臂和机械腕已经能达到想要的微调，他能发挥出很多力量，如果只看速度，泰勒能一拍击出130km/h的球速。 但球感和借力这类巧劲是他巨大的缺陷，机械还无法替代人手的触觉和弹性。泰勒像在“盲人探路”，去一点点琢磨其中的感受。 这对幸村来说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他从回合中品味到奇妙的类似“机器人”的生涩和滞后感，但那股瞬间的爆发力是不容小觑的。 他们俩打打停停，泰勒的父母、幸村的团队还有随队记者坐在观众席，彼此之间都有些交流。 “如果不是爸爸和妈妈一直为我…做了很多很多，我可能长不到这么大。”泰勒说得很含蓄，平淡地勾勒出对父母的感恩。 他是“浸泡在爱里”的孩子，像是命运给予他的补偿。父母从败血症出现起始终未曾想过放弃过他们的孩子。 十五岁时，泰勒成为obs机械臂的体验者。八个月后，他开启了自己的“网球日志”。 他们并非大富豪家庭，这是泰勒的父母忧虑的事情之一，在他们“身后”泰勒得有点收入养活自己，比如……当个“网红”？ “当我还正常的时候，我是学校里的top，大家争着和我比赛。虽然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泰勒软软地咬着水壶的吸嘴，抿着嘴笑道，眼睛并没有注视与他面对面的幸村。 “我一开始模模糊糊明白失去手臂会遭遇什么……我截肢后只回到学校一次，为了办理退学。他们看到我的肢体，做出许多令我陌生的表情——怪异、恶心、幸灾乐祸或者怜悯……” 泰勒将假肢伸展开来，指节像正常的手指一般灵活地拨弄，“这其实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不是吗？” “我尝试过肤色的仿生手臂，它的唯一优点是让经过我的人眼神不那么遗憾。我希望在事实上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幸村默默地聆听，也许是他的包容让泰勒不由自主地倾诉了许多。有时不相干的人对他的恶意会让时间变得很难熬。 他曾经肯定是个骄傲甚至傲慢的天才少年，昂扬着目光俯视才能庸碌者。 现在面对幸村，泰勒显得柔和平淡，只有在夸赞幸村时才稍微兴奋了语气。现实迫使他做出这些改变。他无法在评论者嗤之以鼻的“辣鸡”、“废品”此类文字下做什么有力的驳斥，空荡荡的无能狂怒后，只得让不甘和伤心带着骄傲，像风一样散去。 到了表演赛的那一天，万里无云，寒风凛冽。 汉堡的冬天不适合户外赛事，一万七千座的室内球馆门票拥有不错的上座率。 上午，他们出现时引发了观众的欢呼，下午的比赛才是“正餐”，所以入场的人不是很多。他们分别安排了预热活动。 天色渐渐暗淡，球馆涌入越来越多的看客，喧闹的声音像杂乱的音符引发了神经的惶恐。 球员通道里，幸村等来泰勒。 “准备好了吗？” 泰勒有点犹疑。 幸村了然，朝他伸出左手，“别担心。” 呼吸稍微加快，泰勒抬眼看了看幸村，试探性地递出平放的机械手，轻轻颤抖。幸村握住了冰冷的手掌，感受到五指的微微蜷曲。 泰勒不自信。 这才是毁灭性的缺点。 他轻轻牵引泰勒，一起走向耀眼的灯光，人头攒动的盛景，四面八方涌来的声浪。 当欢呼骤然沸腾，幸村自若地举起了手，接纳这一切。 来吧，挺起自己的胸膛，像雨燕般直面风雨。 在这片唯有自我的赛场，找回那个网球运动员，泰勒！ 泰勒像在梦中飘荡，几乎座无虚席的球馆让他幻视那些顶级职业赛事，幸村用自己的气势斩断了泰勒的退缩之影。他在两人分开前瞥来的眼神，仿佛在对泰勒说：由不得你了，费恩。倾尽所有上吧。 这才是，那个巨头幸村啊…… 他将泰勒视为与其他人一样的，平等的对手，正跃跃欲试地击败。 胸口饱胀的力量散布到全身，泰勒在极度的亢奋中冷静下来。 一分一分地获胜吧。 ———————————— “圆梦”表演赛，比我想象的精彩 [图片]*10 纯粹冲幸村的现场去的，没想到机械臂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那个球速业余很难打出来，更别说他还是假肢。 hco***：我也看了，今天之前甚至不知道这是哪冒出来的小哥，搜了下tt发现小有名气。认真讲，他底子相当厚，意识也到位。当然幸村放水是肯定的。 agu***：我也没想到能目睹幸村和一个“残疾人”在底线暴力对轰，绝了，那7拍实时测速没有低于120km/h的，教科书式发力。费恩要是真手肯定也是百大了吧。 cjp***：费恩你太棒了，我再也不说你只有3.0水平了。 slm***：看起来，机械臂的灵活程度超出我的想象。而且很酷哦~ bsk***：费恩的坚毅打动了我，还有幸村，如果这场表演赛交给汤姆那个自大狂简直会是灾难。相信交给谁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hsa***：准确地。我一开始没有任何期待，纯纯为了看幸村怎么放海，太罕见了。后来发现还不错，放水放得不动声色，大家看个乐呵。 baj***：我讨厌这样，因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幸村和业余残疾网球爱好者比赛艰难获胜”的贬低式论调。 anm***：放宽心，兄弟。歧视残疾人会被喷的。 ———————————— 赛后的泰勒在休息室埋进妈妈怀里，边流眼泪边笑着。 如果他的梦想是作为一名职业选手登上赛场，那么今天，他的确“圆梦”了。 这场注定实现不了的梦，以虚幻的方式投射在了他的记忆里。 “你表现得很好，费恩。”幸村解下发带，“很多人都为你的得分鼓掌了。” “嗯……”泰勒用崇敬的眼光看向幸村，他被幸村不可思议的力量带动，直至现在，心脏仍剧烈地跳动着，为已经结束的比赛而雀跃。 他好似找回了过去那股刻苦训练，爱上比赛，然后胜利的感觉。真的……久违了。 “这是最棒的比赛。” 回到宾馆的幸村分享了今年的体会。 “费恩让我回首凝视过去。”陷在沙发里的幸村，对就在身旁的诺亚说。 “我想起当初患病住院的时候，惶惶不可终日。那种失去一切的可能，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法呼吸。” 幸村注视着诺亚，继续说下去，“当痊愈出院后，我觉得打网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每一天的训练时间，我都分外珍惜。”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失去了这份幸福感。” 就像伤疤好了，就慢慢忘却当时的疼痛。 …… 古朴的挂钟指示时间的流逝，幸村闭眼沉思。诺亚在片刻的沉默后，往幸村的方向转头。 “有苦难才会产生这种幸福。”他伸手摸索，被幸村轻轻握住，顿了顿，“没什么好怀念的。” “阿一，因为夺冠也会让你幸福。所以不需要时时刻刻记着它。” 幸村有一瞬间的怔神，指尖轻触温暖的掌心。 “是的，它已经不是全部了。” 他满怀的财富，冠军头衔、几百场胜利，还有蓝、诺亚，陪伴他。 181、第181章 ———————————— [精]男子网坛“四巨头”能力分析 又是一年到头。老样子，先放今年战绩： no.1布莱尔·史密斯11770分 no.2幸村精市8710分 no.3布朗·阿卡修斯7130分 no.4扬·莱昂纳德6520分 no.5：[澳大利亚]杰森·高尔吉亚 no.6：[德国]尤尔根·博格 no.7：[法国]利奥波德·加缪 no.8：[美国]艾利克斯·米勒 no.9：[芬兰]欧格尔·鲁特 no.10：[巴西]若昂·冯塞卡 四大满贯赛事 澳网：幸村—史密斯 法网：史密斯—博格 温网：阿卡修斯-大高尔吉亚 美网：莱昂纳德-幸村 九站1000系列赛 印第安维尔斯：史密斯 迈阿密：史密斯 蒙特卡洛：史密斯 马德里：史密斯 罗马：阿卡修斯 罗杰斯杯：大高尔吉亚 辛辛那提：博格 上海：莱昂纳德 巴黎：幸村 年终：莱昂纳德 top10又一次洗牌，尤尔根大器晚成啊，28岁了终于突破前十门槛。 头顶新生力量总决赛冠军光环的若昂也发力了；欧格尔虽然比不上“怪物天赋”的布莱尔，22岁赢巨头进top10，未来可期。 今年“四巨头”的统治力没有去年那么恐怖，也就布莱尔状态饱满。 幸村高开低走，扬和布朗伤病“接力”。 不过，“四巨头”展现的技战术基本趋于稳定，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今年itf搞的“六-八维图”量化评分蛮有意思的，我个人认为相对全面，所以参考评分，谈谈“四巨头”的能力组成。（因为官方的描述太简略，我就自己发挥了） 指标比较复杂，篇幅有限，就以幸村为典范吧，咱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生冠军”。 六个大项满分8.0分。 八个子项目满分1分，五个等级： 业余级0-0.1 职业级0.2-0.3 百大级0.4-0.5 种子级0.6-0.7（top32） 巨头级0.8-0.9 独一档1.0 —————————— 一、体能，广义的，基础身体素质。 1）长期竞技表现0.9/1 从幸村爆发后的三个赛季看，从年初比到年尾不成问题，厉害的地方在于下半年尤其年末反而是他竞争力更强的时间。 我觉得可能跟幸村老家在亚洲，亚洲赛季给他“回血”了有关。反过来看，在欧洲、美洲和澳洲这么多客场作战的赛程，幸村的异地适应能力真的超乎常人，或许可以称为“倒时差大师”？ 2）能量恢复0.8/1 在一站比赛里，机体相当于一节电池，假如开赛前是100％，多轮次的比赛过程相当于能量的消耗、恢复，消耗、恢复。 幸村在大满贯决赛仍能维持极高的竞技水平，足以说明他短时间内的机体能量恢复效率，大概是消耗8％能回复个6％的水平吧。 3）耐力0.8/1 一场比赛，五盘大战的决胜盘依旧保持较高的跑动能力，不惧怕多拍，和其他人对抗够用了，奈何出了个1/1的“体力怪”布莱尔。 4）心肺能力0.8/1 幸村在长拍拉锯战是能有效得分的，虽然这不是他的战术偏好和体能分配喜好。本项依旧布莱尔1/1。 5）速度0.8/1 包括起步的爆发力、持续的跑动速度，是幸村做到全场覆盖的基础之一。 6）平衡性0.9/1 频繁的折返，动作的切换，稳健的跳击，幸村能有如此华丽的竞技展示，这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7）柔韧性1/1 幸村的第一个满分，丝滑的“鞭打”和步伐，以及极大减少伤病概率，他敢那么用单反至今不受伤，绝对要归功于这一点。 8）力量0.7/1 在需要时，主动给球提速加旋要以身体力量为基石。幸村不怎么增肌，他主要倚仗脚步覆盖和完整的动力链。 体能综合评分：6.7/8 —————————— 二、攻势，总体的进攻能力，涵盖了每球的第一击——发接发和其他特性。 1）一发效率0.9/1 幸村的发球是兼具速度和落点，有时还带点心理博弈，所以哪怕是190km/h左右也能拿个ace。希望他能再长点，毕竟“一寸高、一寸强”。 2）二发效率0.8/1 他的二发以旋转为威胁点，但“巨头”嘛，幸村特别的地方是他很自信，敢打。 今年澳网，在布莱尔的盘点竟然敢二发转一发，实在是“恃才傲物”[笑] 3）发球稳定0.8/1 幸村拥有“四巨头”里最高的ace-双误比，想发制胜球总是有风险的嘛。 4）接发稳定0.8/1 幸村的接发贯彻了“遇强则强、遇弱更强”的准则，他要是遇到弱发球选手肯定是“得寸进尺”的。 犹记去年上海大师赛，对上“地表最强170”越前，接一发都直接踩在底线上，二发更是回回往前压，我在场边看着都替越前窒息。 进攻意图过强了，导致幸村在接发稳定性上不追求万无一失。 5）接发反制0.9/1 见上一条。 6）随上0.8/1 随上时机分为发球上网、接发上网和一般的回球上网，幸村的使用都很普遍，而且得分效率极高，只要不是穿越大师布莱尔。 但他不是以网前得分能力见长的。这只是他的强势之一。 7）抢点0.9/1 像幸村和扬那种恐怖的快节奏，抢上升期绝对是他们的必备技能。而且抢点属于收益高但容错率极低的战术，能像幸村那样连续抢点、越打越快的，大概也只有扬了，唯二t0级。 8）变线能力0.9/1 变线往往带有强进攻意图，幸村对各种线路都很拿手，而且迷惑性强，喜欢打反心理。不是我吹的，有人收集这些资料，然后进行专门的数据分析。 攻势综合评分：6.8/8 —————————— 三、底线，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能力。 1）正手效率0.9/1 好评，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是忽视幸村的正手，明明从数据上看那么优秀。也许是单反的光芒太强了。正手是幸村的“主攻”，反正作为他的对手，忽视对他正手的压制，是找死。 2）正手稳定0.9/1 数据可得。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仍不及“上帝正手”，我觉得幸村已经很接近了。 3）反手效率0.9/1 愿称为“上帝反手”，这可不是我第一个说的[笑]。不知道官方有没有把单反视为加分项。但哪怕和诸多双反大师比较，从数据上反手制胜效率也可以相较一二，包括ue、fe数量。 幸村的反手是他战术组成的一部分，隐蔽性强。 4）反手稳定0.8/1 这个分数，大家应该懂吧。其实幸村单反手感一差，他打一些种子都会比较艰难。 另外幸村其实在“巨头之战”不频繁使用切削，因为，容易被反攻…但是对某些风格的球员有奇效。 5）相持能力0.8/1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是布莱尔，幸村总有办法拿分。 6）步伐0.9/1 主要在于，美感。帅是一辈子的[大笑]开玩笑的，幸村的移动覆盖范围很广，满场跑。而且，你以为他凭什么抢点？ 7）借力反击0.8/1 遇到“暴力抡教”的利器。 8）穿越能力0.9/1 幸村的集锦里不少穿越球，我认为他的高效源于意识层面对空间、距离的敏感性。听说他也擅长画画？ 底线综合评分：6.9/8 —————————— 四、前场，网前包括中场的各项技术。 1）正手截击0.8/1 如果是正手截击，布朗的手感应该是公认最好的，幸村也是其中佼佼者，顶级卸力技巧。 2）反手截击0.9/1 手感更好，也更有自信。错误引导加小斜线，对面必中招，现已重新成为网球爱好者装b技术，是的就是我[狗头] 3）吊球0.8/1 很稳定，还会加旋，遇到上网型对手用得多，月亮球吊死人。 4）短球0.8/1 有奇效，源于幸村的逆天球感。 5）正手高压0.8/1 异常稳定，够用就行，估计没怎么打磨过。 6）背身击球0.9/1 有老费的风采，能打出速度或旋转，多次拿分。 7）走位0.9/1 中场和网前的走位和站位，直接影响球路封锁效果。和预判能力有一定关系，显然幸村不是“漏成筛子”的那类选手。犹记布莱尔难得吃瘪的那场，预判准得跟被幸村读心了似的。 8）“花式”0.8/1 我记得幸村刚开始是不玩这些花里胡哨的，诺亚执教后，用得也很溜了。偶尔拿个一两分，属于出其不意的招数。 前场综合评分：6.7/8 —————————— 五、精神，广义，个人认为相当重要的一项。 1）韧性0.9/1 主要是关键分的争夺和逆风局的调整能力。抽象地说像是脑子里的“那根筋”，绷紧到什么程度会断，每个人都不一样。 多少职业球员败在这上面，咱们的几位老将[叹气] 2）专注力0.9/1 集中注意力的速度、维持专注的时间和专注的程度，直接影响竞技表现。我发现幸村的团队很重视这一项锻炼，也经常提到。幸村“在心流区”是很猛的，今年巴黎直接削了扬一个6-0,11发ace球。 3）稳定度0.9/1 心理稳定度，简单讲就是够冷静，不会在比赛时闹脾气。扬应该是天花板级别，我觉得他在慢慢从“羊”过渡到“龟”的阶段。幸村也属于心理特别稳定的那种。 4）战术0.9/1 战术布置与执行，在比赛中的思考。因为赛前得出的纸面策略不一定“万能”，针对性战术是需要通过赛场观察做调整的。幸村的体能和技术让他有完全发挥战术能力的机会，相信在诺亚的帮助下幸村会成为独一无二的战术大师。 5）“杀气”1/1 大概形容，是要夺胜而散发出来的“把你干掉”的“气场”。幸村最为人惊叹的一点了，赛场上无论气势还是风格都很有侵略性，跟他场下的温和反差略大，但很讨喜。 6）自信0.9/1 高胜负比养出来的自信心，和“杀气”相辅相成，铸就了“天生冠军”的评价。越赢越想赢，我们都无法判断“滚雪球”的幸村会有多可怕。 7）精神持续1/1 一整个赛季高强度精神状态的持续，这是幸村能频频在年末爆发的原因之一。 8）状态调节0.9/1 能控制自己的竞技状态，老实说有点难以琢磨，这点是从一整年的战绩稳定性看的。真正的巨头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flop”到一轮游的程度。（布朗表示都过去了，早期的“神经刀”是幻觉） 精神综合评分：7.4/8 —————————— 六、适应，评价在各种赛场或环境下的适应能力，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因为适应能力意味着能发挥多少实力。 1）快速硬地0.9/1 快速硬地是现在的主流球场，“节奏大师”幸村和扬的激烈交锋之地，感觉随着扬伤病加上慢慢年纪大了，竞争力会减弱。预感到幸村的统治力。 2）慢速硬地0.8/1 主要参考年初“阳光双赛”，这两站的场地球速一直偏慢，三年前印第安维尔斯的球速甚至比红土的罗马还慢。竞争对手太多了，其他三个“巨头”都能凑凑热闹。 3）室内硬地0.9/1 绝对强者。室内硬地环境影响小，而且是快速场，个人认为室内硬地才是幸村的“舒适区”。参看巴黎大师赛，幸村起飞后唯一漏掉的那年是他自己退赛了。 4）红土0.7/1 评价不是很高啊。源于幸村的球风，在红土上有点吃亏。所以他每次到红土赛季都会提一提转速，到草地再降。再就是红土的竞争对手多，前有布朗，后有布莱尔，因此仅有1个冠军。 5）草地0.9/1 强发接发，强网前和抽击，唯一不利的是场地不平整会对抢点造成影响。但从战绩上看，草地23连胜和8个冠军已经充分说明了幸村的统治力。 6）场地变换0.8/1 在不同场地进行巡回赛，需要训练和快速的适应能力，包括战术上的调整。幸村在这方面比较保守，没有那种红土、硬地快速切换的美洲行程，但特别充分。 7）环境适应0.8/1 囊括了气温、湿度、海拔等等，不同环境下的适应能力，比较多地参考了“背靠背”的比赛。另外夜场会对幸村造成一定影响，这是他亲口说的。 8）场外0.9/1 有人擅长带动现场观众，“造势”来从精神上压制对手，有人在“客场”的情况下也能稳定发挥，甚至把它转化为动力。这里评判的是后者，幸村主场的情况越来越多，他的适应能力只能从早期的比赛窥见一斑。 适应性综合评分：6.7/8 —————————— [图片]*7 看图可以，但看数值不是很直观，我做一个百分比换算。 [体能-83.8][攻势-85][底线-86.3][前场-83.8][精神-92.5][适应-83.8] 先到这了，其他的我后面再放上来。 182、第 182 章（捉虫） 今年幸村的巡回赛场次不是很丰满，胜负比59-11，世界排名第二。 所以到了休赛期，幸村准备安排两周的冬训，无论莱昂纳德、史密斯，还是其他人身上，都有值得研究和学习的地方。 然后回幸村宅过年。 入冬后神奈川的天气很好，幸村起床后就去后院照看那几株生根的梅树和移栽的桂花树，然后检查一下郁金香和风信子的种球。 天海出去偶尔会顺手带些花枝或者种子回来送给幸村，就像曾经火过的“旅行青蛙”。 虽说是“园艺考验”，更像一种浪漫，幸村每次都挺开心的。 天海靠在窗边悠闲地俯瞰乐此不疲的幸村，打开手机。 幸村下午有网球推广活动，诺亚也休息，所以今天他没什么事。 去看老哥吧。 晴空万里，仿佛是云絮被刺骨的寒风吹得受不了才避让，连太阳的温暖都不似平常那么沁暖人心。 带着食盒的天海去了会社，前台的姐姐佐藤跟他很熟，看天海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往电梯钻，赶忙叫住，“蓝桑——” 天海收住脚，电梯门在身后关闭，“佐藤桑～怎么了？” “你来找社长吗？” “是呀。” 佐藤好意道：“社长不在。” 本来还以笑容示人的天海仿佛嗅到了不妙的气息，“诶？” “听说住院了。” 有明医院，住院部。 天海翔阖眼休息间，听到了两串脚步声。 其中熟悉的一串属于护士，另一个人，每一步都重重踩在地上，仿佛心中也沉着块巨石。越来越近，近到似乎一墙之隔，停下了。 他睁开眼，看向房门。 护士的身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大约安静了半分钟，才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门“划”一下被扇开80度，瞬间灌入寒冷的空气。 蓝漠着脸进来，用脚一勾。 “啪。”房门带上了。 翔仍平躺着，看着走到床边的弟弟，好整以暇地等待“发难”。 蓝很生气，胸口的怒火仿佛快要炸开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对着翔吼出声。 恰恰也是想发泄的太多，导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情况怎么样？”一两分钟就憋了一句话。 翔抿起嘴角，似笑非笑，“你不用担心。” 蓝深吸一口气，摆手转身拉了把椅子，“我傻了。” “我问你干什么？你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相信。” 翔上下扫视撇着头不看他的蓝，试探道：“生气了？” “你说呢？”蓝回怼，“你觉得我不能生气吗？” 他是个“逆子”，别人故意冷落，不跟他说也就算了，他不在乎，可是翔自己也不说。 怎么？他这个家庭和家族产业的边缘人物不配知道任何事吗？ “你也冷落我！”越想越气的蓝踢开椅子，直接坐地上了，环着手。 像是在以“决绝”示意爸爸妈妈，“我很生气”的小孩子。 翔在心里叹了口气，朝弟弟招招手，微弱地说：“离我近一点。” 蓝有所松动，看了看翔苍白的脸色，跪着蹭到床前。 翔抓住了蓝的手，双手握紧，闭着眼头抵在指尖。 “我很害怕，蓝。每次害怕的时候，我都很想念你。” 握着的手轻轻颤抖。蓝内心的芥蒂仿佛瞬间化掉了，只剩下担忧和悲戚。 “因为你不听我的。”蓝快出哭腔了，“你不听我的，不按时吃饭。” “你也从来不听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翔随口反驳。 要不怎么说是亲兄弟呢。 蓝噎住了，别开眼嘀咕。 胃癌是受罪，天海翔才入院几天，就已经掉秤十几斤。 天海蓝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干，他头一次痛恨起医院禁止家属陪护的规定。 当选择题浮现，天海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当然有比网球更重要的东西。 在漫长的等待和想象的煎熬里，他从未这么深刻地理解经历家人去世时幸村的“摆烂”。 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翔是他“唯一的亲人”。是“锁住自己”，放蓝去“自由飞翔”的兄长。 他对蓝言传身教了“长兄如父”这个词，而不是那个从小对他非打即骂，pua技术炉火纯青的老头。 天海一直觉得自己能活到成年都是因为有老哥在，去挡着棍棒，来抚平被戳了一个一个洞的心理伤痕。 他在玩乐的时候，翔可能还在加班；他满世界游历，翔在家、公司之间折返。 他仿佛一直躲在别人的羽翼下，看着宽阔的背影为他遮风挡雨。如果他能一起扛，哪怕多去关心，是不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要担起属于你的责任啊，蓝…… 这次，不想再当“懦夫”了。 天海准备进修，看看老哥这边对他有什么安排。在此之前，他要和幸村商量一下，然后做些工作上的收尾和交接。 他是团队的一员，一声不吭自己走了，把幸村置于何地？这种错误不能犯。 回去的时候是晚上，诺亚在客厅。 “阿一呢？” “蓝？”诺亚辨认出声音，“在水浴室。他今天状态不错，所以对抗强度比较大。” “ok.”天海上楼敲了敲门。 “谁？” “我，蓝。” 大约停了一两秒，才听到幸村的声音，“请进。” 天海推门，幸村正在泡热水浴，双手扶着水池两侧，神情淡淡的，不像平时会以些许柔和示人。 天海和他请假时说明了缘由，所以这两天，他大概能判断出一些事情。 他和天海翔见过几次面，除了天海在德国被“客场”来他这儿愈合伤口，被接走那次，后续还一起吃过饭。 是一个很早熟的精英人士。 天海对他哥哥的情感是不容置疑的，早在初三那年的世界杯就体会到了，时不时冒出“老哥怎么样”，当时还想，蓝和诺亚都是兄控啊。 天海叩响这扇门时，其实一切都明了了。 “阿一。” “……”天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将道别，同时彻底埋葬自己的梦与向往。 “有什么计划吗？”幸村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他比较关心遭遇困难的天海有没有理顺自己的思路。 “哦，有一些初步的想法吧。”天海被分散了心思，“准备去大学进修，不是全日制的，平时更多到社里帮帮忙，先给老哥做一些秘书工作吧。” 幸村带了点笑意，“挺好。” “所以……”枷锁被无形地化解，天海顺其自然地说出了决定。 “阿一，我要离开了。” “猜到了。”虽然心里难过，幸村感觉天海比他还伤心，所以他维持了平和，“那这两天在这儿收个尾吧，一些资料和我跟诺亚交接，还有合同也处理一下。” “……好。”天海拉着门把手，正要关门退出。 “蓝。” 天海霎时停住。 “这里不是束缚你的地方，所以，放轻松。”幸村话里的安慰传递给天海，让他心里卸下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不仅仅是团队成员的职责，还有自己给予的敦促幸村前进的责任，照顾诺亚的责任…… 成年人的离别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团队一起吃了顿饭，做个简单的回首和感谢。 聚餐回家，天海跟着诺亚进了房间。 “蓝…”导盲杖敲了敲地面，显示出诺亚内心的起伏。 “还有些事。”天海看看门外，幸村上楼了，遂关上门。 “阿一没有安排谁接我的活，所以，他可能想的是自己跟你做数据分析。” 诺亚沉默。 再多的辅助，也改变不了失明带来的麻烦。好比平时对盲道习以为常，可以像正常人看得见路径那样行走，可一旦失去盲道，就会瞬间迷失整个世界的方向。 诺亚需要与幸村形成新的默契，这其中的磨合不知道要多久。 “我的意思是，对阿一多些信心吧，诺亚。”天海说，“你可以相信他的耐心和善意，对你是无限的。” “我知道。”诺亚回答，“有的时候，我只是对自己不满。” 当一个人想做什么的时候，残缺就显得特别拖后腿。 他们聊了些幸村的习惯和细节，什么意味着心烦，什么意味着高兴…… 无论如何，这个团队的核心始终是幸村，他的成就是团队的期望。 天海开门的时候，诺亚静静地呆在那。他们都要珍惜，还未失去的。 像是天空中的烟雾为圆月笼上一层纱，整个大地都暗淡下来。 听到敲门的时候幸村正在看书，不是很专心。 “请进。蓝？” “是我。”穿着睡衣的天海进来，幸村放下书，指了指转椅。 算一算，他和天海相识有十一二年了，尤其是这几年，他们一起出行，又住在一起，彼此的信任达到了最大的程度。 “我们还会常聊天吧？”幸村打趣似的问，“晚上打电话方便吗？” “晚上正好。”天海蛮实际的，“白天开会、打电话什么的，我可能还接不到。” “……”幸村像是思维瞬间卡壳，低下头，眼里流露出些许不舍。 幸村本性上是内敛的，而天海弥补了这点，他在幸村遇到难关的时候体谅而坚定地迈出那一步，在幸村有些内耗的时候察觉然后无形地化解。 如果没有蓝，他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诺亚的压力会变大，阿一。”天海语气里有些担忧，“你们心思都挺细腻的，经常聊聊天吧，说开了最好。” “嗯。”幸村点点头。 突然的沉静让天海感觉到了幸村的不乐。 他希望把离开的影响降到最低。 “阿一……我和诺亚都这么认为——你不是缺了谁就不行的。”天海缓缓地说。 “就算没有我，或者没有诺亚，你也能成功。” “团队的变动总会造成些影响，这很正常。只要…阿一，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请相信自己。” “网球是无法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所以，唯有相信自己。” “我明白，蓝。”幸村认真地回应，“习惯被打破总会不适应，我将会经历一些调整。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不会被锈蚀。” 这就是天海一直“苦手”的幸村感性浪漫的一面了，他不由发笑，“我还没走呢，你怎么就开始担心起以后的关系了！别想了别想了。” 话虽这么说，天海第二天早上已经收拾好东西，然后做了早餐。 诺亚有点不开心，吃完饭待在客厅里，听提着行李箱下楼的沉重脚步，然后是滚轮滚动的声音。他站起来，摸索着沙发朝向玄关。 幸村帮天海提行李，换完鞋，天海望了望不能更熟悉的地方，又看向双眼无法聚焦的诺亚，然后是幸村。 “我会看你比赛的。”他笑着说，“可别把我气进icu去。” “我记着。”幸村回道，“真进去了我会专程探望的。” 天海好笑地拍了下幸村的胸口，几秒的沉默后，两人拥抱。 “诺亚有进展了和我说，我会来的。”天海耳语道，“希望他第一眼也能看到我。” “好。”幸村轻轻应诺。 天海接过行李箱的提拉杆，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伊甸园”，走向停在门口的车。 在记忆里没有过多的色彩渲染，一如他来时提着行李箱。 183、第十年 天海走后，大房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诺亚平时都很沉默，幸村也不是闹腾的人。 有点不习惯。 诺亚有些焦虑。 他刚执教的时候，天海得手动处理数据资料，做很多工作。后来有了智能化的数据分析系统，再后来，配备了语音播报、声音指示和录音文字转化等功能。 所以这两年，诺亚经常是揣着平板的样子。 但数据会骗人，诺亚不希望判断错误。所以很多时候，天海还是需要详细描述幸村的表现和球路，然后给出自己的判断，帮助诺亚分析。 天海的观察能力很强，像清晰的盲道。诺亚现在失去“盲道”，他会感到心里没底。 但他又不希望因为这些麻烦到幸村，幸村是团队的主体，需要清晰的思路和简明的结论。 十二月上旬的冬训仍按计划进行。幸村替代了天海的部分工作，他感到诺亚有些不配合，总是说：“没事，我做好再给你看。” 就像从前那样。 “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主观的感觉，还有其他细节。”幸村语气带了几分强势。 “……”诺亚沉默地托着平板，揉了揉耳朵。 “诺亚？” “我明白。”诺亚伸手，幸村紧紧握住。 “我们都对彼此多一点耐心，阿一。” 没有天海润滑，他们之间会产生很多意见“摩擦”的地方。 “你能不能多和我说些话，自言自语也行。”诺亚说，“如果你不发出声音，我就不知道你的想法或者情绪。我会不安于自己的判断。” “好。”幸村记下了。 今年的冬训是第一次，没有真人陪练，而完全由机器进行对抗，当然机器的背后是诺亚。 幸村练得脾气有点大，也挺憋屈。这股火憋着想在澳网发泄一下。 等到巡回赛开始，去熟悉比赛球场的时候就不适合带上训练机了。 至于新陪练，幸村暂时不想找。 天海做他的陪练，其实有点算“养成”，他是跟着幸村起来的。可按幸村现在的水平和要求，他得请多贵的陪练才够啊，人家有百大的实力都自己上了。 不过也有替代的方法，找比赛不在一个分区的熟人就行，加缪、大高尔吉亚、越前……如果他想，多的是人要跟他训练。 所以团队里少了陪练问题不大，都是有办法的。 网坛花钱请陪练的人不算多，要是球员手头有点钱，最要紧的还是请主教练。 家里只有两个人稍显空旷。 现在都是幸村来做三餐，为了不让诺亚就餐时间不规律，他是相当努力。 事实证明人都是逼出来的，幸村的厨艺在这两个星期突飞猛进。 但年底他的应酬会增多，总不能让诺亚一个人待在房子里饿肚子。 “真的不去杰森那吗？”幸村问。 诺亚摇摇头，“我和杰森说了的。我留在这就行。” “不行。”幸村一口否决，“你跟我回藤泽市吧。” “……”诺亚不语，在平板右下角点了点。 幸村看着他的动作，半晌，去抽屉里拿出指甲剪，坐在诺亚旁边，把他的右手轻轻拉过来。 指甲又长了。 “多久没剪了？” “上次是……打年终的时候。”诺亚答道。 他平时会拿拍练球感的，所以一般指甲稍微长一点，天海就给他剪了。 咔嚓、咔嚓。 阳光投进落地窗，给予了明亮的光线，也照得手背暖暖的。 诺亚的手修长而不纤细，指侧、指根、掌侧的茧破坏了些许美感，在幸村眼里是好看的，是刻苦钻研网球的体现。 “你总不能在这儿自己吃冷饭团。”幸村修整好了，收起指甲剪，然后带诺亚去洗手。 诺亚偏了下头，仿佛在说“这有什么不可以”。 “我记得日本人也吃便当，冷的。” “就这么不想吗？”幸村有些无奈，“你还没去过我家。” “我算外人。”诺亚轻声说，“唯一一个说英语的。” 这才是根源，和他不想去杰森那边是一个道理。 幸村始终没说服。 他也不能“强制”拉上车，因为诺亚真的会反感。 最后幸村临时请了阿姨来做饭和打扫。 新赛季在圣诞节后的第一周，十二月二十七日开始。 因为多年收益不好，加上对澳洲的其他站赛事有消极影响，今年联合杯被取消了。 日本过一月一日的新年，所以幸村一般不参加第一周的比赛。澳网在一月中旬开始，不参加前期预热活动的话，一月十日去就行了。 今年幸村的规划是四大满贯、九站大师赛，加上atp500日网。 atp在年底又公示了新规则：除了四大满贯和八项大师赛强制占据一站积分，atp500巡回赛也将强制占据5站积分，而且有分布要求——年初参加2站，年中参加1站，年尾参加1站，还有1站才能自己做主。 如果不满足上述要求，同期参加其他站的积分会被赋零。 同时，atp250巡回赛签数统一由28签增为32签。 也就是说幸村如果不打满五站atp500赛，他去参加atp250的伊斯特本不能算积分，白打。 年尾参加北京、维也纳站，但年初、年中没按要求参赛，那么其中一站赋零，也白打。 这个新规可谓把top30球员安排得明明白白。如果想要积分效率最大化，他们理想的巡回赛赛程是四大满贯、九站大师赛和5站atp500巡回赛，与250巡回赛彻底无缘。 幸村想缓一缓节奏，诺亚想让他身心适当放松，所以只报了14站。加上年终总决赛，戴杯，如果都能打到深轮次，强度也挺大的。 现在大师赛的赛程已经够累了。幸村家在亚洲，不像欧洲球员打完了说不定能当天到家。这种强制规则能折腾得人全年回不了家。 不过新规倒让大家好看一场热闹。 才过完圣诞，大高尔吉亚就在推上激情开喷，引发了众多职业球员和组织的支持和共鸣。 其中不乏250赛事举办方。 没有积分的话，他们想请大牌得花更多的钱才请得动，甚至多少钱都请不来。没有大牌球星，观众就少了呀，他们的收入也会减少。 那还办个p的比赛！ 到澳网的预热时期，阿卡修斯在记者提问后表示这项规定“极大地限制了我安排巡回赛程的自由”。 史密斯也发了下牢骚：“我本想参加阿德莱德站，但新的规定让我退却。如果没有积分，我没必要在这么多比赛的情况下增加自己的身体负担。” 莱昂纳德则不那么有攻击性：“这对于中间排名的球员可能是件好事，他们在巡回赛夺冠的机会增多了。但我个人而言，希望能有最起码的自由选择权，大师赛级别的强制已经够了。” 幸村的发言倒是另一种特点，“新规定不符合我的习惯，而我也不打算去适应它。以及，我好像一直都在被赋零分（众人笑）。” 新规定引发的争议太大，乃至吸引了向来和atp不对付的ptpa的炮轰。 top30不像四巨头那么有钱，新规还牵扯到atp三百万美元的500巡回赛年终分红，所以大家的反应也都相当激烈。 如果没能抗争下来，那他们就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得挣钱啊。 吵了半个月，在“大多数”都反对的情况下，atp扛不住压力，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因收到球员工会提出的意见，对试用的新规做出修改：top30球员应强制参加4站500赛事，年初2站、年中1站、年尾1站，如未参加，相应赋零分。不再有额外的强制赋零。 还算合理的修改平息了大部分的怒火，澳网官方松了口气。 幺蛾子事把大满贯的热度都带偏了。 这场风波还导致澳网期间的许多参赛选手们聊天谈论的话题高度一致，哪怕改了也在讨论。 “以前没这么苛刻啊。今年吃错药了？” “新主席的下马威吧？” “f***！” “没那么简单，只是从快刀斩乱麻变成温水煮青蛙了。” 不过不管怎么议论，比赛还是要打的。 “你要去包厢吗？” “去。” 幸村穿衣的动作放缓，扭头看诺亚，“才第一轮，会不会太累？” “你得知道我在看你。”诺亚的导盲杖点着地。 以前是蓝在那，诺亚随意去或不去。 这像是一个心理上的支撑或者“锚点”。 就像幸村做立海大部长的时候，正选们看到他坐在场边，心里才能安定，克服困境展现应有的实力。 幸村的精神不至于那般脆弱，但也需要默契的“提醒”或“激励”。 第一轮，幸村三个零封战胜资格赛选手。 “打得太凶了。”诺亚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心里憋着火。”幸村想了想，又补充道，“被贝塔针对得不舒服。想发泄一下。” “加上状态也特别好。” “太早出状态了。”诺亚试探的手被幸村握住，依旧坚定。 “我心里像有事沉着。”幸村细细地解释，“也有排解的必要，我是这么想的。” 诺亚沉默，在思索几分钟后问：“有别的事想做吗？比如出去玩？我可以陪你。” “……也不是很想。还是专注于训练和正赛吧。” 诺亚想说，幸村是不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这样不好。 但幸村确实少了很多出去玩的心思。 第二轮依旧[3-0]获胜，第三轮进入32强，也意味着开始与种子交手。 十六强的时候，5个澳网冠军头衔的莱昂纳德爆冷，输给了23号种子杜尔·拉约维奇；1/4决赛，卫冕冠军幸村惜败给8号种子艾利克斯·米勒，一场27个的ace雨淋得人无奈。 两个夺冠热门提前退场，史密斯七连胜摘冠，阿卡修斯心碎决赛，再度与全满贯失之交臂。 184、第 184 章（捉虫） 【纪录片：挑战天空e02godsends（天赐良机）】 罗马式建筑风格的街头阳光明媚，车流在凯旋门下打转，路边的人们闲适地品尝着咖啡或冰激凌。 是的，这是巴黎的五月，夏天将至。 [热情的背景音渐强] 电台：欢迎来到罗兰·加洛斯，一年中的第二项大满贯赛事。 人头攒动的拥挤程度远胜都市街头，球员们在安保开道下前进，四周的人群举起网球周边渴望签名。 [快速的节拍] 沾着些许红土的鞋点地，上步，跃起时红色的泥土飞扬似脚下火焰。 电台：过去七年28次大满贯赛事，成千上万名职业男子球员梦想的奖杯，但是只有四个男人把它们视为后花园。 [巨大的欢呼声] “首位亚洲男子大满贯得主——幸村精市！” 戴洁白头带的幸村一身淡蓝色战衣，在澳网罗德·拉沃尔球馆登场，神情轻松地举手示意，眼神又暗藏勃勃野心。 “罗兰·加洛斯的新王，卫冕冠军——布莱尔·史密斯！” 史密斯长到耳际的卷发被头带扎住，严肃着脸向观众们挥着手疾行踏入菲利普·夏蒂埃球场。 “三次获得温布尔登锦标赛的冠军，来自西班牙的战士——布朗·阿卡修斯！” 短发的阿卡修斯仰头洋溢着笑容面对中心球场的观众，已是十分自然。 “拥有十一个大满贯冠军伟大成就的意大利人，四次在阿瑟·阿什球场登顶的王——扬·莱昂纳德！” 头戴鸭舌帽的莱昂纳德徐徐入场，脸色平淡地向欢呼的球迷们招手。 四道剪影齐平于画面，这便是当代男子网坛的主宰者——“四巨头”。 如果“四巨头”有各自的色彩，那么过去的三年里，每年多达9站的大师赛只有三处未被填上颜色。四大满贯赛事则彻底被统治。 [no.11]罗恩·霍杰斯：我不想在赛场遇见他们，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no.23]西蒙·克里亚德：阴影笼罩了天空。 [危险的背景音响起] 俯瞰下的罗兰·加洛斯，人如行蚁，阳光将红色土地染成了金色。 高挑的青年在灰色的布景前坐下，黑发卷曲，眼角一两道皱纹。 “我是尤拉·莱尔奇卡，一个网球运动员。”莱尔奇卡想了想，“29岁。以及现在排名第17。” 十五岁注册职业，极具天赋的捷克之星。 莱尔奇卡的父亲：尤拉从小就争强好胜，还是七岁的时候，会因为输给俱乐部的其他人而不吃饭，留在那练球。所以他十三岁的时候，在捷克就没有对手了。 莱尔奇卡的母亲：从十岁起，我陪着他在欧洲各处参加比赛。他在十五岁得到了青少年法网冠军，我们都为他高兴。 莱尔奇卡：我只用三年就来到世界前一百，以十八岁的年龄稳定参加大满贯比赛。（沉默）不过接下来的故事并不顺利。 摆渡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车上的莱尔奇卡侧着头看车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莱尔奇卡：这是我的第十二次法网公开赛之旅，我还未突破过第四轮。 走在球员中心，莱尔奇卡和路过的道格拉斯·杰瑞等熟悉的职业选手打招呼。 “hey,bro.” “howtofeel?” “…well?haha.” 莱尔奇卡：人在一次次希望落空后会…减少期待。我在第一天训练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缺乏干劲。 莱尔奇卡的教练：这是件严重的事情。 【一个月前，马德里大师赛】 电台：来自捷克的一流球员在马德里取得三连胜，他将在1/4决赛面对“四巨头”之一，布莱尔·史密斯。 在底线的正手一击，掀起了衣角。 嘭！ 莱尔奇卡在红土球场奋斗，随着与高速转动的网球错过，失败降临。 捷克一哥的懊恼和失落在镜头里显而易见。 莱尔奇卡：像是我们再怎么努力，只是为了打进qf，然后输给他们中的一个人。 现代风的建筑内，几个身边有大人看护的小孩子在镜头前挥手打闹。 [欢快的鼓点] [no.20]艾伦·卡斯多夫：在罗兰·加洛斯，你很快会为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感到紧张。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为比赛做准备，你不能落后。 莱尔奇卡：我的梦想是赢得大满贯，成为世界第一。直到现在依旧是这样，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应该抓住每一次机会。 【round1128名选手】 [紧张的背景音渐强] 电台：尤拉·莱尔奇卡依旧是捷克最棒的网球选手，但从未在法网晋级1/4决赛，今年会取得突破吗？ [赛场广播]让我们有请第17号种子，来自捷克的尤拉·莱尔奇卡！ [欢呼声] [画外]莱尔奇卡的教练：能看到尤拉的感觉在慢慢找回来，那种求胜欲浸润的意气风发。 莱尔奇卡上到中场，反斜线制胜，引发了观众们的欢呼。 电台：理所当然地，尤拉进入下一轮。 游客们在网球公园里穿梭，球场上的硝烟依旧。 【round332名选手】 电台：四天的角逐剩余32人，有十个种子提前被淘汰。 随行记者道格：到了第三轮，难度开始上升，你会看到签表上预期的对手排名越来越高，越来越难对付。 莱尔奇卡：前两轮没什么负担，我也很专心。但第三轮的时候，我开始有意识地去找“他们”会和我在什么时候相遇。 莱尔奇卡双手合拳，抵在嘴前：第四轮…好快。 第三轮是刚淘汰了第26种子的no.91，亨利·诺贝尔。莱尔奇卡鏖战四盘。 [画外]教练：加油！保持攻势！ 球出界，莱尔奇卡握拳大吼。 [赛场广播]比赛结束，尤拉·莱尔奇卡，3-1。 [巨大的欢呼声]网前一记短球，第2种子幸村拿下最后一分，右手握拳。 [威胁-心跳的鼓点] 签表上，属于莱尔奇卡的线与幸村交汇一处。 [画外]这一刻还是来了。 莱尔奇卡在房间里不安地走动，“no、no.” 他的教练站在一旁。 三年赢得五个大满贯头衔的超级巨星，幸村精市，带着他的罗马大师赛奖杯，迎着春风进入罗兰·加洛斯。 [no.36]兰·巴尔加斯：幸村…我只遇到他一次，但是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no.20]艾伦·卡斯多夫：一个既风趣，又…可怕的人。我会喜欢和他谈话聊天，但最好别做赛场上的对手。（笑） 苏珊·朗格伦球场上的慢镜头，幸村握拳回眸，淡漠的神色、凌人的眼神，在镜头前都叫人不由屏住呼吸。 莱尔奇卡：除了“初见杀”，后来我们的交手记录是0-5。（苦笑）所以我该怎么打败他呢？ 莱尔奇卡的教练：网球选手会频繁地与脑海中的意识抗争，他需要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运动员，但理智又在说——不，你不是。 【round416名选手】 莱尔奇卡在候场区等待。 菲利普·夏蒂埃球场，他很少来。只有和大牌成为对手才能沾沾光，熟悉这里的路径、布局、空气。 幸村系好发带，身穿淡黄色短袖推开了门。 “午好。”幸村温和地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抱臂来回走动的莱尔奇卡抬头看去，两人也相视笑了笑。 他与幸村擦肩而过，视线拐了个弯，悄悄撇向放下包，闭眼专注的幸村。 莱尔奇卡：这是我喜欢幸村的一个小细节，他至少不会在赛前做些什么给你很大的压力，发出点声音、来回动作、悠闲地说笑……干扰你的心神。这是一种场外策略，老实说我有时候和年轻人比赛也会用。幸村从来不这样。 短暂的沉默后，莱尔奇卡像是无奈了：但我依旧会对他产生畏惧。 候场区，教练拍拍莱尔奇卡的肩膀，像是在无声地给予支持。 目标是把正常的水平发挥出来。 赛场广播：亚洲网球历史第一人，5个大满贯头衔、10项大师赛冠军、atp年终总决赛1次摘冠、北京奥运会男单金牌得主——幸村精市！ [巨大的欢呼声] 莱尔奇卡把球包放在座位边上，激昂又持久的呼声回荡耳际，全场的焦点从身后走过。 莱尔奇卡：我已经习惯了。（耸肩）以前是贝尔、内纳德，然后是布朗、扬，现在还有幸村和布莱尔。和巨星交手你会学到不少东西。 裁判：5分钟。 两位球员开始热身。 一改候场区的和善，幸村的面无表情让他看起来很严肃，专注地凝视某一处，然后身体舒展、挥拍。 [no.36]兰·巴尔加斯：为了有效牵制幸村，我们必须进攻他的反手位。他的单反固然锋利，但正手其实更加可怕。让他手感不再，失误变多，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对峙的背景音响起] 莱尔奇卡反手对角线，幸村回以斜线，再打回头球，被攻直线。127km/h [持续的掌声]幸村握拳，眼神中带着杀气。 解说：天才的一击，非常果断。 莱尔奇卡的教练：压力正随着时间一点点累积，尤拉要像之前的几次遭遇一样全部承受。 [no.23]西蒙·克里亚德：就像被封印似的，你找不到自己的感觉、自己的节奏，被幸村牵引、疲于奔命。 莱尔奇卡放短球变换节奏，幸村迅速上网，不仅卸下更多的力，还施加了侧旋。网球的弹跳变向，滑步赶来的莱尔奇卡追之莫及。手掌敲敲拍面以示赞叹。 裁判：盘终，幸村6-1。 莱尔奇卡在座位喝水，镜头给到身后包厢的教练。 eon！yuraeon！” 莱尔奇卡的教练：与幸村上一次交手的惨败给尤拉造成了阴影，他在潜意识里仍保留了那时的艰难，所以…只有自己克服。这就是网球运动员。 [no.9]艾利克斯·米勒：这很难……而巡回赛就是一个不断战胜自己内心的过程。 莱尔奇卡的父亲：尤拉不是刚刚来到前百名角逐的年轻人了，可以毫无压力地去挑战别人。他有排名，也有自己的冠军奖杯。他显然不想带着那些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怎么也不会甘心。 所以尤拉仍在场上坚持。 [气氛背景音] 幸村侧向滑步反击，却突然后仰坐在地上。 裁判报分，然后才注意到突发情况。 [嘈杂的人声] 电台：出现了意外…幸村正在被扶到他的休息区。 特写镜头下，莱尔奇卡流着汗杵在那，茫然的目光巡视四周，然后跟随他的对手。 赛方的医疗人员和幸村的团队成员正聚在他的四周，蹲下似乎在查看脚踝。 莱尔奇卡：（犹豫）我、难以描述当时的心情，当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第一个念头是，那可是幸村，不可能是“伤停pn”吧？然后我……坐在场边，心跳得飞快，有些分心。 几分钟的讨论后，由裁判宣布了幸村退赛的消息。 满场的喧闹夹杂着嘘声，幸村被他的理疗师搀扶退场。 莱尔奇卡不断抿嘴，接受了晋级的采访。 莱尔奇卡：像吃了一颗柠檬味的糖果。很酸涩，因为我没有在比赛中战胜他，我还是有不甘和畏惧，也为幸村感到担心和遗憾。但……请原谅，这确实让我感到惊喜，我突破到了1/4决赛，得到加倍的积分和奖金，还有最重要的，继续战斗下去的机会。 【发布会场】 幸村：医生做了细致的检查，并无大碍，但慎重起见，也是为了后续的赛程安排，我们决定退出今年的法网公开赛，非常遗憾。 莱尔奇卡背着包回到球员休息室，教练拥抱了他。 “祝贺，尤拉。天赐良机。” “谢谢，汉克。” 莱尔奇卡的教练：机会降临在准备好的人身上，意外随时会到来。尤拉没有放弃，所以他得到了这份“礼物”。 莱尔奇卡：这是我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打进大满贯的1/4决赛，我必须珍惜这次机会。 [沉重的背景音渐强] [失落的人声] 一边挥手，阿卡修斯和布莱尔陆续离开球场。 电台：不可思议的情况，两位红土之王在1/4决赛双双爆冷出局！今年的罗兰·加洛斯，仿佛飘荡着“魔咒”。 球员中心的电视里播放着阿卡修斯离场和胜者接受采访的画面。 “我的天。” “难以置信…越前龙马。” 教练拍拍手，“机会，尤拉。他不比上一轮的若昂难对付。” “是的。”莱尔奇卡难掩眼里的野心，“没错。” 【semifinal4名选手】 莱尔奇卡轻轻垫步，做挥拍动作，球员中心的人已寥寥无几。 “我浑身充满能量，汉克。”他轻松地说。 “看出来了。”教练鼓励，“他也是第一次进半决赛，打出感觉，你就赢了。” [激昂的节拍] 观赛席各处展出了捷克国旗，人群在莱尔奇卡入场时爆发了欢呼。 莱尔奇卡：支持我的观众给我更多信心，还有我的父母和弟弟，他们也到了现场。 莱尔奇卡的教练：尤拉是习惯于带着压力上场的，很多时候他只是缺少自信，尤其是面对“巨头”时。 正手挥击、跑动、反击…… 对手挂网了。 莱尔奇卡握拳大吼。 裁判：4-2莱尔奇卡。 解说：在经验丰富的老将面前，对于球场的气势与节奏的控制，越前显得有些稚嫩。 电台：又破发了！现在是尤拉的时刻。 上网扣杀，仍专注地眼看着球第二次落地，莱尔奇卡丢下拍躺倒了，双手掩面。 电台：尤拉·莱尔奇卡，他做到了。从未突破第四轮而今年，在罗兰·加洛斯，将迎来他，或许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以及他的对手—— [大佬登场的节拍] 一双脚在红土上行走，暗处模糊的人影走入阳光。 [大声的欢呼] 电台：他统治了这场比赛，扬·莱昂纳德轻松晋级第二轮。 电台：毫无悬念，扬顺利进入第二周。 【半决赛前-发布会场】 莱昂纳德：听到史密斯出局的消息，当然非常惊讶，他是这里的主宰者，我为了击败他做了很多准备。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现在唯一专注的是下一场比赛。 q：另一个半区的胜者已经确定，这是第一次“四巨头”中的其他三人都无缘半决赛，你有信心今年在罗兰·加洛斯称王吗？ 莱昂纳德：（微笑）我早已做好准备。 蹬车的莱尔奇卡正在看莱昂纳德和博格的比赛。 “简直是…碾压。”他低声说。 比分正在从4-0变为5-0。 这固然有“魔王诅咒”的因素，莱昂纳德的压制力也可见一斑。 “他的状态很好。”教练含蓄道。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认输。”莱尔奇卡像在对自己严厉地强调。 记者：扬·莱昂纳德在红土似乎并不强势，他还未获得过红土的重量级冠军，但那也是相对其他三个人而言。 【决赛前-发布会场】 莱尔奇卡：我不占优势，但大满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如果想赢，我必须拼命，拿出我的最佳水平。我相信自己。 幕布前的莱尔奇卡：我相信自己…（摇头）虽然这么说。仅仅是浮于表面的话而已…… 沉默后的莱尔奇卡：但那又如何呢？如果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我不会现在还待在职业赛场。 朝阳下的菲利普·夏蒂埃球场，看台墙壁上的一行字闪烁着光—— 【胜利属于坚韧者】 来到公开赛最后一天，球馆内内外外满是游客。 扛着网球包的莱尔奇卡钻进商务车。 “晚上睡得怎么样？” “比我想象的好。haha.” 【thefinal2名选手】 现场广播正预热气氛。莱尔奇卡待在球员等候区。 [画外]莱尔奇卡：多年的经验发挥了一些作用。我不会过多地考虑结果。最重要的事情是，专注于我的感觉，还有汉克的嘱咐。 莱昂纳德来了，放下包舒展了下身体，戴上鸭舌帽。然后安静地待在那。 莱尔奇卡：哪怕只有30秒等待，我还是处于高度的紧张。我不停对自己说：我想赢，尤拉，我想赢，鼓起劲儿。 现场广播：15项大师赛头衔、4次atp年终总决赛冠军以及11个大满贯得主，让我们有请来自意大利的天王——扬·莱昂纳德！ “喔！！——”[大声欢呼] [画外]莱尔奇卡：四周的声音钻进脑海，打乱你本来梳理好的心情。 解说：扬·莱昂纳德，千载难逢的全满贯决赛点，天赐良机，在此一举。 比赛开始了，球拍的挥动仿佛带来呼呼风声。 “喔！”网前制胜的莱尔奇卡握拳。 电台：niceshot！尤拉状态神勇，他今天有备而来。 莱尔奇卡：我咬得很紧，几乎每一个回合。 莱尔奇卡的教练：这是个好的开端，尤拉率先进入状态。 [掌声] 裁判：盘终，莱尔奇卡7-6(3)。 [平衡的鼓点] 持续的底线对峙，长达十三个回合，以莱尔奇卡回球出界告终。 [画外]莱尔奇卡：形势突然变了…… set2：莱昂纳德6-4莱尔奇卡 29岁矫健的身影依旧在红土上奋战。 [画外]莱尔奇卡：他的球速更快、节奏也在加快。 [掌声与尖叫] 莱昂纳德中场制胜。 [画外]莱尔奇卡：仿佛上升了一个层次。 解说：现在扬进入了他的“领域”，这是真正的他。 评论员：在比赛中有效控制自己的状态和心理，这是“四巨头”超出了一般选手，频繁地在大赛胜出的原因之一。 莱尔奇卡：我差点以为自己有机会…但是现实给了我有力的一击。 莱尔奇卡的教练：局势的变化让心态出现了偏差，就像天平的两端，第一盘欲望和勇气盖过不自信。尤拉生出了一些“想法”，而此时扬出现，击碎了它。心底的畏惧再度泛滥。 set3：莱昂纳德6-3莱尔奇卡 电台：扬2-1领先一盘，他离全满贯的成就越来越近。 [发球的呐喊]“啊！” “fault！”莱尔奇卡双误。 赛场上的他，脸上写满了不确定，那副表情好像在说：我该怎么办？ 菲利普·夏蒂埃球场已经完全偏向了莱昂纳德，观众们仿佛在为他登上王座的每一步欢呼。 满脸通红的莱尔奇卡站在底线后，神情艰难。 [画外]莱尔奇卡：很难熬，很痛苦。无力地看着一点点拉开的比分。尤拉，你要输了。 莱尔奇卡：有一瞬间，我不想在未来的任何时间，看着今天的比赛，然后后悔为什么没有尽全力，为什么没有战斗到最后一刻。 天平上新加入了一块砝码。 连续的回球，找到上网的时机，对方下网了。 “吼！”莱尔奇卡释放着内心的压力。 [快节奏的音乐] 莱昂纳德稳定地反击，又下一分。 解说：尤拉顽强的体育精神，对扬造成了一些阻碍。 [画外]莱尔奇卡：我感到能量在快速地流失，带来了…不同于刚才的无力感。 多回合的相持，莱尔奇卡受迫下网。 [巨大的掌声和欢呼] 莱昂纳德如释重负地躺下了，露出喜悦的笑容。 电台：历史性的时刻，公开赛以来第六位！获得全满贯成就的男子运动员……（淡出） 室外明月当空，夜幕已至。人群散去。 宁静恰到好处的属于败者。 莱尔奇卡披着法网的大毛巾，席地坐在墙边，教练汉克、体能师和他并排坐着。 “你做得很好，尤拉，没有哪次比今天的表现还好。”汉克安慰。 “我对自己不抱期待，所以当然……”莱尔奇卡鼻音浓重，像是看开了一样耸肩，“至少复盘的时候不会痛骂自己一顿。” 带着自己的包，莱尔奇卡和跟随的团队走出球馆。 [画外]莱尔奇卡：你不能停歇。为了不知道哪天降临在你身上的幸运，抓住他。所以，永远别放弃。 185、第 185 章 今年上半个赛季（截至7月温网结束），幸村共收获4100分，滚动积分8950，世界排名在no.2和no.3之间上下。 法网第四轮的时候，幸村右脚踝扭伤，于是伤退。两周后的女王杯也宣布退赛，专心保养。 阿卡修斯今年状态很好，跟幸村在温网决赛上演五盘大战，最后以[6-4、(5)6-7、3-6、7-5、10-8]在鏖战中胜出。 随后一个消息立即冲淡了幸村拿盘的失落——gty医学中心已经准备好了。 所以幸村和诺亚今年夏天没有回日本，在给团队放假后，直接飞往美国纽约。 二月份到美国时，医生对诺亚做了检查，认为状态良好，基本具备条件。 七月中旬，诺亚在护士的引导下进入手术室。幸村、天海和大高尔吉亚夫妇在门外等候。 不是大众印象里的救命手术，只过半个小时，诺亚戴着特质的眼部护具，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 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 “感觉怎么样？”杰森急哄哄地问。 诺亚的头偏向杰森那，语气冷静，“现在还不知道，杰森。医生说等一周。不着急。” 天海两手交错抵在额前，像在暗自祈祷。 幸村接手护士，推诺亚回病房。 反正这几天没心情干其他事，幸村和天海就留在医学中心附近了。 诺亚的心态反而是最放松的，还想玩球。 想都别想！弹起来碰到眼睛了怎么办？ “诺亚第一眼想看谁？”天海问起了无聊的问题。 “哧。”大高尔吉亚冷哼，这还用问？ 可能确实无聊了，诺亚真的回答：“杰森。” “那第二眼呢？” “奶奶。” 幸村低下头，默默发笑。 “第三眼呢？”天海锲而不舍。 诺亚歪头，“阿一。” 天海鼓起脸，不死心，“第四眼呢？” “……”兴许是觉得再开玩笑不好，也忍俊不禁，诺亚不再作答。 “你们站在一边，我一眼就能看到所有人了。”他说，“我也想看见蓝。” “嗯~”天海开心了。 医生每天都会观察。好不容易心焦地忍耐了一周，诺亚去拆护具。 三个一米八往上的男人，一左一中一右，像栏杆似的把门口堵得死死的。 “结果第一眼是医生。”天海搓搓手，捏紧又放松。 幸村抱臂等在门的右侧，又笑，“就非得比吗？” 杰森揣着兜，他本来是寸头，这两天特地又染回了紫色莫西干。绝对一眼认出。 门开了，诺亚一看门外，收住脚，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三个高大的身影杵在那，谁都要惊一下。 “别堵着门口！”屋里的医生赶人。 “抱歉抱歉！” 四个人让出一条道，医生去泡咖啡了。 诺亚带着笑，眼睛终于有了焦距，显得那么明亮。 幸村恍惚的时候，杰森已经抱住了弟弟。 走廊里传出低声抽泣。 整整六年七个月，从18岁到25岁，如九点之阳的青春之龄，硬是蹉跎了过去。 拿完药就能走了，两周后再回来复查。诺亚和杰森回家看奶奶。天海也准备回国，他还有一堆事。 “没有别的东西了。”幸村检查完宾馆房间，回到收拾行李的诺亚身边，“手表给我一会儿，诺亚。” 诺亚扫一眼表，回头，“怎么了？” “我把定位权限关掉。” 诺亚愣住，又看向智能表。 幸村一直有他的定位，是为了防止他走丢，再上一道“安全锁”。 现在自然没必要了。 诺亚沉默着，右手覆住表。心里不知道为何生出点恼意。 幸村察觉到气氛的细微异常，正思索着，诺亚解下手表递给他，“以前你为我做了很多，谢谢，阿一。” …… 敏锐细腻的感知让幸村不由地多想，他没有接过表，按下诺亚的手接近两步，“我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为彼此都做了很多，也有许多期望。诺亚，你现在好像有些情绪。” 诺亚抬眼注视幸村，与自己记忆中的形象细细比对。 真的成熟了许多，最大的变化是眼神里内敛的锋芒彻底融化，成为深不见底的潭水。这个人若是温柔缱绻地看你，大概谁都抵抗不了。 “你不想关的话，我就一直留着。”见诺亚不答，幸村温和道，“我只是担心触犯到你的隐私。” 诺亚理解了幸村的想法。 确实再正常不过。 “我们不划清界限，对吗？”诺亚问道，拇指抚摸着智能表镜面。 幸村微讶，好像明白了诺亚的心情。 他们不是一般的教练和球员的关系，眼盲免不了生活和工作上的照顾。无论幸村和天海，都会介入诺亚的“个人范围”过多。天海走了，这个变化由他们两人来考量。 幸村下意识想退出诺亚的“范围”，诺亚心里不愿意。 他们现在对彼此都小心翼翼的。 幸村不确定诺亚是一下子不习惯改变，还是说…有别的情绪在里面。但他优先尊重诺亚的想法。 诺亚自己也想不清楚，又不想让幸村觉得他“自私”。都康复了还需要照顾。 “我不介意。”诺亚补充，“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就关掉。” “我不关。”幸村试探着说，诺亚的眼里并无不满。 诺亚戴上表，继续收拾东西，幸村在旁边看着。 就和以前差不多，只是速度快了些，也不用幸村递东西。 “去多伦多后时间不多，得快点进状态，我和法比奥谈过。”诺亚交代工作，“已经让羽多找临时陪练了，到时候你可以和杰森或者利奥波德约。都行。” “好。”幸村应道，他一直在看诺亚，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诺亚，你有想过…” “没有。”诺亚打断了幸村的话。 …… “后续跟巡回赛，有必要的话我会和你一起上发布会。”诺亚看着幸村，“罗杰斯杯有记者提，你让他们问我。这是我的事情。” 他们默契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诺亚又是这么决然。 不知他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思考了。也许是那段无聊又忐忑的时间里吧。 按着箱壳拉上拉链。诺亚收拾完毕，坐到沉默的幸村旁边。 天海走后他们相互之间必须非常坦诚，也因为信任，所以能做到，也慢慢成了习惯。 “你能先别赶我走吗？”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两人对视，幸村看到了平淡和若有若无的依赖，诺亚看到了挣扎。 到底是，把诺亚视做教练，还是希望他“重生”在职网。 几年前八神对他说想退役，幸村是多么渴望他能到自己的团队来，做理疗师。但他提都不曾向八神提过。 八神有自己的“人生使命”，而且幸村不确定自己说出来，八神会不会因为情感而同意。 在想到这个问题时，幸村心里很割裂。 他一面期望看到诺亚重归职网，像多年前脑海中崇拜的“小巨头”那样闪耀；一面又舍不得，从感性上舍不得他像蓝一样从家里离开，理性上也舍不得这么适合自己的教练。 幸村其实有点唾弃自己的私心。所以把诺亚往外推——“你有想过复出吗？” “我、不、想，复出。”诺亚再次表明态度。 他唯一担忧的是外界会对幸村有某些“造谣式”看法。这只能他们想办法去面对和克服。 幸村接受了，“好…诺亚，我能知道原因吗？”为什么，这么抵触…… “我不会伤害你。” “阿一。”诺亚没有让幸村继续说下去，他问，“你对布朗、扬和布莱尔印象怎么样？” “他们吗？”幸村思考，“我和布朗每次都聊得很好，扬是很和善的人，布莱尔的话，他是有点冷淡不跟我接触，本性不坏。” “你感受过他们的敌意吗？” “……”幸村沉思了有一两分钟，有点领会到诺亚的意思，“会的。布莱尔其实对我敌意比较强，布朗输给我也会冷着脸，然后不和我说话。扬倒是比较平和。” “扬曾经联系我。”诺亚说，“一星期开价两万美元聘我做教练。” 幸村惊讶，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站在你的对面，就是敌人。职网的竞争激烈到残酷。你想想有多少人跟你比赛的时候用伤停pn、厕所pn。” “如果我站在赛场上，而不是包间，你还会对我有这么平和真诚的心态吗？” “假如我在大满贯决赛让你输掉比赛，输掉奖杯，你真的不会有一丝的懊恼、恨意吗？” “如果我三番两次踩着你晋级，你心里真的不会对我有任何阴暗的想法吗？” 诺亚没有用他易碎般的眼睛看幸村，可幸村却惶然地感觉到巨大的审视，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可能以那么肯定的语气回应诺亚，这本身就是沉重又难以做出承诺的问题。每个人心里都囚着“魔鬼”。他不是完美无瑕的“圣人”，不可能连一瞬而过的想法都没有。 “你不用回答，阿一。”诺亚笑着看幸村，握住他的左手，“我只是，不相信人性，我也不考验人性。如果你想知道原因，就是这个了。” 幸村说不出话，他只是…突然觉得很伤心。 “你可以待在我这儿。”心情有些冲动，“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诺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到了“工作”：“我们要重新磨合一段时间，在多伦多随时联系我，如果有任何的困难。辛辛那提我一定会去，看和听一定有很大的不同，我得重新对你做评估。” 幸村点点头，无意识地握紧左手，“我知道了。在美网之前，我会尽快调整到最佳状态。” “一路平安，诺亚。” “你也是，阿一。让车开慢一点。” 186、第 186 章 《挑战天空e03sonearsofar（咫尺天涯）》 布景墙上是众多网球历史明星的剪影，静谧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清晰而闪亮的黄色标志就在中央。 “usopen” [画外]这里是诞生明星之地，成就梦想之处。 巨大的网球场里人满为患，尖叫呼喊。 [画外]作为美国运动员在美国网球公开赛称王，这是双倍的荣耀。同时，也意味着双倍的压力。 【pressureisaprivilege（压力是一种特权——比利·简·金）】 [no.18]吉米·威尔逊:这是在美国的最大规格网球赛事，观众们希望看到美国球员获胜。 评论员：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美国有网球界最好的运动员们，皮特·桑普拉斯、安德烈·阿加西、吉姆·考瑞尔、张德培…… 这份荣光已经沉寂长达三十年。美国男子运动员在四大满贯赛场上，颗粒无收。 商务车在地下停车场停止，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男人带着大包小包下车。 艾利克斯·米勒，27岁，世界排名第6。 一击入界ace，满场欢呼。 解说1：喔——艾利克斯，在温斯顿拿下了他的第一个巡回赛冠军！ 解说2：精彩的比赛！艾利克斯·米勒在他22岁赢得了第一个大师赛冠军，就在辛辛那提。 解说3：艾利克斯·米勒，打败了世界第2的史密斯，首次进入温网半决赛，光明的前路在等着他。 米勒：我早就跃跃欲试了，打败“四巨头”然后夺得冠军，想想就觉得艰巨，但我能做到。 朝阳投射在布鲁克林大桥，都市大厦的屏幕上出现各国网球明星的身影，车流不息。纽约正在为大满贯赛事预热。 建筑拐角一闪而过莱昂纳德的身影。 阿卡修斯在训练中心和别的球员打招呼。 史密斯抱着几支没有穿线的球拍在人群里穿行。 幸村正边走边给蜂拥而来的球迷签名。 米勒跟着女友在街边的时装店，不断有人来和他合影 [画外]米勒：我在前十已经待了三四年时间，这是顶尖网球运动员的工作之一，接受大众的关注。我不太擅长在公众聚焦处或者镜头前，但总体上越来越熟练了。（笑） 路人：“网球万岁~” 米勒：“谢谢，说得好。” [画外]今年米勒的表现相当不错，他在澳网战胜幸村，在温网打败扬，都进入到半决赛。所以美国的球迷们都对他报以高度期待。 人来人往的比利·简·金国家网球中心，豪车进出，好莱坞明星、歌星，体育球星聚集，走马观花。 [画外]美国球迷只关心美国球员有没有赢，如果他们输了，下一轮就不会来现场。现在艾利克斯展现出巨大的潜力，所以，票卖得很好。 休息室观看比赛场画面的米勒，在电视机前来回走动，舒展身体。 “你看到过第一轮就座无虚席的14号场吗？”他朝教练开玩笑，“就是现在。” 团队的成员们都笑了。 “加油吧，老弟。”教练回道。 观众的掌声里，米勒高举双手庆祝，顺利进入下一轮。 米勒的教练：艾利克斯是第6种子，按照签表的排布顺序，他在1/4决赛才会遇到“四巨头”。这次在布朗的分区。 米勒：所以这是为什么大家挤破头争取更高排名的原因，如果你在前32，碰不到种子前两轮大概不会倒霉出局；如果在前16，你在前三轮的竞争压力会更小；而如果在前8,1/4决赛之前肯定不会遇到他们。这几个门槛关系到你在大满贯能否有更大的概率进入深轮次。 裁判：比赛结束，艾利克斯·米勒3-0布尔吉格勒 阿瑟·阿什球场，裁判宣告比赛结束：布朗·阿卡修斯3-1吉米·威尔逊，[6-3、4-6、6-4、7-6(1)]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球场，幸村拿下发带，举起球拍向观众示意。轻松击败no.31劳伦斯·阿戈斯蒂诺[6-4、6-2、6-0] 庞大的128人签表迅速灰了大半，米勒的黄色线条距离其他四条红线越来越近。 米勒：坐得满当当的观众推动我以更快的速度前进，他们像是激发了我内心的一股力量，我觉得身体的能量非常充沛。 终于，一黄一红两条线在1/4决赛交汇。 [沉重的鼓点] 布朗·阿卡修斯在比赛场上奋斗的身影，和他的荣誉，带来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画外]米勒：一步又一步，终于到了要上台阶的时候。 球员训练中心。 男单只剩下八个人，大家都很熟悉。 阿卡修斯穿着无袖衫抛药球，史密斯在跑步。 幸村蹬着车，他的教练诺亚和大高尔吉亚、莱昂纳德、加缪在旁边，一群人正愉快地聊天。 日裔德国球员手冢也在做热身。 米勒戴着耳罩躺在地垫上，按摩师在给他拉伸。他瞥向阿卡修斯那边。 很难不去在意和忌惮，那是眼前的强敌。 米勒：我们在共同的环境下做赛前准备、赛后调节还有其他的事情，你懂的…就像共处一个大房间的同事，我们彼此相互竞争…保持表面的友好。 两万余座的阿瑟·阿什球场座无虚席。 电台：进入第二周的第三天，签表上只剩下一位美国人，艾利克斯，能否回应热情纽约市民们的期待？ 现场广播：15个大师赛冠军，3次问鼎年终总决赛，以及11个大满贯头衔，罗兰·加洛斯五冠王，四次称霸温布尔登以及17岁首次在美网捧杯的西班牙天王——布朗·阿卡修斯！ “噢噢噢！”现场观众热烈地欢呼着。 “接下来入场的是包揽两届辛辛那提大师赛冠军，共获得9个巡回赛冠军，美国第一网球选手，来自肯塔基州的超级大炮——艾利克斯·米勒！” “喔喔喔喔！！”更多的人报以巨大的欢呼。看台上四处挥舞着美国的国旗。 [画外]米勒：只有这种时候，在自己家里，你才能享受到比四巨头还热烈的主场待遇。 米勒：我喜欢这样的感觉，热血沸腾。 抛球，“发射”。几乎在瞬间，网球撞到场边的围墙上发出巨大的“咚”声。 米勒每一个精彩得分都会收获本国观众们全心的响应。 解说：四发直得拿下发球胜盘局，艾利克斯今日状态爆棚。 阿卡修斯的跑动依旧迅敏，形势开始有些焦灼。 米勒的教练：艾利克斯有很强的自信心，相比于畏惧他更多的有一种“挑战”心理。这是战胜他们最重要的心态之一。而这份自信源于他强大的发球。 球场爆发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预示着米勒不断提升的信心和竞技表现。 最终一球落地，米勒掉下球拍双手捂脸。 裁判在满场的嘈杂中宣布分数：艾利克斯米勒3-1获胜，[6-4、3-6、7-6(4)、6-4] 等候区，米勒的团队成员都在兴奋地等待他退场。 “干得好艾利克斯！” “你今天的表现非常棒。” 米勒的教练：还远远没有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预示着危险的音乐响起] 布莱尔·史密斯从球馆的阴影走出。 米勒的教练：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对艾利克斯的体能和意志力都是一种挑战。 米勒与史密斯的h2h是3-2，上一次是在刚刚过去的辛辛那提1/4决赛，米勒以[2-1]险胜。所以他有经验，从心态上也占优势。 评论员：史密斯在硬地的表现相较于扬和幸村并不强势，但他今年有所改进，最主要的体现是年初获得了澳网冠军。虽然场地减速是一个影响因素，但这位年轻的巨头确实在慢慢积累自己的心得。 落日完全隐没，上一场女单半决赛结束，观众们仍聚集在球场里，网球中心的大屏幕前……他们在期待米勒的下一场胜利。 休息室，教练正和米勒做最后的嘱咐。 “尽力三盘内结束战斗，把握发球，接发要主动，打出猛烈的攻势。带动观众的气氛，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挺你，加油艾利克斯，你能行的。” “ok.”米勒为自己拍手鼓劲儿，背起网球包。 回到赛前发布会。 q：请问对接下来的半决赛，你有什么想法呢，布莱尔？ 史密斯：这将会是艰难的一场比赛，但我会赢的，相信我。 史密斯在红土场上的风姿超乎常人，深落点球、直线穿越、小球、跑动、滑步…… 英国记者p.h.：布莱尔有难得一遇的身体天赋，而且懂得如何抵御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他非常地顽强。 [no.27]汤姆·艾伦多：他天赋卓绝，每个和他交手的人都印象深刻。 米勒：巡回赛一直在不断涌现年轻的力量，我已经不算年轻了，27岁…所以我必须打起精神，把握住机会。 两个人依次入场。 米勒的先发，一发入魂。 解说：niceshot.艾利克斯已经进入状态。 米勒的教练：这是个有利的开端，我们都松了口气。 神情专注的两位球员在底线搏杀。 [画外]米勒：我有些紧张，不过适当的紧张是好事，让我更快地投入进来。 米勒的发球直得，235km/h。 米勒：我要保证我的发球局，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进入抢七。 解说：布莱尔，对凶猛的发球束手无策，他有些被动。 镜头投向选手团队包间，米勒的教练：很好，保持住、保持住。 史密斯挽救了四个破发点后，两人进入第一盘抢七。目前用时29分。 对史密斯而言，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米勒：不成功，便成仁。 场上的米勒主动上网，打赢了他第一个网前截击。 米勒的教练：你没法百分百地去赢得致胜，更不用说面对布莱尔的时候坐等失误。所以不能因为布莱尔擅长打穿越而规避风险。我们必须积极进攻。 抢七的结果出来了，7-4。米勒先胜一盘。 观众们太开心了，甚至有人在大声唱歌。回荡的加油声笼罩在球馆上空，仿佛有无数人在为米勒声援。 第二盘史密斯做了些调整。然而依旧不敌状态绝佳的米勒，再次以7-3在抢七落败，耗时36分钟。 米勒高举拳为自己庆祝，这份热血感染了观众和球迷们。他们纷纷鼓掌吹哨，表达对本国球员的支持。 [画外]米勒：这不是松懈的时候，我明白。布莱尔依旧在虎视眈眈，他擅长抓住机会。 比赛在爆发的欢声里结束，艾利克斯·米勒用三个抢七将自己送进大满贯决赛，用时仅1小时43分。在布莱尔·史密斯的大满贯经历中仅次于早期和幸村的一场半决赛。 电台：时隔8年，美国球员打败世界第一再度进入美国网球公开赛的决赛！艾利克斯·米勒，如果他能夺冠，他将成为三十年来首位赢得大满贯的美国人！ 决赛的门票在黑市上被炒到了十数倍。 各路名流，不管懂不懂网球，感不感兴趣，纷纷涌向国家网球中心。 [no.18]吉米·威尔逊:这真是…不可思议到有些梦幻。 米勒连续战胜“四巨头”中的两个，走上最后一步台阶，他将面对最后的“boss”。 [重击的鼓点与节拍] 一道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走来，慢镜头下的压迫感仿佛溢出了屏幕。 正手直线抽击，一发制胜球终结了比赛。幸村高举“1”向观众示意，而莱昂纳德在激烈的角逐中落败退场。 他们今年提前在半决赛相遇。 美国评论员b.j.：美网最大的两个夺冠热门厮杀后留下一个，更强的那个。 米勒：我早有他会成功的预感，我们在第四年的新生力量总决赛就相遇过。他还没有教练，但他认识自己，有着强烈的饥饿感。他一定不会让我轻松如愿的。 【决赛前的发布会】 q：幸村，你今天的对手是美国选手艾利克斯·米勒，他在前六轮的表现相当出色，请问你有信心战胜他吗？ 幸村：是的，我们都看了艾利克斯和布莱尔的半决赛，真的非常激烈，不过我对自己有信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也预祝艾利克斯发挥出色，让我们来一场精彩的决赛吧。 [台下掌声] 米勒在休息室，现场的镜头里，富豪、明星入座，国旗在挥舞。 这是一场盛会。只要米勒成功，他的未来会有无法想象的财富和名声。 奖杯就在眼前。 “加油。保持专注。” 米勒和教练击掌，戴上全罩耳机，往球员通道走去。 米勒：我保持火热的斗志和自信，当然也有坚硬的敌意。在赛场上，你太客气、柔软的话，其实对自己是不利的。 现场广播：纽约的观众们，今晚将是决出美网桂冠的决赛，相信大家都急不可待了。让我们请出双方球员——世界第二，拥有五个大满贯头衔，来自日本的幸村精市！以及，世界第六，美国第一，来自肯塔基州的艾利克斯·米勒！ [爆炸式的欢迎] “艾利克斯！啪啪啪！艾利克斯！啪啪啪！艾利克斯……”许多人打着节拍声援。 也有不少声音在呼喊幸村的名字。 两人在自己的座位放下包，准备。 [画外]米勒：幸村在各个地方都受人喜欢，他形象好、气质也好，战绩突出。所以这是难得的主场待遇，对我而言。 米勒的教练：幸村这段时间的发球得到了提升。对布莱尔，艾利克斯有所克制。但对幸村，似乎没有更好的策略。 镜头给到坐在球员包厢里的，幸村的教练，靠着椅子的诺亚。就在前不久，他重获光明，谁都不知道这对于幸村会有怎样的影响。 米勒：幸村的威势从热身开始展现，这个时候他会变得很严肃，眼神也发生变化。也是我慢慢有点紧张的时候。 电台：好了，比赛即将开始。 幸村先发一球，203km/h开门红，1区内角直得。 米勒：像一个下马威，告诉我发球也是他的武器。 米勒的教练：很幸运的是今晚艾利克斯至少有九成的状态，所以他的一发效率很高。 比赛在继续，双方似乎都强势地发起了进攻。 米勒：我感到了很大的压力，他的发球，他的正手，许多制胜分…失误又少。 “坚持住，艾利克斯。”米勒的教练在包厢里时刻观察，还好米勒的意志力足够坚韧。 第9局，幸村反手直线挂网，挽救两个局点后被破发。 “噢！噢！噢！噢！”观众都激动地欢呼起来。 米勒也隐忍地流露了点高兴的神态。 米勒：突破了局势，我骤然放松精神。所以这成为了“破绽”。 内角一发，幸村借力挡回，收获一分reace。 解说：难以置信的反击！幸村突然在接发上展现了攻势。 一阵喧闹中，裁判报分：15:40…请安静，谢谢。 两分后，幸村实现回破。 [画外]米勒：我告诉自己，你们现在旗鼓相当，唯有尽全力，去博出更大的优势。不能让步，也千万不能气馁。 市民们对幸村的敌意浓重，为他的得分大嘘。 米勒带动了观众的气氛，乘势开展心理上的进攻。 幸村反倒在针对他的嘘声愈发无拘束时笑了笑。 第一盘9个ace落下，加上频繁的主动上网，米勒以抢七局的7-5先下一盘。 “喔！！”米勒大吼，就连臂膀上健壮的肌肉都仿佛为之鼓动。 四周的国旗被更加奋力地挥舞着。 米勒：太近了，真的太近了…我已经看到了银杯的轮廓，我的手在描摹它的弧度，指尖感受它的温度。 电台：艾利克斯状态爆棚！他已经领先了一盘，以相当强势的进攻压制了前美网冠军。 盘间休息。镜头里的幸村擦着汗。 解说：幸村看起来很平静，也许他想好了对策。 第二盘。情况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解说：哦~手感超热的一记ace。 屏幕上显示着212公里的时速，属于幸村。 [画外]米勒：球速更快了，节奏也越打越快。 反手侧的outside-in，意味着幸村当下绝佳的手感。 解说：无法阻挡，幸村在他的领域，艾利克斯毫无办法，支持他的观众们也毫无办法。 0-1幸村破发 1-4再次破发 米勒的教练：幸村“在心流区”，而艾利克斯感到了畏惧，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会输。 第二盘在米勒的士气几近崩溃下结束，幸村[6-1]扳回一程。 米勒叫了洗手间暂停。 米勒：我需要整理自己的心情，一切发生地太快。好像就在我恍惚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变了。我必须做出行动。 在镜头的跟随下，米勒进入球员通道，走向卫生间。幸村在场边坐下休息，显得放松。 [画外]米勒：幸村为人正派，他从来不做pn，但他依旧赢了那么多比赛。所以其实，我并不想使用“pnb”，这意味着我“示弱”了，承认了自己这一刻不如他。但…都是为了胜利。 米勒的教练：漫长的十分钟，足以让嘈杂中的球员充分地“胡思乱想”，气场会发生变化。一切从头开始。 米勒回来了，决赛的第三盘开始。 看起来长时间的暂停没对幸村的状态造成什么影响。虽然也没再有第二盘那种“怎么打怎么有”的恐怖。 幸村的发球依旧高效，米勒感到了艰难。 米勒：我无法破发，而幸村的接发在持续给我压力。一开始来自第一盘那局回破，后来这份忌惮一直在膨胀，我不能松懈。 米勒的教练：球员的体能会随比赛的进行慢慢下滑，同样在状态，第三盘不会还有第一盘那种勇猛的表现。 咚。 “fault.”线裁宣布了电子司线的判定。 米勒的第一个双误，在第三盘发生。 [画外]米勒：当你处于不利的局面，你的内心会引发“风暴”。大脑开始捣乱。 第二个双误，米勒直接把拍摔在地上，捡起来又用力敲了三四下。 [画外]米勒：我再次“示弱”。我暴露了心态上的失衡。 “噢……” “嘘——” 本来是助力的观众正逐渐从激励的角色变成压力，化为精神上的拖累。 他们从对支持方连连得分的激动和鼓励，转而“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乃至“指导”。 一切并没有好起来。 米勒经受着技术和心理上的双重锤打。他仿佛快要不堪重负，压力正在超过他的承受极限。 解说：艾利克斯气势不再…振作起来吧，加油！ 奖杯就静静地被安置在那，目所能及之处，而他无法再接近分毫。他们的距离此刻变得无比遥远。 裁判：比赛结束，幸村3-1，[(5)6-7、6-1、6-3、6-2] 它彻底消失，分布着厚茧的手上，空无一物。 米勒手撑着膝盖，失落地闭上眼。 米勒：网球就是赢家通吃（winornothing），当你输了，你什么都得不到，就算一步之遥。大家只看冠军，他们不会管别的。 揣着盘子的米勒回到休息室，放下包，拉开拉链，拿出球拍开始到处乱砸。 嘭！ 嘭！ 声音有些骇人…… 等发泄好了，再把它们丢进垃圾桶。 团队成员都静悄悄地待在门外。 [画外]米勒的教练：这是最艰难的时刻。砸吧、砸吧，然后我们还要转换心情，去参加下一场比赛。 187、番外（捉虫） —————————— 一、巡回赛成绩 第一年-y16： 积分：35 年终排名：641 参赛数量：挑战赛*1，希望赛*1 历史战绩6-2；胜率75% 第二年-y17： 积分：493 年终排名：109 参赛数量：挑战赛*2，atp巡回赛*3，大满贯赛*2，atp新生力量总决赛 全年战绩14-5（不算资格赛）；历史战绩20-7；年胜率73.7% 冠军：索比顿ch90、伊尔克利ch125、第4届atp新生力量总决赛（均不算在巡回赛冠军数中） 第三年-y18： 积分：2115 年终排名：20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0，戴维斯杯*2，东京奥运会 全年战绩41-12；历史战绩61-19；年胜率77.4% 冠军：atp250*3（德雷海滩、斯海尔托亨博斯、斯德哥尔摩） 第四年-y19： 积分：2625 年终排名：16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4，戴维斯杯*2 全年战绩44-18；历史战绩105-37；年胜率71.0% 冠军： atp500*1（中国网球公开赛） atp250*1（斯海尔托亨博斯） 第五年-y20： 积分：1975 年终排名：22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3，戴维斯杯*2 全年战绩35-17；历史战绩140-54；年胜率67.3% 第六年-y21： 积分：8400 年终排名：3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2，戴维斯杯*3，atp年终总决赛 全年战绩74-14；历史战绩214-68；年胜率84.1% 冠军： atp1000*2（罗杰斯杯、巴黎） atp500*1（女王杯） atp250*1（斯海尔托亨博斯） 第七年-y22： 积分：1299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43）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1，戴维斯杯小组赛，联合杯，北京奥运会，atp年终总决赛 全年战绩87-4；历史战绩301-72；年胜率95.6% 冠军： 大满贯*2（澳网、温网） atp1000*4（印第安维尔斯、罗马、辛辛那提、上海） atp500*3（迪拜、日本、维也纳） atp250*1（伊斯特本） 奥运金牌 第八年-y23： 积分：1195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49）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2，戴维斯杯*2，atp年终总决赛 全年战绩77-12；历史战绩378-84；年胜率86.5% 冠军： 大满贯*2（温网、美网） atp1000*2（上海、巴黎） atp500*1（日本） atp年终总决赛 戴维斯杯团体赛 第九年-y24： 积分：8710 年终排名：2（世一周数28）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8，戴维斯杯*2，联合杯，atp年终总决赛，表演赛*1 全年战绩59-11；历史战绩437-95；年胜率84.3% 冠军： 大满贯*1（澳网） atp1000*1（巴黎） atp500*1（日本） 联合杯团体赛 第十年-y25： 积分：1115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6）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0，戴维斯杯决赛，atp年终总决赛，表演赛*1 全年战绩73-8；历史战绩509-104；年胜率90.1% 冠军： 大满贯*1（美网） atp1000*3（罗马、上海、巴黎） atp500*1（日本） atp年终总决赛 —————————— 重要数据汇总： 1.单打冠军（34） 四大满贯*6（22、24澳网；22-23温网；23、25美网） atp年终总决赛*2（23、25） atp1000系列*12（22印第安维尔斯；22、25罗马；21罗杰斯杯；22辛辛那提；22-23、25上海；21、23-25巴黎） atp500巡回赛*8（19中网；21女王杯；22迪拜；22维也纳；22-25日网） atp250巡回赛*6（18德雷海滩；18斯德哥尔摩；18-19、21斯海尔托亨博斯；22伊斯特本） 2.重要赛事亚军（9） 四大满贯*4（22美网；23法网；24美网；25温网） atp1000系列*5 注：其中2次史密斯、3次阿卡修斯、3次莱昂纳德 3.其他成绩 atp新生力量总决赛*1（17） 联合杯团体赛*1（24） 戴维斯杯团体赛*1（23） 奥运会（22男单金牌；22混双金牌；18混双铜牌） 4.荣誉 atp最佳新人奖（18） atp最快进步奖（21） 紫绶褒章（23秋季） atp最受欢迎奖（25） 5.其他数据 世界第一总周数126 巡回赛最高连胜场次28 室外硬地最高连胜29 室内硬地最高连胜12 红土最高连胜11 草地最高连胜23 年度最高胜率95.6%（历史第三） —————————— 二、收支（商务） 1.生涯总奖金收入约7500万美元（税前） 2.商务合作 （1）海德[奥地利]：定制球拍，5年截止27年初； （2）尤尼克斯[日本]：网球装备（套装、球鞋、护腕、球包…），4年截止27年底； （3）欧米茄[瑞士]：手表，4年截止27年底； （4）雪莱[法国]：护肤品，4年截止27年底； （5）梵特尔伯[法国]：奢侈品（首饰、服装、香水…），5年截止27年中； （6）雅歌尔[法国]：酒店，5年截止27年中； （7）ana[日本]：航空，5年截止27年初； （8）hta[日本]：智能家居，5年截止27年初； （9）dcm[日本]：移动宽带，5年截止27年初。 现总场外年度代言费（不算额外奖金）：6722万美元。（税前） 25岁总年收入：8346万美元（税前）。 3.其他收入 （1）网协给予各类奖金、报酬 （2）巡回赛事出场费 （3）atp年终分红 （4）短期合作报酬（广告、短片、电视剧、综艺等） （5）赞助合同中额外条款的条件达成后奖金 （6）个人授权收入 （7）其他场外或隐形收入或资产 4.开支 （1）给予团队的待遇 理疗师&营养师-格拉尔·迪米尔特斯：3300美元/周，3%冠军奖金（税后）； 体能师-法比奥·德拉斯：3250美元/周，3%冠军奖金； 助理-羽多中平：1200美元/周（年薪961万日元）； 主教练-诺亚·高尔吉亚：4200美元/周，5%冠军奖金（合同未签订）； img：收取10%奖金及5%商务报酬（税后）； 早苗将矢：额外给年终红包。 其他福利待遇：保险、飞机头等舱、高级宾馆… （2）其他大项开支：日常生活及巡回赛程消耗，购买房产，医疗费等。 （3）投资：日本ska（人工智能）、俄罗斯白夜（水彩颜料）等。 （4）按合约缴纳奖金（税后）的10.5%给网协。 （5）灾情捐款，校友捐赠等。 （6）个人项目、改造工程等。 —————————— 三、个人资料 姓名：幸村精市 身高：186.7cm 年龄：25岁9个月 职业生涯：9年4个月 简介：男子网坛“四巨头”之一，日本男网一哥，atp球员工会成员 出身：私立青神高校（立海大附属中学、南湘南小学） 擅长语言：日语、英语、法语 其他社交语言：汉语、俄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 爱好：园艺、画画 近期喜好：研究厨艺 会去的地方：画展、古典音乐会、歌剧演出、科技展览会、植物园、景点… 拿手机干什么：跟家人视频，跟好友聊天，跟团队通话，网购、订票等，其他来去电 最近发愁的事：跟诺亚签下主教练合同 最近想做的：带诺亚出去玩（闲逛、写生、桌游、吃饭…） 最近抗拒的：戴领带/领结 最近关注的事：妹妹怀孕了 购物车待结算：画纸、宣纸、唱片机套装（给妹妹）、围棋套装、烹饪进阶手册 每天必做：练体能/练球/复盘 赛场小习惯： （1）思路不清的时候拿手账出来看 （2）红土上失误生气会用力用拍框磕鞋边，一次没消气就多磕几下 （3）打了好球或者破局就看一眼包厢，失误或劣势的时候不看 —————————— 四、他人评价 早苗：非常期待和幸村接下来的合作！ 迪米尔特斯：大方又谦和，大多数情况都会听我的建议。 小高尔吉亚：很幸运能遇到幸村，我希望长久地帮助他…… 加缪：风趣、诚挚，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莱昂纳德：为人正派，值得信任，可惜我们很多情况下是敌人。每次输球后都会讨厌他一会儿（笑）。 阿卡修斯：非常重视的竞争对手，但我们私下聊得很好。虽然爱好不是很重叠。 史密斯：让我很有危机感的“同事”，也是在学习的对象。 矢泽：由内而外的绅士，期待再次合作。 —————————— 五、drama事件 （1）某赛事第三轮，美国球员艾伦多朝上网的幸村身体抽球，幸村躲过并送出“死亡凝视”，比赛以幸村[2-0]结束。事后艾伦多拒绝为此道歉，幸村表态“失去尊重”； 其后再次遇见，幸村[2-0]送走艾伦多并在ins上发布评论：我做到了[耶] （2）某次拉约维奇在输掉与莱昂纳德的赛事后，抱怨其长达8分钟的“厕所pn”，并表示像幸村那样的时间长度才是正常的。 （3）某次比赛官方的镜头试图去看幸村手账上的内容，事后被幸村暗嘲——如果真的想展示，我会把它挂在记分牌上的。 188、第 188 章 回到神奈川时，十一月已过了大半。 清晨，后院花丛中的露水在阳光下亮丽如泪晶，对着的窗台屋里，诺亚正在跑步机上慢跑。 幸村打着哈欠开门进来，“早，诺亚。” “早。”诺亚没有回头，感知幸村走上他旁边的跑步机，开启电源。 跑带缓缓启动，常规配速4。 “这几天一直有出去。” “嗯，谈得差不多了。”幸村语气轻松，“昨晚整理了一下，等会跟你说。” “好吧，那你先说。”诺亚把自己的冬训计划又往后拖了半天。 冬天的色调是冷白色，令人感到沉寂。 一年中最静谧安详的时光，莫过于整个赛季结束后在这座幸村精心装饰的别墅里交流谈心，亦或各做各事。 把一摞资料放在茶几上，幸村翻开自己的方案，给诺亚看。 “去年墨西哥的事情后，我就在思考些网球之外的事情。我并不想一股脑热地去参与慈善事业或者别的…好像把自己的钱投进去就能换到心安或者，一些名声。这是我辛苦打比赛赚来的心血。” “我在做考察。” 今年九月中旬，幸村回家期间，远在南美洲的智利发生了8.3级大地震，短期内受灾人口的统计数据超过三十万。 这条新闻仅仅是新闻，幸村却由去年的表演赛萌生了相似的想法。他希望更多人注意到万里之外有人在经受灾难；另一方面以表演赛的形式，收入可以用于援助智利。 十月，由幸村牵头的“家园”表演赛是他的首次尝试，也是对他能力的考验。 他设想的是在上海大师赛后，举办上海-东京两地，为期三天的单打慈善表演赛，而且邀请了“四巨头”之一的扬·莱昂纳德。 很高兴这位意大利人说服了他的团队，并贡献他度假的时间。幸村欠他一次人情。 这个阵容自然能吸引大量的球迷。日本网协这关过得比较轻松，中国的申请要复杂一些，反倒是网管中心认为慈善赛是好事，让上海举办了。 在这种繁忙的情况下，幸村能在日网和上海大师赛稳定发挥，得归功于诺亚的协调和团队的配合。 当时还是img帮他处理慈善赛的后续事宜。 这次“善举”可能也是年底受到赞誉获奖的因素之一。 “别的私人慈善机构我都不太信任，这里面的关系还蛮复杂的……总之，我决定自己开工作室。” 一大串铺垫后，幸村宣布结果。 “八月我开始和img交涉解约的事情，我们年底和平分手。然后早苗会加入我的工作室inf8，还有其他人。我认识的一个青神高校的前辈，星野舜，我把他争取过来了……” 诺亚细细倾听，幸村几乎是和盘托出，他的设想，他的布置。 基金会放在他的工作室名下，去年年底认识的奥地利人弗里德·费舍尔会加入，他曾是一家公益组织的领导者，虽然已经解散了。 幸村的事业版图才刚刚起步，inf8工作室目前仅他一人支撑，也集中力量在他的身上。虽然他在全球都有大量粉丝分布，幸村不想贸然消耗自己的“星光”。 总之先把屋子搭起来，才好办事。 明年幸村的赛事外计划简单又复杂。 慈善这种事，头绪万千、水又深。像诺亚说的，幸村决定“一步一个脚印”。 他想先和官方的残疾人扶助组织合作，主要在宣传推广层面，写真、广告，或者组织比赛活动。 这也是初次尝试，以及更进一步的了解。 像稚嫩的小孩，在谨慎地触碰陌生的区域。 正因为这样，才能明白他是真心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我看到了。”诺亚把方案还给幸村，沉思之后，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般笑道，“所以，你想说什么，阿一？” “我可能会分散…比较多的精力。”幸村斟酌着，“但我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在网球上更进一步。这需要你的帮助。” “嗯。”诺亚点点头。 “你是我的主教练。” “嗯。”诺亚再次点头。 “我在聘用你，所以我们得签合同。”幸村的视线瞥向别处，内心稍稍局促。 “haha…”诺亚低头轻笑。 原来是为了签合同。 “好啊。” 幸村像是达成了一个大任务，神态放松很多。不过接下来是诺亚要和他谈网球上的事。 现在无论是“四巨头”中的任何一个，其技术中都会包含上个时代三巨头的影子。如幸村早期很典型的“费式正手”，二发的抛点往前等等，都是对费德勒技术精华部分的学习。 像反手则融汇众多单反高手的特点，尤其是带有强烈进攻性，要求“一击制胜”的反手跳击，也是遇到加拿大左手单反大师索洛维耶夫后，才意识到它的潜力和可能性。 幸村现在的反手能力，让诺亚痊愈后第一次看到时，像陷入“热恋”般地心跳加速了。 真漂亮…… 迅速的完整发力，小引拍，反击、卸力和切削的球感，强大的平衡性使得跳击后也能快速复位，感觉极佳的抢点…配上优秀的跑动能力。确实不愧为媒体评价的“上帝反手”。 所以诺亚在十二月想提升的是幸村的正手能力，主要是应对高旋球的处理，以及滑步穿越的改进。 他对史密斯很感兴趣，虽然还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将”，却有足够他们学习的步伐和滑步技术。 以两个方面的计划为基础，他们商量了幸村这宝贵的四个星期应该怎么过。 技术提升可以融入日常的状态维持训练，诺亚会为他安排。工作室刚刚建立，需要幸村撑场面的情况比较多，商务的预约由幸村和早苗把握，预计会贯穿整个年底。 但幸村还有点自己的想法，妹妹怀孕了，他想多去看看。他还想和诺亚出去玩，或者让天海带出去，不然一年到头地工作真的太枯燥了。 天海的哥哥手术很成功，现在蓝正在大学进修，会社的压力也不大，他有时间出门浪一浪。 积雪在梅树的枝丫上堆了薄薄一层，今年神奈川的雪落得比较早。 银白的雪花被无情抖落，幸村打理完花园，进门换正装。 “上午有一个企划，三小时。” “你去吧。”诺亚坐在吧台，正自己泡咖啡喝，“等会杰森来看我。” “杰森来日本了？”幸村霎时看向诺亚。 “他们来度假。”诺亚淡淡道，“估计圣诞前就回墨尔本。” “嗯……”幸村有点危机感。 诺亚感觉到了。 其实他和杰森回澳洲的时候，杰森就当面问过他，要不要复出，要不要回澳洲发展。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谁会为他无条件付出和牺牲，只有杰森。 所以眼看这个赛季慢慢走向终点，诺亚其实心里很矛盾。他想过和哥哥一起，平时单独住，工作就跟赛出去。幸村对他很好，可从情感上超越不了杰森。 但是，这对幸村而言是个坏消息。契合自己的教练不好找。 诺亚很难说清自己现在工作的意义。 他一开始只想为了杰森活着，找点事做。 后来他希望幸村成为杰出的球员，代替那个未曾陨落的他，成为他心目中理想的、完美的网球人。 实际上幸村比他想象的更好，甚至令诺亚钦佩。 所以诺亚很难决定离开他，为了和杰森朝夕相处这样的私心。 天海离开后，幸村偶尔会因为训练表现不好向诺亚坦言，“想到蓝走了，心里不开心”。更多的时候应该只是自己默默感性地难受一下。 诺亚不忍心。 现在又是幸村刚开工作室，个人发展的关键时期。 如果幸村是想实现自己的价值，去推广网球运动，去做善事，他的基础永远是巡回赛上的成绩，是他的网球。 而这个基础由以诺亚为主的团队来支持，诺亚是肩负责任的。 当责任一直存在，也就是幸村一直需要的时候，即便幸村尊重他的任何选择，他不能任性地放弃自己的责任。 简单来说就是舍不得走，也不能走。 诺亚下决心后，杰森就没再坚持。他一直觉得有所亏欠。不回去也好，省得接触他那些“该死的朋友”。 “我不会走的。”诺亚对幸村坦白，“你别担心。” 幸村松了口气，高兴道：“好，我中午带点心回来。” 189、第十一年 —————————— 幸村暖洋洋地醒来，看一眼智能表——6:27，睡眠时长7小时48分。 身上的感觉一般。 他起床，趿拉着拖鞋下楼。 八神已经在准备做早餐。 今天是12月30日，幸村是前天回来的。圣诞节那几天，他和天海陪诺亚兄弟在神奈川逛了一圈。然后兄弟俩就先回墨尔本了。 幸村自信地走进厨房，给八神打下手。可不能再说他是“厨房黑洞”，昨天才去文太那里请教了一手煎蛋卷。 “早，不去跑步？”八神跟他指了灶台上的鸡蛋。 “不着急，上午练会儿体能。”幸村一个个敲出来，打蛋散。 昨天刚和爸爸一起把后院收拾好，年过五十的老父亲直呼腰酸背痛，享受了一下儿子不那么熟练的理疗手艺。 由美大学毕业，已经入职东京一家游戏公司。八神在上学。 妹妹怀孕有三个月了，入冬时八神发现的。现在妈妈一直陪着，八神纱希阿姨也来得频繁。 不知道他明年来不来得及回来，当舅舅。巴黎奥运会在七月下旬开幕，温网后的半个月。 家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新年的1月4日，幸村和羽多启程去机场。 他今年的行程很满，四大满贯加八场大师赛，考虑到奥运会的时间，可能罗杰斯杯又要被“献祭”了。 再低一级是二月两场巡回赛，六月哈雷草地赛和九月的日网。 去年下半年越前转籍美国，国家队失去一位得力干将，但有已经稳定在世界二十名左右的池爽儿，小组赛出线应该不成问题。和队长松原商量后，幸村可以不参加。 是的，去年网协做了大规模的人员变动。会长原田隐退，原神奈川县会长锦竹接任，晚宴的时候，青少年事业部部长迫田透露，这把椅子的“太子”是迫水。 此外职业部部长秋原调任竞技拓展事业部，国家队总监督前多升任职业部部长，国青队男子组监督松原转到国家队担任总监督。 整体上和职业沾边的部门大多由和幸村聊得来的人上位，这可能是他带来的隐形影响了。跟他协调的时候，熟人好说话。 另外今年的拉沃尔杯还调整了时间，然后再次邀请幸村。 这实际上是天王费德勒牵头举办的带有“社交”性质的娱乐赛事，四年前幸村22岁的时候就开始邀请他。但幸村一直没参加，要不是赛程太满，诺亚不同意，要么是影响本土的日网行程。 拉沃尔杯分欧洲组（蓝队）和世界组（红队），而现在“四巨头”里的其他三位都归属欧洲，前几年的赛况近乎一面倒，所以为了观赏性，怎么也得把幸村拉进来。 基于这个目的，今年赛会那边提前了三天举办，诚意很满，诺亚也点头，所以幸村接受了预邀。 算下来一共20站比赛。 诺亚开车来机场接他们。今年墨尔本比以往热，傍晚了还有三十来度。 “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格拉尔和法比奥昨天到的。”诺亚系上安全带，启动车载音响。 “新家吗？” “嗯，大很多。”诺亚不再说话，专注开车。 虽然“乙方”一直没签合同，过去的几年，幸村一直按时给诺亚的卡上转薪资。不知道他现在够不够花。 家里确实挺大，几分钟就到海滩，他们五个人都住得下。杰森家也在这一片。 从二楼幸村的房间可以看到沙滩和大海，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他窗台旁边就是诺亚的主卧，两边的栏杆半米不到。 晚上搞个“偷袭”？幸村脑海里冒泡，随即摇摇头。 好没边界感。 不过是蓝的话说不定会做哦。 晚餐由诺亚和格拉尔一起制作。法比奥辅助幸村热身调整状态，羽多跟早苗打了半小时电话。 “鱼排、烤牛肉、蒜蓉虾，苹果派，沙拉，罗宋汤…黑米和大米混煮，我知道幸村喜欢这样。一道黄油烤面包，这是为了法比奥。我喜欢通心粉，这是我的…”格拉尔很有仪式感，摇头晃脑地为大家介绍菜品。 海浪扑上沙滩，又退去。天色渐暗，灯火通明的现代白色窗台内，一桌人融洽进餐。 他们这个团队已经相对稳定。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变化。这样很好。 夜间的墨尔本气温会降到十几度，幸村上楼换一件长袖。 网球场的四盏探照灯把场地照得透亮。 “你们觉得我做得到吗？”格拉尔手里揣着一颗网球。 eon！”法比奥给他加油。 “比刚刚再轻一点。”幸村给他参谋。 “那就来吧。”格拉尔站在网前，轻轻地向前抛球。 球在硬地上弹了两下，然后慢悠悠地朝底线滚去，超过了一颗，再一颗…最后压过底线，在十公分内停下。 “啊！”格拉尔抱头。 “耶~”法比奥双手举起，显然他是赢家。 “太遗憾了——” “应该稍微留点力。” 大家笑着鼓掌，纷纷弯腰做起俯卧撑。 可怜的格拉尔。今天就差他没赢了。 “再来一局不？”已经四十岁的络腮胡大叔不甘心。 “好啊。”幸村说着，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几个人的视线瞬间集中。 “冷了？” “海边风有点大。”格拉尔换了神情，摸一把胡子，“我们进屋吧。” “走了，该休息了。” 高高的大灯熄灭。 幸村先去洗漱睡觉了，两个大叔比较好玩，留在客厅打扑克。 团队里幸村最小，还差一个多月26岁，诺亚比他大二十天。 羽多32岁，结婚了但是还没小孩。说是不急。目前在从助理向经纪人转型。 理疗师格拉尔跟了他六年，今年即将40岁。是挺真诚热情的保加利亚人。 体能师法比奥要52岁了，团队里最年长也是经验最丰富的。人也和蔼，“法式幽默”传播者。 从幸村17岁起就协助他的早苗也48了，干劲依然很足。这两年慢慢不跟赛了，由羽多代为陪同。 提前来的这几天诺亚计划以体能为主，澳网这两年球速又有往下降的趋势，会更适合“磨教”。 状态不佳的时候幸村就出门写生，诺亚是要和法比奥讨论分析的。 到澳网开赛前五天，主办方开始预热的时候，幸村会更频繁地收到活动邀请。慈善赛他去了，是和布朗的单打，还有一场和中国的柯文，也是现在的亚洲一姐组队双打。 “我记得你只在奥运会组双打？”热身的时候，柯文对他是有点好奇。她从男网“三剑客”那里听说过幸村挺多传闻。 “对。”幸村用汉语回答。 “哦你会说中文。”柯文记起来了，然后笑道，“那你对搭档应该不会很严肃吧？” “怎么会？”幸村轻笑，“我做你的后援。” “喔，谢谢~”柯文是挺飒，性格也爽朗的女生，比幸村大两岁，所以幸村叫她“文姐”。 表演赛区别于正赛，怎么有观赏性怎么打。幸村不像布朗那么能耍宝，主要在各种花里胡哨的击球上得到掌声。 还挺有趣的，很多技巧可以尝试。也不用怕失误。 “我发现现在还是更喜欢宁静的氛围。”刚从活动中脱身的幸村回到住宅，终于忍不住对诺亚发牢骚。 诺亚从对平板的注意中抬头，“要去画画吗？” 幸村脱掉外套，“我去花园。” “那我陪你。”可能是幸村的熏陶，诺亚也对园艺有点兴趣。 幸村需要频频出门，拍澳网海报、宣传片…… 就像几年前的“卖点”是“双王”，现在atp的宣传明显在往“四巨头”这个名号靠拢。 幸村现在是亚洲第一人，在亚洲范围内的影响，他没什么顾虑，但从成绩上，他排第三。 现在纸面成绩最好的是莱昂纳德，12个大满贯，单圈全满贯，并且是澳网四连冠的唯一记录保持者；16项大师赛头衔，4个年终冠军。巡回赛单打冠军总数已经超过四十个。 阿卡修斯紧随其后11个大满贯，15个大师赛头衔，2个年终冠军。 幸村和史密斯在大师赛系列同有12个头衔，但由于擅长场地的不同，史密斯大满贯数暂时只有3个，幸村6个并且有2个年终冠军。 而外界认为谁是“四巨头”中的top1，意见不一。 从战绩上当然是莱昂纳德，但有些人不喜欢他因为球风没有激情，莱昂纳德本人也公开说过“打网球只是一份工作”。而且他是“四巨头”里最年长的，比幸村大三岁，这意味着他会更早地退出竞争。 阿卡修斯，无论在球员还是大众中都比莱昂纳德受欢迎得多，因为战术多变，很有灵性。也有人不看好他，因为他依旧是“四巨头”里最不稳定的那个。 “双王”的起步更早，但这两年也陆续出现会影响巡回赛的伤病，这是更多人认为他们俩无法超越“三巨头”大满贯数量的原因之一。如果没有幸村和史密斯两位后起之秀，可能性还大一点。 而对于幸村和史密斯，也有相当大的争议。 幸村在场上实在华丽以至于他是当之无愧的“银幕巨星”，各种表演赛的第一考虑对象，各路资本的宠儿。 很多圈内人对他挑不出毛病，并认为目前从竞技水平讨论，幸村是top1。 相对来说史密斯受到的聚焦就少一些，尽管“国籍情怀”让英格兰人对他热烈追捧，一些人诟病史密斯“丑陋赢球”的风格，称其甚至比莱昂纳德还无聊。 然而他比幸村年轻3岁，比莱昂纳德足足小了6岁。如果不出伤病，顶级球员长青的职业生涯或许会让他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就像“小三巨头”称号刚起势时，大众讨论阿卡修斯最容易伤病“退场”，后来却是诺亚迅速陨落。谁都说不准未来的情况。有人觉得幸村容易伤手，另一拨人又觉得史密斯容易伤腿。 所以吵来吵去，具有决定性的还是一个因素——伤病。 开赛前一天是周日，主办方给幸村选定训练场地，并且安排陪练。幸村婉拒了后者。 诺亚很重视赛前的适应性训练，从去年上海大师赛后，他觉得外找的陪练水平飘忽不定，效率不高，还不如他自己上手。 主办方有公开幸村的训练时间，所以场地周围围满了人，还有摄像头，这样的气氛，也会给予场上双方很大的心理压力。 只不过诺亚比幸村还能无视。 “今年球速确实不快。”结束后，诺亚在更衣室跟幸村聊，“多些变化能更省力，引导对面失误。” 无论是早期的u17世界杯，还是巡回赛、大满贯，都会举办开幕和落幕晚宴，区别在于巡回赛的晚宴会有相当数量的赞助商。这是一场双向选择。 幸村开了工作室，所以他今年不能置身事外。 “幸村。”莱昂纳德叫住了他，两人持酒杯面对面，“听说你创立了inf8？” “是的。不过现在还是很小的规模。”幸村模糊地回答。 “走出这一步真是个大发展。”莱昂纳德是有点羡慕的，他的“野心”不足，“所以这是个经纪公司？” “有这块业务。” “我懂了。”莱昂纳德点点头，“祝你顺利，幸村。” “谢谢。”幸村举杯示意，随后盯着莱昂纳德的身影沉思。 什么意思？ 幸村在晚宴上一般不喝酒，大多数情况端着葡萄酒杯装样子。原因之一是讨厌思维失控的感觉，之二是怕回家诺亚发现以后难办。 开幕宴的话还有一个原因：他第二天夜场有比赛。 所以他这次成功滴酒不沾地回来了，洗完澡就去敲诺亚的房门。 “谁？” “幸村。” 两秒后，门开了。 披件薄浴衣的幸村差点踩上从门口铺设到角落的松软地毯。 这打扫得费多大功夫？ “我进来了？” “嗯。” 幸村脱鞋光脚踩进去，关上门。 诺亚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双腿蜷起，脚踩沙发上的兔毛垫。扶手上随意放着本书，应该是刚才在看的。 “随便坐。”诺亚看着幸村坐到他身边的单人沙发，询问，“有什么事吗？觉得紧张，还是不适应？” “都不是。”幸村稍稍往诺亚那边侧，思索了几秒，改口，“可能有点。毕竟是重要大赛。” “不过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些。”幸村说起来意，“晚宴的时候扬过来跟我聊了两句，关于inf8。然后就走了？我不清楚他有什么意图。” 诺亚起初还挺认真，听到一半笑意渐浓。 “你创立了inf8？是个经纪公司？就这样。”幸村的脚在柔软的地毯上晃荡，像他的思绪一般飘忽。 “扬是个低欲的人。”诺亚解答，“他可能是出于好奇？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对加入你的公司感兴趣。” “我以为是来打探消息…为了竞争。” “没有这么打探的。”诺亚笑了，“他是容易沉浸在自己思想里的人，不喜欢被琐碎的事情扰乱，比起发展自己的商业帝国，他应该更倾向于别人为他安排好一切。网球对他而言只是一份工作，他不觉得自己有‘推广’的责任，其他事情更是如此。” “你好像很熟悉他？”幸村眼神闪了一下，又看向诺亚。 “以前我们聊得来。”诺亚很坦然，“他比布朗少许多‘竞争对手’的感觉。虽然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开天价‘挖墙脚’。” 说到这，幸村和诺亚都笑了。 “你和他表演赛的时候接触多，应该能感觉到。” 确实，总体上心眼不坏。 见幸村不说话了，诺亚便结束这个话题，“所以，你不用多虑。而且比起工作室，现在还是专注于比赛，阿一。” 还在思索中的幸村抬眼看向诺亚。 “是，你说得对。” “如果你还记得第一轮的对手？” “奥托·维尔特，芬兰人。发球速度快但不稳定；擅长正手，对角和直线；反手软，对角还算稳定，直线容易挂网。” “正确。”诺亚像出题老师，“策略是？” “压迫反手位。封锁对角球路逼他出直线，掌握主动。底线接发。pna-e。我看过了。” 诺亚鼓两下掌，“放松，不用太追求速度。” “嗯。”幸村盘算着赛程。 他作为1号种子坐镇1/4区，4号种子阿卡修斯2/4区；史密斯3/4区，莱昂纳德4/4区。 晋级半决赛，对绝大部分球员而言都是难如登天。老将巴普洛夫至今“八扑”是有现实原因的。 半决赛之后的两轮就属于“巨头”的难关了。 “去年是布莱尔…”幸村无意识地揉着手。 去年输给阿卡修斯拿了两个盘子，一次温网一次罗杰斯杯，这对心态是有点影响的。 今年半决赛就碰面，旧账重翻，真想“干掉他”。 诺亚静静地观察幸村的神色。 他的观察力没有天海细腻入微，好在有前期的经验和参考。 无论他还是天海，与幸村之间的信任都是经过数年考验的。而精神上的帮助高效与否，就在于这份“信任”。 “你感觉好吗？” 这句话如果由幸村的妈妈询问，幸村的回答会是：“我很好，不用担心。” 如果由早苗问出，回答是：“没事，不影响。” 如果是长期的好友丸井，幸村会回：“我很好，放心。” 如果是加缪，那么会比较坦率但稍微多一分心眼：“还可以，一般。” 如果是理疗师兼营养师格拉尔，幸村会透露更多，“我这几天想要更丰富的菜单。” 如果是天海，在询问阶段的语句会是：“你看起来有点郁闷？” 然后幸村会回答：“是，我感觉状态没出来，不是很兴奋。” 如果是诺亚，在提问后幸村会回答：“我觉得有点不在状态，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心里有点闷。应该是注意力被分散了？可能是被这两天扎堆的平面拍摄影响到。” 自我意识强烈的人，大概很难跟别人剖析内心，也就更难把这些堆积的负面情绪及时清理。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倾诉，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刻爆发，大概率会是赛场，最艰难的时候。 幸村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而有“信任的对象”，仍是他的一份“幸运”。 “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半晌，诺亚开口。 幸村向后靠了靠，发散的目光投向诺亚，“有种想赢的急切，虽然还没开赛。” 诺亚眨一下眼。 幸村偶发的老毛病了。 他想要确定的胜利，可巡回赛哪来的百分百赢家？比赛也是“itsnotdillitsdone”。 这种急切，是信心不充分的一种反应。 诺亚伸出脚站起来，小迈一步在幸村的左侧单膝跪在地上，他握住幸村的右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抬头，“你有什么可疑惑的呢，阿一。你是一个奇迹。” 技术、精神、品德，一切的奇迹。 在屏息的同时，任何的不确定、疑虑都在瞬间消散，内心像是被外力夷平过后的平静。幸村在轻颤中深吸一口气。 赞美总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而它来自诺亚时更甚。 幸村俯下身亲吻诺亚的手，凝视那双清澈的眼睛：“我永远相信。我永远前进。不只是为我自己，也为了你。” 190、第 190 章（捉虫） 第二天清晨，诺亚下楼泡一杯咖啡，格拉尔正在落地窗前往后院看，他走去。 院里，法比奥在协助幸村做转体和平衡性练习。 “今天幸村好像很活跃啊。”格拉尔对诺亚说。 特别投入，走路都有点“蹦蹦跳跳”的。 诺亚抿一口咖啡，“嗯。昨晚谈了会儿心。” 当有着极度清醒头脑的人展现出尤为感性的一面，会觉得他“可爱”。幸村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有清晰的自我认知，以赛场上的“凶悍”知名。又会因为一瞥而过的“给妈妈洗脚”广告濡湿了眼眶，然后悄悄打电话给妈妈。 看到地震或者飞机失事的灾后画面，也会默默拿纸巾擦眼泪然后和诺亚抱怨不舒服。 情感太丰富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所以幸村鲜少看影视剧，以前天海也几乎不让他刷自媒体文章或者短视频。 最多看看各国官媒的新闻。 这样的人你想激励他说容易也不容易。 莱昂纳德只聊了两句，幸村都要摸索话后隐藏的信息。 他一听就知道你的话到底是暗讽、恭维、虚情假意、社交式给情绪价值还是真正的赞美。 所以诺亚是不把夸奖挂嘴上的，他要说出来就一定很有分量。 午休后，五人出发去墨尔本公园。 澳网属于跟进时代程度仅次于美国的赛事。早在十多年前就配备了电子司线和智能数据统计，装修的设计也在往现代化风格不断更替。 第一天的球员人数是最顶峰，要知道在两周内除了男单外，还有女单、男女双打、混双、轮椅项目以及青少年赛事。加上陪同的团队人员，开赛后的高峰期甚至两处室内体训中心都挤不下人，得到外面的草坪上做热身。 “ok，很棒。”法比奥宣布结束热身，“休息一会儿。” 幸村调整呼吸，欣赏着四周一年一度的澳网盛景。思绪放空。 羽多抱着拍去穿线室了，他还有些对幸村的采访邀约要推掉。 格拉尔刚去准备饮水和调配饮料，澳网统一的大水杯能放600ml到800ml。 诺亚正在观望远处。 商业化程度很高的大项赛事，就像一年一次的“嘉年华”或者主题乐园。 联名周边、签名卡、特供食物饮品、历史球员墙、巨星雕塑、展览馆…… 无论慕名而来的观众还是市民，都可以享受独特的氛围，网球“文化”蕴含其中不断发展和创新。 不过对幸村来说，昨天印象最深的还是训练后长达半个小时800张的签名，用于官方签名卡的捆绑营销。 感觉手快断了…… 外面待了一会就回到vip休息包间，那里人少。 幸村戴耳罩重新过一遍战术分析。 封闭式正手没有对角，反手低点必走斜线…… 上一场第一盘结束，格拉尔拍拍幸村的肩。时候差不多了。 转去更衣室换yy定制的新款战衣，绑上发带，两手戴护腕。羽多已经把球拍送到，一共8支。 把两个包的东西都准备好。除了比赛装备还有水和饮料、能量软膏、香蕉以及一些备用品。 准备好后去体训中心找个空地，由法比奥协助热身，诺亚和格拉尔站在一旁随时观察。体训中心或者公共走廊都是有官方摄像头，或者专门摄影师的，用于记录球员各种热身或准备素材。尤其像“四巨头”是会频繁被导播投在大屏上的。 池爽儿的比赛也在今晚，路过的时候跟幸村打了个招呼。 第一轮的对手奥托·维尔特避开了幸村，似乎在与球场地面相同材质的跑道那里热身。 一直到上一场结束，趁着胜者采访环节，工作人员来通知幸村和奥托。 “走了。”幸村依次和团队击掌。 “前几局多上网，后面做压制。”诺亚在拥抱的时候耳语，给了最后的小tips。 “明白。”为了隔绝杂音，幸村戴上耳罩放音乐。 “可以上场了。” 奥拓在他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长长的灯廊，一路上左侧遍历澳网历史以来获得冠军的男女选手，直到最后几米，出现幸村的名字。 对“攀登者”而言，压力无处不在。 团队则进入专属包厢。比赛期间他们需要专注于场上，注意千万不能露出“糟糕了”、“打得不好”或者不在意的表情。 这对独自奋战的场上选手意味着来自背后的“否定”，自信会进一步崩塌，会更火大。 媒体也喜欢从他们的表情解读赛场形式。 虽然幸村在劣势一般不看他们，但万一打出“geniusshot”看过来，发现他们不专心或者一脸茫然，赛后也是会闹小情绪的。 幸村比赛时不用诺亚如何出声指导或鼓励，这段时间只有格拉尔有事要做：幸村只带两瓶饮料，喝完了会拿给他让他现场调配。 这一场结束得很快，[6-0、6-1、6-0]。 所以用不着了。 诺亚他们需要离开包厢把位子让出来，在通道外等幸村下场，跟着他去体训中心，蹬半个小时自行车、拉伸，然后去做水浴。这段时间格拉尔会比较忙。 开赛后为了减少通勤时间，团队都会住酒店。 幸村保持和诺亚同住的习惯。方便。 诺亚猜下一轮对手还挺准的，但不排除意外。爆冷的时候他得推翻“预案”研究新的对手，会更忙一点。 幸村自己会参与诺亚对他表现的梳理分析，减轻一下主教练的压力。 “进。”诺亚躺在床上，靠着床头看平板投屏。 幸村熟稔地进门，也躺靠在床头。 “明天想干什么？” “训练吧。正好，上午有半个小时采访。”幸村觉得手感很热，“下一轮是兰·巴尔加斯？” “嗯。” “我记得我赢过他两次。”幸村看到大屏幕上对手第一轮的回放，“这次也必须赢。” “别在比赛前想输赢。”诺亚专注于画面，语气平淡，话是带点“命令”意味的。 幸村的坏习惯，蓝在的时候就经常提醒，然而改得了一时，下次还犯。 “好。”幸村果然“从善如流”，不去想了。 他们聊了聊巴尔加斯的特点，初步定下战术，明天诺亚要陪幸村练。 教练是年轻的前职业球员的好处。 —————————— 男子网坛top1幸村精市的20xx澳网采访特辑 【01这是谁的名言】 q：“人在赛场上总有输的时候，但如果一直沉浸在那个时刻，那就又输了一次。”这句话是谁说的？ 幸村：额（沉思）……也许…是…克里斯本（兰德鲁）？ q：不~是你说的。 幸村：啊？（愣）哦（笑），难怪这么认同。好吧，3对2错，这算我赢了吗？ 【02听叫声猜球员】 幸村：这里面肯定没有我（自信且得意）。 按分贝依次来自： 威尔逊（男模娇/喘） 梅德韦洛夫（低喘） 鲁特（像被攻击的痛呼） 阿卡修斯（高级发动机） 贝格斯（这里只有一个声音） 【0360秒快问快答】 q1：今年想学的爱好？ a：厨艺…增进。 q2：今年想去哪里旅游？ a：夏威夷。（其实想去哥本哈根） q3：今年你想做出的一个改变。 a：比起单纯的风景，多画些包含人的景色。 q4：最想赢的一场赛事。 a：罗兰·加洛斯…各种原因。 q5：最想见的一个人。 a：……约瑟夫·特纳（画家） q6:最想读的一本书。 a：如果是今年的话……《小王子》，我不太看过于沉重的名著。也许年龄再大些适合。 q7：最想尝试的食物。 a：煎鳎鱼，再吃一次。 —————————— 《这就是职业球员的巡回赛，不是在营业，就是在营业的路上，我们有比好莱坞还专业的假笑》——安德烈·梅德韦洛夫，某天更衣室内的嘟嘟囔囔 今年澳网天气很好，男单前四轮在前8天顺利结束。一百多号人出局，体训中心喜迎st8。 “让我们看看，四巨头都在。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拉约维奇调侃。 “可怜的家伙~”女单的美网冠军得主格芙笑道。 蹬车的加缪加入话题：“连赢三场的人肯定会成为一年的话题。” 幸村在诺亚的跑步机旁边。他的比赛在第二天，今天是来训练的。正等诺亚热身好。 “总要面对的，杜尔。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营养餐里秋葵。你得吃掉它。” “喔……秋葵是世界上最可悲的食物。” “噗！”在场的几个人全笑了，为拉约维奇对双金巨头穆雷的致敬。 “但是为了大满贯，我倒不是忍不了。”欧格尔·鲁特加入聊天。 “但你会碰到幸村。”阿卡修斯走近，笑着说，“你懂的。” “我懂——”鲁特耸肩，“这个人的网球在任何时候都赏心悦目，除了赛场对面。” “哈哈哈！”几人大笑。幸村抿着笑意没说什么。 “我非常同意。”莱昂纳德跟鲁特击掌，又转身去看电视了。 网球运动员是相当有趣又性格多样的群体。他们可能场上场下两种性格，赢球输球两幅面孔。 有时输球后一气之下，就在镜头前说出了刻薄的暴言。然后被截图当做关系很差的依据或者人品的佐证。 成年人之间的交际没那么“二极管”。 幸村刚起飞的时候，还有人会不服，在赛后暗示他“花里胡哨”、“花拳绣腿”。 现在也慢慢没了这样的声音，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槽点，比如——太残忍。 第二周后团队会稍微紧张一点。观赛的时候也是真忐忑。 幸村先是以[6-4、6-3、6-2]斩落鲁特，在半决赛又[7-6(6)、7-6(3)、7-6(5)]拿下阿卡修斯。 较量了三个抢七后，幸村的状态达到顶峰。诺亚很满意。 决赛面对的是四盘大战后的莱昂纳德，老熟人了。 说起来，明明是最容易打破的“魔王诅咒”，竟然延续了这么久还生效。 休息两天后的莱昂纳德状态大概在95％左右，确实比幸村多休息一天，但这也让幸村的手感维持火热。 整个决赛在幸村110％竞技水平的掌控下。即便莱昂纳德不断破坏节奏也难掩颓势。幸村没给他一点机会。 [7-5、6-4、7-6(2)] 总分3-0，幸村在澳网摘得他的第一冠。 191、第 191 章 澳网冠军之夜后，幸村捧杯的照片登在了世界各国的新闻和杂志上，日本国内再次铺天盖地地曝光，连时尚杂志都评价了一下幸村的战袍穿搭和梵尔伯特的华美冠军西装。 工作结束，幸村打算带团队去澳洲南海岸玩两天。 他想画人物画来着——人在欣赏海景，而他欣赏看风景的人。 不过天底下图方便的人数不尽，潮起潮落，哪怕人少的地方，沙里也零零散散地埋着包装袋之类的垃圾。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光线很好，视野也棒，幸村今天铁了心要画。所以，他们得先把垃圾捡干净。 球员兼大老板这样的小小任性，团队自然跟着一起，按幸村比划的区域分头行动。 收拾到一半，有戴蓝帽子，穿着马甲的一群人过来。 “你们是什么活动的志愿者吗？” “额…不不。我们只是想清理出一个干净的场景。”格拉尔指了指摆在不远处的画架、躺椅和遮阳伞。 “是的……”领头的大叔似乎为不断产生的垃圾叹息，“几天不管就到处都是。” 他们看起来是某个公益组织的成员，听到幸村等人只是游客，就先帮忙清理了这片区域，然后沿着海岸线一步步推进。 “ncl的志愿者吧。”诺亚和幸村说，“这段时间游客多，他们也出动得比较频繁。” 很多海滩景点都会受到维护，维持整洁。但海洋是流通的，潮水上涨，退去时也会有各种，不知道从哪个洲岸边漂过来的遗留物。 “听起来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战争’。”幸村走到画架边。他突然有了灵感。 他这两天都似乎投入到画作里，除了画就是练球，然后看书或者和大家聊天。 诺亚自己在训练。 格拉尔每天都要关注幸村的情况，在训练后为他服务。兼顾营养师的职责，还需平衡幸村的营养摄入需求和个人喜好。不像很多理疗师，球员比赛时才来工作，他几乎全年跟着幸村。主要是幸村付得起这笔钱。 羽多在空闲时会帮幸村管理他的社交账号，发一些个人训练视频或者比赛剪辑。 法比奥这时候会闲一些，他有时会按幸村的要求帮诺亚提升体能。 周四，一行人登机飞赴巴黎。 荷兰鹿特丹公开赛在二月上旬举办，是年初欧洲室内的一站黄金巡回赛，幸村已经参加过两次，最好成绩是两年前的1/4决赛。 巴黎到鹿特丹三小时左右车程，气候、时差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幸村决定先在巴黎安顿下来。这里算是他在欧洲的“大本营”。 早苗已经在等着了，有很多合作事项等着幸村最后拍板，还有新的赞助合同要给幸村做取舍。 今年春季不回家，而是到欧洲一趟，就是为了方便工作。 幸村除了两周的巡回赛，还安排了两支赞助商的广告；梵特尔伯春季新款写真拍摄，会上杂志封面。数年的商务经验令幸村游刃有余。 他还去拜访了ffh，一起参观即将举办的巴黎残奥会的助残设施，确定了奥运会前的一次公益广告拍摄。 通常幸村白天有出门的事情，训练会推到晚上。然后第二天往往不太舒服，需要格拉尔帮他松解。 加缪在幸村刚到达时造访，并且随身带来年份极佳的葡萄酒。他和他的经纪人都和幸村很熟，在与法国本土组织或者企业的连接上，给了幸村不少的帮助。 在参加了法国蒙彼利埃站后，加缪又和幸村同行，前往荷兰鹿特丹站，加缪现在的排名上升一位，在no.5，是赛会二号种子。他和幸村分列两个半区，最后又在决赛相遇。 虽然比赛期间幸村和加缪特别亲近，法国一哥在赛场上依旧是很有威胁性的对手。 他很了解幸村，在第一盘应对得游刃有余，在抢七也拼得激烈，但他对关键分的把握不如幸村纯熟，在幸村的pnd下落败。 第二盘也保持了相当的水准，被破掉一局后失去翻盘机会。比分[7-6(4)、6-4] 鹿特丹的比赛结束后，加缪回家休息了。幸村也回到法国，背靠背参加马赛站。 上一次参加250巡回赛也要追溯到两年前。今年多了些新面孔。有些十六、七岁的小将已经在巡回赛崭露头角。 “我已经进入老将范畴了吗？”幸村指着签表和诺亚调侃，“有人比我小九岁！” “值得庆幸的是你身上还没动过刀。”诺亚温和地看着幸村。 幸村放下册子，侧倒枕着诺亚的肩，吐了口气。 “嗯。” 其实他比绝大多数球员都幸运，从刚起步就得到企业基金会和网协的天使投资，接触国外经验丰富的理疗师和系统的运动康复理念。 然后是img的协助让他能专注于网球技术，积蓄力量。 青神高校的出身自动成为他背后一股势力，与网协的相互协作也形成一种支撑。 家庭一直给予支持，团队保持默契。 …… 这一切让他怀抱7座大满贯奖杯，在网球赛事的两百年历史中仅少于12个人。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亚洲人达到的成就。 幸村对每场比赛都不会轻视，中低排名（top30以外）球员面对他都不会有包袱，这是与“巨头”对抗的体验，也是他们“一战成名”的机会。 马赛站也因为极高的上座率和增多的转播赚得开心。“头部效应”时时存在。 而幸村收获了他今年第三座奖杯。 幸村不能在欧洲停留太久，最多十天，他得赶去印第安维尔斯，倒时差、适应环境和场地。 印第安维尔斯干燥少雨，处于沙漠地区，所以这里风沙较大。它受法国巴黎银行赞助，被许多媒体赞誉为“第五大满贯”。 “当起风的时候，需要特别控制。利用它增强旋转，顺风上旋，逆风切削。”诺亚随时灌输这样的小tip，虽然已经念过多次。 幸村约了中央球场。 甚至不用自己开口，诺亚在对练中就察觉到他的不在状态。 今天风不小，还多变。幸村发球总是抛不到想要的点，抢点的失误也略多。这像是突然激发了什么，让他有些恼火。 练了一会儿，幸村回场边喝水。 “生气了。”座位上的格拉尔和法比奥悄悄说。 诺亚跟在幸村身后，安慰地搂了下他的肩。 应该是环境跟欧洲两站的室内场反差有点大，幸村的不适应感会更强烈一些。 如果想要更适合的环境衔接，幸村其实应该去同为沙漠地区的迪拜或多哈。 但“不是最适合的就是最好的”，喜欢去哪去哪，这更倾向于精神上的自在。 坐了一两分钟，幸村才半自言自语地跟诺亚抱怨。 “风太大。” “是，很讨厌。”诺亚顺着幸村的意思，“防晒涂了吗？” “涂了。”幸村扭紧水瓶，又瞅着场地安静半分钟。 不想打了。心里这么想。 可是不行啊，问题不是逃避了就不存在的。 终究是拿了把新拍继续练。 这站大师赛，幸村倒在八强，第18种子吉米·威尔逊以主场优势[2-0]晋级。 如果走到决赛，那么仅过3天，迈阿密站就开赛了。现在幸村能多四天时间，去迈阿密调整备战。 迈阿密是佛罗里达的大都市，人口稠密且繁华。这里是和印第安维斯不同的湿热气候。体感差异很大。因此“阳光双赛”背靠背夺冠难度不小。至少十年只有史密斯成功过。 但迈阿密和神奈川的环境更接近。 幸村这7天除了官方发布会不搭理别的，专注训练。 状态在回暖。 半决赛直落两盘赢下手冢，决赛又[2-1]逆转阿卡修斯。这是第四冠。 此时四月将至，欧洲大地气温上升。红土赛季开始。 已经发展几十年的网球巡回赛，全年赛事排布都是有一定客观规律的。 在北半球的冬季，赛事会在南半球开启。因为欧洲的冬天直达零下。 要么就在不是非常冷的时候办室内赛事——考虑到在零下十度维持温暖的室内球馆成本更高，且容易引起“环保组织”的“注视”。 所以室内赛会在初冬或早春举办。 美国南部、拉丁美洲和阿拉伯半岛到夏天的温度会很高，所以安排在春季。 西欧的红土及草地赛事分布在春季到初夏。也不会很热。 到七八月北半球最炎热的时间，赛事举办多在北欧或美洲。像气温慢慢凉下来，从高北纬向低纬度排布。 秋季欧洲开始冷了，十月份转至亚洲开赛。 至少在网球这项运动，早已完全实现了全球性的“遍地开花”，无论哪里的球员都能在自己的国家或附近找到比赛打，在职业赛事中起步。（混乱地区除外） 在蒙特卡洛决赛三个多小时赢下史密斯后，幸村感觉不是很好。 “这里吗？”格拉尔按住幸村肩部某个位置。 幸村给他指了更准确的部位。 “很酸。有点阵痛。” “嗯……”格拉尔记录下来，“去马德里的这两天尽量不拿拍。练体能的时候我会给右肩上肌贴。如果有更强烈的不适感，记得说。” 因为肩部的反应，幸村在马德里和罗马的表现都比较保守。 罗马开赛前，幸村的不适感其实就消失了。但考虑到法网，他还是多“保守”了一阵，很多相持战术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法网是“正餐”，是要拼杀的战场。幸村真的放开后，对很多人来说是无解的。 可能写下唯一解的只有史密斯，他磨了五盘，以[5-7、4-6、7-6(8)、6-4、7-6(7)]实现大逆转。共计5小时23分钟。 幸村累趴了。冰浴后，格拉尔亮出筋膜刀为他松解。 “真气人。”幸村趴在理疗床上，头发半干，双手枕着脸。 “最后实在是跑不了那么快。” “他有几个新招数。”诺亚轻轻摸一摸幸村的头发，“针对性地练一下。奥运会你可能还得碰到他。” “嗯。”幸村皱了下眉，“对……我觉得奥运会不兼项，怎么样？” “你想要单打金牌的话就别兼项。” 巴黎奥运会的网球项目被理所当然地安排在了罗兰·加洛斯。 在红土场。 虽然直到决赛才会五盘三胜，六轮比赛对体能仍是极大的考验。 还要面对史密斯这个新晋红土“大磨王”。 192、第 192 章 法网后，幸村想歇一段时间。 同时基金会方面，想资助德国的助残事业。 因为上次去德国参加表演赛，无论是对社会公共助残设施，还是联邦残疾人扶助协会的做法，幸村都觉得靠得住。这样的话捐款会比较放心。 这件事是今年再去德国旅游兼考察才定下来的。 “我回来了。”幸村进门，一眼看到院子里在练步伐的诺亚。 目前诺亚的状态还比不上他17岁…不知道算不算巅峰期的时候。技术和体能都退化了很多。但幸村可以肯定如果他去做专职陪练，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在国外的时候，团队都住在一栋别墅。客厅这种地方不再是私密场合。所以幸村如果想谈心或者别的事，基本都要敲诺亚的房间门。 今天刚回来，想放松，幸村拿了本杂志去跟诺亚分享。 “请进。” 幸村抱着本厚厚的杂志进门，诺亚躺靠在床上，闭着眼“听电视”。 “要不要看会儿书？” 诺亚关掉电视，撑起身，给幸村让出位置。他瞥到了杂志封面，“青高的校刊？” “对。” 幸村现在算青神校园杂志的忠实客户了，坚持不懈订阅八九年，为新闻社越做越大出了分力。 这本是早苗法网后来巴黎时顺手带的春季合集，给幸村解闷。 “人工智能已经火了十年了吧，还是那么火。”幸村边看边评论。 “它的确能做很多脑力上的辅助。”诺亚按住幸村的手不让他翻页。 “我记得几年前不是瑟琳娜就说过吗？中国的武汉已经无人驾驶出租车了。” “上海去年还没有啊。” “谁知道呢。” 科学家对ai的研究越来越深了。幸村记得前年年底就是校刊上看到的，中国的dsk人工智能，据说已经很成熟了，非常好用，还是开源的。 所以虽然幸村投资的是本国的ska，他还是买了dsk的api服务账号，然后连平板带软件送给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的部长后辈。 立海大附中网球部，虽然这十几年里人像血液般一直在更换，成绩也有起伏，但一成不变的是幸村那时候延续下去的，已经成为类似“规则”般的：相互尊重、追求技术、要求胜利，以及……依旧没有教练。 没教练真的会产生劣势。但现在有ai。 时代变了，网球部不用再像幸村那时一样，需要他和柳从头到尾耗精力去制定每名部员的训练计划，写日程表，还有一些琐碎的杂事。 部长只用当判断者和决策者就行，这样反而更接近职业球员的理想状态。 【留言板】 ***：各位同学，想讨论下未来十年材料学吃香吗？我看仿生机器人这块需求很多啊。现在还有一些没突破的技术。 ***：接上一条。你说的方向热度比较高，还有高精度零部件这块，中美的研究深一点。如果去欧洲发展，环保再回收相关方面也会有些需求。总体上还是吃香的，但需要长期投入。 ***：昨天ska给我改作业的评语是：“好棒棒，只错了23分呢~”真是火大#后台是不是给它喂了“京都语”？到底什么时候批作业ai能个性化“调教”？ ***：有人组队机器狗大赛吗？我比较擅长算法这块，求“梦幻组合”。可线上私聊。 ***：上周看到“超越博尔特”的跑步机器人，感觉在“仿生肌腱”和“驱动系统”这两方面已经突破了，以后…… “超越博尔特？什么时候的事…”幸村转头看诺亚把平板拿来，上网搜这个新闻。 源头是在今年4月25日，美国某大学操场上录制的一段视频。银色材质的机器人仿照人的蹲踞式起跑，而在百米终点的屏幕上，时间仅9.46秒。 …… 两人沉默了有半分钟，幸村又点视频重播，然后翻了翻评论。 —————————— ***：换一个陌生环境，不会这么快的。地形应该已经熟悉了，剩下的就是动力系统。[大拇指]值得肯定。 ***：很好，接下来我要看十公里长跑。 ***：[打call]makeamericagreatagain[打call] ***：当创造一次突破，那么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次。短跑这项运动废了。 …… ———————————— “好快啊。”幸村感叹，“我记得能走路还是…九年前，也不算快了。”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项目被机器人挑战吧？”诺亚的声音有些低沉，“alphago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网球应该还早吧。”幸村搓搓手指，“对脚、膝、髋部、核心、手臂都有很高的要求。” 两人小聊了会儿，不过兴致已经淡了。 从法网结束到温网开始不过三周。第一周幸村做恢复，然后第二周花了三天往返德国。 后面八天，除了体能和基础保持，幸村需要提升发接发和网前技术的状态，以及几个强敌的针对训练。 温网开赛前三天，幸村谢绝一切个人活动，出发去伦敦。 温布尔登有着让众多网球运动员又爱又恨的“魔力”。爱它的悠久历史和独特“文化”，恨伦敦的阴雨破天气。 不过这几年不只大师赛在扩张，四大满贯也跃跃欲试地探求更多赚钱途经，先是温网结束了百年来在第一周周日的“休赛日”传统，法网已经实行起15日赛制。 这多出来的一天，就是预热周的周天。 也许四大满贯未来会成为横跨三周的漫长赛事？真是要命。 “herewego~” 开赛前的周末，幸村去领证，还有官方指定水杯。顺便跟赛事的工作者们、前教练们，以及眼熟或者陌生的同行们打打招呼，聊两句。 温网的“球员营业时间”比较少，这很舒服。 “bonjour.” “我记得你前天就来了。”加缪和幸村、诺亚击掌。 “在市区逛了逛。”幸村和路过的莱昂纳德打招呼，“ciao.” “ciao.在温布尔登祝福你。”莱昂纳德自己说完又笑，“但我在你的半区。” “不用介意。我也在。”加缪的话让几个人都笑了。 幸村现在有不少苦主呢。 “我走了。给你最好的祝福，诺亚。”莱昂纳德一晃而过。 幸村回头跟加缪继续聊，“还没祝贺你在伊斯特本夺冠。” “这的确很振奋人心。”加缪环着手臂，“伦敦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烂，我们该祈愿它别让前两轮的比赛延期。” “这可说不准。”幸村晃了晃诺亚的手，“我们打算去吃点奶油草莓，来自温布尔顿的味道。” “你约了今天下午吗？” “没有，我是明天，和罗密欧。”幸村想了想，“差点忘了，还有礼包要拿。” 幸村指的明天的练习是在训练场地而非赛场，在比赛前，他只有两个小时去正式赛场热身适应。这也是温布尔登的传统之一。 草地是会被踩烂的。 另外，因为伦敦随时会下雨，所以很多情况下会遭遇前一晚不知道第二天什么时间比赛，或者临时被通知比赛推迟（或取消--#）的消息。 沾了水的草地，会变滑。是否停止比赛要看官方评估。 在中央球场装上顶棚后，至少那里不受干扰了。 “我就知道。”第一轮的比赛就被推迟到第二天，幸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来回踱步，“黑压压的乌云会毁灭我的灵感。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太扫兴了。 诺亚暗自发笑。 幸村每年在这里都会被雨水打断比赛。只能说到主球场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二，幸村第一轮横扫外卡球员[6-2、6-0、6-0]。 “祝贺你。” “祝贺你，幸村。你是冠军。” “谢谢~” 退场的一路上耽搁了段时间，和路过的球迷合影签名。 为了紧缩赛程，温网有另外的采访时间，在视野宽阔的天台。 以及简短的访谈。 更衣室里每个月都有新八卦，比如xx跟xx睡了，但有男朋友；xx劈腿了；xx分手了…… 至于为什么在更衣室听到的八卦比较多，因为这里没有摄像头和摄影师，也禁止vlog拍这里。 幸村也有八卦来着，有人说幸村和诺亚是男朋友关系，结果差点被隔着更衣柜的大高尔吉亚给揍了。 其实这话没多少人当真，一个人是直男还是男同很明显。 等诺亚痊愈，经常跟赛后，大家都不说了。 男同之间那种气氛，大家见多了都有“嗅觉”，能感觉得出来。这俩肯定不是。 八强幸村再遇加缪，[6-4、6-4、7-6(2)]结束。 更衣室。 “太难过了。”加缪把湿透的白衣服换下来，对幸村说，“我们是不是得‘友尽’一段时间？” “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利奥。”幸村解下发带。 “好吧，我说笑的。”加缪打趣，“祝你夺冠。这样我就能说自己是输给温网冠军了。” “哈哈，我们下次见面我就这么说：你只是输给了冠军，利奥。别介意。” “从不介意。”加缪理好包，和幸村拥抱并吻面，“祝愿你美好的周末。” “谢谢，我的朋友。” 半决赛在中央球场举行，米勒击败莱昂纳德与幸村会面。然后以[3-6、6-4、4-6、5-7]，头对头五连败“喜获daddy”。 幸村另一位“好大儿”是决赛的阿卡修斯，[7-6(3)、6-4、3-6、6-4]有惊无险。他的第三个挑战者杯，今年第6冠。 他的滚动积分也再次冲破记录，超过1.6w，仅次于德约的巅峰那年。 193、第 193 章 温网后，幸村回巴黎休息七天。 这是大满贯赛事后的惯例。赢的人恢复身体，输的人，还得补一下破碎的心。 不是说网球运动员很玻璃心什么的。这是，很正常的事。难过、伤心、遗憾、不甘。对自己的不满。人们不能对职业球员过于严苛，连一点负面情绪都不能有。 虽然他们在媒体面前总要摆出一副积极向上的姿态。 所以，休息七天后，一睁眼，奥运会开幕就在这周五，而网球项目在周六开赛。 宛如恐怖故事。 网络上一直有巴黎奥运会的负面评价，比如塞纳河水质、狭小的房间、纸板床…… “难以想象这是走进人工智能时代后的奥运会。”头条标题是这么说的。幸村想忽视都不行。 周三，幸村去机场接网球国家队一行人。 男子组成员有池爽儿(20)、难波江(49)；女子组是鹰崎奈津(41)和清水亚希(47)。 这几年国内在双打上的建设不多，而且获得奥运会资格的要求一向严格。 单打64签，世界排名前50自动入选。不过像法国或美国这样人才济济，在top50已经有4名以上选手，那就由他们的国家队选定。 双打只有32签，要男子/女子双打排名top10，才能直接为自己的组合获得资格。因为很多职业双打都是跨国家选队友，所以这时他们的搭档只需世界排名在前300即可。剩下的就看组合相加的综合排名大小了。 混双只有16签，每个国家只能组一队，而且只能由已经获得参赛资格的球员组合成。 今年越前去代表美国队参赛了，总监督松原是有点苦恼的。 按照条件，本来想难波江和鹰崎组一下混双，由幸村和池爽儿去争取男双奖牌。 但因为幸村的意见，松原还是以优先保男单金牌为主，放弃了男双项目。主要争取男单金牌和女单、混双奖牌。 都是老熟人了。虽然他们平日更多是以巡回赛的对手或同事相遇。 幸村不住奥运村。明明离罗兰加洛斯不算近，他自己在巴黎又有房子，所以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有些时候没必要太合群。 塞纳河上的开幕式，对幸村而言是过于“抽象”了。虽然以对法国的了解，他一眼就知道那些画面包含着何种内涵。 今年的日本队男子举旗手依旧是他。幸村让羽多在岸上给自己拍了照。然后发给家里。 由美两天前顺产，母女平安。幸村松了口气。 这是个好消息，虽然他果然错过小侄女的第一眼。 “（法）我们又回来啦。”在训练中心见到加缪，幸村单手环肩抱了抱，“我要再去西蒙娜·马蒂厄的温室看看。”通常这个时间他已经到加拿大了。 “（法）你不去购物吗？”加缪提醒，“你说要给孩子买礼物。” “（法）这项活动在晚上。”幸村比划着，“我有一份长——长的清单。” 男单第一轮在周日开始，为期八天。打六轮的话是比大满贯紧凑的。 周六下午，幸村换上便服，鹅黄色的t恤，长裤。暖色系。 因为他傍晚是受邀去参加女孩们，这么说可爱一点，为尤利尔·卡特罗娜举办的小小生日会。 “所以，为什么会邀请你？” “可能是矢泽桑跟尤利尔关系不错，我也跟她聊得挺好，这是真的，我给尤利尔送过生日礼物。”幸村照着镜子，“只是猜测。我猜不到她们的心思。只是，拒绝女生的好意邀请不绅士。你说对吧？” 从头到尾打理了一下，幸村转过身向诺亚展示，“还ok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女生的生日会，除了由美。” 诺亚比了个手势，“这样足够了。秘诀是你不能抢女士们的风头。” 击个掌，幸村带上手机开门，在玄关深呼吸两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绵羊进狼窝的感觉。” “加油啊，阿一。”诺亚好笑地鼓励他。 尤利尔特意说了不让他早到，所以，幸村在“姐姐”领他进门的时候，收到了一阵惊喜的低呼。 “来看看这是谁来了？” “ohhhhh——yuki~” 不少女生呢，都是巡回赛的球员们。 幸村做了个绕手礼，含蓄地笑道：“向美丽的女士们表示敬意。” “哈哈哈哈。”一阵愉悦的笑声，她们为幸村空出座位。 在场的有几位“姐姐”和“妹妹”，以及主人公和她女友，今天是尤利尔的三十二岁生日。 “因为，礼物太大了，所以请允许我现在就把它送出去，”幸村边说边笑，把薄板似的礼物传递给尤利尔。 “这是什么？”捷克选手安娜很好奇。 “一幅画。”幸村简单回答，“可以挂在家里当装饰。” “那也很棒啊。” “很好的礼物。”来自俄罗斯的大满贯选手塔利亚鼓鼓掌。 “知道我为什么要请幸村吗？”尤利尔又开起玩笑，左手环着幸村的肩，“这是个富豪，我的有钱人朋友。他上次送了我迪奥香水套装，上上次是一块欧米茄女款腕表。” “所以今年、” “对今年是什么很好奇。”尤利尔就没停过笑，转头对幸村摇摇头，“这些都是说说的，我喜欢你的每一份礼物，甜心。”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尤利尔。” “当然、当然了。”尤利尔把包装的画放在旁边一堆未拆封的礼物上，拍拍手，“好了，女士们还有我们的绅士，晚餐开始了。” 女生真的要健谈很多……现在幸村百分百肯定隔壁女更衣室的“瓜田”要比男士这边富饶，也许百倍。 “八月的巴黎，哦，我会变成‘熊猫’，涂了多少防晒油都不行。” “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困扰。” “你们可能不知道，昨天又有记者问我，你在国家队有没有朋友，你在巡回赛有没有朋友…捷克记者。我说有个‘朋友’还不容易吗？” “他们总会问这些和网球无关的无聊问题。” “没有人关心我们的心情。输了比赛，虽然每一分都全力以赴还是输了比赛，然后在网上得到一群臭骂。我觉得我不应该得到这些，但他们只在乎自己输掉的5美元~500卢布~10欧元~20人民币……” “yeah——” “然后记者们总以为我们跟巡回赛里的每个人都相互敌视，更衣室里不存在朋友。” “当有一个人赢得太多了，可能真的在更衣室的朋友会减少？比如伊克尔、柯…yuki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其实很理解，因为老是输给一个人的话，会不想和他说话吧？我早期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风光。” “你输给谁最多？”尤利尔八卦的眼神射来。 “这…噗——”幸村忍不住笑，摊手，“我以为atp网站上都能看到。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扬和布朗。” “噢——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尤利尔一转身，“白期待了。” “所以、呵呵…”幸村笑了下，“所以和大众的观点相反，我觉得巡回赛的大家心胸都挺开阔。” “说得太棒了。”朵思鼓鼓掌，“很多时候我想让自己更好，更真诚、更大度。有时候是记者的提问激发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然后在镜头前总是会言不由衷，因为不想受到伤害。这就是这个时代。” “然后他们又觉得巡回赛里的所有人都很假。” “想象我们是‘蛇’（塑料姐妹）。” “说实话我觉得，确实有很多‘蛇’。” …… 包间里突然沉默了一秒。所有人发出破功的低笑。 “是谁？告诉我，tellme~”尤利尔卷起贺卡当话筒，递到安娜嘴边。 安娜一边笑一边比划，“如果你想要的话，有这~么厚的名单。你想要吗？” “那算了，我要它干啥。”尤利尔摆摆手，“我要我的大蛋糕~” “这是我们自己的~” 姐姐们的反应其实带有一点暗讽。源于之前…不记得哪一年。 马德里大师赛官方为球员庆祝生日，他们给布朗定制了一个半人高的双层大蛋糕，还有焰火，而给几位女球员的蛋糕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插着蜡烛。其中不乏有着大满贯头衔的明星女选手。 这并非嫌弃蛋糕小，而是男女球员之间的区别对待，虽然也有对本国籍球员的照顾，但…这种事说不清楚。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四大满贯是男女球员同酬的。 这件丑闻后马德里赛方的措施是：取消了为球员庆生的环节，以后无论谁，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其实，“网球运动员”对球员们来说也是份没那么“贵族”的职业。 他们会私下抱怨、发牢骚，想要赞助，想要钱。聊聊同事和赛事的八卦，吐槽一下巡回赛遭遇到的不平等待遇，对肤色、国籍、性别…… 从奥运村的餐厅离开已经有点晚了，幸村还是被许多人认出来，签名和换pin。 他赶在十点前到家，敲了下诺亚的房间门，“我回来了哦。” 门几秒后打开，诺亚观察了幸村一阵，点头，“快睡吧。” “我好像有点太放松，但是想到布莱尔，又会有点紧张。”幸村靠在门框上，脑袋抵着手背。 “到决赛前再紧张。”诺亚说，“明天还是亨利。” 幸村抱了诺亚一下，松手，比“ok”的手势，“去洗澡了。” “嗯。”诺亚抿起嘴笑，“身上香水味很浓。” “……”幸村脚步快了些。 等幸村打满五轮，到决赛的时候，他反而没紧张。半决赛阿卡修斯把他的手感打热了。 上次一味地追求在相持中赢过史密斯，反而“入套”。这次诺亚想由史密斯的发球入手，对他的发球局再多一些进攻意图。 幸村很重视这次交锋。自从第一轮后，他除了休息养神，就是为比赛做准备。 国内来的记者有点烦，提的问题水平不高，分散他的注意力。 比如，你觉得自己这次能拿金牌吗？ 幸村一向的习惯是比赛结束前，不能想这个。不然越想要，比赛的时候心态会出问题。但是记者就喜欢预设。 再比如，在法网很遗憾您输给了布莱尔·史密斯，没能夺冠，请问这次有信心战胜他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容易忘掉那次输球的记忆，又被唤醒。 所以场下的“耐心”也很重要啊。 有些时候幸村会偷偷瞄诺亚，然后他的主教练就会来帮他摆脱并不想继续的采访。 不过史密斯受到的关注更多，英国想要第二个“穆雷”。虽然，穆雷是苏格兰人，在奥运会的时候也算他英格兰（大不列颠）的一员。 决赛当天，幸村占据了主场优势。虽然英国离巴黎近，但这里可是法国。除了来自日侨的国旗，许多市民都晃着幸村的应援画板。 如同法网决赛般的座无虚席。 幸村开局保发很顺利，在一次破发后拿下第一盘。 第二盘在先破发的优势下，史密斯也进攻幸村的发球局，把握住一发效率下降的机会，连拿4局实现逆转。 第三盘幸村发球手感又回来了，红土上5个ace，且送出2个reace。 第四盘幸村增加上网几率，被史密斯破发后又立即回破，失误送出第二个破发点。于是gg。 [6-4、3-6、6-2、6-4]，用时3小时28分。 这一场幸村状态很满，各种战术都用出效果，第三盘“在心流区”打得相当漂亮。 估计第三盘让史密斯感觉到很大的压力，加上场边交织的支持与反对，他的心反而起了波动，尤其在咬牙破发却被幸村回破后，相当难受。 恰好那是双数局，没有90秒休息调整的机会。这说不定也是幸村布置的一环。 总之，在对他最有利的场地，史密斯与奥运金牌失之交臂。 幸村得来了他男单第2枚奥运金牌，以及他在罗兰·加洛斯的首次登顶。 194、第 194 章 脊背被西装收束得笔直，一位中年人刷开门，在走廊里辨认办公室的门牌。 不是很熟悉地找到【理事长室】，他敲了敲门。 “请进。”年迈的声音透过红木门。 中年人开门进入，关上门，向办公桌后的人鞠躬行礼，“锦竹理事长，神奈川县理事松泽文佑向您问好。” “哦。松泽君啊。”锦竹合上笔盖，起身走到茶柜前泡茶，被松泽连忙接手，“我来吧前辈。” “不不，你坐吧。”锦竹示意，他泡好两杯茶，一杯放在坐得不安稳的松泽面前，自己也在单人沙发坐下。 “前辈特地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松泽只双手抱着茶杯。 “嗯？”锦竹喝了一口，瞥向松泽，和蔼地笑笑，“没什么，我来东京也有大半年了。关于神奈川的协会事宜，你就没什么事想跟我聊聊吗？” “这…因为前辈交接的时候都安排得非常妥帖，所以目前还没遇到工作上的困难。能顺利地担好会长的职责，还多亏了前辈的帮助。” “在其位，谋其职。不过我倒是想谈谈别的事。”锦竹放下茶杯，向后靠，“松泽君。” “是！” “神奈川现在有多少网球人口？各年龄段的比例有多少？” “是！按照今年上半年统计的数据，神奈川现在拥有的俱乐部数量已经接近东京的规模。按月活跃用户算，网球人口已经超过70万，其中0-19岁占23%，20-39岁占37%，40-59岁占27%，60岁以上是13%。很多小学、中学的网球社团都成为了学校的第一大社。” “县级的比赛办得怎么样？” “去年全年综合下来，协会已经举办超过30次业余比赛，此外还有俱乐部自己办的各种杯赛，共计超过百次。明年藤泽市的网球公园落成后，就有能力举办更大规模的赛事，目前正在争取atp挑战赛和wta四级赛。” “嗯。网球公园的剪彩仪式，你预约幸村君了吗？” “当然。”松泽有点犹豫，“只是…还没得到确定的答复。” “哦？”锦竹笑了，“怎么？上任的时候没去走动一下？幸村君不会还不知道神奈川网协的头头换人了吧？” “怎么会！”松泽赔笑，“额……只是没有他本人的联系方式。去年县里的年会也没来。” 锦竹不说话，也不看松泽，“幸村君现在是大人物了，他看的东西多，思考的东西多，有时候就记不得县里的网协了。这样下去，县里以后想找他会越来越难的。” “是……”松泽严肃起来，似乎有些难办的样子。 “我该怎么做呢……”松泽双手按着沙发，忽然站起来朝锦竹行礼，“请您一定指点一二。拜托了，会长！” 锦竹转头看来，沉默了一番，才说：“这个世界上，归根结底还是利益的交换。以前县里为幸村君做得不多，舆论上帮了他几次，我送了一套房，还有协会和选手的协议，常规是20％-30％的奖金上缴，压到了10.5％。” “您的意思是…免掉这笔缴纳的费用？”松泽领会了老会长的意思。 锦竹满意地点点头，松泽的确比佐藤大气，“其他球员的上缴，他们有用得到协会的地方，比如教练、场地、外卡…这笔账他们算完，我们之间是互利互惠的。” “而现在幸村君几乎不需要县网协为他提供什么，无论名利。他年收入几十亿日元，是奥运会网球男单双金得主，是国民英雄。” “他刚成立工作室不到一年，在资金上可能还不太放心。这个时候知趣一些，倒能让他记得你的好，对你是有好处的，松泽君。” “是。”松泽很快想明白了这笔账。 “那么，为奖励幸村君二度获得奥运金牌，为了这样一位国名英雄。县里不应该再继续让他承担资金上，协助县网球事业发展的责任。以获得的成就为依托，签订补充协议。” “反应很快，松泽君。”锦竹很满意松泽的办事能力。 赢下奥运金后，幸村依旧无缝衔接辛辛那提和美网。但这次国内不能不管他的贡献了。 辛辛那提比赛的时候，早苗联系幸村：美网后要马上回国准备，天皇和上皇会在东京草地皇家俱乐部接见网球“功勋选手”，有媒体，会上新闻。 “还真是受宠若惊啊。”幸村摊在沙发上。 “是不是类似于英王接见？”诺亚很感兴趣。 “嗯，如果是以前肯定特别高兴。不过和政治人物打交道……”幸村揉着眉毛，“虽然这是国民无上的荣耀，也能获得一些‘势力’，但风险也很大啊。” “你这种表现，一点也不像日本人。日本人不是都对天皇很狂热吗？” “……我是非典型日本人。”幸村朝诺亚笑道，“有些网友说我是精神法国人…不过无所谓，我只要知道自己符合自身的期望就行。” 所以幸村放了拉沃尔杯的鸽子，和昔日偶像费德勒通电话解释很久。 费天王和煦地说没有关系，并且表示祝贺。 有点心神不定，幸村在辛辛那提决赛[0-2]告负。 来到气氛正热的纽约。 今年美网有一处崭新的变化，它首次在网球赛事直播中加入ai实时预测胜率，并且现场观众也能在大屏幕观看。 也就是说，比赛的球员也会看到！ “天呐……” 这对于劣势方会造成更大的精神压力。你瞥一眼比分，就能撇到那属于自己的13%胜率，虽然这个时候你可能得到了破发点。 …… 美网为ai“投喂”了近五年球员的赛事视频，并且提供美网内部更详细的数据，细到每一球每个回合的球路、落点。 这时候观众，即便不懂网球的观众都能直观地感受到“四巨头”的统治力。尤其是今年的幸村，他每一轮的预测胜率都超过80%，前两轮更是直逼100%。只有在决赛时面对莱昂纳德，初始胜率显示72%。 不过决赛的时候，阿瑟·阿什球场没有显示ai预测，因为电子屏陆续经受了暴脾气的艾伦多、萨兰德等6人的9记球和3副球拍攻击，暂时无法工作。 幸村也不止一次在更衣室听见“狗屎ai”这样的咒骂。 而ai确实把美网线上观众数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看个新鲜的“云”网球观众也能感觉到比赛在某一刻应该发生了些许变化。 美网官方在结束后，宣布线下球场内的投屏不再显示ai预测，进入网球公园的观众可以在app上查看。 因为每个比赛球场的电子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暴击”。它仿佛取代球拍成为球员们撒气的“集火”目标。 美网后幸村终于回国。他今年在国外整整巡回了八个月。 几乎是一到家就去看妹妹，她恢复得很好，小侄女也白白胖胖的。 “精市谈女朋友了吗？”妹妹圆满了，妈妈的关注点就转移到幸村身上，“还是没有想法吗？” “这个再说吧。”幸村笑了笑，“过几天天皇陛下接见，到时候能在新闻里看到我了。” “天皇陛下？！”妈妈双手掩着嘴，惊喜非常，不过话说出来拐了个弯，“是啊，精市有这么多的成就，应该受到陛下表扬的。” 幸村回来是周三，周四早苗来敲门，让幸村把大赛的奖杯啊奖牌啊都拿下来，搬到东京草地皇家俱乐部的展览室去，他们已经专门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你是多久没光顾三楼了，这么多灰。”早苗摸了一把橱柜把手，厚厚一层。 “去年十一月吧，把奖杯收起来。”幸村远远站在门口。 “不常来看看自己宏伟的成绩？” 幸村笑了笑，“常来这里，我以后就不会有更好的成就了。” 让阿姨打扫了一下柜子。奖杯和奖牌收在柜子里，所以是崭新的，没落灰。 礼服由皇室的服务部门提供，因为要陪打球，yy也专门送过来一套运动装。 幸村还要彩排。 —————————— 【天皇一家莅临东京草地皇家俱乐部，接见日本网球“功勋选手”】 画外：xx9月14日，水曜日，晴。天皇陛下携皇后、公主，上皇陛下携上皇后莅临东京草地皇家俱乐部。 一向以亲和微笑示人，车上的皇室一家在不断朝路过的国民挥手。 俱乐部大厅里，等待陛下驾临的有： 9个大满贯头衔，奥运3金获得者，日本“国宝级”运动员幸村精市； 为日本网球带来突出贡献，开辟了一个时代的锦织桂（男子）、大野智美（女子）。 （天皇入场、会面） 天皇陛下和上皇陛下向幸村、锦织和大野三位受国民喜爱的运动员致以亲切的问候与鼓励。 新世纪以来的“锦织时代”领头人，锦织在生涯中一度获得12次atp巡回赛优胜，是公开赛时代以来亚洲首位获得大满贯准优胜，奥运会网球男单铜牌的本土男子选手，最高世界排名曾达no.4。 日本女子网球开拓者，大野是亚洲历史上首位赢得4个大满贯优胜的选手，获得的重量级冠军数多达8项。生涯世界最高排名no.1。 …… 天皇陛下一行来到展览室，参观三位运动员获得的荣誉。 橱柜中满列的奖杯，在灯光照耀下绚烂无比，象征着幸村选手在日本网坛有如柱石般的成就。 到目前为止，幸村选手已取得9个大满贯在内的25项重要大赛优胜，在三届奥运会中为日本获得3枚金牌1枚铜牌，带领男子国家队获得戴维斯杯团体赛优胜，178周世界第一，不愧为男子网坛“巨头级”人物。 幸村选手在为天皇陛下讲述获得奖杯的经历。 上皇陛下抚摸着金牌，与上皇后交流微笑。 皇后陛下、公主殿下与大野选手在大满贯奖杯前亲切交谈。 幸村选手与天皇陛下一起捧出温布尔登挑战者杯，陛下仔细地观察了底座上镌刻的历史冠军选手姓名和国籍。百年来，那里终于刻上日本人的名字。 …… 天皇陛下一行来到草地球场。三位日本最优秀的网球运动员拿起球拍，与陛下和殿下们共同享受网球的乐趣。 …… —————————— 拘束“营业”的一天后，国内各大电视台纷纷报道。 这次的“会见”实际上有许多涵义。 因为职业网球的特殊性质，以幸村为代表的top级职业选手在此前连续三届奥运会都错过了国家队归国的花车游行和“天皇会见”两项殊荣。 他们都在参加大师赛或美网。尤其是幸村，这些年必进深轮次。 而幸村又代表了“日本网球”。他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和荣誉，其实网协和其他利益方更着急。 当一个人成为一个行业的“符号”，受到过高的赞誉可能有麻烦，但受到的荣誉不匹及真实的成就，也不行！ 短短两天，幸村又收到了政府的通知，因他今年三夺大满贯冠军，全年保持世界第一，获得奥运金牌的成就，决定授予他“国民荣誉赏”。 “国民们希望将此荣誉给予幸村桑的呼声日益强烈。”早苗抑扬顿挫地读出纸上的文字。 幸村挂着毛巾刚训练完，在蹬自行车。 早苗见幸村反应平平，有了点预感，“你不会想辞退吧？” “当然要辞退。”幸村露出微笑，接过诺亚调的饮料，一边晃一边对早苗解释，“我不是不看重这个奖，相反，我很重视人生只有一次的奖，所以不想现在领。” “我的职业生涯还没结束，如果颁奖词没有涵盖生涯所有成就，我是不甘心的。而且比起来，我更想把它当做一种指引吧？让我不忘记初心，实现更多人生价值，不要堕落成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那我就这么回复吧。”早苗想果然是幸村的性格，他有点无奈地摊手，“奖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行。” 早苗走了。在跑步的诺亚转头，“你今年的表现，明年年初大概率拿劳伦斯最佳。” “岂止，年底atp的奖也在手边了。”幸村扭开杯子补水。 圈内人都能看出来，男子网坛的格局在今年有所变化。维持数年的“四巨头”在往“一超三雄”转变，扬和布朗大概已无力阻拦幸村的统治，唯有更加年轻的布莱尔可以争抢。 幸村一定在为明年的法网冠军（首圈全满贯）做准备。 然后目光直指人均大满贯数量20+的昔日“三巨头”，甚至于，goat。 195、第 195 章 这是幸村的26岁，职业生涯第11年。继22岁以后成绩爆发的一年，包括奥运总共11个冠军头衔。胜负比87-7，年胜率92.6%。 年底，幸村获得atp两个评选奖项。 亚洲赛季和欧洲室内赛季，幸村新签下三个赞助，分别是德国汽车品牌benz，中国的线上支付平台apay和手机品牌qil。 因为名气更大，合约上对赞助商的条件也相对更加苛刻，代言的工作量（比如拍广告）没有之前签的多，钱还不少给。 现在工作室的“支线”是做投资，至于经纪业务，幸村觉得还未到时候。 别的不提，幸村还在“拼搏的年纪”，没空带人。 “我很想要明年的法网冠军。”还没从马德里回家，幸村就和诺亚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渴望。 “经过奥运会，你应该底气更足了。”诺亚回答，“从布莱尔下半年的表现，我认为他年底会再增强旋转，他已经快接近纳达尔的强度了。另外可能还有发球。这一直让他感到被动。” “所以我打算年底改进反手。你在红土一定会面对这个问题。抢点并不万能。”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早前，幸村和诺亚讨论过。 他在红土的失误比硬地多，主要分布在地面不平、回弹不规律导致的失误，和高弹跳上旋压迫反手让他不得不硬抢点的失误。 让他很不舒服。 经过改造的阿尔法4.0版也送回来了。幸村为它更新了ai，但是练起来感觉还是没有诺亚预先设置的丝滑。 幸村还有一件“个人企划”一直想做。他想在澳洲主导一次环保主题的慈善表演赛。 选定的是南澳大利亚的海边都市，阿德莱德，这里会在新年第二周举办atp和wta的巡回赛，而且是澳洲海洋垃圾回收组织ncl的总部所在地。 预想是在新赛季第1周举行表演赛，为阿德莱德站正赛做预热。 名称定为——“梦之海岸线”（dreamingcoastline）。 幸村对阿德莱德的情况不熟，他记得只去过一次，冬休期应诺亚的邀请去网球学校训练。诺亚和阿德莱德站本地的网球圈子很熟。 大高尔吉亚也经常到这“前哨站”打比赛，为澳网热身。本土的赛事就是更方便。 环保是需要人的意识、或者说一种“良好的氛围”。 有的人以前没有这样的意识，但推广宣传之后，哪怕有一个人知道不能随便扔垃圾，往海里扔垃圾，也是好的。当行动的人增多，更多“无所谓”的人或许能慢慢转化，以至于形成公众行为准则，那“嫌麻烦”的人也会被约束起来。 所以宣传是一方面，慈善表演获得的收益、捐款用来购买设备，赠予ncl，增加他们的力量，是另一方面。 就一名运动员而言，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至于找球员，幸村从巴黎大师赛的时候就开始了。 莱昂纳德准备空降澳网，他一向这样，意大利到澳洲并不方便。 阿卡修斯也婉拒了，他要参加澳网官方的慈善赛，不打算来阿德莱德。 加缪有自己的私事，不能放鸽子。 老家在欧洲的top球员都不怎么考虑这一邀请，交情不硬，远、麻烦、影响备战澳网，还有最重要的，没钱！ 幸村找了一圈平时比较聊得来的，只有稳健在“种子区”的智利老将，道格拉斯·杰瑞愿意参加。 让幸村想不到的是史密斯主动来找他了。 职业网球巡回赛的自然年，严格意义上由跨1月1日的那一周开始。 幸村不得不在年底就出发。12月20日，周一。 inf8基金会的代表弗里德等人已经过去了，诺亚也提前回澳洲，帮幸村和赛方先做好接洽。 幸村过去主要是在场地搭建、宣传要素是否符合设想这几个方面和各方达成一致。还有就是整个表演赛流程上的规划。 他还抽空去ncl的总部了解了更多的情况。 12月29日，周三，表演赛前2天。杰瑞和史密斯先后到达，幸村到机场接机。 时间很紧张了。 12月30日，周四，表演赛的四名球员——幸村、杰瑞、史密斯、大高尔吉亚聚齐简单彩排。 表演赛在周五、周六两天，白天做活动，傍晚开始比赛。直接半决赛到决赛的单打，3场；加上两两配对双打，一共4场。 12月31日，表演赛开园。 人不少，比阿德莱德正赛多一些，很多外地甚至从亚洲、欧洲飞过来看比赛的。他们可能本来就打算去墨尔本看澳网，听说了表演赛提前规划澳洲旅游路线，诸如此类…… 这两年幸村和史密斯的对决是“爆点”，很吸引人的。 媒体记者也不少。 “是不是有点紧张？”诺亚轻拍幸村的肩胛，背着手看记者们在搭建好的发布会入座。 “稍微有点。”幸村按着左胸，想压下心跳，“不是第一次，只要把情绪压一压，讲话应该不会卡壳。” 开园后的发布会是要点名这次慈善赛的“主题”，主办方、参与方，包括球员都需要逐个上台讲述，为什么要举办/参赛，有什么期盼… 道格拉斯·杰瑞：我的家乡在智利的瓦尔帕莱索，那里有繁忙的港口和蔚蓝的海岸线……我们有阿尔加罗沃海湾，比尼亚德尔马海岸，美好的少年记忆是地震无法毁灭的，那里不该被蒙上阴影，漂浮着洋流带来的垃圾…… 杰森·大高尔吉亚：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呢？海洋污染的事情扯了几十年，还是这个鸟样。我从6岁起就学会在布莱顿的沙滩捡垃圾，到现在依旧得去捡垃圾。我曾经捡到过快要死的信天翁，送去医院，它的肚子里尽是些塑料笔、布玩具、袋子，这样的新闻不是在二十年前就有了吗…… 布莱尔·史密斯：我十一岁前的时光在新西兰，我现在仍印象深刻地记得在家附近的一处海滩，我经常跑去那里疯玩，细沙松软又舒适，仅仅漫无目的地奔跑也是一种享受。 但有时候我会踩到坚硬的东西，可能是塑料瓶，还是别的什么，这是记忆里唯一破坏乐趣的东西了。不过请原谅，我当时还不懂事，只知道摔跤后站起来，然后气鼓鼓地把它扔到一边去（众人笑）。现在想想，没有和什么碎玻璃或者笔头亲密接触真是我的幸运啊（众人笑）…… 幸村精市：……我的家乡神奈川也是海边城市，我出门走不到十分钟就是一片沙滩。我每天上学、放学，出门、回家，都会望到一望无际的漂亮的海岸线。相似的情结把我和杰森、道格拉斯还有布莱尔集结到了这里…… ncl的志愿者每年在澳大利亚的海岸线巡回，一年在海滩人工捡460吨垃圾。海上的自动回收机，一年能收集超过3000吨塑料垃圾，但是每年世界上产生的海洋垃圾超过800万吨…… 虽然我们无法干涉每一个人的决定，我们希望用事实和实际情况来向公众阐述，寄期望于我们之中的少数人捡垃圾、回收是行不通的，这是看不到尽头的“战争”。减少海洋垃圾的源头，对每个国家的每个人都是好事，有些需要组织的力量，有些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这，也是让人们携手走向共同的“胜利”，走向“梦之海岸线”的最优解。 围着发言台的不只有记者，还有许多已经进入网球公园的游客们，他们的掌声比记者更激烈、持久。 幸村到台下后，深呼吸了两口。大高尔吉亚拍一把他的肩，赞赏道：“说得真好。” 杰瑞和史密斯也看着略显紧张的幸村。 他等会还得上台。 相当于一种仪式，幸村将会公开把他的两幅画赠出。 一副是数年前在阿德莱德海滩描摹的海景，赠予阿德莱德赛事官方。 一副是上次在墨尔本海滩画的，名为《守卫者》，画面放在了斜向视角的海岸线，近处是其乐融融的度假，孩子们玩沙雕，大人们冲浪、日光浴，远处是蓝色马甲的背影，握着钳子和麻袋，还有更远的地方，若隐若现掩埋在沙里的垃圾。 这幅水彩整体色彩呈现，光影搭配都非常到位，主要是近处人们的神态都太祥和、快乐，一眼看去令人动容。 和幸村分两侧扶着画的ncl代表在一起拍完照后，忍不住要了话筒。 “噢……说实话有点冒犯幸村先生，我本来不对您的画抱有什么期待，因为您说这是亲手画的…” “哈哈哈哈哈。”媒体和游客们都笑了，手里的照相机、摄像机可仍对准了拍摄。 代表笑了下，继续说：“本来打算收起来算了。看到第一幅的时候，我觉得还不错。不过…真的很意外，很…鼓舞人心。所以我打算回去挂在走廊里，我相信杰克他们一定会认同我的。” 话音落后不仅有掌声和口哨，还有“咔嚓咔嚓”的闪光灯。 首日发布会大成功，这是好的开始。幸村可以安心打球了，或者“营业”一下，合影、签名诸如此类。这反倒比上台发言轻松。 游客们四散在公园里，自由挑选目的地，球场、餐厅、购物区……巡回赛的资格赛在本周同时进行，没事情又有兴致了也去看一看。 宣传展板都换成了环保主题，但并不是满满的“遍地垃圾”的惨状。而是铺满了世界各地的沙滩、大海写真，大堡礁、黄金海岸、夏威夷、巴厘岛，当真是“如梦幻一般”。 陪伴展示的还有“海岸线卫士”们的“战斗”成果。一些资料的例举和科普。 记者们获得一手资料后，回去润色，发布、刊登，这就形成一种宣传的渠道。不会局限于线下买票入园的游客观众。 两天眨眼过去，慈善赛圆满落幕。阿德莱德站赛方盘算了一下，不提还未变现的互联网流量，下周正赛的票卖的比去年好多了，加上评估的观众购买欲，也有的赚！ “头部”巨星真的是“财神爷”。希望这样的好事还有下次。 196、第十二年 慈善赛后，幸村先去墨尔本了，基金会留在阿德莱德收尾。 因为都要去墨尔本，他们四名球员的团队一起坐飞机。 “幸村，你去澳网的慈善赛吗？” “我没打算去，有点累了。” “组织这种赛事也不容易。”史密斯说，“是得好好休息。” 坐在幸村旁边的诺亚接了话，模糊道：“正赛前肯定会保持状态，不过看情况了。” “我看劳伦斯已经提名了。” “今年必须得是网球吧？都好几年没评上了，而且历史上能有几个一年三冠的？” 大高尔吉亚插话道：“布莱尔，你法网那一胜真不得了，幸村年度金满贯这种男子网坛唯一的成就没了。” “杰森？”诺亚一皱眉。 他哥有点拱火。 “说的也是。不过当时也不知道下半年成绩能这么好吧？”幸村倒是看得开。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 头等舱的报纸厚厚一叠，上面的头条又是“舆论风暴”。 关于ai生成图画、写作等等涉及到艺术创作的争议，这几年愈演愈烈。各国知识产权法规中对“抄袭”的判罚都还没来得及与时俱进，更不必说将原创作品“投喂”ai强化学习，然后生成作品这类“超前”的事情了。 还有模型授权，ai数字人演员等等。 根本是一团乱。 体育这块也难以幸免，继去年的短跑之后，田径方面的世界记录不断被机器人刷新，就网上流传的，已经有200米跑、400米短跑、标枪、跳远和跳高。 现在全球最“烫”的话题就是它了，ai。 幸村也在投资“ai+”产业。比如ttol（线上网球训练平台）、kst（网球赛事开发管理）…还有某校友新提出的又一概念——“vr+”。 不管怎么样，网球圈的运动员目前还是按照正常的巡回赛模式，打比赛。 澳网今年也启用了线上ai预测胜率，不过看到美网的教训，它也不在球场内显示。 “好快啊。”幸村一球失误，后面节奏有点乱。 今年场地球速又快了，得抓紧时间适应。 正赛在周日开启，幸村周一打第一轮。 陌生的面孔多了一些，像幸村刚进入巡回赛时的“老人”，霍夫曼、波尔曼、梅德韦洛夫等人也已相继退役。大多是因为伤病坚持不下去了。 莱昂纳德和阿卡修斯这两年情况还好，虽然偶尔小伤，会影响参加重要赛事的大伤没发生。 年初世界第9的手冢退赛了，据说是膝盖有大伤，不容乐观。 no.21的种子克里亚德退赛，脚踝伤，他也已经32岁了。 这种事每年都在发生。 “你有没有觉得今年澳网的氛围有点异常？”正赛第一天的训练后，诺亚在晚餐时和幸村吐露，“有些人好像心里藏着事。” “我感觉到了。”幸村点头，“一些家在欧洲的人，可能是我们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想了想，幸村补充，“坏消息。” 网坛像金字塔，也分层级。赛事参与经常重合的，比如top30，幸村会比较熟悉。因为大师赛、四大满贯几乎都会遇到，而且都有机会进入深轮次。 往后的球员排名不稳定，见面少，而且对幸村应该有“敬畏心”，不怎么放得开聊天。可能首轮打个招呼，第二轮就见不到人了。 所以幸村对赛事方和球员顶层的消息更灵通，中低层球员的圈内消息，他很多时候不知情。可能和排名不高的国内同事聊聊，会知道一些。 幸村先找了永田飒太，他今年22岁，no.126，澳网倒在资格赛第二轮。 “特别的事情？”永田想了一圈，“没有吧？我没听说。” “好的，谢谢永田君。预祝你在蒙皮利埃出色发挥。” “哈哈，那就借幸村前辈吉言！” 幸村挂了电话，朝诺亚示意，“没什么事…这个后面再打听吧。” 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因为，虽然存在竞争，职业球员是一体的。 幸村现在的话语权很大，再大点说他是能动摇atp规则的人了，就像德约会为底层职业球员争取权益，为了网球职业化的正向发展，幸村也应该这么做，这是网坛“theone”的责任。 但目前的异常，应该不是由atp或者itf引起的吧？否则他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作为澳网夺冠最大热门，幸村稳定地连胜进入深轮次。哪怕是贝者狗也相当信赖他的“扫水”能力。 2/4区史密斯大爆冷在十六强被非种子淘汰，3/4区阿卡修斯在八强败于冯塞卡，比较意外的是，4/4区莱昂纳德今年也在半决赛输给了西班牙24岁的后起之秀，兰·巴尔加斯。 那就只剩1/4区幸村这个“独苗”了，而且胜率很高。他和巴尔加斯的生涯头对头是3-0。 “今天是中国的除夕。”幸村在床边打开电视。这是在周六，他白天去热身顺便看女单决赛，傍晚就回来休息了。 “我也记得。”诺亚在泡咖啡，背对着电视。 “好像是十二月初吧？qil就让我录祝福视频了。”幸村小作嘚瑟，“我是七个人里面汉语说的最标准的。（中）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六六大顺~财源滚滚~” 诺亚忍了会儿笑，才转身给幸村送咖啡。 “你天天忙这忙那，当然最优秀了。” 幸村接过咖啡盘，两个人坐下看电视。看中国的春节晚会，放松一下。 他记得小时候根本不晓得中国有类似红白歌会的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搜频道看到了“春节晚会”，不同寻常的色彩和画面一下子把他吸引住了。 不过汉语很难精通，幸村更喜欢歌舞，遇到语言类会觉得无聊，听的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 夜色渐渐浓重。 幸村拉开浴室门，走到客厅发现诺亚还在看，“差不多该睡觉了。” “阿一，来。”诺亚的神情有点严肃。幸村好奇地看向电视屏幕，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正在播放的是一个唱歌节目，一位歌星和一看即知的二次元人物，应该是虚拟歌姬“洛”的对唱。 歌曲热血奔放，还彪高音，幸村却盯着“洛”，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不是虚拟投影，她能和歌星握手。 能竖起食指，指节灵活。 能高举手挥舞、画圈、蜷曲，手臂各关节打通。 能站定转身，髋部。 能改变脚的朝向，稳定走位。 甚至能单脚转圈，蹦跳，弯腰…… 房间里只剩下喜气洋洋的乐声。转眼，下一个节目了。 幸村起身回房间，在门口，他再次看了眼诺亚沉默的背影。 就像一盆凉水把幸村浇透，对澳网决赛“稳操胜券”的轻慢荡然无存。 你在得意什么，精市。 幸村对自己说。 你自以为已经掌握了网球的一切吗？ …… 为什么会这么快？ 很多人想到决赛幸村会赢，但没想到他能赢得跟“切豆腐”似的。 整场比赛几乎是一边倒的“个人秀”，虽然观众值回票价，这种[6-3、6-1、6-1]的比分简直能与十年前的法网决赛竞争“网球史上最水大满贯决赛”。 第一盘第三局后，幸村的预测胜率就飙到95%，巴尔加斯毫无抵抗能力。 三月，幸村背靠背在北美“阳光双赛”夺冠。 四月，劳伦斯年度最佳男运动奖杯到手，锤定了幸村在男子网坛没有争议的地位。 五月底的法网之前，幸村仅失利蒙特卡洛半决赛一场，憾负手感爆炸的拉约维奇。 尤其是马德里、罗马决赛两次战胜史密斯，4-0的最近头对头成绩让媒体对幸村和史密斯的法网争夺有了争议。 “又见面了，精市。”加缪和幸村拥抱，“罗马恭喜了，你是冠军。” “接下来也会是…” 幸村正要分开，被加缪的手臂截住退路。 法国人似乎有什么隐秘的事情，凑近他的耳边。 “从去年底开始，一些半职业球员签约了陪练服务。然后是排名800-400之间的球员。最近，不少400-200的球员在按小时计薪，有偿为‘某个球员’陪练，并签了保密协议。” 加缪松开手，后退两步，“像是‘某种强化’，对吗？” “谢谢，利奥。”幸村垂眸。 越来越明显，更衣室里的气氛隐约弥漫着某种焦虑。 法网第一周的周四，幸村刚赢下第二轮，他接到了永田的电话。 “幸村前辈，关于之前你和我说的，”永田的话有些奇怪，一字一顿的，“我最近没法找您一起训、练了，因为有别的事情。” “嗯，好。”幸村像在打趣，“那…是要赚钱去了？” “对对。”永田接连肯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永田出声，“还没有预祝您法网胜利。我最近比较闲，看了几部电影觉得有意思，能推荐给前辈吗？” “当然可以，正好我也想抽空看看电影，你说吧。” “比如，《终结者》、《alphago》之类的。” “好，我记下了。” …… 不远处的诺亚闭上眼睛。 幸村挂了电话，也陷入沉默。 那是种未知的威胁在慢慢逼近的危机感，但只要想一想，你会明白它的意义，和破坏力。 ai早已与艺术创作交织在一起，但“文无第一”，永远有人觉得人类的创作更好。 而体育，输了就是输了。你无法在失败后说，那不是人类，所以不算。 诺亚张口轻轻呼气，用平缓的语气对幸村说：“现在不要分心，阿一。” “我也许在分心。”幸村弯下身，撑着额头，“已经很近很近了，诺亚。” 科技也许是从量变到质变，它会在某个时刻“大爆发”，比如这两年。但人们总是在危险悄然到了身边才猛地发觉。 那个排在最高位置的no.1，现在像一个“标靶”，在等待被射击。 诺亚忽然起身，走近幸村，然后扶起他的肩按在沙发上，迫使他抬头看自己。 “不要想虚无的事情，阿一，脚踏实地。” 幸村好像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去看俯视着自己的诺亚。 “而且，在它接近你之前，必须过我这关。你有时间，所以，冷静、专心。” 诺亚这段时间也很“疯狂”，他在不断逼出自己的极限。这当然不是为了复出。 心里的焦躁缓缓沉淀，幸村抓住诺亚的手腕，把他按进沙发。两个人并排坐着。 诺亚没说话，静静等待幸村心情平复。 “去想未发生的事情确实没有意义。”幸村说，“现在最大的意义，就是提升实力。” 更快的脚步、更迅敏的反应、更精妙的技术、更熟练的战术、更持久的体能…… 一时间慌了神真是不像他。 幸村心想。 他首先要证明自己是最强的那个。 法网没有像澳网那样跟上人工智能时代的脚步，它依然故我地保持传统，这里已经成为唯一不使用鹰眼的地方。 到半决赛结束，幸村没有失掉一盘，史密斯也一样。 仿佛都憋着一股心气。 决赛是个大晴天。 vip休息室，史密斯用眼神示意了下幸村，两人避开摄像机，来到阳台。 “你应该知道了。”史密斯搭着扶手。 “‘alphago’？”幸村以此指代。 史密斯一笑，“还好我前天看过，不然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他直起身拍了拍栏杆，转头看向幸村。才23岁，雄心壮志难以掩藏。 “我今天感觉很好。” “如果你在这里战胜我，才能是全然代表我们所有人的那一个。” 幸村下巴微仰，嘴角的笑意仿佛流露出内心的云淡风轻。 “我会的。” 197、第 197 章（捉虫） 周日，巴黎的上空只有两三拨云彩，阳光把红土地照得夺目。 能容纳15500人的菲利普·夏蒂埃球场座无虚席。女双的颁奖典礼刚刚结束，球童们忙着铺平场地上的土。 幸村开门，史密斯已经站在球员入口处，正在原地热身。 “来了？”史密斯转身，幸村放下包往前跨一步，两人击掌。 现在他们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等会儿可就“剑拔弩张”喽。 随着广播中主持人的介绍，幸村和史密斯在欢呼声中牵着球童陆续出场。 “唔喔——唔喔——唔喔——”观众们自发形成了“声浪”，阶梯式的四面坐席，到处是国旗和应援牌。 当你站在球场中心，360度环视并40度仰视，看到从下至上密密麻麻的人，也许你会认为，这儿十万人都有了。 馆外的球迷区也是人山人海，十几处大小屏幕上正放映现场的直播影像。 幸村今日的球衣与前几轮一样，整套蓝白水系色调，洁白的发带上是“yy”的标识。 史密斯则一身黑白相间。这位剃短了卷发的23岁小伙子，长的是那种准西式的英俊脸型，就是有点黑，被晒的。 两人简单的准备后，上场选好先发、半区，拍了照，先开始热身。 评论员a：今年是幸村第10次参加法国网球公开赛。这是他第3次进入决赛，在决赛遇见布莱尔的第3次。 评论员b：也是布莱尔第4次打进法网决赛，他目前在决赛的胜率是100%。 评论员a：这是一场大战。是幸村打破垄断证明自己，还是布莱尔保持百分百胜率？ 5分钟热身完，回休息区。史密斯没有唬人，他今天状态的确很满。 看台上甚至响起了管弦乐声，看过去，是大约十几人的小乐队，挂着日本国旗。可能是专程来巴黎应援的。 团队成员都在包厢里。 幸村稍微喝口水，擦一擦薄汗，起身往底线走，把毛巾给了球童。 史密斯也上场了。虽然也是纳达尔那样的红土垄断级球员，这两年渐渐稳重后，他不会表现地特别“活泼好动”。 “py.”裁判令下，比赛开始。 20秒倒计时，幸村拍拍球，史密斯在底线后三米准备，老远了。 很适宜的高度——嘭！ 203km/h 1区（正手位）外角，史密斯挡了个月亮球，但是落点较深。幸村自信底线高压，方向2区（反手位），史密斯脚程相当快，一板深落点斜线把自己的被动扳回不少。 幸村反手斜线的回头球，上旋。 史密斯反手也攻斜线，幸村的发球优势就这样被化解为了相持的均势。 第二次回头球，史密斯反应很快，且直接拉高转速，他知道正常的对持会被幸村找机会进攻，所以要持续施加压力，让幸村回球形成攻势的难度更高。 现在幸村的回球有3个可能： 1.变直线攻1区，虽然4000+的上旋直冲肩部往上，幸村有这个变线能力，而且失误率不高。 2.放短球，大概率直线短球，距离更远，要看史密斯的速度。 3.再攻“回头球”，而且有可能打进攻性的跳跃短击。 如果是[2]，幸村不会跳；如果是[1][3]，幸村可能选择跳击。 没有跳，那就很可能是短球。 史密斯以上的思考只在幸村行动到引拍大约0.5秒完成，他调整脚步准备冲网，直到幸村抢点打了个上旋回头球。 马上垫步回头，史密斯反击挂网。 [15:0] 好吧。史密斯收拍。 这就是很麻烦的一点，单反和切削的引拍相似，等看到上旋和放短拍面的不同，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球，2区发球，幸村一发成功，外角189km/h，但是线路很斜而且有侧旋，怪刁钻的。 随后幸村发上，卡在一个直、斜看起来都不好打的位置。 而且这球不好处理，史密斯拉了个月亮球上旋，落点浅了，被幸村在前场反方向拍死。 评论员a：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不能期望于幸村在机会面前手软。 直落4分，幸村4分钟拿下发球局。 评论员b：幸村第一局就状态火热，布莱尔有点被压制的势头。 评论员a：不过我们都知道，对于布莱尔，现在才刚开始。 评论员b：非常正确，才刚刚开始。 没有休息，幸村站在底线后约1米的位置。 史密斯的一发，外角189km/h进区。 幸村回深落点追身球，史密斯后退调整距离，变直线攻2区，意图调动幸村。 落点很深，上旋拉满。史密斯应该有两个意图： 1.调动幸村，从而撕开防守，找到制胜机会或者引发受迫失误。 2.拉慢节奏，消耗一下幸村的体力，攻反手位，增加急躁感。 所以史密斯接下来大致有2种战术： 1.持续变线，进行调动。 2.打2区深落点相持，控制节奏增强压制力，引发幸村的反手失误。 幸村此时有3个选择： 1.跳击进攻，难度很大，失误概率较大，而且史密斯的站位很稳，无论直斜都能救到，如果不能制胜，用杀招是浪费体力； 2.同样增加球路角度调动史密斯，进行“攻势”的对抗。史密斯很了解他，会想到幸村肯定要变线，所以有这方面的预判和防备。 3.放短并随上，但是落点太深，成功率低而且过程太慢，史密斯能到位。球太软可能反而给机会。 所以这一球不能着急，要耐心找机会。 幸村2区变正手，半开放式站位，很有迷惑性地进攻了直线1区。史密斯反应很及时，正手拉一个大对角，上旋球一弹就是离谱的近两米高。不过落点比较浅，幸村冒险抢点，打回头球，斜路直冲界外。 2区出现空档了，而且幸村因为击球站位靠前，史密斯经典outside-in，相当于一个穿越，神仙难救。 很多人幸运才能打出的香蕉球对史密斯来说真是“家常便饭”。 [15:0] 这就是史密斯相当难搞的特点了，他现在的上旋经过红土的增幅后愈发恐怖，堪比巅峰时期纳达尔。 2区发球，史密斯一发内角。 “fault！”线裁大喊。 出界。 幸村往前走了两步，脚尖抵着底线。 又来了。史密斯心里念叨着。 职网就是这样，弱项会被往死里针对。 这也是为什么，职网代表网球的最高水平。 只要你有本事，这里永远有最棒的对手。 外角侧上旋，162km/h，针对幸村的反手接发。幸村直接攻对角，史密斯反攻直线1区，被幸村一板底线开始的大斜路正手反击，拍死了。 评论员b：oh…oh…… 评论员a：146km/h（笑了） 史密斯左手叉腰，脑子里迅速复盘了一下。 刚刚幸村应该是预判他会进攻直线，撒腿就往1区跑。（因为史密斯是反手封闭式站位，这个姿势他想拐个斜线很难。） 史密斯也确实想好了要进攻直线，他看到了，但是赛场上要果断出手，犹犹豫豫是大忌，要失误的。 只能说跑得很快，反击也非常漂亮，他没救到。 还是不能轻易给幸村正手的机会。 第二局花的时间比较久，一次平分，计时8分钟。史密斯有惊无险保发。 第三局，幸村1个ace，1个发球直得。没有让史密斯摸到平分。 90秒休息。 很明显，史密斯开始频繁地往2区进攻。幸村整体上的战术也倾向反攻2区，因为斜线难度小，而且史密斯的反手威胁度不如正手。 他的正手包裹能把网球转速提到5500+，球毛都要被刮秃喽。 史密斯的压迫力“在水面之下”，不是很懂网球的观众可能感觉不到。他们更喜欢为幸村的主动变线，小球，网前对决这类“变化”叫好。 就像你拿着一根逗猫棒左右晃，猫盯了一会儿也是会无聊的。 而幸村如果要变线或变节奏，总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这不代表要“因噎废食”，他现在要比以前更懂得把“风险”控制在一定几率内。 第五局的休息期间，幸村换拍。 法网的规定是在第七局结束后换新球。现在的网球，有两三个绒毛已经差不多全掉了。这意味着它们旋转产生的效果不会像之前那么强烈。 第六局，连续15个回合的相持，幸村挂网失误。 [15:0] 2区的一发外角，幸村反击回中间，史密斯后退调整，再攻2区，幸村果断使出杀招，斜线超短击。史密斯跑两步就放弃了。 十米开外，球路朝界外，根本追不了。 [15:15] 他要进攻了。史密斯作出判断。 可能是有些手紧，史密斯一发再次失误。 1区二发，内角侧上旋161km/h。 朝前压，幸村抢到上升期追身。史密斯连连后腿，打了一个月亮球，不仅在界内，落点还很深。 他预判幸村要上网，这样就是大劣势，所以要引回底线。 他的判断准确，幸村退回底线，正手发力反斜线，攻2区。 史密斯借力反击斜线。幸村反手拉锯，回头球。 不难，史密斯再拉到2区。但是深度不够。 啧。史密斯知道要糟。 第一概率，斜路短击。 第二概率，正手直线。 小概率放短。 这个时候史密斯反而不过早判断，他相信自己的跑动，他要看到幸村打什么球。 幸村放短，史密斯起步冲网。 这个短球放的是真好，弹跳很低，还是侧旋，只能捞不能抽击，幸村又卡在两个线路的位置逼他冒险。挑高就更不可能了，分分钟在网前扣回去。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这球要么救不到，要么也是失误。 史密斯大滑步正手捞球带切，然后同样卡在网前。也是侧下旋，球的弹跳很低且不规则，而且还是幸村的反手位。一次成功的化被动为主动。 幸村挑斜路，球的落点在史密斯左后侧，但是线路很偏，他没截到。 [15:30] 到幸村和史密斯这种稳定度，他们的ue都偏低，只有在受迫的情况下失误会多一些。 [15:40]幸村2个破发点。 受迫出界，[30:40]，还剩一个。 2区仍然追发外角反手位。史密斯求稳。 幸村跳击斜线，史密斯正手抽了个5000转速的大对角。 换成别人，这个直蹦脑门的重球多半，能打回去就不错了，然后被史密斯在中场拍死。 幸村不虚，他切出直线侧旋球，下旋会比较飘，落点也会很深。把节奏放慢。 史密斯这次可没有重复套路了，他正手抽向对角1区。幸村已经考虑到了，跑动中的抢点进攻，回头球。 史密斯滑步防守，抽直线想再调动幸村。 起跳，反手抽球。还抽了个直线。 史密斯二次回头，拍框“哐”一下磕在地上，回球出界。 “噢！”幸村握拳。镜头拍到了他淡漠的侧脸，和充满侵略性的眼神。 史密斯转了下拍，同样是严肃而带有敌意的眼神。 这个破发点成功转化。幸村[4-2]占据优势！ 掌声雷动，还有呜呜嗷嗷的加油声。 幸村保持了这一宝贵的优势，不给机会。史密斯下一个发球局也没让幸村得逞。 [6-3]第一盘结束，幸村先得一分。 第二盘，幸村和史密斯的状态起得更高了。相互的攻防化解与逆转，激烈得仿佛第一盘只是热身与试探。 史密斯一共手握2个破发点，但没实现破发。幸村得到8个破发点，成功转化1个。[6-4]再拿一盘。 局势仿佛已经不能更好了。火枪手杯仿佛触手可及。 但幸村知道不是，诺亚也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当然，还有史密斯自己。 他从来不会在[0-2]的时候丧失信心。 itsnotdillitsdone. 倒不如说，在对手消耗了不少体力，在最松懈，最着急于获胜之时，就是他发起反攻之机。 198、第 198 章 前两盘结束，休息期间，观众们都难耐地出声表达支持，小乐队也吹奏起来。艳阳下的球馆内好不热闹。 评论员a：幸村和布莱尔，相比去年法网都有提高。布莱尔在对幸村的变化上应对更迅速，听说他的数据师专门开了vr模拟训练的账号，帮布莱尔从线上适应幸村的战术变化。 评论员b：幸村甚至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我可能说得有点夸张。就是…他的很多战术都一定程度上在摆脱固定的套路，更多地去探索更高效益。所以我们看数据的话，幸村前两盘的ue是11个，比去年法网多，但是整体上的迷惑性和统治力更强了。 评论员a：从数据来看，也是幸村更优。 幸村精市（1）： ace数-9 双误数-0 一发进球率：81% 二发进球率：100% 一发得分率：84% 二发得分率：61% 破发点转化：2/11 网前效率（注1）：11分/18次 制胜球：21 受迫失误数：22 非受迫失误数：11 总得分：69 布莱尔·史密斯（2）： ace数-1 双误数-3 一发进球率：55% 二发进球率：90% 一发得分率：77% 二发得分率：46% 破发点转化：0/3 网前效率：4分/22次 制胜球：9 受迫失误数：20 非受迫失误数：5 总得分：43 场上的时钟显示01:23，也就是过去了1小时23分钟。 幸村换衣服回来，所以休息时间多了大概一两分钟。这段时间也足够史密斯调整状态。 “请双方入场。”主裁指示。 第三盘开始了，幸村的先发。 到了幸村的胜盘，观众们都比较激动。 “加油——幸村！” “发他内角！” 幸村停了两下，主裁也提醒了两次。 史密斯转了下拍，因为注意力的集中，他都没想过去看杂音来源。 专注，然后抛球—— “咔”地下网了。 “let.第二发。” 幸村拿出毛比较多的第二颗球，拍了拍。 发内角的反手位，多半是回到2区。史密斯永远是稳中才求变，他不会过多地展现“獠牙”。 幸村和史密斯之间的了解和研究都是相互的。 面对幸村，史密斯的起手接发只求无过，他厉害的是3回合后的多拍阶段。 回给2区的斜线有点浅，一般的思路是尝试进攻打制胜，不过这其实是史密斯的套路之一，把对面的站位往2区边界前调，1区后侧会出现长距离空档，到时候一板借力反击，多半能得分。 幸村也确实切到正手位，但他可不会上当，用引拍掩护了突然的卸力放短。 这个球切得相当到位，虽然速度慢，但充分的下旋使得球甚至原点弹动而不是朝球路方向。 两跳过后史密斯的拍才挑到。[15:0] 换正手打制胜的假象，加上短球的意图藏得太好，史密斯反应稍慢才失了这分。他无奈返回底线。 2区的一发，198km/h的大外角还带侧旋，史密斯竟然愣是用“jackknife”挡回来了！还是个outside-in，落点擦边。 “哇~——”不少观众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绝了，绝了！大家都以为这个球要么死在接不到，要么回球失误。没想到还能“反客为主”一下。 真就是“魔王”啊！ 幸村没给喘息的机会，交叉步到位，正手进攻对角线。史密斯预判到了会这样，在底线后跑得像闪电一样，最后滑步加平衡调整到开放式，又一个香蕉球扳回2区，上旋转速4500+。 你打得凶，我也施压。 这个球落点贴底线，难度超大，幸村追是能追上，切球下网了。 [40:15] 啪！啪！啪！啪！啪！啪！ 观众们特别使劲地鼓掌。 真是大饱眼福。 幸村接过球童的毛巾擦了下汗，再接球、挑球。 史密斯的状态又提了一档，他不能放松警惕。 去年的法网，他赢到第三盘时，应该是心里有点急切，抢七输掉后一口气上不来。难受得紧。 今年幸村的自信力更足。 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拿不走！ 1区发内角，213km/h带侧旋，球路弹跳后朝外一拐7度角。ace拿下第一局。 第二局，史密斯持续往深落点压制。 越到这种时候，他会越心平静气，越耐心。 评论员b：又平分了。布莱尔的旋转足够，幸村的切削必须足够深，否则就是送菜。 评论员a：没错，他知道这一点。但这球难度太大，他没有抢到点，所以质量一般。 评论员b：我记得去年，幸村和布莱尔的回合跟过山车一样。 评论员a：是啊。当时还有你破发了，我反手就回破。今年双方都是毫不退让，坚决不给一丝机会。 评论员b：这说明无论是技术的稳定度，还是精神的稳定性，他们都达到了巅峰的水平！ 评论员a：我认为布莱尔应该是“在心流区”了，但幸村一直在顶着压力。他的跑动其实一点不比布莱尔弱。 [5-4]幸村保发，接下来就是他的接发胜赛局。 这就是发球先手的优势。当一直保持平局，后发球方会面临盘点甚至赛点保发的巨大压力。无数球员利用这个时机完成对对手的破发。 “fault！”一发失误。 幸村的接发一直给史密斯很大的压力，他需要更有攻击性、更冒险的一发，所以才会出现频繁的失误。 [0:15]史密斯反手出界。 [0:30]幸村二发的reace。 [15:30]史密斯中场反斜线穿越。 [30:30]幸村接一发下网。 [40:30]幸村受迫下网。 [40:40]史密斯受迫出界。 [ad幸村]幸村直线制胜分。 [40:40]幸村受迫出界。 [ad史密斯]网前对决，幸村受迫截击下网。 [40:40]幸村斜线制胜分。 反复的赛点争夺，激动的观众们也是参与的一环。跳动的心起起落落，球迷们不知道多少次举起幸村“全满贯”的应援牌。 急死人了！ 二发156km/h，幸村抢点进攻。史密斯切削放缓节奏，落点深，幸村退到底线后。 史密斯切削不代表他能跟着切，否则一定会立马面临高弹球“糊脸”。幸村斜线抽球。史密斯反手对持。 看着还行，没有那么激烈。其实史密斯始终保持了高转速，球质重得很。万一幸村反手失误了那就是赚。 幸村的落点则一直在往边沿试探，线路越来越斜。 但是双方都很谨慎，没有探得好时机。 相持七八回合，幸村突然提速变线，史密斯正手拉球，落点就在中间位置，化解掉这板时速140+的反手。并且规避掉幸村超大角度的进攻机会，为自己赢得更多调整时间。 幸村正手反斜线一板，史密斯反手再拉对角。 “喔……” 已经有不少观众忍不住喝彩。不愧是“上帝反手”，这个单反但凡换别人，早就失误了。 这样相持，其实给到幸村的压力更大。又是三四回合，幸村变奏，切到1区的深落点，史密斯攻回头球，不给幸村正手机会。 幸村突然又出杀招，超级小斜线短击。 裁判第5次下椅子跑过去，笔虚画一个圈，指向界内。 “嘘~~~~”几个球迷吹起口哨庆祝。 “噢噢噢噢！！” 满场的欢呼声中，镜头给了史密斯的特写，这位小伙子的口型像是呼之欲出“fu~~~~”但硬是收了回去。某个人打球这么“不讲道理”有什么办法（摊手）。 幸村用鞋底把一堆一堆红土摊平，省得碰巧落到这些地方，弹跳不规则让他抢点失误。 然后用拍框磕一磕鞋子，磕掉黏着在鞋底的土以免影响滑步的摩擦。 [ad-yukimura]裁判宣布比分。 又一个赛点。 “加油布莱尔！” “幸村上啊！上啊！” 两边的球迷好像都比场上的人着急百倍。 包厢里，诺亚是淡定的“扑克脸”。其他几人一副紧张严肃的样子。 可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咚~ 偏偏这个时候，史密斯依旧敢冒险的一发。他得到了回报，一记内角ace。 “wowowowowo——”看台上挥舞着英国国旗。 201km/h的平击，单纯的速度，而没有接到是因为幸村接一发站位太靠前。他要借此给史密斯心理上的压迫。 无妨，巨头在关键分总会有压箱底的pn。 一万多人的喧闹里，裁判冷静报分。 [deuce] 接下来连续两分，一次幸村底线出界，一次他随上差点被史密斯穿越，但挂网了。 [5-5] 球迷们失落的声音传来。 幸村没受到影响，他的内心像随着交替的比赛慢慢沉入深深的湖水里，冰冷又宁静。 [6-5] 史密斯的强大心脏让他再次度过难关。每夺一分，他就怒吼一声，来提高自己的士气。 这就是“魔王”，几乎无懈可击的心理防线。只有他“玩弄”对手的份。只不过幸村也是无懈可击的神之子。 [6-6] 没有停歇，开始抢七。 但是幸村还是去换了拍。接过球童手里的毛巾擦汗。 天海在训练的时候，曾经和幸村分享自己“专注”的秘诀。 “有一种‘模拟想象法’。你幻想自己是一条鱼，正在慢慢地潜入深海，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也没有颜色。你也没有任何的故事。你只是一条鱼，朝着一个方向游……” 幸村一开始觉得这个方法没有用，但慢慢的，能领会到那种“忘却一切”的感觉。 镜头里的诺亚在专心看比赛。镜头很少捕捉到他严肃起来的样子，总是一种“尽在掌握”的自信和冷静。 评论员a：仿佛去年的“剧本”再现了。但是诺亚并不为幸村担心的样子。 评论员b：好几个赛点，没有争取到。幸村可能会有一点心理上的起伏。 幸村已经在准备发球了。 主裁在不断提醒观众们安静，但刚静下来几秒，又会有突兀的喊声。 “请安静！工作人员会将不遵守规则的观众带离球场。” 过了十来秒的样子，偌大的球馆里才彻底平静。随之带来了巨大的“空寂感”，仿佛能听见地上落了一根针的轻响。 1区，幸村抛球。 史密斯充满了野心的眼中倒映着幸村的动作。 重要的情况下，幸村会发他稍薄弱的内角直线，ace几率更高，而且形成的优势更多。史密斯也是这样预判的。 但是没有，外角侧旋打头，208km/h。 史密斯舒展身体，站起来。 防不胜防。 [1:0] 裁判又在示意观众安静。 史密斯选了绒毛更多的球。 评论员a：幸村与布莱尔的对决中，其实很多常规战术是无法正常拿分的。 评论员b：没错。比如切削，靠这个企图让布莱尔下网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极有可能形成自己的被动。他的上旋会把你逼到底线后很远的地方，然后控制节奏调动你。 评论员a：还有深浅球的变化，这是布莱尔的拿手套路。但是今天不经常用，因为浅球稍不留神就会被幸村一拍打死。 评论员b：还有大角度的对角球，这样的制胜球还打不死布莱尔。虽然撕开了防守，但布莱尔就是有办法跑回来“反戈一击”，他的outside-in技术炉火纯青。 评论员a：在底线相持中，幸村和布莱尔就像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哪怕是幸村也不能企图一击制胜。 评论员b：必须保持耐心。罗兰·加洛斯的胜利属于最坚毅者。 已经是26拍的长回合了。赛场双方的每一拍都暗藏杀机。 史密斯能感觉到，幸村深沉的耐心。仿佛“魔王”如何折腾都逃不出“神”的视线。 再次挑高球将幸村逼回底线。但没能终结这一分。 幸村指球引拍，余光瞥到站位封锁了2区的史密斯，攻向1区。但这个中间落点是没办法制胜史密斯的。 史密斯打回中间位置。这样不容易被撕开角度。 他的意图是用超级多拍消耗幸村短时间内的体能，让他在抢七跑动不动，从而创造优势。 去年决胜盘就是这样。 幸村突然抽出小角度的短击，朝2区。史密斯滑步反击，幸村等在落点后，正手猛地提速150+抽1区空档。 整整34拍，拿到制胜。 幸村弯腰，一手扶膝，一手撑着拍。像是在调整呼吸。 球童展开毛巾，等在他身后。 史密斯也喘着气，撩起衣摆擦鼻尖的汗。 观众在疯狂。 [7:7]小破发。幸村保住盘点。 “是不是因为总觉得留有余地，才会在第三盘觉得放松？”诺亚在复盘时，曾指出这个问题。 “因为在马上要胜利的时候，我反而不想逼自己太紧。”幸村说，“不是一向这样吗？越接近越要平常心。不能紧张或者心急。” “当然不能心急。但是，”诺亚严格起来，“你要学会承受‘接近胜利的压力’。” “第三盘有些球你的心态放松了。你不能过于紧张，但是你要紧张。” “想象如果拿不下第三盘，你就输了。用这样的心情去面对布莱尔吧。” 幸村思索着，“但是如果真的拿不下来，后面会很沮丧吧？” 诺亚看了眼幸村，“这种情况你调整不来吗？” “……”那倒不会。 把接近胜利的每一分，都当做将要滑向失败的每一分看待，去争抢。不仅仅是面对史密斯的时候，面对任何人都要一样。 这才有了幸村今年如入无人之境的赛场统治力。 你找不到任何机会的绝望感。 史密斯一发出界。 2区的二发。 幸村在史密斯抛球时突然上到了发球区，半截击接发。史密斯的脚步速度再快，他平衡好身体后球已经回到前场了。 还是个卸力的短球。 [8:7]连续两个小破发！幸村的赛点。 “全满贯！全满贯！” 幸村置若罔闻地接到球童给球，挑了绒毛最少的。 他在1区站定，一边用拍拍球，一边观察史密斯。 史密斯退到底线3米处，常规站位，估计有点顾忌之前的外角发球ace。 幸村接住球，又拍了两下。 起抛—— 咚。 207km/h的内角球，线裁偏头闪避，弹到围栏发出清脆的声音。 史密斯站直，有点“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懵圈。 随即又放平心态。 用了浑身解数还是打不过。没办法。 一切尘埃落定，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才涌入幸村的知觉。 镜头在不停特写他专注又有点茫然的眼神。 赢了。 幸村走到网前，和史密斯拥抱。 “太强了你。”史密斯小声嘀咕。 “累死了。”幸村也轻声抱怨。 没见过那么能跑的。 主持人在电台里的声音无比激动：“无愧于‘巨头’之名。这个时代的网坛在罗兰·加洛斯诞生了第二位全满贯球员，也是亚洲的首位金满贯球员。幸村精市以无比耀眼的技术纵横在世界上任何一种网球场，他是亚洲的‘奇迹’！27岁已身负11个大满贯头衔，他会向24个大满贯的记录发起冲锋吗？” 199、第 199 章 —————————— 【godsfavorite（神眷者）】（神之子论坛） *[英]幸村20xx红土赛季讨论帖 …… l156：[英]结束了。我就知道他能赢。 l157：[英]在剪辑了。几乎每一分都可以剪成“精彩瞬间”。而且有些多回合里包含的战术特别复杂，咋办呢[头冒问号] l158：[法]我在现场，只能说固定的俯视角没法展现双方的精彩博弈。就我个人感觉，幸村真的有超出一个层次。 l159：[英]是的。我也看得很爽。有很多球员，你在旁观者视角觉得他有机会了，他能硬生生浪费掉。幸村不会！你觉得可以打的球，他都能一击中的（所以这也是布莱尔的恐怖之处，他挽救了相当一部分制胜球），你还在犹豫的球，他也能突然给你撕一个制胜机会出来。没有失误没有手软，就特别爽。 l160：[英]说得好。幸村的网球魅力之处，快准狠，动作利索没有多余。能打死一定不让继续活。这哪是花瓶，这是黄金“沙漠/之/鹰”啊[点头] l161：[德]接l157，我觉得你可以按“专题”去剪辑。我想看幸村迷惑性强的那几分，目前仍在回味中…… l162：[中]幸村的战术组合太多了。他的pn也多，尤其是倒数第二分史密斯的二发，当时觉得“哇”真的胆大。但后来细品，真的恰到好处。史密斯完全没预料到。 l163：[法]有很多这种球。武器库太全面了，一个个拿出来冲着布莱尔用。再加上各种心理博弈。虽然比分[3-0]，细品，越品越有味道。 l164：[法]深有感触。记得好几分都是“视线欺诈”，盯着对角打直线。网前的面反斜攻斜路。还有底线假装要发力抽击结果放短的。太多了。玩出花。 l165：[中]换别人没这么精彩，可见幸村对史密斯的“爱”[狗头] l166：[日]我就是因为看了幸村的比赛，才跃跃欲试想打网球的。当观众觉得我也行，一上场，球冲过来直接“全垒打”[大笑] l167：[英]哥们儿真逗。虽然我也在苦练“视线欺骗”，但至今不稳定。目前深深觉得网球的精髓就在于控制，而不是暴力抡。 l168：[英]又复盘了一遍，发现其实幸村有很多战术组合，也不仅仅是独立的。它们都会上下承接，组成心理战的一部分。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幸村1区发球，布莱尔外角接发效率要比内角高。比赛过程中也是这么布置的，一些重要节点的1区发球会攻内角。 但是第三盘抢七开始的时候，幸村应该是看到布莱尔的站位稍微偏里，有点防着他攻内角，然后轰了个外角ace。后面几次发球也主攻外角。 这就导致最后一发，布莱尔不敢完全断定幸村的发球方向，存在疑虑。让幸村有了内角ace的机会。 我觉得这是有意布置的，而非不过脑的经验。幸村在战术层面已经是独一档了。 l169：[法]我当时也隐隐有这种感觉。从整体的战术规划上，布莱尔是被幸村牵着鼻子走的。 l170：[英]红土攻克了，温布尔登这片后花园应该也不成问题。幸村今年有概率拿年度全满贯，期待！ …… —————————— 法网捧杯后，幸村在巴黎休息了七天。温网前他没参加比赛，而是专注于增强技术。 他像在和时间赛跑，虽然也可能等不到那一天就因伤病或机能状态下降而退出最高水平的竞争。 诺亚涨球很快。幸村既惊叹又惋惜。 “全力和我比，阿一。”诺亚在球场的对面小碎步。 他们今天认真打了一场练习赛。诺亚拿到六局。 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诺亚看到幸村刚挂下电话。 “有什么事？”表情很严肃的样子。 “利奥的消息。”幸村轻叹，“他说应该快了。没有人再被签协议。” —————————— *[英]幸村20xx草地赛季讨论帖 …… l73：[英]真成后花园了，对付阿卡修斯也是手拿把掐。 l74：[中][6-3、6-1、6-0]今年的决赛。很好看，个人同情布朗一秒钟。 l75：[英]4个温网奖杯啦，12个大满贯头衔。明年劳伦斯预订。 l76：[英]各位！出大事了！快看我的直播链接！[链接] —————————— 【中国北京】 【20xx世界机器人大会】直播间 会场上正在由sra公司做压轴介绍。 “……这十几年来，人工智能在自动化、无人化领域的应用广泛，在人机交互、自主创作中逐渐成熟。同时，借助拟人科技，仿真机器人逐渐拥有了和人相似的神经链路、关节、肌腱等等。” “我们忍不住产生这样的向往，能不能创造出真正能够模拟人类行动、思考的机器智能体呢？” “这并不一蹴而就的。所以我们树立了一个攻克的关卡。” “众所周知，网球是一项对人体多项机能有极高要求的单人隔网对抗运动。它需要……” 在sra首席设计师周毅明确了他们的“目标”后，现场开始骚动。线上直播平台的弹幕也陡然增多，没几分钟，一大批平台用户涌入直播间，直接导致了线路卡滞，画面黑屏。 但大会现场仍在继续。 “十五年前，alphago揭开了人机对抗的帷幕，证实人工智能在思维层面的对抗能力。现在，我们将人工智能与工业机械两条线交织，创造世界上第一个拥有独立竞技能力的机器人，证实机械智能体在真实世界的对抗能力。” 现场听众从讨论到屏息安静，在设计师的带领下，台上的幕后走出了高一米九几的“铁人”，它拥有人的流线型肌肉纹理，浑身反射着金属的银色冷光，步伐流畅。 “头”的部位也模拟了标准比例“人头”，只是像眼睛蒙上蓝布一般，罩内的双眼投射出蓝光，将透明罩体也“渲染”成了蓝色。 额头部位，是蓝色“∑”的标识。 它站在展示台的中央，静静地任由无数镜头在眼前闪烁。 “比费德勒更丰富全面的技术，比纳达尔防守覆盖更广的跑动，比德约科维奇更坚不可摧的精神，汇集了从公开赛至如今‘四巨头’的所有网球智慧。” “我们将其命名为，网球机器人——西格玛！” “从今天起，向世界上最顶尖的网球运动员，发起挑战！” 200、第 200 章 【独立对抗机器人西格玛现世！】 【职业网坛迎来大危机！】 【网球机器人西格玛向网坛下战书！】 【网球运动会成为“围棋第二”吗？】 【机器人西格玛制作团队向男子网球“四巨头”之一，世界排名no.4布朗·阿卡修斯发起挑战！】 十五年前，全球围棋人口在五千万左右，主要集中在中、日、韩三国。alphago横空出世，ai攻破了这项拥有几千年历史，代表人类思维与智慧的古老技艺。 而网球运动，从世纪初的“三巨头”到如今“四巨头”绽放光芒，作为高度商业化的球类隔网对抗第一运动，网球已拥有接近一亿活动人口。 从巡回赛事的分布不难看出，网球人口遍及欧洲、亚洲、南北美洲、澳洲，只有非洲还处于踽踽独行的发展阶段。不过这也是因为体育需要在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里孕育。 “西格玛”的出现是覆盖全球的爆炸性新闻。 sra的剑锋指向这一在欧、美、亚经济大国关注度都极高的运动，同样是他们的精明之处。 “西格玛”对阿卡修斯发起挑战的第三天，7月12日，阿卡修斯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迎战。 “我知道现在机器人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它们打破了很多的记录，超越了许多人类的极限。但我有信心战胜它，网球不是单纯的奔跑或者坐在那里思考。” “sra已经跟我联系，他们指定时间，而我指定场地和赛制，我会在马德里的红土球场等待它的到来。我们三盘两胜。” 翌日，sra宣布比赛时间定在四天后，7月18日。 它有备而来。 圈内人早已听闻风声。犹如神降前的异常预兆。 它经过了大半年时间，来自数千名职业球员的“测试”。 这其实并非一场“横空出世”，而是伴随着机械轰鸣的稳步推进。 “他们不打算一开始就挑落第一。”诺亚看过sra的新闻后，尝试理解他们的意图，“对他们来说，这是对西格玛的宝贵测试机会，他们想一步步完善它的功能。” “sra其实很慎重。”幸村的神情不像平常那么放松。 十五年前alphago单挑围棋界的传奇人物李世石，五局中四胜一负。这超出全世界的预料，所有人一开始不认为电脑有这种智慧，可以战胜人类的头脑。 现在，情况相反。 “人们领教了ai的本事，将它视作深不可测的“克苏鲁”。 人类在慢慢失守阵地，机器人就是会比人强悍。 如果西格玛输了，这对仿真机器人行业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人们会骤然对它失去信心。他们不会得到更多的投资，反而会失去支持。 就如sra的周毅所说，他们是来证实西格玛的实力的。 所以没必要一蹴而就。 网球很火，“四巨头”各有特点，也各有市场，能保持很久的话题度。 7月18日，马德里曼萨纳雷斯公园网球中心，也被称为“魔术盒”球场，第一次有大师赛之外的比赛被全世界转播。 阿卡修斯选择这里有自己的小心思。红土有不规则弹跳，而且是自己的家乡，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夕阳落下，中央球场关闭四方的顶棚，探照灯打开。 在气温适宜的夜晚，人群鱼贯涌入“魔术盒”。 这是西格玛的首秀。在主持人最后一个报幕词说出时，它握着网球拍，跑步进入球场，然后在底线站定，等待。 阿卡修斯入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大家挥舞着西班牙国旗和他的海报，仿佛世界都在支持他。而那个“它”安静又冷漠。 奇怪的感觉。 幸村在家里和诺亚一起观看直播。 一切按正常的环节走。阿卡修斯需要热身，所以西格玛陪他热身。 阿卡修斯有点紧张，因为西格玛动作看上去很流畅。 “25秒。”诺亚按下计时停止键，“底线对拉3次中断，都来自布朗。” 幸村相信史密斯和莱昂纳德也在盯着画面。他们对西格玛还一无所知。 但从热身看…… 他们沉重的想象成为真实。 西格玛是最普遍的单手正手和双手反手，握拍方式随不同技术要求转换。它很稳定，精度很高。它不需要观察球，视线（如果有）总在观察对方的动作。 “它肯定有另外的‘眼睛’，不可能不观察球路。”诺亚猜测，“也许鹰眼是它的一部分。” “场地周围一定布置了三维定位装置来辅助它。”幸村参与过项目，所以有些经验。 比赛要开始了，阿卡修斯的表情不算沉重。 面对未知需要勇气，也需要乐观积极的精神。阿卡修斯有这样的优点。 然而，比赛成了一面倒。 “发球很稳定，从抛球到鞭打。”幸村双手抱着水杯，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竟然有滑步……”诺亚轻叹出一口气。 sra是有底气的，西格玛的确掌握了很多重要的网球技术。 但这场比赛又很怪异。 “不对劲。”诺亚揉着太阳穴，“变化很怪。” 比如上一拍还是很凶的纳式正手上旋，下一拍就突然出手平击。这种变化人绝对不可能做到。 阿卡修斯一开始被打得乱了方寸。 镜头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大家都能体会到他的“费解”。 展示给大家的已经是西格玛的“完成体”了。 为什么西格玛的“脑”会有这样的战术安排？如果姑且称它为“战术”的话。 但结果就很奇妙的让它得分了。 第一盘，阿卡修斯一分未得。其中大部分源于他的失误。 看台上本来为他应援的观众许多都安静下来，只有几声鼓起勇气的零星“加油”。 “来自西班牙的巨头调整了心情，他重新带着自信上场。” 幸村盯着电视屏幕，扫了眼身旁的诺亚。 诺亚双手紧紧交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阿卡修斯走向败北。 又一次出界。西格玛早已停止动作，目送网球弹在界外。 阿卡修斯看到后猛地把拍砸到地上。 “布朗一直在积累负面的东西。”幸村轻轻地说，“他的压力很大。到现在为止没有得到一分。失落、怀疑自己、埋怨自己…感到耻辱。” 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一分都没得到的比赛。不管他怎么撕扯角度，深浅交换。西格玛像洞悉了他的思维，从容应对。 已经“破防”了，阿卡修斯再难创造奇迹。 “很乱…”诺亚皱着眉按下录屏停止，“西格玛的思维和常规不一样。我暂时理解不了。” 幸村沉默地看着阿卡修斯垂着头，背对镜头离场。 “但是现在有一点，它的确了解布朗的战术组合，所以也一定了解你。”诺亚把平板放到一边，按住幸村的肩。 “阿一。” “我知道。”幸村尽力地平复心情。 “后面的比赛不能再参加了。” 诚然，他只剩美网就能圆满年度全满贯的成就。 可是如果以这样的形式惨败给机器人，就算年年拿奖杯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等会联系扬。”诺亚推开房门，又“咔嚓”关上。 幸村朝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关上电视。 诺亚…他的内心不像平日里那么冷静了。 但幸村自己也一样。 如果机器人能以超高的控制能力和战术征服网球场，那他从四岁起在球场的磨炼，对这片36.6*18.3网球区域内的所有理解，一切精彩的对抗和博弈，胜负的愉悦与痛苦，又算什么？ 电视直播结束了。半小时后，网上发布阿卡修斯的赛后采访。 他看起来已经收拾好情绪，只是眼眶还有点湿润。 “你以两个‘lovegame’输给西格玛，请问有什么样的感受？”记者难得嘴下留情，没说“一份未得”。 阿卡修斯总要面对这一艰难时刻，他沉默几秒，拉了一下话筒，“额……哈哈，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打得这么差。它吓了我一跳…它很灵活、很稳定，我甚至见到费德勒和纳达尔的成名技术。真的…很不可思议。” “西格玛接下来会挑战‘四巨头’的其他人，你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的吗？” 又是一阵沉默，阿卡修斯像在苦笑，“希望这一场比赛对他们有帮助吧…就这样。” 【48-0，机器人西格玛完胜网球巨星！】 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十分劲爆。网评也从一开始的五五开向西格玛一边倒。 “我就知道，说西格玛没这个本事的人呢？出来吃键盘。” “废物布朗，网坛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没戏了，人有情绪浮动，机器人不会有，它还不会失误，我觉得‘四巨头’都不可能赢它。” “让布朗一分没得啊，这是什么概念？至少世界第一的幸村也做不到吧？我看好西格玛。” “完了完了，以后不会真的‘赛博网球’吧？” 新闻火爆了几天，sra似乎也信心拉满，趁热打铁般发出第二条战书，指向扬·莱昂纳德。 7月26日，莱昂纳德在参加罗杰斯杯大师赛前召开发布会。 “我当然接受挑战，我们的比赛会在美国阿瑟·阿什球场进行。但时间需要协商，因为我还要参加巡回赛。” “你面对网球机器人的挑战，我想这是一场守卫尊严的战斗。你真的还有参加其他比赛的心情吗？” “我觉得只要我竭尽全力地发挥，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每场比赛都是这样。当然也包括西格玛。我承认他是一个特别的对手。请祝福我吧。” （笑声） “扬，你对这场比赛有信心吗？你觉得你能赢多少。” “我不知道。”莱昂纳德耸耸肩，“我尽力打好每一分。” 莱昂纳德在发布会上的回答让很多网友戏称他已经“成佛”。 “不过起码，心态平和是一件好事。” 幸村和诺亚，加上史密斯、莱昂纳德，还有第一位“苦主”阿卡修斯，这段时间每天在线上视频通话，分析西格玛的首秀。 史密斯扶着头，一边写笔记，“它不怎么跳动。在遇到高球的时候总是打上升期。” “布朗的完整动作是比较明显的，它应该在引拍的阶段就进行了动作比对，然后做概率估值。它总是能预判正确。” “但是我仍无法理解，它选择战术的原理是什么？”诺亚仍有疑惑的点，“是训练产生的经验，还是真的像人的思维一样，比如根据对方的位置进行判断，然后尝试把球打到空档。” “……” 阿卡修斯打破沉默，“我能感觉到它有在观察我。” “但是不应该一分都得不到，总会有它救不到的距离，或者扣杀，把球打到场外。” 阿卡修斯“噗嗤”一下朝镜头笑，“哥们儿，你再次伤害我了。” “很抱歉，布朗。”史密斯做出敬礼的动作，“碰上‘初见杀’真的很倒霉。” “让我再试试好了。”莱昂纳德一直靠着沙发喝咖啡，“它可能有一定防备，但是我会找到漏洞的。” “它很了解我们，但我们对它都不熟悉。这样不对。”幸村说，“我们应该找些ai或者机器人相关的专家，至少给我们科普一下它能做到哪种程度，或者像诺亚疑惑的，它的思考方式是什么。” “噢……你说体育圈或者大明星我可能认识很多，但是科学界我真不熟。” “那这件事我来做吧。” …… 会议结束后，幸村去房间翻出通讯录。 “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对吗？”诺亚在沙发看着幸村坐在吧台打电话。 “只能尽量拖了。” 其实真要联系大佬，青高的校友墙上全是。幸村在聚会的时候也留了电话。但因为这件事打扰他们似乎不太适合？ 所以还是从近几届的前辈开始找好一点。 “喂，川泽前辈吗？” “哦哦，幸村，你好。”川泽似乎不太忙，“我看到了网球的新闻，好像不太妙啊。” “是啊，您也关注了吗？”幸村聊了两句，“我们对西格玛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有没有这类相关的专家，能帮我们讲解一下，比如说它观察、做出反应的原理是什么，它的速度和力量极限能到多少……” “了解了…我听说这个项目是中国那边联合几家工作室做的，我还真不是特别了解。我给你推荐个人吧。濑原和二。国内在这方面的话，你问相泽初。我把他们俩的电话给你。” “好，谢谢前辈！” “应该的，不用客气。” 莱昂纳德的比赛时间定在8月10日，罗杰斯杯大师赛结束的2天后。幸村找了4位专家，愿意来给他当“参谋”。 201、第 201 章 专家们约定8月6号来。但是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早。 幸村这段时间都在研究西格玛，或者训练。诺亚现在加强度了，有时候让阿尔法和贝塔一起上。 和诺亚吃完早餐，电话铃响。 阿卡修斯来日本了。 幸村赶去工作室和阿卡见面，“不是还有比赛吗？” 他的理疗师也跟来了。 “不想打。”阿卡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觉得只有你可能赢它。布莱尔不行，他的打法会被西格玛克制死。” 这是可以预见的情况。 “早就听说你有机器陪练，多一个人型的行不？” “求之不得了。”幸村和阿卡击掌。 神奈川网协可能听说了幸村一直待在县里找场地练球，主动联系他，说可以把还在完善绿化的藤泽市网球公园的主场馆先给他用着。 这个人情挺大的，幸村去了一趟县网协。会长虽然看起来比较年轻，处事感觉挺老练。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和我们说就行，没有剪彩我们还来得及改！” 到时候网球公园的招牌就可以是——世界第一的幸村对战机器人西格玛前的“训练基地”。 计划通。 层层推介的专家来了，都是青高的前辈，所以聊起来更容易消除距离感。 “我是不是要转换成更通俗易懂的说法？那得琢磨一下。”这是比幸村大9届的ai算法工程师，八幡遥斗。穿着大众刻板印象里的经典格子衬衫。 大12届的自动化专业工程师，水本善就比较会打理自己。准备也比较全面，“我带了点资料，但是我得再看下视频。” 大10届的机械结构工程师松野苍翔，特地从中国回来的，比较寡言，问什么答什么。 大13届的人体动力学工程师卫藤凛也是内向的人，爱笑所以看起来很友善。 他们复盘了几天阿卡的比赛视频，然后在8月10日和幸村、诺亚一起看西格玛的第二战。 莱昂纳德选择了美网的快速硬地，而且是五盘三胜。 赛前，莱昂纳德照例参加发布会。 q：请问在西格玛的首场表现后，你有信心战胜它吗？ 莱昂纳德：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没什么信心。 q：那么既然没有信心，为什么还答应了sra的挑战呢？这并不是强制性的比赛。 莱昂纳德：我在很多时候都会没信心，比如刚打职业没几年，面对纳达尔、德约科维奇，现在的布莱尔、幸村。但、是的，我还是要上场，尽管我无法再相信自己，我的内心不允许自己逃避。逃跑是最大的败北。 莱昂纳德走向了他的战场。 一个多小时后，比分是[6-0、6-0、6-0]。 如果从得分计算，那么是[72-8]。西格玛0失误，也就是说，莱昂纳德总共拿了8个制胜分。 这8分分布在前两盘，从第二盘的第二局起，莱昂纳德也再没拿过一分。 即便这样，他也成为了阿瑟·阿什球场的英雄。几乎每一分都会引发现场球迷们声嘶力竭的呐喊。 【8-72！来自阿瑟·阿什球场的悲壮！】 【机器人西格玛遭遇阻碍，人类的下一战是否会更好？】 赛后发布会上，莱昂纳德的表情还算轻松。 q：在这场比赛后，你有什么感想吗？ 莱昂纳德：确实是尽全力了。（笑笑）它真的很强。 新闻反复刷屏时，幸村正在和他的临时团队讨论。 前辈们都是业余网球爱好者，他们尽量用简洁明了的语言让幸村便于理解。 在他们的描述中，西格玛应该具有自身信息及位置获取功能；获得网球即时坐标和动态推算路径、落点功能——类似“鹰眼”系统；以及人物动作监测功能——因为能通过引拍和姿态进行预判。 这些信息传输到ai后，需要进行衡量和判定： 一是以最短路径能否追及网球。 若能，二是能以何种方式击回。 这里，八幡认为结合了过往比赛的数据库和自我锻炼。就是说它能从“投喂”给它的高手比赛中学习经验，也能从真实的训练更新一些经验。 这也和幸村得到的，有职业选手给西格玛当“陪练”的信息相符。 简而言之，西格玛也是凭经验去回球，但是它的经验是“贪婪”而“无穷”的！ 类似于火系法师不兼容水系，而西格玛是“全系法师”，任何属性都可以无障碍地进行融汇和运用。 它会凭双方信息，推演接下来几十步的预测情况，找出赢得这一分概率最高的回球方式。 即作出最佳决策，然后输出给躯体进行动作。 而这一切需要在零点几秒内完成。 那接下来就是讨论西格玛的能力和武器库了。 按卫藤的说法，机器人在网球运动中的最大难点，是平衡。 网球的折返、急刹太多了。这是限制西格玛的速度，不至于超过博尔特的因素之一。 速度太快，刹不住。 西格玛除了发球外不进行跳跃也是平衡性能在限制。 它没有小碎步，也没有任何跳跃式击球。 在击球质量上，西格玛的球速控制在150km/h以内，转速极限值6000转。据松野解释与机械应力有关。 意思是强度太大容易出现失误甚至故障。 这下明白了。 一群人连夜出了份报告，先给史密斯传过去。 “现在是八月十二日，如果按照这个速度，阿一，你在九月初就会收到战书。” 诺亚闭着眼睛计算，他这几天有点用眼过度。 “我觉得你需要更多的时间。” “以sra的想法，估计只有‘四巨头’才有被攻克的资格吧？”幸村揉揉脸，感到疲乏。 “……”诺亚睁开眼，明亮的眸中已充满了冷厉。 “我说过的，它想接近你，要先过我这关。” 战胜莱昂纳德后，西格玛似乎停滞了进攻的步伐。 sra应该是想做一些完善。 十几天的风平浪静终于在全球瞩目中迎来续集。 8月30日，美网如火如荼的举办中，西格玛缓缓启动了它的身躯。 下一个目标是红土之王，布莱尔·史密斯。 但在媒体争相报道之际，一则插曲引发了更大的轰动。 【还记得十年前的“三小巨头”吗？】 【昔日网坛天才人物，诺亚·高尔吉亚宣布挑战西格玛！】 发布会上，诺亚时隔十年为自己接受采访。他拒绝了幸村坐在他身边的陪护，因为会提前被记者干扰。 q：经历了失明和再康复，你觉得自己状态如何？与西格玛的比赛有信心能赢吗？ 诺亚：我现在的状态很好。我期待与它的比赛，为了战胜它。 q：为什么会主动挑战西格玛？你已经有天才之名，是很多球迷心里的白月光。可是布朗和扬都在西格玛面前经历惨败，你不怕自己也一分不得，失去天才的光环和曾经的荣耀吗？ 诺亚笑了笑：过去的荣誉对现在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不如说，正是为了自己网球的尊严，我才会挑战西格玛。至于从天才变成失败者，你可以去问布朗和扬，我们在每场比赛前都有预感，有时候我们知道有输球的可能。但难道就要因为害怕失败而逃避吗？这才是最大的失败。 9月2日，sra慎重地接受了诺亚的战书。 “我们将与诺亚商量比赛时间，这不会太早。因为他是一名极具天赋的网球运动员，我们需要更充分的准备。” 9月7日，双方联合公布比赛时间。诺亚将于9月18日在上海大师赛的“白玉兰”中央球场与西格玛一决胜负，三盘两胜。 阿卡修斯的首战证明有不规则弹跳但慢速的红土场地似乎不可行。 而莱昂纳德的摸索引出了一条路。上海的场地球速比美网更快，作为第三个“蹚水过河”的人，诺亚想二次试探快速球场能否带来更大的优势。 莱昂纳德在输给西格玛后不似阿卡修斯，他如期参加美网，在“四巨头”其他三人都缺席的情况下，横扫七轮夺冠，得到了360万美元奖金的“安慰”。却也被球迷调侃为他“最水”的大满贯奖杯。 然后莱昂纳德马上飞抵日本。 “我来当陪练了，日薪多少？”他调笑道。 阿卡修斯愣了一下，指着自己，“你…你这样显得我这个免费的很蠢诶？” “哈哈哈哈哈！” 欢笑之后，阿卡修斯问：“布莱尔不来一起练吗？这样效率高一点。” “他在巴黎呆了很久了。”幸村说，“布莱尔还是想在自己的主场验证一下，红土的可能性。” “那我去帮帮他吧？正好拖了不少时间。”阿卡修斯准备换地方。 “其实我们应该直接去上海。”莱昂纳德出主意，“之前我就提前七天到纽约，每天都在适应场地。赛方会开绿灯的，毕竟是喜获横财。” “是个好主意。”幸村拿起手机，“我和上海那边再联系下，提前过去。” 202、第 202 章 如果说阿卡修斯一战让人们大跌眼镜，那么看到莱昂纳德的表现后，不少人都对这场“人机大战”重新产生了兴趣。 西格玛征途的第三站再次爆满。这次的特殊售票在零点几秒内就被抢售一空。 那是曾经的“小巨头”啊，许多中国老球迷都在十年前的大师赛中感受过他的网球的魅力。 九月的日历一天天撕下，距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 诺亚逐渐在减少训练时间，格拉尔帮助他恢复。 他们都安定在上海的住宅，冰浴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诺亚回房间时，发现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在门外。 “阿一？” “泡好了？” “嗯。”诺亚转动门把。 幸村跟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天。” “对，明天维持一下。”诺亚坐进沙发，收起脚。 地上是木地板，九月份的夜晚有点凉。 幸村坐下后，双手揉捏了一会儿，一时无言。 “你想说什么，阿一？” “最近感觉你，心里有些急躁，诺亚。” 诺亚低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 “……”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车祸去世。当时我还不懂‘死’的概念，但是每天都被包裹在悲伤的氛围里。所以我一头扎进网球，去缓解这种痛苦。”诺亚一笔带过了自己的童年。 “网球是我四岁起就在学习探索的世界，突破身体的限制去在球场上画出最好的弧度；像战棋的你来我往，相互对峙；有与对手的心理博弈，与自我的对话和解脱。” “这是一门探索身体与精神，认识对手和自我的‘竞技之域’。像是去感受一颗巨大的，蓬勃跳动的心脏。对它的痴迷和探索，是可以贯穿一生的。” “可是现在，它在被破坏。” “所以，其实我有私心。”诺亚又说，“西格玛有学习能力，我这场后，它可能更难对付了。对你是不利的。” 幸村一笑，“这不是正好？证明我现在比你要强大的机会。” 诺亚怔然，随后心里的不安被化解。随即也发笑，“确实。” “我明白的，诺亚。”幸村像在自言自语，“如果机器人成为网球领域无法战胜的存在，那人类之间比赛的意义将被贬低价值。就像现在仍有非常之多的人不认可女子网球比赛，觉得她们不如男子网球精彩，竞技性更弱。” 机器人之于人类，何尝不是男子之于女子呢？ 别墅里寂静无声，半圆的明月蒙上一层雾。 此时此刻，诺亚和幸村的心灵是相通的。 他们都在为网球的未来而恐惧，他们的意识在悲悯——两颗跳动的心脏被是否会被“赛博斗蛐蛐”取代。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站出来证明，人的强大。 用胜利，也只有胜利可以证明。 秋风萧瑟的傍晚，“白玉兰”闭合了它洁白的“花瓣”。人群像爬上花朵的蚂蚁般有序地从一个个小通道进入球馆。 诺亚在休息室缓步走动，桌上是他的球包。 “现在忘掉它的意义，诺亚。”幸村拉住他的手腕。 诺亚回头，像是在慢慢调节自己的情绪，眼神也变得冷清。 “你陪我下会儿棋吧。” 球场四周的观众渐渐安静。诺亚背起包，幸村目送他的背影而去。 “走吧，去包厢。”莱昂纳德拍拍幸村的肩。 一开始很鼓舞人心。诺亚似乎表现得有一战之力。他频频出招，然后西格玛停下脚步。 [0-1] [1-1] 挣扎了一个平分，诺亚就得到人类的第一局。 几乎是全世界都激动了。连正在深夜凌晨困倦的美洲，也有无数在屏幕前守候的爱好者。 欧洲上午的都市大厦荧幕播放着画面，水泥板上一双双皮鞋和高跟鞋停下脚步。 [2-2] [3-3] [4-3] 到了第八局，情况似乎急转直下。 西格玛在关键分的防守变得更强硬，它在试探和切断诺亚的种种套路。 一个大角度的穿越球，西格玛没有动作，然后眼部变红，它的预测结果是出界。 诺亚举手叫了挑战。 赛方属于第三方，他们有自己的电子司线，尽管sra的“鹰眼”很准确。 镜头在不停放大，一直到边界宽度的几十分之一，才看清楚白线与落点并未相连的缝隙。 [duece] “噢…………”人群的失落溢于言表。 第一盘的结果是[6-3] 诺亚坐在选手席，垂着头蒙脸擦汗。 “强度还不够。”莱昂纳德嘀咕着。 诺亚的体能消耗太快，几局过后就从一板140+km/h降速到130km/h左右，在职业比赛里算快的，但是对抗西格玛的预判和脚步，不够！ [1-0] [2-0] [3-0] …… 第二盘只花了首盘一半的时间就宣告结束。 诺亚沉默地退场。 他闷在休息室呆了一会儿，大家都站在门口。空气沉重地像堆了石头山。 无数闪光灯堆集，诺亚独自走上台。 q：诺亚，你是第一个赢下西格玛一局的人，比分是[3-6、0-6]。请问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诺亚：（沉默）……我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你从比分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场惨败而非胜利。 q：你认为还有人能战胜西格玛？ 诺亚看了提问的记者一眼，思考片刻：最起码从这一场能看到，西格玛没有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具有“碾压性”的实力。胜负因人而异。 q：面对西格玛，人类已经遭遇三连败，你对以后的“人机大战”是乐观还是悲观态度呢？ 诺亚：讨论乐观还是悲观，我觉得这没有意义。因为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21-62！来自“白玉兰”的悲歌】 【网球机器人西格玛赢得三连胜！】 “原来如此，西格玛的思考和反应时间有一定上限。”水本在视频里吃着面包。 八幡的鸡窝头有点搞笑。松野也在吃面条。卫藤右手攥着笔。 “什么意思？” “嗯……就类似于人的思考时间和反应时间。我举个例子，十几年前的阿尔法狗，要思考几十秒才下一步棋。” “当然现在的ai已经思考得更快了。但是，它处理信息和人脑一样，也是要时间的，信息越多、越复杂，它处理和做出决策的思考过程越久。这个时候如果你的球速很快，他反复循环过后的输出就是——无法追及。” “所以对于ai，网球比围棋难度大好几阶的原因就在这儿，围棋给你充足的思考时间，网球不会，这是即时对抗。” 八幡补充：“你看上海这场，有几分就是诺亚节奏很快，还做了假动作，西格玛像是愣在那里一样。因为它缺少‘经验’，来不及决策。” “还有一两分是动了一下，然后又不动了。这应该是已经做出决策，传输给躯体，但是下一个决策是：追不到，不用动。所以又停止了。” “也就是说，球场速度越快，节奏越快，的确越有利？” “对。”四个人异口同声。 半个月前出完报告，前辈们就回去上班了。幸村给了每人300万日元劳务费。 这个钱拿得有点烫手。不只远超行业标准，他们几个月工资也就这么些的。所以出于“拿钱帮到底”的心理，他们一直在跟这边的情况。 跟临时“参谋团”视频讨论了一会儿。幸村断开连接，把这个信息分享给史密斯。 诺亚这几天一直待在房间里，安静得像不存在。只有三餐会出来一下，免得幸村不安心。 第三回合的较量相当提振士气。媒体炒得沸沸扬扬，而sra结结实实地沉寂了一个月。 一直到亚洲赛季结束，北半球将要迈入寒冬。10月23日，西格玛双眼亮起蓝光。 “我会在罗兰·加洛斯等它。”史密斯回应。 法国人难得严肃起来，在入冬时节整理那片红土地。顺便难得用上了菲利普·夏蒂埃球场的顶棚。 巴黎大师赛结束后的11月4日。 罗兰·加洛斯历史上首次在这个时间开放。 饱含着对史密斯更大战绩的期待，人们涌入温暖的球馆。 巴黎落雪了。 寒风在呼啸，正如此时球馆里人们的内心。 [6-0、6-0] [2-0] [0:30] 史密斯尚未得到他的那一分。 他竭尽全力地奔跑，得来的只有失误和反击，二十回合、三十回合、四十回合… 历史的无数“回旋镖”仿佛尽数扎在他的身上。如同“魔王”终于被自己的“魔功”反噬。 从前的对手成为镜像中凄叫的魂，让他一次次品尝到同等的痛苦。 史密斯把毛巾放回盒子里，然后呆在那儿。 他忽地双臂撑着围栏，低下头。 ……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观众低声耳语。 他们感觉史密斯要放弃比赛了。 因为…怎么说，难道留下来继续被“公开处刑”吗？ 比赛特殊，所以裁判考量后，贴心地让史密斯整理心情。 一秒、又一秒。 大约半分钟后，史密斯擦了下脸，拿拍扭头上场，去迎接他的结局。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掌声如同零星雨点，越下越大，最后化作瀑布般的轰响。 【罗兰·加洛斯的雪夜绝唱红土天才完败于机器人】 【形势逆转！网球机器人西格玛72-0战绩刷新纪录！】 第二天，史密斯来到赛后记者会。 q：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残忍的结果，是吗？你现在有什么样的感受？ 史密斯：……其实我有预感。西格玛很克制防守型的球风。所以…（摆手）事实如此。 q：现在很多人都在嘲讽你，既然你知道球风克制，其实你完全可以无视sra的话。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所以，你依旧觉得这场比赛是“对的”吗？ 史密斯：对，这是对的。（沉默）我可以输得很惨，但是我不能失去面对强者的勇气。否则在未来的日子里，我的内心一直会有一个声音萦绕：布莱尔，你是个懦夫。 q：就算那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史密斯：就算那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舆论又成了一边倒。大多数看客不够了解网球，他们只看到一个离谱的比分——0-72。 像是挂着4具同伴的“尸体”，耀武扬威中，西格玛如临“城下”。 11月6日，晴朗的街头，环卫者在清理积雪。 “西格玛已经准备好，迎接最后一位对手。” 戴着围巾冬帽的人们在繁华的都市街头穿行，他们的头顶放映着新闻。 幸村在镜头前端坐，不断有闪光灯闪得人一亮一亮。 “时间定在11月16日，巴黎室内雅高体育馆。我们来一场五盘三胜的决斗。” q：对于西格玛的挑战，你是否感到紧张或担忧？ 幸村：也许有，也许没有。你想要一个回答的话，“如有”。 （众人笑） q：前4场比赛西格玛都取得了分差很大的胜利。它似乎已经是人类无法战胜的对手。我们都知道你是很看重胜负的网球大师，下决心迎战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呢？你有信心战胜西格玛吗？ 幸村：看来大家对我很悲观。硬要说我有信心战胜西格玛，那应该是假的。但是，中国有句话叫“知其不可而为之”。我知道输的概率很大，我知道我可能输得很惨，可是，我有一定要面对它的心情，我有非要战胜它的理由。因为我不服，因为我不甘。如果机器人想征服网球，那就先踩过我的“尸体”吧。 203、西格玛之战 《网球：群星闪耀时（stgame：forhonor）》 阶梯式庞大场馆，安静地仿佛空无一人。 而你环视之后，目之所及尽是人头攒动。他们不发一语，目光如无数丝线与另一头相连。 一手盈握的黄色绒毛球，在空中来回弹动，突破空气的阻碍，那是一条贯彻了力学真理的自然弧线。 追逐是人类的天性。 是从远古的狩猎本能而来，爆发出的精神冲动。 在网球比赛中，运动员在追逐两样东西，一样是实质的网球，另一样是虚无的，但也是最本质的——成果。就像古人狩猎得到食物的狂欢与满足。 但，这是独自一人的“追逐”。它意味着更多。 “网球竞技时刻考验一个人的内心。你独自承受追逐中发生的一切。不幸的是，绝大多数总被消极所笼罩。” “懊恼、怀疑、沮丧、愤怒……” “胜利是如此酣畅淋漓，而唯有苦闷长久相伴。” 比赛结束了，空旷的球馆探照灯依次熄灭，出口的一丝光线投射在一颗网球上，分割出一面明亮与其庞大阴影的界限。 “嘭——” 随着大门关紧，一切陷入黑暗。 【序幕】 马丁·佩罗特，26岁法国人，男子世界排名第1342。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从itf希望赛中得到6分单打积分。这意味着他打进希望赛正赛第二轮的次数能掰着手指数过来。 在欧洲有大把低级赛事的情况下，他的路费不算高。因为单打日常性在资格赛徘徊，马丁时常报名双打来增加收入，虽然是车水杯薪而已。 但仍月月赤字。 这样当然难以“存活”，所以马丁经常在俱乐部兼职教练，或者在圈内找做陪练的活……手里有些余钱，再周转职业比赛的开支。 这是底层网球选手的常态，他们通常要兼职来存续自己的“网球梦”。 不过这个冬天，他被推荐了一份特别的“工作”。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仿真机器人的研究持续了近百年，在临近的二十年迎，各专业都井喷式迎来技术革新，材料、能源、人工智能、仿生学……当这么多的成果呈现在世人面前，一个长久存在的问题应运而生。 第一个成熟的机械智能体（或者通俗地称为“机器人”）将以什么样的形式诞生？ sra工程师-中道悠马：当周教授在小组里提出这个想法，我们激烈地讨论了一晚。我想到了自己喜爱的运动，网球。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悠马很快说服了所有人，包括我。 首先，网球对全身机能有很高的要求，而且它是隔网运动，人与机器人不会彼此肢体接触。 其次，网球是两人对抗，能在相对没有多余干扰的情况下，考验一对一的思维响应能力。 第三，网球的规则相对公平、客观。人们对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不会有太多的争议。 第四，网球有标杆式的强者，足够充分地考验他（机器人）。 唯一的缺点是，它很难！不是一朝一夕能创造成果的。 马丁·佩罗特：安东尼向我推荐了这个活。一小时20欧，对我来说真的很诱人。不过在听说是要当机器人“测试员”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马丁背着包，一个穿得圆滚滚的人带他进入园区。外面在下雪，他进门前先拍了拍肩上的雪花。 马丁·佩罗特：我以为会是《终结者》那样的，或者《底特律：变人》？镭射眼、刀枪不入、变换各种形态，它会把我打得落花流水。 测试的区域是一片室内网球场。马丁一来就被球场两边吸引了目光。 一边是两个喂球机器，从幸村的“训练机”暴露后，网坛陆续有人去购买这种强度更高、更精准的喂球机。它们显然是高配，球质很高而且落点精准。 而另一边，是跑动击球的“西格玛”，那个时候还是未完成形态，脸部只是面具一样的平滑罩，身躯还有些地方裸露在外。 马丁·佩罗特：有种进入了科幻片的错觉。（挥舞着手臂）我看过跑步的机器人、投标枪的机器人，但是…它在追着网球，是自己在思考和反应，没有人操控。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当马丁上场时，西格玛的动作还比较僵硬，而且失误较多，尤其是打有旋转的球时，几乎一球一个出界。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西格玛的最大特点在于，他的对抗能力。获取事物信息，进行自主思考，做出反应动作。就像真正的人类一样。 在网球比赛中，假如一方的球速达到150km/h，那么另一方的反应、思考、行动时间总和在0.5秒左右，追球距离越长，思考的时间会被压缩到0.1秒甚至更少。这非常考验机器人的“大脑”，也就是ai的能力。 网球是三维内的动态变化过程，它的飞行轨迹是线性速度又带有自转的复合运动模式。单单解构、推演这些三维数据，复杂程度就超过围棋ai预判数十步。 但这仅仅是“看”球路的“反应”的过程，一个开始。 每个回合包含几十个变量，网球初始位置、速度、转速、自转方向、动态位置…对手的位置、移动、姿态、握拍方式…从战术的角度，它所需要推演并决策的信息对比围棋是呈指数级别的增量。 这不是常规ai训练能覆盖得了的。 所以我们采用的学习模式兼顾多样，首先我们给它“看”网球比赛，以“一分”为单位。从发球开始，每个回合的点位、线路。同时，把不同的运动员进行简单的“建模”，让西格玛学习他们。 多达十几万的单位其实不够让西格玛应对任何情况，而且采集的信息可能有错误。又或者有我们未知的bug。 所以我们还采取实际的训练模式。 其一就是把网球场区域三维网格化，然后让西格玛遍历不同的球形和落点，探索最优“解”，并且对有误的已学信息进行纠正。 但是这样的效率很低，真要完成遍历一百年都做不到。所以我们决定搭配第二种训练模式：找职业运动员进行真实对抗，获得更多的“经验”。 同时，我们必须进行算法优化，最大程度减少“思考”时间。 马丁在与西格玛底线对拉，后台的电脑上显示西格玛的“思维”信息和击球效率。 一拍出界，马丁摇了摇头，他又一次失误。西格玛停顿了下，转身找球并挑在拍上。 “这也太真了吧！”马丁转头和一旁观察的工程师摊手。等他以准备的姿态盯着西格玛，机器人才重新开始发球的动作。 马丁·佩罗特：这份工作持续了一个星期，很快，我已经不能让它产生任何错误。而我也不想再练下去。想象一下你与球友训练，只有你在不断失误，这让我难以忍受。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我们在不停地找更有效率，击球质量更高的职业运动员。比如发球、接发特别出色的，对某条线路特别拿手的，网前技术特别强的……他们可能只是不够全面，所以难以升到更高的排名。 他们让西格玛不断得到强化，也给予了我们宝贵的专业性意见。 十倍速镜头下，西格玛的外观也在日渐完善。直至7月8日，一切测试完成后，工程师再次小心地为它装上核动力电池。银色的额头亮起具有科技魅惑感的蓝光标识——∑ 204、西格玛之战 【前奏】 新闻直播间：在各种机器人不断突破人类的运动记录时，仿生制造工程师向前迈出一大步，世界上第一具真正的独立对抗型机器人，人类百年来工业化与信息化的结晶，名为西格玛的网球“运动员”诞生了。 首次面世，它将挑战男子网坛“四巨头”之一的西班牙名将——布朗·阿卡修斯来证明自己。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尽管从互联网上的反应，很多人对西格玛抱有很大的期待，他们认为机器人肯定比人厉害。 但作为西格玛的创造者，我们知道他还有一些缺陷。 我们构建了世界第一的幸村的“模型”，像“沙盘推演”一样做虚拟的对抗，结果是两胜七负。 他的节奏太快、球速太快，与目前合作训练的运动员相比，相差很大。西格玛有一定的风险跟不上动作，像步履蹒跚的老人“瘫痪”在赛场。 这种输球方式会让我们颜面尽失。 所以我们不打算一蹴而就。希望能给予西格玛更多的学习机会。 sra工程师-中道悠马：我们每个人都工作到比赛前日，目送他离开。西格玛的亮相不代表他已完全定型，我们还有很多的完善空间。布朗是16岁成名的巨星，富有想象力，只有尽善尽美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sra的十四人团队从调试中心巴黎出发，护送西格玛到达西班牙马德里，他们会做些维护工作，或在比赛中对一些突发情况作出反应。 七月的马德里天气晴朗炎热，“魔术盒”球场正在维护中。 尽管只有一场比赛，赛事官方却获得了历史以来最多的转播申请。现场门票也在瞬间抢售一空。 这是一场举世瞩目的比赛，人类在好奇机器人能做到何种程度。 团队聚在电视前观看阿卡修斯在发布会上的发言，西班牙人展现出充分的自信和乐观，这让他们忐忑了神情。 sra工程师阿曼达·加西亚：我们已经上交了考卷，只是等待着评分的结果。我们的心情对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所以，这是有些煎熬的一段时间。 7月18日，马德里曼萨纳雷斯公园网球中心。 时间到了，天空缓缓落下夜幕。 阿卡修斯在球迷的夹道欢迎中走进球场。 他的球风带有典型的西班牙色彩，犹如吉他弹奏的弗拉门戈乐曲，浓重的欢愉与跃动的热情奔放，和赤色土地相得益彰。 记者柯布·佩里：西班牙是网球氛围浓厚的国家，布朗在那儿是人人皆知的大明星。他的对手的特殊性赋予这场比赛更多的意义，网球这项传统运动新的历史篇章，也许将由布朗揭开扉页。 全世界三亿多人正在观看直播，fb、bli等几十个网络直播平台将比赛推上首页。 “没问题、没关系。就算输了，这也只是第一场，我们还有机会。”sra带队的研究员赵智文安抚大家的情绪，“我们只需要准备好工具和记录本，做好维护以及观察漏洞。” sra研究员-赵智文：能发现问题是好事。我们创造西格玛不是为了比赛，我们在验证、完善、进步。不过从网球爱好者和机械智能研究者的双重视角，我也希望西格玛获得胜利，那会为我带来自豪感（笑）。 “把传感器架好。”赵智文指挥团队，“电脑放在监测室。” 西格玛有自己的“鹰眼”系统，与它的“眼睛”共同组成“视力”。ai是它的大脑，不同复合材料分别构建它的肌肉、骨骼和皮肤，光纤是“神经脉络”，电线组成“血管”，由核动力电池承担“心脏”的重任。 sra团队有的待在监测室，有的在包厢观赛。 阿卡修斯在入口处等待。 这是让人们惊叹的一幕，机器人动作流畅地跑进网球场，在底线站定。它身后跟着一名辅助的工程师，提着包走到场边。 它与人唯一的不同是过于安静，站在那就一动不动。而在裁判示意做赛前礼仪时，能立即反应并配合地来到网前握手、拍照。 职业网球运动员-布朗·阿卡修斯：这种感觉很奇特，你感受不到（对手的）情绪，是空洞的，冰冷的。 阿卡修斯的教练-马丁·普特拉斯：从目前对机器人的理解出发，我们很轻易地想到它应该不擅长处理突发情况。所以（我们）选择了红土，地面会随人的动作发生微小的变化，导致网球的反弹发生不规则变化。不选择草地的原因是，现在的草地球场都在保养中。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不规律的变量是一个难题。不仅限于场地的因素，风、气压、温度，都会对球的路径造成影响。所以我们设计了循环，相当于以毫秒级的周期接收信息并进行纠正。 同时，在比较恶劣的环境下，比如大风或很不规则的球场，西格玛会根据过往数据增加余量。好比人觉得贴近边界有些冒险，所以会更保守地击球。 咚！ 一记发球。 任凭阿卡修斯发动攻势，西格玛密不透风地进行反击。它甚至能预判到阿卡正手放短的套路，脚下如风地上网挑击。 “哗——” 丝滑的红土滑步如同最高级的机械秀，令观众不住发出惊呼。 评论员：“机器人正在不断攻克网球的高难度技术！” 监测室，几台电脑的显示屏正源源不断地输出西格玛的思维。最浅显易懂的还是胜率。 一开始，阿卡修斯的胜率有26%，但在第一球后，这个概率骤降到13%。 “布朗不在最好的状态。他不是每个回合都做得完美。”齐齐站立在电脑前的sra成员们都认真地检视西格玛的后台状态。 “他判断到了布朗的每一步。目前的预测率还是百分百。” [0-1]西格玛4分破发。 [0-2]4分保发。 [0-3] [0-4] [0:40] 阿卡修斯的脸上正在慢慢失去镇定与从容。 抽击出界。 一腔怒火在心里燃烧，阿卡修斯热血上头，攥着拍往地上摔了好几下。 他不得不这么发泄一番，如果他还想继续有所作为。 与此同时，后台显示的胜率瞬间降到2%。 西格玛的“眼睛”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个现象，它已经攻破阿卡修斯的心理防线。 直到最后一刻，比赛结束。 记分牌上醒目的[6-0、6-0]让现场的观众沉默。 监测室里的sra成员们都轻轻松了口气。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掌。 他们向首场“人机大战”致敬。 sra研究员-赵智文：我们成功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这让西格玛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面前。有人觉得我们不该这么做，应该出其不意地去挑战最强者。但我们的观点始终如一，创造西格玛不是为了赢一场网球比赛，而是为了探索机器人更远的未来。 网球是一项公平的运动，如果西格玛了解运动员，而运动员不了解西格玛，这是不公平的对决。所以第一场比赛还无法充分地验证西格玛的能力。 记者柯布·佩里：这是布朗和西格玛的第一场战斗，也是最后一场。“证明之战”一次就够了，0-48会永远跟随他的职业生涯，这条伤疤对他而言是荣耀，还是痛苦的象征呢？ 有记者跟随了阿卡修斯，拍下他挂着毛巾，坐在道边休息区垂头抹泪的一幕。他的团队跟着席地而坐，在旁边轻声安慰。 职业网球运动员-布朗·阿卡修斯：这场比赛后，家人都很关心我。教练让我不要看网上的评论。有人骂我是“人类之耻”。（苦笑）……不过，总要有人首当其冲的。我为其他人揭开了一无所知的迷雾，这是我唯一感到高兴的事情。 【机器人西格玛战胜11个大满贯头衔的大师级职业运动员，这场胜利代表仿生机器人研究迈入新的阶段】 不断有新闻播放着阿卡修斯落寞离场的画面，播报着他的失败，赞美着人类科技的进步。 连续几天的头条轰炸，网球运动空前地吸引了大众注意力。哪怕对它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小孩，都听了一耳朵“机器人打败网球运动员”的大新闻。 网坛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我在想，两个机器人打网球会不会很好看？】 【商业化程度这么高的竞技运动也被机器人攻克了啊，打个“巨头”跟玩一样，啧啧。李世石好歹还走了几十步棋呢。】 【会不会和围棋一样，大家都跟着ai的套路打法走了？】 【加油！西格玛的胜利意义非凡，如同人类登上月球！】 很多业内人士都讨论着西格玛的话题，不管是博流量还是正经发表观点，他们都认为人类获胜的希望渺茫。 能拿到尽量多的分，不至于输得太难看，就已经是“胜利”。 要么就别比，反正是赢不了的比赛。它像一场证明，不比就成为不了既定事实。输多少、赢多少，都有辩驳的空间。 阿卡修斯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尊严粉碎一地。 sra团队回到上海总部。 “a组优化程序，d组继续进行遍历，注意版本更替后的调试工作。加油吧，我们时间不多。”小会上，首席设计师周毅拍了拍手。 与此同时，sra宣发部门发布公告，第二个对手是“四巨头”中的扬·莱昂纳德。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第一场大胜并不公平，布朗对西格玛一无所知。所以我们依旧保持谨慎的态度。 职业网球运动员-扬·莱昂纳德：我没有赢下西格玛的自信，所以我也就无法成为赢家。不过就算西格玛不点我的名，我也会挑战他的。既是出于心里的好奇和不服，也是为了摸底，给其他人更多的参考。 莱昂纳德的教练-安德瑞·阿卡纳：扬就像低沉内敛的大提琴，虽然他在媒体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淡泊，在稳定和平静之下，他也有骄傲和好胜的心。否则（扬）不会在职业网坛取得这么高的成就。 莱昂纳德的“最后一战”定在8月10日的美国网球公开赛中央球场——阿瑟·阿什球场，赛制也是更少偶然性的五盘三胜制。代表了他像对待大满贯决赛那样与西格玛“决斗”的心。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就像一场博弈，顶尖的运动员观察到了西格玛的弱点，他们企图进行更深入的探究。这正符合我们的意愿。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我们很重视这场“考验”，阿瑟·阿什的夜场没有像“魔术盒”那样关闭顶棚，自然环境不稳定，而且扬和幸村的风格接近，球速快，节奏很快。 sra研究员-赵智文：这是一场关于“稳定”的对抗。直接关系到我们在后续面对幸村时的信心。 西格玛的ai升级了一个版本，做完最后的调试，sra团队奔赴美国纽约。 在机场就有大批的媒体蹲守，马德里的首战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人机大战”的热点还在持续。 网坛的世界第一是幸村精市，在西格玛与他相遇前，所有人都会被吊着胃口。 两万三千双眼的目视下，西格玛这次自己提着网球包上场，并且做到了在放下后拉开拉链，抽出网球拍，然后跑到网前等待。 这份不同令许多注视者惊叹——它又升级了。 莱昂纳德发出第一球。 监测室的sra成员们有些紧张地盯着画面和后台数据输出。 [0:15] 西格玛72%的初始胜率下降了一点，71%。 sra工程师-中道悠马：西格玛的初始胜率预测是基于我们提供的选手以往公开赛数据，它会选择运动员最佳状态进行推演。 所以如果一开始胜率往下跳，意味着实际上选手的状态不在最佳；往上升的话，意味着在最新的数据之后能力有所提升。 与布朗的比赛对我们很有帮助，我们得到了与顶尖球员对抗的数据，修复了一些小漏洞。但是扬仍有28%左右的胜率。所以我们还是有点紧张。 [0:30] 莱昂纳德平静地拍球，然后起抛。 2区发内角。西格玛像是顿了一下才动作，但它迅捷地反击了这一拍，中间的大弧度深落点。 莱昂纳德又抢点攻1区反斜线的短击，西格玛挑至1区后方，而且迅速回头归位，莱昂纳德一拍将西格玛的回球抽到2区。球速瞬间飙到152km/h。西格玛停止动作。 [15:30] 裁判报分的时候，观众都还没反应过来，是莱昂纳德的大喊让他们如梦方醒，纷纷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呼他的名字。 第一个制胜分！ 监测室的气氛凝重起来。大家都盯着屏幕。 这一分主要是莱昂纳德第二拍的线路出乎西格玛的预判，而且没有失误，西格玛本来要归位防止穿越，莱昂纳德正手抢点且球速太快，还是被穿了。 但是西格玛的胜率并没有大幅降低，只是在较小的区间内浮动。 基于对莱昂纳德整体实力的判断，这一分是可能存在的。而西格玛在“学习”并“举一反三”后生成了应对预案，因此即便莱昂纳德再使用相同的套路，其实更难再得到同样的结果。 通过不同的战术一次次撕开西格玛的防守，莱昂纳德在前七局得到八分。虽然这对局分没有任何改变，但它证明了西格玛并非神一般的不可战胜。 莱昂纳德的心理稳定程度令sra的研究者们惊叹，直到最后一分，他的胜率仍能维持在15%左右。这意味着西格玛认为莱昂纳德仍有绝地翻盘的能力。 只是西格玛不是人类，不会离胜利愈近而产生心理上的放松，它一直按程序运行，直到确认比赛结束。 sra研究员-赵智文：顶尖运动员的韧性很让我动容，他们对压力的忍耐和克服，对绝望的反抗。无论是布朗还是扬，在大家认为不会再得分的“垃圾时间”，他们仍在想方设法地寻找西格玛的薄弱点，去尝试。直到最后一分结束，他们从不放弃。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这就是挑战强者的意义，我们能发现更多西格玛的不足之处，并进行改进。 第二场结束后，sra上海总部。 “事实印证了我们的预估，快速球场对球速的增幅会让西格玛的防守难度增大，我们需要改进西格玛的整体反应时间。”周毅向团队布置任务。 “a组、b组、c组，先在备份上进行测试。稳定后再做升级。d组继续遍历。” 比赛双方幕后忙碌的时候，“人机大战”第二战的热点正炒得爆火。 8-72，算是挽回了职业网球人一些颜面，也点亮一丝小小的希望光芒。 莱昂纳德的教练-安德瑞·阿卡纳：扬比以往沉寂，西格玛对他造成的影响没有看起来的微弱。 职业网球运动员-扬·莱昂纳德：当自认为很强，却发现有一个“人”的网球实力绝对强于自己，你需要面对自己的“弱小”，你的心里一直隐藏着一股恐惧。 这是一次说不上好与坏的经历。和西格玛同台竞技是我的幸运，他摧毁了我的骄傲，同时也让我感到，网球是永无止境的有趣运动。它有了更多的意义而不只是一份我喜欢的工作。 sra的计划是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对“四巨头”的挑战，但是中间发生了意外。 “你是说诺亚·高尔吉亚？”周毅接到宣发部门的通知。 在sra公布对世界第二，布莱尔·史密斯的挑战后，他们反而收到了特别的“战书”，来自诺亚·高尔吉亚。 sra工程师阿曼达·加西亚：我曾经是他的球迷，这是一位公认的真正的天才。他从参加职业比赛以来，只用一年时间就获得大满贯正赛的资格，在第二年就赢得了温网冠军。 “我们遇到对手了。”研究员们集合起来。 “模拟状态下的比赛结果是西格玛7胜1负，但这是11年前的数据。我们不知道诺亚现在的情况如何。” “时间不多，只能尽力优化。”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我们对小高尔吉亚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和警惕。他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而我们必须应对挑战。西格玛无法决定是否参赛，但我们同样有身为研究者的尊严。 第三场比赛定在上海旗忠网球中心的“白玉兰”球馆，三盘两胜制。 从8月10日到9月18日，这次比赛的间断长达一个多月。 从8月31日诺亚发起挑战后，许多球迷重温起“三巨头”落幕和“三小巨头”崛起的那短短一两年。顺带不停为路人科普——诺亚是谁。 虽然不像娱乐圈的更迭那么快，网球也是个“不理旧人”的圈子。没有成绩了，就隐没了。 “小高尔吉亚被投毒事件”不像上世纪90年代的女网“塞莱斯遇刺事件”那样发生于众目睽睽，被公众所知。其实圈内基本都知道这件丑闻，其影响力并不小。 “小巨头”的陨落直接导致atp杯停办，以及之后从atp、wta到itf所有团体或娱乐赛（戴维斯杯、比利简金杯、拉沃尔杯等）全部单人上场，队友只能在围栏外呆着。 上海大师赛的硬地在四大满贯和九站大师赛中场地球速位列第二，仅次于巴黎大师赛。 前职业网球运动员-诺亚·高尔吉亚：我了解自己的能力，网上很多人说我不自量力，这是对的。在我的预判中没有赢下西格玛的概率。但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看不到希望就不去做的。我很感激sra的尊重，他们回应了我的请求。 sra研究员-赵智文：我是因为幸村产生了对网球的兴趣，那个时候小高尔吉亚已经失明退役。但是在现场接触之后，我觉得他确实如传闻的那样有“巨头之姿”。几年退出职业的消磨后，他仍散发着顶尖强者的气度和意志。 职业运动员-幸村精市：如果用一首曲来形容诺亚，我想是陶笛演奏的《故乡的原风景》，苍凉，但他内心的力量像黄河一样涌动不息。 上海的赛事主办方也为sra开辟出监测室。 人山人海的“白玉兰”花蕊中，诺亚上场了。 监测室挤满了人，神色都有些凝重。 这是个他们一无所知的对手。 这次，西格玛已能够回应“硬币选边”。诺亚赢了，他选择后发球。 西格玛的发球时速能稳定在230km/h，如果加上旋转，会稍微降速。他的发球局很难破。 西格玛四分直得。 直播间里开始唱衰。哪怕在面对机器人时，人类也无法保持同仇敌忾。 后台的胜率是82%，保持稳定。 第二局，诺亚的第一发入界，内角198km/h的侧旋。西格玛挡回，落点在底线，但没想到诺亚直接冲网截击，准确的球路判断，时速138km/h的反击被卸力，下旋使得在地上的弹跳仅十公分而已。一个制胜分竟然就这样，仿佛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我的天。”监测室里的惊叹此起彼伏，显示的胜率瞬间掉到73%。 评论员：简直是天才之击！西格玛也没有想到吧？这种自信、胆量和无与伦比的手感。只有他敢，也只有他能实现。 球迷们仿佛回忆起当年的惊才艳艳，直播间的蔑视瞬间被欢欣鼓舞淹没。 西格玛的蓝色光束朝向诺亚，像在一点一点解析它的对手。 前职业网球运动员-诺亚·高尔吉亚：他在尝试不同的球风，他发现了保守的反击不是最优解法。他在学习我。 职业网球运动员-扬·莱昂纳德：这一场能很直观地感觉到，西格玛在学习诺亚。他在第五局使用了相同的套路。这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原来我并没有摸索出西格玛的全部能力，他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即时学习能力是西格玛ai的重点之一，在比赛中马上解析某一分的战术、操作，然后转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进行使用。经过这一场比赛，我们验证了西格玛在这方面的能力。真是不得了的收获！ 后台的胜率一直在75%-65%之间浮动，然后逐渐升至85%左右。 “他体能下降了。” “是的，真可惜。” [3-6、0-6]这是诺亚竭尽全力的比分，身体的迟滞限制了他的发挥。 他所得21分都来自制胜，而西格玛的62分中多半出自诺亚的失误，失误源于制胜的冒险。 前职业网球运动员-诺亚·高尔吉亚：惨败后的一段时间，我对自己很失望。我不希望网球因为机器人的出现变得无趣、模式化，但是我阻挡不了。这场比赛仿佛命运让我回归的唯一使命。（它）不幸地以失败告终。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小高尔吉亚让我们看到了西格玛更多的局限性，计划重新进行调整，但是必须在今年内完成“验证”。所以，（我们）只能尽力完善。 又是一个多月的停歇。 第四战在11月4日的罗兰·加洛斯，西格玛与世界第二，红土之王布莱尔·史密斯的决斗。 sra的赛前小会。 “怎么样？” “我们重新做了红土环境下的模拟对抗，10胜0负。现在的初始胜率在97%。” 前三场比赛像是经验包，让西格玛得到了与当下“巨头”的对抗方法。 小提琴弓在弦上运行，如同维瓦尔第的《四季》迎来冬日暴雪。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如果你是血肉之躯，我也是血肉之躯，好，我们可以比试谁更稳定。但是，人类无法与精密器械构成的，经过几千个小时反复性能测试的机器人，在稳定性上做抗衡。 在慢速场地的殿堂，如果说史密斯是王，那么西格玛就是不可战胜的神。 史密斯泪洒红土，在转播于世界的镜头前。鲜艳的[0-6、0-6、0-6]背后是更大的落差——0-72 人们沉默了。 【跟布朗一样的结果，还不如不比。】 【红土之王就这？太丢脸了。还不如退役十几年的人呢。】 记者柯布·佩里：人类在探索的途中总会“碰壁”，遭遇灾难。可纵使冒险家狼狈而归，摸出一张全是断崖的地图，他的贡献难道也毫无意义吗？他在临行前的振臂一呼：走，我们去打败“神”。这样的勇气难道也是虚妄吗？ 【布莱尔·史密斯的赛后记者会】 q：现在很多人都在嘲讽你，既然你知道球风克制，其实你完全可以无视sra的话。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所以，你依旧觉得这场比赛是“对的”吗？ 史密斯：对，这是对的。（沉默）我可以输得很惨，但是我不能失去面对强者的勇气。否则在未来的日子里，我的内心一直会有一个声音萦绕：布莱尔，你是个懦夫。 q：就算那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史密斯：就算那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不可能了。顶多赢个几局吧。】 【可能一开始幸村还有希望，但是西格玛一直在升级啊！越来越难了。】 【就看幸村能赢几分了，维护一下职业网坛的脸面。】 已经四场大败，所有人都把希望汇聚在最后那个人的身上。 205、西格玛之战 【高潮】 新闻直播间：在与顶尖网球选手的比赛中，机器人西格玛四战全胜。男子网球世界排名第一，幸村精市于昨日举行发布会，宣布11月16日在巴黎雅高室内体育馆与西格玛进行最后的决战。 虽然互联网一片“愁云惨淡”，悲观的论调不绝。实际的热度却越来越高，映射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多的媒体加入到他们“最后的狂欢”中。 职业网球运动员-扬·莱昂纳德：在亲身体验后，我觉得如果有人战胜西格玛，那个人只可能是幸村。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具庞然大物。他有巨头级的技术和球质，不可动摇的精神和可怕的学习能力。真的让我发自内心地认为——我能赢。这是不现实的。所以比起求胜心，促使我走向赛场的是我的尊严、我的热爱，是愤怒、慷慨。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顶尖的职业球员仿佛有彼此相通的心灵特质。宛若欧洲古代最卓越的骑士，骄傲、孤勇、坚毅。他们前赴后继，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当逃兵。这是令人钦佩的尚武骑士之风，好似中国春秋时期燕赵不畏强、不避难的侠者精神。我珍视这样的品质。作为西格玛的创造者，最后一战我们也会全力以赴。 【巴黎-sra调试中心】 “目前的模拟结果怎么样？” “按最新的技术状态，以雅高球场的环境进行了17次模拟比赛，西格玛14胜3负。但幸村的数据截止到今年7月，我们不确定他现在的水平。” “是的，我们都不知道现状。这是一个风险，是对西格玛的考验。” 比赛前七天。各大电视台开始回放前四场“人机大战”。雅高体育馆正紧张筹备中。 “保持室内温度恒定。” “提前提示观赛礼仪，安排好巡回人员，如果有人喧闹要马上过去请他离场。” “把d区的休息室安排给给sra，他们的后台设备会安置在那里。” “联系各家预约的媒体，统计人数，每一家都固定好前排位置。” “展板横幅在两天后务必到位。” 记者珍妮·温斯特：全世界活跃着的网球人口超过九千万，而幸村是top1，他从去年温网到今年温网，连续赢得5个大满贯头衔，是现在无可争议的男子网坛第一人。他以华丽的球风、翩翩风度和优雅的举止被广大球迷喜爱。 记者樱井铃：在日本，网球活跃人数一直刷新历史新高，国宝级运动员幸村是家喻户晓的巨星，他甚至出现在课本和学生的考试题中。 数不清的日本球迷在寒冷冬季坐飞机奔赴巴黎，现在一张球馆外看大屏的票价在黑市都高达千万日元，却有价无市。幸村在国内太过低调导致他们的热情一直无处释放，只能去赛场猛猛支持。 11月15日，周六。 200座的大厅台下架设着百多台专业摄像机，拥挤得没有落脚缝隙。 身着高定西装的幸村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在人群分出的通路上。 画外-赵智文：第四场比赛给予我们很大的信心，三个月的争分夺秒没有白费。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时刻。西格玛将面对他最强大的敌人。这是幸村的“证明之战”，同样也是西格玛最重要的“证明之战”。 当幸村和sra领队赵智文先后走进会场那一刻，媒体人高举镜头，咔嚓咔嚓的清脆不绝于耳。 幸村沉静的面容展现在世界面前：“我收到了布朗、扬、诺亚和布莱尔的馈赠，并且做好最后的准备。以一场‘决斗’捍卫人类的体能、智慧和精神。网球是与内心对话的运动，它的魅力无与伦比。不应被冰冷的无机质替代。” sra研究员-赵智文：这是我第一次与幸村实际接触，他和传闻中一样的具有反差感。我在后场与他聊得很舒心，但发布会上，你能感觉到他言语中锋利的寒芒。 幸村和赵智文发言完，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出门。他们在路上交谈着，十分融洽。 画外-赵智文：他待友人如春风和煦，但如果你被视为敌人，那种压力有些无法承受。 11月16日，周日。 球场四周层层叠叠的摄像机仿佛蜂巢，自这项运动诞生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场网球比赛获得了这么多媒体人，甚至毫不相干行业记者的热衷。 巨幅海报在东京银座铺开，分隔两端的是背对注视往来人群的决斗者——眼神凌厉而幽深的人类，与眼带发出蓝光，极富科技美的机器人。 两者对峙的画面冲击力吸引了无数目光。 散落在世界各处的现代化大楼循环播放这最后一战的宣传片。 官方赛事导播还在放雅高体育馆外俯视景的时候，网络和电视转播的总人数已经冲破五亿。 连非洲武装势力的高层、北极科考站的研究员、本该上课的美国大学教授和学生们都来凑热闹。 巴黎东一区下午17点，东亚在午夜、澳洲在凌晨、南美在中午、北美西海岸在早晨。 “这里是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零点，远在巴黎的西格玛之战将于半个小时后正式打响。我不知道电视机前有多少观众在等待，不过这绝对会是见证历史的午夜。” 监测室的sra成员在监视后台，经过最后的维护和测试，现在西格玛正处于自检状态。 周毅微微斜坐着，赵智文和罗伯特来回踱步。 “你们是不是在紧张？”周毅笑了笑。 赵智文仰头深吸一口气。罗伯特面朝周毅，也笑，“你也不安了。” “是，谁都会紧张。”周毅坦然，“这是我们的‘大满贯’决赛。” 直播镜头终于切换到室内，然后不停地给观众席特写。 评论员：博格、费德勒、德约科维奇、金夫人（比利·简·金）、威廉姆斯姐妹……这里像是另一个维度的网球名人堂。它或许是门票如此稀少的原因吧。 而镜头的偏爱也分给了从未在网球场现身过的一些人，经常被科学期刊放照片的技术大佬们，科技产业的领导或“巨头”们…… 又或者是国家总理或首相级别的人物。至少法国总理亲自到场了。 —————————— vip休息室。 幸村一直在热身。西格玛不会给他慢热的机会。 “人很多。”诺亚与幸村离得很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嗯。” “你能一眼看见我吗？” “能。”幸村做完一组，舒一口气，看向诺亚。 “想赢。”那股与生俱来的、自发的特质又在蠢蠢欲动。哪怕理智告诉它那是妄想。 诺亚有瞬间的讶异，然后侧着脸抿嘴发笑。 幸村故意问道：“你觉得我在做白日梦吗？” 诺亚立即回头，认真地看着幸村，“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 幸村微扬嘴角。 “我只是突然觉得，或许你可以做到。” 这回轮到幸村惊讶，他也认真了起来，“说真的吗？” “你给了我这样的信心。”诺亚神色庄重，“你是个奇迹。” —————————— “还有五分钟。” 幸村提起包，如摩西分红海，在两侧人群的注视下前行。 “还有一分钟。” 幸村穿过长长的荧光屏走廊，他的名字镌刻在巴黎大师赛的历史里。 “30秒。” 站在入口，幸村听到了长长的介绍，不是很热情的吹哨声和掌声，西格玛入场了。 吹奏乐响起，声浪在传播。 “ole——oleoleole…ole——ole——” “ole——oleoleole…ole——ole……” “3、2、1——” 幸村走向耀眼的前方，白光一晃而过，歌声在耳边轰鸣。随后，密密麻麻的摄像机和人群涌入眼帘。 他挥手示意，从容冷静的面孔展现在世界面前。 “世界第一的气场…”监测室的赵智文看着直播画面。 一般人经受不住这样的大场面，会腿软的。 大家看向后台的初始胜率——82% 球场上，更多人看到机器人硬币选边，然后与人类相互搂着拍照的奇异景象。 依照最传统的大满贯规则，5分钟热身时间。 网球像逗猫棒般让两侧的观众来回摇头。 监测室的气氛凝重。 胜率在掉，慢慢地下降到77%。 “热身结束，准备入场。”幸村如往常一样回场边喝一口水，拿上擦汗巾去另一侧，他是接发一方。 吹奏乐终，两千平方米、两万人场馆的嘈杂在数秒内消止。 宁静得耳边仿佛一阵空鸣。 【set1】 “准备完毕？开始。” 幸村站在底线后两米，这是他少有的保守接发站位。 西格玛从不拍网球，他以托举式抛起球—— 咚！ 幸村判断到了方向，但启动不够快。 西格玛以ace球赢得开门红。 在过去的比赛中，西格玛的一发进球率是100%，它根本不需要二发。 而它的最高发球速度可达240km/h，均速230km/h，想想整场比赛都要经受稳定的“重炮雨”，破发的难度是不可想象的。 [15:0] 幸村在2区底线后两米微调站位，等待接发。 第二分，234km/h内角。 从动作和拍面预判到了的幸村挡回对面中间深落点。 监测室，后台新的窗口曲线在刷新。 79%—>61% 莱昂纳德的比赛后，为了更细致的获得比赛信息，sra要在后台开放西格玛“一分单元胜率”的显示，但直到11月10日才完成实装。 在一分内，每个回合都会进行胜率、可能性等推算。 这揭示了西格玛比赛模式的内部组成逻辑。 七月以来，很多网友在疑惑西格玛的ai与阿尔法围棋的区别，因为比起黑白夹杂的棋盘，网球的比分看起来过于直观，仿佛棋盘上全是一种颜色的碾压。 阿尔法狗倾向于最稳定，概率最高的获胜方式，比如在只有80%胜率赢6目和90%胜率赢2目之间，它会选择90%胜率。 西格玛其实也是类似的决策方式。他们的不同，实质在于网球和围棋规则的不同。 网球比赛的胜利，是每一分胜利组成的“胜利集合”。 鹰眼回放了幸村的反斜线抽击球路，差几毫米入界。 [30:0] 但在后台，其实幸村出手那一瞬的单元胜率达到81%。他已经把西格玛调动到1区较远的位置。 西格玛的回击球质并不比幸村高，它的最大优势是稳定，有对击球的绝对控制能力。它在出手前就已决策并知道这一球的效果如何，程序使它百分百避免失误。 它的能力由精密机械保障。而人类由刻苦训练的肌肉记忆保障，幸村不可能连续击出两颗球路、速度、旋转、落点一模一样的球。 就算以他的技术，也只能让落点保证在一定的小范围（直径二十公分左右）内，这已经是职业级中独一无二的精确性和控球能力了。 后台的胜率又掉了，71%。 幸村的能力一直在超出西格玛的预期。 但是观众不知道，希望人类获胜的心让他们都失落了神情。 能做的，唯有为自己的阵营加油。 第三发1区外角的高质量旋球。ace [40:0] 西格玛的动作和球路很眼熟，似乎就来自发球重炮手——艾利克斯·米勒。 sra研究员-亨利·克罗福尔德：网球的动力链极其复杂，它要求从脚到手臂的连锁动力传导，同时要求精确的控制力，这对身体的协调性有很高的要求，我们最先遇到的便是这样的难题。 架在底线的是十分简陋，刚刚组合成仿生躯体的初代机，它能做些跳舞的动作，流畅地蹬地跑步。 测试员启动程序，检测到来球，它一挥，网球“咚”地一声磕在顶棚的钢架上。 迷茫的一秒后，球姗姗掉落，“全垒打”。 “这不对。”设计师们的脑袋挤在一起看慢镜头回放。 “手部的调整不对。在引拍的时候它应该是放松的。” sra研究员-赵智文：人体是最精密的仪器，我们只能一帧帧去解构运动员的动力链，建模复刻，再试错。这是非常大的工作量。但一经成型，就是稳定性超过了人体的生物力学自动化控制系统。 sra研究员-亨利·克罗福尔德：人们可能看到电视里，机器人有远超人类的力量，一拳击穿钢板、一脚踢飞油桶。我们想过一拍的极限速度，超过时速160、170，但实际测试过后，它的整个动力链会完全乱掉，非常不稳定。而且这对关节是相当大的负担，仿生肩肘没用几天就得更换。所以这没必要。 第四发2区外角，207km/h带旋且落点刁钻。如果有人比对会发现，球路与去年美网幸村的某个ace球十分相似。 幸村挡回出浅了，西格玛中场一个斜路深落点拍死，颇具费德勒的风格。 [1-0]西格玛保发。 评论员a：太轻松了。看来幸村也奈何不了。 评论员b：不过才刚刚开始，可能幸村比较慢热，不是很适应这么快的发球速度。 评论员a：轮到…幸村的发球局。 换边后，幸村挑好两颗球。 观众们屏息等待，刚刚幸村似乎在接发局毫无还手之力，现在轮到自己发球局，其表现能直接反应他整体的对抗能力。发球局保不住，那就复刻了前四场比赛。 西格玛站在底线三米后。 咚咚咚，连续拍球后，幸村起抛。 超级外角斜线215km/h，它入界了，并向外翻折。 西格玛的脚向右踏了一步，同时静止。它已经判定无法追及。 球场有瞬间的沉默，随后爆发了掌声和欢呼。 评论员a：ohhh！这太疯狂了！这绝对是幸村最好的发球之一。 巴黎在下小雪，而球馆外的草坪上早已扎起一眼望不到头的帐篷，球迷们离大屏幕再远也能克服困难，坐在帐篷口举着望远镜看。 幸村的第一分，这里的喧闹响彻云霄。 [15:0] 第一分收获，观众们更是屏息，静待幸村的发挥。 第二球瞄向内角。 “fault！”西格玛眼带亮起红灯后不到一秒，电子司线给出判定。 “第二发。” 西格玛接近了底线。 幸村没有被失误影响。 他抛起球，余光一扫西格玛的位置，发出2区的内角。西格玛又是身形一动，便静止了。 235km/h（刷新个人最高发球速度）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我知道西格玛会像人一样根据引拍动作和姿态进行预判，而且他的观察更细致清晰。但他也许受到我以前比赛信息的干扰，觉得一般二发都会减速保证入界，所以他位置靠前了。这时，我选择平击的内角穿越。 这场比赛与众不同，想赢只有一种方法，进攻。 我没有退路。 “噢噢噢！——”好几个人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观众们都顾不上挡不挡后排视线了，每一分都是珍贵的胜利啊！ 评论员b：幸村的强度超乎我们的预料。二发转一发，直接破速度记录！他或许真的有备而来。 监测室内，西格玛场胜率在这两分内掉了8%，现在幸村是37%的预测赢球率。 第三球依旧是1区外角。 “fault！” 第二发，西格玛吸收了经验，没有维持之前的前压套路。 幸村仍发外角，带侧旋201m/h。 西格玛预判正确并反击回中路。在后台的解算中，这将使它的单元胜率上升至最高的52%。 球速很快（147）并带有一定上旋，幸村调整至正手位借力反斜线打开大角度。球速飚至154km/h。 界内！西格玛已经预判跑了好几步，但在幸村出手后就判定无法追及。 监测室也在讨论。 “这一球…” “为什么不打直线，他的反手。” “直线的单元胜率是46%，我猜西格玛顾忌幸村的反手小斜线。” “也对，回中间是最保险的做法，把幸村的发球优势化解。只是幸村现在正手也能打反斜线的小角度了。” [40:0] 评论员b：难以置信，幸村同样在发球局连得3分！ 第四球，幸村一发出界。时速231的小角度平击球。 “噢……”观众满是遗憾，这球西格玛没什么反应，要是入界就成功保发了。 二发，仍然瞄向外角。 “fault！” “噢！……”叹息的声音更强烈了。 [40-15]主裁也有点遗憾地拖长了声调。 评论员a：幸村本场的第1个双误。 评论员b：两发都想打出高质量的高风险。 第五球，幸村拍球调整呼吸。想发能把西格玛陷入被动的好球，必须承担这样的风险。 一发，入界！外角的平击221km/h。 西格玛这次采用了高球接发，并迅速回到中场。 “月亮球，这真是有点搞笑了。” “为什么这么做？它明明有更具攻击性的接发方式。”各转播电视台的解说众说纷纭。 而在后台，这却是西格玛单元胜率最高的接发战术。 “他觉得现在幸村的发球状态太好了。” “是的，不能回快速球，他要把节奏放慢，避免被幸村马上拉开角度。”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西格玛是没有“好球”、“丑球”的概念的。他结合了众多网球大师的战术风格，他的决策依据只有“胜率”，指向制胜或诱导对方失误，而不是说是否打得精彩好看。 幸村正手回击它的1区斜线，西格玛立即150km/h的正手拉开角度，幸村斜线反击“回头球”，西格玛对抽。 它的单元胜率在随回合数慢慢上升。 幸村突然变线至西格玛的2区，只见它跑动到位一板反手，平击速度直飙160km/h反杀。 [40:30] “天呐……”有些观众都不敢看了。 幸村深呼吸两下，接过球童给的球。他浪费两个局点，愣是没拿下这局。 这就是西格玛的压迫感。每一球都得“拼命”，但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第六球，2区。幸村一发入界，外角的角度很刁钻，但西格玛接到了，仍是吊到底线的月亮球。 为了加快节奏，幸村几乎是半截击式的抽球，斜路。 西格玛这次进攻了直线的2区。幸村切削到中路底线，放缓节奏。 宛如围棋走子，这是看不见的战术层面的博弈。 西格玛的后台早已推演到后续的三四十回合，然后给出最高胜率的回球方法，但这肯定不可能完全包括所有的情况。幸村的回球哪怕有细微的球路角度或落点变化“不在棋盘内”，西格玛的推演都得推翻重来。 西格玛反手加速且拉出“纳式上旋”，攻向2区反手位。幸村借力反击直线，这很冒险，但他稳定地没挂网。 镜头里的史密斯脸色一变又松了口气的样子。 单元胜率下降了一点，西格玛选择直线的“回头球”，顺势回到中点。 幸村滑步抢点，拉开大角度的斜线一板，制胜！ “拿下了！”几乎是同时，各地电视台的解说话筒都有不同程度的破音。 有希望、有希望！ 幸村发球局的表现太好了！ [1-1] 球馆里的欢呼声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西格玛准备发球，裁判连续提示安静。 幸村似乎在试图适应西格玛的高速发球，找到让自己掌握更多主动的方式。 [2-1]西格玛4球轻松拿下。2个ace，2个幸村fe（受迫失误）给分。 幸村的第二个发球局，他换了战术，似乎试探起西格玛的网前应对技巧。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网前似乎是西格玛的相对薄弱处，之前的比赛都验证了这一点。我们不能忽略前四场比赛对这一场的参考和指导意义。 布朗、扬、诺亚和布莱尔，他们的尝试很重要。我们发现了最适合与西格玛对战的场地，发现西格玛的极限能力，发现他的短板。网球是“赢家通吃”的竞技，但对于西格玛之战，他们直面强大的勇敢和毅力不容忽视。 可能很多人总觉得职业球员之间没有“友谊”，但必要的时候我们都真诚地团结一致。 职业网球运动员-布朗·阿卡修斯：在第一场比赛，我就发觉它似乎从不会跳跃或者大幅度地倾斜身体，它脚踩得很实。 而网前很需要小碎步的调整、不得已失去平衡的追球或者向后跳跃处理追身球。网前各项技术对身体的要求非常高。不过它的预判能力很强，可能当时也比较混乱，所以我还是没有办法拿分或者……（摊手） sra研究员-亨利·克罗福尔德：平衡性是另一项攻关了很长时间的难题。 初代机的底线折返测试，因为它有两米高，跑个十米的惯性直接让它侧着摔了个底朝天。 还好准备了垫子。 “哦…好惨。”测试员赶紧上前，给乌龟翻背似的把它扶起来。 sra研究员-亨利·克罗福尔德：西格玛完全能以超过博尔特的速度奔跑，但需要折返的时候，它会立刻被惯性甩出去。 所以我们控制了他的高度（尽管越高对发球越有利），控制了他的极限速度（防守覆盖面没有超出人类极限）。滑步和“回头”的技术折磨了我们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发球他不会进行任何的弹跳，也是因为要保证重心稳定。 这就导致网前对抗成为他的“薄弱点”。 第四局有一次平分，幸好幸村没让西格玛碰到破发点，所以暂时考验不到观众的心脏。他送出1个ue和1个fe，并以5个制胜分艰难拿下。 [2-2] “幸村非常的稳定。” “他的意志力令人惊叹。即使出现双误或者非受迫失误，看起来也没有一点波动。当精神上冷静时，出手才能自信果断。非常棒！”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在职业生涯的前期，幸村就定制了高强度的训练机器，那个时候他对抗的就是零失误的“对手”。可能是习惯了，也摸索出应对的方法，所以在面对西格玛的时候，心理承受能力会更高一些。 评论员a：已经24分钟了。现在是[4-4]，来到西格玛的发球。 评论员b：到目前为止，幸村还未给出破发点。真是可喜可贺。 镜头给到包厢里的诺亚，他似乎比以往看得更认真。 监测室里很安静，屏幕上显示的幸村场胜率刷新为39%。八局过后他的状态依旧火热。 赵智文的脸色严肃。 sra研究员-赵智文：我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兆头。第五局和第七局，西格玛再没有一记ace。4分保发看起来挺好但其实也许，是一场即将被戳破的假象。 职业网球运动员-扬·莱昂纳德：对第九局我们都有很高的敏感性，这是关键局数。在这之前，幸村的接发站位在一点点地前移，他在习惯240km/h的速度，并且不断尝试。我想他有所策划。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我们从录像中发现西格玛的另一个“缺陷”。西格玛的发球质量的确很高，但可能是受限于平衡性，他在发球随挥阶段以及接下来的走位，时间其实不短，他的动作连贯性不够好。那么这就是可以利用的点了。 西格玛的第一发依旧稳定，时速239km/h的内角平击，没想到幸村宛如突然亮出了杀招，那“剑光”仿佛闪得西格玛像愣住了似的。 反手的反斜线reace，界内。 评论员a：我的上帝啊，这一球…这一球—— 评论员b：一个接发的“回头球”，西格玛还未站稳脚步，他的高球速被借力痛击自己。这样的接发能力是独一无二的。幸村，他终于展现出自己可怕的一面。 各路主播猝不及防的呐喊中，镜头里握拳大吼的幸村带着一丝笑意，眼里原本克制的些许野心终究暴露无疑。 “我的天……” 监测室里，大家惊叹地看着西格玛的后台场胜率瞬间骤降12%。现在幸村以51%的胜率反超西格玛！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我当时想，也许西格玛也被这一球惊呆了。过去的经验让他认为240km/h的暴力高速球“战无不胜”，这是他最好用的武器。可实际并非如此。 “糟了伙计们，糟了。”一直站在操作设计师身后观察的赵智文喃喃。 sra研究员-赵智文：过去的四场比赛，没有人破解西格玛的发球局，所以他把其它的发球战术放在一边，因为高速“ace雨”就是胜率最高的选择。但现在情况变了，它的胜率骤降，他要思考其它的战术了，刚刚开始。 机智的导播一直在观察包厢，捕捉到了reace那一刻诺亚微不可闻的笑。 像是推演过无数次，幸村没有西格玛给太长的调整和学习机会，仅用5球就拿下他的第一个破发点。 [4-5]，接下来是幸村的发球胜盘局！ 突如其来的破发砸得很多人晕晕乎乎，街头甚至出现一边高呼一边蹦蹦跳跳的“疯子”。 评论员b：事情开始有趣起来了。 sra工程师-中道悠马：直到一局结束我才反应过来，也许幸村早有“预谋”。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这一局令我震惊。和赵博士的反应一样，我认为幸村已经有所布局。我们从一开始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事实上西格玛不具有在“分与分”之间，策略层面的推演能力。他无法推断幸村这一分的表现有什么意图，对接下来有什么影响。他自身也无法进行复杂的策略层面的布置。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网球竞技的胜利是每一分的“胜利集合”。我们让西格玛做到在每一分的“棋盘”中做充分推演，以最高概率拿下分数。他在一分的“棋盘”里下得很好，很强势。然而这一局棋不过是“大棋盘”中的一颗子而已。 但以现在的ai技术和算力，我们还做不到这种“化棋局为棋子”的嵌套能力。 我们起初认为当西格玛在“小棋局”获胜，化作他的白子落下，只要“大棋局”上都是白子，那自然就赢了。但现在的情况证明，不能“心存侥幸”啊（笑）。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网球竞技就像下棋，它是一场被体能和技术限制的头脑博弈。你的思考和行动是两码事，可能一场比赛的战术布置非常巧妙，但只有幸村才有真正高效执行它的能力。 我和幸村在夺取第一盘的策略上有两个pn——在第九局破发；抢七获胜。 假如他能适应西格玛的发球速度了，觉得把握很大，那么可以尝试直接破发；如果把握不大，但自己的发球效果很好，就尝试在抢七去争取小破发。 幸村的发球局，很多观众都心潮澎湃地虚坐着，随时准备站起来高呼宣泄尖叫的内心。 而幸村在不让观众失望以至于“送入icu”这一点一向令大家放心。1个ace，4个制胜分，夺得“人机大战”的第一个盘胜！ 当西格玛停住脚步而球入界的那一瞬，欢呼的声音伴随管乐的激昂充斥了两千平米的室内球馆。那一刻，仿佛墙壁和地面都在震鸣。 “game——set！yukimura6-4.” 职业网球运动员-布莱尔·史密斯：你不得不叹服于幸村的技术，他在这里做到了一名网球运动员的极致。当你和他的距离有那么大，你的心里只会存在敬畏。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我们需要重新审视这位当下世界上最优秀的网球大师。显然这三个月里不只有西格玛在进步。 他仿佛上帝降下降服西格玛的“使者”。拥有快节奏、高球质、极度稳定诸如此类克制西格玛的球风。 监测室内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只是第一盘，伙计们。”赵智文拍拍手，打破了寂静，“会好起来的，西格玛的特点是遇强则强。” 【set2】 盘间休息的时候，第一盘的数据也出来了。 幸村精市： ace数-4 双误数-1 制胜球-22 失误合计-11 总得分-28 西格玛： ace数-4 双误数-0 制胜球-12 失误合计-0 总得分-28 不可思议的一幕，明明双方得分是一样的，却有输有赢。 网球规则的特点就在于此，每一分的“权重”并不相同。幸村只有50%得分率，但他是赢家。 夜晚的巴黎、上海、横滨…不知有多少楼屋还灯火通明。 “我们回到比赛，第二盘即将开始了。幸村能不能乘胜追击呢？” “目前幸村保持着领先的优势，在他之前还没有网球运动员能做到这种程度。” 第一盘仅用时31分钟。 职业网球运动员-扬·莱昂纳德：西格玛有学习能力，赢下第二盘的难度会成倍增加。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西格玛会解析和学习，这并非很多人想象的“复制”概念。它虽然是钢铁之躯，但同样局限于身体素质。他的正手速度有限制，也无法实施跳击、扣杀，他其实没办法做很多事。所以，没必要那么惧怕他的“即时”学习能力。 第二盘由幸村先发。 可能在观众看来，他依旧有充分的保发能力。但从幸村自己的视角，与前期比赛的4人一样，他一直在感受西格玛的某种“压力”。 他从第一盘第一分起的数据全部都被西格玛归集、分析，挖掘薄弱点。西格玛也需要“试探”和“试验”，调整它的决策。这个过程，就是幸村渐渐感觉自己被“看透”的经过。 [1-1] [2-2] 第五局，如同量变产生质变，幸村第一分就落了下风。 [0:15] 评论员b：情况看起来不大好了。西格玛似乎在变强。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情况在向失控发展。西格玛解读对手的能力远超任何人类。所以必须速战速决，一开始就把“武器库”全拿出来。回合越多，拖得越久，对西格玛是越有利的。 [15:30] 幸村拍着球，清晰的大屏幕里尚未看到他不安、沮丧或者无奈的神态。 但已经有不少人感到忐忑。 [30:40] 评论员a：这个出界，太可惜了！在第二盘第五局，出现了西格玛的第一个破发点。 仿佛也在适应幸村的发球，西格玛的接发预判速度越来越迅敏。这其实会给观察它动向的对手更多压力。也许会犹豫导致出手失误，不过目前幸村还未发生这种情况。 2区外角的贴边落点，在界内，但西格玛接到了。它判断出的最高胜率是——outside-in！ 幸村滑步将球救回，但质量不高，落点浅了，这在西格玛的预演之内，150km/h的中场抽击制胜。 “啊……”现场的失落和着急在空气中弥漫。 “完了。幸村先被破发。” “西格玛非常敏锐、坚决地抓住了它的第一个破发点。” 广播、电视纷纷跟进，播报了这个坏消息。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这一局前面3个失误让西格玛拿到破发点，所以心理上可能有点…没调整过来，有些不敢打了。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惯性，但我的确犯错了。可能这一分也会失误，但必须敢于出手，否则是永远没有希望的。 西格玛和别的对手不同，他完全不会受心理上的干扰，该怎么打怎么打。他一直维持很果断的决策力。 评论员a：很糟糕，幸村现在不占据主动。 评论员b：是的，在优势下都能越打越顺。但在局面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对心态会产生极大的考验。尤其是西格玛越来越了解幸村，越来越强。 “西格玛是机器人，它没有内心，没有情感，也不会有破发后那种开心和些许松懈的心理。但幸村必须回破，否则这一盘要丢了。”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西格玛没有情感，他自然也没有，一定不能让对手回破的那种迫切和坚决。他是彻底贯彻“平常心”的选手。 单数局后，有暂停的时间让幸村调整心态，改变计划。 sra研究员-赵智文：当时看到后台，西格玛的胜率提高了2%。幸村的神情让它也不认为能以此击破对手的心理防线。 第六局，幸村的攻击性更甚。 2区转正手位，假动作的157km/h直线，西格玛其实预判对了，只是身位靠前而球速太快，被穿越了。 “喔~就是这个。”监测室里鼓起掌，同样是幸村的拿手绝活，实在太漂亮了。 [40:40]连拿两分追平。 西格玛的发球，1区232km/h的内角带侧旋ace。太像幸村第一盘时的那记ace了。 “噢……”许多观众的期待落空。 [ad西格玛] 紧接着幸村的接发质量不错，随球上网拿下制胜分。 [40:40] 还是来了，“过山车”比分虽迟但到。 抓住西格玛被调动到1区站位的机会，幸村冒险前压，反手跳击的球速瞬间飚至152km/h。 在界内！ [ad幸村]赢得一个珍贵的破发点。 哪怕西格玛，对此也没什么招数可用。它的做法就是不断更新数据，极力避免让幸村有这样的出手机会。 “第二个破发点，幸村…能不能…做到呢？”日本nhk的解说像憋着一股气，让屏幕前的观众紧张情绪油然而生。 内角高速球，接到了挡回底线。处理得还不错。 西格玛正手拉高旋上旋球，企图更多地限制幸村。而幸村紧接着反手变化放短，随球上网。 西格玛快速起步，因为幸村的下旋球弹起高度太低没法提速，只能挑小斜线。幸村预判到了，转向斜线方向。 “哦？”令大家惊讶，西格玛仿佛傻傻地“扑向”2区，与一板推向斜路的球擦肩而过。 “喔……”监测室里的单元胜率也似过山车般，最终归零。 “发生了什么？” “他预判幸村的直线。” “是认为这是视线欺诈吗？幸村的技巧之一。” “估计是这样。” “我的天。”有人轻轻感叹。 这也是幸村的一个关键分pn吧？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西格玛的数据库和人的“经验”类似。有时候，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评论员a：所以——现在[3-3]平局！幸村实现回破。 评论员b：他竟然做到了，不可思议。我今天说了多少“不可思议”？ 评论员a：幸村暂时平复了风波。但考验仍旧继续，让我们为他祈祷吧…… 镜头间歇性地给到观众席上的网球大师们。他们的神情预示着接下来的局势似乎不容乐观。 职业网球运动员-布莱尔·史密斯：在必须以制胜得分的情况下，幸村还能保持这样的稳定度和低失误率，其实他在第二盘的状态要比第一盘高。 纠缠的比分，像是费劲气力才一直保发到[6-6]。 第二盘到现在已经41分钟。开始抢七。 观众席上有人捂着眼睛，不敢看比赛。有的捂着胸口，估计心脏在砰砰直跳吧。 他们恨不得直接快进到抢七结束，祈愿幸村能获得胜利。 [4:5] 又轮到西格玛的两次发球。 1区外角ace。 “噢噢……” 评论员a：（深吸一口气）2个盘点，很遗憾属于西格玛。 “four—to—six…”裁判报分。 西格玛的第二个发球。 幸村预判到了内角，挡回底线。快节奏的相持没有失误，他骤然提速进攻斜线。西格玛接到了，但质量不算太高，幸村果断一板拍死。握拳低吼了一声。 [5:6] 西格玛还有1个盘点，不过轮到幸村的发球局了。 抢七开始时，幸村的一个出界失误导致给了西格玛两个盘点的被动，但他没有犯第二次错误。 两个制胜分，轮到幸村拿盘点。 [7:6] 换西格玛发球。 威胁性依旧很高，235km/h的外角，球路很刁钻不知道学的谁。幸村挡了个高高的月亮球放慢节奏。 西格玛拉上旋追身，两人相互对持几回合，幸村击出反手斜线后，西格玛突然上网。幸村看到了也迅速冲网。 网球弹了一下网带！果然落到前场。但是有机会的球路已经被幸村及时封锁，这场网前对抗以幸村穿越制胜结束。 评论员a：赢了！真是一个幸运球！ 评论员b：很微妙，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预判到了这个球会打网带吗？ 评论员a：不，看上去幸村比西格玛慢半拍。太惊险了，如果他没上网，这一分多半属于西格玛。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哈哈哈哈，当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幸村的反应太快了。他马上明白西格玛为什么上网，因为西格玛能推演球路啊！他知道会弹网带。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我们大致盘过这种情况，不过当时没有仔细去制定战术。只是确定了这样的思路——如果弹网带了，西格玛会怎么做，我该怎么做。这球有偶然性，是幸村足够优秀，抓住了机会。 [7-6(6)]（用时52分钟） “2-0！幸村遥遥领先。上帝啊，在比赛开始前我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分数。” “就剩一盘了。” 雅高体育馆外的草坪，无数的衣物、包被抛上天空，此刻的激动连欢呼都无法表达了。 第二盘的数据在大屏幕上显示。 幸村精市： ace数-5 双误数-0 制胜球-36 失误合计-16 总得分-41 西格玛： ace数-5 双误数-0 制胜球-25 失误合计-0 总得分-46 【set3】 “幸、村！幸、村！” 啪、啪、啪、啪…… 热血的管乐在室内球馆吹响，大家一边拍手一边呐喊着幸村的名字。 人类尊严的最后捍卫者。 评论员a：我知道，能取得这样的比分已经很不容易。不过，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 知名评论员的解说正是幸村内心的照映。 都到了这种局势，可能心如止水，不生出一丝求胜的欲望吗？ 当实质性看到胜利的曙光，“想赢”不再是被克制在深处的“白日梦”。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我极度渴望赢下第三盘。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 “请选手上场。” 空气似乎发生了变化。 热情的观众们呼吸急促，而探索了网球十几年的大师们面容严肃。 最了解幸村，宛如他“军师”一般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也不显得“胜利在望”。他前倾支撑着身子，像在沉思。 幸村保持着“扑克脸”。 [1-0]西格玛4分保发。 职业网球运动员-布莱尔·史密斯：幸村发生了变化…怎么说呢——他太紧绷，甚至有些失控。这很不妙。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幸村的职业赛事经验很丰富，哪怕是对“四巨头”，他也不会在自己的决胜盘因为快赢了而掉以轻心，他会调节自己。 所以我觉得那个时候，幸村有克制自己的想法，去保持专注。他心里产生波动的最主要因素，其实是西格玛给予的压力已经堆积到了快要“质变”的程度。 “out！” 幸村正手出界，本盘第一个发球局又将面临破发点。 评论员b：糟糕了。 评论员a：幸村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我正在面临和诺亚他们一样的场景，你的武器快要见底，你几乎所有都暴露在西格玛的眼中，他看穿了你，封锁你的所有机会。一把将你拖入泥潭。怎么办？ 西格玛有自己独特的战术组合，他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用出你曾经的招数。 评论员a：赛场上的领域正此消彼长，幸村似乎失去了前两盘的好状态。他频频失误丢分，或者被制胜，这将是我们不愿看到的恶性循环。 【监测室】 “胜率在上升。” 西格玛的后台洞悉一切般，它的胜率在升到54%时停止。 幸村竭力想保住自己的发球局。 [40:40] [ad西格玛] [40:40] [ad西格玛] 已经是第四个破发点，观众像在坐过山车。其实这对正在与西格玛对抗的幸村而言，更是一种“精神酷刑”。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我大概明白幸村当时是什么感受。 他在畏惧。 也许你把握住关键分，赢了一局、一盘，但是你会发现，每一分都越来越不好打了。你拿下这一分，但西格玛每个优质高速球、每次变线进攻、绝对稳定入界的压迫力都如附骨之疽，在你的潜意识里变成一股阴影。 精神就像弓弦越绞越紧，好像有一双手在慢慢地锁紧你的喉咙。 内心的求胜欲与它同时存在，所以你很急切，像有恐怖的存在在身后追赶。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意识里催促——快点、多打制胜、一定要快点赢下来。 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一种精神状态。但它就是面对西格玛时会发生的。 正手反斜线的一拍，发力提速。 这种很拿手的线路，却在此时失控出界。 “嗡”地一声，像是弦在瞬间崩断，幸村猛地提一口气，举起拍想发泄。 那是种“世界要崩塌”、“自己快完蛋”的幻觉。 球拍终究没摔下去。但幸村捂着脸“破防”的神情已经被世界上无数守在屏幕前的人看在眼底。 “你们看他的表情。”监测室内也在盯着幸村。 “毕竟是人类。” “他现在也许很想求助。” 捕捉到这个瞬间的西格玛，后台胜率骤然猛增——65%。它认为已经攻破幸村的心理防线，但它仍有重构的可能性。 [3-0] [4-0] [5-0] 急转直下的局势让许多观看直播的观众都有些懵。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才3分钟的盘间休息，幸村就在挣扎中被破发，然后“flop”到每局只能拿个一两分的水平了。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很混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难过悲哀，一个在冷静地抗争。 那大概是陷入西格玛“套中”的深深绝望感。 他击败布朗、扬、诺亚和史密斯，以一种极其残忍和冷漠的方式。仿佛要将代表了网球最高水平的整个金字塔顶端的尊严撕个粉碎。 它会对网球这项运动造成破坏性的影响，我是以这样的认知，把它当做敌人来看待。 这是一场证明之战。已经不仅仅只关乎幸村自己的尊严，更为了捍卫人类这个群体的能力，挽回人类网球选手的尊严，为一起探索网球竞技的、真挚热爱网球的伙伴复仇。 看台上渐渐沉默，宛若在寒冬冷却的沸水。 包厢里，诺亚的神色似乎有些哀伤。他能感觉到幸村此刻的痛苦。可是在赛场上，没有人可以帮他。 网球竞技是孤独的。 [6-0] 第三盘结束，用时27分钟。 幸村精市： ace数-0 双误数-0 制胜球-8 失误合计-14 总得分-8 西格玛： ace数-2 双误数-0 制胜球-12 失误合计-0 总得分-28 【set4】 幸村坐在场边，擦了擦汗，然后喝水。 时间很紧，只有3分钟让他审视自己的内心。 持续一整盘的心态崩塌已经够“任性”了。像无数重要的赛事上，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一只大手将他心中痛苦嘶吼的意象硬生生摁进了深渊。 你必须冷静。 像在对自己下“言灵”。 幸村用毛巾盖住头，将喧嚣隔绝在耳外。他转过头，目光搜寻他的“心理锚点”。 只一眼便看见了。 —————————— 在上海和西格玛的比赛后，诺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日看着前三场比赛的录像。 幸村不愿打扰。他想，诺亚也许很伤心。他想，如果没有数年的耽搁，也许此时诺亚可以打败西格玛。 五天后诺亚出来了，如往常一样和幸村讨论，该怎么打败“它”。 史密斯的惨败后，他们俩都很沉默。 该轮到幸村了。 幸村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两天前他与诺亚的对话，在塞纳河畔。 “阿一，在你的认知里，比赛是种怎样的概念呢？” “比赛？” 他俩斜对着温暖的阳光，倚在岸边石栏。 “应该是两人间的对抗吧，体能、技术、精神意志。”幸村不解，“你想说什么？” 诺亚低头深思片刻，“我有些新的看法，虽然你也许并不会认同。” 幸村认真起来，“没事。” 诺亚一笑，继续道：“竞技，两者之间的对抗。” “嗯。”幸村点点头。 “可事实上，在我们面对各形各色的对手时，总会给他们贴上一些无关的标签。比如他属于哪个讨厌的国家，他私德不好，他以前总是赢你。” “所以在比赛的时候，给予了自己多余的需要胜利的意义，面对他们时的心态也不一样。” “但它们都与比赛无关，是为了专注，需要抛去的东西。” “当你把你们之间的比赛，视为最纯粹的竞技。是不是应该，把他所有的标签撕下来呢？” “只把他视为你的对手，有什么技术、什么特点。你平等地观察他、分析他、学习他。” 幸村记不清当时自己怎么回答了，可能他的思绪都扑在了西格玛上，所以没有深思诺亚想传达的含义。 —————————— “请选手入场。”3分钟转瞬即逝。 抛开多余的念头，幸村集中注意力，持拍上场。 评论员a：幸村恢复了镇定。不过赛场天平看起来依旧不倾斜向他。 首个发球局，幸村只获得2分制胜。观众们无比失落，俨然已忘记赛前他们是如何心态宽松，觉得幸村能多拿点分就够好了。 [0-1] [0-2] “在面对西格玛的时候陷入劣势，可能就再也挽回不了。不知道幸村还有怎样的应对方法？” 监测室里，sra成员们的神色比前两盘时轻松一些。 后台的胜率显示为61%，上下波动。 “他冷静下来了。”有人说。 幸村的一踏、一挥之间，写意轻盈如剑式。他似乎沉淀了内心，施展多拍下的技术稳定性与西格玛博弈。 “out！” [30:40] 球馆外，帐篷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默默地注视着着大屏幕。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如暴雨落下，雨滴敲击着地面。 幸村的背影伫立在那，仿佛与过去的时间里走向“失败悬崖”的4人重叠。 sra工程师-中道悠马：我看到那样的幸村，心里有些…伤感。其实我们制造西格玛不是为了毁灭职业网球或者有什么坏的企图。 我与网球的契机源于高中，确切地说是高三。我的学校在庞大的高校园区里，从某天起我从僻静的小路经过，我听见有人在打网球，那个人的姿态、举止是过去从未接触过的，深深吸引了我。 我开始特意地经过那里，装作路人边走边看场地里的人在练习。 一天、两天、三天…… 网球是让人上瘾的运动，打网球的人也令我着迷，他们在竞技场上展现的精神总在某些艰难的时候激励着我。 科学对体育竞技没有敌意。 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多少个晚上梦到了“灵光一现”的算法，爬起来去找笔记本思考可行性。就是怀着对网球的热爱和敬意，才会想去创造这样的机械造物啊。 sra研究员-赵智文：我知道大家都在敌视西格玛，敌视机器人。人类当然会希望人类获胜。但西格玛也是人类创造的。 技术人员突破新型轻质材料、仿生肌腱、轻量型核动力、仿生神经、人工智能……才汇聚成了今天的西格玛。他是人类智慧和探知、实践的结晶，是材料学、物理学、光学、核研究、机械、计算机等等几十门学科的成果集合体。 他是Σ。 咚、咚、咚。 幸村拍了拍球，起抛—— 西格玛的蓝色光带常亮，霎时启动移步。2区内角。 它攻向1区，幸村正手提速拉大对角。 “哦？”后台的单元胜率突变至94%，众人意外时，球场上出现了一板正手超级小斜线，短击。 [ad西格玛] 幸村只迈出了一步，眼中闪过惊异。 脑海中回放刚才的一击，那道弧线像穿越了未知的隔膜，击中他的心脏。 不可思议。 怎么做到的？ 一些片段一闪而过，幸村的心里如泉水般涌出了异样的情绪，在满腔的不甘中弥漫。 他望向诺亚去确认自己的答案，诺亚脸上是还未褪去的惊讶和欣赏。 “你们之间……最纯粹的竞技……” 西格玛是机器人，是强大的敌人，它挑战人类的尊严，挑战职业网球。 幸村是人类与网球运动的捍卫者。 但是在这片赛场上，只有一方和另一方，发球与接发，进攻与防守反击。 一只无形的手伸向了西格玛的躯体，撕下他“非人类”、“敌人”的标签。 一双幽如深海的眼睁开，去审视这位富有特点的对手。 【监测室】 “刚刚是又触发遍历过的线路了吗？” “应该是的。” “真幸运。”罗伯特·琼斯笑道。 直达底线的落点让幸村后退两步，引拍反击。而后从西格玛的拍面和姿态预判向2区，上旋压住底线。这是第17回合了。 西格玛的“回头球”反击落点又一深，贴着底线从幸村身侧穿越。 162km/h的凶悍双反斜线，一片为被破发遗憾的叹息声里，幸村却笑了笑，用拍面轻击左手掌心。 好球。 “噢？幸村刚刚是笑了吗？” 刚刚还有说又笑的监测室突然沉寂。他们默不作声，望着视角跟随幸村的显示屏。 sra工程师阿曼达·加西亚：这是种…奇怪的感觉。那时候，sra仿佛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大家都在敌视西格玛和创造他的人。 当我看到幸村在鼓掌表示赞叹，那个瞬间，好像站在西格玛身后的我们被…认可了。 你知道吗，科技的发展是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西格玛的诞生历时三年多，我们遭遇了很多“走到迷宫死路”的情况。我们自己知道其中的艰辛，也无意去抱怨或吐露。 可是当被表达了赞美的那一刻，你真的会有一种，自己的所有付出没有白费的感动。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当时在监测室，在西格玛的胜率越来越高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眼里都有泪花。包括我自己也深受触动。 我想很多人能在顺境展现自己的风度，但在逆境里，赞美对手是难能可贵的精神。幸村是真正的绅士。他的身上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幸村的举动也让球馆里安静了，不知是前排哪个人先鼓起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雷动的掌声里，幸村平静地下场。 但在局间90秒休息后，比赛终归要进行下去。 评论员a：现在的比分是[0-3]，幸村失去两个发球局。颓势难挡。 评论员b：想赢得制胜分越来越难，这是无法破局的主要原因。 [0-4] 某电视台解说：“失误，又是不应该的出界。我想幸村是不是赢球无望，所以躺平了？” [0-5] 像是把之前精彩的入界制胜分全都还回来了，一个个ue看得许多球迷痛心疾首。 【幸村到底怎么了？】 【不会真的躺平了吧？】 【赢不了的，西格玛太超模了。它是真“机械降神”！】 【算啦，能赢两盘已经很了不起了。】 监测室里的气氛没有那么欢快，sra的博士们有些纠结。他们当然想西格玛赢，却又深深敬佩着幸村的人格魅力。 “77%了。” “唉……” [6-0] 第四盘结束，用时24分钟。 幸村精市： ace数-0 双误数-0 制胜球-6 失误合计-17 总得分-6 西格玛： ace数-0 双误数-0 制胜球-8 失误合计-0 总得分-25 【set5】 评论员a：决胜盘，不知道幸村会不会像上一盘一样，平静地接受失败。 评论员b：我总觉得这不像幸村的性格。 评论员a：的确令人疑惑。 镜头在反复给到幸村的教练诺亚，他靠着包厢的椅子，似乎比较放松。 真是匪夷所思。 幸村上场了。他深邃的眼神在镜头前一划而过，却令许多人感觉到了莫名的心惊。 职业网球运动员-布莱尔·史密斯：当我看到幸村释放的气场和他的眼神，我知道那不是猎物的姿态，而是伪装成目标的猎手，在沉着地等待着。 第一局西格玛发球，幸村1个制胜，3个失误。西格玛1发制胜。 [1-0] “胜率降了。”观察后台的罗伯特·琼斯出声。 “他的状态在回复。” 第二局第一发。 幸村抛球，是攻向外角的214km/h侧旋。西格玛判定无法追及。 “哦？” “ace了。落点很偏。”隔着屏幕听声音都能感到解说的诧异。 “幸村状态又好了。”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西格玛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不可战胜。 这个对手十分特别，他会解析和即时学习，击球百分百稳定，而且有“鹰眼”预测球路的能力。 但他也有局限于身体素质的地方，为了稳定性、平衡性和协调牺牲了很多人类能做到的技巧，比如跳击、起跳扣杀、救球。 在思维层面，他也有独一无二的特色。 就是以推演的胜率去决策接下来的行为，而胜率的数据是即时更新的，这造就了他即时学习的能力。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故意给他更新一些错误的数据呢？ [1-1] 【监测室】 “很奇怪。”坐在电脑前的汤姆斯喃喃。 “单元胜率82%，然后是幸村的制胜。”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按理来说这场比赛前期获得的数据，构成的幸村模型已经很全面了。推演没出现漏洞。” “是因为幸村状态有起伏吧？上一次或许是失误，但这次可以入界。” “所以西格玛参考的数据和实际情况不一样，他需要重新观察…应该是这样。” “但这个是巧合吗？” 拥有智慧头脑的教授和博士们面面相觑。 “还是说幸村在有意控制？” sra研究员-罗伯特·琼斯：数据污染。人工智能目前仍未攻克的难题。简单地说，ai在学习的时候，会根据提供的数据进行“认知纠正”。 举个例子，原始认知是能识别鹿的图像为“鹿”，但这时有数据进入纠正，说，“这不是鹿，是马”。它无法判别是不是真实，所以把鹿的图像对应“马”的答案，直到下一次再进行纠正。 这和人们在信息爆炸时代，无法完全识别互联网信息的真假是类似的。人尚且无法辨认，何况是现有的人工智能呢。 我认为第四盘有问题，导致西格玛对幸村状态的构型产生了偏差，进而导致推演胜率不符实际。 他需要在第五盘及时纠偏。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我在第四盘的末尾理解了幸村的策略。前期的布局让对手产生错误认知，然后运用在关键分上。这是比较常用的套路。现在针对西格玛的情况类似。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西格玛的ai很强大，很多招数只能使用一次。所以这是针对关键分的策略。在网球比赛中，关键分是相当有分量的棋子，只要它落下就会让胜负的天平发生倾斜。 又是连续的抢点进攻，幸村最后一板正手击出161km/h的回头直线制胜。 [40:40] 评论员b：幸村的领域生成了。 评论员a：他明显不想等西格玛回过神，要速战速决，一下破发。 【监测室】 “西格玛在犹疑。”中道悠马紧张地环着双臂。 “他可能很困惑现在发生了什么，哈哈哈。”赵智文乐了。 这个凌晨，不知在日本有多少人“垂死病中惊坐起”，死死盯着屏幕中的直播现场。 雅高体育场外的斜坡站满了人，他们捂着心脏，抑制好似“曙光复来”的激动。 上网截击，幸村的正手角度扣向小斜线界外。 “advantageyukimura！”裁判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他快克制不住了。 现场吵闹得好比菜市场。 “please！” 裁判和巡视人员的提醒下，场面才稍稍控制住。 西格玛不为所动地握着球。 职业网球运动员-扬·莱昂纳德：我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注意到，从第一盘到现在，幸村的接发站位越来越靠前。 —————————— 巴黎，幸村屋内。 “如果真的得到决胜分的机会，应该怎么做？”诺亚问。 “这个时候会在西格玛的发球局。也就是说，要没有任何意外的，牢牢把握住机会的战术。”幸村缓缓阐述。 “不能有太多回合。” “要能一击制胜。” 两人对视的瞬间，心有灵犀—— “sabr”（费式偷袭） 诺亚轻笑，手中的皇后落定。 “check.” —————————— 西格玛抛起球的瞬间，幸村在几亿双眼的注视下前压。西格玛的“鹰眼”已经观察到他的举动，但在已经开始引拍的情况下，西格玛内部判定、程序锁死。为了避免失误，他不能在引拍的途中骤然改变动作。 他击出240km/h的外角球，而幸村预判到了，因为他的站位有诱导性。他猜到西格玛会进攻外角。 如蜻蜓点水般卸掉球速，又施加了一些侧旋，球轻飘飘地过了网，在地上弹动。 西格玛发球后的平衡调整再次拖了后腿。 咚、咚。 “唔喔喔喔喔！——”几乎整齐划一的全体起立！ 而球馆外早已疯狂，甚至有人脱掉了羽绒服、毛衣，手边的任何东西，抛上天空。 [1-2]幸村破发。 棋局化作一颗黑子，在棋盘上落在了关键。 监测室的sra成员们眼睁睁看着西格玛的单元胜率从76%骤降至4%，在幸村正在上前还未出手的时刻。他们除了惊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 sra首席设计师-周毅：幸村挖掘出了人工智能的两个痛点，一是数据辨析；二是“套圈”推演。他用敏锐的赛场解读能力找到西格玛强势下的漏洞，用精湛的技术执行了各种战术和布局，这大概就是网球运动的顶点了吧。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收官阶段。我对幸村有信心，他那个时候“在心流区”。 [4-5] 幸村的发球胜赛局。 职业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西格玛不会因为“破发胜盘”的局势产生心理波动，这是我不选先发的原因。先破再保对我而言，心理上会更平和，这是我选先接发的原因。 第一球，幸村发上，中场半截击制胜。 “fifteen——love！”观众们高呼。 第二球，234km/h外角平击ace。 “thirty——love！” 第三球，幸村拍了很多下，深呼吸后，抛球。 内角，西格玛挡回底线。幸村攻1区深落点，西格玛正拍大斜线也往底线压，幸村在跑动中一个上拉，4800转的侧上旋弧线在空气中变形，落在边线内。 经典outside-in。 “forty——love！”前所未有的齐呼掀起声浪，产生的震动仿佛要把顶棚掀翻。 “幸村！” “最后一球！” 裁判严肃地平息嘈杂：“quietplease！” 差不多十秒，球场里才彻底安静。 屏息等待的不只是现场这两万人，还有横跨了昼夜守候的世界各地观众。 不过幸村“听不见”这些，或者说他的耳朵听见了，但是大脑把它扔进“回收站”。 他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在往外涌动。 带有侧旋的211km/h的内角球在眨眼间被西格玛用拍挡回，但是落点有点浅。幸村站在中场以手指球。 抛物线下落的球在幸村眼中放慢，余光观察着往后退的西格玛。 可以的。 果断地扣杀，翻向侧边外侧的小斜线角度。 界内！ “噢噢噢噢噢噢噢！！” 像是梦中的幻觉，睡觉的人惊醒，这才清晰听见隔壁的尖叫，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 神奈川的街头巷尾出现狂奔的身影，在路灯下拖长了倒影。 幸村在扣中后晃神一秒，看向确定结束的比分，松开了握拍的手跪在地上。 令人窒息的压力层层积累，极度压抑着的痛苦终于得到了释放。他颤抖的双手捂住流泪的脸庞，埋头低泣。 赢了…… 精神的疲惫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吼叫呐喊。 这是一场伟大的比赛。 网球与网球人的魅力，在这场“证明之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幸村精市在网球的历史上留下了不可替代的丰碑。他的礼仪风度、坚韧意志和精妙绝伦的技战术，如星光灿耀。 —————————— 诺亚从包厢里入场，跟在他身后的是幸村的团队和史密斯等网球大师，幸村的手仍在颤抖，搂着诺亚埋在他肩头平复情绪。 现在是享受胜利的时刻了。 监测室里的sra成员们在整理器材。 sra研究员-赵智文：在看到这个结局时，我有点感受到职业运动员遭遇失败的心情。西格玛就像我们的孩子，我希望他能获得胜利。但…你无法对这个结果有任何消极的情感。他值得。 幸村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 “我……（深呼吸）很荣幸能参与到这样非凡的比赛中。以及这可能是我最艰辛、也最快乐的一场胜利。我很感激布朗、扬、诺亚和布莱尔，你们的勇敢和坚韧是我战胜西格玛的基石。” 掌声如潮起潮落。诺亚微笑着低下头，莱昂纳德拍了一下他的肩。史密斯和阿卡修斯带着笑意鼓起掌。 长久的等待后，幸村拿起话筒： “在与西格玛的交锋中，我看到了他作为我的对手的强大。我由衷地敬佩创造了这样一位优秀网球运动员的团体，西格玛是不可思议的造物，凝聚了人类的最高智慧，他们理应获得更热烈的掌声和赞美。” 幸村的话语得到巨大的响应。 sra的成员们被请到了球场，身穿衬衫外套的腼腆人群与时髦服装的运动员们交汇。他们相互拥抱，谈笑。如巴黎夜空的点点群星，在历史的一页中留下剪影。 206、第 206 章 —————————— 【视频】一战封神，莫过于此 东京凌晨六点，我激动完回来了。村哥、不，现在是村神。最后一盘的那种布局，那种定力，只能说不愧是巨头！ 【伟大的人在重要时刻的表现总是异于常人。真的不得不佩服。二十年球迷了，看的比赛也有几千场，最后几球超怕幸村掉链子。换我要紧张得腿软出大糗。】 【我也熬夜看的，虽然今天月曜日，嘿嘿，老板在巴黎现场，大清早的宣布放一天假。】 【羡慕！我还得去打卡…可困死我了。】 【我在纽约。这边也全疯了，街上到处都是人。手机“叮叮叮”发头条。大新闻啊。】 【那可不，一直是人类的记录被机器人不停打破，这下总算提气了。看直播里那些“人奸”被啪啪打脸，真tm爽啊！】 【已经有媒体把幸村称为goat了。村哥现在在风口浪尖啊……】 【他这可是不得了的成就，捧多高都没问题。我说真的。以后不可能有复刻了，机器人的进化速度远超人类。】 【认同。幸村就像“弑神”之后取代了“神位”，这时候想低调根本不可能。】 【慕名来看，虽然不是很懂网球但的确精彩[大拇指]】 …… —————————— 继费天王的统治时期之后，乘着机器人科技的东风，网球运动再次以轰动性的形式出圈。 这场由中国科技公司为首发起的和平时代第一场“智械战争”，连太空舱里的航天员都看了一两个小时，顺便用三个月前带上来的网球做做“太空试验”给陆地的人们看。 大国主流媒体为“西格玛”做专题报道，自然免不了介绍网球运动，科技含量不高的小国媒体也跟着凑热闹，更不用说被流量驱使的自媒体了。 西格玛之战可谓当下机械智能研究的典型实践案例。 有对照、有一定变量限制（个人对抗运动），无论是研究人与ai的思维模式、分析能力种种异同，还是躯体仿生方面的“再进化”，都形成了短期内的大致方向。 正如sra首席科学家周毅所说：西格玛的挑战不是为了打几场网球比赛，他们的目的是“进行考验”，是为了机械智能领域的进一步发展。 已经完成使命的网球机器人西格玛，也在“出道”四个月后宣告“退役”，被sra带回。 有人发现另一位“主角”消失了。 其实是幸村在比赛的第二天就躺倒发烧，下不去床。 医生说是精神持续性的紧绷后突然放松、情绪突变（大喜大悲），加上身体过度疲劳导致，给开了药。 所以团队这几天一直在巴黎待着。 一开始幸村浑身不舒服，让格拉尔松解后，又扛着低烧做了热水疗。才稍微好一些。 格拉尔对他的理疗持续了一周时间，也是人机大战获胜的热度不断发酵的一周。 不谈某些巨企高达5年十三四亿rmb的代言大合同，一次广告、平面写真或其它企划的邀请也如巴黎窗外的雪花洋洋洒洒。 这些盯着幸村的资本，如围猎般发起的汹汹攻势。怎么处理？对他来说是一个考验。 如果img依旧负责幸村的经纪活动，为了大额分成可能会劝幸村接受一部分。不过现在幸村有自己的工作室，这种事当然要完全按老板的思路来做。 “要不给个大体方向？”早苗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 幸村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潮热的半张脸。眯着眼。 诺亚坐在床边，右手扶着床褥。他刚刚和幸村聊了会儿。主要是听幸村发牢骚——难受、热、头疼…… “我不想干。”幸村转头向里侧。他此时的回答恰恰是最接近内心想法的。 “有没有具体的分布？”诺亚问早苗。 “中国的企业愿意给的最多。其次是日本国内和美国。然后是法、德等西欧国家，不过基本是一些短期合作。” “额……”幸村右手伸出被窝，手背贴着滚烫的额头，下意识呢喃，“都不要。” 现在幸村身上的星光能闪瞎眼。 把身上的流量变现固然是一种途径，但如果他被赞助商们过度消耗，广告铺天盖地，纵使本人品德再好，也会招致大众的逆反心理。 对将来的名声和个人发展是不利的。 越是这个时候，低调越好。 但想低调又不可能。幸村现在处于被媒体和资本架着的情况。全部推掉固然一身轻松，但表现得这么“清高”，是会招致反感和敌意的。 诺亚眼里担忧，手伸过去贴了贴幸村的额头。 “要不要休息会儿？” 感受到一股冰凉，幸村抓住诺亚的手按在额头，阖眸将思绪整理片刻，开口：“做公益，宣传或者慈善活动。” 与其把这股全球性热度换成自己的财富，不如换来对弱势群体的关注。这更符合自己的本心。 “哦——”早苗眼前一亮。 是个好主意。把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光芒散播到广大人群身上，即避免树大招风，名声也能上一个台阶，还能得到官方的好感，又免得过于得罪资本。 不过，能做这样的选择，早苗还是高看幸村一眼。 希望自己誉满全球、富可敌国是人性难以抗拒的本能。 这个人已经无法被诸多低级趣味蛊惑了。他身上仿佛随着“封神”诞生了更多的“神性”，哪怕在最风光的时刻都如此清醒。 早苗回去了。 诺亚的手指贴着发烫的皮肤，他感受到微蹙的眉头。 “我去拿冰、敷一下额头降温。” “不要。”幸村拒绝，“太冷。” 诺亚便不说话了，随他任性。 房间里有地暖，屋外的雪在轻轻拍打着窗，巴黎会越来越冷。 这让他想起过去结束赛季，回家，回到步入夏天的墨尔本。 一些很模糊的记忆碎片。 幸村松开诺亚的手，翻了个身朝外，眯着眼悄悄一窥床边发呆的人。 “要不要给你放个假？前段时间太累了。” 诺亚转头看见幸村半蒙着的脸，提了提被子，“不用。” “过一个月又新赛季了。” “嗯…”幸村闭眼，“要好好打。” “你现在在另一个领域。”诺亚缓缓说道，“哪怕是战术层面，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 “嗯……”幸村又头疼起来，没法思考许多，沉沉睡去。 手被塞回被子里，房间门打开，又轻轻关闭。 就这样躺了四天，幸村才稍微好些，趁着感觉还在，和诺亚一起复盘了几回。 他年底的安排比较多，先接受美国gfw杂志专访；再到北京，拍摄助残设施相关的公益宣传短片；然后飞回东京，出席一下国内的高新技术峰会。 最后回神奈川，参加藤泽市落成的“海原网球中心”剪彩仪式。 而且，在神奈川政府和网协的共同邀请下，幸村要在藤泽市厅到网球中心的一公里大道上进行花车巡游。 听到这个安排时，幸村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拿奥运会金牌的时候，县网协就有了凯旋巡游企划，被幸村以海外巡回赛推脱。这次是“盛情难却”。 身体痊愈之后，幸村接待了gfw的专访团队。 先是拍摄一组写真，然后由记者帕维洛克进行采访。 “西格玛的出现引发了我的思考。有很多人开始设想如果由两个机器人组成的对局会怎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他们或许会比人类表现得更精彩、水平也更高。那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对决呢？” “就像从前人们不认可女子网球比赛，觉得她们在男子的水平面前毫无抵抗之力。我觉得未来的人类网球也许将面临类似的境遇。” “所以这让我思考代表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职业网球比赛究竟意味着什么。人类超越了一切非生命体，在竞技体育中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技术水平，还有不服输、不言弃的精神，战胜自我的强大内心。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是能够触动观者共鸣的内在。” “男子会有，女子同样也有。我经常去别的赛场旁观，无论男女，那批卓越的运动员在赛场上的心理抗争或懈怠，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作为，都深深吸引着我。这些是高级赛事中我觉得很有趣的一方面……” 幸村接受这次专访带有某些目的。 从六七十年前女子网球兴盛到现在，wta的经营每况愈下，虽然四大满贯依旧保持男女同酬机制，女子网球运动员的收入在世界女子体育收入中堪称顶尖，仍改变不了女子职业网球市场的萎靡前景。 从十年前起atp和itf就在想方设法地带动wta，中东在网球运动的投入也让女子网坛续命良久。在男子网坛因“四巨头”风光无限时，女子网坛其实潜藏危机。 幸村想用这个时机拉女子网球一把。 产生争议，引发讨论，从意识层面去牵动更多的利益相关方。但纵使已成为“网球”的代表或象征，幸村能做的事情有限，尤其是以男子的身份。 靠自己争取到的利益才可靠而真实。 在巴黎的收尾后已经十一月底，理疗师和体能师放大假。幸村前往中国北京拍摄宣传片。 中国现在的信息化程度很高，对科技的推崇也成为社会的主流风潮。幸村在西格玛之战的胜利让他在各大社交和视频平台爆火，这也是中国更多的龙头企业接受国籍风险，希望达成合作的原因之一。 也是因为国籍，与中国企业间的交涉最不好拒绝。他们可能会往不好的方向多想。 最优解是与官方寻求合作，这个选择百益无害。 正好在大方向的规划下，官方从前年起要重视助残方面的建设，能借幸村在民间的热度获得大量关注是好事。 幸村被请过去和几位领导见面谈了谈。 这是能理解的，他们找幸村宣传会承担一定风险，得亲自考察一下本人。不然幸村回国做了什么触及邻国红线的事情，他们都没地方哭去。 在北京待了一周，幸村在回国的第二天就奔赴在东京举办的科技峰会，并且上台讲述他的感想和体会。 稿子是前两天用晚上的时间润色好的。 连续半个月的工作下来，幸村累得练不动球。这还只是他要亲自到场或接洽的事情，工作室和基金会这段时间也在连轴转。 连诺亚也作为幸村的主教练，代他接受了必要的媒体采访。 “回来了。”幸村提着行李箱进门。 “晚餐我做吧，你要不去躺一会儿？”诺亚放下包。 “好，我先去洗澡吧。”幸村伸一下懒腰。 总算回家了。 第二天羽多来找幸村，确认他年底两周的日程。 本周日也就是五天后，是花车游街暨网球中心剪彩活动。 下周二至周四，去东京的网球训练中心参加国家队集训，顺便去国青集训营做指导。 下周五，出席全国网协年末晚宴。 下周六，出席青高的名誉校友晚宴。类似这样的私人行程还有两项。 然后就是家人团圆时间了，团队剩下的成员放假。诺亚回澳大利亚。 这次藤泽市的游街策划特别隆重，县里的官员和县网协高层都会参加，总长度1.4公里，限定参观人数十二万人。限于花车的行驶速度，幸村需要在四十分钟内在花车上不停回应球迷粉丝。 但这只是策划。 在公布了幸村的花车游街企划后，这个冬季奔赴神奈川的人数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上升。 当藤泽市在四天内涌入20万外地人，并且这个数字还在疯狂上涨，执行官傻眼了，网协也傻眼了。 他们已经做好应对措施，以抽选的方式来限制现场观众数量。却没能抵挡火焰一般的热情。 没被抽到？那就预订附近的酒店、宾馆，带着望远镜去看也行呀。只要到了地方，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日本的国宝，本国最伟大的运动员，为了避免被骂我还是加上网球这个限定词吧~现在感觉怎么样？”天海在晚餐时突然出现，顺走了幸村盘子里的寿司一枚。 幸村从他出现的那刻起就笑吟吟的，闲适地靠着看天海表演。 “饶了我吧。” “哦~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天海被幸村一巴掌拍了下后背，这才收敛，“好吧，我来蹭个饭。” “你特地来神奈川蹭饭呢？” “主要是听说某人都能自己宰活鱼了，来品鉴一下手艺。” 幸村别过脸跟诺亚笑道：“这个人真讨厌。” “别啊~”天海调笑间，又摸了一块苹果派。 “还蛮好吃的。” 幸村伸出食指在天海面前比划，“欠我一顿。” “小意思，明天晚上带你们去玩。”天海打响指，“好吧，言归正传。我觉得你好像不怎么开心。明天是你最风光的时刻之一了吧？” “是啊。”幸村应道，“有那么多人特地来支持我挺开心的，” “怕忘乎所以吧？”诺亚说。 “就是这样。”幸村扶着侧脸，“变得自以为是，忘了自己的本心、梦想。实际上我有点不安，因为上个星期有好几天没练球。”他觉得自己有点懈怠了。 “你已经是最高水平的球员了。”天海安慰道，“无论身心都以自己的感受为主啊。最要紧的还是保护自己，别勉强。” “我也是这么说的。”诺亚附和。 “我会调节好的，这里有诺亚。”幸村微笑，眼中的暖意直达内心，“见到你很开心，蓝。” 天海转头，耳朵却发红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咳，我们上个月才通过视频吧？” 两人的晚餐不太够三个人吃，幸村又去煎了三块鱼排。 他们又聊了会儿，还玩了几盘飞镖。天海在九点告辞。 “我跟老哥来开会的，回去晚了他要担心。”天海和幸村、诺亚一一拥抱道别。 “明天晚上哈，记着。” “放心。” 目送天海的车远去，幸村才关上门，长长呼出一口气。 被紧束的内心好像松快了些。 “你是很久没出去度假了。”诺亚忽然说。 “这两年事情太多。”幸村趿拉着回客厅，“年底也放假。” “不是陪家人或者怎样的休息。”诺亚站在幸村身侧，看着他，“是只有自己，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精神上的放松。” 幸村躺倒了，以沉默回应。 207、第 207 章 —————————— 为庆祝“人机大战”的英雄，国宝级网球运动员幸村精市（27岁）巡回赛结束的凯旋，神奈川县将在藤泽市的江岸大道举办盛大的花车游街仪式。 在这条长达两公里的宽阔街道，将汇聚20万人的庞大参与群体。 20万名幸运儿，全部为网络抽选，在超过260万基数的海内外用户中产生。 神奈川县知事黑泽：考虑到网球职业巡回赛贯穿全年的特殊性质，我们一直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为幸村君举办这么隆重的庆典，实在是神奈川县的缺憾。这次哪怕在冬季，说什么！也要回应幸村选手创造的，如此伟大的成就。 午夜零点，市警署将巡游线路封闭。 同时封锁的道路外，已经能看到球迷粉丝们的身影。 q：（巡游线路）开放的时间是晨时七点，为什么这么早来呢？ a：占位置（笑），越早越能抢到接近道路的地方。 热情的粉丝们准备了琳琅满目的横幅、应援牌、团扇和海报。为了拍摄需要，自拍杆、三角摄像机、单反相机也是应有尽有。 清晨六点，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穿着厚实的衣服，在往禁止通行的栏杆聚集。我们能看到许多来自海外的陌生面孔。 球迷：[法]我从法国过来的，昨天到了。 q：为了幸村君专程赶来吗？ a1：[法]是的，他很棒，我喜欢他。能被选中也是意想不到的幸运。 球迷：[中]我们从中国来的，上海。（交谈）……七天前就到了。准备抽不中的话就去两边的大楼里“踩踩点”（笑）。 q：你喜欢幸村君的什么方面呢？ a1：[中]技术啊，那个单反。 a2：[中]还有大心脏。 a1：[中]对对,他太厉害了!（大拇指）亚洲之光。 球迷（77岁）：奥林匹克金牌的时候，国家队凯旋，我还特地去了东京，结果看不着人。等啊等啊，就是见不着。我都写信去投诉了，别的县的运动员那么风光，怎么、怎么能把我们县的骄傲冷落了呢。两回奥林匹克两回见不到，大满贯也见不到，全满贯也见不到，真是过分！ q：对幸村君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呢？ 大阪球迷：眼神吧？应该是比赛时的眼神，特别喜欢。 伙伴1：有种“反差萌”。 伙伴2：感觉他是精神特别强大的人，好崇拜他。 q：小朋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幸村君的？ 县民（12岁）：7岁的时候。我已经练球两年了。 q：7岁啊，那对幸村君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呢？ 县民：比赛很喜欢。印象最深的…我去年的考试，让我用英语给正在比赛的幸村君应援，因为拼错单词只得了2分…（沮丧）当时深深地自责了。（笑） 东京球迷（46岁）：五年的日本网球公开赛都没抢到票，我的运气终于在这个时刻爆发了。 晨时七点，道路开放，人群在交警大喇叭不断的提醒中涌入。俯视看去，如同迅速填满管道的沙粒。两侧的大楼甚至立体停车场，人们也拥挤在窗口。更远的交错的大楼里，刚好对着某段路的住宅的窗台也出现了望远镜投来的亮点。 巡游还未开始，注视着这条大道的就不止20万双眼睛。 上午九点，户外气温7.5摄氏度，微风。 在临近道路的交通管制下，这段路再无车辆经过，人群走上机动车道。 9:50，幸村出现在出发仪式台的候场区，引发了起点处人群的一阵欢呼。 柔顺的长发落在耳际，一身梵特尔伯最新定制西装十分贴合，衬托出他高挑而不壮硕的形体。幸村保持淡然礼貌的微笑，云淡风轻。 上午10:00，仪式开始。 神奈川县知事黑泽、藤泽市市长青木分别为幸村颁发了县民荣誉赏和市民荣誉赏的奖状和礼品。 县网球协会会长松泽颁发特别荣誉奖及礼品礼金。 作为回礼，幸村向神奈川县赠送“旅游宣传片”一支；向藤泽市捐赠《鹄沼海岸线日出》水彩画一副；向县网球协会送出“西格玛之战”的签名战拍一支。 上午10:20，仪式毕。花车两侧及后方早已配置了安保人员，64人规格的大型行进吹奏乐队在花车前方列队。 5分钟后，幸村登上花车特制的二层，那里安装了金属护栏，既不遮挡视线又保证安全。前方后方分别固定了矮橱，罗列着各色奖杯。 10:30，巡游开始。行进乐奏响，载着熠熠星光，花车缓缓行进。 “在长达十一年的职业巡回赛征途中，幸村选手一共获得了56项大赛优胜。12个四大满贯头衔包括4次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优胜、1次法国网球公开赛优胜、4次温布尔登锦标赛优胜和3次美国网球公开赛冠军。” “在经历的三届奥运会中，为日本赢得3枚金牌和1枚铜牌。” “在atp网球巡回赛中，获得21站职业赛事共计39次优胜。作为1号种子，为日本代表队获得戴维斯杯团体赛优胜1次，联合杯团体赛优胜1次。” “荣获男子网球‘金满贯’、“金大师”称号，作为世界第一统治男子网坛228周（约合4年5个月），历史第六。” “就在不久前，在5.6亿人的目睹下，击败世界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网球竞技的集大成者，完美的‘神’——幸村精市。现在正一一展示他取得的荣誉。” 幸村360度不停向呼喊尖叫的人群招手，比画“第一”的手势，连远处高楼里挥手的身影也不曾落下。控制着节奏，在助手的帮助下，他抱起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奖杯，炫耀一般转着圈，让无数镜头拍下每个瞬间。 “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亲眼看到幸村桑捧杯。” “太感动了……” “气质真的好儒雅，太喜欢了。” “这么多的成就，都是一年到头不停地在世界各地比赛换来的。” “幸村桑在国内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花车经过后，接受采访的粉丝们拭去泪花。 整整90分钟的巡游，花车到达终点的海原网球中心。人群也在向此地涌来。 发布会台搭建在宽阔的入口处。 中午12:30，在众多媒体的见证下，剪彩仪式圆满完成。幸村在发布会上接受媒体的提问。 q：幸村桑对今日您经历的首次花车巡游有怎样的感想呢？ a：很感激大家能在这么寒冷的季节赶来支持我。其实出于对大家健康和安全的考虑，我对巡游还是有点顾虑的。但听到源源不断地有人赶来，听说有球迷午夜就在路旁等候，大家的热情让我深受感动。为了这份喜爱，我感到为这次活动的一切准备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也很感谢吹奏乐队，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陪伴我，非常不容易。感谢所有的安保、维护和工作人员，让这次的巡游获得了圆满。 q：幸村桑是否期待更多出现在国民面前的活动呢？ a：额……其实我一直都在大众的视野中，我一年有很多周的比赛，还有广告、海报，能不因为频繁的出现而被讨厌已经足够幸运了吧（笑）。至少目前的目标还是在巡回赛中表现出色，夺得冠军。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也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最强大的精神展现在大家面前。 …… 13:00，整个巡游暨剪彩仪式宣告结束。 208、第十三年 天海来的时候，诺亚朝他做出安静的手势。 他们轻轻地进入客厅，幸村正躺在沙发上睡觉，盖着毛毯。 天海看了眼表，下午六点。又瞟一眼无声回房间的诺亚，跟了上去。 “很累呀？” “嗯。”两人在房间里轻声交谈。 下午1点才吃饭，回家后扯下领带就倒在沙发上跟诺亚抱怨手臂不舒服。 格拉尔放假了，诺亚顶上帮他按摩，然后就发现人睡着了。 幸村走到现在不容易。 和资本、权势周旋，又要不让自己被“吞噬”。 “这个年底事情太多了吧。”天海担忧。 诺亚沉默了会儿，解释，“没办法，热度得处理好。” 别看幸村现在荣誉满身，他起势时是没什么背景的。 他的“好运”源于实力，自幼形成的球风和风范，在国内打响了名声。一些圈内者“慧眼识人”，国青队教练、网协部分中高层、基金会、img日本…… 也有部分隐性的支持和庇护来自青神高校，同学或者他们的家长、家族。这是幸村的“出身”优势。 但在巡回赛中的发展初期其实很艰辛，幸村没有足够信赖的人，团队在不断磨合，网坛又充斥着对亚洲人敌意和偏见。签表和赛程安排暗含玄机。 他那点基本盘是一场场比赛竭尽全力打出来的。 直到天海加入，他有了可靠的陪练。 诺亚加入，他有了理解和意识顶尖的教练。 一切都像滚雪球般积累起来。意识形态与国别有关，但慕强是人类的天性。 幸村所展现的各种意义上的强大被更多人看到。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势”，标志性的时间点是成立个人工作室。 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幸村从来不是为名声享誉全球或者上富豪榜。他想要在自己认可框架内的自由。 不被捆绑或“挟持”，出于本心，做想做的事情。 这依旧需要平衡和“经营”。幸村现在做得更成熟、智慧、从容。 这天晚上他们三人没出门，在后院玩了会儿，天海抱着一瓶桂花告辞。 “改天来烧烤。” “明年吧。”幸村挥挥手。 由于幸村接下来是去集训营或者私人时间，他也给诺亚提前放了假。 周二，幸村在去国家队训练中心前，把诺亚送到机场。 “明年见。” “嗯。”诺亚朝他挥挥手，转身远去。 幸村原地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才离开。 下一个赛季幸村很认真，并且抱有非常大的野心。 从年头到年尾一共公布参加16站比赛，包括四大满贯、9站大师赛、本土的日网、atp年终和戴杯总决赛。 “你的目标是怎么以最轻松的方式、最少的能量消耗去赢得比赛。以及在状态糟糕的情况下赢得比赛。”诺亚从执教规划起就把这项技能包含在内。 现在是幸村把控制自身状态的技巧提高到极致的时机。 这是幸村统治力最恐怖的时期。 从澳网起，“四巨头”中的阿卡、史密斯双双掉线，甚至站不到幸村对面，只有莱昂纳德在直面“神”后依旧心态稳定，遇到幸村时能多扛几局。 其实在去年，幸村超出巨头水平就有预兆了，50-1的历史性胜率就是证明。去年没拿到的年度全满贯，他今年以更强势的姿态降临、揽入怀中。 三月，阳光双赛背靠背夺冠。并以绝对优势连任劳伦斯最佳男运动员。 四月起，红土三连大师赛加法网，冠军。 “好累……”幸村闭着眼趴在理疗床上，诺亚站在他身边。 “状态很高。” “嗯…我是不是打得很漂亮？” 诺亚轻笑，眼里满是欣赏，“很漂亮。在贝尔统治之后，没有人再用这么漂亮的球风在红土加冕了。” 这里是史密斯的主场，他在罗兰·加洛斯的决赛第二次败于幸村。相较去年，幸村更加灵活多变，仿佛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媒体赞誉的“集大成者”，他已经处在另一片领域，以“神”的视角俯视任何职业网坛的球员。过了西格玛那一关后，实在是无论看谁都“满身漏洞”。 当幸村单赛季44连胜，在红土都创造了新的风格后，无数媒体激动又惶然。 怎么，他试图打破记录吗？ 他要创造奇迹吗？ 休息期间，法国总理为幸村颁发法国荣誉军团军官勋章，以赞美他在网球领域做出的辉煌功绩。 去年冬季，巴黎收获了一座“金山”。 六月中旬，诺亚拉着幸村去北欧度假。哪怕只玩两天，够了。 七月，幸村在温网达成三连冠。年度51连胜，他已经在书写历史记录。 职业网球背后的一些资本从欣喜化为惊恐。 这个人让一切都变得毫无悬念。 但球迷就是喜欢，他们享受最高水平的技战术表演。很多人被惯坏了，谁乐意品尝完盛宴后再去啃土豆？ 约翰·帕斯[no.30]：他是球场上的“马尔斯”，你不敢与那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对视。当你遇到他的时候，你会亲身体验到能打败西格玛的人到底是什么强度。 鲍勃·哈雷斯[no.53]：很多人包括我都想像去年的拉约维奇那样一战成名，而事实上是幸村有无数种方案来对付你。 各赛事举办方难得的保持沉寂。 有些人不懂，去年11月那场比赛代表了什么。真正的人类巅峰的体魄、技术、头脑和精神。 赛前赛后的尿检证实他赢得干干净净，赛场上没有教练指导，没有任何“pn”，不存在任何疑问，以最传统的“决斗”方式战胜了西格玛。 无论观念如何，你不得不佩服。 他都已经和别人不在一个世界了，搞小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留下把柄，搞不好要成为圈内丑闻。 网球的蛋糕在扩张，中东和东亚都有资本加入。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具有“一手遮天”的能力。 罗杰斯杯，莱昂纳德伤退。 北美背靠背大师赛，幸村赢得很轻松。阿卡尚有一战之力，史密斯直接flop。 八月底的美网开赛前，网上流传起幸村一些负面的帖子。 他们觉得幸村过于“残忍”，不给别人机会，是一台“胜利机器”。 他不会情绪失控，不会突然掉线，他理所当然地收割比赛，没有“人味”。 在竞技体育中这是很可笑的观点，不过几十亿网民里总有附和的人。 开赛期间的发布会上，有记者问到这个问题。 幸村：我不清楚这些传闻，你知道的，网络上总会有不利于球员的信息。 针对你的问题，我觉得没必要做什么改变，我不需要去附和、讨好任何人。什么时候“想要赢”也成为一种错了？或许你可以多问问别的球员，看看他们是怎样的回答。 q：你现在已经取得92连胜（跨年），超过历史上任何球员的数倍。这么夸张的战绩会不会让你心里产生一丝忐忑或疑虑呢？也许这个数字太大了？ 幸村：关于这一点……我只是像其他球员那样认真打好每一场比赛。从职业之初，我选择赛事都会有一定考虑，不存在随便打打，输了也没关系的情况。只要参赛，我一定会想赢得冠军。 我和任何球员一样，也会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我在罗马的半决赛、法网1/4决赛、温网第二轮…许多场次都遇到过困难。但我有更多的经验和技巧，嗅到球场上的变化然后取胜。 我说上面那些话的意思是，这些一点点上涨的数字不仅仅是“数字”。我实实在在地赢了比赛，度过那几小时，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果狭隘地看，我只是一场场认真地比赛，然后赢了而已。 也许真的会有人觉得：我不该打破前者的记录，不该这么“张扬”，这也许会让我遭遇不好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凭什么不可以呢？费德勒的20个大满贯打破历史，德约的24个大满贯也打破了记录。记录是从无到有的。伟大的成就不都是在打破前人的基础上诞生的吗？没有人规定我只能45连胜不能超越。 我对此没有疑虑。我一如既往地尊重对手、工作者和观众，没有生出轻贱他人的嘴脸。我敢赢下未来的任何一场比赛。 舆论形成一种压力，记者的问题会带有潜移默化的效果。幸村把它们排除在外，他没有比现在更相信自己的时候。 莱昂纳德持续缺席中，髋部老伤。阿卡神经刀复发，八强出局。史密斯则在第三轮就回家了。 开始有人希望诺亚复出，几乎是以恳切的口吻在网上发了长篇“作文”。越来越多的声音怀念起昔日的小巨头。 起初幸村不知情，直到有人在更衣室开玩笑地提起网上的风向。有人在网球中心公然对诺亚喊道——“离开他！我们想看你的比赛。” “我回避一段时间。”回宾馆后，诺亚主动找了幸村商量，“你觉得呢？” “不用。”幸村正坐在床沿，看了看诺亚眉眼间的歉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你要待在那（包间）。” 诺亚内心叹了口气，坐在幸村身边。 “……” “我其实也在想，如果你重归网坛会是什么样子。”幸村指尖伸向诺亚的掌心。 他们的手其实都不“嫩滑”，分布着长久摩擦的老茧。体育行业没有完好的身体。 “我不想。”诺亚闭上眼，沉浸在一片黑暗里。 “嗯。那就不去。” “他们只是想找一个能阻碍你的人。不会去管那个人未来的死活。你可以这么想。复出并不是为我好。” “……嗯。” 他们谈了很久很久。 美网决赛，幸村赢下种子鲁特。 [6-1、6-2、6-0] 97连胜，单赛季70连胜。男子网球历史上继罗德·拉沃尔以来第二位取得年度全满贯的球员。 “我很累。”幸村朝诺亚抱怨。 “你得到了全满贯，所以心里放松下来。去度假吧。”诺亚建议，“你确定还要参加日网吗？” “要参加。”否则网协一定会隔三差五打电话来劝他。 幸村带团队去了中国张家界，据说是避暑圣地。 他的肩不太舒服，所以从日网起，球迷们发现幸村上肌贴了。 日网在1/4决赛后，还特地为幸村举办了单打100连胜（跨年）的庆祝仪式。 上海和巴黎大师赛是幸村的优势场地，虽然在赛季末尾，也有惊无险。 今年年终的对手换了一些年轻面孔。 除阿卡修斯、莱昂纳德、史密斯外，还有越前龙马[美]、欧格尔·鲁特[芬兰]、利奥波德·加缪[法]和胡安帕布洛·帕拉佐[阿根廷]。 阿卡修斯在小组赛膝伤退赛。 半决赛对手是最年轻的帕拉佐，决赛遇到的还是“巨头”之一莱昂纳德。 q：你在今年交出了单赛季单打91连胜，15项冠军的完美成绩。到现在，你已经获得16个大满贯头衔，和历史以来唯一的年度金大师称号。该有的奖项都得到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打败你的人。你会觉得巡回赛变得无趣吗？ 幸村：事实上，获得胜利就是我最大的乐趣。我完全沉迷其中了（笑）。竞技是永无止境的道路，我的目光一直在往前看。 q：请问对未来有哪些设想呢？是否定下了更宏伟的目标？ 幸村：尽管我的胜利可能让男子职业网球看上去有些轻松，但事实是这里依旧是竞争最激烈，代表了男子网球最高水准的地方。所以我会继续走下去，认真地对待每一场比赛。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不甘心把冠军拱手相让，正如我们不甘心败给哪怕是西格玛这样的强大对手。 209、第 209 章 幸村参加戴维斯杯决赛的时候，诺亚跟团队里的其他3人开了个短会。 算上团体赛这三场，幸村一共打满94场比赛。只有前年在数量上与今年的强度持平。 而且今年全部都打到了决赛，于身于心都是巨大的考验。幸村频繁地喊“累”就是因为如此。 他们要综合评估一次幸村的身体状况。他只是“累”而非受伤已经得益于身体天赋了，虽然依旧有零零碎碎的三次“不适”。 一次是罗马后的训练中脚踝扭伤。 第二次是温网后的右肩处炎症。 第三次是巴黎大师赛后的右膝髌骨劳损。 这几个部位明显是重点监控方向。当幸村不再有现在这么好的恢复和调整能力，它们会成为潜伏在身体里的炸弹。 精神层面的疲惫也是需要注意的地方。或许只有幸村能坚持到年底再做放松修养。 羽多说幸村年底在国内有集中在三天内的商务拍摄和访谈，工作室也有需要他出面的四次活动。另外还有惯例的私人行程。 他们预估了可能发生的状况，定下几个方案给幸村决策。 今年戴杯的小组赛，池爽儿已经从伤病中恢复，难波江状态也好，另外还有几名新选拔的年轻职业队员。日本队的单打实力强劲，双打偶有收获。 到十一月的总决赛，有幸村这位主将坐镇，日本队的夺冠之路相当顺畅。很多球员看幸村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敬畏。 而幸村在官网上的年度战绩，也定格在了史无前例的94胜，永远不会有人超越的100%胜率。 休赛啦！ 回家的第二天下午，幸村一身英式便装下了楼。 “出去吃个饭。” 诺亚刚练完体能，缩在沙发里，伸出脑袋看他。 “妈妈想给我介绍认识的女生，实在推不掉。”幸村像往常一样絮叨着，照了照镜子，“明天还有广告预约……” 诺亚靠着枕头，沉默地闭上眼休息。 幸村打理一下领口和袖口，往这边瞥了几秒，默默地转身出门。 诺亚有点不对劲。幸村的直觉拨动响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打算找时间谈谈，但诺亚挑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时机。 慈善合作恳洽后的宴会上喝了两杯鸡尾酒回来，幸村的脸颊微微发红。 客厅开着灯，诺亚躲在沙发里。他听到关门的声音，转头看见幸村脱掉西装和领带。 “阿一。” “嗯，我回得还算早。”幸村回应。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幸村抬起头，突然产生了潜意识的危机感。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诺亚什么时候会用这种措辞？ 幸村的步子拐了个弯，去吧台泡茶。 诺亚见状，穿上拖鞋也来到吧台坐下。 他摆弄了会儿台上的漂亮沙漏，开口，“我搬出去怎么样？” 什么？ 那个瞬间，幸村是懵的。整个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夜晚的云雾悄悄浮动，将冷色月光遮掩些许。 自动煮茶器在工作。 千思万绪中，幸村僵硬地给了诺亚回应，“我先去洗澡。” 智能淋浴头出水，温度控制得很平稳，温热的触感消解了大部分的醉意。 幸村盯着浴室的瓷砖，视线没有聚焦。 搬出去。 不是回澳洲，不是要离开，是搬出去。 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不，第一个需要审视的是他自己的心情—— 诺亚仍是他的教练，但是他如果搬出去了。 幸村将面临慌张不适的每一天，好似生活即将变成跟不上乐谱节奏拍打在琴键上的无序噪音。 天海像一个锁匠撬开幸村的心扉，然后在离开时将那把“钥匙”给了诺亚。 当一个人愿意对着另一个人倾诉自己的内心时，他给予的是极度的信任和身边亲近的空间。 而当一个人习惯了与另一个人交谈内心，这会变成一种依赖。 诺亚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和诺亚都是网球运动塑成的“灵魂”，很多人不理解幸村是一种怎样的求胜心，诺亚理解；很多人不明白顶尖运动员会遭遇，和其他球员不同的心理困境，诺亚知道。 当很多人把焦点指向诺亚，他始终如一地和幸村站在同一阵线。 “你会为幸村的连胜记录感到不安吗？” “我想无数人都梦想这样的记录属于自己，区别只在于，能否做到而已。” “诺亚，你想过与幸村成为对手而不是协助的关系吗？” “做对手和协助不是互斥的关系，我们私下会有对抗性的训练和比赛，反过来这能让我更好地开展工作。这就是答案。”诺亚混淆了概念来避开提问的坑套。 如果幸村十年前还认为能独自一人在职网奋斗，诚然如此也可以取得一番成就。但终将遗憾错过这般如痴如醉的幸福。 现在诺亚想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这给幸村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也许十年前的某天，诺亚也是这样平静地和杰森说“想谈谈”，想搬出去。而杰森阻拦不了。 那是因为杰森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关乎个人超过亲情的私密空间。诺亚果断地后退一步。 仿佛历史的重演。 长达半个小时的等待没有让诺亚浮现不耐的神色。他泡了茶，推出一杯给穿着睡衣下楼的幸村。 “你应该有些疑问。” 装点了色彩的精致茶杯被勾住手柄，在杯托上旋转一个角度。 幸村的眼眶有些湿润，也许是刚洗完澡的原因。 “我想知道，排除一切的外在影响，不考虑舆论、未来，对我的职责或是某种体谅，诺亚，你心里确实希望搬出去生活吗？” 诺亚呆了一瞬，蹙起眉。 他有许多理性的考量才有了这份提议，现在幸村问他感性的那一面。 “你觉得我们过去的生活如何？”幸村换了一种问法。 他们的生活吗？看起来那么紧密，实则彼此尊重地留出边界，像拥挤组织内的两个细胞。 诺亚很小就被奶奶和兄长抚养，杰森只是个小屁孩，奶奶担负着教导他们如何生活的重任。为了减轻她的负担，诺亚又选择去网球学校寄宿，成长于机械式的枯燥起居。 他其实不是很会“生活”。 诺亚的思绪像是被找到漏洞般卡滞了几秒，然后随着话语徐徐梳理。 “我来这里的那一天，并没有什么情感可言。我们谈了谈，然后第二天早上，我在淡淡的花香里清醒。” 那个瞬间，他的心像被无形的指尖轻轻拂过，微不可觉地震颤着。 他躺在那，像是再次对世界有了点兴趣。 “这里像一个温馨的家。” 在复明后，诺亚终于看到了萦绕着花香气息的温暖舒适之处，墙壁上的绿植勾勒自然，风景画赏心悦目，似乎随意又好看的插花之作，以及那么漂亮的小花园——那里也有来自他的些许辛劳。 嘲讽幸村只是“胜利机器人”的言论就是个笑话。 那在非富即贵的人群中八面玲珑的技巧，举手投足为生活点缀出美好色彩的艺术，是在网球之外诱惑着他的无与伦比的魅力。 “我们过去的生活很有条理，我想我们都习惯了。” “所以你实际上并不想……”幸村拖长了尾音。 “我只是在想，这样的生活方式是否正常？”诺亚似乎很疑惑，“通常情况下，一个家庭由男女和他们的孩子组成。而我们这种用巡回赛维系的亲密生活，会不会挤占了让爱情和繁衍欲生长的环境？” …… 这段长句让幸村咀嚼了好几秒。 简单点讲，诺亚觉得他应该给幸村空出更多的生活空间建立“家庭”。 “这也许只是一个人常规模式的一生。但不是每个人都要遵守这样的规律。”幸村解释，“我们现在就处在最适合的环境里，我并没有什么艳遇或姻缘，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刻意改变呢？” “现在的感觉不代表将来。” “但是你猜测的将来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发生，这并非需要未雨绸缪的灾难。我没有感到任何你觉得可能发生的，会有恩爱的伴侣的预兆。为什么要为虚无缥缈的事情破坏现在的平静？人性经不起猜疑，对不对？” “……”诺亚一时被驳倒。 他转身为自己倒茶水，在思索的时间里喝上几口。 “那么我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在教练的职责下。”新的议题出现了。 “你也是我的心理咨询师，这种关系越来越明显。”幸村说，“我只会对你抱怨心里的不愉快。或者你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解我？” “我无意打乱团队之内的分工。”诺亚回答，“我希望能化解你心里的困惑或难过。哪怕只是朋友，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这是你在这里的意义，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幸村顺利解套，“我已经不适应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的氛围了，我的身边已经失去了蓝。” …… 深夜的别墅区宁静无比，地暖呵护着屋里的人们。 只有吧台的氛围灯亮着，但这个地方没有暧昧的余地，而是相互坦诚了内心的交锋与辩驳。 “那就保持原样吧。”诺亚敲定结果。 幸村舒了口气，像是完全放松下来，被封起的醉感缓缓上涌。 诺亚只是一抬眼，被无声流下的眼泪撞击了心神。 “我很抱歉，阿一。”他有些慌乱，“你是觉得难过了吗？” “没必要抱歉，诺亚。”幸村用手背擦去泪水，平复了些许心情。 在诺亚作出决定前，幸村克制着情绪。他不想以最简便的，利用彼此感情的方式去“恳求”，诺亚留下。 直到现在不需忍耐了。 “我只是在独处的半个小时里，反复地去回想有没有做错什么。一开始有点慌，不过我们都做得很好。” 他们没有上演言情剧——一方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然后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快乐，而另一方像个谜语人什么都不说。 “而且，回来时面对的不是空荡荡的家，真的太好了。” 诺亚带着歉意轻声说：“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和你谈的。” 他不会一声不吭地走掉，这对爱他的人是一种伤害。 唯一那一次，诺亚想走，但又顾虑到杰森的心情，处心积虑地想着能“消失”十几年的办法。他都买好氧气瓶和绳子了。 不过这件事他不会对任何人说了。 相互道了晚安，幸村回房间躺下。 辗转难眠。诺亚的话引起了他的不安。 在幸村的潜意识里，他们这样的生活不是不可行的人生。他的注意力被巡回赛、工作室和公私社交占据，以至于从未想过打破惯性。 他认为诺亚不会讨厌现在的相处模式，事实也是如此。但幸村第一次发现他和诺亚的距离其实可以很远…… 210、第十四年 【纪录片：我即吾神（ownbeliever）】 五月底的巴黎气温还未上30摄氏度，但光线会让你觉得夏天已经到了。 罗兰·加洛斯已经准备好迎接最优秀的网球运动员们。 广播：今年的第二项大满贯赛事，法国网球公开赛在本周日启动…… 史密斯坐在商务车后座，朝车窗外发呆。 画外：继贝尔·纳达尔以来最好的红土大师，今年又踏上他的征程。 群众的欢呼中，当打之年的史密斯入场，些许随意地朝观众席挥了挥手，开启他的第一战，向他的第四个法网冠军发起冲击。 [6-4、6-4、7-6(1)] 评论员：他如升空的雨燕般在红土游走，如此灵动。仿佛能回击一切来球。 第二轮，[5-7、6-1、6-0、6-4]。 [no.34]西蒙·克里亚德：他是那么年轻、强健，他让你深陷泥潭，而自己是这片领域的主宰者。 第三轮，[7-6(0)、6-4、6-2]。 解说：一个能量迸发的布莱尔是非常可怕的，他能让你从精神上精疲力竭。 十六强，杜尔·拉约维奇败北。[6-4、6-4、6-1] 评论员：他正在逼近终点，一如过去的五年。 1/4决赛，欧格尔·鲁特无法阻挡。[4-6、6-2、7-6(4)、6-3] [no.7]越前龙马：他让你怀疑自己，怀疑战胜了无数对手的优势真的是自己的强大之处吗？ 半决赛，越前龙马第五次负于史密斯。[6-3、6-4、6-4] 解说：布莱尔离火枪手杯很近，但我们都知道他与它的距离那么遥远。因为他在决赛将面对的是，网球之神般的对手，横跨三个赛季，截止目前已有史诗155连胜的人。 带有“Σ”印记的青色战靴踩在红土地面，光线暗影中看不清的身形为他增添无数危险的气息。 每当登场，世界仿佛自动为他响起“噔、噔、咚”的背景音，投射出的深邃目光让男子网坛每个人下意识放轻呼吸。 公认的网球技术集大成者，以不可复刻的竞技表现战胜了世界上最先进智械的男人。 幸村精市。 “他是今年法网的唯一夺冠热门。” 两个名字在罗兰·加洛斯签表的中心交汇。除此之外的姓名全然黯淡。 幸村精市（29岁），来自日本-神奈川县 vs 布莱尔·史密斯（25岁），来自英国-东萨塞克斯郡 继西格玛之战后最应为历史铭记的一场决赛。 高傲前行的开拓者，与孤勇坚毅的追随者。 两名伟大的球员在至高赛场上的对话， 浪漫主义与实用主义的交织， 不同维度的攻防竞争， 一份关于人类内在特质的启示。 【ownbeliever】（我即吾神） 赛前发布会。 q：这是你和布莱尔在法网决赛第五次相遇，你如何评价现在的布莱尔以及，如何看待即将开始的比赛？ 幸村：我很关注布莱尔，他是一名无论技术还是意志力都值得重视的对手，我对他的精神由衷敬佩。 我想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我是冠军守卫者，而他是一名挑战者。但在赛场上我平视着他，尊重他、解读他。 相信我们一定能为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的比赛。 幸村在候场区放下包，舒展着身体。 布莱尔穿过书写了他与幸村夺冠历史的走廊，在十几秒后推门而至，镜头中他扭头一瞥幸村背影的目光，带有一丝下意识的敬畏，和窥视、觊觎的野心。 幸村转过身看到布莱尔时笑了笑，两人友好地击掌打招呼，然后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布莱尔·史密斯：当你和他处在同一块区域，你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以免产生冒犯。 他对你是如此和善，你不会想用“pn”去挑衅他的，这是彼此的尊重。 q：布莱尔，你如何看待决赛的对手呢？你是否有信心战胜“那个人”？ 史密斯：毋庸置疑，幸村是现役最伟大的男子网球运动员，他的每个方面都堪称完美。我不敢说获胜的自信，但至少有把剑刃指向他的勇气。如果他又一次打败我，我会祝贺他的胜利，就像过去的每一场比赛。 法国网球公开赛是有着140年历史的古老红土球赛，与其他三项大满贯赛事相比这里独具一格，网球的历史上多少天王巨星在此折戟，他们在其他大满贯赛场硕果累累，却对火枪手杯求而不得。 最特别的大满贯，也是对一名“巨头”的场地综合实力要求最高的赛场。 观众们期待的掌声与欢呼中，史密斯上场，他剪短了卷发显得干练，一身鹅黄色带着修饰的短袖与四分裤。 更加热烈的欢迎给予了后来者，幸村仍是标志性的白色发带，双手护腕，他身穿淡绿色搭配的短袖套装，微风扬起那柔顺的发丝，威严与魅力是无形萦绕着他的光环。如同国王在领土上的巡视，幸村举手向四周示意。 “不可想象有谁能打败他，就算是机器人也办不到。我们都亲眼目睹。” 两人在场下做简单的准备。 在合影后，他们开始热身。 bbc记者：伟大的人其实都拥有类似的性格特点。他们不惧挑战，他们渴望追求卓越。但幸村和布莱尔两人，又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幸村像个风度翩翩的骑士，他把每一个赛场都视为自己的“决斗场”，享受每一次胜利瞬间，展现自己的凶悍和华丽剑术，以及内心镌刻下的深深烙印——礼仪与品德。 “剑与鲜花”是属于他的标志。 布莱恩则是蕴含着战斗意志的勇士，他参悟了攻防的极致，在古罗马角斗场飞扬的尘土中拼搏出一条血路，他的唯一出路，通向胜利。 他是“圆盾与剑”的诠释者。 六月初的决赛这天，巴黎24摄氏度，晴、微风。 天公作美，没让红土卷起、沙尘铺面。 “自前年起，震古烁今的单打155连胜！去年单赛季100%胜率。 一名球员在网球巡回赛上总会面临失败，无论他多么强大，这是个真理。但暂时对他无效——幸村精市，他是真理唯一的例外。” 比赛正式开始。 幸村的先发。从第一球，他就给到了无形的压迫力，221km/h的时速证明他状态不错。 幸村的教练，诺亚·高尔吉亚：巡回赛不仅仅是场上的交锋，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我和幸村注视着布莱尔，布莱尔和他的团队也一直在研究幸村。他更成熟、细腻、灵活，不再依赖某一套战术去攻克对手。 布莱尔·史密斯的教练翟里斯·瑟尔：很多人都在讨论应该如何打败幸村。参考上个时代的“费纳决”，也许要极致地追求每一分的胜利才行，但我觉得这种说法一开始就有误区。有谁能比西格玛更具备追求每一分胜利的强硬实力呢？而结果我们都看到了。 时代变了。球场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棋盘。 “布莱尔带着罗马的冠军奖杯乘胜而来，但这不意味着他面对幸村时能有更多的自信。因为他还没有正式地打败幸村。” 收获马德里桂冠后，幸村缺席罗马大师赛，理由是背伤。 “我的感觉不是很好，团队和我都认为不应该勉强继续下去。”幸村在发布会上说道。 媒体都在猜测这对他卫冕法网会不会产生影响，幸村的前六轮实际上也不像去年那样的碾压性赛果。 但他还是赢了。在他的对面，球员们似乎总会暴露这样或那样的缺陷，最后以失败草草收场。 [5-3]幸村破发了。 史密斯沉着脸，仿佛在应对艰难的时刻。从他走上职业道路起，总有那样的人让他感到不确定、不自信。 幸村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布莱尔·史密斯出生于新西兰南岛的一座临海小镇，幼时的他活泼好动，最喜欢在沙滩上撒丫子奔跑，松软的细沙给予了缓冲让他免于受伤，也让他渐渐获得某种感觉。 三四岁时，他咯吱咯吱地笑着跟在爸爸屁股后面，小短腿艰难地迈开步，却也觉得快乐。 五岁时，从职业退役的母亲开始教导他入门网球。 在十一岁时，史密斯正式选择了网球。 布莱尔·史密斯的母亲：他（布莱尔）小的时候胜负欲就特别强，如果有天在俱乐部的比赛输给别人了，就要自己闷头练球到很晚。 这很像我。所以我得及时教他，如何把这样的性格转化为自己的助力。 十二岁时，已经获得澳洲几站itf青少年组成绩的史密斯被img和捷豹看中。为了他的发展，史密斯一家搬到英格兰生活。 十四岁时，史密斯获得英国国籍并成为青少年团体赛的成员。 十五岁时，史密斯赢得温布尔登青少年冠军，同年登顶世界第一。 十五岁九个月，史密斯注册为职业球员。 捷豹（赞助商）代表：布莱尔的天赋极高，我从未见过体能如此强健的孩子。而令我下定决心的是他蓬勃的精神力量，他的热情，他溢出的竞争欲与求胜心。 布莱尔·史密斯的父亲：布莱尔起步很早，他适应了一段时间，然后迅速掌握技巧。他在十九岁就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大满贯，在罗兰·加洛斯。 这里是布莱尔的福地。 那个时候，幸村亦初现巨头级别的统治力。 布莱尔·史密斯：第一次遇见他是在18岁的温网第三轮。我发现他确实有大家说的那样，很有压迫感，很精妙的技术。 我感到很不一样，他与其他人。我以自己的意志力为傲，但那次经历后我产生了疑虑。 赛场上的两人在底线对持，史密斯切削，幸村回切直线，而被史密斯正拍拉出大直线。幸村回球出界。 [40:40] 两人都流了很多汗，很快浸湿短袖。 画外-布莱尔·史密斯：我很年轻，自以为了不起。我感到了幸村的威胁。所以最初，我对他带有敌意。 我视他为敌人，不会和他交流互动。 幸村精市：布莱尔以前对我比较冷淡，我能感觉到他把我当成了竞争对手。这在网坛很正常。 布莱尔·史密斯：但后来我慢慢发生了改变。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很值得去交流的对象。他不会让你下不来台，不会因为你比他差而轻视你，也不会因为你赢了他而“进攻”你…… 三年前我在法网打败了幸村。我后来其实有些忐忑，因为他确实只因为这一场失去了足够自豪的成就之一（年度金满贯）。 但诺亚说幸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的习惯是打完比赛就过去了。他没空再回头惋惜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成就。 从私下的交情来说，我越来越为他所展现的品性折服。 我一开始的敌视被衬托得有些小肚鸡肠（笑），那看上去很没必要。 没有悬念的一个发球胜盘点。 第一盘由幸村拿下，[6-3]。 炎热的下午，从空中俯视的菲利普·夏蒂埃球场人群的密度像掀开的蚂蚁窝。只有最亮眼最中心的网球场像留给表演者的舞台。 “布莱尔的表情，他或许对自己有点怀疑。” “是的。幸村是战胜西格玛的人，而他……” 鲜艳刺目的电子屏上——0-6、0-6、0-6 如果有比这还伤透人心的比分，那就是0-72。 某种意义上，史密斯破了网球历史“在五盘制大赛中一分未得”的记录。 人们不知道他是如何自始至终依旧在赛场上支撑着身体，去挥拍。到最后，许多观众都已掩面而泣，不敢去看这片象征着热血与激情的红土球场，和“处刑”。 布莱尔·史密斯的母亲：布莱尔不是一个…没有心（麻木）的人。我就在包厢里，我……看着他，愣在拿擦汗巾的地方。他也许在想继续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很多人都觉得…这很丢脸，颜面尽失。但是……他是一个英雄。我当时多么想对他说。 那一年从冬季返回初夏，同样阳光明媚的下午，幸村高举起双手，迎接他全满贯的那块珍贵的拼图。 史密斯夹着银盘，站在幸村身后，目光落在在前方的红土地上。 布莱尔·史密斯：我本来以为我和他有一段距离。但幸村五盘获胜，而我只有0-72。所以我明白，这是“天堑”。 对西格玛的巨大阴影，仿佛随着幸村“斩神”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这不仅仅是史密斯一个人会有的心理。 幸村的正手抽击，史密斯追赶不及，他低下头，球拍滑至手指卡住拍喉。 [1-4]幸村本盘第二次破发。 闪光灯照亮了漠然的脸，眼里的“星星”不过是不敢倾泻的泪。 史密斯第二次夹着法网的银盘，他左手叉腰，些微低着头，望着前方宛若神祇的身影，眼中却又仿佛空无一物。 [40:0]幸村ace球。 画外-布莱尔·史密斯：我在那奔跑，但又不在那里。我的心是飘乎的。 [1-5] 幸村接发胜盘局。 画外-布莱尔·史密斯：你很想忘记过去痛苦的时刻，那些惨烈的教训。专心一点。你这么敦促自己。但是…… 真正说服自己的内心，靠得不是一些大而空的宣言。 你依旧无法肯定…你能赢他。 “6-1，用时43分钟，幸村看上去并不费力。” “布莱尔在自己最擅长的场地上，即将第三次失去王冠吗？” 布莱尔·史密斯的教练翟里斯·瑟尔：在去年的冬季，我对布莱尔说—— 幸村战胜了西格玛，但幸村决不是西格玛。他的战术再精妙也终归只是人脑和人的躯体，没有西格玛那样深入五六十个回合的“挖掘”能力，和仿佛永远不会降强度的钢铁之躯。 在长于二十回合的分数里，他的战术组合其实很少，他没有更强的解决能力。而那儿是你擅长的领域。 [2-0]两盘大比分领先。 幸村想复刻过去胜利的诀窍，他一定会在第三盘就拿下这场比赛。 观众们在为他欢呼，甚至响起了吹奏乐。 罗兰·加洛斯成为幸村的主场，一如那年盛夏的巴黎奥运会。 当史密斯在男子网坛崭露头角，媒体经常会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的比赛—— uglywing（丑陋赢球） 和他的比赛是折磨的，尤其是在红土球场。 史密斯早期几乎有90%以上的得分源于引导对方失误。他让人抱怨自己、对自己不满，在恼火与沮丧中狼狈地输掉比赛。 他曾是“更衣室最不想交流的对象”，很多曾经的对手讨厌他。 幸村的待遇则大相径庭。 他“备受喜爱”的范围从atp蔓延到wta，他的比赛日门票次次被炒出高价。 “而他，只会让人们想打瞌睡。” “我们从一开始都会知道结果，但观看布莱尔的过程无趣至极。” 网坛已经有了新的“三巨头”。一项职业运动不能没有“星光”，但“星光”太多的话，又显得“不值钱”了。 所以挺多媒体起初对“四巨头”的后来者史密斯缺乏兴致。只有英国媒体热衷于营销史密斯，把他塑造成“纳达尔第二”。但史密斯其实很厌烦这一点。 他对“三巨头”有崇拜，但他从来不想被禁锢成他们。仿佛在世人眼里是个拙劣的“替代品”。 史密斯没有贝尔的浑身伤病debuff，没有带伤上阵，在疼痛中拼搏每一颗球。所以他到目前为止的职业生涯没那么悲情，连比赛也仿佛失去了些精神上的光辉。 uglywing 这份带有讽刺意味的不认可在他“0-72”后达到顶峰。 阿卡修斯已经验证过了，但不信邪的史密斯被西格玛折磨得“道心”破碎。 史密斯的滑步正手挥出了146km/h的时速和高转速，球冲向底线落点，被幸村在线后截住，大斜线单反。 那舒展的身体，如同翩翩起舞的天鹅。 赛事执行官-卢卡·帕维洛克：从“三巨头”时代起，底线技术在竞争中的强化让更多的球员趋向于去学习它们而非网前的一些技巧。发球+底线成为十分高效的取胜模式。 对于更多的职业球员来说，为了钱、为了更多的积分和更高阶的大赛参赛权，他们宁愿丑陋地赢，也不愿意输。 这是“生存”。 幸村是一个坚持“浪漫”与“古典”的怪胎，而他成功了。那么他就是时代的“典范”。 画外-布莱尔·史密斯：没有人会不惊艳于幸村的综合能力，他开辟了一个时代。而我是东施效颦的模仿者。 画面回到了去年澳网，西格玛的余波尚存。 史密斯放弃了自己以往的风格，在第二轮以15个双误、56次失误成为当时的网络笑谈。 在落败后，史密斯第一次显露出自己的伤心与迷茫，就算经受再多的公关培训和记者会历练，也难以在最怀疑自己的坠落时刻控制表情。 很多球迷倍感惊讶——天呐，布莱尔怎么了？ 【太离谱了，他在做什么？】 【布莱尔像个愚蠢的猴子，他完完全全的磨教打法成不了攻教的人。】 没有人不想受欢迎。没有人不想像幸村那样风光无限。 哪怕嘴上说：“我才不在乎。” 布莱尔·史密斯的教练翟里斯·瑟尔：像是迟来的叛逆期。我的话完全无法被布莱尔思考和理解。他的心不在这里。 阳光在在幸村的身后投下纤长的倒影，当他舒展双臂而挥，那绝对自信的气场仿佛果真是不可与敌的神。 史密斯宛如叩跪在“神像”前的“异教徒”，双腿陷入了漆黑的泥淖。 在对比之下愈显卑微。他是彻头彻尾的败者而幸村封神，他的球风远不及幸村那样的华丽。 不知在何时已经迷失了，史密斯为他人的评价而彷徨。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否定。 这样的他，真的可以战胜“神”呢？ 为幸村应援的音乐声中，史密斯把毛巾铺在腿上，拿起另一条擦了擦汗。他神情淡漠地吸了吸鼻子，拿出能量胶，目光一直朝前。 “球员请注意，暂停时间结束，请入场。” 史密斯站起来转身，视线从一推包里的用品往上抬，晃到了自己的包厢。 他的母亲在那里。 前职业网球运动员，杰西卡·史密斯从去年的澳网结束后就陪伴在孩子的身边。她能理解为什么史密斯会露出那副脆弱的样子。 尽管她在职业期间和无数球员一样，在输球的时候咒骂自己看不顺眼的任何事物，并暗自发誓要放弃网球，摆脱这可憎的一切。 但退役后，她还是上瘾般频频拿起球拍练手。 这位平凡的球员和母亲，一贯以积极阳光的话语来激励她的天才孩子。 你确定能战胜他吗？ 你还能比战胜西格玛的幸村精市厉害吗？ 史密斯的意识里，仿佛一直有个声音柔柔地化解他的澎湃与不屈。 但又有另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布莱尔，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运动员。 你的身体素质绝无仅有。 你意志上的火热与坚强是凡人所不及。 无论你未来创造了多么非凡的成就，还是在网坛里毫无波澜。我都绝无动摇地相信着—— 你是我的骄傲。 史密斯喘着气，心中也宛如面对神的力量，被压制喘息。 他的痛苦在具象化的自己身上撕出无数裂痕，他的嘶吼扭曲了脸庞。如同魔鬼。 忽然，被黑泥束缚的人影缓缓安静下来，闭上了眼。 不再紧盯眼前伟岸的神祇，他颔首低眉，双手抵在额头，似乎无比虔诚地吟唱着赞歌。 【我的主。 我不像你以前所知任何人，我不会停歇、不会逃避。 我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使命，并且永不言弃。 在这个满是怀疑者的世界里，我是你唯一的信徒。 我目睹你伟大完美的身躯。 我聆听你蓬勃跳动的圣音。 我不再为自己而活。 我迈出的每一步，血管里的每一滴血都蓄势待发。追随着你全心全意地付出。 这不是我一时的豪言壮语。 “你面对不了世界的阻碍，舍弃心中的疑窦而来。” 这便是永恒所蕴含的意义，我现在要完成命运给予我的使命。 在这个满是怀疑者的世界里，我是你唯一的信徒。 没有审判能阻止我！它们只会成为一次机会，证明我已把信仰付诸行动。 我已无所畏惧。】 人们反复调转视线，看球在球网两边来回。 也许有高手品出些许不平常的气息。 每一分如同柔韧的皮筋被拉长。 烈日曝晒，幸村在二区挥出大斜线，气息有些不稳。 快四十拍了。 史密斯迅捷依旧，回球划过美丽的线条。幸村反手回球下网。 “吼！！——” 在一瞬间，史密斯的眼神与持戈待战的斗士并无二致，他目光所至，已然无视一切、徒留杀意的气场令人胆寒。 现场主持：天呐…… 评论员：布莱尔发生了变化。他也许已经凝聚起打败幸村的自信心。 对史密斯的转变，幸村是最快也最清晰认识到的。他仿佛也因此激发了昂扬的斗志，而并未因失去这一分跌落士气。 [画外]幸村精市：没有哪一刻比那时更让我欣赏布莱尔，他的无畏和敌意令我战栗。我明白，我最强大的敌人出现了。 [画外]布莱尔·史密斯：很多人对我充满了批判或是质疑，众口铄金，你会无法抵抗地去相信它。这个时候灵魂会成为一片竞技场，颓丧与不甘在相互拉扯。 而能够说服内心的秘诀是，献出一切去相信自我，成为布莱尔·史密斯的狂热信仰者。 比分交替上升，现场的观众能清晰感知两名竞技者澎湃的气场。这种猛烈的精神对抗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之久。 哪怕许多人偏爱幸村，他们也不由地折服于史密斯所展现的强大意志力。 当史密斯赢下纠结许久的破发点，胜败的天平似乎也不那么一目了然了。 随着形势“急转直下”，观众们频频将目光投射在幸村身上。 当155连胜将要中断，他们想看看这位伟大的球员会有怎样异于常人的表现。 他是否也会急躁不安？ 是否会气急败坏，一溃千里。 但这种情况似乎的确不会出现在战胜智械的那个人身上了。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全员起立，祝贺史密斯长达五盘、4小时49分钟的胜利。 幸村已经解下发带，红彤彤的脸庞被汗水浸湿，淡笑着站在捧起火枪手杯的史密斯身后。宛如时光的轮回。 法国网协会长，雅克·阿尔伯特：这场比赛对网球的意义重大。我们看到了两名伟大运动员碰撞产生的，独有竞技色彩的意志品质。 如何战胜内心的怀疑和畏惧，与如何克服常胜的压力。 那是两位自我的信徒，和两位贯彻了竞技精神的决斗士。 tta媒体记者汤姆斯·怀恩：最辉煌时期的费德勒也不像这两年的幸村战无不胜。 155连胜意味着什么？ 幸村像举着开拓旗帜的队长，他跨越荆棘风雨，一刻不停地前进，然后回头望去。 空无一人。 那种孤寂会击溃一个人的内心。 这就是幸村的伟大之一，保持动力是很难的，可他在独自一人的路上前进了那么长的距离。 这也是为什么说，网球是两个人成就的竞技运动。 我相信幸村一直在等，他在暗暗地期待着，哪怕有一个人去追随他的脚步。 我们不是说要去终止一个人的连胜，即便确实会有很多人幸灾乐祸。 我们期待着能有无数人跟着幸村，共同去探索现代网球的新领域。 站在遥远前方的幸村举着如同灯塔的旗帜，“铛”地一声，旗杆的震动扬起地上的尘土，幸村转过了身，一手扶旗，一手张开迎接后来者，他仿佛在说——来吧，跟上我。 然后，史密斯出现在他的眼前。 历史从这时开始改写。 幸村精市：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关于激发机体的潜能，关于用现有的体能达到最好的运动表现，这条路是永无止境的。 这场比赛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无力感，无论怎么努力都攻克不了对手。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胜利让人懈怠是人性的缺陷。 布莱尔·史密斯：我很感激幸村的出现，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不能用，“因为谁而少了几个冠军”来衡量，他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感到自己在不断地强大，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意志，世界上难道会有比这更让人愉悦的事情吗？ ftl记者阿曼达·派克：这是网球的魅力，这是网球的幸运。我们享受着网球，其实也在享受那股精神的力量。 人类的星光永恒。 211、第 211 章 巴黎的法网冠军夜，窗外霓虹灯五光十色，远处的罗兰·加洛斯灯火通明。不过这不属于银盘获得者。 诺亚走出浴室，湿润的脚踩在柔软的毛毯上。他环顾客厅，找到了侧躺在沙发上的人影。 脚步缓了缓，诺亚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晾在茶桌。 “不开心吗？” 幸村抬眸看到走到他身边的诺亚，往沙发里让了让，神态平静。 “很难说清楚现在的心情。” “唔。”诺亚跪下来，手臂枕着沙发垫，和幸村四目相对。 他兴许能隐约明白幸村的感受。 幸村想了想，便逐字逐句诉说着心里的想法。 “很奇妙，可能也很反常。在输了这场比赛后，我竟然感到松了口气。” “媒体都在宣扬我155连胜，这种战绩高得前无古人了。我觉得我被封闭在他们夸赞的茧房里…。”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世界都在捧着你，把你捧得太高太高，恍恍惚惚地…好像整个人漂浮在空中，你往下看时，像面临着不见底的深渊。” “我一边隐隐害怕当我再攀得更高，人们会逆反地觉得，我‘不给活路’或者‘太无趣了’；一边又担心成为无数人注视的焦点后，会踩到别有用心的大坑跌进深渊。” 上亿人的关注不是开玩笑的，人心的善恶喜恶、变化无常被茫茫的人海隐没，不是谁都可以有条不紊地处理，更不可能毫无心理负担。 “这是人性的奇妙之处。”幸村自己也笑了笑，“当一个人积累了足够的自信力，被足够的胜利滋养，才能担当得起百战连胜的战绩。可那总会有一个极限。” 幸村顿了顿，补充解释道：“我是很认真地要夺取法网冠军的，比赛的时候总是这样的想法会压过一切。” “只不过在败给布莱尔的那一刻，觉得失落的同时，会因为不用再继续担负压力而松口气。” “他今天的表现太好了。我有种久违的感受——感觉对面无懈可击，也无可奈何。我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但找不到一点可乘之机。他无论技战术，还是心理的防线都无懈可击。” 诺亚思索一番，说道：“阿一，我很高兴，你的心理是我认为最理想的状态。在温布尔登的时候，我觉得你会比这一站轻松很多。如果单从纸面的能力分析，你仍然是最强的。” “我明白。”幸村枕着右臂，“我想我们还会在温布尔登见面。那个时候我不想再尝到第二次败果。” 无声的几秒后，幸村握住诺亚的手，像是承认了内心存在的脆弱，轻声说：“我有点危机感，诺亚。” “因为你在对抗中输了。”诺亚安慰，“你面对布莱尔的信心不再像之前那么充裕。但这与一两年前并无差别。你只是需要重新习惯。” “你说得对。真的……”幸村呢喃，“得重新适应和输球如影随形的巡回赛，习惯在比赛里落于下风。这也是一种‘由奢入俭’吧？” “是，这在心理上可能会很难克服。因为你看到过更壮丽的风景，享受过更极致的尊崇。或许在这种落差下，更没办法接受，会输的自己。”诺亚解释着，幸村内心深处的隐忧。 “我想是否应该抛掉过去的包袱，无论是辉煌还是低谷。以孑然一身去迎接未来，温布尔登，我们可以试试。” “嗯……”幸村微微一笑，眼里浮现沉着。 有一个能懂他的人是种享受。内心的消极会被释放出来，一览无余。眼前的路也清晰可见。 他可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战绩，已经站在山巅俯瞰许久，也无可再向上攀登，不管什么时机，他一定要走下坡路的。 但是今年就往下坠，还是再过几年？ 是栽头摔下，还是一步步走下山？ 这也是区别啊。 幸村撑起身拥抱了诺亚，便在催促下回房间休息。 月隐日升。 当幸村在7点准时打开房间门，看到在大屏前复盘比赛的诺亚。 他在门口望了一阵，轻轻走去吧台冲泡咖啡。 一杯短笛拿铁出现在眼前，诺亚转头，见幸村轻笑着调侃，“这么早上班，可没几个教练会这样。” 诺亚目光回转，端起咖啡抿上一口，“也没几个教练有700美元一天的薪资。” 幸村便不再争辩下去，坐着一起复盘比赛。 现在属于大赛后的休息时间，一般不做太严格的训练。 团队亦然。跟赛并不轻松，他们也需要赛后休整或者度假。 无论从客观还是幸村的主观而言，诺亚是区别于一般教练的。 就通常教练和球员的关系来讲，他们属于雇佣与合作的关系。 他们联系紧密，又疏离。 在训练或比赛时，教练关注球员，为球员提供指导和建议，乃至心理方面的疏导。 其他时候，他们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他们不和球员住在一起，乘坐一辆车出行，要是请假、休假或度假，也就分道扬镳了。 例如幸村和德拉斯等人的关系。 诺亚很明显有别于此。 像幸村刚才调侃的，没有教练会大早上起来为球员复盘比赛，就为了不会因此而拔高的工资。这实在过于“尽责”了。 还有很多属于“异常”的情况。 教练和球员同居，教练给球员泡咖啡，球员给教练做饭…也不会有这么深刻的心理辅导。 这种过于亲近的关系在异性之间往往会发展成恋情。比如几年前圈内都在八卦的莱/武纠纷。 很多人都对莱的恋爱脑感到无法理解，当时身为受害者的她反而为了武几乎“众背亲离”。 一个重要因素在于，职业网球运动员在巡回赛中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如果他们有得到安慰的“心理疗愈师”，会很轻易地沦陷在那个人的罗网中。 所以很多球员名义上的“心理咨询师”多半是自己的亲人或者爱人。 莱/武是一个难以置评的例子。 现在大众对幸村和诺亚的关系也猜测许久，尽管诺亚的表现与武的可恶行径截然不同，幸村却有点沉浸其中的意思，一些粉丝球迷觉得危险…… 他们这种倾向幸村是知道的。 人无法理解自己认知或经验之外的情感和经历。 很多人更可能忘记了诺亚眼盲的那几年。 诺亚对幸村的依赖心理，或许更多一些。 休息一周时间，作为温网前哨战，幸村在德国的哈雷公开赛中夺魁。 媒体纷纷跟进，直言幸村强势依旧。 六月下旬的温布尔登，分属两个半区的幸村和史密斯如众人期盼的那样在决赛相遇。 史密斯在法网的凝练后可谓状态神勇，在温网哪怕面对场地优势的大炮选手也是砍瓜切菜一般。 如今是否会复刻二十多年前费德勒与纳达尔载入史册的一战，打破费德勒独占鳌头那场温网决赛呢？ 答案是否定的。 幸村以[3-1]早于媒体的预料结束战斗。用时三小时11分。 他17800的积分仍是史密斯拍马不及。 北美赛季开幕的罗杰斯杯，幸村在半决赛败于莱昂纳德，这是他今年第2个负场。 它给幸村提了个醒——自己目前状态真的很差，已经无法跟顶尖球员较量取胜。 所以在和团队商量后，幸村宣布退出接下来的辛辛那提大师赛，专心调整。 一个月后的美网中，史密斯在半决赛力克莱昂纳德，但在决赛棋差一招，在五盘大战中不敌幸村。 截止四大满贯结束，今年仍是被“四巨头”统治的一年。除了处在巅峰的幸村，“道心重聚”的史密斯，一如既往稳定的莱昂纳德，也几乎完全镇压住了自己所在1/4区。 对这个结果，大家都得到了经验——想攻克幸村夺冠，你必须得稳定如磐石才行。 而在赛事方的盛情邀请下，幸村首次参加今年的拉沃尔杯。 212、第 212 章 在北美赛季和亚洲赛季间隔的拉沃尔杯已经举办了十数年，因参加球员的星光度，其热度也是起起落落。 随着昔日天王老费淡出大众视野，在职网圈的影响力渐渐微薄，由他主导的拉沃尔杯在新“四巨头”时代呈明显下滑的趋势。 “四巨头”里的莱昂纳德和史密斯都不怎么给面子。 莱昂纳德不想多上班（拉沃尔杯没积分）；史密斯野心大，想留精力给亚洲赛季呢。 幸村会给面子，但总因为本土的缘故缺席。这可是近几年来网球领域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他若不参与，拉沃尔杯无法重回一流赛事行列。 最要命的是前年，“西格玛”夺走的不仅仅是美网的热度，拉沃尔杯也面临了它的历史低谷。“四巨头”乃至世界前十，无一人到场。 去年，“四巨头”中只有布朗列席。 今年，起初谈好的也只有布朗，史密斯和莱昂纳德都有点推脱的意思。 但是在幸村确定参加后，两人也立即表示会来。 这下“四巨头”凑齐了！ 喜得主办方在赛前就开了次香槟。 顺着长长的走廊进入大厅，幸村卷发及肩，身着西装，较为随性地松着领口。 “嘿，幸村。” “晚好，布莱尔。”幸村与史密斯握手。 莱昂纳德右手揣兜，左手夹着杯红酒走来，“可等了你很久，幸村，你明明是离得最近的。” 幸村微笑，“众所周知，离得越近才会来得越准时，不需要给飞机太多提前量。” 此时，关东圈多家机场的客流量被许多路人注意到。他们一边嘀咕着“人怎么这么多”，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向出口。 今年的拉沃尔杯在东京举办。 夜幕降临，球迷们早已在球馆内挤挤挨挨地就坐，对众位一线巨星翘首以盼。 首先出场的是欧洲队成员—— “他在去年的法网中首次闯入半决赛，西班牙另一颗年轻的星星，兰·巴尔加斯。” 比布朗小5岁有余的巴尔加斯正当青年，是西班牙媒体看好的继承者。 “他荣获上海大师赛和罗杰斯杯2项大师赛头衔，来自德国的手冢国光！” 于近日复出的手冢刚刚跨过三十岁，迈入老将行列。 “他在去年第一次闯入澳网决赛，并已获得巴黎大师赛在内的6项巡回赛冠军，来自芬兰的欧格尔·鲁特！” 当打之时的鲁特，这两年更像“四巨头”角逐的贴身男仆。 “他是大满贯赛场的佼佼者，取得了1个澳网冠军，4届法网得主，来自英国的布莱尔·史密斯！” 热烈的掌声中，第一位巨头上场了。史密斯神态轻松，向呼喊的观众们招了招手。 “他是前世界第一，曾获得11座大满贯奖杯，来自西班牙的，布朗·阿卡修斯！” 布朗一身代表欧洲队的蓝色“阵营服”，徐徐走上球场，站在属于蓝队的底线后。诚然这两年一直处于低谷期，也动摇不了职业生涯的辉煌。 “世界第一112周，13个大满贯头衔，4次年终排名第一，来自意大利的，扬·莱昂纳德！” 莱昂纳德略带松散地漫步在聚光灯下。 接下来是世界队的6名球员—— “他去年3度闯入大师赛决赛，是阿根廷男子网球第一人，胡安帕布洛·帕拉佐。” 排名世界第九的帕拉佐今年23岁，竞争力不容小觑。 “他在两年时间里4次晋级大满贯半决赛，已获得6个巡回赛冠军，来自美国的越前龙马！” 越前的巡回赛生涯一直很艰辛，但上天不负，这几年终于有了起色，让他跻身世界前十行列。 “他是5个巡回赛冠军得主，其中包括1个上海大师赛头衔，中国男子网球的头号人物，张斌诚！” 已迈入老将行列的张斌诚这两年竞争力仍不弱，他的出现让中国平台的网络直播瞬间卡顿。 “他荣获1个大师赛在内的6项巡回赛头衔，来自巴西的名将，若昂·冯塞卡！” 冯塞卡起势时曾被给予厚望，不过虽然已经稳定在前十，却依旧无法撼动“四巨头”的地位。 “以惊艳的赛场表现闻名，4获大师赛冠军，5进大满贯半决赛，来自澳大利亚的，杰森·高尔吉亚！” 33岁的大高尔吉亚作为球员中的老大哥，实则“爱谁谁”的性格大家都知道。 “他是两届奥运会金牌，” 才开始介绍，观众的欢呼就愈来愈烈。 “17个大满贯头衔得主，319周世界第一，战胜了世界上最先进智械的顶级网球大师，来自日本的——幸村精市！” “wooooooo～”球迷们不由自主地全体起立，高举双手，或拍照或打call。 身穿红色队服的幸村从荧光灯的回廊中出现，微仰起头，一边向四周挥手。 十二名球员分列两边，集结了“四巨头”的拉沃尔杯阵容可谓十年来最强，也很有看头。 拉沃尔杯只进行三天，按积分算，第一天1分，第二天2分，第三天3分。先得13分则胜。 每天又分日场、夜场共计4场比赛，三单一双。两个队每天出赛5人，1人替补。且前两天的单打或双打都不能重复出赛。 更衣室，颜色鲜明的蓝队一边脱衣服一边排兵布阵。 “所以怎么安排？”布朗问。 “你们仨第二天打怎么样？”鲁特用调侃的意味建议道，“幸村就靠你们去顶了。” “那我还是明天吧。”莱昂纳德说，“轻松一点不好吗？让布朗上吧。” “嘿！”布朗跳起来，转口便道，“我觉得和幸村比赛很棒，所以这种难得的机会还是让给大家好一点，比如…手冢。” 被点名的手冢抬抬眼镜，没有第一时间反应的结果就是，这事儿定下来了。 红队的休息室这边。 “所以我们怎么安排？”声名赫赫的老大哥搂着他的宝贝弟弟，瘫在沙发上发话了。 “我第二天单打吧。”幸村说。 “你想双打吗幸村？”冯塞卡问。 幸村点头，“也可以。” “那跟我组队吗？”张斌诚举手。 “ok.” “我也想试试。”越前说得有点虚。毕竟他“单打专精”。 “没问题，随你喜欢。” 世界队的几位貌似都看得很开。在密集巡回赛的高压下，但凡战绩好点的都有种“牛马感”。 在拉沃尔杯就没必要太辛苦了。 —————————— *拉沃尔杯 本篇报道drama合集top5，尽请欣赏。 top5：莱昂纳德老爷爷球风超绝松弛感，实力空挥错过局点被逆转。 top4：史密斯上演巨头“模仿秀”，三位正主好评如潮。 top3：阿卡抢十复刻“德式高压”，鲁特礼尚往来送双误。 top2：幸村&张中场争球大撞车，越前底线高压痛击伙伴后脑勺 top1：弱柳扶风大高尔吉亚频频倒地，强壮如牛帕拉佐漏球遭“痛ji” —————————— 第一天，欧洲队2:2世界队。 第二天，欧洲队4:4世界队打平。 球员有赛方安排的套房，辛苦“营业”了一天的幸村玩玩手机，看看书，晚上十二点才等到人回来。 他正在看歌剧节目，但是不妨碍马上对诺亚表达小情绪。 “杰森今天怎么能带你去酒吧这么晚？” 诺亚脸色微醺，挠了挠头，“嗯……抱歉。” 一身浴袍的幸村起身，给诺亚泡花茶。 “我和杰森聊了很久。”诺亚坐在幸村对面，手枕着吧台，组织了下语言。 “我们不在酒吧聊。” “嗯。”幸村放下心。 诺亚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比你更自律的球员了，阿一。” “有人跟我说，这是一种不幸，因为无法在人生中自由地享受很多乐趣。”幸村垂着头清洗茶杯。 “人在规避风险的同时，总会错过点什么，就像你不知道吃的下一颗巧克力是美味还是毒药。”诺亚用手背贴上略微发热的额头，低声细语，“这样的话说出来毫无负担，因为他不用对你的人生负责…” 嘀咕着，诺亚换了话题，“前两天的比赛应该负担不大吧？我提醒过你，状态不必太满。” 幸村摇摇头，“感觉不错。” “那——这样的社交氛围呢？” “也还不错。”幸村平淡地回答，“更多的粉丝、更多的闪光灯，更多的八卦。当然，对球迷来说是我更多的素材。” “这是少有的‘四巨头’齐聚一堂的时刻。单打、双打，看点十足。” “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安排。”幸村把茶水推给诺亚，用抹布擦了擦大理石台面。 这个时代的“四巨头”之间其实情谊很坚定，他们曾是一起面对西格玛，同仇敌忾的“战友”。 在幸村的最终战前，每个人都无私地把自己的经验和理解传授给幸村，只要需要，就提拍上场当陪练。 幸村对他们的号召力反而比对其他球员更强。 “所以，你有这样的想法吗？”诺亚随口问道，“第二个拉沃尔杯。” “那就算了。”幸村调笑，“跟网坛名宿抢生意？” “不过——”他又正色道，“确实有别的想法吧。” 第三天，欧洲队9:3世界队，以微小的差距再次赢得本年拉沃尔杯。 幸村在东京歇了一天，就无缝衔接到日网公开赛的第二轮。 在本年剩余的4站大赛中，幸村继续以全胜的战绩保分，并在戴维斯杯总决赛以1号种子身份将队伍送到决赛，惜败给总体实力强劲的西班牙队。 截止到休赛期，幸村继续保持年终世界第一，包揽12个巡回赛冠军，总积分16200分。 这个冬天，幸村整体的感觉要比去年累一些。他的体魄似乎不像前几年那么好了。 “如果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退役。”诺亚按着他的腿往前压，做拉伸。 “还不至于到那个时候。”幸村立即否认，接着小声说，“我还是挺满足的。一场场比赛赢下来这种感觉。” 从成绩上看，他现在正值巅峰，身为这个时代的标杆，不多拿几个大满贯，自己都说不过去。 不过，这个世界不缺突如其来的事件，现实往往比更离谱。当幸村和诺亚戴着口罩低调走过墨尔本机场的安检，一只黑天鹅在北美某处展开了它的双翼。 213、第十五年 12月中旬的美国东海岸，当不断有人因高烧被送进医院时，还没人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数以万计的航班在世界上空的航线穿插。安检闸机口开开合合。 12月底，中国异常发烧症状的人数陡然增多。 幸村知道似乎出了什么事，是在澳网决赛结束之后的深夜。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把喝了点酒的他吵得头晕。 “喂，您好？” “精市。”是八神的声音。 “嗯……”幸村迷迷糊糊地听了几句话，捕捉到关键词后瞬间意识清醒。 “流行性肺炎？” “东京已经发现13个病例，症状比较严重，而且极易传染，是有别于普通流感病毒的。现在各国都在发现相似病例。”八神强调了一下，“总之，注意安全。尽量避免人员密集场所吧。” “好，谢谢你，圭。”幸村挂断电话，坐在床上思索。 他记得以前的甲流或者地区性流感的时候，八神也会打电话提醒。但是措辞没有这么重过。 早晨，幸村和诺亚通过气。于是诺亚联系澳洲的朋友了解了下。 澳大利亚也有流感蔓延。但是不确定跟日本那边病例的关系。 墨尔本公园连日人山人海的狂欢犹在眼前，这幅海内升平的景象，怎么也不像重大危机逼近的样子。 幸村又问了下张斌诚和认识的女子球员弗吉尼亚，就他们私底下提供的信息，中美的“流感”情况都不容乐观。 他们在本国都是有一定人脉的，所以掌握的消息应该相对准确。 “既然如此，安全起见，这次的夏威夷度假临时取消。”情况打听半天，幸村和团队成员说，“我们放假，到印第安维尔斯再集合。” 放大假回家了，大家都比较开心。 回房间后，幸村特地问诺亚：“你要留在墨尔本吗？” “我还是跟着你。”诺亚有自己的考虑，“已经和杰森说好了。” 幸村心里有些高兴，他当然是希望诺亚跟他一起胜过留在澳洲的。只是，仍然会顾及诺亚思念兄长的心情。 他抱了抱诺亚，“那我们准备出发吧。” 回国之后的第二天上午，网协也打来了电话，含蓄地提醒幸村注意预防流感，并希望他尽快回国。 “我已经到家了…是的。哈哈…好…谢谢。” 幸村挂了手机，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凝重。 现在各方面的消息，都在暗示这场“流感”不一般。 一场流感，一种病毒。 幸村在客厅踱步。 他保持着极为慎重的态度。谁知道这个病毒会不会又引发一次急性神经根炎？ 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但那种晦暗无光的感受无法彻底忘怀。 二月初，中国开始限制国外人员入境。这个动作意味着很多，幸村决定取消印第安维尔斯的行程。 二月中旬，欧、美、亚、澳、非各大洲相似病例激增。媒体或官方各执一词，网上吵得不可开交。 诺亚一直待在家里，看幸村联络各个层面的人物，获取一些内部或者高层的最新信息。 二月下旬，印第安维尔斯大师赛官方宣布取消今年的赛事。 一周后，迈阿密大师赛也被取消了。 同时发出宣告的还有同期绝大部分被本地疫情困扰的巡回赛事。 几千职业或半职业网球运动员顷刻之间，变成“无业”家里蹲成员。 凶猛的全球疫情袭来，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被迫“失业”的又何止网球这个行业。 幸村感到忧心。疫情让低排名的职业球员雪上加霜。 像他们这些顶层球员，尚且有充足的场地和教练资源来保持一定的体能和手感，但两百名开外的球员本就入不敷出，这下连收入都大打折扣。 幸村在今年是有大项计划的，在ptpa频频要求赛事方提高球员奖金比例的时候，他也希望有所行动。而这起“黑天鹅”事件只能让所有计划搁置。 现在最重要的是抵抗疫情。 幸村回了趟老宅，爸妈也是家里蹲。去横滨看妹妹和八神，由美可以线上工作，顺便带孩子，八神则早出晚归，偶尔会值夜班，他得守在一线。 在无所事事的三个月里，幸村只能待在家里，做中低强度的训练，或者远程协调基金会的捐赠和支援事宜。 他每天看着新闻里的报道，说都道府县新增了多少感染者，新增十几例死亡人数。哪个国家又新增几百几千病例…… 它的传染能力太强了，在短短两个月里就迅速蔓延到每个大洲，而且重症甚至死亡案例占比大。 蒙特卡洛、马德里相继取消赛事，只有罗马大师赛十分头铁，只说线下不开放球迷观众，但会进行线上直播。 “在疫苗研究出来之前，我应该不会出门了。”幸村对坐在沙发上的诺亚说。 团队一直在放假，大家都窝在家里或者在社区内活动。 “嗯…这也许是一次契机。”诺亚像是下定决心，慎重地打开一份文件夹展示给幸村。 幸村弯腰接过文件，大致翻了翻，“要改打法？” “说实话，之前的指导或者说改进，我都是立足自己的经验去制定方案。我知道，这样一定有用，应该适合你。”诺亚讲述道。 “但是这次不一样…你的状态有下滑的预兆，而且小伤小痛比较频繁。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带来影响长远的伤病。” 诺亚给幸村让了下位子，幸村坐在他的身旁，靠着沙发背细细这份方案。 “我犹豫的一点是，我没有这份经历，所以我无法判定，这些改动对你一定是好的。但我又觉得，你确实需要做些改变。”诺亚轻叹，“它有风险，也需要勇气去尝试。” 正好疫情只能待在家里，诺亚觉得这个时机很好。可以让他们慢慢摸索。 “但是……”诺亚微微蹙眉，仍是不确定的神态。 “我明白。”幸村应道，“你担心会影响我的成绩，我反而失去了现在的实力。毕竟，确实是比较底层的改动。” 包括幸村某些回击的握拍方式，反手的动作和打法也要进行调整…… “即便我说这是我的球风，我对自己负责，你也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吧。”幸村对看着他的诺亚说。 “你一直相信我，这次，也相信我的能力吧。相信自己，诺亚。” “哪怕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假如真的，你也错了。作为我的教练，有我跟你一起承担。你想想，这样不也很好吗？” 诺亚像是被触动了，微微点头，又带着些许意料之外的茫然转过头。 “好吧。我们试试。” 214、第 214 章 每天的感染人数都在增加。 幸村在书房打印好工作室发的季度报表，神情平淡地下楼。 这段时间的技术改动，不是很理想。 相比于别人，幸村有一个优势就是有对照，诺亚可以帮他衡量效果。 所以…那就是短期内的结果，不适应、看不到好的效果。 虽然他们都有心理准备，真正遇到了窘境，还是得冷静且耐心地去克服。 幸村瞄了眼客厅，诺亚没出房门。 诺亚心情也不好，可能比他更着急一些。只是他一贯的会憋在心里。 疫情爆发后，幸村最先进行的就是神奈川地区的应急物资捐赠。 现在神奈川的学校和公司很多陆续采用线上的学习工作方式。能避免出行，人们大多也不想受这个罪。 随后的捐赠扩展到东京（国内病例最多）和四个国家的城市。 到六月底为止，开支合计超过三百万美元。 托付的主事者再信得过，幸村估计这里面能有一半花到实处就很欣慰了。 人性的弱点，没有办法。 幸村略感烦躁地把报表碎掉，调制一杯蔬菜汁，准备训练。 今天的日程是上午体能，下午和工作室视频会。 等开完会从书房出来，诺亚躺在沙发，闭目深思。 大屏幕上放的是纳达尔生涯后期的大赛录像。 幸村走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侧，诺亚睁眼，对幸村点点头：“…这两天先安排体能吧。” 他瞥一眼录像，又闭上眼，有些疲惫地说：“让我再想想。” “你有些着急了。”幸村坐在他身边，思索一番后安慰，“我觉得我们都缓一缓。” “……” 幸村不希望诺□□绪太低，诚然这是为了他，他也需要为诺亚着想的。 “我晚上有聚会。”幸村起身去更衣室，“这两天我想…我们出去逛逛。” “…也好。”诺亚翻了个身，“记得戴口罩。” “好。”幸村换了一身素色衬衫。 今晚是丸井组的局，他们初中网球部的同学会。一起奋斗过的几人。 文太、杰克、真田、仁王、柳生、柳…… 离开立海后，几乎每年都会全员到场，随着大家有了自己的事业，忙碌起来，又总有一人两人来不了。 这其中也包含幸村。 街道上稀疏的路人穿行，路边店铺也冷冷清清。这种特殊时期，生意都很不好做。尤其是线下。 幸村第三个到达招牌写着“今日休息”的烤肉店。丸井已经在摆盘了，杰克在后厨。仁王挂着耳机慢悠悠地递菜。 “幸村来了！”丸井眼前一亮，“先坐吧，马上好了。” 看一眼表，下午5:51。 两三分钟后，柳生到达。前后脚的时间，真田和柳进门。大家打了声招呼。 切原踩点到了。他们当时的学弟。 “真田前辈！幸村前辈好！”虽然胡子拉碴的，切原看上去蛮朝气蓬勃，也是很久没见面了。 “切原君。”幸村微笑，看到真田在自己的右手边椅子上挂外套。 依旧深色的穿搭品味。 “今天没值班？”幸村问了一句。 “嗯，这段时间事比较少。”真田回道。 他考上公务员了，一直在神奈川县警察本部任职。 两人间沉寂了几秒，真田正要开口，柳生和幸村寒暄：“幸村君近况还好吗？要留神县内的流感情况啊。” “一直在关注，已经持续很久了。”幸村聊起来，“本来还说夏天就会平息，现在看起来不是这样的。” “是啊，疫苗还在开发中。”柳生大学读的就是药理学。 大家交谈的时候，杰克摊开手掌在烤盘上试探温度：“差不多了。” 众人纷纷自己动手夹肉，切原开了几瓶啤酒，招呼道：“来嘛，今天和前辈们不醉不归！” 气氛瞬间热起来，觥筹交错。 幸村举了举右手的橙汁示意，左手挡住切原递来的酒瓶，“我就不喝了，晚上有训练。” “啊～和幸村前辈好不容易碰一次。”切原颇感遗憾，仍想争取一下。 幸村唇角微扬，“切原君的热情我感受到了，不过我喝果汁就行。” 左边的丸井见状，给幸村半杯橙汁又添了点，然后轻轻推开啤酒，“本来就不是应酬嘛赤也，大家想喝啥喝啥。” “切原，幸村训练要紧，你想喝我跟你喝。”真田冷峻着脸庞。 “好叭……”切原略显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幸村有两年没来聚会了，一边吃烤肉，大家交流了近期的情况。 仁王还在舞台设计行业，目前疫情原因，大部分时间闲在家里。 柳是律师事务所成员，最近业务少很多。 丸井的糕点店、杰克的烤肉店生意同样不好做，哪怕现在有线上的外卖平台，自己送餐也很辛苦。 切原是上班族，但他在的会社没有线上平台，只能老老实实戴口罩通勤。 这是一场影响了各行各业的“天灾人祸”。准确来说，幸村现在也是闲在家的运动员，但他财力雄厚，才显得非常从容。 换成百大外的球员，个个得都盯着自己的赤字状况，天天在焦虑中度过。 这是现实，可幸村知道自己能出资给予部分地区应急援助已经是上限了。 他没有更多的力量。何况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说起来，今年的法网，你没有去吗，幸村。”柳谈起今年的职网大赛。 “感觉疫情的形势一直很糟糕，巴黎那边防控比较松，我不想冒险。”幸村擦擦嘴角，解释。 到目前为止，只有罗马大师赛和法网延期举办了比赛，采取线上直播形式，没有现场观众。 史密斯去了，几乎没什么悬念地夺冠。 “嗯，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柳生表示赞同。 “这样的话积分会降很多吧？”丸井关心道。 “这也没办法。”幸村一直是轻松的态度，“评估过风险。” 大不了排名保护。哪怕真没有积分了，赛方不可能不让幸村参赛的。那是最大的摇钱树，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 “是啊，传染率那么高。” “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说来也感慨。从初中时期的稚嫩，每个人都渐渐成长了。 二十出头的时候，真田刚刚入职，性格还是一板一眼，刑警的职业很适合他。 仁王在上班呢，当时还听他吐槽会社的网球队水平很烂。 柳生和柳刚刚大学毕业，各自发展的都是早就规划好的职业。 柳生更寡言了些。柳则更加善谈。 丸井的小事业有声有色，和杰克关系依然很坚固，两人常常相互照顾生意。婚礼都是一起办的。 大家陆续成家之后，性格又不同程度地稳重下来。 而幸村，在大家的眼里是日趋威严的。他们能感觉到幸村在以平和而温柔的态度对待自己，但距离终究是越来越远了。 他们在为自己的未来、家庭和血脉延续奋斗时，幸村已经荣誉满身，星光闪耀着为与自己无关的人提供帮助。 所谓“达则兼善天下”，人生要怎样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呢？无论如何都是令人钦佩和歆羡的。 幸村坐两个小时就走了，丸井送他出门。 “真田和赤也都喝得有点不像样了呢。”丸井吐槽。 幸村轻叹，“还要麻烦你们送他们了，文太。我先回去。” “没事儿。”丸井给幸村关上车门，弯下腰从车窗看幸村。 “待会让大家早点结束吧。”幸村嘱咐。 “放心。”丸井有些不舍道，“幸村…我很高兴你今天能来。” 幸村顿了顿，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了片刻，说：“文太，我可能承诺不了‘永远’，至少现在你可以信赖，我们彼此之间是不需客套的。” “嗯……”丸井挺直腰，车身挡住了他拭泪的动作。 静谧的夜晚和屋里喧嚣的人，屋外在依依惜别。 少年时共同奋斗的紧密不再，而各自的人生前路还在无限延伸。 幸村在红灯前停下，心里弥漫着感慨往昔的情绪。 在过去交集的人不断改变的时候，他似乎也在逐渐忘却过去的，属于自己的许多想法和心情，以至于如今产生了几分好奇。 回家后，诺亚果然还在客厅。幸村兴冲冲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诺亚，我明天想去母校看看。” “母校？” “嗯，转换心情。”幸村握住他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诺亚感觉到了幸村隐隐的期待，点头应下，“好吧。” 215、第 215 章 第二天，幸村做的早餐很精致。撒满桂花碎的奶糕，蔬菜沙拉和水果派，以及法式煎鱼。 诺亚泡了杯澳白，轻舒一口气。作为澳洲人，一天里咖啡是免不了的。 幸村在门口接待运送物资的网协员工，东西已经收纳好了，他正给员工的帽子上签名。 因为县网协的关照，家里没有出现物资短缺的窘境。 当人的名声或势力高到一定程度，你想的到或想不到的，会有很多人殷勤地帮你办。 幸村不是富贵二代出身，他不懂得如何理所应当地享受一切，他只知道，得到什么都是有代价的。 所以他的“接受”也比较谨慎。 这种做法应该会招上流一些人会笑话。 whocares？ 幸村不是非要融入原有的，日本上流“潜规则”。 做好自己，保护自己，这是主要。其他都是次要。 “谢谢您！”戴口罩的员工欢喜地收好帽子，开车走了。 幸村回屋，去餐厅落座。 “耽误了一会儿。” “还是热的。”诺亚抿着咖啡，没动筷子。 “我们等下大概九点出发。”幸村双手合掌，然后两人开动。 “远吗？” “嗯……不远，去藤泽市。” 幸村没有去小学，因为他二十年前就读的南湘南小学因为连续几年招不到足量的学生，四年前已经闭校了。 那里被改建成一片公益养老院。 而他所在的初中，立海大附中则成为神奈川赫赫有名的中学。 当轿车行驶在海岸公路，诺亚扭头望去，那波光盈盈的蔚蓝大海，似乎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 无论盛夏与隆冬…… 幸村一言不发，这儿一直是他难以忘怀的地方。 校门口的保安热情地给他放行了。 疫情原因，立海大三部全都改为线上教学，所以哪怕在工作日，学校里都没什么人。 周末的学生反而多起来，因为要参加社团活动。 男子网球社的区域十几年了都没变化，两位少年人等在社办外，见到幸村时双双涨红了脸。 “幸村桑！” 不止他们，球场上的部员们都没什么训练的心情了，纷纷扒在护栏上往这边瞅着。 幸村一身网球服，戴着口罩帽子。诺亚也是简单的圆领t恤，低调地跟在幸村身后。 “那就是幸村桑吧！” “那是，他旁边应该就是诺亚桑了！金色的头发。” “哇…好帅。” “跟做梦一样……” 幸村忍俊不禁，转头朝球场的小男孩们招了招手，立时得到了一阵尖叫与欢呼。 他回头，和煦地向正副部长行礼，“乌羽君、小竹君。” “幸、幸村桑，”乌羽部长激动得很紧张，“社办已经整理好了，我们都在球场练习，不会来打扰您。” “没事，我们不介意大家正常出入。倒是影响部里活动了，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会！”乌羽惊呼，“幸村桑来学校，我们都很期待的。” 幸村轻笑，道了声谢。 他带着诺亚进社办，里面比记忆中的宽敞，应该是扩建过。 会议室里就摆着社团的历史荣誉。幸村一眼看去，奖杯、奖牌和照片多得眼花。 “看来还得找找。”幸村含笑对诺亚说，隐约带着炫耀的意味。 “是有点壮观……”诺亚颇感兴趣，凑近满墙的照片去找幸村。 他很快找到了，指着正前方的高度，“十几年前了吧，你们的照片还挺干净的。” “这个应该是我国三那年。”幸村在诺亚身侧落后半步的距离，背着身，右手指给他看。 “这个是文太，我旁边是真田，还有我同届的正选，一名学弟。” “唔……”诺亚点点头。 “这张是国二的时候，有几名前辈，站在后面…国一的照片，是福永前辈，他是上任部长，当时很有气魄地把部长的职责交接给我。” “嗯。”诺亚偏了偏头，感触不深。 “真田三张照片里也都有？” “对，他当时也很厉害。”幸村也看了眼被定格在某个时间的，桀骜的少年。 “你当时自己训练多吗？”诺亚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自己练是有的，不过社团活动时间，还是观察或者监督指导大家多一些吧？”幸村回忆。 诺亚站直，环臂思索片刻，问：“阿一，你觉得这些工作，对你的提高在哪里？” “我想，应该是心理或者经验上更多一点。”幸村交流道，“有失败情绪的，其实才是部里的大多数，我帮助大家分析和排解的时候，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所感触吧。” “有道理…”诺亚垂头，“你觉得那个时候，对网球是热情更多，还是责任更多呢？单纯的网球。” “如果说对社团，肯定是责任。不过对网球的话，肯定是热爱吧，还有对未来的期望。这两者在当时应该是交织的，我也说不清谁更重要。” “可现在对你来说，你已经没什么责任了，因为你已经得到很多，该有的都有了。那热爱呢？”诺亚一步步剖析。 幸村想了想，轻声回答：“也许……很少了？我所存在的动力，更多的是对获胜的渴望。” 诺亚似乎找到解开心扉的钥匙，他后退两步，望着满墙的照片。 “我想……我们都变急躁了。” “这么多照片，这么多人。有几个有安定且自信的心去成为职业球员呢？但我一看到你，就明白你和别人不一样。” “阿一，我们年轻的时候其实充满了好奇心。网球就像未知而奇幻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我们从兔子洞窥探，怀着热情与爱探索它，研究它的涵义。” “随着我们的探索，网球的世界全貌仿佛已经展现在我们眼前。你站得很高，俯瞰很远。这个时候，我们自以为已成为大师，无所不知，失去了好奇心，也失去敬畏之心。” “他们都很稚嫩。”诺亚最后扫过墙上的照片，转身看幸村，“我们与他们的差距如同天堑，不过，赤子之心永恒。阿一。” “嗯。”幸村点头，抬头留恋在自己的少年时期。 “我原以为，这里对我来说只有纪念意义。可能这也是种傲慢吧。诺亚，你是我的灯塔。” 他们聊着往屋外走去。 幸村潜意识里的“炫耀”没得到回应，诺亚没有看那些奖杯奖牌，他还是对社团式的集体荣誉冷淡漠然，这可能与他在团体赛中被暗算的阴影有很大的关系，恨屋及乌… 所以，没有关系。 球场里正在训练。 幸村拉着诺亚在护栏外旁观。 “你是第一次来我的初中。”幸村不想走得那么急。 “你是想问我，对他们训练有什么见解吗？”诺亚还是太了解幸村。 “……”被点出小心思的幸村背着手姿态笔直，目光些许飘忽，也不答话。 诺亚瞥一眼幸村被口罩遮掩的羞涩，暗自发笑。 是人都会有偏爱。 “你不想费心的话，无妨。我们就看看。”幸村心里有杆秤，肯定是诺亚的想法更重要。 “没事。偶尔换换脑子。”诺亚伸手拉了拉幸村衣摆，“我们进去吧。” “可以吗？诺亚教练。”幸村调侃。 诺亚骤然止步，和幸村四目对视，接着无奈地拍了他一下，“别见外。” 立海大附中这几年的成绩很好，不能更好了。他们已经连续获得三年夏季全国大赛优胜。今年是第四年，也是争取夏季大赛，秋冬国体“团体赛大满贯”的第三年。 再次看到幸村身影的男孩们全都围了过来。 “幸村桑！” “幸村前辈好！”有胆大的这样喊道。 “大家好。”幸村朝跑来的乌羽部长点点头，“很抱歉比较突然，我和我的教练诺亚会在学校停留一会儿。这个时间可以为大家临时指导，乌羽部长有什么意见吗？” 听罢，所有部员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们的部长。 乌羽也被天降喜讯砸得有点懵，“是…我们很荣幸，幸村桑，诺亚桑。请不吝赐教！” 幸村欣慰地一笑，看诺亚，“那就请教练安排吧～” 操着不熟练的日语，诺亚把五六十人的部员分了组。 他们也不是只为正选指教。当脱去部长的外衣、摆脱大赛的需要，在幸村眼里，社团的所有人都是网球爱好者，是同志。不存在高低之分。 业余球员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诺亚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基础握拍问题，有体能问题，有心态问题，当然，也有态度问题。 诺亚不管太多，他只负责切中要害，然后提出建议。世界上不是每个打网球的都叫幸村精市，自制、自控、自我剖析能力可以那么强。 反过来，业余球员也有些不“教条”、存在亮点的地方。兴许能成为诺亚的参考。 收起傲慢、保持好奇，领悟到了就要立刻践行。 216、第 216 章 立海大之行后，诺亚提出了新的观点。他认为改变是系统性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说，调整了某个方面，去检验、适应就可以。 因此从盛夏至秋末，诺亚对幸村的要求比较严格，幸村需要安排更多的时间到训练上。 但就在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日本国内平静的抗疫大潮下，正暗流涌动。 上半年，特别是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60岁以上的老年群体，但凡感染，致死率高达90％以上。最严重的时候，火葬场门口的道路上都堆满了尸体。 年轻人的身体容易扛过去，可他们要挣钱、生活。但大批不景气的线下小商铺支撑不住倒闭，会社裁员缩减开支，政府财政赤字，出台政策回血。 这是恶性循环。 不知道多少国民待业失业，一个人、一家人靠着存款过活。 这波疫情持续的时间太久了，大半年时间，已经有人快过不下去了。 这种严峻的压力就像异常活跃的富士山，你说不准它什么时候就要爆发，把国家淹没。 总要有个宣泄口吧？ 政府渐渐变得激进，直到十月份，有议员喊出了重塑“东亚共荣”的口号。 紧接着，各种大小媒体铺开宣传，渲染邻国的武力威慑。政府通过各种补充法案，大幅调节国防经费，鼓励女人从事服务行业或卖艺，男人应召进自/卫/队。 “国民应以此为荣。”议员如是说。 这看似和幸村无关，但从电视新闻嗅出一丝不对，让工作室转移时，就有人打电话提醒他注意“安全”。 为什么？ 因为幸村是“国民最受欢迎人物”、“民族英雄”、“人类之光”。他可以起到很大的舆论引导和带头作用。 神奈川县内去年曾有一次调查，10-30岁青少年男生中，最崇拜的本县人是谁。 结果是幸村精市94.2％。 换句话讲，如果幸村带头加入自/卫/队，将对神奈川94.2％的年轻男性入伍意愿产生重大影响。 反之，亦然。 很不巧，幸村就是那个“反之”。 10月12日，在黄金时间的电视新闻上，报道了数名响应征召的明星和运动员。 当天晚上，报纸就赫然打出“幸村精市何时自愿加入自/卫/队”的标题。 “一群混账。”幸村忍不住骂了句。 他们在逼他。 “让网球运动员去军队，这是我听过最糟糕的事情。”诺亚皱眉。 让世界上最具自我的人，去最不需要自我的环境。很残忍。 “这不是最关键的因素。”幸村在客厅来回踱步，语气有点重，“如果是正义的、抵抗丑恶的军队，如果有需要我当然会义无反顾。但它是吗？从它的历史来看，它不是！” 幸村猛得转身，深呼吸，心口沉闷道：“一个劣迹斑斑的集体，把人变成恶鬼的地方。” 诺亚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大家宣传的日本可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很懂你抗拒的原因，阿一。但，我支持你的想法和行动。” 幸村听了，心里稍微平和了一点。他叹了口气，挨着诺亚坐下。 “我去过中国的哈尔滨。”幸村双手枕着后脑，仰靠在沙发里，“那是我的第二站职业比赛。” “我在决赛惜败后，停留了两天出去逛…一些历史的证据让我生理性的恶心，那是一个人拿笔空想都写不出来的恶心。” “我完全无法接受，诺亚。”幸村额头抵着诺亚的肩，“我一想到就觉得作呕。” “阿一……”诺亚握紧幸村的手，心里也变得沉重，“实在不行，就出国吧。我们去澳洲。” “我在想……”幸村的内心在挣扎。 两人沉默许久，幸村作出决定，“诺亚，你先回澳大利亚吧。” 诺亚又皱了眉，正坐表示抗拒，“但是！” “蓝会照应我的。还早，我马上安排明天的机票。”幸村说完就上楼了，语气严肃，“我们不要矫情。” “……”诺亚紧抿着唇。 幸村强硬的时候，你只能按他的想法走。诺亚是没法反抗。 他第二天就被送出国了，澳洲那边有杰森接应，就算下飞机要隔离，问题不大的。 幸村的规划总是条理清晰。他同时联系了八神，让他带爸妈和妹妹、孩子，一家人先出国“度假”。 “我会安排，不过我还要在医院值班。”八神回复。 “圭！”幸村皱眉，“这样会让由美担心。” “精市，你得理解。”八神有时候是很强势的，“我也有自己的使命。” “……”幸村退一步，“我明白了。去中国吗？” “不行，去欧洲。”八神即答，“中国太近了，而且可能封禁。” “…那就去法国。我联系一下利奥。” 等到自己再无顾虑了，幸村便在账号上公开视频表态。 “我希望继续在网球场上奔跑，我还能奋斗很长的时候，而非现在就终止…相信大家都会支持我的做法，对吗？……应征是无稽之谈。” 不知道实际上有多少人支持他，反正在网络上，幸村遭到了生涯以来最激烈的舆论“炮轰”。 就像一些网友调侃的，“不是极右便是左”。哪怕幸村觉得自己的言论已经足够缓和，在某些人眼里，这就是对国策公然“唱反调”！ 必须惩戒和“纠偏”。 短短两天，幸村所在的宅区门口就聚集了十几人，脸上印着国旗，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在那堵着，叫嚣这是一种“背叛”。 如果不是小区保安足够给力，警署的出警速度快，他们很可能打到幸村家里来。 神奈川算幸村的“地盘”，这块的警署副署长还是幸村小三届的社团学弟。 相对安全。 但暴风雨来时，往往不止一种形式。幸村的每个手机号都被骚扰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甚至以前的合作伙伴，敬重的长辈—— “迫水桑。” “幸村君，你本来可以沉默的。”迫水叹息，幸村还是年轻气盛了，“现在很不好办。我们不可以支持你。” “我明白。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 “抱歉了。” 事态在扩散。第三天，八神来了，想把幸村接到天海的临时住所。 “我觉得这里很不安全。”八神神色担忧。 “没关系。”幸村坐着没有动作。他脸色不好，小区外已经开始故意深夜噪音骚扰。 可越是这样，幸村胸口燃烧的烈火越旺盛。 想让我妥协？我从来不是易于屈服的人。 “精市……” “如果我躲躲藏藏，那我之前为什么不沉默，或者干脆离开日本呢？”幸村看着八神，“我的心不让我逃避。” 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玉石俱焚。 八神一时无话可说，他坐在沙发的边缘看手机。 客厅很安静。两人在僵持。 这天晚上，八神难得留在这里，他们像高中的时候一样，在房间里打地铺。 窗外很吵，他们故意开了乌泱乌泱的警报器，想来，如果幸村不走，不用几天整个小区的住户也会带着深深的怨气搬离。 幸村缩在被子里，正想着心事，耳朵被捂住了。 “好好休息。”八神沉稳的声音传来，“什么都不用想。” “……”幸村眨眨眼，眼眶有些酸涩。 他毕竟是人，会委屈，会伤心。 这一晚比之前睡得沉。 早上起来的时候，幸村态度软化许多，但依旧不配合。 八神又僵持一两个小时，忽然问幸村：“实在不行，我们先去神社祈福？让神明帮你挡挡灾。” 幸村狐疑地看向八神。 他没记错的话，八神是无神论者吧？从来不去拜佛祈福什么的。 “一起吧。”八神拿起包，拉着幸村往车走。 两人到了镰仓市郊外的一座神社，比较偏，所以荒凉。 来都来了，幸村想着，顺便帮八神祈个福也行。医院现在是高危地区。 没想到弥宜见到他们，径直把他们往后院领。 “？”幸村带着疑问偷瞥八神。 八神拉了拉他的手，“走。” 两人被领进一间屋子，穿着狩衣的神社人员姿态恭敬地给他们上了茶。随后徐徐退出房间。 门被关上，幸村正忍不住要问八神，一侧的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 两人看去，一柄和扇挑开了纱帘，身穿狩衣的高挑男子侧身过帘，走到他们的木桌对面。 “许久不见，幸村君。” “藤原…前辈。”幸村愣了一下，下意识瞄一眼八神。 “您……” “我最近听说了一则古代故事。”藤原就坐，手中的和扇在指间开合。 “你听说过中国春秋时期晋文公的故事吗？”他缓缓讲来，“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我知道。”幸村点头，“但是，如果我不发表声明，这不就是一种默认吗？” “错了。”藤原轻笑，“出国，也是一种回答。” “……”幸村不语，双手在身前合掌，十指交错。 有点道理？ “我明白幸村君有自己的坚持。不过，就像厮杀的武将不适合去写文章，幸村君待在国内陷进舆论战，恐怕也不相宜吧？” 幸村双眸向下，陷入沉思。 “网球也讲究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网球赛场是幸村君最擅长、最自如，也最能用战绩征服大众的地方，何必要局限于和几次新闻，几份报纸或者几个人计较呢？” “嗯……”幸村相当认可。不自夸地说，现在的男子网坛，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相信幸村君的使命，在网球领域。”藤原含笑道，“你只需站在那里，闪耀着光芒，这就足够了。” “是吗……”幸村放下双手，差不多快被说服了。 “明年有奥运会。”藤原一寸寸打开折扇，“国民都很期待你的表现。幸村君，你是天生站在大众面前的星，无论有什么困难，做好自己就已足够。足够被人敬服、崇拜。” “…您谬赞了。”幸村脸上微微发红。 “八神会安排你的出国航班，可以吗？”藤原温声询问。 幸村轻轻吐气，终于顺着话松口了，“好。” 八神眨眼，以钦佩的目光和藤原相视。两人眼里满是笑意。 离开神社，幸村乖乖被带去天海在横滨的住宅。 八神回去帮他拿行李。他们总算安安稳稳地歇了一夜。 第二天虽然五点就被叫醒，幸村难得的心情很好，八神已经为他准备了早餐。 他拿到了自己去墨尔本的机票。主要是技战术改进还没完成，他需要和诺亚待在一起。 八神看一眼手机，起身，“走吧，车到了。” “什么？”幸村放下筷子，“不收拾吗？” “让蓝收拾，顾不了这个了。”八神已经穿上外套，“快。” 两人赶紧赶慢地下楼，陌生的轿车等在地下停车场。 他们坐到后排，驾驶座的司机还熟稔地招呼，“早，八神。” “早，我们尽量快点，近藤。” “没问题。”近藤转头，朝幸村招招手，“幸村，还认识我不？” “有点印象。”幸村摘下帽子。 高中时八神的社团伙伴。 “嗯，你可是我们青神的大名人。”近藤丝滑地转了个弯，开出停车场。 幸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还要叫近藤来送他们，显得多此一举。但当事人在，幸村又不好询问八神。 他很快就知道了。 车流堵在了去羽田机场的高架路口。有交警在那拿着仪器扫脸。 “啧，果然。”近藤打开收纳箱，右手戴上表。 “还好有两个小时提前量。”八神扫一眼手机，6:17。 走走停停，终于轮到他们。 近藤放下车窗，向巡查出示自己的警察证。 年轻的巡查一看，敬礼道：“近藤警视。”眼神又瞥见近藤手腕上的金表，神情从敬重变成了敬畏。 近藤收起证件，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大清早在这里设卡？” “说是有间谍要跑。”巡查动了动自己手里的扫脸仪。 “哦，你们是佐藤带队还是水本啊？” “是水本警部。”他如实答道。 “行，”近藤摆了下手，“我在旁边停一下找他聊聊，麻烦你放行了。” 警员一想这样也行，又不是直接过卡。 他后退两步让出距离，近藤过卡后停在路边。警车里的水本已经收到报告，跑了过来。 “近藤管理官，最近忙呢？”水本拿出烟递给近藤，又拿出打火机。 近藤烟叼在嘴里，凑过去点烟。 “嗯…忙！经济案子越来越多，不像你们交通部清闲。” “也是，今年的经济形势太差了，各种牛鬼蛇神都在想办法赚钱。”水本给自己点烟，吸了一口。 “我也是忙里偷闲，送朋友去趟机场，顺便去调一些资料。” “也是蛮辛苦的，这么早。”水本感慨，稍微俯下身瞅一眼车内。 “都是同学。”近藤自然地转身，“有一位你应该认识，幸村君。” “哦哦哦！”水本有点激动，弯腰朝幸村挥挥手，“幸村桑早安，您是我老婆的偶像。” “不胜荣幸。”幸村微笑。 “您…您能签个名吗？难得碰面。”水本摸了下身上，拿出警察手册翻到空白页。 幸村迅速签完。 水本挺高兴的，近藤也笑，“那就不耽误了，我走了。” “好，改天向您请教啊，前辈。”水本收好手册，端正地敬了个礼。 近藤启动轿车，后面堵着，前面的路比平时还通畅。 “到机场我直接带你们走后台通道，过头等舱安检，问题不大。”近藤收起笑容，顺手掐灭烟头。 “谢谢你，近藤桑。”幸村不知该说什么。 “哎，别这么客气。是不是，八神。” “嗯。”八神肯定了近藤的话。 他们在机场总经理的办公室坐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到点时，才送到安检通道，目送幸村远去。 “在外面好啊。”近藤轻叹，搭着八神的肩。 “有时候还挺羡慕幸村，真正的狡兔三窟。” “各有各的辛苦。”八神拍了拍近藤的背，“我回去值班了。” “我送你。”近藤跟上八神。 217、第十六年 幸村在宾馆隔离了一周时间，直到ai自动电话通知，才乖乖提着行李去停车场。 诺亚的车已经到了，他穿着v领的短袖，看到幸村时招了招手。 外面不是很安定。澳大利亚的疫情趋于常态，但全世界的经济普遍恶化，抗议活动或者小偷小摸比疫情前只多不少。 唯一的好消息是各国疫苗都在陆续推广。 “午安，诺亚。” “午安。”诺亚观察了下幸村的脸色。看上去比较平静，像是趁着无所事事的这几天让自己想通很多。 “我听说你家里人也出国了，他们还好吗？” 幸村点点头，“挺好的，他们在巴黎待着，爸爸的工作有一些影响。” “是吗……”诺亚双手把着方向盘。 “不过这几天，我们都想开了。”幸村不想让诺亚替他担心，解释道，“现在想像以前那样，继续自己的生活是不行了，但变了环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总要继续下去，他打算找点感兴趣的事情。本来我们一家已经不用为生存而发愁了。” “…呵呵。说得也是。”诺亚启动轿车，点点屏幕自言自语，“活成什么样子也得活下去啊，说不定未来会很美好呢。” “……”幸村看一眼诺亚。 十一月的澳洲进入初夏，让人体感比较燥热。 晚上和远在欧洲的亲人报了平安。 爸妈知道他的处境，由美应该了解得更多，他们一直在从各种角度安慰幸村。小律才4岁，咿咿呀呀地叫舅舅，很是暖心。 在“狼狈”逃离的最初那段时间，幸村的心情是灰暗的。他的做法不是很老道，父亲半自愿地失去了工作。这已经是，基于幸村“自由的灵魂”的最好结果。 家门口的恶意滋扰仿佛还在耳边凄厉回响，仿佛他们随时会冲进屋里，像审判巫女一样把他挂在铁架子上烧死。 但是他不后悔。 幸村在属于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这里像“家”一样安全。他可以暂时安定下来。 不让做不到的事情一直困扰着自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在能展现他的力量的领域，去战斗。 更坚定一点，更专注一点。 一夜无梦。 幸村按时起床跑完步时，诺亚正在花园里浇水。 花香在鼻间若即若离，和着阳光让人怀着好心情开启新的一天。 早餐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他们聊到幸村年初到现在的“工作”。 在迈入三十岁的这一年里，因为全球疫情，四大满贯只举办了两场，九站大师赛也只有两场，更低级别的atp巡回赛，两只手能数得过来。 因此在年终总决赛落幕之际，atp诞生了公开赛改制以来积分最低的世界第一，布莱尔·史密斯的5950分。 幸村今年干了什么呢？ 他仅参加澳网一项赛事，然后就在家里蹲了，远程遥控inf和基金会的工作。 今年的训练和比赛强度相比以往小很多。长时间的休息让他感觉从骨子里都在放松，之前每个赛季都会因劳损产生的疼痛也不再出现。 像“睡了个好觉”。 但下一个赛季就比较严峻了。 幸村澳网的2000巨分让他的世界排名定格在no.10，如果在明年的澳网表现不佳，排名可是会一落千丈的。 而在他和诺亚的评估下，这是较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同样是因为他歇了一整年，过去三年极致的专注力和球感被疫情和征召事件打断。 这问题不大。就算排名跌出前一百，任何赛方都会百分百给外卡的。 因为他是幸村精市。哪怕挂着第几百的世界排名，他也是所有人心目中的top。 诺亚在朝“体系”这个概念探索，这是他们几个月来摸索出的“蓝海”。 相比以前对幸村技战术的强化，在体能上的增强。在已经成熟的框架下，任何改变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就像搭房子的时候按需求去设计、建造，和搭完房子的改建，后者不得不把当初建造时的一切都研究透，才能改变状态。 和诺亚单独在墨尔本居住，好像还是第一次。 虽然这里是诺亚的“老家”，他还是很宅，社交圈子很小，也不应酬。 他们的日常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每年365天，幸村和他的教练诺亚，至少有300天面对面，始于各自走出房间的早安，终于进入房间的晚安。这似乎比很多夫妻的相处时间还多。 而迄今为止他们之间未有一丝旖旎的气氛。 幸村想，这应该是他俩共同的默契。 他们因网球相识，在网球上对话，虽然在生活中他们也会有“如何让花开得更好”或者对衣着穿搭的探讨，有模糊的保护欲或依赖感，但维系他们的最根源，在网球领域的追求和探索，是纯粹的、神圣的。 这种神圣感让幸村生不出一点另外的心思。他看到诺亚，内心便呼唤着平等、尊重。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天气越来越热，团队成员也在圣诞节后陆续来到墨尔本。 新的赛季开始。 八神在年底特地赶来给他送疫苗。这支疫苗注射后幸村基本上没感觉，但诺亚还是要求他休息一整周。加上调整和训练，幸村错过澳洲两个前哨战，直接空降澳网。 时隔一年的巡回赛氛围，让幸村再次进入墨尔本公园时失去了“主人翁”的感觉，反而像个没来过几次的愣头青。 这也让他差点翻车在大满贯赛事首轮。 幸村以[3-2]惊险逆转资格赛选手。不是对方表现多好，而是幸村为了适应失误很多。 第二轮就没那么考验球迷心脏了，幸村渐渐恢复自己的手感。 一直到第四轮，幸村遇到no.34，20岁的法国左利手小将马丁·哈尔伯特。对面没什么负担，这场比赛反倒表现得十分出彩，ue很少，也打出了很多精彩的制胜分。 幸村ue还是居高不下，两人在频繁的比分纠缠后，哈尔伯特最终获胜。 幸村在全场或遗憾或欢呼的声音中离场，心情复杂地抹去鼻间的汗。 他经历过很多比这更隆重，压力更大的比赛，只是这一场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上一次败在大满贯前四轮还是八年前的澳网。 在经历了一年年的胜利与赞颂后，恍如隔世。 与团队在过道相遇，法比奥小心翼翼地揣摩幸村的神色，体谅幸村的心情，其他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诺亚比较平静，若有所思，估计是想等会儿再谈心。 幸村没有勉强自己摆出轻松的样子，他现在确实心情不好。 做完赛后的恢复训练，他们一行人离开了球馆。 身后戴着口罩的游客们熙熙攘攘，不知从哪儿忽地发出欢呼声，拍手鼓起掌来。 墨尔本公园的热闹在第二周伊始就与幸村无关了。 回到宾馆已是晚上，幸村放下包，靠着沙发沉默。 说不上很伤心，只是可能有点不适应、郁闷和失落。 诺亚坐在一旁，看了看他，又看向已经得到的数据。 “你知道的，这样的事情总会发生。” “我知道。”幸村轻声呼气，“大概是对自己很不满意，所以心里一下子过不去吧。” “不是每天都会是很美好的日子，我们在比赛前就有所预料了，不是吗？” “嗯……”幸村呢喃，“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输给觉得比自己差很多的人，不甘的感觉会更多一点。” 诺亚摇摇头：“他的表现已经很棒了，扛住了你的进攻和不断平分的压力。” “是啊…这就是结果。”幸村轻叹，“我是不是变得有点小气了？” 诺亚不明白幸村没由来的自我反省，“不，你只是因为输了比赛，不服气而已。” 今年的澳网，幸村爆冷，史密斯被莱昂纳德送出局，观众们在决赛迎来了久违的“扬卡决”。 赢家是布朗，他在五盘大战落下帷幕的一瞬间掩面而泣。 他圆满了。男子网球历史上第11位获得全满贯殊荣的球员。 多少次失之交臂，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我在想自己算什么，在想网球对我而言有怎样的意义。我努力地坚强起来，继续奋斗。直到现在我找到了答案。我想这座奖杯就像在沙漠里终于走到了绿洲，让我与自己和解……赞美胜利与荣誉。” 阿卡修斯声泪俱下的致奖词透露了很多。 在直播中看到这一幕的幸村有种预感——布朗要退役了。 不过在澳网之后，幸村自己的处境不佳。他现在只有200分，排名掉到no.134。 这在团队的预料之中，幸村需要更频繁地参与比赛来找回感觉。 所以接下来会是一个忙碌的春季。 大部分atp500赛官方早在年初就展开了交涉，热情地邀请幸村参赛。 幸村按原定行程选择了二月上旬的鹿特丹公开赛、中下旬的卡塔尔公开赛和迪拜锦标赛，排名不足不是问题，给外卡名额就是。 鹿特丹是位于荷兰的室内硬地赛事，六年前，冠军奖杯上曾刻下幸村的名字。 三轮之后，他在半决赛[0-2]落败。 紧接着就要赶赴阿拉伯半岛。 卡塔尔今年将要举办多哈奥运会，它的网球馆也得到扩建。这里的夏季很长，最舒适的时间就是现在和奥运会开幕的时候——十一月下旬。 这意味着奥运会金牌的争夺是在整整一个赛季结束后，大家都在“残血”状态。 幸村要为奥运会练兵，所以卡塔尔公开赛上不断进行调整，竞技表现有所起伏，在第三轮也就是1/4决赛[1-2]告负。 迪拜锦标赛上，幸村一路过关，最终在决赛[2-0]战胜非种子选手，第二次在迪拜捧杯。500大分让幸村的世界排名回到no.32。刚好以第31种子的身份，不必在下周的印第安维尔斯大师赛打第一轮。 218、第 218 章 —————————— [图片][图片]时隔一年，村神终于回归！ 吐槽一下，去年没怎么打比赛，澳网大家的球都有点臭来着，每次关键分失误真让人心梗。但是村神在球场上依旧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果然帅是一辈子的。 jil***：想死村神了！疫情期间待在家里真的好无聊，找了很多幸村的资料。真是一个能安心喜欢的人，无论球技还是人品都没得说。 led***：一个人是否真的谦逊，要看他人生最得意之时；一个人是否真的有风度，要看他最狼狈之时；一个人是否真的善良，要看他遇到灾难之时。他的内核远超他的外貌，我喜欢他到了用同一个品牌的手表、胸针都是与有荣焉的心情。现在我只有一句话：多比赛啊！我要去现场！ peg***：哈哈哈，这就是大牌们抢着要幸村代言的原因吧，他简直就是优雅、高贵和强大的代名词，俊美的外表也是个加分项。海报挂在街头很吸引人哦。 …… jec***：幸村止步十六强，伤心。不过对面的确超水平发挥了。幸村歇了一年没比赛，状态没起来的样子。 poe***：那岂不是只有200分，完了，这下排名要大滑坡。 yob***：哈哈哈，巡回赛缺勤的后果。话说村哥对生病是真有点ptsd在的，疫情最猛的时候完全不考虑出门。不过排名什么的我觉得不需要担心，大概率还是赛事方求着他去打比赛。 peg***：布朗状态很满啊，看来打了热身赛的优势挺大的。布莱尔被扬压下去了，呜呼~这不是扬卡决么。 …… fed***：幸福的二月份，阿拉伯世界两周游，要到幸村签名了。近看好像比照片还帅，是那种很真实的帅，身上的气质太吸引人了[星星眼]，不亏是网球天王啊！155连胜的神。 poe***：虚惊一场，打完500赛后排名又回来了。iw官方是有点头脑的，虽然不是前四大种子，还是把幸村排到了巨头外的分区。 ccc***：这不是抽签的吗？ peg***：哥们儿，这你都信啊。我以为巡回赛做签是圈内公认的事情了。今年“四巨头”的状态都不错，应该蛮有看头了。 …… vec***：爆炸新闻！布朗宣布退役了！！ pen***：什么情况？布朗近期状态不错啊，才刚拿了澳网，不趁这个时候多争取几个gs吗？现在的巨头哪有三十二三就退役的。 —————————— —————————— [视频]男子网坛“四巨头”之一，实现全满贯成就的布朗·阿卡修斯宣布退役。 布朗·阿卡修斯，来自西班牙马德里，14岁成为职业球员，至32岁退役，整整19年的青年时光。 他包揽12个大满贯，1次在墨尔本，5次在罗兰·加洛斯，4次在温布尔登，2次在纽约。 他还拥有20个大师赛头衔，保持世界第一77周。 他年少成名，与莱昂纳德在“三巨头”落幕后开辟了“双天王”的时代。 他被球迷和从业者的喜爱，赛场上的想象力深深吸引了所有人。 他是“四巨头”之一，在男子网球的历史上留下了深深的足迹。 视频里的布朗身穿简单的t恤，像是坐在一处亮堂的房间里。 “球迷朋友们大家好，在家乡马德里完成网球生涯最终的一段旅途后，我在这告诉大家，我要退役了。 我知道这很突然，因为我今年的成绩不错，排名也还在世界前十。但这绝对是我独自深思熟虑之后所做的决定。 过去的几年对我来说是艰难的一段时光，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我用我的童年和青春，倾尽全力去热爱网球，我享受与球网对面的人竞技的时刻，我感谢我的旅途中出现了扬、诺亚、幸村、布莱尔，还有所有的对手，无数场交锋给我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 但在某一个瞬间，我突然发现人是有自己的极限的。我热爱的…” 布朗的话语停滞一瞬，像是哽咽了。 “网球是一种文化，网球是对人精神内核的探索。它的独特魅力是我爱上它的原因。在西格玛出现之后，我一直在追寻一个答案。 当出现你永远无法战胜的对手时，网球竞技是否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而网球的涵义，难道只局限于对抗和胜败吗？ 其实我身上的伤病积累了许多，我想我已经很难在职业赛场去追求卓越。与其继续争斗下去，不如趁早重新出发。 我只是在找寻未来的路。今天是我职业生涯的终点，但不是我的网球的终点。 我的梦依旧在那。” hea***：只能说，西格玛“万恶之源”。 jep***：之前就隐约感觉到了，布朗在被西格玛零封后是颗粒无收啊，在低谷很久。和布莱尔一样“道心破碎”了[大哭] vis***：我发现“四巨头”在西格玛之战后的表现和解决方式各有不同，很有意思。 幸村不用说，最大赢家，比过之后整个人都进化了。 扬是挺“没心没肺”的，比完还能去美网捡个漏，后期的状态也比较平稳。 布莱尔和布朗这对“难兄难弟”真的凄惨，整个flop进低谷期。布莱尔一年后才走出来，结结实实地赢了幸村，看样子心结已了。进化到了跟幸村一个层次。 布朗是一直都没走出来啊[叹气]一直到今年的澳网才挽回点颜面。我估计他是憋着这口气才坚持到现在的。巅峰幸村被疫情横刀截断！着实可惜。这样子，布朗想了却心结已经不可能了。我估计他自己也明白，和西格玛比过之后，如果迈不过这个坎，就算拿再多的gs也是虚无的。 lov***：唉……布朗太可惜了，明明那么有灵气。 ll-***：小道消息，布朗准备开网球经纪公司。我估摸着他该不会瞅瞅诺亚，自己也想培养出另一个“幸村”来吧？ art***：这……看他运气了。 …… —————————— 布朗的退役仪式，幸村和诺亚都参加了。 当幸村衣着鲜亮地站在那加入“巨头们的合照”，他依稀想起了从前，还是一个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的初中生，在墨尔本公园里仰望着众人赞誉的大满贯种子布朗；初入职业时总是让他头疼，把他踢出深轮次的球王布朗。 现在他站得很高很高，已经没有需要仰视的存在。 时间过去了太久。 幸村转头看了诺亚一眼。 布朗的人生不再与他并行，曲终人散而已…… 而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五站大师赛没有成果，对幸村而言这样的遭遇已经很陌生了。但不算难关。 他不是一来到职业赛场就跟主角似的拿个大满贯站在顶峰。幸村经历过失败与低谷，他明白该怎么办。 法国网球公开赛，以第15种子的身份，幸村一路杀进了决赛，第六次与史密斯会师。 史密斯今年有点“神经刀”，他和幸村一样在过年的时候打疫苗，这似乎让他的身体有些不良反应。 他在决赛时没有抗住提状态的幸村，以[1-3]的比分告负。 幸村的第21个大满贯。 决赛后的第二天，诺亚在七点打开幸村房间的门。 “我等了你二十分钟，这很不正常。所以我直接来了。”诺亚快步走到床沿，弯腰凑近蹙眉侧躺的幸村。 “又疼起来了？” “嗯……”幸村的手指轻轻抽搐。 “我醒了，但是根本起不来。”困倦的牢骚，“这具身体像在朝我激烈地抗议。” “它只是闹小脾气了。”诺亚轻声安慰，“和你一样的性格。” “嚯~”幸村一下子笑了，用圆溜溜的眼睛瞥诺亚，“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 “难道这样有什么不好吗？”诺亚反驳，“人当然要偶尔宣泄一下。” 幸村瘪了下嘴，动一动脖子，“说不过你。” “我要打电话给格拉尔，问问他昨晚到底是怎么干活的。”诺亚语气里的威严让幸村为他的理疗师祈祷一秒。 此刻他就不出声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回血”能力也是一种天赋。 草地赛季从女王杯的以赛代练开始，这次诺亚为幸村制定的调整方案取得了一些成效，温网相比红土赢得更加轻松，他在决赛以[3-0]战胜史密斯。 次周，幸村以6400的积分重返世界第一宝座。 两站大满贯像是消耗了幸村很多心力，他在温网后感到相当疲惫。髋部累积的劳损也让格拉尔和法比奥有些紧张。 这就像得了持续性的“增伤”debuff，又不得不提起状态去奋战。只能靠事后再慢慢地调养，或者进行技战术调整，让debuff的效果稍微小一点。 “我想‘翘班’。”幸村在床上躺平，宣示了他的任性。 “你想翘一个班还是两个？”诺亚在划拉他的平板。 “……”怎么教练比他还夸张。 “罗杰斯杯？”诺亚提议。 “你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霸道地占据我们两周时间？”幸村换了个话题闹脾气，“虽然他们再怎么努力都成为不了大满贯，呵呵。” 诺亚拍了拍幸村肚子上的手背，轻轻握紧。 幸村这几天被时有时无的疼痛感搞得心烦，自然也看掉到钱眼里的赛方不顺眼，找机会就阴阳怪气一下。 但他被诺亚的动作安抚到，便只是轻哼一声。 “我越来越清晰地感知，自己在慢慢往下走，诺亚……” 诺亚抬眼看向幸村。 “布朗的退役加剧了这种感觉。”幸村也看着他。 “你害怕了吗？” “不。”幸村否认，“只是稍微有点…忐忑。因为没经历过，而正在经历。” “但我依旧渴望冠军，布莱尔像疯了一样追着我。”幸村谈到这位对手，不由发笑，“压力挺大的，抱着奖杯一脚把他踹下去很有成就感。” “所以我必须保持努力才行。” “不要把这看做你‘往下走’的过程，”诺亚说，“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一个‘老头’的思想里呢？阿一，你得转换这样的观点了。你只是因为疫情耽误了一年，不是十年。” “也许……对。”幸村揉揉眼，“我又陷入了思维定式的陷阱…主要是身体上的感觉在变得明显，我不像，哪怕三年前那么有活力。” “……”诺亚像是呆了几秒，放下平板。他的神色有点伤感。 “这就像输球，”他说，“是我们必须得经历的一段路。而我们的努力都是为了这段路能走得慢一点。这同样是一场战斗。” 幸村享受这样的聊天时刻，他可以放松地说出自己一瞬而过的感想，跳跃的思维是对精神的历练，而他的倾听对象都能予以回应。 让心重归平静、安定。 219、第 219 章 —————————— [精]又到了11月，例行分享我从官方扒来的年度top10资料~ no.1：[日本]幸村精市（31） no.2：[英国]布莱尔·史密斯（27） no.3：[意大利]扬·莱昂纳德（34） no.4：[美国]越前龙马（30） no.5：[阿根廷]胡安帕布洛·帕拉佐（25） no.6：[芬兰]欧格尔·鲁特（29） no.7：[德国]马克·恩格尔（23） no.8：[巴西]若昂·冯塞卡（31） no.9：[俄罗斯]伊拉·沙里夫（22） no.10：[法国]鲍勃·哈雷斯（28） 澳网：布朗·阿卡修斯（退役） 法网：幸村精市 温网：幸村精市 美网：布莱尔·史密斯 印第安维尔斯：扬·莱昂纳德 迈阿密：欧格尔·鲁特 蒙特卡洛：越前龙马 马德里：鲍勃·哈雷斯 罗马：胡安帕布洛·帕拉佐 罗杰斯杯：越前龙马 辛辛那提：扬·莱昂纳德 上海：未举办 巴黎：幸村精市 年终：布莱尔·史密斯 总的来说，今年大家水平都有点往下掉。不过疫情的阵痛期，也能理解。 今年男子网坛发生的最大事件应该是布朗退役[咬手绢眼泪汪汪]，就像发令枪似的大批大批的老熟人都退了。可能也有感染病毒产生后遗症的原因吧…… 希望未来几年还能有超神的比赛看，这个圈子里三十多年的“老人”了，上一次“三巨头”末期是怎样的群魔乱舞肯定很多人还有印象[doge] 幸村低开高走，三场大满贯决赛让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知道哪怕隐身一年，你神还是你神，出现在赛场上就得让人抖三抖。 布莱尔有点可惜，大满贯之争里一胜两负，跟幸村属于一生之敌了。 扬的班味越来越浓，看他的样子我估计还得有几年混。小年轻不争气，34岁的老头都打不过。 越前厚积薄发，在他人生的30岁终于得到了回报。小个子能打成这样真的太不容易了！ 胡安在种子圈混了好几年，总算熬走一批人，算是年少成名，但跟几个巨头比起来，暗淡不少。 欧格尔实惨，当了好几年的巨头男仆，一直陪跑大满贯，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马克崛起很快，左手双反对其他人有优势，缺点是没啥想象力，希望他有更大的进步。 若昂是老面孔，挺坚韧的一名球员，跟他自己的名言一样“脚踏实地”。 伊拉，可喜可贺，新的单反选手出现了！[星星眼]而且是和幸村不一样的暴力单反，喜欢他！我看好你哟~ 鲍勃，咋说，今年进前十有点点运气的成分，不过实力不可否认。会持续关注的。 poe***：155我的神，男子大满贯数量已经追平历史第二了，加油加油！[打call] ben***：今年依旧没有能挑战“四巨头”权威的人出现，阿卡退了，接下来只剩“三巨头”了。 kt8***：布莱尔距离全满贯只差一个温网，但从今年菜地的表现看，不会真等幸村flop才能圆梦吧？ …… —————————— 幸村还是第一次在年末来卡塔尔。 下半年他的行程还算宽松。美网结束后，由于中国还在谨慎地控制疫情，上海大师赛没举办，国内现在又乱回不去，于是亚洲赛季，幸村带一家人在欧洲游玩了一圈。 爸爸没上班后，过劳肥的症状慢慢消失，现在小肚子都下去了，看上去反而年轻许多。 幸村难得有时间和由美琢磨琢磨画工。糟糕的事情开始后，他很久没有动画笔了，呼吸的每一秒可能都有生命消逝，怡然自得的爱好怎么进行得下去。 直至西欧进入隆冬，幸村回到他的团队中。 大高尔吉亚在十二月退役，他因为病毒感染的后遗症，心肺能力下降一大截，混了半年掉出种子圈，再帮澳大利亚拼一次奥运会后，在就不再为难自己了。 “我知道杰森不喜欢网球，他也不怎么在意，但我还是有些伤心。”诺亚扶着额头，防御性的姿势让幸村看不到他的双眼。 “有些东西又被诱发出来了…”诺亚低沉着声音，“我在想，如果我没有……” 如果他没有退役，他和杰森一定是网坛最优秀、最令人称羡的兄弟。 这件事让诺亚也产生了一丝紧迫感，就像“距离高考还有999天”的倒计时，你知道它还很远，但又一定会到来。 他第一次正视幸村会退役的未来。 到那个时候，颠覆性的变化会让现在的一切成为模糊的虚影，而他又该何去何从？ “阿一，”诺亚把这个本该默契回避的问题，抛了出来。 “当你退役的那一天，我们会怎样呢？” 幸村的目光从担忧变成惊疑。 哪怕是包里那枚闪烁光辉的金牌和它蕴含的宝贵意义，都无法让此刻屋里的空气开朗起来。 “我们还是要各自离散。”诺亚的语气是冷静的，“当我们失去一致的目标。你不再参加比赛，不需要教练，我自然没有待下去的理由。” 幸村腾地起身，像是在用这种激烈的动作来表达自己对诺亚刚刚那番话的不满——极度不满。 我们不该在现在讲这件事。 他想这么说。 但幸村不希望这个话题在被发现之后，又掩埋在他们接下来的相处中，变成一道裂隙。 幸村转身朝窗户走去，撩开了纱织白帘的一角。 窗外繁星点点，在这个以科技搭建美好生活的沙漠城市，美丽的异域风情令人陶醉。 幸村以不经意般的动作抹去了一点泪花。 这大概就是“着急得要哭出来”吧？ 他和诺亚形成了一种非常规的复杂联系。 对于一名职业网球选手，他的团队实际上是人生需要寻找的伴侣的“替代位”。要身体上的舒缓，有理疗师；要事业和生活上的协调，有职业助理；要心灵上的慰藉，有心理咨询师…… 无法取代的大概只剩下“性”需求了。 幸村希望保持现状，但，就像诺亚描述的—— 如果不是那种确定的关系， 其实，他们都没法对彼此做出承诺。 只是一种基于情感的默契，没有利益的捆绑，按理来说这是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 说不准哪一天诺亚就走了，也说不准哪一天，幸村要换掉教练。 再理想化，也就是推迟到他退役那天罢了。 是这样吗？ 幸村问自己。 “如果我想，在退役之后也一起住，有这种生活的可能性吗？”幸村的声音轻缓。 诺亚注视着他，“你是说，怎样的可能性？” “就是…一起生活，一起旅游，一起学习。我们还是住在各自的房间，虽然失去了教练和球员的关系，但我们还是网球爱好者，而且我们相互了解和习惯。” “是吗……”诺亚转头，“当你经过了二十多年艰辛的职业生涯，你觉得你还能热爱这项运动吗？” “……”这是一句很现实的质问。 有谁会爱上自己的工作？天生牛马？ 还是回到了那个最本质的问题——他们无法对彼此做出承诺。 “但是，” 尽管幸村答不上话，尽管他们根本没有“交换彼此的戒指”，诺亚还是以微笑认可了幸村的假设。 “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或者说，我很期待。” 眼前的风景变得模糊，幸村眨眨眼，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他平常的样子，转身。 “嗯。我也在期待。” 等幸村回来坐下，诺亚枕着沙发看他：“阿一，我有让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幸村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否定”道。 “嗯…我很抱歉。” 幸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诺亚。像是把你的人生无形地绑定了。我有想法，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 诺亚沉默良久，他只留下一句话，“精市，我只是一个有些浑浑噩噩的灵魂，对人生没有那么多的主意。” 幸村愣在原地。 像是揭开了一直以来的误区。诺亚的话，像一把利刃将网球和人生的命题切开。 也许他明白了。 220、第十七年 镜头有点晃，幸村很久不摆弄摄像头了。 在对“退休生活”做出初步的设想后，幸村胡思乱想一个晚上，想了个点子。 他要拍vlog。 当然不是给别人拍，而是给未来的自己。 展现他们现在的悲欢和思想。 记忆是会被时间篡改的，但视频不会。无论以后究竟如何，他们要走好现在的路。 ————v1———— 穿着居家短袖的幸村出现在镜头里，招了招手。 “你好，这里是31岁的幸村精市，还有三个月就32周岁了。我们现在在多哈，准备回澳大利亚。因为某些原因，我暂时回不去日本。国内发生了一些事。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因为是看的新闻。” 幸村让出半个镜头，身后的诺亚窝在沙发里，手心枕着下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他忙活。 幸村往后退坐在沙发上，思考了会儿言语表达。 “旁边是我的主教练，诺亚。我很仰慕他，又希望多照顾他。这是一种习惯性心态，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诺亚的眼睛有些许颤动。 “我们在今年做了系统性的技改，广义上的‘技术改进’。这次尝试有点效果。我感觉压力小了一点。我在尽力避免对身体的损耗。但…你应该知道的，它不可避免。我只能期望这个时间往后延。” 幸村自言自语了会儿，扭头，“诺亚，第一次说点什么吧。” 诺亚正视镜头，小幅度挥挥手。 “我是诺亚，阿一的主教练，但我不知道未来是不是。今年比较艰难，特别是相比前几年。会有点落差感。阿一很棒，他度过了这个难关。我们需要继续保持专注，在比赛上。” “我已经有两站大师赛的豁免权。”幸村聊了起来，对虚无的镜头里的对象。 “今年的胜利给了我更多的确定性，我觉得我还能继续赢，所以明年的计划依旧是全勤。我打算参加两站500赛，迪拜和哈雷。迈阿密之后在美国有一场慈善表演赛。为了防止未来你的埋怨，我想说如果有不舒服的话，我会退赛的。” “这是在成绩不理想情况下的行程安排。你要是次次都进决赛，我是不会让你打这么多场的。”诺亚警示。 幸村歪了歪头，对镜头道：“就是这样，还有我的主教练把关。” ————v2———— 镜头剧烈地抖动，随后出现了诺亚的脸。 “阿一给我留了一套，他说可以随时记录。”诺亚的音色其实很清爽，像一个开朗的少年，但他的语气大部分时候低沉冷淡。 “他觉得我不善于倾诉，所以，这是我的vlog，让我发泄。他说他不会看。” “我没有什么需要发泄的。这个世界上有意义的，需要在意的东西本来就很少。” 诺亚没有管摄像机，镜头里只有一个从下往上的侧影。 “我还在学习，并且思考广义上的网球技术体系。我之前在犹豫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研究。或许可以增大样本量，但我一点都不想和更多的人有利益关系，这会加大风险。” …… “还是算了吧。” ————v1———— “今天是澳网开赛前的周六，刚刚做了访谈回来。”幸村嘬一口澳白，面向镜头。 “我和诺亚在喝咖啡。今天剩下的时间打算节奏慢一点。明天夜场第一轮比赛。” “路上遇到利奥了。他跟我聊起鲍勃的事，正在和女朋友闹分手。不是因为被发现了一夜/情，而是觉得他太自我，不适合。” 幸村有些难以理解的样子，“每一站都能冷不丁听到情感纠纷。” “当局者迷而已。”诺亚在旁边插话。 “新年我回日本了。”幸村看起来并不想谈这件事，“发生了很多。内阁改组，新首相上台。然后，一场针对我的盛大的庆祝仪式。” “烟花、海报、花车游街、无人机阵列表演……”诺亚说着。 “我成了一个挡箭牌。”幸村皱着眉，“政治的手段，他们成功搬出一件大事来转移了国民的注意力。非常成功…的确非常成功。” “但是政府相比之前，对你友好了太多。”诺亚试图宽慰。 “因为从大部分人认为的角度，我和他们同一阵营。虽然我主观上不想参与政治，但我的出身已经贴了这个标签……我现在才明白。”幸村叹气，“对我来说，只要事情在变好，承受国民的关注不是一件非要抱怨的事。” “那位前辈…我和他不是一个段位。” “会不会再有别的影响？” “不会，”幸村摇摇头，“他说了让我安心，专注职业，他一定会做到的。” …… 只有咖啡勺触碰的脆响。 ————v1———— “未来的我你好。我在自己的房间，偷偷跟你聊天。”幸村坐在单人沙发里，微微倾斜。 “今天在迈阿密，我的比赛结束。半决赛，因为我输给了麦克斯韦，他现在是第19种子。” “迪拜没有去。因为我在澳网结束后有点…身体和精神上的不舒服。准确地说是身体的不适导致了心理问题。诺亚清楚。” 幸村的视线在一侧，表情不喜不悲，手指在嘴边轻抚。 “有时候我在想他的激励到底对我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你可能会忘了。在最初的时候，那时我也是团队的老大，尽管如此，我仍会面临各种形式的压力。” “我只要一输，或者打得比去年差，排名往下掉，早苗就会和我说网上的风向不好了。然后手机开始响，试图安慰我却永远安慰不到点子上。团队沉闷好几天，全靠蓝活跃气氛，教练开始跟我说你应该怎么怎么做。哪怕你不喜欢不情愿，他还是会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输了。” “就像有根鞭子在身后，就算我后来成为世界第一，大家还是要我保持，只要在半决赛前输球，就像犯了什么巨大的罪恶。” “这是一种外驱动力。但是不适合我。我的天赋在于内驱动力的强大。” “但它如影随形。” “我又容易内耗，特别是以前的时候。遇到什么事都要对自己不满。” “其实这段路上的坑坑洼洼不少。我想，一个人怎么可能独自走得过去呢？我不是生而知之的神灵。” “我的未来还会有很多坎坷，我已经预见了。但诺亚说他会在我身后。” “现在一场输球已经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这不是因为我不在意输赢，而是我已经学会了调整。这是一种内在的心理转化过程。” “我对未来有信心。” ————v2———— 诺亚把镜头摆正，身后窗外是阳光明媚的景色。 “阿一状态不好，红土的弹跳太高了，让他的反手被严重限制。至于以前怎么行但现在又不行了。是积累的劳损。” “他潜意识里在担心。所以不那么果断了。” “反手是个很大的问题，无论现在还是以后。” “我要考虑让他换大拍面。” 诺亚沉思片刻，换了话题。 “值得高兴的是他仍不对比赛感到厌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巡回赛…对冠军拿到手软的傲慢和怠倦。如果他以为自己已经赢够了，以为不需要再学习了，我会有些失望。” “巨头之所以被评价为巨头，伟大因何而伟大。网球这项运动，是无限的与自我和人性的对抗。” “阿一是有崇高理想的人。我想他不会像某些人建议的那样，把职业生涯当做一场赌博，或是一个名利场，见好就收。有人一直是冠军，但这个圈子里的绝大多数，是直到退役为止一个冠军都拿不到的。这是一种傲慢的亵渎。我相信阿一以前不会做，现在也不会，事实上他比任何人做得都好。” “我与他的联系核心在这里。我们都为彼此塑造了非常高大的形象，去仰慕和赞美。而一旦现实中发生变化，一切都会分崩离析。” “但人就是会在他不同的人生阶段发生点改变。” “我现在说这件事，是一种隐忧，也是期盼吧。” “但是，如果是因为伤病，我会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v1———— 镜头前只有幸村一人。 “我现在感觉我小病不断，而且在渐渐失控。”幸村捂着额头，没有看摄像机。 “法网又输给史密斯了。他在红土趋于完美。我没什么好办法，诺亚也没有。” “我今年有7个冠军，包括年终。我绞尽脑汁地打好每一场。每一站比赛后，尤其是打到最后一轮的那几站，身体的、精神上的疲惫，都会像撤掉堤坝的洪水那样涌出来，让我承受得很痛苦。愉悦和痛苦的交织。” “我不想你埋怨我。因为现在还在争取冠军。这是一种瘾。我不清楚在退役后，你会不会渐渐忘却这种感觉，让病痛占据上风。” “人在理解一件事到了很深的程度，是会有一种预感的。” “我现在不觉得需要停下。我得向自己反复地明确一点：精市，你不是为了任何人打网球的。任何的球迷、粉丝、媒体、官方，任何人。你尊重他们的意见，但是别让他们的想法支配你。” “想打就继续，不想打就停止。” —————————— 221、第 221 章（捉虫） ————v1———— 画面中像在一处豪华的宴会包厢。幸村在中间举着摄像机，诺亚在他身侧。 “我们在横滨，这是团队今年的最后一次聚会，明天大家都放假了。”幸村把镜头给到桌边入座的老伙计们，“这个消息听起来很悦耳吧。” “嘘~”格拉尔吹起了口哨。 “以及，我今年的成绩不错，这是年底再庆祝一次的原因，我——”幸村说到一半，从左边很有偷感地探进一个人。 幸村好笑地拍走他的头，温声呵斥，“你挡镜头了蓝。” “我也要入镜。”天海的声音在画外响起，接着又挤进画面，大拇指指着幸村，“男子网坛新晋goat，就是这位。” 右边一直沉默的诺亚低头偷笑。 幸村被抢话，顿了一下，勾紧天海的脖子以示惩罚，另一只手也搭上诺亚的肩，“咳，是的，就如蓝所说，我今年拿到了第25个大满贯成为历史第一…我相信这不是终点，但也是值得高兴的生涯节点。” “然后，今天也是惯例的，nodrinking.”幸村瞄了眼诺亚，说道，“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负责和保护。” “还有一件事。”天海暗搓搓提醒。 “还有、对，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幸村补充道。 “政府上个月第二次提出给我颁发国民荣誉赏。怎么说呢？我很高兴能得到这样的国家级荣誉，所以我觉得，等盖棺定论后决定接不接受更好。因为假如我变成了一个老不修，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那我认为我没资格去获得它了。这是一种自戒。希望你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虽然我现在什么都预料不到。” 幸村把手放下，拍掌，“别的我不说了，大家都等着开动呢。” —————————— —————————— [视频]幸村精市的goat历程 看了美网全程，心情澎湃。断断续续花了两个月收集素材加剪辑，越是看得仔细越想大喊——村神，你是我的神！ 从22（虚）岁的首获澳网到32岁年末，11年里和“四巨头”的其他人瓜分了四大满贯，8个澳网、3个法网、8个温网（持平记录）、6个美网（唯一记录），一共25个主头衔。 跨赛季155单打连胜，以及他截止目前969胜中最特殊的一胜——战胜了西格玛。 早在人机大战后，就有很多人开始争论幸村是不是goat。 而现在，没有争议了。 从今以后，幸村走出的每一步都会是记在历史上的一步。 peo***：西格玛那一场看了无数次，我想任何时候的幸村都不可能再复刻当时的竞技状态。是他巅峰中的巅峰。那些职业球员，对幸村或敬畏或嫉妒，甚至讨厌他拿那么多冠军，但没有人不佩服他，没有人不认可他的人品。 nis***：幸村在日本早就是goat了，他现在是教科书上的常客。 ish***：一点没错。我室友是神奈川人，他说他小学公民或者体育课本上就看到幸村，中学出份物理卷子都会有题目提一句：幸村精市是世界闻名的职业网球运动员，取得了奥运金牌在内的诸多荣誉，假设他在某次比赛中遇到了如下情况……到读大学来东京了，真不巧，我们是人工智能专业，连教授讲课也会提一嘴。我们已经无法在人生中避开幸村了。 bor***:他就像一位修道士，在世俗的迷雾中保持清醒，本我永远受到自我和超我的控制。他既不会在任何一次夺冠后放纵，也不会在年复一年的夺冠中厌倦，才达成了25这个不得了的数字。一次光辉的绽放固然令人赞叹，但持之以恒的追求更令人敬服。静待幸村一百冠。 …… —————————— —————————— [视频]我这里梳理了一下幸村的生涯数据，感兴趣的可缓存。 1.大满贯单打冠军（25） 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8（22、24、26-30、32） 法国网球公开赛*3（27-28、31） 温布尔顿锦标赛*8（22-23、26-29、31-32）追平记录 美国网球公开赛*6（23、25-26、28-29、32）唯一记录 2.atp巡回赛单打冠军（65） atp1000系列*37（印第安维尔斯*4；迈阿密*4；蒙特卡洛*3；马德里*3；罗马*4；罗杰斯杯*3；辛辛那提*2；上海*6；巴黎*8） atp年终总决赛*6 atp500系列*15（鹿特丹*1；迪拜*2；哈雷*1；女王杯*1；中网*1；日网*8；维也纳*1） atp250系列*7（马赛*1；德雷海滩*1；斯海尔托亨博斯*3；伊斯特本*1；斯德哥尔摩*1） 3.奥运会奖牌（3+2） 18东京混双铜牌 22北京男单金牌、混双金牌 26巴黎男单金牌 31多哈男单金牌 4.重要赛事亚军（16） 四大满贯*8 atp1000系列*8 注：其中6次布莱尔、4次扬、4次布朗，四巨头之间撕得天昏地暗。 5.其他冠军 atp新生力量总决赛*1（只会有一次，拿冠军之后按规定不让参赛了） 联合杯团体赛*1（取消得比较早） 戴维斯杯团体赛*2（日本网球还是底子不厚） 6.荣誉 atp最佳新人奖 atp最快进步奖 atp最受欢迎奖*8 atp年度最佳球员奖*6 劳伦斯最佳男运动员*3 日本紫绶褒章*2（他们好像奥运会夺金会给） 法国荣誉军团军官勋章 7.重要成就 25个四大满贯冠军（唯一记录） 世界第一总周数436（唯一记录） 连续世界第一周数255（唯一记录，但是好可惜，疫情那年村神没理想，断掉了） 三圈金满贯（四大满贯冠军加ogg，唯一记录） 双圈金大师（集齐九站大师赛冠军，追平记录） 年度全满贯（追平记录） 年度金大师（唯一记录） 跨赛季最高连胜155场（唯一记录） 单赛季最高连胜91场（唯一记录） 单赛季最高胜率100%（这个不说了，奇迹） 年终世界第一9次（唯一记录） 连续4年从头到尾保持世界第一（唯一记录） 评价：我只例举了超越难度很大的几条。atp对幸村是抱有压制心态的，那年之后他们算连胜就不加戴杯的单打次数了，而且疫情当年一些连续性的数据也不作数。比如温网当年没举办，但不给他算26-35的7年内6连冠这个记录，村神应该无所谓的，我比较在意。 不过现在，几乎所有媒体和官方都认了幸村的goat成就，还是很爽的哈哈。 有意思的是职业选手，这几年问了好多次“认为谁是goat”，大部分已经选幸村了，理由都是西格玛那场。他们认为幸村的战绩超记录只是时间问题，除非村神脑抽原地退役。 人机大战无论对网球竞技还是对幸村，真的有相当重大的意义。 8.其他数据 室外硬地最高连胜91 室内硬地最高连胜30 红土最高连胜62 草地最高连胜36 四大满贯最高连胜76 此外，幸村目前公开的代言有10项，场内收入每年两千万美元起算，场外每年超过一亿美元。当然，都是税前的，还要扣税和各种分成。 题外话，比起幸村本人的流量带动作用，他赚的其实算少了。如果幸村想捞钱分分钟的事情。说实话就算他参加的都是慈善赛，那么多收益有多少能真的给困难人群，我保持怀疑。 但是村自己组织的话又特别分散精力。唉，我是希望村神多以巡回赛为重的。 总之，接下来继续期待村神单打一百冠啦！ —————————— 222、第十八年 ————v1———— “这是我33（虚）岁的新赛季。”幸村坐在客厅里，洁白的衣领敞开着，像是刚刚出席了正式的场合回来。 诺亚从他的身后走过，随手丢的擦汗巾被家庭机器人丝滑地接住。幸村回头一瞥，对镜头悄悄说，“诺亚应该刚刚练完球，可惜我没看到。” “我们在澳大利亚，我这两天有些访谈和拍摄。不过我想聊点别的。”幸村换了个放松的姿势。 “利奥跟我透了底，他想在明年退役。他觉得时间快到了。”幸村轻轻叹气，“池、难波江、王伟、杜尔、弗兰克…当你看到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而年轻陌生的面孔一个个与你相识。你会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这个网球的世界与我随着时间紧密联系，又正在慢慢地与我剥离……”幸村淡淡地感悟着自己的心情，“终会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天吗？” “我真是恨不得跨越时空去看看，未来的我，是否至少还有诺亚在身旁。” ————v1———— 已经是夜晚了，诺亚固定好摄像机。 幸村盘腿坐着，心情不好的样子。 “我不知道到底后不后悔。”短暂的沉默后，幸村开口，“决赛之前我就感觉到右肩的疼痛，但我以为只是像以前那样、” “实际上，这不能只归于那一场决赛的问题。”诺亚忽然插话。 “……”幸村静了几秒，幽幽地看向诺亚，“也许这么想我的心情会好一点。它一定会发生，只是在这个时候来了。” “整个春天都泡汤了。”幸村用左手画了一个叉，“我还算平静是不是，诺亚？” 诺亚点点头，“理智，阿一。” “我现在应该专注于治疗。”幸村比划着自己的右肩，“在这里开刀。”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不乐地轻叹，“要逐渐变成一台老破的旧机器。” “远不到那个地步。”诺亚认真道，“你现在戏耍年轻人还是分分钟的事情。” 幸村微微摇着头，“我不知道。手术还没做呢。” ————v2———— 诺亚蜷在单人沙发里。 “心理上的问题更大。”他喃喃道，“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论手术还是恢复期都很顺利。但阿一打球变得过于收敛，甚至有种犹犹豫豫的感觉。” “实际上，红土场这样的表现很正常。大家都知道要朝着反手打上旋，让阿一抬肩，而他又不敢抬肩，只能多用切削过渡。” “我想录下来的原因是，以后这种情况可能还会出现。” “他很不开心，输球了都会这样。我想……”诺亚的眼神深沉，像是陷入对浩瀚人心的探索中。 “不。关键的问题还是是否专注。” “输球会让心思分散，如果他分心了，那么外在的影响会更容易触动他的情绪，这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 “必须让内驱力成为主导而不是外驱力。哪怕他清楚，我们都非常清楚，但人的情绪就不是绝对理性的。” …… “源头是伤病问题。应该怎么把这种负面情绪转化过来。” ————v1———— 幸村和诺亚，两个人都沉默地坐着。 气氛很凝重。 幸村撑着头，手指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我没办法不受到影响。”幸村像在压抑着什么，“当你总是以失败结束某一站，然后看到你的积分一直在下跌，不管是谁都会有想法，除非是一台机器。” “我明白，阿一。”诺亚的手捂着嘴，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你在巅峰很久了，习惯了在一万以上浮动的积分，所以我知道你会慌的，但是实际上没有必要，你依旧是世界第二。你在温网依旧进到了决赛。” “然后被布莱尔横扫。”幸村情绪低落，“我很久没有只打两三场就结束某一站了。更衣室里还到处都是人，大家以前是敬畏地看你的，然后你在很多人的视线里收拾了包，走掉。”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诺亚冷静地反问。 “这！”幸村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又缓缓沉下去，直至寂静。 许久，幸村才承认，“我傲慢了。” “对，这在巡回赛里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我从来不是那个例外。” “我差点迷失了。”迷失在胜利的伊甸园。 幸村吸吸鼻子，握着诺亚的手腕，像倦了一样倾倒，“我真的很伤心。这次网协本来已经给我准备好了第9次冠军的庆祝方案，我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主场，所有人都希望我赢，但是我输了。那股失望的声音太大，大到我没有办法忽视。” “无法接受你的失败的人，你也不需要接受他。稍微自我一点，不用为别人着想。”诺亚支撑着幸村的重量，“我知道今年赌狗肯定亏惨了，会有不少人发疯。” “很有道理，诺亚。”幸村笑了笑，“我打算听你的。” —————————— 自从一月底诊断的肩袖撕裂经过手术后，幸村在罗马大师赛回归，但是非常不顺。 对于goat来说，称得上不顺。 他除了澳网冠军再没有一个冠军入账，与之相对的是史密斯强势包揽3个大满贯和到上海大师赛为止6个大师赛冠军。 而在幸村一向擅长的室内硬地，他的封神之处，首轮轮空后，幸村在第二轮梦游一般地大爆冷输给22岁的比利时小将。 他的即时排名被伊拉·沙里夫超越，跌至世界第三。 大家一路上都不敢和幸村说话，虽然幸村一脸平静，虽然他表现得没有那么在乎。 都是跟了幸村那么久的老伙计，他们知道这不正常。 到酒店后，幸村径直回了房间。 诺亚关上门，放下包。他过去转了转门把。 反锁了。 他可能需要给幸村一点时间。 而等诺亚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幸村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 靠着沙发背，直直地目视前方。就算听到诺亚的动静也没有转头看。 诺亚轻轻坐在他的身边，看到沉默里的两行泪。 “我好像心理崩溃了。”幸村像陈述事实般，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 “一次次失利积累，然后在今天给了我致命的一击。” 在曾经八次摘冠的地方，刚刚过来，在球馆只待了一天，打包、滚蛋。 他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段时间，无法证明自己的无力感在心里盘旋。 “我太差劲了，诺亚。”幸村抬起左手，抵着他的额头，“我表现得像个三流球员，充满了顾虑、犹豫和惧怕…天、太差劲了……你有没有不想当这个教练？” 幸村知道自己在诺亚眼中的形象，他的精神、他的技术…令人欣赏的一切。 当他失去的时候，诺亚会因为心中理想的破碎而离开他吗？ 幸村内心对此的忐忑扩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幸村在自怨中突然连带出这样的疑问，诺亚正在注视着他上仰的脸，和那道泪痕。 “我觉得这时，我的任何回答，或者承诺，都会被你认为是一种安慰。”诺亚轻轻地说。 “在我回答之前，阿一，请你认真地隔离那些杂念和沮丧的心情。你在心里问自己，你想再继续巡回赛吗？你还想上场吗？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了吗？” 自我。 先认清自我。这是进行所有计划和行动之前，必须做的一件事。 …… 套房里的钟摆摇晃，一秒一秒过去。 “我大概明白刚刚为什么会这样了。”幸村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今年的成绩很难看，对于goat来说，很难看。我知道肯定会有人奚落我。要是现在，不，在我走下坡路之前就急流勇退，我会成为一个完美的传奇。 但那又怎样？ 一个死人是无法创造奇迹的，只有活着才可以，哪怕一息尚存。 我这十几年职业生涯的意义，不是给任何人交一份完美的答卷。 我是在战斗，在征服。 …… 我很不甘心。我的胸口有股气。还远远，没有到让我绝望的地步。 但随之而来的，如果你离开的话…我也会走下去，但我还能那么从容，那么轻松吗？我不想失去你。曾经，蓝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走了。我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所以……” 他才忐忑不安地问出那句话。 幸村看向诺亚。 诺亚的目光在这番陈述中闪烁着星光，他握紧了幸村右手来传递力量。 “现在的回答承诺不了未来。但我一如既往地希望跟着你，帮你达成自己的期望。而且，你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吗？直到退役后还会一起生活。” “你相信我吗？伤病对你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影响，你可以去感受它，你也必须去接受它，但你依旧很想赢，对不对。所以让这种欲望去克制畏惧。” 幸村像有一瞬的屏息，他吸了吸鼻子，在泪水涌出来之前和诺亚拥抱。这样就不用被看到痛哭流涕的样子。 “嗯。” 精瘦的肩膀支撑着幸村，如他心目中那样高大。 “你真的很好，诺亚。你的坚韧、你的谦虚、你的纯粹，你对网球的一切理解。你从来不傲慢，不狭隘。像是我独占的宝藏。” “太会夸人了，阿一。”诺亚拍了拍幸村的背，“我有点不好意思。” …… 幸村松开手，拿纸巾擦了眼泪，闭上眼缓缓吐气。 “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好休息。”诺亚轻触幸村的右肩，衣料下是纵横的肌贴。 “我会联系格拉尔，他明天要干活。” 幸村带着些许孩子气地倾倒在诺亚颈侧，又立即支撑起来，回房间去了。 诺亚在客厅呆了十来分钟，又过去敲敲幸村的房间门。 幸村拖鞋的脚步声很急促，门马上开了，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带着疑问看诺亚。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诺亚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嗯。”幸村听着。 “我不会执教别的人。”他听见诺亚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不需要，我就回墨尔本的房子里待到死而已。” “因为我没有办法去信任一个人。一个教练随时会成为球员的甩锅对象，或者你我听说过的任何奇葩事情。” “我从来不是一个教科书式的教练。你说要证明，我们就共同证明了我是一个冠军教练。虽然这对我来说，实质性的意义不大。” 幸村抱臂倚在门框上，这是愉悦的姿势，他现在心里美得不行。 “所以我和别人不一样对吧？” “当然，我相信你。”诺亚没有犹疑，“换成任何教练都会觉得你是个好球员。你从来不甩锅，不会朝教练发脾气，也不会把话当耳旁风。” “那是因为你是个优秀的教练。”幸村的语调舒缓而柔和，“你永远是对的，所以从来不会有指责和无视。更重要的是，我比相信自己还相信你的能力。” …… 屋里的谈话声停了。 两个人都被对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反正不管你是给别人当教练还是回去，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的。”幸村如此说道。 “……哦。”诺亚应道，又低头喃喃，“我觉得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和幸村摇摇手，“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你也是。”幸村目送诺亚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必忍耐的笑在脸上浮现。 是不是太开心了点？ 幸村在心里对自己说。 223、第 223 章 十一月底的布里斯班阳光明媚，这里正在春季，有蔚蓝的大海和绵长的沙滩，是休闲采风的好去处。 “光线真好。”幸村戴着墨镜和渔夫帽，两手满满当当的露营装备。 身边的诺亚和天海也是。 天海这段时间闲得很，家里没他的事，天天跑出去。他在完成学业后就是一个富家子的人设，忙起来就去公司帮衬，平时自己玩。 幸村今年的比赛成绩比较差，年终定在世界第四，所以在诺亚的建议下出来散散心。 他们在幸村挑的地方搭好了露营帐篷，天海跑前跑后生火烧炭，快到中午了，要吃烧烤呢。 “我们一起帮你吧，蓝。”幸村有点过意不去。 “不用，这种事我老熟了。”天海点燃炭火，“救援队专门学过的。” 幸村和诺亚放好小马扎，坐下专注地看天海忙活。 两个人都是体育生，顶多幸村加了点艺术气质，对这种“荒野求生”技术一窍不通。 “出去救援的时候，遇见比较多的就是洪水海啸之后，或者去那种深林里找人。”天海说着，“环境太差，只有吃熟食才舒服，但有时候没这个条件，都在抢时间。水里什么都有真的蛮惨的。” “感觉近几年大的自然灾害不多，但是局部冲突很多。”幸村拿起木棍，戳戳烧成灰色的炭。 “天灾人祸嘛。”天海豁达道，“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没必要内耗。” 烤串在保温箱里满满的。 欣赏着大海的风景，等火候到了，三个人不紧不慢拿几串地放到烤架上。 “今天怎么没带画架？” “太重了。”幸村有淡淡的嫌弃，“我也不是每次出门都要带一堆画画工具的人吧？” “噗嗤。”天海被逗笑了。 “这两年画画少。”诺亚插空放了鱼排。 幸村应了声，“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画，好的时候又想出去看展。” “诶，等会儿。”天海想起来，“今年出来度假的话，不去集训营了？” “不去了吧。”幸村歪头，“一想到这个，松原监督之前找我了。今年小组赛差点没出线，所以我明年得去戴杯小组赛坐镇了。” “哦——我想也是。”天海对国内圈子还是了解的，“优哥退役，爽儿伤了，第二的永田排在75，是有点青黄不接来着。” “我记得去年看到的有几个人。”幸村手背抵着下巴回忆，“很看好相马。对吧诺亚。” “嗯？”诺亚转头看幸村，像是很意外被叫到，“哦…相马？我觉得他可以前十，但是缺少一点‘张狂’。找个适合的教练会好一些。” “这样的话，你压力少很多了！”天海挺开心的。 “是啊。”幸村数数自己的签子，九根了，“胡椒少放点。” “哦。”天海右手在翻面，左手拿着烤好的羊肉串吃一口，“那这几串不给你了。” “……” 幸村弯腰去箱子里拿新的。 诺亚别过脸偷笑。 “后面几串都是我的。”幸村宣布。 “收到收到。”天海赶紧附和。 “不过说起退役，阿卡修斯退役后去干什么了？”天海好奇。 幸村文艺地形容：“成为一名辛勤的园丁，正在培育他期望的白色郁金香。” “……”天海在思考网球选手和园丁这两个行业的跨度。 “教练。”诺亚回答。 “哦~”天海恍然大悟，“不过这么早吗？我还以为他会再打几年。” “他身上动四次刀了。”幸村解释，“而且一直很郁闷吧。可能觉得当园丁是更有意义的事情。诶？上次跟布朗聊天是提到谁了？” “德勒格？”诺亚在擦手。 “对，一个德国人。”幸村喝了一口果汁，“这个既看布朗识人能力，也有一丝丝运气。改天去看看？” 诺亚点头。 三个人烤了点主食，不然都是荤菜太腻。 幸村乐得跟天海分享一些巡回赛里的八卦或者抓马，诺亚负责补充。 “我之前有次问了史密斯一句：你是不是以前挺讨厌我的。他吓了一跳，很惊讶地问我：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天海笑了，史密斯这不打自招的，有点可爱。 “我说我现在体会到了，总是因为一个人拿银盘，真的会讨厌那个人。”幸村调侃，“他哦了一下，挺认真地回我说：就算被讨厌，他也要拿这个冠军。” 诺亚笑了笑。 幸村也没什么不舒服，反而特别喜欢史密斯的回答。这也是他的写照。 如果竞技体育还充斥着软弱温和的人情味，那还打个什么？ “挺好的。”天海评价，“比起讨别人喜欢，当然是自己的荣誉更重要了。” 他们从史密斯聊到莱昂纳德。 莱昂纳德比阿卡修斯和史密斯都复杂点，他比较内敛，话少，但要是聊起来，又句句掏心窝的真诚。 幸村跟扬的关系不错，但幸村一直记得他想把诺亚挖走，所以有点别扭。 “扬有退役的想法。”诺亚忽然抛出一个爆炸新闻。 “什么时候！”幸村吃惊，“没看出来。” “他可能再看看明年成绩怎么样，如果还是抢不到冠军的话，就退了。”诺亚眼神有些怅然，“说觉得没意思，还想争取一下的吧？” “……” 看幸村垂眸沉思，天海接过话茬，“说起来，这也要看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吧。他们俩是二十多就有伤病退赛的情况了，能坚持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当时有人猜测莱昂纳德和阿卡修斯可能到不了20个大满贯。就算没有幸村和史密斯，“双天王”的统治力没那么强。 诺亚也换了个话题：“现在的新生代叫‘智能一代’，从小受到ai数据分析和战术思维的培养，加上机器的训练，能打出来的都不会很弱。可能心理素质上会有点问题。” 不过心理方面，绝大部分职业球员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摸索属于自己的解决方式，它也是讲“天赋”的。 “对哦，我看那个俄罗斯一哥，沙里夫，还挺猛的。” 幸村和诺亚同时点头。 “另一种单反的使用方式。”诺亚讲道，“暴力流。一般人拼不过。” “好像中国也出了几个天才。”幸村插话，“上海的时候还见过面。” “你说吴梓瑜和孟科林？”诺亚大概记得，“是很年轻，也很有前途。” “未来的挑战不小呢。”幸村带着点愉悦。 炭火被海水浇灭，冲出腾腾烟雾。 天海带诺亚去堆沙雕，幸村坐在帐篷里，铅笔尖在空气中点划，脑海里的构型渐渐完整。 这片可租借的美丽海滩静谧而自由，无人打扰。 只是人不能一辈子在舒适当中。 有多少人在为别人负重前行。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那么人生也会变得更有意义。 天海和诺亚已经回来了，三个人排排坐欣赏午后阳光时，幸村忽然说—— “我想办一轮表演赛。” “什么？”天海没反应过来。 “一轮？”诺亚关注到重点。 “表演赛。”幸村十指交错，抵在嘴前，“现在经济形势不是很好，而且待在家里一年，大家打球的兴致不高了。收入降低，很多国家对准职业或者职业球员的资助也会减少……” 幸村的意图越来越明显。 相当于用巨头的招牌，给网球这项运动打广告，顺便给当地的网球事业官方回一口血，这口血又有一部分会反馈到年轻球员身上。 一个良性循环的促动。 “挺好的。”诺亚赞许。 幸村神情有点复杂，“别这么快表态，诺亚。” “嗯？”两个人都有点疑惑。 幸村像是给自己一点准备，又伸手去握住诺亚的手腕，问：“你想参加吗？” 在理解幸村话里的含义后，天海像一只眼睛闪闪的边牧，登时振奋地直起身子。 妙呀。 诺亚像是愣住了，没有作答。 他不是很能理解幸村的动机。他当教练明明一切都好，不需要什么改变。而且他以为这一直是幸村为顾及他的心情，比较忌讳谈起的事情。 但天海是明白的。 幸村一直想看诺亚闪闪发光，就像面对西格玛的那一次。 “我准备邀请扬和布朗。大概十天时间，一天一个地方两场单打。在亚洲跑一圈。”幸村说出自己的设想。 诺亚没有点头，他拍了下幸村的胳膊，“你得先问问他们能不能来。” “现在问？” “现在问。” 幸村稍有迟疑地点开通讯录，他甚至还没确定时间和场地。 “喂，布朗…”幸村说了大概的时间，二月份，阿拉伯赛季之前。 “可以，我都有空。”布朗答应得很干脆，不过有个顺带的请求，想带他的“徒弟”过来。 幸村自然同意。 接着是扬，回话的声音特别轻。 “你不要出场费我怎么好意思要，不过这是小事就算了。”扬想要他的“加班费”。 “欠你一个人情。” “不，”扬还是轻轻的气音，“我想到了。你要不送我一幅风景画，我挂在新家里当装饰。” “没问题。”幸村好奇，“你在干什么？” “钓鱼。”扬说完就挂了。 诺亚一副想笑的样子，忍住了。他抬头和幸村认真又期待的眼神交汇。 让他也正视起这样的可能性。 “试试吧。” 224、第 224 章 有了巡回表演赛的计划，幸村得联系各方准备场地。 这对各家网协来说都是意外之喜。幸村平时比较低调，想请他光靠砸钱是没用的，得本人有这个意愿。 现在好了，主动送上门。 按照幸村的规划，他选定了具有代表性的，atp250巡回赛的举办城市。 这些地方每个赛季很少能请到大牌参赛，也不强制参赛，所以无论营收还是知名度，跟大师赛比那都不是一个层面的。属于比上（500赛）不足，比下（挑战赛）有余的尴尬层级。 但却是世界排名两百以内，种子圈（前30）以外的职业选手们十分重要的“上升通道”。 按幸村的要求，表演赛的场地就在巡回赛球馆内。期间进行维护和修缮的费用，会由本站表演赛的收益弥补。 再除去赛会期间的人力物资等等开支，剩下的净收入都是当地网协或球员基金会的。 由于幸村的方案无私得让主办方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他们还慎重地确认过。 然后，幸村在东方文化圈有了新的绰号——财神爷。 但有一个例外，就是日本国内了。 幸村本来的打算是在神奈川藤泽市新建的网球公园举办，给家乡人一些“福利”。 这儿从五年前通过atp考察后，起初定为atp挑战赛ch125神奈川站。明年准备升级为atp250神奈川站，时间定在日网公开赛前一周。 但是网协有一些异议。他们认为哪怕只是一场表演赛，也不能放在县内的球馆了事。幸村太低调了。 趁这个机会，必须大办。 他们设想的是室内棒球馆——东京巨蛋。55000座次。 幸村有点无语。 网球场是标准长宽的，东京巨蛋那么大地方，不讲观赏效果了吗？ 网协立即回复：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们想办法。就定在那吧~ 这就是幸村站在一处幽深院内的原因。 那种捧举中带着点强势的交流不是以往网协的风格，所以，大概是有人授意吧。 围墙被竹影遮蔽，惊鹿流水，最典型的日式宅院。 屋内却陈设着格格不入的沙发。 这是为他准备的，榻榻米跪坐对常年世界巡回的幸村来说，很别扭，而且伤身体。 而这样小细节上的照顾与尊重来自于一名权贵——属实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件事主动来找我。”藤原一身经典样式的黑色西装，衬衫衣领和袖口却没有扣紧，端正中漫出一股随性的气质。 “可能您觉得微不足道。”幸村的话很强硬，但语气比较平缓，“我觉得这是我的事。” “你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符号，所以你的事不只是你的事了。”温和的反击。 “但是一定要…这么隆重吗？” “这哪里称得上隆重呢？”藤原笑答，“那里每年都要举办几十次活动。不稀奇。” “……” 许是看到幸村仍没有被劝服的神态，藤原稍加思索后，说：“打乱你的设想并非他们本意。这是考虑了舆论影响和国民情绪的结果。” 幸村闷了许久，轻轻吐气，有点埋怨情绪，“既然都决定好了，我又能怎么改变呢。” “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很抱歉。”藤原微一欠身。 幸村摇摇头，“不…前辈不用这样。可能我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有些信息我了解不到。” 说不清高中去青神读书到底怎样的决定了。职业生涯一路走来，大概在他不知情的地方，已经有数不胜数的明枪暗箭被消灭于还在酝酿的时刻。需要幸村面对的，都是剩下的一些在他们眼里“过家家”的事情。 在哪举办活动并非原则上的问题。所以幸村不会在这方面跟藤原前辈——作为代表的势力闹脾气。 藤原前辈尊重他，而尊重是相互的。 这件事定下了。 幸村本想告辞，藤原却让人摆上点心和茶水，一副要长谈的意思。 “我听说你第二次拒绝了国民荣誉赏？” 虽然藤原没有问责的意思，幸村却感到一丝紧张，以辩解的意图抠字眼：“藤原前辈，我的回复应该没有到‘拒绝’这样的程度，是不是形容得有些严重了？” “我相当敬佩你的想法。这没什么不可承认的，幸村君。”藤原拿了一颗和果子，将木碟往幸村那边推了推。 “我不是很理解，前辈。您想做‘说客’吗？”幸村没有动。 藤原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吃了点心，再端起茶杯轻吹，寻常人做来有些装腔作势的动作却在他从小培养的仪态下变成了一种雍贵之气。 幸村静静地等待。藤原从不强迫人，但他说服的能力却是幸村也不可望其项背的。 “我绝不是对这个奖项有意见，藤原前辈。”安静的时间有些漫长，于是眼看藤原放下茶杯，幸村先为自己澄清。 “国民荣誉赏的定义，是对在某些领域取得卓越成就，为社会注入希望的人、或团体的褒扬。”藤原说，“它只赞扬你的专业成就，你的影响力，而不针对你的私德。” “所以把自己对道德的要求，加诸这一奖项上，是不是不太合理呢？” “你已经获得了出乎世界预料的成绩，我想哪怕国民荣誉赏，也难以覆盖你在竞技领域的光辉，和重大意义。如果政府不发起这项提名，那当然不是幸村君的问题，而是政府的问题。”藤原的话语有轻有重，节奏分明。 “他们对一位人类英雄的精神熟视无睹。” “有功则赏，有罪必罚。这项荣誉不发给你，还能发给什么人？换句话说，你不接受这份荣誉，以后谁还会接受呢？” 这是切中要害的一番话，幸村之前没考虑到这样的层面。他揉揉额头，在心里叹气。 看来又要被前辈说服了。 幸村端茶抿了一口，陷入沉思。 藤原轻轻捏起一块抹茶糕。 “前辈的话很有道理。”幸村很快想开了，不多纠结。 “你在意的道德，自然有别的评判机制。”藤原多提了一句。 “唔…其实如果和前辈实事求是的话，我没有那么，追求，国家给我荣誉。可能我取悦自己更多一点。” 藤原听到这话，无声地笑了笑。很形象的表达和诠释。 “我是为了自己才有现在的所言所行。就像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崇高的理想，我做得好，我就在心里说：精市，你超棒。你很伟大。” “嗯。”藤原笑得更含蓄了，而看向幸村的目光愈发柔和。 “人生来与世界上的生灵没什么不同，而我们的意义在于，追求永远的光。”藤原说，“哪怕永远没有尽头。” “哪怕那段走过的路，脚印会被洗刷，痕迹会被抹消。只有世界无声地知晓我们来过。” “无愧于心，仅此而已。” 这是他们头一次讨论到人格层面的深度，藤原前辈的境界让幸村在敬佩中有点惊讶。随即又不是很意外。 这位前辈有自己的独特魅力。 “是的，我觉得在成为一名网球运动员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我拥有自我，然后才是人们眼中有代表性的某些象征。” 幸村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先学做人，再学成名。” “你一直记得。”藤原微笑着评价，“这很难得。” 美味的下午茶招待后，幸村起身告辞。 “以后随时欢迎。”藤原送他到走廊，挥了挥手。 这次谈话让幸村内心更加安定。他的这座靠山，跟他相当投缘，就算有手段也是柔中带刚，未来的政治风险很小。 都来东京了，幸村顺道去拜访近藤，聊一聊，学习学习。 顺便打听一点最新的公务员内部消息。这个就不足为人道了。 说起来，他还从未组织过这么大流量的活动，光主场馆就有五万多号人啊，不用说巨蛋周边了。所以无论是交通还是安保，都少不了警察的帮助。 他和近藤是通过八神认识的，高中八神和近藤曾是排球社队友，幸村高一去过几次，和正选们都熟络——这其中也包含藤原前辈。 后来的见面就是被送出国了。 高中时近藤在a班，后来是东大金表组的精英，去年晋升警视正，比正常速度稍快。大概率有点“从龙之功”。 他们挺重视年初这次活动的。主要是不为人知的战线正好在铺开，既要转移视线，又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坏了面上的事。 近藤点到即止，但幸村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赶紧回家吧。 原来网协赠送的住宅早就一片狼藉，幸村两年前回国后换了新家——私密程度更高的住宅区。 “我回来了。”幸村看一眼时钟，晚上八点。 诺亚在书房。他这两年一直在网球的理论层面有些探究，所以无论是一起去国家队集训营讲课指导，还是布朗那边的请教，都比较积极。 幸村面不改色地喝完自己冲的蔬菜汁，顺便给诺亚泡一杯花茶。 诺亚瞄一眼摆在他手边的茶，微不可闻地瘪了下嘴，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 “咖啡。” “晚上了。”幸村驳回请求。 诺亚瘫倒，扒在桌上直勾勾地看向幸村。 幸村含笑指了指一旁整齐摆放的书本封面。 《营养配餐设计与运动管理》 诺亚决定自力更生，被幸村拉去夜训。 今天的常规训练还没做呢。 225、第十九年（34） 年底幸村抽空处理了一些商务合作和基金会的专题活动，便和诺亚直达墨尔本。 去年的伤病阴影经过时间的洗刷，不那么叫人烦恼了。接受它吧，那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澳网幸村展示了他的“新气象”，好叫大家看看自己不是垂垂老矣的“夕阳”。但在决赛，他还是顶不住史密斯猛烈的势头。 这个家伙的崛起是幸村一路看过来的，到现在，真有种“愈老愈辣”的感觉，加上百年一遇的体能优势，以至于很多人讨论29岁的幸村和29岁的史密斯，谁更厉害一点。 至于28岁的幸村，还不存在能碰瓷的人。 澳网幸村拿了盘子，因为成绩比去年差，还扣分了。目前跌到4590分，世界排名第六。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球迷粉丝对于表演赛的热情。 本次巡回表演赛堪称“四巨头”时代最豪华阵容，幸村、史密斯、莱昂纳德、阿卡修斯，以及在人机大战时惊鸿一瞥的小高尔吉亚，和“沙皇”沙里夫。 它的举办从侧面证实了幸村在男子网坛至高无上的地位，能叫得动网坛金字塔顶端那几个大佬，以及不管怎么惋惜、恳求都不再复出的诺亚，陪着他在亚欧大陆“营业”一圈。 还不用给钱。 这场活动在澳网结束的一周后，为期两周。以东南亚城市曼谷为起点，途径中亚城市阿拉木图，东欧俄罗斯西北重镇圣彼得堡，中国东南省会杭州，以及最后一站，日本东京。 每一站都会停留两天，除了夜场的正赛外，也会和本土的职业球员做一些互动，或者其他形式的活动。 幸村特地为此预订了私人包机，以减少旅途中的风险和时间。 泰国首都，曼谷。 这里是东南亚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拥有众多独具特色的佛教建筑和节日庆典。而atp250曼谷站的举办场地，则坐落于城郊度假区。 atp250曼谷站的诞生源于一位泰国网球名将，帕拉东·斯里查潘。 人们早就不知道他是谁。而在四十年前，他是公开赛以来亚洲第一个闯进atp世界排名前十的网球选手，曾战胜当时的球王阿加西、世一休伊特等顶尖大师。 他是当时泰国的骄傲，被官方封为文化大使，他的崛起之年被称为“泰国之年”，被评为年度亚洲29位英雄之一。其声名赫赫，甚至超过了不少国内名人和政客。 也是在那时，泰国国王亲自推动泰国网球公开赛的举办，这才成为atp250赛事之一。 虽然这四十年里，因为帕拉东的退役，星光淡灭，曼谷站一度降级为挑战赛。而随着五年前泰国又一位名将贾迪迈入top30，曼谷站在二十年蹉跎后回归了250巡回赛行列。 表演赛的前一天，周日。布朗·阿卡修斯一身度假衬衫，戴着墨镜，一手行李箱一手包，踏上他从未到达的城市。 二月初的曼谷气温只有二十多摄氏度，少雨，非常舒适。 有专车在机场迎接，把他们直接送到度假村的宾馆。 是的，他们。布朗和他的两位“得意门生”——德国人德勒格·安格鲁（17）以及葡萄牙人亨利·法利亚（19）。 目前法利亚在no.31，安格鲁排名56，布朗希望给他们更多的指导，以促成未来大师的诞生。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布朗新的人生意义。 “到了那边，我先介绍你们认识。泰国这儿没多少厉害的角色，日场你们自己多争取争取。无论和谁比赛都一定会有好处的。” 腼腆的卷毛少年点点头，一旁长发到肩的青年则活泼些，问道：“那我们还照常训练不？” “怎么的，想出去玩？”布朗好笑道。 “唔……”亨利扭捏了一阵，“你考虑一下呗，布朗。” “不可以。”布朗画叉叉，“我对这里可不熟，你要是被拐走，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哦——”亨利这才打消了念头。 商务车的门打开，史密斯扛着包下车，朝蹲守在宾馆外尖叫的粉丝们招了招手。 “啊啊啊啊啊！” 史密斯是在新赛季第一周听说的消息，源自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年轻球员。 他当即给幸村送出“夺命三连call”，当幸村带着睡意接电话时，得到了史密斯过于夸张的委屈哭诉。 “你忘记我们一起战斗的那个时候了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叫我一起？” “这就是你现在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幸村没睁眼，带着怨气开了个冷酷的玩笑，“布莱尔，我下次一定要在英国的凌晨整死你。” “oh……”史密斯看了看窗外的大太阳，这才意识到，墨尔本那边应该在凌晨两点。 “well~我很抱歉，我太震惊了。我也想去度假、啊不，去表演赛。” 幸村叹气，用被子蒙住头，闷闷地听电话，“人满了。” “要不，轮着来？实在有一个人多余，我可以再找一个人嘛，到时候单打改双打，不是也挺好的，对吧幸村……哈喽？哈喽~~” 所以，就是这样，一天两场单打的行程改成两个夜场，第一天组双打，第二天单打。 还真别说，这么搞反而增加了观众们的期待感。巡回的节奏也会更舒适。 这一站的第一夜双打，安排的是诺亚、莱昂纳德vs沙里夫、阿卡修斯。第二夜单打自然是经典的“双神”对决。 门票是有日场的，球迷们可以进场观赏选手们的热身，还有几位巨头与年轻小将们的友谊赛。 泰国其实拿得出手的球员不多，但“国手”们的厮杀同样激烈，最后由u20一哥阿鹏、一姐萨翁和走后门的贵族少爷塔颂赢得了这次机会。 —————————— 【羽多中平的随队日记】 2月3日泰国曼谷多云 今天有23c，所以即使在室外场地站着也不会冷。 自从调到inf8的策划部后，只能偶尔与幸村见面了。真想念他当直属老板的那段时间。 按照日程安排的那样，上午我们去首相府，幸村会受到泰国首相的接见。 这份殊荣真的很了不起。 我只是站在他身后，手心都全是汗。幸村却是从容不迫地和首相行礼。 首相说很遗憾六年前他没能去巴黎现场见证人类与智械的历史性一幕——我查了一下，那时他是个部门官员，大概还得不到入场门票。 然后我去了场馆，一直忙到下午一干大佬过来。 泰国网协已经安排了3名年轻人，白天的进出场相对自由，本土观众会对自家球员感兴趣的，特地来看巨头的球迷可能不是很关心。 泰国的球员跑动扎实，但是技术水平一般，我看幸村和布莱尔打的都是指导赛。 布朗带了两位小将，十几岁就是百大球员了，真的很厉害。 我记得其中一位叫德格勒。 诺亚貌似对他感兴趣，也和他上场比了一盘。[6-2] 我听见幸村和布朗的谈话，他评价很高。 诺亚在和扬规划双打战术，这一对组合里看上去他才是主导。毕竟早期是唯一的“单双打全能”球员。 另一边就比较随心所欲了。布朗和伊拉（沙里夫）说悄悄话，还笑得很欢，估计在吐槽什么抓马。 到了夜晚，则是另外一副景象。 夜场的观众不仅挤满了球馆内部，连馆外的树上都“挂着人”，举着望远镜看大屏幕。 我在后台听到富有节奏的呼喊声。当声音忽然拔高，我知道那是大佬们上场了。 虽然幸村从未来过这片南亚的土地，但他出场时，球馆内外的尖叫仍叫人为之战栗。 幸村是亚洲的骄傲——各国都有自己的说辞。 欧洲人会说幸村是人类的骄傲。 就现在这个无人汽车、家政机器人等等都开始量产应用的时代，也许两三岁的小孩不知道网球，但他们一定知道家里的ai助手“小x”。 他们可能对网球不感兴趣，但一定对六年前的西格玛之战十分好奇。 这就是幸村给网球带来的重大意义。如同抓住了命运的牵引绳，网球成为这个时代里程碑中的一个标志。 第二晚幸村和布莱尔绝对是认真的，那股从澳网决赛延续的火气在曼谷两万座的球馆里燃烧。 最终幸村[2-1]获胜。 直到选手退场，观众离席，我才松了口气。 这一站很顺利，好的开始。 —————————— 幸村是被不稳定的气流震醒的。 从狭窄的房间出来，诺亚正在和布朗下国际象棋，准确来说，是诺亚指导。 扬戴着耳机看杂志，幸村凑过去偷瞄一眼，地中海鱼类图鉴。 完了，这个人已经渐渐往钓鱼佬的身份转化，无法自拔了。 幸村看一眼手表，还有三个小时。 从穿短袖出门的热带气候，到达温带大陆性气候，这里的二月，平均气温在零下。 阿拉木图是哈萨克斯坦最大的城市，直辖市之一。至于哈萨克斯坦。 幸村估计在国内街头采访能有八成以上不知道这是个国家。 哈萨克斯坦以前属于苏联加盟国，解体后也接近俄系政治体系。阿拉木图是前首都，被誉为“苹果之城”。 这里的机械智能化水平不错，至少幸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看着车外人迹寥寥，却有不同形态的道路、屋顶、墙边扫雪机器人工作时，真的会有种“赛博”的错觉。 和泰国的氛围大相径庭。 “嘘~”史密斯吹了声口哨。 新西兰和英国都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他还没怎么经历过亚欧板块内陆国家的风情呢。 到达宾馆后大家都去补觉了，两三千公里，6个多小时的旅途令人疲惫。 幸村在行程上给大家的余量充足，他们休息了一晚才开始阿拉木图站的“营业”。 与历经四十年蹉跎的atp曼谷站同样差异很大，阿拉木图站的球馆很新。它二十年前成为公开赛举办场，是这里成为中国“一带一路”重要节点后的成果之一。 数字投屏，ar影像，ai服务台……各种信息化国家的新鲜玩意儿都有。 按赛会官方给幸村的信息，主场馆2.4万座，其中一半被国外观众抢走（这还是官方特地给国人预留了几千张票的结果）。 他们在寒冬腊月特地做了攻略，冒着风雪来到这里参加网球的“狂欢”。 为了回应这份热情，幸村安排了与曼谷不同的惊喜——第一夜由他和诺亚的组合对阵史密斯和沙里夫，第二夜则是已经“绝版”的“双王”对决。 哈萨克斯坦的青年才俊也不多，安格鲁和法利亚都得到了日场的上场机会。 这个时候，诺亚和幸村在健身室热身。 “这风声真起劲。”幸村嘟囔了一句，为厚厚隔温墙外的寒风和大雪。 诺亚停下对腿部的练习，短暂休息。 “好像圣彼得堡要更北边一些。”他想到了这个，“要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那有可能被困死了。” “你又不是一个人待着。”幸村立即截住这个话题。 “晚上双打你主导吧，诺亚。” “你和扬怎么都这么说。”诺亚笑道，“别跟他一样出洋相。” 曼谷站，莱昂纳德和诺亚两盘内撞了四次车，莱昂纳德化身“不中用”的网前放水侠，打得诺亚后面都无奈了。 这个“双打黑洞”。 “噗嗤。”幸村被回忆的画面逗笑了。 他和诺亚的默契，那不是莱昂纳德能比的。 秉承这一信念，第一天的夜场，幸村和诺亚的双打表现的确相当出色，同样两盘结束战斗，这次赢的是他们了。 阿卡修斯的无情嘲笑只换来莱昂纳德两手一摊。这位世界上最好的男子网球运动员之一，也会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 第二天上午自由活动，大家都出去体会雪国风情了。 到阿拉木图站表演赛落幕，同样圆满。 而这场“巡回赛”也在各国媒体和网络自媒体的报道中持续增加热度，被更多人所知。 226、第 226 章 周六，幸村等人奔赴俄罗斯西北重镇——圣彼得堡。 圣彼得堡由涅瓦河三角洲上的近百个岛屿及河漫滩组成，有“北方威尼斯”之称。也因在波罗的海沿岸，它受到一些海洋性气候影响，维度虽比阿拉木图高，二月平均气温并不很低，只在零下十度以上。 这里有非常多的景点，博物馆、剧院、大教堂、皇宫不胜枚举。因地处北部，并未被之前长达七年的地区冲突波及。 到达之后，大家都嗷嗷呜呜地出门观光去了。 幸村在与俄罗斯网协主席和□□官员见面之后，才有了自己的时间。 ————vlog1———— 画面远处是青色渐变的天空，和宏伟的圣以撒大教堂。 聚焦处是仰视视角的标志性雕塑——青铜骑士。 镜头似乎转了180度，幸村和诺亚出现。 “我们在圣彼得堡的十二月党人广场，”对未来的自己，幸村向来不说那些虚的。 “我…和我的伙伴有‘绿色通道’，可以进入一些不免费或对外开放的地方，作为交换我得发个vlog给他们‘打广告’。”幸村摸摸露在冷空气中的鼻子。 他穿得“全副武装”，毛衣棉毛裤、长款羽绒服、围巾冬帽棉手套，恨不得把自己包裹严实，生怕得个什么病。 相比起来诺亚称得上潇洒，针织衫加立领长风衣、牛仔裤。 “不穿更暖和一点的衣服吗？”幸村摘下手套攥住诺亚的手心，照样暖成火炉，便放下那点担忧。 “总之！素材就从这里剪辑了。两三天肯定逛不完圣彼得堡，所以，我想说的是，有机会再来一趟吧。” —————————— 细细地游览两个景点之后，幸村重新把注意力投向表演赛。 圣彼得堡公开赛两年前才重新举办。 俄罗斯这半个世纪以来涌现了许多网球名将，“夫”、“娃”们都不少。所以这里有两站较为古老的赛事——atp500圣彼得堡站和250莫斯科站。 但自从俄国边境冲突开始，欧美对俄进行全方位的制裁，所有俄罗斯境内atp、wta、itf的赛事全部取消，俄罗斯籍运动员必须以中立的个人身份才被允许参加各项职业赛事。他们在官网的信息也不再能显示国旗。 直到两年前，这项制裁才正式解除。圣彼得堡降级为atp250赛事举办。 所以虽然厉害的球员一直出现，但很多都出去归化了。俄罗斯自己的网球事业被制裁得一蹶不振。 新的“沙皇”伊拉·沙里夫是一记强心针。对许多俄罗斯球员都起到了很大的鼓舞作用，也是提振本国球迷对自己国家和网协信心的标杆。 赛期第一天周日，第二天周一。所以幸村把单打安排在第一天，由自己和沙里夫“上演”。 第二天则安排了史密斯、诺亚vs莱昂纳德、阿卡修斯的双打表演。 斯拉夫人都长得很快，十七八岁就长到一米九以上的情况很常见。而风格也一如既往的“粗糙”，很少有那种“手感细腻”的球员。 像年轻的法网青赛冠军吉斯·布鲁威尔（17），俄罗斯国内已有名气的索斯特克里·亚托拉夫（14），都是暴力正手向的，主打一个以力破巧。 到了夜晚的正赛，虽然沙里夫擅长室内硬地，但它是幸村封神的场地。最终在混乱的应援下，幸村[6-4、4-6、6-2]赢得比赛。 幸村兑现5个破发点，而沙里夫也有2个。不枉观众们一边喝着八千卢布一杯的特调酒一边给两边扯嗓子嚎“加油”。 赛后沙里夫还在记者会上调侃：我很高兴在幸村当主角的表演赛上得到那么多的支持，两边的声音都很大，不过想到这明明是我的祖国，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笑）。 莱昂纳德第二夜的表现有点烂，注意力不大集中。按布朗的说法，扬是被涅瓦河畔的肥鱼迷住了心智。 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他们还偷偷在布朗的房间里研究了一下莱昂纳德的情况。 “是不是到了年纪都会变成这样？”沙里夫天真地猜测。 “不吧，这和个人的性格也有关系。”布朗进一步分析，“扬本来就比较静。” “才三十多岁，不能和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吧？”史密斯着脑袋。 布朗哈哈笑了两声，“你这是偏见，布莱尔。” “如果注意力转移得越来越多，对扬的竞技水平不利啊。”幸村有点担心。 “我估计这个‘爱好’，”诺亚两手举在耳边，示意“爱好”隐隐有发展成“生活”的趋势，“会加速他的退役。”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只有沙里夫还摇头晃脑地想去尝尝酒柜里的伏特加。 布朗拍两下手，打趣，“那我可得欢迎他加入元老大家庭，这下拉上他去干什么更没负担了。” “你确定叫得动他？”诺亚笑问。 这是个好问题，布朗还真回答不了，半晌，才摆摆手，“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交流。当晚大家都得收拾好行礼出发。 从圣彼得堡到杭州的航线比较长，哪怕是包机，途中也有九个小时。而且杭州的时区超前4个小时，如果第二天走的话会很赶，留不出充裕的休息时间。 中国接待客人的礼遇和周到是目前世界公认的。实际上的确如此。 下飞机的时候，幸村差点认为附近恰好也有什么名人政要抵达。 二月的午后，冷风里欢迎的人很多，气氛很热烈，红毯鲜花旗帜，市领导和网管中心主任都来了。当场给他们六名球员人手一份礼物。 热情得幸村都有点招架不住。行程上的“xx局长及xx主任现场迎接”原来是这样的？ 看看助理中树也是一脸懵，罢了，问题不大。 他们被专车一路送到宾馆。 先行过来的羽多和幸村对接了一下情况。 杭州这边的策划工作很全面了，都不用inf8多费心思。羽多的活很少。 “一时说不清，你得来现场看看。”羽多是这么反馈的。 杭州现在是中国一线都市，也是个旅游热点城市。本来只有几度的二月份人会少些，但，现在正好中国正月，放假或休假的人群往杭州蜂拥而来。 幸村在宾馆歇了会儿，到晚上大家都准备出门夜游。他得先去球馆看看情况，准备和主办方交流一些合作事项。 杭州的网球中心俗称“小莲花”，已经举办了三十多年的atp250赛事。在这十几年里网球人口日益增长的情况下，已经从1万座扩建为2万座。 但对有“野心”的杭州政府和网管中心来说，区区2万座完全不足以彰显这次表演赛的隆重，也与众多中国球迷现场观赛的迫切需要不符。 他们采用了当下应用火热的“黑科技”，也就是全息投影技术。 选手们的比赛地点在小莲花，而他们使用三维声位采集技术，近乎同步传输至80800座的奥体中心体育场（大莲花），并且进行全息投影，达到在大莲花场馆也能让球迷们身临其境的观赛效果。 而这也解决了大莲花场馆过于宽阔，不适合观赛的情况——投影是能放大的。 幸村是后去的大莲花，在这儿他看到了3米的“巨人”。 360度的环绕没有一点视角瑕疵，话音同步通畅。“巨人”们在那跑动，甚至空中飞行的网球轨迹也更加直观。 对幸村来说，这是在西格玛之后高科技又一次相当直观的冲击。全息投影并不新鲜，但做到这种程度的，他第一次见。 它似乎真实地动摇到网球这项运动，如何去举办竞技赛事的创造性“巧思”。 幸村十分乐意与主办方共进晚餐，讨教了这些新技术在体育活动方面的应用。 按他们的说法，本来的设想是虚拟现实技术（vr），球迷们戴上头盔可以同步观看比赛。 但这样没什么氛围，大家齐齐坐在不同的场馆或大厅里，戴着头盔大呼小叫，像在自嗨，不利于拍摄宣传。 所以他们才选择了更“大气”的全息投影。 唯一的缺陷是还无法做到将大莲花观众的声音反馈给小莲花这边，反馈给球员。 中国目前有一亿网球人口，位居世界第一。早在幸村宣布组织“巡回赛”时，就有无数的球迷反馈官方—— “小莲花”太小了！ 两万座怎么可能够！ 为了回馈群众的期望，为了给网球大师们足够的尊重，当然，也是为了多赚钱（幸村怀疑这才是主要），赛会策划师花了大力气。 回到宾馆的时候，大家（还有两位年轻人）正聚在一起玩手柄游戏，投屏的。诺亚和莱昂纳德坐在旁边观看。 见幸村来了，诺亚伸手拉了拉他的腕，幸村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 “我以为你们会回得比较晚。” “ohhhh，幸村你没看到，人太～多了。”沙里夫分心回答幸村。 莱昂纳德腿上是一盘瓜子，已经磕了半盘，顺着沙里夫的话解释，“我们本来坐地铁从龙翔桥下车，然后，就走不动了。” 单纯的走不动，因为人已经多到堵在地铁门口出不去了。 全～是～人。 他们都不理解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噗嗤。”幸村轻笑，真挚地提出建议，“我明天给你们找个向导。” 为了争晚上铩羽而归这口气，大家伙决定早点睡觉，然后清晨五点起来，卷死这帮旅游的。 官方给他们找了辆考斯特，加向导。 元宵后的西湖和九溪别有一番风味，在中国江南“小桥流水”的印象上，增添了特有的热闹和文化印记。 幸村去过张家界和泰安度假，景色与风格和这儿大相径庭。 时间有限，他们上午十点就返回滨江区了。 当策划师像昨天那样给球员们讲解“大莲花”的投影时，幸村神色淡定地站在一旁，如愿见到大家一副没见过世面似的震惊模样。 哎呀，看别人“下巴掉地”真有趣。 227、第 227 章 —————————— 【村神相关】杭州表演赛！ p1：有幸抢到票，在小莲花现场目睹四巨头的风范，当然还有最亮眼的村神啦～ p2：值得一提，我孟日场表现很亮眼，莱大仙和小高（尔吉亚）明显都有认真在跟他打对抗了。 p3：村神很了解我们嘛，第二个夜场的单打排了他和小高，老实说几年前在“白玉兰”的西格玛之战，对小高真是惊鸿一瞥后念念不忘。 p4：120块一杯的特调酒，加上水果沙拉，看看比赛，很爽。 p5：单打激烈到爆炸，给大家看一张比分，诺亚0:40幸村[3-5]。最后竟然连保带破，然后幸村又回破[捂胸口]。各种扭转局势，这个心脏有点受不了tt 但是真精彩！哇哈哈哈！（此人已疯） p6：村神略胜一筹，他还问小高开心不，小高说不开心（大笑）好耿直一教练。村神当心小高做指导的时候整你哦。 p7：放一张村神西装照，啧啧啧，儒雅骑士，梦中情男。 p8：“六王”西装合照，各有各的帅。but谁矮谁尴尬[哈哈] p9：球迷问答环节的村神，话说这时候还挺腼腆呢，我的错觉吧hhhh 噗噜噗噜噗：大莲花的幸运儿之一，可能比小莲花差点，但观赏效果也超级赞！放大了两三倍的投影很壮观，也让我看到更多细节。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史密斯的表情那么嘚瑟[偷笑] 啵啵奶绿：同在大莲花，瞻仰了村神无死角的气场，尤其那个经典的“开启杀戮”眼神，村神在赛场上凶起来真的魅力max。小高也是认真了，哇这个人的球技过于“魅惑”，着实颠覆我的印象。而且他太～了解村神了，这博弈，感觉村神都有点拿他没办法。 懒得要死：元宵节无缝衔接表演赛[大拇指]，我本来都觉得没希望了，竟然峰回路转多了拔～万张票，做梦都要笑醒。总的来说，这几千块没白花，日场和夜场都蛮有看头的，我们小孟总终于被世界看到了[泪目] 爆炒瓜皮（作者）：楼上说到点了。这场表演赛其实有不少平台（包括外媒）买了转播权的，官方收入保守估计20个小目标（吐槽一下，门票钱真贵！）之前不是有很多人质疑村神来薅我们大国羊毛嘛。我要是村神得委屈死。人家格局不是一丁点大。 知春意：我也是，问答环节村神回答自己收入“zero”的时候有被惊到。其实表演赛收点出场费很正常啊，而且这是他辛辛苦苦组织的。刚开始还想不通为什么，后来官方发布说净收益全部投入“球员基金池”，又稍微懂了一点。大概村神已经脱离“钱是钱”的观念了吧。 一氧化二氢：想想疫情那段时间我们的球员真的很苦，各地网协也挺难的。大家都在扛，兜里都没钱。现在也是接到泼天富贵了。敬村神[拜拜]不然杭州哪有这样的绝版大满贯阵容啊。 wakkkkk：只有我超喜欢“六王”的问答环节嘛？我发现运动系都是一群实诚人，以前怎么不知道史密斯这么有搞笑天分嘞，明明比赛的时候一猛男。 【图片】 q：请问伊拉，你对杭州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呢？ 沙里夫：真涨见识。我还是第一次连地铁的出站楼梯都上不去。 q：布莱尔，过去幸村多次在大满贯决赛战胜你，而你现在也好几次战胜他赢得冠军，你觉得你们之间关系如何？ 史密斯：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是第一次回答这种问题。有的时候我们关系很融洽，有的时候我讨厌他，有的时候他讨厌我，这取决于很多因素，比如那天心情怎么样，比如那段时间的h2h情况，就像薛定谔的猫…（以下省略半分钟）…等等，问题是什么来着？ q：…… q：布朗，你喜欢杭州的美食吗？ 布朗：嗯…有～点～奇特，我慕名去吃了大家推荐的美食，但好像不怎么好吃，为什么会那么酸？不过我吃完了（大笑）。 鲍鱼加海参：虽然但是，你们说的小孟总是孟科林吗？我看他排名也才五百多。 球球ace：职业首年，给人家一点时间嘛。反正他13岁的时候在国内已经是断档的存在了，在圈子里那是如雷贯耳。 爆炒瓜皮（作者）：就日场的表现看，小孟总距离巨头们还有些差距。不过村神在16岁的年纪也不是特别出彩，所以要着眼于未来嘛，说不定呢。 —————————— 这大概是职业网球选手第一次成功动员十万人以上的活动。当然，少不了主办方的策划和当地政府的倾力支持。 幸村对此很感激，所以在工作人员稍显为难地问幸村能不能单独与人会面时，他答应了。 实际上没有幸村想得那么“阴谋论”。刚一入小包间，他余光瞄了眼站在一侧的便装男人。 保镖，而且是官派。 这个人有来头。 幸村的视线转向沙发，带着温和的面具暗自观察。 这是一位干练的中年女性，剃了短发，低领拉链外套，服装制式很像那种出外勤的公务员。 她看到幸村就站了起来，主动握手，“您好，幸村。” “您好。”幸村行礼，“请问怎么称呼？” “额…”女士愣了一下，“这是个秘密。不好意思，你可以称呼我零二。” 幸村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他意识到这场会面可能只是纯粹地聊聊天。 “今天真是有些冒昧。”女士表达了歉意，“我常听周教授提起你，实际上我也观看了西格玛的那场比赛。我以为早已胜负分明，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 “也在我的意料之外。”幸村说。 女士好奇，“所以，在你上场前，你真的不认为自己能赢吗？” “没有人面对西格玛会有这样的想法。”幸村敛眉轻道。 “那么，你不认为这是无意义的一场比赛？”她问，“是已经有确定结果的比赛。” “不。”幸村淡淡地回答，“这么说吧，就算ai的预测中我的胜率是零，在它成为事实之前，我不认。” “itsnotdillitsdone.” 女士像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接着询问，“你不畏惧吗？” “西格玛？”幸村看向她。 女士点点头，“一具庞然大物，人类在它的面前，仿佛那么渺小。” 这样的形容，让幸村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充满愤懑与绝望的时刻。 “如果…”幸村组织了下语言，喉咙似乎变得生涩。 “如果您想了解我那个时候的心情。我可以如实与您分享。” “那确实是我最痛苦的一场比赛。”他唯一一次，以绝望开始、以极致压抑的痛苦结束，在获得胜利后扭曲了面孔，如此失态。 “我当然对西格玛有敬畏，对输球有恐惧，甚至想得严重一些，那就像世界崩溃、身死道消一样。” “我知道大概赢不了，但是我必须去做。这是我的尊严，也是一种责任。” 女士专注地倾听，在幸村的描述后，她起身，缓步走到窗前。 她有些心事。或许这是她来的原因。 “很多人觉得，所谓体育、艺术、表演，都是取悦人的，娱乐至死的东西。比不上教师、医生、警察、科学家这样的高尚职业。” “可是，体育竞技也有它能打动人、感染人的地方，它展现的某些精神，其实和许多大家认为崇高的职业是相通的。” “未知、陌生，绝对死寂…人是有比自身利益、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存在的。所以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幸村略带疑惑地看了看她，女士站在窗前，不知是在仰望着明月，还是哪颗云雾中的星星。 “周教授说你是很有力量的一个人，我发现他是对的。”女士的笑意扫去有些沉重的氛围，她向幸村伸出手，幸村再次与她握手。 “您……” “你可以当我在蹭‘胜利者’的运气。”她眨眨眼，“谢谢。” 只是一段简短的闲聊。 幸村将这段莫名的会话记在心里，与他人一起踏上最后一段旅程。 东京。 在杭州透露的巡回赛收益去向早已被日本国内的媒体宣传，更加高涨了球迷们参与狂欢的热情。 五万座的东京“巨蛋”本足以为傲，但有杭州十万人次动员的“珠玉在前”，日本网协无可奈何地被国内粉丝们埋怨了一波。 他们就算想花钱雇全息投影的技术团队都来不及了。 于是仿佛较上了劲一般，一些后援会自发地组织起应援方式。 当幸村在追随着他的唯一光明中出场，他受到的，大概是一生中最隆重而有序的迎接方式。 大型交响乐队的激昂声中，360度的坐席上仿佛有波纹在流动，仿佛神奈川海岸的波涛，最后在他的正对面化作优美的字体—— 欢迎回家，幸村精市樣 大屏幕记录下幸村稍显讶异的神情，随即眼中的“星星”闪烁。 他高举右手向四周致意，以回馈这份很难以言语表达的情谊。 在挥荡着荧光灯的大家心里，这是更深切的，精神信仰。 可以放心去热爱的人，可以给予他们力量的人，可以美好地追随的人。 228、第 228 章 盛大的活动结束后，往往是一段疲惫期。幸村跨过了中东两项atp500赛事，选择在家里休息。 去各国和圈内人士接触的好事是，有机会了解到职业圈较低层级的现状，还有业余方面的发展。 单从亚洲加上俄罗斯的区域去看，未来会崛起明星球员的应该就是俄中日了。 幸村最看好中国的孟科林，他很不错，有想象力，心理层面也很棒，没有过去那种一看就是受到环境外驱力影响（比如父母、教练）逼迫而去拼命努力的压抑感。 他是特别喜欢琢磨网球的小孩，这样的人一般成绩不会差。 相比起来，幸村更熟悉的相马在心态上稍微差一点。在ai技术运用方面，也没有中国那边能融合得那么好。 另外布朗确实慧眼识珠，他的两位弟子也都是天赋一流的孩子，幸村估计这两年top内的竞争会更加剧烈。 幸村回了老宅一趟，爸妈这两年在甜蜜地二人世界，而且没有了工作的打扰。 关于以后的生活，他也已经给妈妈纪子暗示过了。比起幸村自己还在迷雾的摸索中，纪子却是惊讶又轻易地接受了，这种“非恋爱亲近”关系。 但她认为这样的关系想持续下去非常不容易。 因为它不是恋爱。不需要示爱，不强调独占，不追求欢愉。 它是一种精神触碰。 幸村在感到困扰的时候只想倒在诺亚身上发牢骚，让他安慰自己。 就像平时那样。只是随着感情的增进愈发随意，不再顾忌距离感。 天才总是孤独的，换成别人可能不理解幸村在意什么，想表达什么。 大概只会觉得幸村“凡尔赛”。你都那么有钱了还烦恼什么？你都那么多冠军了还有什么困扰？ …… 不需要言情剧似的，如胶似漆的浓烈甜蜜。 而是生活上的极致顺畅。 平和、安定、宁静。 它只导向一点——专注。从心理学上，它导向“最优体验”。 幸村在描述到这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回家后就和诺亚分享了自己的思考。 “生活这个概念，大概从有认知开始就被社会定格了。” 有爱人，孩子，担负爱情与家庭的责任，也感受关爱与亲昵。延续下一代，直到老去、死亡。 这是大众化的理想生活。 而幸村却不存在必须走这条路的限制。 他足够有钱，不必与别人合作赚钱养家。也是足够有钱，完全摆脱了家务的困扰，因为有各种功能的家政机器人，有成熟的报修系统为他服务。 衣食住行，无所愁。 “是否仅有爱情才能酝酿家庭呢？”幸村如此设问，随即回答，“不是这样。其实生活的本质，就是建立起让自己感到适合生存的环境。” 生活质量的关键并非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爱情。 “我想把那种感觉叫做，生活的‘最优体验’。” “每一天都向美好的一天发展，就像理顺的丝滑皮毛。” “所以，我确实就是需要你。有你在，我才感受到生活是顺利的，可以成为‘最优体验’。这不受情感的概念限制。” 诺亚有点呆，他消化了几分钟，才理解幸村的新“概念”。 “你想证明，我们这种关系是可以长久维系的，而不会随着时间轻易破碎？” “嗯。”一语中的，幸村笑着点点头，坐下倾斜地勾着诺亚的肩，枕在他身侧。 诺亚转头看他，沉默。 原来幸村一直对此在意。不过想到幸村一贯的感性细腻，他不觉得惊讶。 倒不如说，幸村明明能以感性维系，却一定要用理性的思维去彻底解释剖析出个所以然，很有趣。 并且确实完美地说服了他。 “阿一，你记得疫情那年，我们在家里训练赛的时候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幸村对话题的跳跃不解。 “你记得我有一次赢了吗？2-0那次。” “记得。感觉你像触碰到某个点，控球过于精准，而且战术乱得捉摸不定，有点可怕。”幸村眼神变得古怪，“这不是炫耀吧？” “我当时在心流区。”诺亚说。 “我想也是。”幸村还没意识到关键。 “我12岁以后，第一次再感受到心流。” 房间里像瞬间陷入静止，杂音被隔绝在外。 仿佛有颗生涩的齿轮，在幸村心里艰难地卡滞在那。他下意识捏紧诺亚的肩。 如果网球成为一种瘾，那么正是“心流”在起作用。 那种沉浸其中，每一拍正中甜点，每一道曲线随心所愿的快感，是任何事物都取代不了的。 而“心流”产生的前提是“安全感”。 在会对网球无法克制地产生恐惧后，诺亚已经失去了感受“心流”的资格。 他未来和网球的每次接触，只会产生更多的痛苦，却不再有欢愉。 幸村这时才意识到，他低估了第一次失明对诺亚带来的重大影响。 他想起那个时候诺亚的异常，站在他的对面一动不动，随后便一声不吭地去了淋浴间。 他甚至模模糊糊地想起，14岁时与诺亚的第一次比赛，戴着眼镜的少年玩味一般对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暗示这是弱点。 言语里淡淡的自毁感。 脸颊被轻轻擦拭，幸村回神坐正了，胡乱地抽了张纸擦眼泪。 “我说那个不是让你伤心的。”身边是诺亚冷静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我应该也处在最优体验中吧。无论是网球还是生活。所以比起来，应该是我更舍不得破坏现在的相处习惯。” “唔……”幸村还在拿纸巾盖着双眼。 诺亚就这样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等幸村慢慢缓和情绪。 一种奇异的情绪在心里弥漫。 自己灰暗的过去被另一个人瞬间感同身受了。他在伤心，在难过。 好像自己淤积在深处的不平，也随着流淌的泪水慢慢释怀。 晚餐后的幸村还是有些郁郁，诺亚不会让他沉浸在负面情绪里那么久的。两个人在客厅里谈心到深夜，才让幸村轻快地趿拉着拖鞋上楼。 幸村发现自己想错了。 让诺亚参加表演赛，尤其是单打没什么好处。 哪怕只是表演赛，完全不涉及排名、积分、金钱。 就像在杭州，诺亚还是会担心自己赢球后会不会被幸村的狂热粉丝套麻袋。 他不敢赢。就算换成史密斯、莱昂纳德…都一样的。 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幸村不再试图让诺亚露面。 从北美开始，到红土赛季，幸村髋部的状态一直不好。他跳过迈阿密和马德里两站，在法网决赛顶了史密斯五盘，最终告负。 这也是史密斯第二次达成恐怖的红土赛季全胜记录。 也就是蒙特卡洛、马德里、罗马、罗兰加洛斯背靠背四连冠。 好像已经没人能在红土战胜史密斯了，除非他自己flop掉档。 他也已经迈过三十门槛，但仿佛年轻力壮的那几年被幸村压得太狠，极限回弹了似的。这两年的统治力极强。 幸村在温布尔登找回了场子，四盘狠削史密斯一笔。 圈内都在感慨，怕不是和“三巨头”时期一样，整整一代的球员都被“打废了”。 现在网坛的主力军年龄依旧在20-30岁之间，全部经历过幸村“称神”的那一年。 他们对幸村有很深的心理负担。现在也包括了史密斯，的红土。 草地赛季后，世界发生了一件要载入史册的大事。 历经数十载的绕火飞行及机器探测后，中国联合俄罗斯宣布启动载人火星探测一期工程。 这将会是人类第一次走出地月系，第一次在宇宙中进行超过12个月的滞留。 在成熟的核动力技术下，宇航员往返火星的时间缩短至7-8个月，剩下的时间则根据宇航员状态，考虑是否出舱或在火星地表降落。 洛杉矶奥运会期间正好是火星冲日时机，没有给各国更多的反应时间，火箭已经蓄势待发。 两名宇航员也在世界的注视下登场。 尤里·斯托瓦耶夫 冼辛 原来她叫冼辛…… 幸村记得半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士。 交谈背后的故事串联起来了。 原来她要经历的，是一段“被世界放逐”的旅程。 洛杉矶有一些骚动，游泳项目似乎被迫暂停，不过没有波及网球中心。 但罗杰斯杯肯定赶不上了。 229、第 229 章 这是幸村第三次换上病号服，在医院里住下。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应证着他糟糕的心情。 只不过他不再像二十年前那样不知所措，觉得天都塌了，也不会像一年前那样被焦虑和恐慌填满。 讨厌是真的讨厌，但你得接受这一切，并且把再次乱成一团的生活努力梳理好。 后半个赛季幸村行程过于“充实”，从辛辛那提开始，除了美网止步半决赛，神奈川公开赛、上海、巴黎、年终全部摘冠。打出了一个32-1的巨头成绩。 就像弓弦绷紧到了极致。 换做年轻时当然，问题不大。可现在不比从前。 伤病的直接原因是在戴维斯杯总决赛的第一轮，幸村在反手位击球时感到右膝的剧烈疼痛。 他在一片哗然中摔倒在地。经过赛方医生和格拉尔的评估，诺亚宣布弃赛，日本队因此[1-2]无缘半决赛。 不管日本的舆论风评如何，事后的详细检查证明这是明智的选择。右膝半月板撕裂，幸村需要在初步的恢复后，做一次半月板部分切除手术。 如果真要现场打封闭坚持下去，就不敢想象损伤的严重程度。 屋外下雨了。 诺亚进病房的时候，幸村就故意似的把头转向另一侧。 这是很明显的在闹脾气。诺亚在心里笑了下，坐在床边扒拉幸村的手。 “怎么啦。” 幸村抽回自己的手，还拍了一下诺亚，以发牢骚的语气说出严厉的措辞：“谁允许你替我做决定了？” 这时候就不怕被日本人“套麻袋”了？哼。 “我来做决定是最优解。”诺亚安抚道，“团体赛要注意影响。” “我可以承担。”幸村早就被历练出了一颗铁心脏。他这种地位的公众人物，不管多完美，被审视批评是免不了了，没有黑点也给你描几个出来。 幸村朝诺亚张开手，做了一个“收”的动作。 “权限收回。” 诺亚微微叹了口气，把被子拉扯整齐。 “你是核心。”你说了算。 这个话题被一笔带过。诺亚和幸村讨论了下伤病。 很大概率是连锁诱因。幸村这个赛季一直被髋部劳损困扰，那里的损伤由膝盖代偿，戴杯的比赛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髋部的劳损又有部分因素源自去年的肩袖撕裂。 这就是运动员在“身体老去”时的情况。不管你以前保养得有多好，在体能因年龄不可避免地下降后，积累的隐患总会在某个地方爆发，然后波及整条动力链上的重要环节。 媒体为幸村的第27个大满贯和破纪录的温网九冠庆祝了大半年，本以为双神对决的局面会在几年内保持下去，转头便迎来这一噩耗。 祸不单行，在戴杯半决赛意大利队憾败后，“四巨头”中最年长的那位，扬·莱昂纳德（现年37岁，世界排名no.11）宣布退役。 网球圈哀嚎一片。第二位“巨头”的退出仿佛预示了那辉煌的时代已像夕阳不断逼近地平线，盛大的演出即将落幕。 而某位一米九出头的卷毛“大叔”，正在幸村的病房里翘着二郎腿啃苹果。 这份馈赠来自加缪。 “退役的感觉如何？”幸村有些许好奇。 “我准备，规划一下。”莱昂纳德慢悠悠地回答。 “规划？”诺亚也感兴趣了。 “规划路线。”莱昂纳德扔掉苹果核，搓搓手，“我买了十把鱼竿，应该够用。” …… 幸村忍住了笑，“只有钓鱼？” “还有滑雪，不过这是第二顺位。”莱昂纳德像在选继承人，“后面还有滑翔、高尔夫、斯诺克，说不定要去试试机甲……nowork！没有人能再让我营业了。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如果他们再烦我，我就去中国当道士。” “为什么不是和尚。”幸村问。 “道士帅一点。”莱昂纳德即答，比划了一下耍剑的动作，顺便给自己的圆梦清单再添一行，“对了，还有投资视频化。” “噗嗤~”幸村忍不住轻笑，“真充实。” “你有事的话，随时叫我。”莱昂纳德收起“失控”的手，回到那副平淡的模样，“膝盖出问题，基本上都会反复，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幸村。” 在这方面莱昂纳德是“老前辈”了，虽然不是啥好事吧。 布朗和史密斯是前后脚来的。上次大伤布朗带的礼物是营养剂，虽说有助于康复，但伤害了心情，所以布朗这次学乖了，给幸村送上一束花。 他和史密斯在屋里碰面的时候大眼瞪小眼，两个人手里都是康乃馨。 “我只是动一个小手术。”幸村好笑地看着他俩，凑近了这两束花。 “没事啦，又不是一家花店买的，就当它们不一样咯。” 俩青年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真尴尬啊。 做手术是挺快的，主要是康复阶段。 四周只是下限。为了更充分地保养，加上竞技水平的恢复期，保守估计两个月才能上赛场。 所以幸村早早发布了下一年的赛季行程。 他将错过澳网和“阳光双赛”。 今年幸村的总积分达到11750分，获得7个冠军，世界排名第二。第一是史密斯，包揽三个大满贯和一个奥运金牌在内的10个冠军。 幸村的大分主要分布在下半个赛季，所以错过澳网1300分的损失不大，也没必要排名保护。 商务方面就有点头疼了，一些活动不方便开展。 inf8目前的主要业务是投资，当然，对老板的服务肯定得周到。钱越多越容易赚钱，才能让源源不断的经费投入到下属的基金会中开支。 让inf8一直有点“吃味”的大概是老板对基金会的亲身参与比它这个主体还多吧。 膝盖要比肩部麻烦一些。好消息是幸村的经验也比之前多。 术后的不适和疼痛困扰了幸村几周时间。只要他没有定时出现，诺亚就会来房间找他，然后控温、协助恢复训练来缓解症状。 幸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他一般不把自己软弱和狼狈的一面表现给别人。 而现在他的教练在料理这一切。 说羞赧吧，倒不至于，毕竟幸村坦然地瘫在诺亚身上哼哼唧唧发牢骚这种事没少做。 细想一想，大概是有点“烦人”了。 作为需要时不时在意的，要细心照顾的病人。 未来他作为病人角色的情况会更多，不再是精力旺盛，对他人伸出援手的扶助者。 诺亚在给他报团队的计划，关于他的恢复性训练和出赛时机。 窗外的雨大得跟雾一样，但诺亚已经提前把遮雨棚展开，不会对他们的小花园造成伤害。 幸村拉了拉诺亚的手，四目相对。 诺亚读懂了幸村的眼神——他现在不专心，不想“工作”。 那就算了。诺亚把平板放到一边。 “有不舒服吗？” 幸村摇头，手垫在后脑勺下。 除湿器嗡嗡作响。房间里就像单独的空间，与窗外的“黏腻”感隔绝。 “利奥和我说，他计划今年退役。” 诺亚换算一下加缪的年龄，有39岁了。 “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竞技水平，已经不足以在这些舞台上展示网球的魅力。” 明明是很别扭的形容，但幸村和诺亚都理解了加缪话语中的含义和情感。 这无关一名运动员由盛转衰的尊严，而是一位热爱者，对离开这片竞技圣殿的遗憾。 “其实利奥在大满贯前几轮还有竞争力，甚至可以尝试250赛事的深轮次。只是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了。” 那么对于幸村来说呢？ 战胜了智械的人类网球的象征，他要下滑到哪种地步，算无法展现自己的“竞技水平”呢？ 谁都无法给出答案。 幸村的忧患根源，在于这次膝伤的影响深远。 它已经触及网球的核心能力——跑动。 没有跑动，幸村犀利的进攻就不可能兑现，一切战术都将随之崩塌。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我会有办法的。”诺亚轻声说，“相信你的躯体，阿一。” 相信自己。 幸村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度镌刻贯彻他生涯始终的信念。 他对诺亚的感激无以复加。这位优秀的大师总会在要紧的时刻拉住他的手，规避掉许多幸村看不到的陷阱。 现在又成为尽心竭力的照料者。 “有时候我在想，我该感激命运的安排，拥有你是命运对我的馈赠。哪怕是在这种麻烦的时候，你也不会离开。” 诺亚的眉眼抽动了一下，就像之前多次的否认，他以无比认真的态度对幸村说：“这从来不是什么馈赠，也和冷酷的命运无关。” “youdeserveit.（你应得的）” 在黑暗中行走的四年半里幸村是怎么对他的，他现在就如何报答。 与命运无关。 这份措辞让幸村在惊讶中产生了一点懊恼。 他似乎又判断错了诺亚的内心想法。或者说，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诺亚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幸村很难得知一些信息。 而且，他们的交流通常以幸村为中心。 “我刚来的时候，你也不觉得我麻烦。”诺亚做了解释。 “那是因为……”幸村找不到特别适合的形容，遂放弃。 也许是，对人性习惯性不抱有期待，所以才总是忽略自己做过的事情吧。 “口渴了。”有点不好意思，幸村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去倒水。”诺亚起身出门。 230、第二十年（35）捉虫 幸村在玄关的落地镜前，把自己没有扣紧的衣领整成时髦的弧度，又涂上防晒霜，凑近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眼角的皱纹在去年变得明显。 当幸村忽然发觉诺亚不再是印象里那般的少年样，又照了照镜子，终于在某个时刻感知自己在渐渐“老去”的事实。 也就意味着他对身体的保养不仅着眼于内在机能了，还要包括皮肤。感谢基因没有让他为自己的头发而苦恼。 楼梯有点响动，幸村转头，看到拎着包的诺亚。 说起来诺亚真的很喜欢长款啊，这次也是，长袖外面披着藏蓝色亚麻风衣。 作为拥有艺术眼光，不少时尚杂志的封面宠儿，幸村早就问过诺亚的审美偏好问题。 而诺亚给出的答案很简单：方便。 把内搭的衣服裤子罩住，这样不管里面穿成什么样都不会引人注意了。 行吧，但这可限制不住幸村对诺亚穿搭的精挑细选。现在这一套就是他之前给诺亚买的。 幸村看完自己，又认真地把诺亚这一身看了一遍，才满意地掸掸他肩上的小毛团，顺手拿起柜上的奔尼帽，“很帅！走吧。” 已经是二月底了，在神奈川再待几天，幸村就准备去巴黎待一段时间，那边还有商务。然后去蒙特卡洛参赛。 昨天上午去工作室和基金会检查了业务报表和年度计划，下午和海洋保护组织的会长有一些交流。到晚上才去做体能的恢复性训练，以及日常的理疗保护。 今天上午出门买春装，下午海德来送新拍，要和团队一起研究测评一下。晚上就是和海德代表的应酬了，交流感情。 难得带诺亚出来逛街。 “爱酱。” “在呢精市~”车载ai是活泼的少女音。 “去未来港购物中心。” “没问题~” 幸村把着方向盘，车慢慢启动。 诺亚在副驾驶出神，幸村猜他在想下午球拍的事。 很重要，它影响到技改的进度。如果不符合诺亚的期望，这段时间的训练方案还要再调整。 总体上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并非要因为伤病涉及脚步就彻底抛弃抢点，而是期望“实现战术和心理布局”的质量更高。 当最厉害的武器面临老化甚至不能用的时候，自然要更多地考虑“麻烦但有效”的方法了。 银色的电车行驶在去繁华商城的大道上，不时出现用ar投影的动态“海报”。 幸村因期待而雀跃，跟着播放器哼旋律。 “你说学点钢琴怎么样？” 诺亚的目光从窗外回到幸村身上，像在评估可行性。 “算了。”幸村又否决掉这个想法，“太吵了。” 诺亚于是把自己的认可收回。 有些人认为，热爱一份事业就是一心扑在上面。很多父母都会这样强迫孩子，每时每刻网球、网球、网球。 这当然，是种误解。 最好的职业球员也不会一整天想网球，会厌烦到痛恨的。 每名球员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有的除了比赛和训练，会完全丢开网球去做别的事，比如杰森；有的把巡回赛当做一份工作，网球是金钱和地位的来源；有的有自己的业余爱好，放松的时候去打打高尔夫、骑骑自行车。 人得学会生活，获得独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 这是一种天赋吧。幸村从20岁的稚嫩渐渐自如通透。 人遭遇的苦难或不幸，需要美好的生活去治愈。 所以诺亚能理解幸村带他出来“玩”。 这样会导致注意力的些许分散，但对幸村来说重归专注不难，而且有他在。 而从另一个角度，幸村需要充分的，网球以外的能力培养。 职业网球包含“社交”元素。如果幸村不经历绘画、音乐、设计、文化、科技等学习和熏陶，他无法构起赞助商、媒体和球迷口中那种令人着迷的绅士风度与出众气质。 都是社会锤炼出的人精，有时候一张嘴就能认识到一个人的底色。 幸村对艺术有所品鉴，对科研有些涉猎，对各国语言和文化知之甚多，所以他基本不犯忌讳，大家都喜欢选择这样的人当自己的精神“偶像”。 网球只构成幸村的核心，但不是他的全部。 诺亚喜欢园艺和西方戏剧，喜欢下棋——国际象棋或围棋，喜欢宠物——但“考拉”去世后再不养了。 他才是那种，家长喜欢看到的孩子的状态：唯独对网球充满热情，且专注。 可这是一种悲剧。诺亚自己这么认为。 他受了幸村多少的影响才从人生的黑白里走出来。 湿润的水痕在地下入口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未来港他们来过几次，幸村戴上帽子才下车，下意识地等到诺亚关门过来，才一起去入口。 商场里照例很多幸村的广告招牌，位置显眼但不至于到处都是。都是他的合作方，拍了海报或者获得他的肖像权才能使用的。 幸村的赞助商都是大牌，所以基本上都能拿到优质广告位。 这个时候就能体会到幸村的时尚眼光了，在一众眼花缭乱的品牌和衣服款式里，幸村愣是能精准挑出可行的搭配，然后在诺亚身上比划。而且充分考虑到往返更衣室的辛苦，90%以上确定要买了，幸村才会推着诺亚去换衣服试实装效果。 所以大部分时间，诺亚承担了“衣架子”和“捧衣侍从”的职责。 看幸村在网球以外的领域认真地嘟嘟囔囔，还是蛮有意思的。 今天的目标是春季新款。幸村打算给诺亚买个2套，给自己买2套，在国内穿穿。到巴黎之后还有的挑。 等诺亚换衣服的时候，幸村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声音。 “[日]幸村？” 幸村环顾，看到朝他走过来的真田，愣了一下。 真巧，他们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日]真田。”幸村点头打招呼。 “[日]好久不见。”真田的眼神有些复杂，“膝伤的情况还好么？” “[日]还不错。”幸村温和地回答，侧着身扫了一眼更衣室的方向，又转头看真田。 换得有点慢，皮带是挺难解的，要不这套就算了？ 真田也注意到幸村的举动，“[日]你是…一个人来买衣服么？” “[日]跟诺亚一起来的。”幸村看到了不远处的真田妻女，“你也是陪家里人啊。” “啊…嗯…”真田像是找不到话题了。 诺亚抱着衣服回来，看到真田后面带疑惑。 “[英]诺亚，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真田。”幸村介绍。 真田礼貌道：“[日]你好，诺亚。久闻大名，一直没听幸村提起你，现在总算见了一面。” 幸村有一瞬间的发愣，竟然沉默了，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诺亚猜到幸村的忧虑，看一眼真田，真田正在看他，两人的视线有一秒的凝滞。 “你好。”诺亚用日语打招呼。 “[日]幸村承蒙你的照顾。”真田真诚地说。 诺亚的神情变得有点古怪，“[日]不……” “[日]教练就是方方面面会考虑得比较全。不过今天我才是参谋哦。”幸村融入了话题，随即朝着不远处和真田示意，“说起来真田，挑衣服是你不擅长的地方吧。” “[日]哈哈。”真田略显无奈，“纱良说必须给我买几件。” “[日]虽然执勤都是制服，真田你也该有自己的空间嘛，穿得帅一点更受诗乃喜欢哦。”幸村笑道。 “嗯……”真田有点不好意思。被自家女儿喜欢什么的。 幸村转头欣赏了番诺亚换上的新衣服，“[英]这套不是特别合身，我们还回去吧。”他说着，两人和真田道别。 幸村去打包了已经挑好的衣服，诺亚帮他提了一袋。 准备回家。 车上的空间要私密很多，隔绝了四周有意无意投向幸村的视线。 “十点，回去吃完饭还能休息一会儿。”幸村从后视镜扫一眼诺亚的神情。 “嗯，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会比较累。”诺亚估计了下时间。 车从地库的上坡开出，窗外是细密的雨帘。 “明天也是这个事…后天考虑一下晚上去看音乐剧吧。白天网协那边有活动。” “看你的情况。”诺亚回答，“适当放松。” 车上了高架，开得不慢。虽然幸村握着方向盘，其实已经是ai在主驾驶。 “好像你跟真田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幸村聊起刚刚的偶遇。 “嗯。”诺亚很平静。 幸村考虑了一下措辞，解释：“我们基本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聊得多一点，我不想谈到你。” 幸村认为诺亚的事属于他的“私密性质”话题，触碰到诺亚相关，会连带触及幸村的某些深层情感。在生活圈他一般只和妹妹夫妇俩多提几句，用来做生活的参考。 诺亚一笑，“这样很好。” 幸村想了想，又问：“你想的话，我可以组一次晚餐。再认识一下。” “…不用了。”诺亚敬谢不敏。 幸村察觉到诺亚态度中的漠视，心里叹了口气。 感觉，他还是对“伙伴”这两个字有阴影。 回到家整理衣服，上午才买了两人各一套，勉强够这几天穿。 午餐是诺亚在准备，幸村和助理中树打了半个小时电话。中午右膝有点反应，格拉尔被诺亚提早叫来理疗。 231、第 231 章 蒙特卡洛大师赛是幸村伤后的首秀，作为第二种子，他在第三轮爆冷输给第23种子——22岁的西班牙小将奥拓·菲尔斯。 比幸村预想的好一点，最差的情况是4个月空白期之后的“初见杀”。 “在磨合阶段。”诺亚的指尖敲了敲平板的银色边沿，低眉沉思。 接下来要好一些，在马德里幸村连过四人，最后止步半决赛。罗马则是停在1/4决赛。 幸村对右膝有些顾忌，有时候脚步比较犹豫，好在关键分还是本能地“豁出去了”，因此上演的“逆转”戏码令球迷们直呼过瘾。 诺亚试图逐步给予幸村一些，很难的东西。 从幸村成名起，他一定会被无数人研究，每场比赛的技战术被分解、分析，寻找敌我优劣势，幸村可能存在的弱点。 尤其是在这个有ai参与数据分析的时代。 所以诺亚的想法是，按照幸村的现有状态，重新布置他的技战术体系，特别是把与以前逆反的方向作为重点。 这就涉及到诺亚自身的天赋，逆向思维。 诺亚其实早几年就指导过这方面的内容，只不过作为幸村“武器库”中增加容错率的一项而已。现在需要作为重点，去和幸村一起反复探讨，如何增强这一“武器”。 它不是杀招，还是把“双刃剑”，有可能让幸村自己被绕进去了。 它的作用是潜移默化地影响赛场局势，去干扰对手——尤其是那些不善头脑的小年轻的比赛节奏、战术布置和情绪心态。 但这项训练本身的难度很大，就像学完求导再学积分，必须克服思维上的顺向惯性。 它与幸村的球风并不能完全相融，反倒是众人眼中诺亚球风“奇诡”的根源。 所以诺亚过去只把它当做训练的“添头”。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战术和心理博弈随着身体素质的下滑，在取胜技巧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大。 六月幸村的情绪不是很高。 加缪宣布今年的罗兰·加洛斯是他的最后一站。 在幸村起于微末，艰苦奋斗时经历的形形色色的对手，其实是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批。 幸村仍站在高处，目送着曾经“上山”时需要仰望的人一个个远去。 他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但不是现在。 “……已经滞留太空近一年的游子即将返航，预计需要花费4个月的时间。他们是伟大的探索者，在火星上踩下属于人类的第一串脚印……” 幸村闭眼倾听新闻主持人略带激动的声音，格拉尔正在为他做肌肉松解。 即使法网只打到半决赛，也足够让幸村身心俱疲。 已经有14年交情的法比奥今年不再续约，虽然不舍，但他年纪大了，想过退休生活。 旧人去，新人来。 幸村得习惯。 新的体能师是法比奥推荐的人选之一，诺亚做的决定，一位性格稳重的奥地利人——哈尔伯特·帕瑞克。 他只比幸村大一岁，服务过3名职业球员。 在跟了幸村一段时间后，哈尔伯特还悄悄和幸村吐槽，刚来的时候他最“怕”幸村，但现在这个位置是诺亚的。 虽然平时温和又安静，主教练发脾气能把这位体能师训得不敢吱声。 幸村笑而不语，他不知道幸村年轻时凶起来的样子。 史密斯今年有点逆天。幸村在温网决赛输了一次，心态还算稳定。 但美网又输了一次。 幸村一路生气到在关上门后把包甩到门上，然后在诺亚惊讶的目光中默默捡了回来。 ————v1———— 画面中的幸村靠在诺亚身边，抱着他的腰，满脸不开心。 “我很生气。” “嗯。”诺亚拍拍幸村的背。 “他怎么…怪物到这种地步？”幸村闭上眼深呼吸，身边的人情绪过于稳定，让他按下内心涌动的愤愤不平。 31岁“高龄”，史密斯终于达成自己的年度全满贯成就，从年初到美网结束仅输一场。 “阿一…31岁和35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跨过30岁门槛后，差一岁，体能的状态可能就要掉一截。万一大伤，更是flop。 “我明白，可是，你知道的，冠军很近。”幸村在理顺自己的思路，去剖析他内心的情绪由何而来。 “我在意胜利吗，诺亚？我在意。虽然输了很正常，这也不妨碍我觉得不高兴。” 天性如此，幸村到现在仍在与“输球”斗争。 “但它不是关键，也不是小心眼地觉得布莱尔快追上我，甚至他现在的竞技水平在我之上。” “我想……是一种落差感。” 像是有了头绪，幸村松开手坐直，视线放空。 长久的宁静。 诺亚侧向幸村的方向，专注地等待着。 比赛的球包散落在沙发两侧，玄关处的鞋稍显凌乱，两个刚刚从阿瑟·阿什球场回来的人外套都没脱，一个光顾着生气，一个试图理解。 “我不再有那种碾压性的实力。”幸村瘪了下嘴，往诺亚的一侧躺倒。 “我已经明白自己的体能在从巅峰期消退，那个时期的幸村无法复刻。可是，在内心的某个地方，有一股意识还滞留在最辉煌的时候。” “它固执地认为幸村还是那个幸村，可以轻松地战胜大部分对手，收获奖杯。” 潮汐般反复袭来的伤病令前路晦暗不明。让幸村难过的，并非屡屡在决赛令他功亏一篑的史密斯，而是前几轮的“扫水”愈发艰难。 未来不会更好，只会越来越沉重。 在无数胜利的滋润之后，幸村要接受更多的ue，更多的力不从心和更多的失望与自责。 好比曾是顶级富豪却濒临破产，落魄到房子越来越小，餐食越来越简陋，工作越来越难干。 这股不安和艰涩长期沉淀在内心的角落，终于在今年美网尘埃落定的瞬间融合了失败的情绪，推动幸村走向失控。 幸村用手背蒙上了自己发热的双眼。 “所以比起不甘地试图让自己重回过去辉煌的时刻，你更想接受此刻的自己吗？”诺亚明白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幸村喃喃。 精市，你终究不是神。 别昏了头，清醒地认识每一刻的自己。 并且接受他。 哪怕他已不是你理想中的状态，已渐渐衰弱。 但那就是你。 幸村的手被诺亚握住，上方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对呼吸起伏的感知。 “你是对的，阿一。” “巡回赛上遭遇痛苦并不罕见。我们接受失败的自己，有这样那样缺陷的自己，还有真实的结果。” “自信并非沉浸在过去的虚幻里，自信是认同现在的自己后建立起来的强大内心。” “嗯。”幸村紧紧回握，“人的劣根性。俯视久了，被追捧吹嘘久了，自然地产生傲慢。但我不能和别人一样迷失在其中，我得时刻保持清醒。” 人是复杂的存在，再正直的人也有阴暗的一面，再清醒的头脑也会存在迷思。 幸村自以为心态保持得很好，却存在一些被他的主体意识压制的“污泥”。 幸运的是，随着情绪的发泄和自我剖析，那股潜伏在心里的“过去遗留物”也被他挖出消灭。 —————————— 幸村今年的肌贴就没断过。 在去年支持了首届神奈川250公开赛后，幸村不再与中层球员们抢名额。所以他今年参加的仍是atp500东京公开赛，并在这里赢得他的第102个冠军头衔。 听起来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事实是幸村现在身上随时会“爆雷”。 上海大师赛的1/4决赛，第二盘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幸村在变向中摔倒。 当时膝盖的剧痛让幸村满眼“花屏”说不了话，所以仍然是诺亚决定了退赛。 诊断是右膝内侧副韧带断裂。 按目前的医学技术手段，可以进行重建修复。 幸村又装上了固定支具。 “我有判断上的错误。”诺亚为此自责，“我对你的身体承受能力过于乐观。” 他就不该让幸村像以前一样打满大半个赛季，第一次的肩袖撕裂恢复情况让他产生了认识偏差。觉得这样问题不大。 “我会对你之后的赛事选择做一些干预。”诺亚不住地嘀咕，“你一个赛季的比赛场数不能再超过40场，哪怕你的状态不错。” 幸村闭着眼，举手蒙住了诺亚的嘴。 …… 一向无所谓外界纷乱的人罕见地表现出了焦虑。 反而幸村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份磨难。 右膝的反复会让情况变得复杂，并推向更糟糕的境地。现在整个团队都在想办法。 诺亚的表现是团队心态的一种映射。 他们不确定幸村会不会因此产生退役的念头。 “技改还没完成。”幸村总算说了一句话，捂着嘴的手放下，握住诺亚的手腕。 诺亚的眼神不自主地扫向幸村被包裹的右膝。 “不过得申请排名保护了。” 他今年的积分停在4950分，这次治疗和恢复保守估计6个月，积分可能会被扣到丁点不剩。 有合规途径的话，幸村不想用到自己的“面子”。 “我正和格拉尔商量这件事。”诺亚平静地说。 “唔。”幸村应了声。 诺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不想就此结束，诺亚。”幸村睁开眼，“但是，不是为了更多的荣誉，为了把大满贯的数量堆砌到别人赶不上。” “我只是还舍不得离开，这片竞技场。” “新的面孔在替换我熟悉的人，技战术在更迭，甚至我自己也在改变。” “这就是职业网球，迷人的特性之一。” “曾经的我守护了这里，现在我依旧作为金字塔中的一员，为这里增添…更多有意义的时刻。” 如果说上山是为了爬到顶端的目标，那么下山时，更多地在意着、留恋着那壮美的风景。 那位持旗者在前进的路上越走越慢，他半跪在地上，注定了要被后来者超越，但只要他还在那里，就是无数球员心中催促着自己追赶的标杆。 ————v2———— 诺亚的忧思在无人时格外明显。 “技改还没有完成，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告诉自己不要心急。”诺亚像无视了镜头，只是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相信依旧存在可能性。但是，实际上阿一对守在职网的心要比我对他的期望更坚固。” “他不会轻易地退役。” 诺亚沉重地深呼吸。 “我已经不存在…失望或期望了。就像他已经不在乎冠军的个数。”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热爱的那个世界。” —————————— 在普通的、清闲的早晨。诺亚自然地叫了幸村一声—— “精市。” 幸村猛得抬头，惊诧溢于言表。 “诺亚？”…… “seiichi”和“ichichan”，很接近，但它们代表的含义并不一样。 “我试图做出改变。”诺亚冷静地解释，又不禁看了眼被固定的，伤痕累累的右膝。 “精市。我不再期望你成为世界第一。也许这个称呼会成为你心理上的负累，所以我不再使用。” “但是，我对你的未来充满信心。” “你依旧是最优秀的网球运动员之一。” 幸村一时无言。 他在想，大概只有诺亚可以，连一份下坡路上的理解，都能成为拉着他往上走的激励。 232、第232章 当疼痛到极致的时候，全身的神经都仿佛在抽动。 家里安置了一台冷疗仪，还有控温浴池。减轻疼痛的方法在这个时代很多，幸村尽量避免使用那些见效快的止痛药或外敷品——它们比较敏感。 这似乎永远是对立的，下猛药见效快，但会对身体有损伤，就容易被列入兴奋剂或“drug”。 疼痛会让人变得脆弱，需要陪伴和安慰。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幸村甚至能一边抬着腿看电视一边和诺亚吐槽剧情。 人类的适应能力就是这么强。 今年年底发生的国际新闻让幸村都有点目不暇接了。 首先是第一次奔赴火星的两位宇航员，十一月初在戈壁滩着陆，打开舱门的时候两人都已昏迷。 幸村在直播间看了全程，他们还有生命体征，被人群“吵闹”又有序地抬下返回舱，紧急送往医院。 官方对这次“火星之旅”的预案很多，他们想到的最坏情况都没有发生。 尤里和冼辛成功抵达火星轨道上的空间站，并整理了空间站内部的物品，在舱外做了一些试验。 地面觉得两人状态良好，于是同意上火星。 随后他们便创造了第二个人类探索宇宙的里程碑，成功采集火星表面的土壤，并搭建无人探索车。 在空间站恢复了一段时间，才在预期的节点返回地球。 但“赛点阶段”似乎情况不太好。 如果苏醒了，等待他们的是一生荣华；就此长眠，便是英雄冢与鲜花。 第二件事来自美国。 其实这两年的诸多新闻已经预示了什么，但很多人都没想到事态会愈演愈烈，直至ak-47和直升机都已“无法满足需求”。 圣诞前夕，果然atp的下一年赛表中，美国本土几项大赛全部空缺。 这对于职业网球体系是一次严重的打击，从希望赛直到大满贯，在美国分布着数十站大小规模的职业赛事。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印第安维尔斯、迈阿密、辛辛那提和美网。由于赛历规避，在这四站大赛期间是不会有其他atp巡回赛同期举办的。现在赛历中瞬间出现8周的空白，atp、wta和itf都面临尴尬的境地。 或许只能祈祷这样的局面在一年之内结束。 第三件事是中东。不过那边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道这回又持续多久。 第四件事涉及文娱圈，中国某个公司在ttk等网络平台上架了第一部完全无实物拍摄，由ai模型构建的网络改编剧。 反响还不错的样子。 但对影视娱乐圈的影响不亚于直接掀桌，所以现在是牛鬼蛇神齐出没，热度爆表。 不过网上吵吵再凶，在神奈川的生活仍是宁静而悠闲的。 幸村术后恢复得不错，疼痛感不是特别剧烈。 他的主要赞助商仍保持在12个，大部分都是长期合作对象。但在拆掉固定器前，幸村不打算公开露面。 网上对他的关注基本集中在这次的伤病。 很老套的情节，一有状况就到处都是“啊，幸村这次会不会退役啊”、“幸村还有没有下一个大满贯啊”、“幸村又有xx周没有冠军了啊”……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球迷粉丝最喜欢点开这些看，一点、一吵就有流量。 —————————— [精]等了很久，算了我自己动手 no.1：[英国]布莱尔·史密斯（31） no.2：[俄罗斯]伊拉·沙里夫（26） no.3：[德国]德勒格·安格鲁（18） no.4：[加拿大]加布里·迪亚斯（23） no.5：[日本]幸村精市（35） no.6：[德国]马克·恩格尔（27） no.7：[阿根廷]胡安帕布洛·帕拉佐（29） no.8：[美国]艾利欧特·霍特（23） no.9：[葡萄牙]亨利·法利亚（20） no.10：[法国]马丁·哈尔伯特（24） 至于赛事冠军，咳，懂的都懂—— 罗马大师赛：亨利·法利亚 上海大师赛：德勒格·安格鲁 巴黎大师赛：伊拉·沙里夫 好了，其余都是布莱尔的。 魔王降临。 总感觉幸村一伤就没人阻止得了布莱尔了，年轻人们争点气啊！整整十四年的大满贯都被“四巨头”包揽了，你们不想要嘛[冒问号] 好吧，布莱尔今年大丰收，以31岁高龄赢得四大满贯在内的12个冠军，87-5的战绩，还让幸村给他端了两次盘子。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目前他的大满贯头衔18个，距离幸村的27个还有50%要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行。 幸村因为伤病掐头去尾（年底扣了2500巨分），只参加9站到赛季结束还能稳居前十，也是很牛了。 可能有人要说不应该先品品no.2吗？人家现在只是no.5不代表他就这个水平来着，尊重一下155的神吧。当年他跺一脚，别人都心肝颤。 跑题了哈。 但这次受伤好像真的很严重，可靠消息幸村已经申请排名保护，这是之前都没有的情况。唉……心塞。 然后是咱们的“沙皇”伊拉。我本人是相当期待他在快速球场争取一下大满贯。明年27了，哥们，加把劲。 no.3德格勒！下一代要来了吗？布朗的眼光真行[大拇指]真给他淘到金子了，还有亨利也很强。不知道明年有没有掀翻“巨头”的想法。 加布里我前年就关注了，是个磨教。今年基本都能进深轮次，所以排名蛮高的。不知道为啥总是差一口气，明明蛮稳定的一个人。 马克~胡安~老实说他们的技术都很棒，但出现在被“四巨头”统治的时代，后面新星崛起，或许我们可以抱有同情地称他们为——“夹心三明治”一代。 发球大炮艾利奥特，除马克外的第二个左撇子选手，今年稳固住了top10的地位。但明年不好说了，可能某些事会对他产生额外的影响。 亨利，明明是单反竟然是红土表现更好？很奇特的一名球员。今年因为幸村无法参加年终总决赛而替补参赛，祝贺你吃到两百万美元哈哈 马丁，第三个左撇子，“巨头杀手”，幸村和布莱尔都在他手上吃过瘪。但是不稳定。真心建议找位经验丰富的精神教练补补课？ 这么看下来，明年还是布莱尔领跑吧？ zzz*：哈哈哈哈哈50%[哭笑]这么算的么？九个大满贯都能上历史排行了。 mob*：情况对布莱尔不利，现在只有“三大满贯”了，也就是说起码得追两年半，但我不认为虎视眈眈的伊拉会让他如愿。布莱尔在快硬上的压制力远没有幸村那么强悍。 gen*：给巨头当男仆这件事，马克有话要说[哭哭] kil*：看好德格勒，感觉他综合了布朗、扬和幸村的部分特点。打球蛮有观赏性的。 pen*：幸村27个大满贯头衔，40个大师赛冠军，7个年终，3枚男单金。布莱尔18个大满贯，38个大师赛，3个年终，1枚男单金。我估计就大师赛的数量能争取超越，其他的希望不大。三十岁之后每年都是一个坎，说不定的。 yar*：村神不比赛，我都没兴致去现场了。唉……期待一下年轻人吧。 —————————— 新年的时候，幸村在家里陪诺亚。 以前基本是诺亚先回墨尔本，幸村等过了新年再去。这两年休赛不去澳洲，团队年底照例是要放大假的，但诺亚留在神奈川了。他得和格拉尔、哈尔伯特三人轮班，给幸村做康复训练。 偶尔休息的时候，幸村也会枕着手，透过落地窗看诺亚练球。回想少年时期刚刚遇到他的那段时光。 温柔的人，强大的灵魂。 那时候怎么可能想到，未来会变成这样呢…… 人的幸福之一是你向往的人赞美你。 你依赖的人支持你。 你珍视的人理解你。 过去已经无法做假设，未来也未必可以。但心底那股期待感是真的。 他为诺亚宁静中的执子作画，也曾定格再平凡不过的喝咖啡景象。 幸村偶尔得意于自己不逊于蓝的情绪探索能力，可以让他在总以自己为中心的交谈中，摸索出诺亚那些隐藏起来的个人情感。 就像心灵的拥抱之后回以拥抱。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总是以可以对爱情的另一半任性为傲。因为有爱情、责任、□□的捆绑，所以可以更多地释放自由的内心。 但他和诺亚之间不具备这种条件，所以幸村总是珍重地、尊重地面对和感知，而诺亚同样如此。 这般“小心翼翼”仿佛很累，其实本就是幸村希望的状态。 他在圈内公认的“绅士风度”，自职业起从一而终。自然，更加不可容忍自己对亲近之人的轻慢，将爱护视为理所当然，因包容而无所顾忌，冷言利语伤人却不自知。 精心的维护也是一种“爱”。 对父母、妹妹、八神如此，对蓝、文太是如此，对诺亚更是如此。 233、第二十一年（36） 三月初，幸村在尤尼克斯的商业活动中亮相，掌声雷动。 尤尼克斯为他今年的赛季提供了新研“战靴”，据说使用的是宇航级别材料，在重量、减震等指标都有一定优化。 第一款是要在温网用的草地鞋，外观清爽，但该有的特殊标志一个不落，尤其是鞋面上的奖杯和数字“9”，象征着幸村在温布尔登9次称王的历史记录。鞋跟部则是永远少不了的“Σ”，它独属于幸村。 后续还会给幸村提供快硬和室内硬地使用的球鞋。 本来5月份幸村已经有比赛状态了，但诺亚比较谨慎，让他多调整一个月。 幸村准备在巴黎待到温网前，但一个男子网坛的大新闻让他提前动身去英国。 罗兰·加洛斯的卫冕冠军，十冠王，史密斯受伤了，宣布退出今年温网。 伦敦的天总是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来场雨。 幸村到病房的时候，史密斯正在投屏玩swich。 “请进。” 幸村进门一看，原本担忧的心情一下子有点无语起来。 “这么舒服啊？”他将花束小心地立在桌上。 “这叫调理心情。”史密斯一本正经，放下手柄和幸村握拳，“恢复得怎么样？” “还不错。”幸村转身找凳子，和诺亚一起坐下。 史密斯的伤也在右膝，目前装着固定支具，蒙上纱布。 “我的心情可算不上好。”史密斯笑道，躺下把枕头凹进去一块。 “本来还想追上你呢。” “你追吧，我不管这些。”幸村摆手。 “啧啧，”史密斯去够着幸村的腿，拍了一下，“你当然轻松。我在后面追得可拼了。” 聊了之后大概了解，史密斯这次伤得也挺严重，右膝髌腱断裂，且出现炎症。 怪物般的身体，终究还属于人的范畴。 “如果上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在罗兰·加洛斯结束后乖乖休息~”史密斯哼哼着自创的小曲。 小孩吗？属于是真摔了才知道疼啊。 幸村估计不少人都提前开香槟庆祝了。这位大魔王终于像个正常人倒在年龄之下。 年初的澳网，听说场地球速加快不少，史密斯连决赛都没进，最后由19岁的安格鲁完成对“四巨头”统治的第一击。 现在温网估计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史密斯掉线，幸村在休赛八个月后复出，百分百非最佳状态。 那么问题来了。 谁能抢赢？ 幸村在温网前的积分是3500分，排名no.10，所以用不到排名保护，甚至还有种子位。 他在第三轮失利。因此被扣掉1200分，掉到no.19，仍然在种子圈里。 沙里夫在厮杀中胜出，以27岁当打之龄夺得他生涯首个大满贯。 有心理预期的幸村只是叹了口气，在伦敦街头的咖啡店看诺亚蹲着抱抱店里的斗牛犬，就把不开心治愈了。 罗杰斯杯的时候又发生一件事。世界瞩目的大新闻。 从火星回来的宇航员已经康复，而且出席了记者发布会。 至于这和幸村有什么关系，因为第一位女性火星“漫步者”冼辛，在采访中提到了那场独具意义的比赛。 “……九年前的西格玛之战，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科学研究者受到振奋。我们曾纠结于当迈进人工智能时代，当机器人维修机器人的科幻都成为现实，人类无法匹及的算力、分析能力、活力和机械力量，相比之下我们难道一无是处了吗？ 那场人类与智械的战斗告诉我们不是的。我们仍有ai不具备的人格力量，那就是摸索未知的勇气，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和对一份事业满腔的热爱……” 幸村看的直播，受宠若惊之余，内心好像被什么触碰了一下。 “西格玛……”诺亚也在沉湎之中。 这场全球直播的新闻让网球又“出圈”了一次。不知是碰巧还是蹭冼辛采访的热度，西格玛之战的记录片在八月也由中国和法国的联合制作团队发布上映。 《网球：群星闪耀时》（英文名：《stgame：forhonor》） 这份已经过去九年的热度在此刻再度点燃。与当时的狂欢有些区别，媒体如梦初醒般，“戴上矿工帽”去更深地挖掘那场特殊网球比赛背后的意义。 前atp主席格瓦里在记录片上映一周后，在社交平台上发表了这样一番言论： 网球由宫廷运动演变而来，在越来越广阔的竞技场上，我们推崇优雅绅士的赛场礼仪，包容激情热血、富有个性的赛场表现，赞美逆境中的坚持与反败为胜，钦佩伤病下不屈不挠的意志。而在西格玛出现时，网球文化被赋予了新的定义。 个人竞技最伟大的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不可能胜利后依旧选择战斗。 当西格玛剑指之人无一逃避，包括我在内的每一名网球人都可以骄傲地挺起胸膛。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goat扬起旗帜，带领我们走向属于人类而非机器统治的未来。 …… 幸村备受欢迎，无论是目之所及，还是并不与体育靠边的某些行业。 西格玛之战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无非让他回到那段被狂热崇拜的时间段一次，有更多网球以外的事情需要交涉。幸村也不得不去和一些权贵名流或政府人员打交道。这涉及到他以后的计划和慈善事业。 而因为牵扯了一部分精力出去，幸村在接下来的赛事中表现并不如大众预期，或某些狂热粉丝吹嘘的那样。 罗杰斯杯幸村止步十六强。 atp500日本网球公开赛，幸村自参赛以来第一次没有进入决赛。 上海大师赛，幸村在决赛，完全主场的情况下[0-2]败于安格鲁。 那段往事似乎在此时成为掣肘幸村的负面因素。 但真的是这样吗？ 十一月，巴黎下雪了。 自动除雪机清扫着雅高竞技场外侧的积雪。泛着金属亮泽，可以动态交互的展板、电子屏，或是不知何处布置，浮空展现出的3d投影，让零下的法兰西岛标志性建筑充满了高科技的酷炫风味。 这个时候，每年都将举办法国第二场顶级网球赛事——巴黎大师赛。 幸村本不想外出，但是，诺亚主动说想出门啊。 那走吧。 “有点冷。” 幸村站在薄薄一层还未融化的积雪上，搓搓胳膊。 他主要是怕生病感冒。 “还没有热起来吗？”诺亚也搓搓他的背，“把内胆的温度打高一点。” 幸村用手机调了下，在衣服发烫后又赶紧调低。 雅高体育馆在前几年断断续续地扩建，现在已经有2.5万人的容量。外围也建造了一些附属的场馆。 诺亚拉着幸村，从入口开始逛。 晚上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游客们打卡拍照最多的地方，是公园里的幸村雕像。 西格玛终战的胜利之夜，给巴黎大师赛带来了在网球历史上，四大满贯都无法匹及的特殊地位。至少在未来的二十年内，它无需为赞助、游客和赛事转播权烦忧，更不必担心自己会不会被atp降级。 为了纪念幸村的成就，同时也是铭记自己漫长又辉煌的历史，举办方数年来做了许多。 幸村的全身雕像就是其中完成最快，也最知名的一例。 而幸村本人是比较低调的。就像不同意网协把藤泽网球公园的中心球场称为“幸村球场”。他对自己的雕像总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之前根本没往这边走。 公园旁边是巴黎大师赛的博物馆。 自1968年首次举办以来，历经多次球馆搬迁，和几代球员留下的足迹，巴黎大师赛的历史足为人们津津乐道。 这里曾是冠军获得者最多，最难成功卫冕的一站。历经一整年的世界巡回，哪怕球王也是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这儿，在网球急速弹跳前冲的场地上奔跑。 幸村是唯一达成巴黎大师赛四连冠的球员，也是夺冠记录保持者——9冠，和温网、澳网的数量持平。 博物馆小而精，展示了赛事七十余年的历史进程，用雕塑定格历代球星的穿戴上场的服饰、网球装备，赛事的摄影与绘画作品，更新换代的赛场设备等等。 幸村看到了自己使用的球拍。按标牌的描述，这是第五盘确定胜利的那支，拍框上还留有他的罗马音签名。 他记得比赛结束后，自己一整套装备都留给赛方了。听说球拍当时都被高价拍卖出去，看来唯独这支他们一直舍不得卖。 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几片雪花在他们的身边落下，幸村看看诺亚，伸手抹去他肩上的雪渍。 “有个地方我很想带你去。”诺亚说话间呼出白雾，“是去年才建好的。” 雅高体育馆整体为室内封闭，但在室外，仍有供人观看的大屏，和一块草坪。 在大师赛开赛的前一夜，这里灯火通明。 当幸村在迷惑和猜测中越走越近，他看到了一副令人澎湃的景象。 这里早已有数不清的人，仿佛动画或游戏里处处穿模般，他们站在半透明的帐篷里面、边上，甚至和投影“人”交叠重合。 一样的全身冬装，甚至一样地举着望远镜…… 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在间歇的安静后和密密麻麻的投影“人群”一起欢呼雀跃。 而仿佛众人朝拜的方向，就是雅高体育馆内球场的投屏，现在正播放着西格玛与幸村的比赛。 一段历史的重演。 幸村双唇颤动，攥紧了与诺亚相握的手，沉默地抬头看向大屏幕。 他很少回想那时的情绪。 是一种压抑到麻木的心态，一切的脆弱和犹豫都不被允许，绝对理性掌控着他的全部。 西格玛的恐怖铭心镂骨。 当直面他、经历他，他的可怕不再是意向的存在，而是随着一次次交锋，无比清晰、具体地烙刻在灵魂里。 仿佛有一个小人悲戚地蜷缩在意识中，苦苦哀求着——别再继续下去了，放弃吧，解脱吧。 不绝于耳的呼号仿佛让幸村回到九年前，心鼓在擂动，空白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西格玛，只有一个信念可以释放，那就是继续、 继续战斗。 幸村闭上眼，感知诺亚紧紧地回握。 他也回忆起自己那一场了吧。 无论风雨后的彩虹如何美丽，那段经历遗留的痛苦都是难以磨灭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幸村的记忆里只留下了那场胜利带来的丰厚奖励。那些荣耀、赞美，和几乎将他沉溺的胜利之泉。 他警醒着，一步步洗掉过去的荣华。 却连带着埋藏的“灵魂印记”一同抛却。 大屏幕上的幸村冷漠地凝视这个世界，凶悍决然地凝视着他。 宛若时空的交错。 幸村感觉到身躯在战栗，血液正沸腾。 真没想到…… 现在的我被过去的我激励了。 精市… 精市，你现在还有勇气面对西格玛吗？ 有。 我心怀清晰的恐惧，假如他再度降临，我也将解开尘封的长木仓。 永远、永远。 无论过去、现在、未来。 热忱之心永不灭。 234、第二十二年（37）捉虫 —————————— [视频]幸村的巴黎大师赛集锦 那个，有没有人觉得村神已臻化境了，以前站ob视角，多少能猜到村神下一步，现在制胜分一猜一个错。有点可怕，我要是和村神来一场，不得被晃晕。 bob*：应该说是技改以来首次完美的实践吧？幸村现在的球风的确和全盛期有不小的差异。不再依赖快节奏去制胜和压迫对手，转而倾向于用更“柔和”的手段让对面打得不顺畅。总体上的战术布置精细程度是强过以前的，但更符合现在的境况。诺亚有心了。 pen*：而且幸村这次大师赛好像特别冷静，就有一种，冷到“不是人”了的感觉。细品一下。 zzz*：高度理智和专注吧，这样很容易在心流区。大甜区也给了他更多的容错率。 alc*：虽然是不得已的改变，在这个年龄，伤病缠身的情况下还能拿大师赛级别的冠军，感觉幸村的学习和调整能力被小看了。很多媒体总是说幸村多有天赋，我一直比较反感。这么长时间的统治力，不是“天赋”可以一概而论的。 ash*：幸村会迎来又一个巅峰期吧？布莱尔伤了，然后我看那些小年轻都有点懵。 bob*：[响指]同感。 —————————— 今年年底幸村没有回国。 他留在巴黎，是为了明年春季的欧洲巡回表演赛。 “精市，你难不成有点收集癖？”天海打趣，“没怎么去过的城市都要点亮一下？” “也可以这么说吧。”幸村靠在躺椅上，挂着无线耳机，眼中是揪着头发在下棋的诺亚。 本来他是没那么多想法的，但了解越多，思考也多了。 相比于亚洲，网球氛围更浓厚的欧洲的考察会更重要一些。 看国际新闻上报道的样子，加上内部消息，明年印第安维尔斯和迈阿密大师赛还是不举办。所以正好把时间定在三月份。 从北欧瑞典开始，到西欧的比利时，中欧的奥地利、克罗地亚，最后到东南欧的罗马尼亚。 和上次一样，选择的全都是atp250赛事举办地。 第一站是北欧国家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幸村曾在18岁的年末在这里夺冠。 确定地点的过程有点波折。瑞典有另一场在巴斯塔德的红土比赛，但考虑到三月这里太冷了，而且瑞典官方更倾向于在首都举办，所以最后选定了斯德哥尔摩的室内球场。 布鲁塞尔，比利时首都，自2016年起举办室内硬地250巡回赛至今。 atp250奥地利网球公开赛（红土），1968年首次举办至今，一直是度假胜地基茨比厄尔（kitzbuhel）的年度“盛典”之一。 不过它的另一项赛事更为人所知——atp500维也纳网球公开赛。 atp250克罗地亚网球公开赛（红土），1990年起在伊斯特拉半岛的旅游城市乌玛格（umag）举办。 它也是克罗地亚唯一的atp巡回赛事，五十年来一直保持在250级别。 罗马尼亚唯一的atp、wta赛事（红土），在它的首都布加勒斯特（bucharest）自1996年开始举办，中间因一直未出现球星而没落过一段时间。 三月这个时间点比较尴尬，除了南欧，其他地方都还比较冷。 但几个红土室外场地的主办方都拍着胸脯保证环境适宜，生怕幸村反悔了去别的地方。 年初的澳网，幸村在半决赛输于加拿大的加布里·迪亚斯。最终20岁的安格鲁赢得了自己第二个大满贯。 这一轮表演赛，幸村叫上莱昂纳德、阿卡修斯、沙里夫。本来考虑到史密斯的伤情，幸村出于礼节问了一句，史密斯还是来了。 于是安格鲁也毛遂自荐。 虽然也是计划在两周内跑五个地方，这次路途没有那么遥远，节奏会更舒适一些。 幸村的本心没有变过，他并不把这作为…炫耀自己在全球多么受欢迎的活动。在球迷们的欢呼与激情后，还有一些他们并不知情的交流。 四月底在马德里的热身并未得到出色的成绩。幸村的状态被适当地控制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诺亚不想让他太早出状态。 幸村赛后便回到巴黎，去了两趟itf总部。 一直到法网，就像泉水被积蓄到了峰值，源源不断的能量开始涌出。幸村以一种令年轻人们捉摸不透的方式，连续利落地赢下比赛。 史密斯在半决赛被手感火热的法利亚淘汰，而幸村在决赛[3-0]击败法利亚。 这固然有史密斯“魔咒”的影响，但幸村战胜的，仍然是今年赢得蒙特卡洛和罗马两站大师赛的年轻红土大师。 紧接着，幸村以未失一盘的强势，背靠背拿下在温布尔登的第十冠。 同时，重返世界第一宝座。 而在获得他的第29个大满贯头衔，达成四圈全满贯成就后，幸村以视频的形式在自己的账号上发表了言论。 “……全年九站大师赛占据了52周中1/3的时间，而在此期间，与大满贯一样，其他的任何巡回赛事都无法开展。30站250赛事和16站500赛事小心翼翼地拥挤在不会被大满贯和大师赛干扰的时间段，但照样星光暗淡。top30的球员疲于奔命，顶级球员被框死在顶级赛事里。 当这些不被世界关注的比赛慢慢失去生命力，这座头重脚轻的金字塔也将面临崩塌。 我并不希望职业网球的未来面临这种无法挽回的情况…… 九站大师赛应该回归它们的定位，在漫长的历史沉淀中迎接自己的挑战、和机遇。 ……” 这段陈述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 大师赛缩减规模。 但让这些赛事背后庞大的资本把已经属于自己的利益吐出来，基本不可能，也根本无法私下达成一致。 所以，这是必须被摆在明面上解决的矛盾。 —————————— 【godsfavorite（神眷者）】（神之子论坛） *[英]祂怎么敢的…… …… l9：[英]那么，让我们来研究一下吧。 从一个球迷的视角，我当然非常、绝对、强烈地支持幸村。这漫长的，像裹脚布一样的12天简直令人发疯，二十年来我相信很多球员都恨死了这项“进步”。 以及我们都知道，虽然口口声声是为了更多的球员参与大师赛，但归根结底他们只是为了卖出更多的门票和周边，得到更久的赛事转播、更多的赞助金…唯钱而已。 所以，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的规定凭什么回到最初的起点？ 这就不得不提幸村那段话的精妙之处。 他当然不会动员那些身处其中的职业球员，让一群有着强烈自我意识的“自私鬼”们团结起来共同抵制本身，就比让大师赛回到56签难更多。 他撺掇（划掉）激励的是那些被大师赛挤占了空间，夺取了利益的巡回赛事。一群资本鬼佬之间的“内斗”。啊哈~ 这就有意思了。 结合之前声势浩大的两次巡回表演赛，我猜测幸村私下早就开始布局了。 这个时候，西格玛纪录片的余温还在，九站大师赛里三站已经缺席两年，几乎没什么发言权，幸村又背靠背拿下法网和温网，goat的地位完全无法撼动。 他此刻就是男子网坛的“国王”。他手里掌握着实实在在的权柄，有着至高无上的话语权。 我认为他会成功。 l10：[英]从96签回到56签，看似只是从12天减为7-9天，少了几天时间，实际上—— 对能进入深轮次的top球员，增加了相当大的休息调整空间，而且少打一个轮次。 对一二轮游比较普遍的球员，虽然大师赛门槛提高，他们可以有更多难度较低的比赛可打，做取舍也更加灵活。 真的是，本来增扩签位和赛事规模，就是只有利于他们钱袋子的事情。当时偏偏推动了。 l11：[英]幸村他提到了会让250赛事更具吸引力，给球员提供更多实质上的支撑。我也认为他应该已经和atp、赛事举办方达成了某些默契，否则单单大师赛减少签位，对已经习惯了的球员来说也会造成一定影响。 或许是像500赛那场成立一个“全勤奖金池”？以及提高赛事期间的球员待遇之类的。 l12：[中]9楼说得非常有道理。我觉得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村神之前极少用到自己的“权柄”，去争取什么。他的话语权几乎没怎么消耗，所以一旦他提出某些意愿，强烈的民意会驱动相关方倾向于去满足。 l13：[中]我猜村神很多事都是私下解决，特别低调。记得八年前上海大师赛的策划师在采访的时候还很得意地说，幸村提出的建议（提高球员餐补，减少深夜排赛什么的）都被他们满足了。 只不过这件事吧，想也知道不是提个建议就能解决的。 l14：[英]有些担心幸村，断人财路，会不会被记恨上…… l15：[法]他们不敢吧，真要撕破脸，幸村完全可以自己出去组建另一个atp。 你看啊，他组织的“零元秀”表演赛，无论是“四巨头”其他几个还是top8里的伊拉，二话不说就去了，布莱尔还是自己硬蹭进去的。 top10里的其他人，新星德格勒和亨利是布朗带出来的，加布里是他“粉丝”，孟、相马都是亚洲派肯定跟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atp肯定不敢忤逆幸村的。相反，他们还得讨好幸村呢。 …… l222：[英]回来看15楼神预言。你说对了。atp刚刚宣布把迈阿密站降级成500赛，北京站升级成大师赛。 “阳光双赛”也将成为历史了。 l223：[德]哇哦~他是在向大师赛那边警告吧，自己可是拿捏着他们的“后脖颈”呢。不过这个时机，好像是有点给幸村站台的意思。 l224：[英]哈哈哈迈阿密那边可太憋屈了。偏偏在一直挂空挡的时候，被偷家了。 l225：[中]一直有人在担心幸村会不会遭人记恨。 我觉得幸村的手段挺厉害的。而且赛事方担心的无非是赞助商和平台转播方面，这才是他们利润的大头。幸村手上捏着的资源，说不定比他们多呢。所以最多去找幸村讨价还价拿一点“补偿”吧，不会上升到多严重的事态。 考虑到门票什么的那更是了，幸村可是最能带动门票的“巨头”啊。 大家都是为了挣钱嘛，能屈能伸。不寒碜。 …… —————————— 外头腥风血雨，有激烈反应的媒体，在迈阿密降级后也基本偃旗息鼓了。 手持权杖敲击地面，带来“山呼海啸”的“国王”，此时正端着杯咖啡走向书房。 光线在书房的明暗分隔恰到好处，桌上散落着书本、草稿或笔记。诺亚停笔享用午后的慰劳。 幸村倚在桌旁，眼中满是温和。 当他抬头望向窗外的远方，又仿佛临将退位的“老国王”，历经风雨的眼眸坚定而从容。 235、第 235 章（二修） 宽阔的会长室里散布着淡淡的兰花香，迫水泡好了茶，送到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幸村面前。 “谢谢迫水桑。” “哪里。”头发掺杂着些许白丝的迫水坐到主人席位，侧着身与幸村调侃，“幸村君可是这里的稀客。平时都在外面见面，今天也来品品我珍藏的玉露嘛。” “打扰了。”幸村谦虚道，“平时任性的地方，让会长多担待了。” 幸村指的是前两年的戴维斯杯团体赛。 三年前因为在戴杯期间受伤，有不少球迷为此怪罪网协让幸村“戴杯全勤”，压力之下国家队甚至不敢让幸村再参加小组赛。 这两年日本队成绩都不太好，去年甚至面临世界组降级的风险。 好在新世代的相马起来了，今年小组赛出线应该问题不大。总决赛前幸村不受伤的话，日本队的实力还是一顶一的。 “那都过去了。”迫水摆摆手。 幸村端着茶托，转了转青瓷的茶盖，“说起来，最后还是选择迈阿密啊。” “啊……有点可惜。”迫水可不是为迈阿密站降级可惜。 atp打算调整大师赛格局这件事，幸村去年就有所耳闻了。 美国迟迟没有安定下来的兆头。但人家每年都是要赚钱的，三站大师赛挂空，他们的损失很大。 所以调整势在必行。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动？ 德国汉堡站可谓望眼欲穿，三十年的降级“流放”生活很艰难。它早就想重归大师赛行列了。 从职业赛的世界布局看，拉丁美洲和阿拉伯地区，也都有“进步”的积极性。 亚洲更是人多钱多，市场挖掘还不够深的“蓝海”地带。 阿拉伯地区很快就被否决了，那边还不够稳定，要是又一场“说来就来”的局部冲突，那比赛还办不办了？球员和观众的安全也成问题。 同样的因素适用于拉丁美洲，巴西的里约热内卢站和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站，老实说前几年还爆发过抗议、罢工之类的骚乱。虽然距离美国近，更适合做平替，但风险依旧不小。 那么看到欧洲，老相识汉堡站，年初的鹿特丹站，或者两站古老的草地赛？ 收益又不够美国三站的平替。 钱少赚了。 因此兜兜转转，atp内部还是对在亚洲再设一站大师赛的意愿更强烈。 但又涉及到一个历史留存问题了。 三十年前，atp和上海站签约，设其为亚洲唯一且永久的大师赛。 本来是巩固亚洲市场的手段，万万没想到亚洲出了一个goat，网球人口到现在已经发展到近两亿，中国占了一半。 这就尴尬了。 上海一站吃不掉那么多的收益潜力。 起初只是上海站和北京站在争。上海站才不想分蛋糕，北京站觊觎升级十几年了，这次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后来东京站也插上一脚。 大师系列赛是atp手里最贵的“牌”，他不想毁约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所以主动权在上海站手里，只要他同意和平解除“唯一”限定，谁升级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北京站的财力更雄厚。 东京站则更有历史底蕴、球迷文化，和goat。 “本来已经说好了的。”迫水有那么点郁闷。 东京站想和上海站各自在自己的国家经营，这样国内没有竞争者，其实对上海站的影响稍小一些。至于吸收亚洲其余国家的基本盘，那就各凭本事。 然而，上海站的态度在不久后突然发生了180度翻转，还和联合会（atp）表示，如果选东京站为亚洲第二个大师赛，他一定会打官司。 然后，哥俩好一样和北京站握手言和。 于是，北京站成了最后的大赢家。 至于美国三站去谁留谁。 也是争得头破血流。 印第安维尔斯过去办得实在不错，到底是有着“第五大满贯”之称。辛辛那提必须留着，当做美网的预热赛。于是—— 只有迈阿密站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印第安维尔斯成为春季美洲赛季的“领头”，而北京在澳网之后的二月举办，明年将作为年度第一站室内硬地大师赛开赛，预计后续会带动形成小规模亚洲室内硬地赛季。 不跟上海站抢国庆长假了，改去“喜迎新春”了啊。 东京站…也算有点收获吧。终于不用和北京站同期竞争，饱受奖金上的参差比较。 这就是各方博弈后达成的“完美”结果。 至于幸村带头发起的“超级大师赛”“降级”倡议。 在刚刚提出来的时候，ptpa迅速跟进响应，但也有一些媒体激烈地反对—— 【这是对其他球员权利的侵犯！】 【幸村的眼里只有顶尖球员的利益，丝毫不顾及中层球员会因此而受到损失。】 罗马站、上海站等也公开称自己实在可怜，被合作伙伴“背刺”，为此将极有可能导致收益下降。而这也和球员奖金池挂钩。 四大满贯在旁边看热闹。 itf可是对此喜闻乐见。atp减少影响力，对他的威胁就小了。 几十站250和500巡回赛为了拥有更多“星光”，坚定地站在了幸村一边，抨击大师赛这二十年来让他们生存愈发艰难。 当球员们因为排满的赛表不得不考虑伤病或疲累的影响时，他们无疑是最先被“献祭”掉的那些。像幸村，他巅峰的十几年来只去过250赛事3次，500赛也几乎没拿过“全勤奖”。 “我们可以做到提高奖金池，增加赛会期间对球员们的福利待遇等等，但首先我们需要发展起来。” 荷兰草地250赛事主席甚至以直播的形式和网友们算起了账。 现在大师赛已经和下级赛事脱节了。 以男单为例，一两千万美元的总奖金池，哪怕再抬高前几轮奖金比例，第一轮能拿三万美元以上。 500赛辐射top100，但今年为止最多金的中网公开赛奖金池也仅有300万美元。晋级第二轮奖金三万美元。 250赛能辐射top200，奖金池仅100万美元上下。到第三轮，也就是qf的奖金在2-3万美元之间。 以竞争激烈程度和晋级难度评估，实质上对no.100-30区间的球员收益影响不大，且他们能给予这些球员更多的机会。 而且有一点，中低层球员大概率进不去深轮次，但假设他们早早出局，而大师赛的第二周并不会设置其他赛事，相当于有80名球员会空置一周时间。 如果是本土的赛季还好，但像亚洲、南美地区的球员，他们将为持续的住宿开销头疼。 或者去挑战赛和底层球员抢饭吃…… 总而言之，公开赛制度不需要更多像四大满贯那么长周期的赛事。 至于大师赛，拜托，你们手握最顶级的球星，基本盘稳得不能再稳了好吧。少拿奖金池裹挟球员。 19个大满贯头衔，罗兰·加洛斯的十冠王史密斯，在大师赛方面反应激烈的时候也在自己的账号上开始炮轰。 “你们年年拿几亿美元的营收，然后分出一点肉渣打发我们。对比棒球、足球和其他运动，你们不觉得羞愧吗？现在我们要争取更多的利益。 如果你们还想保持超级大师赛，那好，都不用谈了。像挑战赛和250赛事一样，把年收入的20%作为奖金池给我们。要是第一轮就能拿几十万美元，我想很多人会举双手支持你们。 如果选择回归56签，本该有的待遇也不应当收回。这都是我们应得的。” 相比起来，史密斯这番话要比幸村“无赖”很多。但他戳破了网球圈老生常谈的另一个问题。 一下子把舆论搅得乱成一团。 球员们本来因为个人感情倾向，也是为了趋利避害——幸村的粉丝众多，而略显沉寂。top20内自然是支持幸村的。零零散散的百大以外球员收点钱，发表评论了也没多少人在意。 但史密斯这一嗓子，大家想，嗯~有的赚头。跟了！ 连吃瓜的四大满贯都有点紧张地在下场边缘。 要论收入和奖金的比例，他们其实更低。 连进元老团的布朗都出来评论了一下：“我们（四巨头）一直在争取与赛事方的合作，倡议增加前几轮奖金比例，哪怕让出冠军的利益。到目前为止似乎做得很不错。至少百大球员稳定拥有了一年一百万左右的‘底薪’。 可布莱尔的话让我们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他是对的。我们应该分到一块蛋糕而不是几粒碎屑。 幸村作为网球的象征，他做得很棒。现在全世界的网球人口甚至超过三亿。相对的，赛事方享受了惠泽，应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如果你们还想出现下一个‘幸村’的话。” 幸村哭笑不得，史密斯一下子把这件事推向了他们控制不了的方向。 不过，水越混，越能摸到大鱼。 吵了一两个月，隐身的atp总算在万众呼吁下出来调停。 照理来说这对atp也造成了影响，但前期幸村和他们“打过招呼”、做过交涉，幸村最终的倡议是双方让步的结果。 最初的方案里，幸村同样提及要增加奖金池在赛会收入中的比例。 这一点，幸村提出和史密斯提出是两种效果。他们必须劝幸村打消这个想法。 最终的结果是—— 1.所有超级大师赛从明年起回归56签，且强制参赛限制由top30缩至top20。 2.迈阿密站降级，北京站升级。 3.增加10站250赛事，且250赛事回归28签。 4.扩大500赛和250赛事“全勤”奖金池。 当提议直接把房子拆掉的时候，似乎开一扇窗变得完全可以接受了。 反正幸村提的全都满足了，至于史密斯的“狮子大开口”，那还得长期争取。 wta被波及，同样做出一些调整。 就幸村的前期评估，这样可以进一步提高百大球员“底薪”，更多地辐射到前两百名。 球员们争取利益依旧任重道远。 等到风波平息，九月日网已经开赛。 幸村的状态不错，但缺陷是在打满一站后，往往后继乏力，得歇个两周时间。 比起年轻的时候，恢复能力的确下降了。特别是基于风险评估，他的团队也不建议幸村多参赛、连续参赛。 日网之后是劳累的一段时间。七周，两站大师赛加年终和戴维斯杯。状态起伏变得很正常。 只不过他的对手，比他起伏还剧烈。 年轻人的各种应变和解读能力都不够，很多时候反而是幸村处于压制地位。 去上海的时候，官方还是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 策划师还跟他开玩笑，听说老总恼了好几天。 对幸村又爱又恨的。 12月，神奈川快雪时晴。 幸村上午出去接受采访，午后就回来了。 诺亚赤着脚，在客厅团在沙发里抱着平板。 “在看什么呢？”幸村拉下领带，把帽子挂在衣架上。 “你的排名。”诺亚回复。 沙发凹陷进去。 幸村搭着诺亚的肩，头碰头凑过去看。 no.1：[日本]幸村精市（37） no.2：[德国]德勒格·安格鲁（20） no.3：[葡萄牙]亨利·法利亚（22） no.4：[俄罗斯]伊拉·沙里夫（28） no.5：[中国]孟科林（19） no.6：[德国]马克·恩格尔（29） no.7：[英国]布莱尔·史密斯（33） no.8：[美国]帕克·桑切斯（27） no.9：[日本]相马翔（22） no.10：[加拿大]加布里·迪亚斯（25） “7500分。”幸村勾勾唇角，指着排在第一的自己，“你看我这么辛苦。” 诺亚抿嘴轻笑，“很棒。” 幸村今年收获法网、温网、日网和巴黎大师赛4个冠军，年底的也和相马联合，决赛单打全胜时隔九年重获戴维斯杯团体赛冠军。 在这个年龄，很不错了。 “有的时候很艰难。”幸村叹了口气，“不过一般是对面先扛不住。我还没有到精神的极限呢。” 诺亚闻言，食指滑动到法利亚的名字上。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取胜方式。”诺亚又点了点官网中安格鲁的赛季数据。 “top10第一次出现3个亚洲人吧？” “嗯。但是孟反而更像你的中期风格。”诺亚转头，看了看幸村，“有什么想法？” “想法？”幸村轻抚诺亚带茧的手掌，“挺高兴的。” 这算是后继有人吗？ 昔日的“三巨头”，到今日的“四巨头”，再到将来…… “不过被他打爆的时候肯定不开心了。”幸村把重量压在靠枕和诺亚肩头，“以后的事再说。” “年轻人越来越多。”诺亚继续按排名往下翻，鲜少看到35岁以上的球员了。 “我一直在见新面孔。”幸村十分平静，“这不是挺有意思。” “也是。”诺亚中肯地点头，“今年让他们亲身体验了主（lord）的厉害。” 半眯着眼的幸村分明偷偷笑了，困倦了似的抱着诺亚，“主很累。” “那等会儿的训练推迟吧。”诺亚用膝盖抵着平板，一手搭在幸村的背上，“明天是不是还有会面？” “嗯……” “去午睡吧。”诺亚拍拍背。 幸村喃喃，“我想和你打球。” “睡了再打。” “……也行。”幸村松开手，强忍着翻涌的困意上楼。 236、第 236 章 十二月份的神奈川也不是天天下雪。 晴朗天空中的阳光晒化了被人车踩压过的薄薄冰层，和枝头叶尖的一抹冬霜。 扫地机上午吭哧吭哧地清理干净地板上的泥土和鞋印，累惨了，现在还蹲在墙角充电。 日曜日现在是幸村给自己休息的时间，没有商务营业，没有工作会晤。 但训练维持体能还是有必要的。 为了保护膝盖，他已经很少天天跑上十公里了，改成蹬室内单车、游泳之类的有氧训练。 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必不可少到是幸村“退休”后也会照例去做的一件事。 上午训练过了，那么下午就是自由活动。 幸村刚从花园回来。 天海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谁能想到有个人大清早的，灰头土脸地穿着冲锋衣，扛着一株红枫出现在家门口呢。 幸村看到监控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问过才知道，救援队里有个富二代大冬天发神经，带女友去山里探险。 然后就出不来了。 天海带着兄弟们紧急找了一天一夜把他俩从山沟沟里捞出来。 救回家后二代的妈妈哭得稀里哗啦，说一定要给大家一点慰劳品。 天海就挖了他们家别墅院里的红枫，连夜扛过来送给幸村“趁热”种下去。 还是挺名贵的品种。 幸村特别喜欢。倒不是品种多好吧，这棵树是挽救了生命的成果，怎么想都意义非凡。 天海正打着哈欠下楼，他的一套耐造户外服在晾衣架上，身上穿着幸村的衣服。 “今天竟然走楼梯？”幸村诧异。 天海揉着后背，“浑身…不得劲儿。我也是怕真摔了的啊。” 诺亚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其实他俩小时没看进去几页书，光在窗边望着幸村忙活了，时不时发个呆。 “蓝，你不饿吗？” “凌晨招待我们吃了一顿。”天海摸摸肚子，“现在肯定饿。” “给你做点东西。”幸村看看表，“三点，下午茶时间。” “我帮你。”诺亚跟他一起进厨房。天海躺在客厅打盹。 幸村觉得自己现在当个餐点师绰绰有余。 国中时期“炸饭盒”的黑历史已经成为过去，希望不会有人再开他的玩笑。 弥漫的香气再次把天海勾醒。 两块三明治是给他的，幸村怕不够，再摆上一盘苹果派。 还有绿豆糕、蜂蜜蛋糕……各种混搭。 诺亚只要有咖啡就满足了。 天海喜欢茶。幸村步入养生阶段，他选茶。 “下次不要这么莽了。树哪有人重要。”幸村有些后怕，“本来就很累，路上出事怎么办？” “对！”诺亚重重地附和。 天海边吃边点头，乖乖接受批评。 下午茶无非是喝茶聊天，关心关心彼此的近况，甚至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吐槽和牢骚。 不过难得来这边，干巴巴地谈心多无聊？天海喜欢整点花活。 “要不要玩游戏？” “家里没有扑克。”幸村回答。 天海一脸“家里怎么可能不放扑克”的震惊，然后摆了下手，“没事，找几张卡片一样的。” 卡片也没有，幸村在心里说。 最后是诺亚翻出自己以前的桌游卡牌。 三张角色卡摆在桌上。 “就叫改版真心话大冒险吧。”天海讲解道，“一张德古拉，两张人类。抽到德古拉的那个会被另外两个人提一个问题，必须实话实说。为了公平，另外两个人要先在德古拉的命令下完成挑战，才能发问。怎么样？” 幸村眼睛顿时亮了。 好规则。 因为球员与团队成员的特殊性，很多话题往往会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其实挺想了解好友的想法。 “同意。” 诺亚无所谓。 第一轮抽到的是天海。 “我要看十个俯卧撑！”天海兴奋道。 体育圈最兴盛的“小打小闹型”惩罚模式。 幸村和诺亚对视，无奈地笑笑，撑地趴下开始做。 “一、二……” 对他们来说就像喝口水一样轻松。 问题是幸村问的：“蓝还打算结婚吗？” “这个事儿吧……”天海挠挠头，被问倒了。 “你慢慢想。”幸村不着急，端着茶杯好整以暇。 “我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大叔，可能即谈不了恋爱，也基本没啥姻缘了。”天海回答得相当认真，“不过，人类在获得物质的安全感之后，其实精神上的满足不是仅靠爱情才能获得的。” “而实际上，在看到空难后散在树林里的血肉，他们的包裹、遗书碎片，你会觉得自己从前那些人生中极其糟糕的难事，其实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当把一个人从山谷里拉上来，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给他盖上毛毯。你会觉得，赚了。这一生的价值更高了。” “至少我现在还挺斗志昂扬的。”天海捋起袖子，笑道，“老哥和嫂子的感情都要我从中调停呢。” “真好啊。”幸村有些歆慕，“我也想跟救援队。” “精市在一些国家都可以评残疾人了，那种混乱的地方可不敢让你去。”天海说着，“再说，你还是擅长跟西装革履的人精打交道。因为你是我们老板，所以我们才能安安心心地去做事啊。” 幸村小酌红茶，有点失落。但天海说得在理。 每个人有自己的“位置”。 第二轮抽到幸村。 诺亚又陪天海做了十个俯卧撑。 天海爬起来就问了：“精市，你考虑读大学不？” “有这个想法。”幸村回答。 对退役后的初步设想：工作室当然要打理的。去全球各地考察，顺便度假。还有免不了的人脉维护、商务合作。 还有学习。 要不断地学习，跟随时代的脚步。 “大学进修的话，我在考虑管理类的学科，或者运动学方面的分支。”幸村边想边说，“偶尔去那种高新科技展见见世面。” 或者和认识的大佬喝喝茶、聊聊天。行业内工作者透露的信息永远比大众媒体真实。 “那诺亚呢？”天海转头问道。 被提及的诺亚些微直起身，想了会儿。 “读大学的话，可能学点数学吧。” 好家伙，一出口就是大家避之不及的学科。 “不是吧？”天海面露敬畏。 “数学是科学的基础，是一门工具学科。”诺亚淡淡地讲，“很有意思。” 天海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牛。 “诺亚学好了教我吧。”幸村也感兴趣，“我高中的时候，数学可是为数不多上90分的科目。” 虽然只是p班的数学。 诺亚点头，两人隔着桌子碰了碰拳。 “你们这样搞得我这个mba有点拿不出手啊。”天海调侃。 “你是实打实的修士，我们还没考上呢。”幸村笑道。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第三轮还是幸村。 “歇会儿吧。”幸村给天海倒茶，“还想问点什么？” 天海拍拍诺亚，“诺亚问一个。” “嗯……”诺亚两手放在腿上，靠着椅子仰起头。 “精市以前，有特别有好感的女生吗？” 天海惊讶，眼睛转了下，在静静地思考为什么诺亚会提这种问题。 幸村也有这个疑问，所以他虽然很好回答，但迟迟没有开口。 是单纯地想多了解他吗？还是对未来有点不确定？ “女生没有。”幸村一点点解释，“我有个从小结伴的球友，大概在小学的时候认识，一直到初中毕业。” 这个天海和诺亚都知道，是真田。 “初中在社团，也有很多伙伴。有女生给我送情书，认真地回礼了。但其实我不是特别了解她们，因为实在没有精力。 到高中就更没有精力了，不过青神确实有挺多很厉害的女生，那种女强人型。 打职业之后的事情，你们都清楚。” 一心事业。爱情线几乎没展开过。 “别紧张，精市。”天海握拳抵着嘴，“你几乎把自己的过去全都秃噜了一遍。” “……”幸村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才发现已经见底了，便很忙似的放下倒茶。 诺亚有点想笑的样子，他说：“我以前倒是有。” 天海和幸村齐齐扭头。 诺亚似无所觉，“小学的时候，网校有个女生很厉害，我有段时间总是输给她。 后来我们还组过混双去参加比赛。 不过，那次失明之后，网校放弃我了。 她也就再没理我了。” “后面没有主动联系你吗？”天海好奇，“你十四五岁的时候，恢复后应该也挺出名了吧。” “是啊。”诺亚平淡地回答，“我没理她。” ……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 “也是。”天海评价，“没啥缘分吧。” 这个话题被默契的略过。 第四轮轮到诺亚了。 “玩一盘飞镖吧。” 最拿手的天海取得胜利。 “精市问吧。”天海和幸村击掌，交接提问权。 几人回到餐厅。 “有没有什么，我平时做得事情会让你觉得不恰当呢？”幸村这样问道。 诺亚歪了歪头。 天海则发笑：“嗨呀，你也太生分了，精市。” “一起生活，肯定要进一步磨合。”幸村真的在意这一点。 “好吧，我想到了。”诺亚回答，“觉得不舒服尽量不要忍着，喊我或者ai。” “一般是晚上吧？”幸村回忆，“你都睡觉了。” “你来把握。”诺亚依旧交出控制权，“反正我第二天都会知道的。” 幸村笑了笑，“好吧。” 第五轮，诺亚第二次抽到。 “有点好奇。诺亚，你有没有那种突然觉得一个人很寂寞的时候？” 诺亚正在想的时候，幸村倒是先说了，“我有时候会这样。一个人待着太安静了，总想发出一点声音。这应该是人类基因里的天性吧？果然，还是得找一个伴。” 天海点点头，“是啊，我现在是一个人住。深夜回家的时候，很容易有这种感觉。” 至于诺亚，一样免不了。 “会有不安全感。”他微微蹙眉，“除此之外，一个人待着没什么不好的。” “那两个人呢？”幸村追问。 诺亚像是知道他的意图般一笑，“如果都像精市这样的话。两个人就完美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不会有像我一样的人了。”幸村一副满意的样子。 “你们俩……”天海品着，缓缓把手里的栗子糕放下。 “我有点看不懂了。” 本以为是友达以上，可以从精神层面相互支持的关系。怎么感觉，唯一性越来越强了？ “你们有向爱情发展的趋势吗？” “嗯？”幸村惊讶。诺亚则是不解。 “一种，非他不可的感情？”以他十几年的恋爱经验，天海有点疑问。 “这也不一定是爱情吧？”幸村否认了，“父爱是唯一的，母爱也是唯一的。” “啊……”天海大概能理解的，虽然很难形容。 他和他的兄长翔，也是永远可以彼此信赖，甚至可以牺牲的，具有唯一性的关系。 幸村和诺亚经历了太多事情。过去的积淀让他们继续相互扶助下去。 每个人的人生境遇千差万别，很多感情没有办法下一个准确定义。 “那做个测评呗。”难得有空，天海想探索一下，“比如说，没有在一起的话，会想到对方吗？” “会啊。”幸村承认，“有点担心。” “竟然是担心…”诺亚哭笑不得，随即想了想，“我也会…嗯…担心。”以前是关注竞技状态。幸村大伤后，对他的身体状况更忧虑。 随即，诺亚看了看幸村，“你担心我什么？” 虽然是疑问，但从语气上更像一种确认。 “……”幸村不作回答。 “这是另一件事。”天海拍拍手，“再比如，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和对方倾诉…这个我感觉都不用问了。” “不，很有必要。”幸村转向诺亚的眼神意味深长。 诺亚难得有点心虚。他一般和杰森聊天的时候才说些不那么积极的话。 幸村是球员，而且很感性，不宜过多接纳别人的负面情绪。 “我一般不会难过。”他说。 “我不信。”天海认真道。 “真的。”诺亚也认真了，“人一旦超过了某个阈值，影响他情绪的界限也会变得很高。就像吸过xx后，一般的叶子就没法满足了。” …… 幸村起身去卫生间。 天海轻轻叹了口气，给诺亚倒茶。 客厅的钟摆走过三点两刻，窗外的暖阳照得院里的红枫十分舒适，在灿灿光明下，仿佛舒展开了枝丫。 幸村几分钟后才回来。诺亚瞥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一侧。 “继续吗？” “继续。”幸村有几分坚决。 “好吧……”天海有些局促，“那——会有排他性吗？比如看到对方和别人相处，不舒服之类的。” …… 这个问题意外地让幸村和诺亚都沉默了。 一时间，天海瞪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 “正常相处没什么问题。”依旧是幸村先回答。 “如果不是正常相处呢？”天海投来探究的目光。 幸村回避了视线，“我觉得诺亚不会被别人挖走。” “你——”这个人在偷换概念，又不是问挖教练的问题。 但是仔细想想，这还真是幸村和诺亚关系的特殊性。 天海勉强认可了，转头，“那诺亚呢？” …… 沉默。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最起码不是并不在意的——不会啊/完全不会不舒服。 幸村端起茶杯，同时偷瞄一眼诺亚。 “下一个问题，有没有发现什么对方的缺点，会包容吗？”天海确实经验丰富。 “诺亚的缺点？”幸村想了半天，“没有吧？” 从一开始他们生活上磨合得就不错。他俩都爱干净，也很有条理，并且极度自律。 这应该算是顶级运动员的共同特质。 诺亚也想不出来，“换成任何人，应该都很容易接受和精市一起的生活。” “那也要看对象吧？”幸村提出疑议。 “好了，我知道了。”天海及时止住话题，“我突然有一个疑问，关于上面的排他性。就是，精市觉得我和诺亚有什么不同？或者诺亚觉得，我和精市有什么不同？” 这再次把两人难住了。 也是很值得思考跟辨析的一个问题。 “我清楚有哪些不同。”幸村狡黠道，“但是我不说。” 不同点有很多，幸村觉得关键只有两点： 一是天海未曾陪伴那么久； 二是诺亚和他有同为顶尖职业球员的思想认知，导向持续的自我认同。 幸村好奇诺亚的回答。 但诺亚只是微笑，一言不发。 他也不会说的。 这是他们对天海的尊重。 “好吧，虽然只有我不知道答案。”天海其实蛮高兴的，他继续问道—— “和对方一起度过的时间会觉得开心吗？” “不必要开心。”幸村这次想得很快，他解释，“平静、安定。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其实是种奢侈。” “我会开心的。”诺亚依旧笑着，“精市很会‘浪漫’。” “谢谢夸奖。”幸村愉悦道。 “你们……”天海无奈了。 “行吧。” 这还有啥好继续的？ 他反正对这两位充满信心。 237、第二十三年（38） ————v1———— 拍摄地似乎是在商务车内，镜头先是对准了空空荡荡的座位，然后转到幸村自己。 “我在去宾馆的路上。”幸村小声说，“格拉尔昨天给我发信息，他们已经到了。” “我想说的是，诺亚不在这儿。”他相当惆怅地叹了口气，“他回去和杰森一起过圣诞，可能奥运开幕后才回来。” …… “一年总有这么几天，你需要自己克服生活。”幸村劝说着萎靡的内心，“我也有回藤泽的时候。只是今年提早出门了。” …… “不过无论如何，今年的布里斯班奥运会，想拍一个全程。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参加。” 画面对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幸村像是与老朋友聊起天。 “如你所见，这是我第六次奥运之旅。除了前两次，我都在奥运村外面住宿。” “虽然会错过一些美食，但外面更便利、安静，最重要的是，我的团队在我的身边。这让我感到心安。” 幸村的团队大概是巡回赛中最稳定的之一。精简、但高效。 其中理疗师兼营养师格拉尔已经为他服务超过17年，一年里随队的底薪30万美元以上，幸村成绩好的时候，奖金分成甚至超过这个数。 主教练诺亚的能力使得他在教练以外还兼顾了陪练、数据分析、心理咨询的多方面职责。他的底薪102万美元，并且能分到幸村所有赛事奖金的10%。 这些钱除了用于他在墨尔本的小家日常维护，只能放在银行里吃利息。所以诺亚并不愿意签更大的薪资合同。 助理中树由工作室发工资。 体能师哈尔伯特今年的薪水是4600美元/周，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可谓高薪。 如果幸村还年轻，那么团队肯定更乐意拿奖金分成。但现在他的参赛数量大幅减少，幸村会更多地考虑支付固定薪水。 “听起来像一个巨婴。”话里含着笑意，“但是我们都明白这么做的必要性。团队把琐碎的事情屏蔽在你的思想之外，使你更加专注于比赛。” “晚上有应酬。我本想抽空去南岸公园逛逛，但……还是工作吧。”幸村轻轻叹息。 —————————— 快到宾馆，幸村就把摄像机关了，整理好衣角的褶皱。 下车时，果然有不少粉丝蹲守在门口，看到幸村就发出激动的尖叫，闪光点也亮个不停。 有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年轻靓丽的女士们，幸村在招手时甚至看到被扛在爸爸肩头的小男孩。 为了他奔赴世界各地赛事球馆的球迷数不胜数，这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他们隐约察觉幸村的竞技生涯正在一点点逼近尽头，于是也更加“疯狂”。 ————v1———— 再打开镜头是在房间里。 行李已经被幸村收拾好，他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 “这段宁静的时光需要珍惜。”幸村嘀咕着，“过两天就会有无数的机构在任何时间轰炸你的手机，然后在外面喊着：尿检，开门。” 他泡了一杯澳白，坐在台前，修长的右腿轻点大理石地面。 大厦高层静谧无声，从窗台望去便是绸缎般在城市蜿蜒的布里斯班河。 “我有些不适应。”幸村仍说着英语，“为什么很多网球运动员的伴侣总会跟在他们身边，而不是去发展自己的事业。”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支撑。” “只要他在，你就感到安定、冷静。一切都会很顺利。” “但是找到这样甘于牺牲自己的伴侣很难。因为她不是工具人，她应该有自己的情绪和野心，而非事事围绕着你的工具。” “假如这样的人真的存在，那么我们之间也不是爱情了。至少我心目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所以这是一个悖论。” 职业球员的伴侣需要牺牲很多，但牺牲的爱情并不值得称颂。 “很早的时候，我想象过自己的伴侣。正常的夫妻生活，她有她的工作，我打我的比赛。和爸妈一样，频繁地视频联系。” “但是…但是……”幸村难以言喻地轻轻摇头。 “如果她是我深爱的人，我会渴望她能理解我的一切情绪。”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一名职业球员在他的竞技生涯中遇到的困难、瓶颈和压力，也许会被理解成无病呻吟。一般人不明白那种负面情绪从何而来。” “做不到维持深入的精神交流，挚爱的情感从何而来呢？” “又是一个悖论。” 职业球员需要伴侣的理解，而忙于其它事业的伴侣无法理解他们。如果伴侣曾经也是一名职业运动员，或许会好很多。 她能理解那种时刻萦绕的求胜心，失败的挣扎，甚至对排名和金钱的功利。 “不过，也许这只是我得到自己的最优解之后，难以设想其他的人生‘解法’吧……”幸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指些许焦虑地在杯旁轻点。 “大白天在胡思乱想。肯定要被你嘲笑死了。” “但事实是我……”幸村垂着头，用勺子搅着他那久久未动的咖啡。 “我竟然对着摄像机发牢骚。”他像是泄了气，“一个人住一间套房未免太大了点！” —————————— 位于南回归线上的“阳光之城”布里斯班正值盛夏，一月份气温在20-30摄氏度之间。 幸村在第二天上午接受采访，下午则参加国家队的内部训练。 他今年需要集中精力应对男单项目，混双则由相马和no.16的一姐安海争取。 幸村已经担任开幕式的男子执旗手三次（北京、巴黎、洛杉矶）。今年原本还打算指定幸村的，被他婉拒。 ————v1———— 瞬间已是夜晚。幸村正坐在客厅，面前的平板45度角架着。 “21:23，这个时间应该刚刚好。”他嘀咕着。 “精市？”诺亚的声音响起。 “晚好，诺亚。”幸村的神情柔和下来，“今年圣诞的感觉如何？” “和以前一样。”这边并没有收到任何嘈杂的声音，“我已经回房间了。你在布里斯班吧…第二天？” “嗯，明天就开幕式彩排了。” “哈尔伯特说你的状态不错？体能训练的强度还可以，也没有不适。” “对。”幸村换了个轻松的坐姿，“是个好兆头。” “说明不要急着上场是对的。”诺亚的声音平和，“杰森明天还有个派对，但是我不想参加。我明天晚上就到了。20:10” “我去接你？” 像是愣了一下，诺亚几秒后才说话：“不是中树吗？” “我明天晚上有空。”幸村即答。 “…那我在机场等你。” 像是话题结束，两边一时陷入沉寂。 “这几天过得开心吗？”幸村没有让寂静转为尴尬。 “一般。”诺亚说，“杰森过得很好。我放心了。倒是你没有和亲人一起过年，是不是心情不好？” “就当提前过年吧……”幸村舒一口气，“我们还出去滑雪了。” “那这两天心情还可以？” “……不高。”幸村语气低沉地含糊着。 …… 那边没有追问，像在思考。 “我其实这几天都很早回房间。”诺亚说，“有和格拉尔或者哈尔伯特询问你的情况。” 幸村发笑，“你直接问我不是更好？” “我也好奇你怎么没有跟我联系。” 幸村哽了一下，语气些许放轻，“你在休假，不便打扰。” “我问过中树，你最近行程排得比较满。”诺亚的话别有意味，“所以我也不便打扰。” “……”幸村难得吃瘪。 “但是我以后会注意的。”诺亚又说，“来不及跟赛的话，我就和你视频。” “嗯……”幸村的拇指摁住嘴角，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教练，实话实话，我这两天的心理状态不好。” “是因为比赛吗？” “有一点。” “你不用担心。”那边冷静地说，“现在先积蓄能量，把前几轮顺利过掉。” “这只是一方面。”幸村在沙发上盘起腿，“还有一个问题。” “怎么了？” “我想念你。”幸村仿佛在倾诉，“所以情绪比较低，也不是很专注。” 那边安静了片刻。 一秒、又一秒。 这听起来像是幸村被他的教练“精神控制”，可真正被控制的，却未必是幸村啊。 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 “我在、永远。” —————————— 238、第 238 章 ————v1———— 镜头里，“朴素”的国家队运动服也无法遮掩幸村的翩翩风度，以一贯的巨星素养在广场和别国的运动员换pin、合影。 “这是第五次停下来。”诺亚很小声地嘀咕，“精市很受欢迎。” 他们很快碰到了老熟人，史密斯这会儿没跟英国队一起，看到幸村时眼睛一亮，脱离了自己的团队。 “嘿，幸村。”两人击掌握拳。 “最近如何？”幸村关心，“去年很难熬吧？” “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经历了，一个赛季颗粒无收。”史密斯感慨，“你37岁还在奋斗，我怎么能落下呢？” “听起来你很想要金牌。”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史密斯拍一下幸村的肩膀，搂着，两人的距离拉近。 —————————— “我去年好像给你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哪里？你的声援很棒。”幸村也搂住史密斯，两人小声“密谋”，“这是可喜可贺的胜利。” “大家都这么觉得。”史密斯愉悦道，“我听说伊拉都开香槟庆祝了。这是我们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们如果再想升级，我们必须要分到更多的蛋糕。” “没错。”幸村赞同，“但在我退役前他们估计不会有什么变化。我会争取更大的奖金比例，包括四大满贯。” “也是私下交涉吗？” “我习惯这样解决问题。”已经有些人驻足围观两位身材出挑的男子网坛风云人物，幸村放开史密斯，招一招手，“我和诺亚先走了。” 史密斯比一个“ok”的手势，“我得找找自己的队伍，我还没找到他们呢。” 这段窃窃私语并未被摄像机收录，诺亚中断了拍摄，顾自思索，直到幸村握住他的手腕去场馆。 网球项目就在巡回赛250布里斯班站的球场举行，在开幕式两天后的周一，7天时间。 再次开拍就是他们去比赛的那天了。 幸村的第一轮被安排在中心球场的夜场，他是绝对的焦点。 ————v1———— 球员中心已经人满为患。 幸村遇到的每名球员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在男子网坛圈内待过很久的“老将”是下意识的尊重，未曾经历幸村巅峰期的年轻球员们则多了几分蠢蠢欲动的野心。 表面都很尊敬，实际上如果幸村伤退，也不知更多的是遗憾还是庆幸。 大家都在为生存、为自己的利益而战，巨头们随着伤病衰老统治力减弱，便会有无数人企图“上位”。 这是改变不了的人性，却也是网坛的“魅力”所在。 竞技体育遴选人类的最强者，就算是曾经的王，只要弱下去，便慢慢被淘汰。 女子这边的真情实感要更多，主要原因是没有利益冲突，相反，幸村给予她们很多无形的帮助。 “那漫长的，只有他们受益的12天赛程终于结束了。”几乎每个人都有类似的话语，从去年就开始提，到现在仍有人感念。 大家都不喜欢已经持续了很久的“超级大师赛”。 “[英]幸村。”沙里夫过来打招呼，他也是夜场，“你气色不错。” 他看向诺亚，顺带瞥到摄像机，有点警惕，“[英]午好，诺亚。你们也在拍视频么？vlog？” “[英]是私人的。”幸村解释，“不会公开出去。” “[英]那还行。”沙里夫又放松了，“肯定是留一份奥运会的纪念吧？我得多在镜头里和你说些话，希望你以后不会把我忘了。” 幸村笑了下，“[英]我会记着的，你赢了我不少。” “[英]但你赢我更多。”大家都在记“小本本”。 后面年轻的孟科林（19岁）在探头探脑。 “[中]小孟。”幸村用中文和他打招呼。 “[中]下午好，幸村。”孟科林和他握手，又朝诺亚伸手。 “[英]午好，孟。”镜头有点晃。 “[英]孟也是有力的竞争对手。”幸村笑道，“去年年终给伊拉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啊。” “[英]也有一部分运气。”孟科林谦虚道，“但是这个金牌我超想拿。” “[英]你们在最有好胜心的人面前说这个？”史密斯也来凑热闹，“我也想要。” 幸村锤了他胸口一下，“[英]故意的吧？” “[英]我才是卫冕冠军，幸村。”史密斯故作强调。 “[英]知道了，布莱尔爵士。” 四人聊了下在澳网后将举办的第一届北京大师赛（atp1000中国网球公开赛），孟科林透露场地球速会很快，但设施和后勤这块肯定让大家满意。 在中国春节的时候去一趟北京也挺不错。 后面幸村练体能的时候无人打搅，但画面中依旧拍到大家若有若无投向他的视线。巨头总是圈内人的焦点。 诺亚甚至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 “幸村看起来状态真不错。” “太难了，卢卡诺。” —————————— 赛前诺亚不再费心拍摄，他和幸村对了一遍pn，最后叮嘱：“收着点。” 幸村现在每一分能量都要省着用，连续几轮都太投入，恢复能力跟不上，而且深轮次状态反而要降。 第一轮的对手是瑞士球员布鲁克，发球大炮加软塌塌的底线。幸村[6-1、6-0]轻松晋级。 ————v1———— 幸村的上半身被奥运会专属大毛巾覆住，他脱掉了裤子呼着气进入冷池，直至冷水淹没下半身。 “12c。”幸村趴在池台，看一眼手表。 他结束得很快，这里暂时没有其他人。格拉尔在理疗室等着。 “我打得不错。”幸村评价。 “很有条理、步步紧逼。”诺亚也趴在池台，把摄像机放在一边。 “也许我还不是那么老。” “你身上的手术疤还在呢。” 幸村和诺亚对视。 诺亚还是担心他的状况，这个年龄一步走岔说不定会“雪崩”。 “我又得意起来了。”幸村调侃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从小就这样。” “从小？” “我小的时候得过神经根炎症。” “也是住院。”幸村补充。 但是，再怎么样也算天灾。不似诺亚，因为别人的嫉妒心白遭了一次失明的罪。 “我听蓝提起过。” “十三岁，还是小孩子啊。”幸村握着诺亚的手。 哪怕从37岁回头看去，都不会觉得那只是一场小病。而他表现得很好。即积极地接受治疗，又做到了自己身为社团部长的职责。 所以他每次伤病都希望完全恢复。这种幼时产生的恐慌能超过对赛场的渴望。 “小时候的伤疤会一直持续到长大，直至老去。”幸村呢喃。 …… —————————— 网球男单一共六轮，意味着除了最后两天决出奖牌，前五天每天都有一轮次的比赛。 周四幸村遇到了现在的法国一哥马丁，两个抢七有惊无险地拿下。 四强分别是幸村、安格鲁、史密斯和沙里夫。 周五，幸村被安格鲁在第三盘逆转，史密斯和沙里夫的对决耗时3小时19分，沙里夫最终以爆发式的发球状态取胜，保底银牌。 ————v1———— 画面里的幸村躺在理疗床上，格拉尔为他的大腿敷冰冷疗。 “我在早上就有点预感了。”幸村的语调很低，“有点鼻塞。身体很沉重。” “还没有结束，精市。”诺亚轻触幸村的手掌，有点冷，他刚从池子里出来。 “我在拖自己的后退。”幸村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用右手枕着头，闭上眼，“已经结束了……但今年还有很多很多比赛要去。” —————————— 奥运会幸村拿回一枚铜牌，被国内媒体安慰性质地笑称他获得了集齐奥运男单金银铜的历史记录。 幸村直接去墨尔本准备了，澳网开赛就在一周后。 他对媒体的吹嘘不予置评。 大家都知道他难以长久地维系鼎盛的竞技水平，也许一年、两年内还是四大满贯的夺冠热门，但、不会太久的。 这是由人类基因决定的结局。 强如史密斯，也在一次大伤后开始衰退。 倒不如说，他们惊叹于幸村持久的“精神生命力”。 幸村该得到的都得到了。 他在33岁就以25个大满贯头衔超越历史，在34岁赢得生涯100冠，在37岁达成四圈全满贯。 几次大伤使他将要退役的谣言四起，最终又都被证实为一场欺骗。 接近38岁，他还活跃在竞争残酷的顶级赛事中。 这是对球迷的“成全”，是对各大赛事的“恩赐”。 他随时可以风光退出，而他没有这么做。 他本应感到无趣厌烦，可他的言行仍流露出对冠军的渴求。 这次澳网，门票早就被炒上了天价。官方打出的海报将幸村放在核心位置，预示着众多球迷媒体，对他第30个大满贯的隐约期盼。 很多人心里的幸村仍是无所不能的神，也有很多人明白，属于幸村的荣耀见证一次，少一次。 239、第 239 章 幸村拿出自己的白色发带，双手从额前向后脑勺扯紧，棉与皮肤完美贴合，打成死结。 头发又长到了肩，在澳网开赛前被他剪至耳垂的位置。 幸村拿出半小时前穿好线的球拍，用手轻锤试一试磅数，放在一边。弯腰系紧鞋带。 休息室寂静无声。 十三天前还是人满为患，现在空空荡荡。和签表一样。高亮的只剩下两个人。 幸村不是第一次面对大满贯的决赛，他对从休息室到中心球场入口的走廊早已轻车熟路。 从18岁，准确来说是17岁10个月的第一次，到37岁10个月的现在，他19次参加澳网，9次摘冠、1次端盘。 在今年的1/4决赛，他赢得这里的第100场胜利。 现在他正对澳网的夺冠记录——10冠，和第30个大满贯头衔发起冲击。 他面对的是年轻的澳网两连冠得主，21岁的世界第二，德格勒·安格鲁。 一天的休息后，幸村恢复了些许能量，他的感觉不错，而精神上的饱满更是本赛季以来的第一个峰值。 门外有些许杂声，幸村提包，拿起球拍出门。 “5分钟。”工作人员照例提示入场时机。 诺亚走到他身边，最后轻声提醒，“南面发球。” 幸村微微点头。 诺亚便走开了，转身时的四目相汇。那抹微笑中的信任令幸村安定。 “3分钟。” 幸村在走廊中穿行，路过了历代冠军的展板，推开门。 安格鲁在他的前方伸展着四肢，他转身看到幸村时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一脸从容。 【mygod——】安格鲁在心里叫唤。他可是相当紧张。哪怕刚刚在奥运会上险胜。 但是想到在大满贯决赛战胜幸村的梦想，更亢奋了怎么回事？哈哈哈~ “30秒。” 喧闹在球员入口回荡，可以想象外面座无虚席的景象。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传来。 “刚刚在布里斯班摘金，新晋年终总决赛冠军，14个冠军头衔，ao两度称王。让我们欢迎来自德国的——德格勒·安格鲁！” 安格鲁走了出去，在烈日下微眯着眼，向鼓起掌声的四周挥手。 幸村向前几步，等在入口。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介绍的是，拥有107个冠军头衔，三届奥林匹克男子网球单打冠军，跨年155单打连胜记录保持者，29个大满贯冠军，其中9个来自澳网！4个在罗兰·加洛斯！10次温布尔登加冕！6次在美网称霸！” “战胜了先进智械西格玛，在七年内展现其绝对统治力的，网球历史上最优秀的大师之一—— seiichi——yu-ki-mura！！” “嗷嗷嗷嗷嗷嗷！！” 万众的欢呼，密集的快门声，构成了对幸村的入场欢迎仪式。 太阳播撒着光明，镜头中沉稳不失俊秀的身形，在人类内心的崇拜加成下宛若真神降临。 37岁10个月的男子网坛世界第一。 人类的奇迹。 各种意义上。 简单的热身和准备后，比赛开始。 安格鲁选择发球，而幸村选择了北面。 下午的阳光把中央球场分隔出阴阳两面。 “py.” 简单的固定次数的拍球。 191km/h，外角。 幸村反手挡回，拍框磕在地面发出脆响。 安格鲁中场反斜线。拿下开门红。 [15:0] 他求的也是在发球局速战速决。 四球直落，[1-0]，第二局幸村发球。 巅峰期的幸村，一发均速在200km/h以上，现在大致在180-190km/h之间。但角度依旧刁钻。 本场第一个ace。 [40:15] 安格鲁是有心理准备的。澳网今年场地提速了，大致在中快速区间。幸村会更好展开他的布局。 安格鲁网前救球挂网。幸村赢下局点。 [1-1] 现场解说：“德格勒很小心。” “从过去的两次头对头胜利，他似乎熟悉了幸村的套路。” 半决赛幸村击败迪亚斯，而安格鲁战胜史密斯。 这不能说明什么，但某些观众总是比较迷信。 而就刚开场时的表现，幸村和安格鲁都…比较一般。 双方保发一直到第九局。 幸村在底线放小球，并往前压到中场，安格鲁撒丫子上网，挑了一个斜线，但是高了，被幸村半程反手截杀。 “喔喔喔！”观众们开始激动。 [15:40]两个破发点。 安格鲁摇晃了下脑袋，用护腕擦一擦汗。 每次和幸村的交手，感觉都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一次战胜之后，就可以凭经验一次次再赢的人。 年轻是他的优势，他得发挥自己的跑动能力。 安格鲁反而沉下了心，他要在战略上保守，在战术上去适当拼一拼。 一个内角ace，挽回一分。 [30:40] 下一发出界，二发。 安格鲁这次对准了大外角，198km/h。 幸村单脚跃起借力挡回，有点浅了。安格鲁再一板对角抽击，幸村判断到了，正手outside-in反击，安格鲁一看要糟，转头去追，未果。 “喔！——”幸村攥拳，发出猎手得逞的怒喊。 【ahhh！】安格鲁停下了脚步，内心哀叹。 神仙一样的。 他错了，他不该相信这一板能打死的。 之前连续的两场胜利还是让他浮起轻视之心。 这可是幸村啊。 大满贯决赛的幸村，大概能自动提一档。 这是二十多年来，在某些特定时间的身体惯性。 安格鲁的士气被这球打击得有点低落。幸村顺利保发。 [6-4]幸村拿下第一盘。 但在盘间，安格鲁很快调整了过来。 他并未“继承”布朗早期不稳定的特点。相反，他很少被爆冷，更像布朗、史密斯和幸村三者的风格结合。 太阳晒得体表温度很高。 幸村和安格鲁裸露的皮肤被渐渐照得通红。 第二盘先发权和场地交换，幸村南面开始发球。 安格鲁的节奏越打越快，一盘后，他渐入佳境。 幸村当然能跟上。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点燃了现场观众的热情。 虽然跑动能力有所下降，幸村胜在经验和节奏控制能力。他轻松化解了安格鲁的一次次挑衅，并反戈一击。 第一盘的亮点是拿下破发点那一分，第二盘则处处亮点，安格鲁什么角度都敢打，包括30度小斜线，但也失误频发。 幸村更加平稳，但他的策略更有效率。 安格鲁漂亮的一分为他增加保发的进度，而幸村的跑动反击，则为他拿下破发点。 球场宛如棋盘，棋手面对面而坐，以俯视的视角观察这场比赛。 安格鲁像个小孩子，正揪着头发皱着眉趴在桌前。他不是很顺，处处受阻。 这是一种此消彼长。 “现在是幸村的时间。德格勒，他能做些什么让赛场发生变化吗？” 幸村在第二局就转化了破发点。[2-0] 直到第九局，长达十五分钟的平分后，安格鲁艰难破发。 在裁判喊出了“out”后，他也发出了积郁已久的，宣泄般的大吼，甩了甩自己三寸卷发上的汗水。 这是他难得在赛场中的激烈反应。 而下一局，安格鲁则被瞬间打出了个[0:40] “这……”在安格鲁包厢观赛的布朗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看太阳。 由于阳光格外毒辣，而位于南半球，阴阳场的南面不受遮挡，在南面发球是吃亏的。 网球的赛制很公平，幸村在第九局吃亏，交换半场后安格鲁一样吃亏。但—— 却产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效果。 大落大起的安格鲁撑着热血的那口气扳回了局分，并交换到南面进行自己的发球局。 被四分直落。 从[5-3]经历了4个赛点，扳回至[5-4]，随后被早有预谋地打出了另一种程度的赛点暴击。 真狠啊，幸村。 大家本以为在安格鲁和幸村的头对头两连胜后，澳网的决赛会很有看头，实际上也挺精彩，但不是球迷们想象的那种焦灼的五盘大战。 幸村三盘直落，打了“老将日薄西山论”狠狠一巴掌。 当安格鲁最后一击挂网，现场所有人起立，为这片赛场的统治者欢呼。 幸村仍在前行，依旧刷新着已令所有职业球员望尘莫及的记录。 240、第 240 章（捉虫） 当幸村抱着沉甸甸的奖杯离场，在通道里等着的除了他的团队，还有布朗。 他正和诺亚笑谈着什么。 看到幸村，两个人停止了交谈。布朗上前与幸村单手击掌，调侃着：“德格勒要对你留下心理阴影了，幸村。” “为了不让年轻人在后几盘欺负我老胳膊老腿，不得使一点手段嘛。”幸村耸肩，偷偷和布朗身后的诺亚交换了眼神。 《心脏大师的千层套路》 “你得多传授他一些技战术以外的细节。”幸村提议。 “我会的。”布朗叹了口气，“但是我也没有你灵活，在精神层面。” 布朗走后，幸村走近诺亚，悄悄耳语，“你们在聊什么？” “就是这场。”诺亚回答，“他知道我们是有‘预谋’的了。” “我觉得我们不是在干坏事吧？”幸村眨眨眼。 “也许，但可能以后的一段时间，德格勒看到你会绕着走了？”诺亚微微摇头，“巨头是需要磨练的。” “看他什么时候能再把我拿下了。”幸村打趣。 下个时代的领头人，可得支楞起来啊。 休息一天，幸村直接去了北京。 这个时候中国快春节了，正好给赞助商拍点节庆祝福。 北京大师赛（atp1000中国网球公开赛，简写cnopen）今年首次举办，伴随着一站250赛事（西安站）和三站挑战赛。在欧洲之前开启年初亚洲室内硬地赛季。 幸村五场全胜成为首届冠军，在举办方看来是起了个好头。 而后他就回国了。 春季没有排赛。诺亚认为年初的赛程过于密集，六周里有4周在比赛。再打下去风险太大。 最直接原因是幸村的赛后检查，右侧膝膑有轻微肿胀。回国后的复查结果是轻度髌腱炎。 不算那么糟糕的结果，但他得小心些了。 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幸村鲜少再像十几岁时那样欣赏到神奈川的樱花盛开。 职业的三四月赛季，他正在美国和欧洲。 淡淡的花香萦绕装饰雅致的卧室。幸村在六点半照常醒来。 在洗漱后，泡上一杯柠檬汁。 幸村做了些伸展练习，这有助于他身体柔韧性的维持。 上午他和诺亚开车去训练馆，内容是体能项目。 大家对幸村的状况都比较乐观，三月初患处的痛感基本消失。但要做激烈对抗的话，在诺亚和格拉尔的评估下，最好再观察四周以上。 幸村现在38周岁，也是职业生涯的第23个年头。按atp的规定，已经完全取得强制参赛的豁免权。他可以随意参加任何级别的赛事。 所以讨论下来的结果是参加罗马大师赛作为罗兰·加洛斯的预热赛。温网的前哨站则是包含幸村许多情怀的荷兰草地赛——atp250斯海尔托亨博斯站。 这个时候美国已经安定下来了，但比赛场馆被部分波及，有些地方成了残垣，因此今年仍然无法举办美网和两站大师赛。 他们需要重新翻修。 北美赛季只有蒙特利尔的罗杰斯杯举办。状态好的话，幸村打算去。 午后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人。中树要和幸村汇报工作。 “……第四，东平经理请您洽谈，关于inf本年一季度的形势和投资方向，会议议程在附件三。线上视频会预计3小时，时间下周待定。” “第五，基金会的瑞克理事邀请您参加年度计划的节点评议，报告在附件四。线上视频会预计2小时，时间下周待定。” “第六，残疾人康复协会的田中理事邀请您参加下周五位于千叶的‘生机-希望’专项活动，以获得更多媒体关注和报道。活动方案在附件五，您的在场时间预计2小时。” “第七，北京大师赛奖金已经到账，因为有免税政策，所以只用交国内的个人所得税即可。” “第八，关于上周公布的赛季行程，收到了赞助商的合作邀请，罗马开赛前，海德请您参加内部宴会，预计3小时；法网开赛前，梵特尔伯有新研产品请您代言，主要是广告和海报拍摄，初步接洽可以把时间压缩至3小时30分钟。” “……” 幸村左手按着文件一角，右手揉按额头。 工作是永远让人开心不起来的。 等他们确定完下周的行程，幸村放下文件，给中树的热茶加水，“话说回来，最近圈内有什么大热新闻吗？” 前段养伤期间的幸村作画兴致浓厚，除了训练和“工作”，就是想画画，就像沉迷于游戏乐趣的人压根“没空”去关注互联网了。 对此，“5g网冲浪”的中树宛如瓜田里的猹，他立即回应：“您是说奥托和索莱娜结婚的事？” “索莱娜？那位法国的超级影后？”幸村小小惊讶，接着略作思考，“奥托年纪稍小，不过确实没听说他的什么黑历史。”更没传出他和索莱娜的任何风闻。 “我们都对此感到吃惊，毕竟奥托在atp的地位比不了索莱娜在影圈的地位。”中树耸肩，“大家还谈论了下atp剩余的黄金单身汉。这其中也包括您，精市桑。” “又来了。”幸村已经能想象媒体和媒体人的猜测。 “不，这次扒得还挺深。”中树故作严肃，“除了诺亚，还有蓝桑，最大证据是那次奥运会vlog，大家始终不知道你们到底去哪里玩了，也许是情趣酒店。” “以及您的好友丸井，有路人球迷拍到你们在商场里购物的照片，气氛很是和谐。以及您经常去他的咖啡店，有很多学生作证。” “另外，有些国内网友扒到您小学到初中的俱乐部和社团时期，他们认为真田也许是您隐藏很好的地下情人。” 看来中树自己都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条分缕析堪比私家侦探。 “当然，就目前ttk上的投票，蓝桑占18%，因为他至今单身；丸井3%，真田1%，诺亚仍是‘大热股’，78%。” “就没有不知名的女性吗？”幸村忍俊不禁，“我的性向已经被确定成同性恋了？” “也许是因为您收到的‘绅士卡’太多了。”中树打趣。 “……”幸村揉了下鼻子，顾左右而言他，“这样的火也能燃到我身上啊。” 中树想必是发自内心地说道：“对大家而言，您的情感生活太神秘了。顺带一提，赞助商们更希望您和诺亚的概率多一些，或者布莱尔更好，他们喜欢做球员之间的cp营销。有些粉丝特吃这一套。” “我和布莱尔可是对手。”幸村撇嘴，振振有词，“他抢了我十个大满贯。” 中树无声地忍住笑，并点头。 “……不过他的确是可靠的朋友。”一个典型傲娇的转折。 “果然还是诺亚最有可能吧？”中树一个不小心流露了自己的看法。 幸村见怪不怪，传闻从诺亚到来时就产生了，他倒是很好奇网友到底还能编出多少离奇的故事。 刚开始是强制爱、囚禁流什么的be居多，穿插一些治愈救赎流。 后来是追妻论、恋爱脑这种he，甚至幸村、诺亚和ai西格玛的“三角恋”。 到三十岁后，可能关注的人年龄也大了，更偏好日久生情的“小甜饼”。 现在是什么“主流”来着。 “阴郁强制爱吧？”中树看到幸村凝滞的神情，轻咳一声，“你伤病多了。” 幸村哭笑不得，这也能成为一个巨大的轮回？ 诺亚从书房走出，要泡咖啡。 客厅突然变得安静。 幸村端起茶微抿，中树也保持着沉默。 这反而引起了诺亚的注意。 “阴郁强制爱该不会和我有关系吧？”不然为什么他一出来就不说话？ 果然被听到了。 幸村翘着腿看戏。 中树略显窘迫，解释道：“我们在聊网友的一些小短文。比如写得您有点阴沉病娇，对幸村控制欲很强之类的。”这种一般，不可言述的片段也少不了。 诺亚反应平平，并加入讨论，“为什么不是精市啊？” 幸村插话，“这个十七年前就有了。” 诺亚想了下，十七年前……那不是自己刚来的时候嘛。 他笑出了声。 “竟然有人是这么想的。” 幸村当时其实对他很小心谨慎，为他遮挡了诸多风雨。 “在大众投票里，你可是我78%的伴侣，诺亚。”幸村故意暧昧道。 “那，我这边应该100%是你吧。”诺亚回答，端着咖啡回书房。 中树发现听到那句话的幸村陷入沉默，便识趣地告辞。 241、第 241 章 38岁的赛季仍在继续。 有时幸村会突然感到厌倦，一开始是那些无止境的商业合作，随之蔓延到了巡回赛。 为什么还要在为资本家盈利的商业赛事中继续下去？ 明明身体的状况日渐不佳。 精市，你想要自由吗？ 你是要享受无拘无束的快乐吗？没有辛苦的“营业”，没有艰难的比赛，没有烦人的媒体。 每天睡到自然醒，去做喜爱的事情，写生、摄像，欣赏娇艳的鲜花和美丽的蓝天，或是躺在沙发上翘着腿，享受香槟、鱼子酱，和大屏幕里人们对幸村精市的赞美。 真恶劣啊。 幸村在心里嘲讽着。 假如告诉十三岁的他，未来你会有数亿美元的身家，小孩子大概只会想到买个房子，再买辆车，余下的钱慢慢在生活中消耗吧。 他还没见过死寂的大道和赤裸的尸体，毫不掩饰的恶意或晦暗的眼神，混杂着叶子气味和尿味的街头，和流浪汉们没有钱也没有梦想的困窘。 有某些瞬间会对这世界感到绝望。 可是幸村相信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努力创造，至少是更多一点的美好。 最起码在网球这项运动，是光明多于阴暗的，是能激励和感动人的。 这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或夸奖，自然无所谓扭曲、误解或恩将仇报。 不要堕落了，精市。 在内心的斗争后，幸村起床迎接伦敦说不上怡人的清晨。 两个月的假期后首次上场，就是在罗马大师赛了。 状态一直谈不上好。 top30已经出现比幸村小整整二十岁的年轻人。 男子网坛的秩序在悄然变化。 史密斯在膝伤后，表现不复巅峰时期的神勇。他有了更多潜意识下的顾虑，一如幸村伤病时。 安格鲁、孟科林、法利亚、相马、欧帕克等新星正不断冲击笼罩了atp近二十年的“四巨头”的天空。 但目前他们还未成功。 澳网安格鲁决赛失利后，似乎低迷了一阵。 法网在决赛挑战史密斯的是“红土小王子”法利亚，被三盘横扫。 今年的温网对中国来说是个瞩目的大事件。 历史上第一次有本土男子运动员晋级到了四大满贯的决赛，距离中国的第一个大满贯冠军仅一步之遥。 孟科林被很多人视为中国的“幸村”，他们期望这位不世出的天才能像幸村一样连过双巨头，在他的第一个大满贯决赛夺魁。 【赛前发布会】 q：幸村，你的决赛对手是孟科林，他比你小18岁，而且在近两年的比赛中表现突出。你对这场决赛怎么看？有信心赢得第11个冠军吗？ 幸村表现得淡然，仿佛胸有成竹：“孟科林确实很有威胁性。他的进攻能力和战术思维，加上击球的稳定性，无论在什么场地都是一名强劲的对手。不过，相比之下我也有某些方面的优势。我相信这会是一场精彩刺激的决赛。而输赢取决于双方。” 对于国人渴望冲破历史的期待，幸村再熟悉不过。在强盛的，成为世界一超的十数亿人口大国，期许带来的压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媒体把温布尔登比作幸村的后花园。17年里，他14次走到决赛，并在其中10次摘冠。而他面对的是一个“大满贯决赛新人”。 如果是十年前，幸村有充分的傲慢，在孟科林最强大的地方击碎他的自信。 而现在，他需要利用更多的影响因素。 它们没有高低之分，不同的情境不同的策略，竞技的不确定性和丰富度在于此。 “孟科林，又一位左手双反的球员。这是他的优势。” 今年幸村穿着纯白的v领衬衣，发带在额头服帖。他总是情绪内敛，旁人无从得知他的内心想法。 两个亚洲面孔在伦敦角逐，观众席上几面国旗一晃而过。 幸村纯白的球拍已经令不少球迷眼馋，他们暗暗准备好在赛后竞拍争夺。 孟科林有点分心。幸村在热身时就察觉到了。 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pna 大满贯决赛的气场、氛围和心态，在孟科林眼中是陌生的。 第一盘他略显束手，在幸村的压迫下像个菜鸟。 失误很多。 球员包厢里，孟科林的教练神情有些凝重，悄悄回头看了看孟科林的一家人。 也不知道这会是激励，还是压力啊。 [6-2]第一盘40分钟结束。 孟科林都想象得到直播弹幕里对他的吐槽和谩骂了，心里直叹气。 他明白这不是大满贯决赛中该有的心态。 只是没有人指导他应该怎么转变或者释放。 天才的调整能力与常人有许多差异，到第二盘的时候，虽然国人加油声带来更大的压力，孟科林却专注许多。 幸村能理解这种在赛场上的沉浸感。他尚有能力与孟科林进行五盘的周旋。 温网不似红土那般折磨幸村反复疗愈的腿脚。只要不超过五个小时，大概是在他承受范围内的。 第二盘孟科林似乎有意拖长，幸村在抢七中胜利。 孟科林“啧”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什么。很懊恼的样子。 风有点大，天空也阴沉沉的。 这是温网的常态。 [0-2]的大逆境下，记忆里网友们的热烈讨论，一些领导或官员的期盼，好像怎么都无法从心里抹除。 压力一直都在孟科林的肩上，他的焦躁无法发泄。 这个时候“破罐子破摔”是排解的方式之一。到了没什么希望的绝境，把自己视作挑战者，反而能一身轻松地发挥。 大多球员都有这个本事。 但孟科林反而做不到。 这是幸村感到诧异的地方。孟科林的调整能力似乎比他想象中差，亦或是恰好击中了心理“要害”。本以为对手在第三盘会触底反弹般反扑。 这样的话—— 第三盘第一局结束时，幸村就迅速调整计划，把体力分配向这一盘倾斜。他要以“闪电”的速度，在孟科林未回过神之前夺得胜利。 绝大多数时候，网球比赛的胜负取决于谁失误更少。 很多人都感觉到孟科林的失常，仿佛在中央球场梦游。 在大满贯决赛这个节点，孟科林的问题要比安格鲁大很多。他在比赛中的“含蓄”甚至超过了幸村，没有叫声，也鲜少发出怒吼。 幸村十分好奇他会如何解决—— 这场失败带来的阴影，以及心态调整上的难点。 孟科林的温网决赛“首秀”未能征服本就为幸村倾倒的观众。 [6-2、7-6(3)、6-1] 幸村看上去赢得很轻松。 为了祝贺幸村在温布尔登史无前例的第11个冠军，以及第112场胜利，主办方搬出早已准备好的红毯，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从幸村拿到第十冠起，红毯仿佛成为他的颁奖仪式专属待遇。对于强调历史与传统的温网而言，也可称得上是一种“大改变”了吧。 —————————— [视频]祝贺村神第31个majortitle！ 我以为会打得很焦灼来着……不过还是有很多可以细究的点，真的太棒了！我的村神。 bob*：孟第一次决赛紧张了，没过那道坎。 也不能说他玻璃心态吧，换成同样没经历过大满贯决赛的其他人，我估计他是能在双方的失常中更快调整过来的。偏偏遇上的是经历不知道多少大场面，而且是在“四巨头”里最会玩心理战的“155”。 所以，真不能怪他。 nst*：心情有点复杂，作为中国人更希望小科科能赢，大满贯决赛“首杀”也没办法。还是看“四巨头”的对抗看多了，遇到期待的球员不能按自己的预想正常发挥就觉得“不争气”。 zzz*：孟一定要多学习幸村，他现在战术布置得非常好，但是对于比赛时一些细微变化、稍纵即逝的机遇，洞察力和pn变化能力还不够。 其实他在第二盘状态是回升的，让我着实捏了把汗。第三盘幸村一上来就把握住机会了，真是atp稳中稳第一人啊。不愧是goat。 kal*：38岁“高龄”两个gs，太感动了[哭哭]，希望幸村能永远常青！ pen*回复：都在这么期盼。但是幸村的参赛量一直在减少，我现在只希望他按自己意愿参赛吧，别受伤了，最好能“无痛退役”。至于我嘛，抱歉各位，抢票的时候我是不会留手的。 mad*回复pen*：好哇，原来是你小子跟我抢票呢[捋袖子]，那我们网速上见真章了。 …… —————————— 242、第 242 章 隐藏在东京郊区山中的集训营，今年的冬季十分清爽。 幸村穿上训练网球服，从酒店房间似的舒适宿舍出门。 国家队在集训，为了新一年的戴杯和atp杯选拔。 这里是新一代领军人物相马的“舒适区”，如同过去的幸村，有冠军头衔和世界排名加身，大家都是尊敬友善的。 top级选手是宝贵的财富，意味着和强者对抗的经验，大赛的经验，冠军的经验以及许多，绝大部分职业球员无法感受到的东西。 幸村要更加自由。他是不受任何训练计划安排的。大家希望他能保养好状态，来年继续巡回赛。 不过，如果能赏脸去哪个球场指教一番，那再好不过。 这是幸村来到集训营的第三天。诺亚跟着。 他对幸村身上的某些变化感到疑虑，想要在明年之前做出一份新的技改方案。 在罗杰斯杯赛方和蒙特利尔要员的诚挚邀请下，幸村在温网夺冠后间隔两周，参加了位于加拿大的大师赛。 有道是“拳怕少壮”，21岁的美国人在第二轮就给到不少压力。主要是他发球效率太高了，而且这家伙很会“显摆”，把现场气氛调得很热烈。幸村不自觉地提状态后，身体发出了警告。 职业球员对于突发的伤病有各种风格的处理方式。幸村被评价为很爱惜自己的那类，他不会忍到比赛结束吃个败仗退场。虽然这更有利于风评一点。 但事后的检查让幸村丧气。肩盂唇撕裂，不是需要手术的情况。 幸村完全没感觉到庆幸。他只觉得自己已经伤退很多次了，这些经历印在记忆里，深刻、令人烦恼。 也许是长达三个月的钝痛影响了他的情绪。 冷空气入肺，中和了温热的呼吸。 集训营的硬件设施越来越棒，绿化也没落下。 其实有两年，他们是想利用更多空间作为训练场的，但是因为幸村随口一说，觉得这里“越来越死气沉沉”，便悄然又改了回去。 等热身完，诺亚也从健身室来跟他碰面。 幸村对自己不太舒适的肩膀小发牢骚，“我今天一点也不想打反手，抬不起来。” “不急，不用非要上球场。”诺亚心里有数，“不舒服的话，今天只安排两个小时，你可以自由安排其他时间。” 他们去了自助餐厅，国家队集训场地这边，多是已经在男子、女子巡回赛上露脸的职业球员。国内的选手一般较为保守，看到幸村两人也只会在心里“爆鸣”，很少有人能自来熟地和网坛goat同桌进餐。 “早安，幸村桑，诺亚。”相马放下盘子，四人的座位坐在了靠诺亚那一侧。 在偶像跟前，反而趋向于坐得远。 “早。” “今天约训练赛吗？幸村桑。” “我准备去国青队看看。”幸村婉拒。 “好吧~”相马应着，眼神不自觉地瞄向了诺亚，随后记起诺亚从不和人打比赛，于是遗憾地塞了口沙拉。 上午在诺亚的指导下做了些热身，幸村两手揣在兜里，往国青队的集训区走。推脱了诺亚的同行邀请。 意气风发的温网夺魁，和出师未捷的罗杰斯杯反差过于强烈，退赛后，他发了好大一通火。 不是撕力竭地、毫不体面地嘶吼，打砸摔东西…… 是一种在恍惚中的行为，乃至于颠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信念。 似乎在那一瞬间，只需要轻轻的一点拨动，就走向完全无法想象的境地。 他只是甩了网球包，然后一个星期没再理它。 只是像逃避一样，清晨哪怕完全清醒着也躺在床上不动弹。 伤病在身时的忐忑和忧惧像幸村心里深埋的“炸弹”。 当它爆炸的时候，幸村便再也忍受不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无休止将发生的伤情。 因此虽然肩伤并不那么严重，幸村依旧缺席了整整半年的比赛。为此他付出的代价是世界排名从第一落至第三。 没人会想到幸村差点原地退役只是因为小小的一场，罗杰斯杯的第二轮比赛而已。 “你觉得好吗？” “不好。” “不想训练？” “……现在是这样。” “嗯……” “会失望吗？” “不会，无论怎么做都行，只要你想。” “……” “只是躺在床上也不开心吧？” “是有点。” “你说夸奖植物会让他们长得好的话，冲他们发牢骚会不会让他们蔫掉？” “……没试过。” “要不要试一下。” “是个好主意，但是有点舍不得……” 每天早晨诺亚都过来，坐在幸村床边的地上，靠着床沿和他对话。 幸村需要一些心理排遣。 他的精神出现了很大的空洞，需要一段时间愈合。 幸村只需要这样的对话，似乎毫无营养。但它是一种支撑。 他绝不是真的要由爱转恨，舍弃这份职业。所以到头来还是走出了心灵的“小黑屋”。 这是一场不为大众所知的“危机”，在幸村沉寂的动向中消失于无形。 他还是恢复了日复一日的训练。 没有人可以一天到晚吊儿郎当地赢得世界冠军。atp的新鲜血液会给任何妄图吃老本的“老资历”“哐哐”两巴掌，然后踩着他上位。 被视为职业网球的残酷和激烈竞争，恰恰是它为幸村带来动力的有趣之处。 青少年区的变化不大，又多了一些稚嫩的生面孔。 他们偶遇幸村时，总是一愣，然后捂住了嘴，深深吸气，再蹦蹦跳跳地跑开，大概是去和小伙伴分享——“我看见幸村了！”，之类的。 二十多年前，自己u17集训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连带着当时自觉弱小的忐忑心情，也像掉色了的老旧照片看不灵清。 好像当时还惊觉池爽儿是多么不得了的天才高手，不知得要几年才能追上他。 那时在集训中认识的几十人，个个都是值得各地区骄傲的青少年冠军，结果不说混出头，有勇气在职业里趟过一遍的，也仅有寥寥。 当年松原监督的话真的非常实在。 换做现在的他回到当时做教练，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副高高在上、傲慢优越的样子啊，比起岛田桑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因为他确实觉得，那个时候的u17集训像在“过家家”。 幸村先去找了吉田教练，今年集训营里有他认识的人，如山田、日渡等正选，去年就看见他们了。 也有十四五岁的新面孔。 “现在的小孩越来越老成了。”战术教练吉田侃侃道，“打小就被ai喂球，总感觉反倒失去了许多灵性。” “看教学方式吧……”幸村也看向训练赛的实况画面，“中国的孟科林也是ai喂球。” “倒也是。” 一旁的海道教练加入聊天，“说起来，以后幸村君会考虑来我们这吗？每年带小孩们出国比赛见世面，什么的。之前你和诺亚在这边讲了一两次课，反响都特别好。” “是一个选项。”幸村回答，“不过未来的事，现在实在说不准。” 他连自己什么时候会退役，也说不准了。 没有逗留很久，幸村中午就回到国家队集训区。 诺亚在房间里书写，幸村扶着桌角，主动拉了拉他的袖子。 “？”诺亚抬头。 幸村想解释一下上午的事情，不希望诺亚误解——他不是想冷落对方，才拒绝同行的。 像是有些过去的照片，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心安地翻出来看。 “回来得很快，我以为你会在那边呆一天做指导。”诺亚说。 “只是回忆了一会儿。”幸村解释，“所以没好意思带你去。” “u17的时候？” “嗯。”幸村晃荡着坐到沙发上。 诺亚不语。 看起来…… 仿佛食之无味的鸡肋，要被作者狠心删除的注水章节，没有任何意义的一段行程。 但这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幸村很少漫无目的地行动，他视之为低效。 也鲜少回忆久远的过去。 这大概不只是内心的浪漫主义迸发而已。 如果把职业生涯看做一场人生，幸村或许已经逼近“老年”的门界。 243、第二十四年（39） 在职业圈的第二十四个年头，幸村39岁了。 到这个年纪还在巡回赛的人寥寥，top100被十六至三十岁的年轻一代填充。 去年中国一哥孟科林年末超车，取得上海大师赛、巴黎大师赛和年终总决赛三连冠，成为继幸村之后的第二个atp年终第一的亚洲人。史密斯位居第二。 加上安格鲁，四人暂时在排名上断层式领先。 半年的修养让幸村缺失了许多大赛手感，这次他还面临着精神上的巨大波动。他未能立即回到去年温网时的状态——也可能已经永远失去。 精神层面的困难是抽象的、易变的，会给幸村的竞技表现造成“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可困难不是躺平了，或者吵一两次架就能克服的。 诺亚在幸村的心态调整上表现出无限的耐心。 幸村对自己也比较心平气和，未见失控般的怨怼。 虽然年初的比赛成绩并不令人满意。 幸村从圣诞节后的atp250布里斯班公开赛起，连接着澳网、北京大师赛，打出5-3的疲软战绩，没有一站进入到半决赛。 虽然许多业内人士对此已有心理准备，不少粉丝却难以理解，逞论一些为了流量唱衰的自媒体。 金牌教练布鲁克在他自己的视频号上对此做了许多分析： “今年的幸村异常收敛…多次伤病带来的阴影发生质变，在激烈的比赛中产生了影响。幸村有顾虑，无法更好地实现他的种种战术布局……我应该庆幸他仍在坚持。他总能创造我们意料之外的奇迹，所以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三月份，幸村没有参加多金的阿拉伯地区赛事，而是第一次去到南美参赛，从北京大师赛结束到印第安维尔斯大师赛，他在美洲呆了两个月。 他在为最后一轮“未来”表演赛做准备。 atp500里约公开赛是南美规格最高的红土赛事之一，他参赛的那几天，不需有意的推广，网球公园里早早挤满了人。这种势头都比得上巴西国民们对足球的热情程度了。 幸村在里约止步半决赛，状态稍见起色。 是个好消息。也符合诺亚的预期。 今年的行程排得比较多。 其实这才是球员的常态，他们大多在浅轮次早早退场，然后立即奔赴下一站，这才显得一年二十多站比赛排得满满的。 饶是如此奔波，他们的年度战绩大约四十胜比二十负，六七十场左右的比赛。 幸村有几年参赛数量少是因为他场场进深轮次，强度异常得大，以至于不得不取消一些插空的500和250赛事，甚至大师赛。但全年下来也有八九十场。 红土赛季，幸村状态回温，重要的是精神层面在逐渐火热起来。 马德里、汉堡、罗兰·加洛斯三站7-3。今年法网由史密斯[3-0]安格鲁卫冕，这也是他的第12个法网冠军头衔。 幸村对温网的信心更充足。三周的适应后，他厚积薄发般连续过关，在1/4决赛、半决赛相继解决法国一哥欧帕克和老冤家史密斯，第二次和孟科林会师决赛。 —————————— 小孟孟的第三个大满贯决赛[实况] 第一次是去年温网，[0-3]幸村；第二次今年澳网[2-3]史密斯。事不过三啊小孟孟！[加油] l1：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决定两边都加油。 l2：[英]从前六轮的情况看，幸村的处境要比去年危险得多。 首先是体能问题，1/4决赛对卢卡斯·欧帕克花了四盘，2小时58分钟；半决赛遇到布莱尔打得异常吃力，五盘大战4小时3分钟。今年决赛肯定不如去年那么从容，计划肯定会往速战速决倾斜。 第二是自身状态，温网之前幸村的状态一直处于比较低的水平，胜负比17-8。也许放在普通球员身上是好成绩，但他可是“神眷者（godsfavorite）”。去年半年时间仍然打出31-5超高胜率的天王。从我个人的理解，今年幸村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了，有些时候突然手软，这在以前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第三是对手因素。毫无疑问在经历数次大赛教训后，孟日臻完美。今年前六轮3-0未失一盘，气势汹汹，明显是有备而来。幸村要面对比去年强大数倍的、年轻的对手。这是巨大的挑战。 l3：楼上老哥分析得很有道理，跟你了。 l4：英语水平不高[大哭]希望林林能和安格鲁一样摆脱巨头笼罩，创造网坛的新历史。 l5：前六轮，村神的比赛时间要比小孟孟多整整三个小时，老实说有点担心村神体能问题。 l6：自己家有人崛起后，对村神的情感有点复杂[哭笑]我记得十年前大家都挺酸的，甚至有人想着把某国变省，村神就自动入籍了[doge]当时被闻风而动的某些人骂死了。 这儿应该没有日本人吧[嘘——] l7：楼上笑死。我当时也听说过。有一说一，我们还挺信赖村神人品的。 l8：那可不，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段时间村神被他们国内r人疯子整得挺狼狈的，充分体现他是真的朋友，不是两面派。 l9：歪楼了哈，这儿不谈网球无关的事情。 l10：让我惊奇的是温布尔登竟然没做签吗？我都习惯了他们给国人硬核签表了。 l11：怎么没有？布鲁、乔瓦尼、杜兰德、安东尼，个个都是发球大炮，草地高手；安格鲁，小巨头。我其实挺疑惑为什么史密斯在村神的半区。 l12：正常，半决赛史密斯，决赛小孟孟，看点这么足，美汁汁~ l13：出场啦~~啧啧村神的衣品，太帅了，这款我也要买。 l14：出场啦~~小孟孟的白色装蛮亮眼的。我就说别整法网那花里胡哨的，nk捡到鬼才设计师了。 l15：去年的纯白战拍，拍卖到了16万美元高价，真是疯了[流口水]我也想要呀[星星眼] l16：开始了开始了。村神发球在线，林林能顶住。 l17：到底是村神，和别的球员不一样。小孟孟是不是还有点心理阴影呀。 l18：看得跌宕起伏，不能第一盘就这么刺激吧？虽然比去年好太多了。 l19：破发点都保住了，我这心脏啊。 l20：去年温网决赛惨败后，小孟孟被骂的老惨了，真心疼他。村神那是一般人吗？决赛初见杀很正常啊。我只能说没必要这么对小孟孟。 l21：完了抢七没顶住。哎哟！ l22：村神先下一盘。林林别重蹈覆辙啊！！ l23：这么安静？大家都在看比赛吗？ l24：还好，经过了去年的icu，今年第二盘看得我接受良好。小孟孟表现很不错。 l25：小孟孟尽力了，村神上网很积极，而且怎么打怎么有。暂时破解不了。 l26：燃起来了，村神那个眼神，让我年轻十岁。 l27：不急不急，要找机会。 l28：哈哈，大家都把村神当boss刷了。 l29：我发现村神自己都有点关底boss的自觉，但他对年轻人真蛮和善的，一些采访里，就，特别希望有人出息的感觉。 l30：仅限场下，场上那是“核善”。迎头痛击。 l31：瞎说，那叫前辈的温柔指导[嘻嘻] l32：村神的脚步放缓了，肯定没法打长拍。他只能上网，幸好今天手感爆棚。 l33：哇好激烈，村神破发了啊啊啊！ l34：林林，救救[尔康手] l35：回破了！小孟孟心态大进步。 l36：小孟孟强的呀~ l37：棒！ l38：吓死我了！ l39：抢七了。上帝菩萨老君东皇太一保佑。 l40：村神累了。初见端倪。 l41：楼上咋看的？ l42：一发失误率拉高了，脚步也有点慢。史密斯的“魔咒”发力了。 l43：泪目。想起年轻的村神。唉…村神还是想赢的。好可惜。 l44：小孟孟越打越有自信了，稳住！别大意啊！你对面可是村神！ l45：别啊小孟孟，我心脏受不了。还说第四盘上来破发稳了，你马上就被回破，我真的[躺平] l46：好想关直播直接快进到结束。啊啊啊——能不能别整这么刺激。 l47：别慌，目前还是小孟优势。村神体力不够了。只要心理上别松懈乱打，有机会。 l48：楼上，能别立fg不？我害怕。 l49：[2-2]扳平了[撒花花]加油小孟孟！我求你了，赢了你就是孟神！ l50：村神被小孟孟压制得有点惨…… l51：第五盘完全是小孟的风向了。村神已尽力。 l52：拿下了！！小孟孟赢了！ l53：赢了吗？我们的第一个大满贯是温布尔登诶[哭] l54：实时战报[6-7(3)、4-6、7-6(4)、6-4、6-3]，孟科林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大满贯头衔。恭喜！ l55：恭喜小孟孟！ …… l153：看得感慨万分。小孟哭了，幸村站了几秒，大概有些怅然吧。我看着幸村经历他的辉煌，足够幸运的话，也许能看孟科林走上他的人生巅峰。 l154：很喜欢村神对小孟孟的祝福，“我相信这仅仅是你的开始，一步一步走下去吧，变成一个无比强大的人”。像前辈的谆谆教导，小孟孟以后也要加油呀！ l155：看着好失落，揪心……村神别退役，球球。 l156：今天村神真的尽力了，只是小孟太强了，他的对手太强了不给机会。挺无奈的，每个人在巡回赛都得面对无数失败，无论他是谁。 …… —————————— 虽然已经预见孟科林的崛起，幸村在温网决赛的失利仍让他情绪低落。 “今天孟科林状态很高。” “我知道，”幸村脱下护腕，“我的表现不错，但他发挥更好。从纸面上，我现在就比不过他。最后也没发生奇迹。” 诺亚无声地揉了下后肩。 两人都对此感到无奈。 但温网的银盘足以清扫大批认为幸村就此萎靡的论调。幸村再怎么“老了”，扫水切菜还是足够的，能战胜他的人依旧寥寥。 温网后为了预防伤病，幸村修养了一阵。美网空降在第四轮落败回家。 胜负比26-10。 幸村时隔4年参加了故乡的赛事——atp250神奈川公开赛。 他以前不想和老家年轻人抢冠军，但诺亚建议他偶尔回到“舒适区”放松一下。 过去的辉煌无法映照如今的情境，这是幸村的特质。所以他需要获得自信的方法，需要当下胜利和冠军的滋养。 神奈川是幸村的绝对主场。 四连胜后，幸村轻松结束了他一年的冠军荒。 这让幸村开心了很久，哪怕日本公开赛半决赛输球，巴黎大师赛又在决赛负于孟科林也没令他的心情跌进谷底。 安格鲁和孟科林已经有了“小巨头”的称呼，但现在仍不是他们联手统治的时代。史密斯还在坚守“四巨头”的最后一片天空。 十二月正是南美洲的夏季。幸村组织了最后一轮“希望”表演赛。为期两周，途径美洲五个国家。 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举办红土atp250赛事 巴西首都——里约热内卢，举办红土atp500赛事 墨西哥大城——阿卡普尔科，举办红土atp500赛事 美国亚拉巴马州——温斯顿，举办硬地atp250赛事 加拿大港市——蒙特利尔，举办罗杰斯杯大师赛的城市之一。 哪怕已经举办过两次，球迷们对此依旧狂热。没办法，“幸村退役”的猜测一直甚嚣尘上，调动着他们敏感的神经，也总有球员会被问到这一话题。 幸村今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与之相对的是称不上优秀的巡回赛战绩。 他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忧惧于伤病的到来，或许是不再有健朗的体魄供他挥霍。可是每一站都有路旁拥挤中的人对他喊： “别走，幸村。” “你明年还在吗？” “请别退役……” “我们一家都看你的比赛。” 语言是有力量的。 ————v1———— “我有点混乱。”幸村在装饰独特的房间里。这儿是阿卡普尔科的酒店。 “为什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诺亚在他的身边，沉默不语。 幸村双手撑着自己踩在沙发上的右腿，仰靠：“今年真的很累。我的能量不够。” 实际上，他完全是意志在支撑着身体，去成就这几年的“末期辉煌”。 但是现在，快撑不住了。 伤病和不适就像软刀子磨肉，也在消磨着他粗韧的精神。 “你还不想。”诺亚说，“否则不会这么纠结。” 幸村叹了口气，闭上眼。 没人去关摄像机，右下角的时间一分一秒变化。 幸村有两个停留的“执念”： 一是要后继有人，巡回赛需要新的巨头，来吸引网球爱好者，维持网球事业的发展。以及，面对智械。 二是竞争力，如果他还有争夺冠军的能力，那么渴望依旧存在。 现在第一个执念快消散了，而和第二个执念对抗的是愈渐不利的身体状况。 “再坚持一年看看吧。” —————————— 244、第二十五年（40） 休息半个月，又到了新的一年。 幸村的年终排名是no.9，仍是atp第一梯队的大师。 去年的胜负比是38-12,50场比赛，控制得很好。因为幸村总觉得累，今年的赛程安排，诺亚减少许多。 幸村较为频繁地卡在第四轮——十六强到半决赛。 他的恢复能力跟不上，尤其是前几轮遇上磨教，消耗太多的话，一天的时间不够回复多少能量。 所以他的红土成绩总不那么好，因为遍地“磨教信徒”，还爱追着他的反手抡。 上半年只参加了3站大满贯和北京大师赛，有在家旁边的赛事真的很方便。 除此之外，因为要参加沙特举办的“巨星”表演赛，所以取消了后续印第安维尔斯的行程。 这场表演赛持续四天，前两天混双，后两天是男子、女子单打，总共邀请了八位巨头级的男女球员，大满贯头衔数量加起来超过一百个，于是又被称为“百冠”表演赛。 几位重磅巨星参加的原因无他，给的太多了。幸村收到100万美元的出场费，混双赢两场，单打赢一场输一场，374万美元到手，而且全部免税。 史密斯闲聊的时候说沙特觉得幸村状态不好感觉要退役了，趁今年赶紧办，热度大一些。 幸村哭笑不得。 温网幸村成功打进深轮次，要跟沙里夫打1/4决赛之前，训练的时候脚踝扭伤了。 出乎理疗师格拉尔意料的是，幸村没有像之前那样干脆地选择退赛。他犹豫了一段时间，两个小时或者半天的样子。 而诺亚也没有出声干预。 团队暂停了他们的工作，沉默地将视线投向核心。 “因为机会不多了。”体能师哈尔伯特有些沉重。 以后也许永远不会再有走到这里的能力和机遇。 “但是，已经够了。”格拉尔想的是另一个层面，“幸村不是比赛机器。他得为退役后的生活着想，按现在的科技发展，他起码有四十年好活。” 继续比赛能采取的措施很少，疼痛会让球员失去竞争能力，所以无外乎吃止痛药、打封闭，饮鸩止渴。 幸村组织了发布会，沙里夫喜提退赛礼包。 廊桥下聚集了潮水般密集的人群，在幸村走过时欢呼着，呼喊他的名字。幸村朝大家挥挥手。 刚刚有记者问到明年幸村是否还会来温布尔登，幸村真诚地回答了，却依旧没有一个答案。 他自己也不知道。 下方的呼唤仿佛一声声鼓励，让幸村在人生的岔路口逡巡。 到美网结束为止，幸村的胜负比是14-4，即时排名no.21。 他回到神奈川，而这一次并非那么无往不利。 决赛的时候，幸村感到膝盖偶尔有那么一瞬间的弹响，伴随着失控和轻微钝痛。 情况急转直下。 端盘后团队成员都很沉默，他们感觉到幸村内心沉郁的怒气。 回家后幸村把抱枕狠狠往沙发上砸了砸，说：“没发现这么不中用过。” 没头没尾的话，诺亚清楚幸村和几年前的史密斯一样，是对自己的膝盖不满到了极点。 人类的□□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意志，而属于唯物的真理。 幸村只能耐心地再次去找医生帮忙。 这只是一场插曲，幸村没有错过年底的巴黎大师赛。 到巴黎时冬雪已经停了。已经是法国网协官员的加缪在公园门口迎接他们。 “蓬荜生辉，精市。” “利奥，你似乎忙过了头，不怎么联系我了。”幸村的心情有些微上扬。 两人拥抱。 “都是为了心中的梦想。”加缪如是说，松手后看向诺亚，“诺亚，许久不见。” 依旧是亲切的怀抱，法国人的热情。 “这儿是你的主场，”加缪揽着幸村走进温暖的球馆，“伟大的历史和伟大的爱永远会被铭记。” 幸村怔然，眼神闪烁着，有些哽咽，“谢谢…利奥。” 加缪的浪漫情调和幸村的感性总是那么契合。 诺亚落在他们身后一步目睹友人的互动，转而望向明亮绚丽的场馆。 这个对幸村而言有种重大意义的地方，轻轻扫去他蒙尘的鼓动之心。技术和战术侧重的改动，让对手不那么具有针对性。 一直到半决赛和相马的“德比之战”，无一例外的[2-0]且送了三个蛋，在观众们心里，幸村仿佛焕发了年轻时的活力。 相马已经稳定在了top10，且在今年印第安维尔斯赢得他的第二个大师赛冠军。半决赛他给幸村带来些许麻烦，以[4-6、6-7(2)]告别了自己的偶像。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右膝发炎的症状在赛后才发生。 格拉尔半跪在那，用冰敷在幸村的关节处。 有点肿。像活火山时不时溅出火星，落在患处的阵痛让幸村蹙着眉。 “幸村……”格拉尔欲言又止。 “格拉尔。”诺亚轻声制止。 幸村看了看诺亚，未发一语。 他也许在犹豫，如几个月前的温网一样。 退赛是件憋屈的事情。 几经权衡做出的数次选择，总会在某一刻带来意外的影响力。 也许是因为只差决赛这“临门一脚”。 也许是已经受不了一次又一次不得已的放弃。但唯有在这个地方，这个他唯一无比自豪的战场，给予了他职业生涯重大意义的地方，他不想这么做。 “打一针吧。”幸村说。 大家便都忙碌起来。 光柱在万人的大场馆内游走，bgm激情澎湃，幸村走过熟悉的长廊，在入口处听着主持人“炫耀”般的报幕。 “来自日本神奈川县，迄今获得宏伟的111个男单冠军头衔，31个大满贯冠军，3枚奥运会男单金牌，4圈全满贯和3圈金大师，以及战胜了智械西格玛的，网球历史上最伟大的男子球员！” “seiichi——yukimura！” 光柱打在幸村的身上，眼前的路被照得明亮无比，耳边响起数万观众们的歌声，隆重又渺远，像在时间长河里回荡的声音。 “ole——oleoleole……ole——ole——” “ole——oleoleole……ole——ol……” 新晋球王，孟科林已经等在那了。 “无论胜利归属于哪方，只要你相信，爱是永远不会背叛的。” 爱可以超越一切。 无论抉择会导致未来怎样的后果，已经不想管了。 什么都不去想了。 先在这儿，将满腔的热忱倾泻。 —————————— 【godsfavorite（神眷者）】 *[英]幸村20xx巴黎大师赛实况 …… l274：[西]我以为去年两次在决赛输给孟的影响会持续。并没有，太棒了。 l275：[英]幸村这两年的表现，相比巅峰时期大不一样。 l276：[英]脚步不够，更考验控制反击能力。 l277：[日]孟科林开局状态不高，这个机会幸村抓住了。 l278：[英]再怎么样，他解读比赛的能力是不会退化的。 l279：[英]我听说他赛前打封闭了。 l280：[法]出人意料。不过，毕竟到决赛了。祝福胜利。 l281：[法]幸村是对的，和孟速战速决对他更有利。 l282：[英][6-4]，第一盘总体一发在线，虽然ue有点多，也打出压迫感了。 l283：[中]感觉小孟一看幸村上网就有点手紧，这么多穿越挂网真是着急死了。 l284：[英]因为他要控制过网高度和质量，不然幸村的截击难度不大。 l285：[英]幸村赛前肯定有pn，第一盘给我的感觉比较从容。 l286：[中]天…… l287：[英]上帝…… l288：[德]主啊…… l289：[法]什么？梦回十三年前。 l290：[英]heentersflowstage.（他在心流区。） l291：[英]我哭了…… l292：[法]像时光在倒流，我无法保持镇定了。他是我的信仰。 l293：[英]我们都冷静点。等结束再跳起来吧。网球相信奇迹。 l294：[法]是的，这就是奇迹。幸村的奇迹。四十岁的冠军。 l295：[英]我兄弟已经跑出门了，猜猜他会跑几圈。 l296：[英]你怎么没出去。 l297：[英]我在换衣服，不像那大傻个抗冻。 —————————— 直到最后一球出界，球拍掉落在幸村身边。他倒在地上，灯光炫目，照得泪水涌出。 久违的…… 雅高， 恍如隔世的“冠军树”。 245、宣布退役 安保机器“人”在住宅区的路面上游走，微弱的光束从窗帘外一晃而过。 门被轻轻打开，诺亚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床边打开暖灯。 幸村正仰躺着，右手抵在双眼上。诺亚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的，一手冷汗。 他翻开抽屉拿出一片止疼药，倒了水，“先吃药，我去拿冰袋。” 天色还是深邃的黑暗，墙上的钟指向一点。 “还是痛。”幸村抱怨了一句。 他记得以前没这么痛来着，像一根手指扯着神经，恶劣地一勾一勾。 诺亚又拿了一手冰袋，裹住他的右膝。 须臾，冰冷沁入关节，些许缓解了炎症。 手术前这段时间，总要熬一熬的。 巴黎大师赛的冠军之夜，幸村草草结束就去找医生了。 封闭针不是让伤病痊愈的特效药，它只是掩耳盗铃，封闭了人对患处的痛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奇效”，因为幸村还是现役，列入兴奋剂的药物是不能碰的。 今年幸村的成绩是23-5，他缺席了年底的戴维斯杯总决赛，世界排名也定格在no.20。 本来比赛的时候那般狂热，不管不顾的非要把决赛打完。落得了现在这个结果。 幸村轻叹，些许心虚地说：“有点后悔。” “已经来不及了。”诺亚陈述道。 “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挨到板子才知道疼。” 诺亚抿唇，为这个自嘲的比喻默默发笑。 人在受苦的时候容易性情多变。因为本能在寻找规避伤害的方法。这时候是顾不得什么道理、精神的。 “我有些受不了了。”幸村言语含糊，像还不舍地滞在喉间。 “嗯？” “……我已经伤退几次了来着？” “5次。” “这么少？错觉吗？” “出状况的次数多，肌腱炎、肌肉损伤、抽筋…之类的。” “这么能熬吗？”幸村惊讶地笑了笑。 …… “今年的感觉很不一样。”幸村又说。 “嗯。” “好像没什么竞争力了。” 打非种子也有些“磕牙”。要是碰上抽筋什么的，平白让对面踩着成名怎么想都不开心。 “还好。”这不是决定性的因素，是可以靠内驱动力克服的。 但…伤病不是。 幸村可能熬不下去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不是很想……总是晚上打扰你睡觉。”幸村的声音不再那么轻松，隐隐有些哽咽。 “没事。”诺亚的目光从膝盖转向幸村的双眼，“唯独这件事，不用担心。” “啊……”幸村左手枕着头，右臂挡着脸。 …… “其实我想了一些以后要做的事情。” “嗯。” “你的书我正在校对和翻译。…后可能会快一点。很多免不了的商务和合作，基金会需要保持运作。最近没什么天灾挺好的，科技发展得很快，想多调研一下助残相关的技术应用。” “嗯……” 幸村自言自语般倾诉着这些在脑海里盘旋的事情，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不过最想做的，应该是先和你一起考学吧，顺便，想环球旅游，很久没有放松地画画了。” “……”诺亚放下冰袋，像要岔开话题，“还疼吗？” 幸村摇摇头，放下手臂，和坐在床边的诺亚对视。 “你想说什么？”幸村问。 “旅游？”诺亚这时背对着，并不看幸村。 “嗯。不是教练身份的那种。” “……”诺亚抬头仰望，“是吗……” “你在担心吗？” “有点，忐忑。” 不再是球员和教练的关系，日常相处和沟通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诺亚。”幸村轻声开解，“你知道的，很多职业选手，他们对网球并没有多少热爱，只是为了钱和名气。他们甚至恨网球这项运动。” “可是，当他们日复一日地为了赢球而训练，直到血液里充满了在网球场挥击的本能，直到人格和个性都被凿砌成网球竞技的样子。他们习惯了，整个人生也已经离不开网球了。” “这是一种生活的惯性。” “所以哪怕是最坏的情况，我退役了也不爱网球了，你仍然存在于我的生活里。” “在这方面，也许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一点。” 诺亚静静地听完，手背像是擦了擦脸，转身。 “好。” 简洁的回应。 很明确的信号。 幸村想退役了。 第二天，幸村喝着茶把自己人生大事决定了。“我想在3月5日宣布退役。” 很符合幸村，带有浪漫色彩的规划。 生涯的死亡日，幸村精市的另一个“新生日”。 “在那之前要先通知爸爸妈妈、妹妹八神、蓝、早苗、格拉尔、哈尔伯德、中树、利奥、文太、布莱尔……” 但是诺亚制止了下一步动作。 “还有三个月。”他说，“如果到时候还这么想的话，你再去做。” 幸村的心情，诺亚大概明白。 他的决心不是那么坚定。只在这件事上，就算是幸村也会犹豫不决。 幸村就在家里翻译诺亚写的书，看看书，打打球，做做旅游攻略，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到初春二月的清晨，幸村浇完花，和诺亚一起看电影。 他忽然问：“诺亚，你宣布退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记不清了。”诺亚有点逃避这个问题，被幸村握着手。 “嗯……”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诺亚想。 “很痛苦。” “……有些理解了。” “是一种，自己的一部分被撕裂出去的感觉。” “嗯……”诺亚感觉到握着他的手有瞬间的抽动。 电影还在播，打斗情节激动人心。 幸村起身上楼。 几秒后，诺亚跟上去。 屏幕里男主角的帅□□法演给了空气。 幸村提着水桶去了三楼，依旧是他存放“战利品”的地方。 很多华丽柜子，里面摆的满满当当。 他很有条理地拿抹布从第一个柜子开始。 拿出来，摆在桌上，擦完的放回原位。 千奇百怪的奖杯太多了，而幸村很有耐心。 “我很早就想把法网的烧烤盘拿下去用。”幸村和身后的诺亚吐槽，白布拂过盘沿。 诺亚没有帮忙。 这是幸村的活。 他只是望着令人咋舌，让无数职网人歆羡嫉妒的柜子，和它背后的荣耀。不知作何想法。 也许他想到了自己，戛然而止的梦。 指针走过一圈又一圈，像没有尽头的巡回赛。 这里的主人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慢，悄然停下了。 一声鼻息，又默默拭了些眼泪，没让任何人发现。 直至最后的冠军树，格外缓慢。 但这项“工作”终究还是会结束。 “我决定了。”幸村说。 3月3日，幸村用一天的时间慢慢打电话，通知了应该知晓的所有人。 3月4日，网络上流言开始弥漫。 很多人都有了预想。 虽然幸村年初因伤病“告假”，但直到二月依旧没有在自己的账号上发布新赛季行程，这是不正常的征兆。 3月5日，亲友们聚集在幸村的家里。 妈妈早上已经安慰过了，爸爸和妹妹轻声祝贺。 八神拍拍幸村的肩。 天海来的时候，给了他紧紧的拥抱。 他的团队老友们，虽然放了没有期限的长假，也借着度假的名义过来了。 还有其他人，很多人。 他爱的、敬的亲人朋友环绕着他，在这个人生的重要时刻。 幸村好像没有那么胆怯了。 夜晚七点，身穿针织衫的幸村走进布置好的房间里，坐在摄像机对准的座位上，嘴边是麦克风。 一场直播悄然而至。它会被同步录制，然后在幸村的账号置顶播放。 【亲爱的球迷朋友们，在过去了漫长的25年职业历程后，我想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告诉大家。 我正式退役了。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伤病，也幸运地度过几场手术。我倾尽全力保持良好的竞技水平，为大家奉上了更多精彩的对决。 但是这两年里，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传达的信号。 它到了力所能及的极限，并且继续处在持续的衰退当中。 伤病也会继续出现，如果我仍打算保持巡回赛强度的话。 所以我想，是时候停下了。 这是我41岁的第一天。 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我参加了超过1400场比赛。其中有许多令我难以忘怀的时刻。 我要特别感谢布莱尔、布朗和扬。你们是在与我面对西格玛时倾囊相授的战友，是在巡回赛上共同铸就了无数光辉时刻的对手。 我也要对所有在巡回赛中认识的竞技者们献上敬意。我们都知道这是个残酷的地方，需要莫大的勇气去面对失败和各种糟糕的处境，无论是否为网球留下什么痕迹，手上的老茧是终身不可磨灭的勋章。 我还要感谢巡回赛上辛勤的工作人员，你们年复一年，始终以善意和热情迎接我们短暂的到来。 由衷感谢长久支持我的忠实赞助商们，我们之间总是充满了尊重和信任。 还有在生涯的不同时刻有幸相遇的球迷朋友们，你们总是带给我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的家人就像巡回赛中温暖的港湾，无论遇到何种煎熬的情况，我明白总有能包容我，使我感到宁静的地方。 感谢日本国家队和网协的成员们，我的成长、进步离不开你们的真诚帮助。 以及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最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我的团队。 早苗在我的生涯初期为我尽心竭力，还有伴随了我多年，值得信赖的伙伴，法比奥、格拉尔、哈尔波特，和许多与我合作过的教练和助理们。 天海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我总是感激着在我陷入低谷的时候能有你的陪伴。 还有，我最珍视的教练，我人生无法分割的一部分，诺亚，你是我心里最伟大、最卓越的良师益友，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四岁时开始接触网球，在故乡神奈川，在我开启职业生涯前，就经历了许多美好的故事。这25年的辉煌，是我人生中无法磨灭的记忆，是我的网球故事中最灿烂和自豪的一段。 很遗憾我离开了网球运动的竞技场，但我会继续出现在某片网球场，与喜爱网球的朋友们邂逅。 我爱你，网球。无论何时，热忱之心永不灭。】 246、退役仪式 【人类的瑰宝，传奇网球名将幸村精市退役！】 【亚洲网球第一人，男子网坛goat幸村精市宣布退役！】 【日本的骄傲，男子职业网球goat幸村精市様，宣布退役！】 【神奈川的英雄，史上最伟大的男子运动员，幸村精市様退役！】 【战胜智械西格玛的男人，退役！】 …… 美洲堪堪清晨，欧洲正值白天，亚洲尚在傍晚，不管是各国官方媒体还是网络营销号，都在视频发布后的第一时间转发了这条消息，以至于本来还算平淡的消息如同倒入了水的滚油一般沸腾起来。 幸村结束发言后，直播间就关闭了。 出门时迎来了大家祝福的掌声，幸村依次和好友们拥抱。 “退役快乐。” “有新生活啦，精市。祝贺你。” 说那么难过倒也没有。本质上他是因为身体状况才退役的，和动力或者对网球的情感变化无关。 只是还有点不习惯吧。计划是一方面，没有巡回赛的日子得逐渐适应。 网上估计乱糟糟的。 这个直播的形式值得吐槽。但它是“经验教训”的后果。 前几年就一直有他退役的假消息，最离谱的是真的出现了ai生成的幸村退役视频，当时他的电话被瞬间打爆，花了不少功夫澄清和起诉。 去itf和atp办完手续，他的职业生涯就正式结束了。 幸村想尽量把生活的变化控制在较小的区间里。 每天依旧要早起浇花，轻松的恢复性训练。工作室和基金会的事情会占去更多的时间，大部分赞助商依旧在合作，至少他在大商场里的曝光度不见衰弱。 环球旅行要往后排了，最近的事情比较多。 关于诺亚写的书——《caochyourself》（成为自己的教练） 名字很浅显，诺亚写这本书的目的，是为那些没有多余的钱聘请专门教练的低排名职业球员，或者“家庭作坊”式球员提供参考。 内容是针对一名职业球员，成体系的自我构建。里面涉及身体管理、技战术、训练方法、心理养成、团队建设等等。算是一本集大成且高操作性的指导书。 很有意思的视角。就是内容太干了，稍显枯燥。 能感觉到些许诺亚“独断专决”的一面。 所以幸村批注的时候主要把部分语言柔和化，添点诙谐风趣的小段子。 等诺亚校好终版，他还着手日文和中文的翻译工作。 现在已经到了出版的节点，需要稍作推广。 还有就是幸村要办一场巡回画展。 他在职业生涯中在不同城市描绘出许多风景作品，随时间筛掉一批，再给自己几幅留念，精心挑选了24幅准备展出。 这件事也上了许多…体育新闻。 但无所谓。 绘画这个行业，其实现在已经相当萎缩了。 二十年前ai作画就大行其道，等制定了ai相关的社会规则，渐渐成为最普及的应用手段。 当大批底层作画者失业，靠评论家、上流人物、收藏家也没法振兴一个行业。 幸村展出的是“过去”，他的受众恰恰是球迷粉丝和行业群众。 只不过他的球迷很多，涵盖了名流贵族、商界大佬和一批精英群体而已。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目光，和准备买下作为“藏品”或拍卖品的财富。 三个月来他都在忙这件事，没时间天天都换运动服。每天练球的诺亚倒比他更像网球运动员。 在最后一站巴黎，几条走廊的画作估值已经达到千万美元，拿去拍卖大概还会增值。 画展结束后，幸村收集了各家赛事官员的意见，挑出他们最喜欢的1-2幅，一对多公开进行了赠予。它们将陈列在这些拥有百年历史的大赛的博物馆里。 其余3幅一并捐赠给国际网球名人堂[注1]。 各方都含笑收下了这份善意的“礼物”。 这段时间也是幸村逐步适应退役生活的过程，媒体的聚焦在减少，许多人情往来也渐渐淡化。 他被彻底盖章，身具“传奇”、“伟大”的历史定论。未来网坛提到他时，无外乎各种歌功颂德，那些惯常的吹吹捧捧、流溢的赞美之词，估计要比现役时更夸张。 爱慕虚荣是人性，幸村也是有的。但无论起伏，适应得都很快。 比起外界评价，幸村更在乎自我的评褒。 他最引以为豪的比赛是西格玛之战，他对自己点赞总是在完成了一次救助或扶助之后。 因为这十几年来，他的所听所见，不只是体育行业和和美美的鲜花与歌功颂德。 还有木仓声、爆鸣、废墟，破衣和开裂的皮肤，消毒剂的气味，“叶子”和尿味萦绕的街头…… 他的人生价值在努力的作为中一点点体现，填充了内心的满足感。 所以…工作室还是每周给他发一大摞行程，想来退休依旧很遥远。 秋季，日本政府为幸村颁发了绿绶褒章和国民荣誉赏，以赞美他出众的品德、积极的公益事业、历史性的体育成就和广泛的国民爱慕，并举行了隆重的仪式。 冬季，他们奔赴巴黎，法国网球协会准备在巴黎大师赛开始前举办他的退役仪式。 “ciao.”在球馆门口“蹲守”的史密斯和幸村迎面握手拥抱。 “这很奇怪。我现在实在太想念你了。明明以前恨不得别在比赛碰到。”史密斯深感落寞地说。 还挺含蓄的。 不知道是他经纪人还是小史密斯透露的消息，幸村直播退役的时候他在房间里哭得满地是纸。 这对史密斯是个很大的打击。表现也明显，他越来越多地在赛后采访中流露出精神上的疲惫和退役念头。 作为昔日“四巨头”留在职业赛场的最后一人，以打败强大对手为重要内驱动力的史密斯，看到与他纠缠了大半个生涯的老对手离开，那不会让人高兴，而是无限的空虚。 幸村拍拍他的背，“许久不见，老朋友。” —————————— 这又是雅高体育馆有着特殊意义的冬夜。 两万余座的室内已然座无虚席，室外的公园或看台上也是偕老带幼、人头攒动。暖灯一晃而过，一片星星闪烁，寄予人们心中的伤感。 节奏强烈的鼓点响起，表示仪式已经开始。 “这个世界存在着未知，需要我们探寻与征服， 从现在就开始了，向着朝阳竖起旗帜， 亲爱的骑士，让我紧紧抓住骏马辔绳的一角，再亲吻那冰冷的玫瑰勋章……” 歌词仿佛骑士出征前一位爱慕者的情愫，可高亢的音乐和丹麦知名女歌手康妮铿锵的演唱，俨然成了一首激情战歌。驱赶着弥漫在雅高的哀愁情绪。 球场并未拉起网带，康妮一袭红裙如跃动的火焰，引着两万球迷打着节拍，在歌曲进入尾声时，一身高定西装的幸村在惊呼声中入场。 “啪、啪、啪、啪、啪。”清晰的节奏仿佛连带着让人们的心跳都为之加速。 一曲结束，而掌声并未停止。 幸村单膝跪下，右手捧起康妮的手，如骑士般行了吻手礼表示感谢，惹得四周又是一片呜呜泱泱的叫声。 康妮则含笑后退两步，对应着行贵妇礼后徐徐退场。 现场直播主持适时开始了介绍。 “女士们先生们，请让我荣幸介绍这场仪式的主人公： 他200x年3月5日出生于日本神奈川县、藤泽市，在22岁那年登顶世界第一，并间断保持了513周。 在25年的职业生涯中，总共赢得了112座冠军，代表国家赢得3次戴维斯杯和4枚奥运金牌，获得44个atp1000大师赛冠军，在大满贯赛事中赢得31个冠军。 以及，在一场五盘三胜制的对决中，战胜了集核能源、生物机械、人工智能等世界前沿科技为一体的超级机器人西格玛。他就是—— seiichi——yukimura！！” 主持还未念完，球迷们早已等不及地欢呼起来。幸村面带笑容，拍拍左胸，不断向四周挥手示意。 球场上如浮起一层淡蓝色薄雾般，拟态的线条分列两边奔跑，虚幻投影的小球在球场间舞动。 观众们发现自己的身边似乎出现了半透明的人影，与他们同样热情的声音在呼喊。让他们身临其境地回到那些幸村的登顶时刻。 直至影像播放完毕，众人一齐拍着手呼唤幸村的名字。幸村在球场的中央致辞。 “像梦一样…只要站在这儿，我感觉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准备好战斗。” 间歇的喊声或让幸村些许停顿。 “唔哦哦哦哦哦！” “雅高对我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地方，我最自豪的一场胜利和生涯的最后一场胜利都在这里。” “在25年不可思议的里程中，我幸运地遇到了那么多惊才艳艳的对手。我从仰望着布朗开始，到自己开拓出了一片天空。是无数的胜利、失败、竞争日日夜夜地推动着我进步，淬炼我的精神。 我的意志并非像钢铁那样坚韧，但我同样拥有许多能战胜脆弱的情感： 在我的家人眼中，我永远是他们的孩子或兄长。他们关心、爱护，无论我到达了怎样的高度。 我的对手、也是战友，和我一样在艰难险阻中前进，每个人都是我的榜样，让我汲取了克服失败的力量。 还有球迷朋友们，你们的激情就像在悬崖边建起的锁链，通向了我的胜利尽头。 以及我的团队成员们，你们就像我的第二个家。我有幸能得到那么好的队伍，一起研究战术、锻炼体能，分享我的喜怒哀乐，共同为了卓越而努力。并且…从未停止相信我。” “感谢法国、法国网球协会和巴黎大师赛，你们向我展示了极大的善意和关心，我深爱着这里，而这里也深爱着我、珍惜着我。” “感谢今天冒雪来到这里，和打开直播参加这场仪式的人们。这一定是令我终生难忘的回忆。 谢谢大家。” 激动的欢呼总在感动人之处响起，让幸村稍作停顿。致辞完毕后，主持人给予观众片刻的鼓掌宣泄。 “幸村，你发表了自己的感言，而接下来，也有许多人想向你致敬。” “有请瓦伦汀，atp职业球员。” 身高一米八多的运动员第一个走出，手持一枝包装精美的白百合。 “劳拉，球员关系负责人。” 中年女性身着长裙，持一枝紫罗兰。 “尤利安，前wta职业球员。” 身高达到一米七七的运动员此时外披飘逸长纱，手中是盛开的矢车菊。 “索菲亚，幸运球迷。” 稍显张扬的年轻女生，身前一枝黄玫瑰。 “埃索尔，原巴黎大师赛赛事总监。” 毛发不太旺盛的中年人一身标志西装，手中香根鸢尾亮丽夺目。 “艾玛，来自中央-卢瓦尔河谷大区。” 老太太看上去精神抖擞，虽然身旁仍有一位年轻小伙小心搀扶。 “他们代表了很多人来与你道别，并献上祝福。” 瓦伦汀首先站出，看着异常紧张。 “well，我想这比我最重要的比赛都令人双腿发颤（笑声）。 幸村，你是我的偶像。大概在18年前，我在六岁的时候就观看你的比赛了，曾经在罗兰·加洛斯有幸在你的比赛做过球童。以及印象最深的西格玛这场比赛，我复盘了有七百多次。 你让我爱上了这项运动，并且走到了今天，我在154名，并且还在努力往上升。 听到你退役的消息让我沮丧极了。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在比赛中遇到你。十分遗憾。 但无论如何，感谢你。” 瓦伦汀走近，为幸村献出白百合，代表了他的崇高敬仰。 在瓦伦丁回到原位后，紧接着是劳拉。 “我得说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有礼的人之一，幸村。这二十多年，无论你是非种子球员还是世界第一，是年轻还是成熟，我们对你的印象是从始至终的好。 在这里，我有幸代表大家表达对你的感激。感谢你始终以最好的姿态回应我们的服务。” 劳拉献出了手里的紫罗兰，以纯粹的敬意赞美幸村的谦逊美德。 之后，尤利安上前。 “嗨，幸村。很高兴看到你依旧如从前。 即便过去很久，在我们心里，你依旧是那位尊重女性的绅士和乐于帮助的骑士。你理解我们，我相信你理解着每一个经历过巡回赛的球员。 你的退役就像网坛失去了一片天空，但你过去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我们的美好回忆。” 幸村接过了寓示着卓尔不群与优雅风度的矢车菊。 然后，是官方从几万观众中抽选出的幸运球迷，索菲亚。 她稍显局促，“你好，幸村。我是你的球迷，我从那场人机大战认识了你，当时我才八岁，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我的偶像，我学习你的谦逊、克制和自信，追你每一场比赛的时光那么快又那么难忘。 虽然你退役了，但是我对网球的热爱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舍弃。感谢你在球场上的奋斗，为我带来了许多精神力量。” 她小跑着，献上了自己的崇拜与祝福。 老熟人埃索尔也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转眼十多年过去，而你正在悄然改变着网球，我们除了优雅、坚韧，也成为了战胜不可能、无畏于未知的代名词。 你是拨开了阴霾的光，照亮了网球的未来。你是前方的旗帜，诠释着竞技的意义。我们见证着你在赛场上的华丽，也将永远铭记你的辉煌成就。” 埃索尔郑重地献出代表了法兰西文化的香根鸢尾花。 幸村将五束花包在右手身侧，主持人此时介绍起了老人家。 “艾玛老奶奶是巴黎网球赛场的常客，她今年89岁，从五十年前起就成为观众的一员。她也风雨无阻，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传奇的诞生与离去。” 老奶奶口齿清晰，说的比较言简意赅。 “你是最棒的运动员，幸村，我很喜欢你的比赛。你将要离开这里，但是一辈子还有很长。我祝愿你光明、快乐、健康的未来。” 幸村蓄在眼里的泪水有点止不住，大家都鼓起掌，老奶奶走到幸村的身边，为低下头的他戴上了花环，又在他的左胸佩戴纪念勋章。 “谢谢您。”幸村与可爱的老人行吻面礼。 层层叠叠的善意将幸村笼罩，直到致敬的人们退场，观众的掌声不停。 “实际上，虽然无法到场，还有些特殊的团体希望在这个时刻向你表达感谢。” 场馆里安静下来，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中是一群人，第一排的中年人挥挥手，用哈萨克语代表大家致辞： “幸村你好，我们是阿拉木图公开赛的工作人员，一直想感谢你来到这里举办表演赛。 这几年我们的赛事举办得越来越好了，有更多的游客，也设置了更好的机场直达通道和球员宿舍。 感谢你的无私奉献，感谢你在那两天为我们带来的不可思议的比赛。” “幸村你好，我们是巴西网球协会……” “向你问好，幸村。我们是俄罗斯网球协会……” 幸村蒙住了嘴，掩盖自己无法克制的感动。 他没有想到，过去无意收获的种子在此刻结出了甜美的果实。 这段视频结束，又是长久不息的掌声。 幸村低下头平复着情绪。 “在你的致辞中反复提到了‘战友’，是的，他们是同样伟大的斗士，网球竞技的大师。” “奥噢噢噢噢噢！！” 已经有球迷起立，开始激动。 “现在，他们就在这里！” 澎湃的音乐响起，从入口处陆续走出了史密斯、诺亚、莱昂纳德和阿卡修斯。 幸村忍不住上前，拥抱住了诺亚。 几人围在幸村的四周，接连与他拥抱。 从对抗西格玛的那段时间起，他们成为了幸村最特殊的崇拜者。 “在他们五个人中，有你曾经仰望过的人，有后来的强劲对手，也有长久陪伴你的教练。 而在看台上，还有673名曾经和现在，在巡回赛奋斗过的球员们。他们希望来到这里，在这一刻亲自向你问好。” 直播的镜头给到了那群站立的男女，他们正微笑着向幸村挥手致意。 幸村已经收不住眼泪了，向他们挥手回礼。 无论是这几束花、几段视频还是在观众席上的致意。法国网球协会用心地把幸村希望的“礼轻情意重”完美融入了浪漫之中。 “最后，请允许我们为你献上礼物。” 工作人员推着约人高的四方包装上场，史密斯等人分列四角，一起拉下绳子。 随着布幕落下，所有人都看到了精致华丽的“树”。 由水晶制作的树干分出了六根粗细、成色不一的枝干，粗枝又抽出若干枝条，最后坠上金色或者银色的叶片。 各色枝条上则镌刻着不同的文字，收集了各站赛事对幸村的赞美或祝福。连叶片上也刻着幸村的决赛对手。 这是他们赠予幸村的纪念品，金银都是镀上去的，加诸从各国收集的金属矿和水晶，并不那么贵重。 但一眼望去，着实精美。 这是幸村的退役仪式，也是大家的感谢仪式。他们不甘传奇那么“草率”地离开，于是，这是“回礼”。 247、生涯结算（捉虫） 一、巡回赛成绩 第一年-y16： 积分：35 年终排名：641 参赛数量：挑战赛*1，希望赛*1 历史战绩6-2；胜率75% 第二年-y17： 积分：493 年终排名：109 参赛数量：挑战赛*2，atp巡回赛*3，大满贯赛*2，atp新生力量总决赛 全年战绩14-5（不算资格赛）；历史战绩20-7；年胜率73.7% 冠军：索比顿ch90、伊尔克利ch125、第4届atp新生力量总决赛（均不算在巡回赛冠军数中） 第三年-y18： 积分：2115 年终排名：20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0，戴维斯杯，东京奥运会 全年战绩41-12；历史战绩61-19；年胜率77.4% 冠军：atp250*3（德雷海滩、斯海尔托亨博斯、斯德哥尔摩） 第四年-y19： 积分：2625 年终排名：16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4，戴维斯杯 全年战绩44-18；历史战绩105-37；年胜率71.0% 冠军： atp500*1（中国网球公开赛） atp250*1（斯海尔托亨博斯） 第五年-y20： 积分：1975 年终排名：22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3，戴维斯杯 全年战绩35-17；历史战绩140-54；年胜率67.3% 第六年-y21： 积分：8400 年终排名：3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2，戴维斯杯，atp年终总决赛 全年战绩74-14；历史战绩214-68；年胜率84.1% 冠军： atp1000*2（罗杰斯杯、巴黎） atp500*1（女王杯） atp250*1（斯海尔托亨博斯） 第七年-y22： 积分：1299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43）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1，戴维斯杯小组赛，联合杯，北京奥运会，atp年终总决赛 全年战绩87-4；历史战绩301-72；年胜率95.6% 冠军： 大满贯*2（澳网、温网） atp1000*4（印第安维尔斯、罗马、辛辛那提、上海） atp500*3（迪拜、日本、维也纳） atp250*1（伊斯特本） 奥运男单、混双金牌 第八年-y23： 积分：1195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49）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2，戴维斯杯，atp年终总决赛 全年战绩77-12；历史战绩378-84；年胜率86.5% 冠军： 大满贯*2（温网、美网） atp1000*2（上海、巴黎） atp500*1（日本） atp年终总决赛 戴维斯杯团体赛 第九年-y24： 积分：8710 年终排名：2（世一周数28）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8，戴维斯杯，联合杯，atp年终总决赛，表演赛*1 全年战绩59-11；历史战绩437-95；年胜率84.3% 冠军： 大满贯*1（澳网） atp1000*1（巴黎） atp500*1（日本） 联合杯团体赛 第十年-y25： 积分：1115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6）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0，戴维斯杯决赛，atp年终总决赛，表演赛*1 全年战绩73-8；历史战绩509-104；年胜率90.1% 冠军： 大满贯*1（美网） atp1000*3（罗马、上海、巴黎） atp500*1（日本） atp年终总决赛 第十一年-y26： 积分：1455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52）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1，戴维斯杯决赛，atp年终总决赛，巴黎奥运会 全年战绩87-7；历史战绩597-110；年胜率92.55% 冠军： 大满贯*3（澳网、温网、美网） atp1000*3（迈阿密、蒙特卡洛、巴黎） atp500*2（鹿特丹、日本） atp250*1（马赛） atp年终总决赛 奥运男单金牌 第十二年-y27： 积分：1040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52） 参赛数量：澳网、法网、温网，atp巡回赛*5，表演赛*1，西格玛之战 全年战绩50-1；历史战绩647-111；年胜率98.04% 冠军： 大满贯*3（澳网、法网、温网） atp1000*4（印第安维尔斯、迈阿密、马德里、罗马） 第十三年-y28： 积分：1900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52）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0，atp年终总决赛，戴维斯杯决赛 全年战绩94-0；历史战绩741-111；年胜率100%（历史第一） 冠军： 大满贯*4（全部） atp1000*9（全部） atp500*1（日本） atp年终总决赛 戴维斯杯团体赛 第十四年-y29： 积分：1620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52）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9，atp年终总决赛，戴维斯杯决赛，拉沃尔杯 全年战绩83-2；历史战绩824-113；年胜率97.65% 冠军： 大满贯*3（澳网、温网、美网） atp1000*6（印第安维尔斯、迈阿密、蒙特卡洛、马德里、上海、巴黎） atp500*2（哈雷、日本） atp年终总决赛 第十五年-y30： 积分：2000 年终排名：10（世一周数41） 参赛数量：澳网 全年战绩7-0；历史战绩831-113； 冠军： 大满贯*1（澳网） 第十六年-y31： 积分：930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24）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1，atp年终总决赛，戴维斯杯决赛，多哈奥运会 全年战绩69-13；历史战绩900-126；年胜率84.15% 冠军： 大满贯*2（法网、温网） atp1000*1（巴黎） atp500*1（迪拜） 奥运男单金牌 第十七年-y32： 积分：1315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37）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10，atp年终总决赛，戴维斯杯决赛 全年战绩69-8；历史战绩969-134；年胜率89.61% 冠军： 大满贯*3（澳网、温网、美网） atp1000*2（上海） atp500*1（日本） atp年终总决赛 第十八年-y33： 积分：5290 年终排名：4（世一周数23）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7，atp年终总决赛，戴维斯杯决赛 全年战绩33-12；历史战绩1002-146；年胜率73.33% 冠军： 大满贯*1（澳网） 第十九年-y34： 积分：11750 年终排名：2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9，atp年终总决赛，戴维斯杯决赛，洛杉矶奥运会，表演赛*1 全年战绩72-8；历史战绩1074-154；年胜率90.0% 冠军： 大满贯*1（温网） atp1000*3（辛辛那提、上海、巴黎） atp500*1（哈雷） atp250*1（神奈川） atp年终总决赛 第二十年-y35： 积分：4950 年终排名：5 参赛数量：法网、温网、美网，atp巡回赛*6 全年战绩36-8；历史战绩1110-162；年胜率81.82% 冠军： atp500*1（日本） 第二十一年-y36： 积分：2050 年终排名：20 参赛数量：温网，atp巡回赛*4 全年战绩19-4；历史战绩1129-166；年胜率82.61% 冠军： atp1000*1（巴黎） 第二十二年-y37： 积分：7500 年终排名：1（世一周数19） 参赛数量：澳网、法网、温网，atp巡回赛*5，atp年终总决赛，戴维斯杯决赛，表演赛*1 全年战绩41-6；历史战绩1170-172；年胜率87.23% 冠军： 大满贯*2（法网、温网） atp1000*1（巴黎） atp500*1（日本） 戴维斯杯团体赛 第二十三年-y38： 积分：5550 年终排名：3（世一周数35） 参赛数量：澳网、法网、温网，atp巡回赛*4，布里斯班奥运会 全年战绩31-5；历史战绩1201-177；年胜率86.11% 冠军： 大满贯*2（澳网、温网） atp1000*1（北京） 第二十四年-y39： 积分：3850 年终排名：9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9，戴维斯杯决赛，表演赛*1 全年战绩38-12；历史战绩1239-189；年胜率76.0% 冠军： atp250*1（神奈川） 第二十五年-y40： 积分：2115 年终排名：20 参赛数量：四大满贯，atp巡回赛*3，表演赛*1 全年战绩23-5；历史战绩1261-194；年胜率82.14% 冠军： atp1000*1（巴黎） —————————— 二、重要数据汇总 （1）单打冠军（112） 1.大满贯单打冠军（31） 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10（22、24、26-30、32-33、38）追平记录 法国网球公开赛*4（27-28、31、37） 温布尔顿锦标赛*11（22-23、26-29、31-32、34、37-38）唯一记录 美国网球公开赛*6（23、25-26、28-29、32）唯一记录 2.atp年终总决赛*7 年份：23、25-26、28-29、32、34 3.atp1000系列*44 北京*1； 印第安维尔斯*4； 迈阿密*4； 蒙特卡洛*3； 马德里*3； 罗马*4； 罗杰斯杯*3； 辛辛那提*3； 上海*7； 巴黎*12 4.atp500巡回赛*18 中网*1； 女王杯*1； 哈雷*2 迪拜*2； 维也纳*1； 日网*10； 鹿特丹*1 5.atp250巡回赛*9 18德雷海滩；18斯德哥尔摩；18-19、21斯海尔托亨博斯；22伊斯特本；26马赛；34、39神奈川 6.奥运男单金牌*3（北京、巴黎、多哈） （2）重要赛事亚军（28） 四大满贯*14（史密斯*10；莱昂纳德*2；阿卡修斯*1；孟科林*1） atp1000系列*13（史密斯*3；莱昂纳德*2；阿卡修斯*3；安格鲁*2；孟科林*1；其他*2） 奥运会*1（史密斯） （3）其他成绩 atp新生力量总决赛冠军*1（17） 联合杯团体赛冠军*1（24） 戴维斯杯团体赛冠军*3（23、29、37） 奥运会（北京混双金牌；东京混双铜牌；洛杉矶男单银牌；布里斯班男单铜牌） （4）荣誉 atp最佳新人奖 atp最快进步奖 atp最受欢迎奖*16 atp年度最佳球员奖*7 劳伦斯最佳男运动员*5 日本紫绶褒章*2、绿绶褒章*1 国民荣誉赏 法国荣誉军团军官勋章 （5）重要成就 31个四大满贯冠军（唯一记录） 世界第一总周数513（唯一记录） 连续世界第一周数255（唯一记录） 三圈金满贯（四大满贯冠军加ogg，唯一记录） 三圈金大师（集齐九站大师赛冠军，唯一记录） 年度全满贯（追平记录） 年度金大师（唯一记录） 跨赛季最高连胜155场（唯一记录、不含戴杯） 单赛季最高连胜91场（唯一记录、不含戴杯） 单赛季最高胜率100%（唯一记录） 年终世界第一10次（唯一记录） 连续4年从头到尾保持世界第一（唯一记录） （6）其他数据 室外硬地最高连胜91 室内硬地最高连胜54 红土最高连胜62 草地最高连胜36 四大满贯最高连胜76 生涯赛事总奖金：281,939,279.00 生涯战绩：1261-194，胜率86.67% —————————— 三、个人资料 姓名：幸村精市 身高：186.9cm 年龄：41岁 职业生涯：24年7个月 简介：男子网坛goat、“四巨头”之一 出身：私立青神高校（立海大附属中学、南湘南小学） 擅长语言：日语、英语、法语、汉语、意大利语 其他社交语言：俄语、西班牙语、德语 爱好：园艺、画画、围棋 近期喜好：建筑设计、书法 会去的地方：画展、古典音乐会、歌剧演出、科技展览会、植物园…… 最近发愁的事：频繁去康复中心 最近想做的：环球旅行！ 最近抗拒的：商务应酬 最近悄悄关注的事：诺亚的书《caochyourself》销量 购物车待结算：手胶、花种、书（脑机接口应用相关、非洲历史）、某无限流精装版（给侄女） 每天必做：锻炼/打网球，看新闻，和诺亚一起出门散步 顺便，诺亚的也写一下。 姓名：诺亚·j·高尔吉亚 身高：186.1cm 年龄：41岁 职业生涯：3年7个月 简介：网球冠军教练，原男子职业网球运动员、大满贯得主 出身：迈尔斯网球学校（哈耶克网球学校） 擅长语言：英语 其他社交语言：法语、日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 爱好：围棋 近期喜好：逻辑学 会去的地方：植物园、海滩…… 最近发愁的事：练球感觉到瓶颈 最近想做的：写论文 最近抗拒的：无 最近悄悄关注的事：幸村的环球旅行计划 购物车待结算：书（运动学、心理学）、不同品牌网球 每天必做：练球，看书，被拉出门散步 —————————— 四：随便做点补充 1）幸村一共获得40个单打亚军和2次戴维斯杯亚军。 2）幸村和史密斯各自阻击了对方的年度金满贯。（幸村26法网落败，史密斯34温网落败） 3）幸村想把一部分资产设为和诺亚的共同财产，被拒绝了。 4）加缪的“革命序曲”：巴黎大师赛一年后脱离atp成为独立的巴黎网球锦标赛（96签），并成为第一个赛事奖金池达到纯收益47%的重要赛事。 5）幸村去祭拜了诺亚的祖母，诺亚也去祭拜了幸村的奶奶。 6）天海和八神携带过木仓械，分别用于野外防兽和防身。 7）史密斯一年后退役，生涯赢得14个法网冠军（追平记录），一共26个大满贯头衔。罗兰·加洛斯为他举行了退役仪式。 8）布朗离开了新球王安格鲁，成为15岁意大利人卢卡和14岁法国人霍克的教练。 9）诺亚的书在网球教练中畅销（摊手），因其淡蓝色封皮被称为“蓝宝书”。 10）幸村退役当年，中国一哥孟科林先后赢下温网、美网，成为第二个登顶世界第一的亚洲人。 248、if线-假如“幸村精市”灵魂互换 观前预警： 是原著发病住院后幸村和本文43岁幸村灵魂互换的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会让诺亚很痛苦，所以它只是个不会发生的虚拟线。 但是会展现很多退役后的详细情况。 原著那边我就不写了。避免争议。 大家斟酌。 —————————— 幸村精市在淡淡的花香中醒来，昨晚还隐隐发麻的指尖，现在却没了任何不适。 他睁开眼，但依旧沉浸在仿佛真实未来的梦境中。 直至他猛然意识到天花板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哪里？！” 诺亚正在楼下喝咖啡，听见幸村紧握扶梯下楼的声音。 今天起得有点晚。 他看向幸村，幸村也正扭头看到了他。 握着杯柄的手停顿，诺亚心中的晦暗隐隐翻涌。 幸村没有这么稚嫩和柔软的眼神。 “whoareyou.” 幸村精市只有13岁，在他不知为何换了副身体之前，他还是个挂儿科急诊并正在住院中的初二学生。 所以面对高大，还是外国人的陌生男子，他失去了平时的镇定和“成熟”。 “对不起……我叫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男人放下咖啡杯，开始说日语，“你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昨天我还在医院睡觉，早上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 男人注视着他，有点压迫感，似乎在评估幸村是否说谎。 半晌，他把还散发着热气的咖啡一股脑倒入了水池，放下杯子，转身对幸村说：“先吃早饭吧。” 十几分钟后，幸村拘谨地坐在餐厅开动，那个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过一些穿越题材的漫画。不过，他似乎在这里替代了某个人的身份，有位能和他同居的家人。 在对方的视角看来，自己是不是夺走了他亲人的罪魁祸首…… 冷淡也是正常的吧…… 幸村吃完早餐，自觉地把空盘洗了，然后坐在客厅，整理着千头万绪。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外面又进来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他见到幸村时，也是多看了两眼，点点头：“你好。我是天海蓝。” “您好，天海桑。”幸村礼貌道。 天海笑了笑，径直去了诺亚的房间门口，敲一敲，推门进去。 诺亚坐在窗边，回头见是天海，没有说话。 天海轻轻走过去，紧紧抱着诺亚，拍拍他的脊背无声安慰。 “听我说，诺亚，如果幸村现在在某个地方的话，他也一定很着急。” 诺亚的手短促抽动，垂下头“呵”地长喘，像是回不过气来，又捂着胸口。 …… 一时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天海的眼眶已经湿润，他很伤心，但是诺亚应该比他更痛苦。 漫长的几分钟，诺亚似乎恢复过来了，声音有些沙哑。 “他是直接没有了，还是去哪了，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发生的原因也不知道。” “但是你要先挺过去。”天海说，“他一定在的。” 诺亚靠在窗边，天海后退两步，沉默地观察。 “那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做最糟糕的预设…给自己添堵吗？”诺亚说话仍有一顿一顿的卡滞，像是嗓子里吞着块石头。 他合眸时睫毛簇动，眼角终归落下了一行泪。 “蓝，是不是上帝希望我一生不幸。” 他不想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很惨很倒霉。可是他43岁了，逢难半生，以为终于无忧，却还要突然经受离别之苦。 “……”天海没有回应，他只是捏了捏诺亚的手，“我这段时间都在这里待着。不管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幸村的工作室那边得马上想办法。” 他们要先为幸村妥帖处理。 诺亚蒙着额头和双眼，不说话。 诺亚一时无法接受很正常，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肯定特别想死。 天海要为挚友撑起来。 这件事幸村家需要一个知情人，幸村的父母年迈，老人家暂时不方便告知，由美比较情绪化，有点担心她和这位“幸村”产生冲突。所以天海和八神通了气。 八神不出半小时也匆匆赶来。 他们在屋门外谈论了一阵，进来打算和“幸村”聊一聊。 “幸村桑…额…你不用紧张。我是幸村的妹夫，八神圭，也是他以前的校友。”八神坐在幸村侧对面，以柔和的神态说道。 说实话，他的气场给小幸村的感觉是最好的，也确实让小幸村放松了很多。 “您好。” “这件事其实很突然，你可以确认一下，这里是否你熟悉的世界。” “我看了时间。”小幸村说，“好像…都在四十年之后了。” 八神和倒茶的天海对视一眼。 “那，能否冒昧地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呢？” 小幸村点头，介绍自己，“我的名字叫幸村精市，13岁，立海大附属中学二年级学生。家里有祖母、父母和妹妹。来到这里之前，我刚刚晕倒入院，感觉得了什么比较罕见的病症……” 幸村有些心虚，就算只是和原主灵魂互换，他大概也把另一个人置于了相当糟糕的处境。 八神不动声色，“谢谢你的坦诚，幸村君。” “其实在这里，你的亲缘关系和原来差不多。幸村他今年43岁，是退役的职业网球运动员，有自己的工作室…和一些资产。祖母已经离世，父母退休闲居在老屋，他的妹妹和我结婚，有一个女儿。你早晨看到和他同居的人叫诺亚·高尔吉亚。” “我是天海，”天海继续道，“他的朋友。你目前认识我们三人，但是出于一些考虑，我们暂时不能把…这个情况的知悉范围扩大。” 幸村君的年龄太小了。 退役两年，幸村仍然有大批粉丝以及商业受众，代言还在执行。此外肯定还有慈善或推广的业务。 那些人精，幸村君出面露馅的风险太大了。到时候流言满天飞，加上这令人垂涎的十几亿美元身家，无法想象…… 想到此，天海和八神都不禁面露忧虑。 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幸村君留在这里，先适应环境。天海带他上楼，去了幸村的主卧。 是一处风格雅致的房间，里面有许多书籍、笔记本、还有电子设备。早上小幸村匆匆起床，被子还凌乱着。 “你暂时先住这儿吧。” “……不了。”小幸村摇摇头，“我住客房吧，因为…我毕竟不是他。” 天海看了他一眼，应允，“好，我带你去空房间，可能得收拾一下。” 另一边，八神扣门，轻轻打开诺亚的房门。 诺亚在床边抱着平板，似乎有事。 他只瞥一眼八神，状似平静地让出些空位。 “蓝和你说过了？” “嗯。”八神搂着诺亚的肩，安慰地拍了拍。 “没关系，实在难受就消化几天，善后的事情我和蓝先去处理。” “……”诺亚无意义地点击着平板的界面空白处。 “诺亚，这件事的源头不在那位13岁的幸村君，更不在于、你。”八神重重地强调。 “你是我见过最坚韧的人，我绝对相信，你不会向这种莫名其妙的，所谓‘命运安排’轻易认输。” 似乎触动了诺亚的内心，他抬眼看了看八神，又低下头仿佛心绪混乱。 无论诺亚展现出的性格如何，他本性里永远有一丝争强好胜。这是网球刻在他灵魂上的。 “加油，诺亚。” “……嗯。” 八神回去了，由他和父母、由美解释幸村的情况，想来是最令人安心的。 中餐和晚餐都由天海掌勺，他给诺亚房间先送了一份，才出来和幸村一起吃。 “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天海看出了他的忐忑，“你才13岁，远离亲人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定也不好受。我们都不会怪你。诺亚也不会的，他很理智。” 幸村嗫嚅，眼泪差点掉出来，埋下头：“谢谢您，天海桑。” “不用敬称啦，怪怪的，叫我天海就行。诺亚的话，你就叫他诺亚。他会日语，不过和他交流的时候，敬词不用太多。” “好的。” 除了教幸村用屋里的智能设施，天海还带他在这栋大别墅周围逛了逛。后院有一片花园，幸村很喜欢那里。 屋里有三楼，天海没带他去，幸村也不会主动提。那里大概是什么私密的地方。 其实是天海暂时不想让少年骤然接触那么庞大的荣誉和财富，心容易变异。 傍晚天海出去了一趟，要给幸村买新手机。 幸村待在楼上的房间里看电视。 床边就是窗台。 忽的，他听见了网球的拍击声。 咚、咚、咚…… 幸村越听越心惊。 好快。 拍拍都正中甜点，一定是非常凌厉的进攻吧。 他忍耐了会儿，忍不住往窗外看。声音从被遮挡的室内球场传出。 天海桑出去了。 那么，是诺亚桑吗？ 电视剧里的表演成了透明，幸村盯着窗外。 断断续续的一个小时过去，他终于见到诺亚从球场走出来。 是他。 是高手。 幸村收回目光，有些怅然。 今天接触了三个人。 八神桑很友善，可惜待一会儿就走了。他没有这里的门禁。 天海桑人也很好，只是他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不是很自在。他应该深受原主信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 诺亚桑……第一印象有点冷酷，可是一天都没有出来吃饭，大概心里很难受吧。他是原主的同居人，肯定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幸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无法面对诺亚。 天海给幸村配备了手机和平板，小少年洗漱很早就睡了。 他又去诺亚那看了看，实在担心。 “小孩目前看起来人不错。”天海评价，“理智而且有分寸。我们都能轻松很多。” 也暂时松了口气。 名字叫幸村，性格也挺像幸村的。 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249、if线-假如“幸村精市”灵魂互换 —————————— 哗—— 哗—— 海浪涌上沙滩的声音，犹如这片静谧的协奏曲。 眼前并非全然的黑暗，亮亮的，客厅的右侧没照到太阳，大概是下午吧。 什么也做不了，大约只能坐在那，把记忆翻出来晒一晒。 不知是讽刺还是可悲，直到这个时候，脑海里想起的画面仍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作，仿佛要像那个瞬间一样，去奔跑到位，挥拍指向他想要的落点。 明明已经做不到了。 唰———— 小螃蟹被浪花拍打，晕得七荤八素，在海水里翻滚着，随波逐流。 —————————— 诺亚看一眼手环，他只睡了3个小时。还做了噩梦。 很疲乏。 精市…… 能回来吗？ 什么时候回来？ 幸村退役后，诺亚失去教练的身份，大家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更多的揣测。 不乏有人打趣或试探他们是否恋人。 实际上没有太多的变化。 本都想着考学，蓦一了解，学术界的水也深。左右思量，还是划掉了过于理想的学习规划。 于是最后，幸村被巴黎高等体育学院授予名誉博士称号。诺亚被昆士兰大学特聘，有些教学和研究任务。 去年九洲岛发生地震，他们去了现场。环球旅行推迟到今年。 他们第一次去很多地方，去看那里的挑战赛或者希望赛。 对幸村的想法，诺亚知情。他甚至是方案策划者。 但他没想到在会这个冬天戛然而止。 明明幸村还念叨着要去非洲，还让诺亚研究了非洲球员的技术倾向。他心里一定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排着队要实现。 诺亚觉得没有什么是非谁不可的（除了杰森）。 幸村用二十四年时间告诉他，还有例外。 一直被牵引着的诺亚，茫然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 曾经的话一语成谶。 已经和人生融为一体的存在，又一次被命运剥离。 小幸村今天又起得稍微迟了些。 但他不是下楼最晚的。 诺亚刚从花园回来，看到他时，没有说话，去了健身室。 十几分钟后，七点半了，天海才顶着凌乱的头发下楼。 “幸村君？”天海大概还不习惯，自己熟悉的身形和未知的灵魂交错，“昨晚睡得好么？” “还可以。”幸村说。 今天依旧是天海陪他吃早餐，诺亚回房间了。 “诺亚可能只是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天海说，“硬要一起吃饭嘛，彼此也尴尬，反而不舒心。” 幸村点头表示理解。 有件事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其实，他在“穿越”到这里之前，经历过一场很长的梦。昨晚，这场“噩梦”愈发清晰。 从他在医院接受治疗，到初三的关东大赛、全国大赛…… 胜利会隐藏很多问题。而一旦不败神话被摧毁，就会有诸多不是加身。 这一切恍若真实发生的事，直到幸村准备去法国读大学才猛然苏醒。 所以说是只有十三岁，其实他的心智像被迫催发的嫩芽，已经成长到十七八岁了。 “幸村。” 有人在叫他，幸村抬头，竟然是诺亚吗？ 只称呼姓而不加后缀有比较亲近的意味，不过，他还是不自作多情了。大概是诺亚并不在意日语这些弯弯绕。 “你这两天都没怎么活动吧？” “额…嗯。”幸村站了起来。 诺亚的视线比较低，又看向健身室，反正没在幸村身上。 “他以前有伤病，最好每天都做些康复运动。” “诶……好的。” “你跟我来吧。” 两人去了健身室，小幸村在诺亚的指导下躺在健身垫上，一组一组…… 很轻松，甚至活动完身上要舒服许多。 “这里、这里，”诺亚指了指右肩和右膝，“都做过手术。平时如果有不适，记得和我说。” “好。”幸村抿唇，“我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诺亚起身，自己去了健身车那。 “学习。”他回答，“了解这个世界。” 和天海桑的回答差不多…… “尽力去了解这个世界吧，你的兴趣、爱好，对未来的筹划。” 天海桑问他有没有去搜原主，他说还没有。因为还没做好准备，面对本不属于自己的，却要加诸自己的东西。无论好坏。 天海桑没说什么，但似乎比较认可。 诺亚给了他一本讲运动康复的书，幸村在客厅翻阅。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个长得很凶的外国人来了，看上去和开门的诺亚很亲昵。 他只扫了幸村一眼，没有理会。 进屋交谈好一阵，才红着眼出来，对幸村一个眼神都欠奉。 诺亚没出门。 杰森辗转大半天才到达神奈川。 看到他的时候，诺亚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杰森抱了抱诺亚，骂了一句：“狗屎。” …… 在房间里，诺亚把事情说具体了些。 “幸村都换了个人，还有必要呆这儿吗？” 诺亚一直在犹豫的事情，被他哥戳破了。 可这时，他却有了些执念。 “说不定只有几天就能回来。”诺亚还是拒绝了，“而且，这边还有一些事。” 至少、至少，那依旧是熟悉的背影。 至少，把幸村的所有，尽善尽美地托付给另一个人。 说不定这段时间，幸村就回来了。 中午诺亚下厨，头一次和小幸村一起吃饭。 “有哪些菜是不习惯的吗？” “不会……”幸村松一口气。 诺亚脸色看上去好了些，他们之间大概少了些隔阂。 诺亚的面相偏柔和，因此就算他只是保持平静，也会给幸村一种温和的感觉。 幸村想起来了。他“未来”认识诺亚，在u17世界杯的时候。 但是没多少交集…… “你可以去他的房间找些书看，或者问我。”诺亚找了些话题，“在网上用化名吧。最好不透露身份。因为他很有名。” “嗯。”幸村点头，他已经对原主的知名程度有了模糊的概念。 就算特意也避免不了，那些字眼…… 网球。 小幸村从主卧里找了很多笔记出来，包括写着“诺亚·高尔吉亚（著）幸村精市（译）”的书。 他无论是升高中还是上大学，都摆脱不了这两个字。 他高中的三年像被魇着了，又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昔日的“神之子”似乎泯然众人，更谈何职业？ 只有完全崭新的环境，才会带来“破障”的机会。所以他决绝地去往遥远的巴黎，试图把一切怨愤随风舍去…… 这里…未尝不是另一个“巴黎”。 天海今天一直在外面，和早苗他们一起处理已经预约好的行程。 理由是幸村膝伤复发，只能待在家里。能推的都推了，实在推不了的，往后拖一阵，再不行，就换诺亚去。 说不定没几天，幸村就回来了呢？ 要是真的几个月没变化，幸村只能出国“修养”了。 假如是最糟糕的情况，几年都没“回来”……那只能解散工作室了，资产进信托，由幸村君当个闲散富人，来弥补他错过的三十年。 无论天海、八神，还是诺亚，都没想过让小幸村硬着头皮学交际、公关，去继承幸村的事业。 因为这是两个人。 幸村的经历铸就了他如今的商业版图，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而另一边—— 他们并不希望另一个幸村，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做这可悲的“影武者”。 250、if线-假如“幸村精市”灵魂互换 —————————— 腿部蹬直，髋部扭转，核心发力，挥臂、舒展。 在诺亚恢复视力后，他所见的是幸村日臻完美的赛场表现力，无论是脚步、鞭打力量、解读能力，还是精神力。 所有生物都会为“美”着迷，诺亚眼里的美，不外乎此。 —————————— 诺亚睡得很浅。清晨，他在房间里翻了会儿以前的视频，才下楼。 当他在院里看到熟悉的背影时，即便潜意识告诉他这几乎不可能，却几乎失去了理智地出声。 “精市？” 小幸村回头，看见了诺亚眼里一瞬间的沉寂。 “抱歉，我可以来这边吗？诺亚。” “……你做什么都可以。” 园艺能让幸村感到难得放松，所以早晨去照料植物是他的习惯。 它们遵循自然规律地生长或凋零，只要幸村用心了，就会给予回报。 吃完早餐后，幸村跟着诺亚去健身房，自己做了些康复运动。 天海桑这两天似乎在外面很忙。 下午，幸村正看书时，“咚”、“咚”的拍击声响起。 他有些坐不住了。 是诺亚桑在练球吧？ 后院球场的铁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幸村小心翼翼地进入。 “咚”、“咚” 节奏真的很快。 幸村听到就觉得紧张，他总在设想如果这样的抽击发生在他的对面，该有多头疼。 在小幸村十多年的网球经历中，这应该是他见过打球最有效、最丝滑，细细品味也最恐怖的人。 对面能移动的喂球机出球节奏、速度都很快，很多线路刁钻，但是那个人没有一次掉了节拍，出手的回路也频频超出幸村的预判。 好像，心脏也跟着球砰砰跳起来。 他观察了三四分钟，喂球机暂停工作。诺亚侧身看向他。 “你想练球吗？” “可以吗？”幸村走过去。 “可以，但是先热身。” “好。” 往后的整整半小时都在热身。 虽然迫不及待，小幸村也不敢说什么。 诺亚估计看出来了。 “每次练球前，必须先热身，能减少你90%以上的伤病。尤其是这个年龄。”诺亚给他抛药球，“你不是13岁了，而是43岁、动过手术。” “你需要学会保养和保护自己。” 这具身体很强健，不至于在热身后就累趴。 诺亚带他去挑了支球拍，便站在场边，对着平板点点点。 “不是对练吗？”幸村些许紧张地转了转拍。 诺亚瞟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不是。第一次练慢慢适应，阿尔法给你喂球。” 幸村和天海聊起过自己曾是网球社团的社长，所以诺亚知道他有基础。 阿尔法在中点位置，像在为初学者训练。 幸村一开始打漏了很多球，他的身高和原来相差十多公分，球感有很大差异。 他羞得脸颊发红，往场边一扫，诺亚在看。 这让幸村心里平缓许多。 阿尔法给球的难度在逐渐提升。期间停了好几次，诺亚会来更正他的挥拍时机和预判方式。 像诺亚那样丝滑地回击渐渐成为一种挑战，幸村几乎要忘记时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投入地打过球了。 阿尔法缓缓关闭出球口。 幸村擦了擦汗，不解地转头，却发现，诺亚不见了…… 那股掩埋在心底的艰涩又顷刻间涌了上来。 他追到门外，就在身右看见倚着墙的诺亚，闭着眼。 “您……”幸村的诘问停在嘴边。 您为什么走了？ 难道也是不喜欢、不认同我的网球吗…… 他到底什么也没问。 诺亚把平板给他，告诉他怎么调阿尔法的出球方案，便自己走了。 幸村回到偌大的网球场，阿尔法的光屏闪烁着灯，正在待机中。 他放松了双腿，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往事如枝枝蔓蔓，绑缚了他的双腿和手臂。 14岁之前，幸村在单打中近乎忘却了失败的滋味。14岁之后，他每天都在失败的阴霾里。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却始终无法消化一场难堪的比赛。那般苦涩滋味直到留学都无法解脱。 哪怕他已不再是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的部长，哪怕中学的过往已成云烟，团体赛的连胜断送也被自己频繁的失利淹没。 只因为他的信念也一并被摧毁了。 “立海的训练太严苛了，我的话肯定不会去的。” “是啊，搞得压力那么大，每天气氛那么压抑，结果还不是输给了别人。” “幸村，我只是希望不要再像我消耗手冢的魅影那样避战了，要堂堂正正地面对越前龙马。立海大不需要不战而胜。” “呐，你打网球快乐吗？” “幸村君？” 天海找到了球场，便看见幸村垂头坐着，以手掩面。 “天海……”幸村忍住了敬称。 天海略惊，这么伤心吗？ “诺亚叫我过来的。”他赶紧替人解释，“请你见谅啊。他太了解精市的网球了，你的风格…不太一样，他只是有种错乱感。” “错乱感？”小幸村迷惑不解。 天海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样感到伤怀。因为他曾经也是跟了幸村数年的陪练。 “怎么说呢……是看到另一个灵魂，在使用这具曾经留下无数回忆的躯体，去打他所陌生的网球风格。这样的感觉吧。” 简化形容就是，“ooc”了。 “不过…总要习惯的。”就像他们在生活中，需要习惯熟悉的身影和几乎不会发生在幸村身上的神情一样。 “……十分抱歉。” “不是你的错。”天海拍了拍幸村的肩，“你这么伤心就因为诺亚不理你了吗？” “不是的，天海桑。”幸村不想错怪诺亚，解释说，“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有故事？ 天海放下手，“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 “谢谢。”幸村整理了一下思绪。 “其实是因为我在来这里之前，输得太多太重了。有一场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比赛，是我们国中的全国大赛团体赛。 我在国一和国二的时候，都作为部长带大家赢得了胜利。可是第三年的时候，无论是关东大赛还是全国大赛，都成了准优胜。全国大赛的决赛的决胜场，是我输给了对手，立海也因此失去三连霸。 对手在比赛的时候说我打网球并不快乐。 我过于在乎胜利了…… 实际上我管理的立海大也是，每天的训练都很严格，大家可能嘴上不说，但是大概也满腹抱怨吧。因为这场决赛输了，也有人觉得那么严格有什么用。 我只是觉得认认真真地练球、认认真真地比赛，只有这样才能夺取胜利。 但是，不是这样吗？” 幸村说完，便看向天海，等待他的评论，像是等待一场罪罚。 天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这段话在他看来蛮有槽点的。 对手在比赛的时候对他的表现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他谁啊？苟特（goat，此处含讽意）？ 放在巡回赛，保证会成为一场媒体津津乐道的小剧场，脾气差的怕是要当场暴怒回喷“sha*”，脾气好点的赛后采访小剧场也得“somean”地阴阳一下对方“好为人师”。 不过放在业余赛场，确实发生的概率会暴增。 “你的对手说你打球不快乐、过于在乎胜利是失败的原因，因为他赢了，所以你相信了。”天海对这件事精炼，“然后因为团体输了，所以别人对你严格的训练做法也不认可了。” “嗯。”幸村重重地点头，有些踟蹰，“很多人都说，要享受网球的乐趣。” 天海偷偷在心里叹口气。 “我得先问一下，你以后是打算走职业还是就业余混？” 幸村沉默片刻，问：“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你只是业余，那享受轻松的网球是主要的心态，不需要过于在乎胜负。” “但你如果成为职业球员，那么你需要的心态会是复杂的。对胜利的饥饿感会变的很关键。” “先说‘享受网球’吧，其实它是结果而不是方法。 在某些时刻，你需要专注，需要进入沉浸于网球的状态，我们通常称作‘在心流区’。这个时候你自然享受网球的过程。” “而训练高度专注，达到最优体验的方法，每个人都不一样。 职业没有‘快乐’这种概念。 有些人在有安全感时容易进入，有些人在气氛热烈的时候容易进入，有些人在轻松时容易进入，有些人反而承受压力越大越容易进入。” “无论哪种情况，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你处于最舒适的认知，最相信自己的状态。” “最……舒适的？”幸村似乎有所感触。 天海想了想，道：“我直说好了。责任感、掌控感是最适合你的，至于什么快乐地打网球，赶紧把它忘了。” “至于为了赢比赛训练太严格什么的，你才是对的。没有人可以躲避失败，无论你是谁，神也不行。所以输球说明不了什么。平时忍受枯燥严格的训练，才有机会去赢，去谈拿冠军。” “可是……”幸村蹙着眉，喃喃，“也许，他们对冠军没那么追求吧。也许只有我特别在意，他们更在乎网球的乐趣。” “所以你和他们有挺大观念冲突吧？”这种社团的门道天海不懂，可惜幸村不在这儿。 “那没办法了。求胜欲都没有，这团队输了也不奇怪。不过，你肯定比他们厉害，所以相信自己就行了。如果要走职业，别被他们影响到。” 幸村笑了笑，微微点头。 天海像是专门回来安慰一下幸村。没待多久便又出门了。 幸村转了转手里的球拍，做些活动后重新上场。 只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阿尔法突然停了下来。 幸村想着是不是坏了，跑过去检查。 “我停的。”诺亚出现在门口。 “诺亚？”幸村又惊又喜。 “你今天的运动强度已经够了。”诺亚走过来，教他怎么放松。 幸村默默地记下。 两人清理球场的时候，诺亚开口道：“蓝和我说了你的事。” “……让您见笑了。” “不会。”诺亚把收集的网球倒进框里。 “没有人生来就是强者。” 在诺亚看来，幸村的经历和想法源于外界的压迫。他受到的不认同太多，正向激励太少。 “你有些倒霉。”他的话让幸村愣了一下，“没有一个坚定信任你，让你相信自己的人。” “……”幸村沉默不语。 信任他？ 真田？柳？立海大的大家？但在诺亚桑的语境看来，都不是。 核心在于后半句。 “你没有可以指导你往积极心理转变的环境或者教练，你得不到足够的安定感，但又迫切地需要赢来证明自己，所以那场重要的比赛后，你的竞技表现应该都不理想。” 幸村深呼吸，胸口起伏。 他觉得诺亚桑有点可怕。 诺亚一个个地从框里检查网球，把用坏了的筛掉。 “巡回赛的绝大部分人几乎每周都要面对失败，每个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输球记忆。 排名低的也许在第一个冠军面前折戟，排名高的也许在自己的赛点被逆转错失大满贯。 没有人逃得掉。 输掉比赛后需要花很多的精力和勇气去一遍遍的复盘，看那些过去“愚蠢透顶”的决策，莫名其妙的失控。你可能要一周、一个月，甚至一年。 而这样的事情又要在将来重复发生。 每个人都是在痛苦中成长起来的，一周一周地坚持，最终迎来自己绽放光芒的那一刻。 那场重要的比赛没有让你倒下，你一直在消化它，纵然没有得到有效的疏导，又接着面临失败，你仍有勇气前进，以及去选择职业的道路。 没有人可以质疑你。但是你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滋养自己，去掀翻一切对你的不认可。 如果你可以回去，继续走下去，那一天也许很近，或者很远，但是一定会到达的。” 诺亚终于看向幸村，“我深信不疑。” 他相信自己，所以相信幸村。 幸村沉默着，眼中积蓄的泪水涌出。他右膝弯曲，直至缓缓地跪在地上，掩面抽泣。 一切怨愤委屈，仿佛都被充满了力量的大手打散。他的内心前所未有地充盈着能量，去迎接未来。 251、if线-假如“幸村精市”灵魂互换 —————————— “threesetmatch.（三盘制）”幸村轻巧卸力，用拍接住诺亚打来的网球。 “goahead.”诺亚双腿岔开，重心下压准备接发。 幸村和诺亚的对抗赛观赏性从来不低，可惜鲜少能有观众一饱眼福。 而私下的比赛里，诺亚是赢多输少的。 因为他太了解幸村了。 幸村每一寸肌肉的塑形，每一组战术的训练，每一份pn的构想，都有诺亚介入的痕迹，是他不知多少个日夜冥思苦想、揣摩权衡的成果。 他了解幸村甚于了解自己。 —————————— 陌生的幸村也喜欢网球，他的技术和幸村的差异体现在很多方面，也需要体能上的侧重变化。 这意味着，过去能完美契合的躯体需要改变，否则会增加受伤的风险。 笔尖像在心上划刻，刺出点点血珠。 诺亚松开笔，捂着胸口些许蜷缩。 一定要这样吗？把过去的所有推翻。把“幸村”，完完全全地当成一个陌生人去观察、分析……改变。 他做不到。 诺亚发烧了。 小幸村一早起来，便得知这样的消息。 他着急地盯着打电话的天海，为自己无事可做感到无力。 说是风寒和免疫力减弱，这几天一直没睡好。 一直到下午，体温似乎已经下降了。 八神来了。他们进门好一段时间，天海出来的时候都有点闷闷不乐。 他穿上外套走了。小幸村坐在家里，无言地看向那道门。 到傍晚的时候，天海回来，身后跟着一位陌生人。 是圆脸刺猬头的中年男人，棕色的眼睛，看着就温柔。 他看向幸村，微笑地点了点头，“日向曙，你好，幸村君。” “您好。”幸村回礼。 他是原身的朋友吗？ 日向没有多话，跟着去了诺亚的房间，然后天海和八神都出来了。 大约半个小时，诺亚跟着日向出门，套一件风衣。 八神一看，便笑道：“先吃饭吧，我已经备好了。” “不了。”日向婉拒，扫一眼幸村，又看向天海，“我和蓝有约了。” “昂？嗷。”天海应声，和日向一起走了。 “那么，我也回家了，由美在等我。”八神朝幸村点点头，“晚餐愉快，幸村君。” 幸村不知怎么焦点突然到了他的身上，连忙点头，“谢谢。” 家里忽然安静了，也空旷了。 “你应该饿了吧？”诺亚神色如常，走去厨房把菜端出来。幸村也去帮忙。 那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渐渐消失，回到了他习惯的情境中。 天海坐在副驾，系上安全带，“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那位幸村君似乎被你们排除出去这个世界了。”日向启动汽车，“还是人少越好。” “所以？”天海的眼睛从另一边转向日向一侧。 “当然，顺便把你约出来。”日向扭头朝天海一笑，真诚地“招认”，“我想你了。” “……”天海猛地转过脸，往窗外看，“哦。” “暂时忘掉伤心的事情，让你明天多一份好心情。” “……谢谢。”一如既往地“会”啊，搞得好像反而是曙教授在追求他一样。 屋里，诺亚问了些幸村今天的情况。 “先试着在网上去认识一些朋友吧，交流你喜欢的东西。”诺亚像在催促。 “我觉得，我认识了天海桑、八神桑，还有…诺亚，已经很幸运了。” 诺亚没有看幸村，拿了一片苹果派，“我迟早会走的。” “！”幸村没有抬头，眼眶却马上红了，泪花涌出，无声地掉进碗里。 “你现在可能有点难受。但是，没有人是非谁不可的。多接触这个世界，找和你契合的朋友，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诺亚平静地说，“我也是人，不是工具，不会一直陪在没有情感基础的人身边。请你尊重。” “我吃饱了。”饭碗空了，幸村第一次顾不上礼节地起身离开。 诺亚留在餐厅，夹了一块鱼肉，似乎并不为幸村的失态而忧愁。 他冷漠和决绝在此刻显露。 客房的浴室并不逼仄。 镜子里的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依旧保养得不错。 皮肤有些黑。皱纹不多，头发也茂密，脸上隐隐又长出些胡茬。 那双眼睛是温柔的，蓄着莹莹的泪水。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幸村想。 有多大的魅力，让诺亚桑心甘情愿地陪伴他，又非他不可呢？ 幸村回到床边，打开平板，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认真地搜索、了解。 幸村精市在这个世界很有名，已经到了搜索他，会抓取到各种考试题目的程度。 他放大原主的一张赛事中抓拍截图。 首先吸引他的就是原主的双眼。 那是无比坚定的眼神，如此富有生机与信念，仿佛正在朝着某种至高的目标前进。 并且会一直前进。 幸村的心被挑动。 只一眼，他就感受到了原主令人着迷之处。 他慢慢滑动手指，揭开了原主神秘的面纱。 采访时、比赛中、走路时、日常生活、海报或广告代言…… 他是一位卓越的战士，在那么多意义重大的赛场上扛住了压力，得到他所追求的胜利。 这股强大的饥饿感，不断奔赴前方的精神能量，让小幸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振奋。 哪怕小幸村所在的世界并没有这么“普通”，而是技能与招数齐飞，可是，网球就是网球。 这份竞技的魅力，在另一个世界，被另一个“自己”所诠释。 幸村的脑海中浮现刚刚镜子里的自己。 难怪…诺亚桑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不同。 难怪，会有诺亚桑和天海桑这样的挚友。 他们都是内心很强大，可是又那么温柔的人。 精市… 你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强者”。 252、if线-假如“幸村精市”灵魂互换 —————————— “西饶智能集群园区欢迎您。”当他们踏入这座十几层高的建筑，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幸村和诺亚的环球旅行从南亚出发，北美、南美、非洲、西欧、北欧、东欧、阿拉伯地区、中国，绕地球一圈，途径多个城镇，看了十几场挑战赛和希望赛，也去了相对稳定的非洲城市。 最后一站是中国西藏的西饶县。 这里有中国最大的水电站和第二座核聚变发电站。五年前，全世界最大的人工智能服务器集群在此地建立，并宣布启动“超级智脑”计划。 幸村会过来主要是一位高中前辈——立花汐的邀请，准确来说，他在为“投资商”推荐自己的项目。 “我们准备制作历史上第一款全息游戏。”立花给两人介绍自己的选题，“采用外置脑机接口，目前计划的是头盔加按摩‘胶囊’……身临其境地进入另一个世界，可进行五感交互，可做有效反馈，并且展现的所有npc人物都采用唯一设定，使用ai做即时推演……” “我打算先找个简单的题材试试水，如果你乐意的话，我可以选择网球巡回赛。” “如果是残障人士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使用吗？比如盲人可以在里面看见？” 雪中握着导盲杖的诺亚是他过不去的执念。 立花自得一笑，“哪怕是植物人，只要脑子没问题，都可以。” 幸村午后带诺亚去下方的小镇逛了一圈。 这段数月的旅程在返回神奈川后结束。 “我觉得旅游应该是放松的，但是你像在工作。”诺亚在第二天对幸村说。 “你觉得没意思吗？” “不是……很有趣。但…和我想的不一样。”幸村的想法太多了，他总能和许多人共情，那些低排名的职业球员，有网球梦的少年，那些残疾人…… 诺亚总是把人想得糟糕，他有时担心幸村费力不讨好。 “我不是想抱怨…” “不用抱歉，诺亚，我确实感到过意不去。” “……所以什么时候能放下所有事，无拘无束地旅行呢？再过二十年吗？”老了，想退休了，才能无事一身轻。 “这个嘛——”幸村放下杂志，想了想，认真回答，“我看过一些人的生平事迹，他们也许没做那么伟大的事情，但是一生都在做事、在付出。一个科学家，到了卧病在床的时候，还在推进项目。” “我想做这样的人。” “……”他该想到的。 幸村的职业生涯一直在前进，直至“死亡”。他的人生，也如此。 “我知道这很累，如果一个人的话是做不到的，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想坚持下去了。”幸村像是有点害羞，低着头没有看诺亚。 “但是，因为有你在啊。” “你在看着我，你理解我，你会帮助我。就像我感觉这段旅程你并不享受，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幸村停顿片刻，“我的意思是，你的存在很重要。” “……”诺亚一副拘束的样子，也不说话。 “下次一起旅游，我绝对不会这么扫兴了！”这是承诺。 —————————— 之后的几天，诺亚下楼时，小幸村已经在浇水或者活动健身了。 他会习惯性地去泡一杯咖啡，回忆一些冬天里的画面和故事。 天海接手了小幸村的网球指导“任务”，不过具体的方案似乎那位日向教授也有参与。 这是诺亚几天来唯一感到慰藉的事情——天海有伴了。 上午要给学生们上课。下午，诺亚热身完，准备做点课题的验证——当然是网球相关。 幸村在球场里，他看到诺亚时眼前一亮，“诺亚也来训练吗？” 诺亚的脚步停顿，“你用吧。” “我们可以一起，来一场训练赛。”幸村怀着期待试图邀请。 “……”诺亚对小幸村微笑，“我找蓝过来。” 也许诺亚想尽量表现得友善。但他走了之后，幸村难免感到失落。 诺亚桑可能觉得他们的水平差距太大了。 诺亚直接背着网球包出门，大概是去某个网球训练馆吧。 天海跟接棒一样回来了，脱下西装外套。 “嗨～幸村君。” 幸村转身，看到手肘夹着支淡绿色球拍的天海。 “天海桑？” “诺亚说你想打比赛，我陪你来一场吧。” 天海走到阿尔法身边按了个按钮，机器人便怡怡然滑向充电区。 “噢。”幸村不见有多兴奋。 天海哈哈一笑，“虽然没诺亚那么厉害，我好歹也是前职业两百名的球员啊。” 这小幸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认真起来。 天海桑也好厉害啊…… 幸村吃了“早餐”（1、0）后感叹。 脚步太快了，而且几乎没有过度拍，哪怕受迫也是跑动反击半区落点，球质又特别重，现在的网球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而且他的所有技能，“灭五感”、“夺取未来”、“蜃景之镜”都用不出来…就算使用了大概也对天海桑无效吧。 “天海桑觉得我在比赛里有什么缺点吗？” “啊——战术上过于被动了。” “被动？”这种评价幸村第一次听到。 “不过你的年龄也正常。呐、你说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赢？” “对，所以你的战术，从整体上是为了赢而布置的。有时候不能只是为了得到这一分而拼，或者和对方在某种技术上较劲。” “这方面诺亚是大师，你向他请教更好。”有些细节天海差不多忘完了。 提起诺亚，幸村的情绪有点下降。 天海察觉了。 “哦，对了。有件事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 幸村看他。 “诺亚不跟不熟的人打对抗。” “……”更扎心了，“为什么？” “他有心理阴影。”天海解释，“诺亚小时候上的是网球学校，他12岁在训练赛上被对手在网前故意打中眼睛，失明了一段时间，而且之后重度近视。” 幸村脑子里“轰”地一阵响，呼吸有些急促，后面的讲述也仿佛荡在耳边。 被对手打中眼睛…… “……十八岁又被投毒失明了七八年。他真的很怕第三次，所以很多风险都会规避，不好意思。” 过了几秒，幸村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缓缓道：“我知道了……谢谢天海桑。” 没再继续练球，幸村放松后回到房间，有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 很难受。 一次伤害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他想起“未来”发生的事情。关东大赛上切原也打中不二的头，导致了暂时失明。 虽然赛后什么事也没有，大家也觉得这是小事。毕竟有些大人朝身体打的程度比这过分多了，而且这种“暴力”是被规则容许甚至“宽容”的。 幸村第一次觉得，这样不好。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个世界，充斥着伤害的网球感到厌恶，对自己的技能感到赧颜。 这份低落持续到了晚餐。 “怎么了？”诺亚疑惑。蓝不是已经解释了吗？ “诺亚桑……”幸村纠结着该如何开口。 “我第一次发现，我所在的世界一点也不好。我们都有网球技能，所以在赛场上，无论是受伤流血，还是五感全失，或者失去神智都没有关系……” 听到小幸村的叙述，诺亚第一次流露出“你在说什么”的清澈困惑感。 “是什么格斗竞技吗？” 幸村的描述戛然而止，不禁失笑，“不是的。” “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所在的世界的网球，像这里一样就好了。” 风度、礼貌、文明、公正，有原则，也包容。 “如果这是你的期望，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幸村一愣。 “变得强大，掌握话语权，然后改变你的世界。” 一字一句，让幸村加深了呼吸，仿佛身体都为之战栗。 内心的羞愧与不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野心。 诺亚桑仿佛有股魔力，总能让沮丧的事变得那么积极。 “我会的。” 253、if线-假如“幸村精市”灵魂互换 日历走过圣诞，又经历了新年。 幸村在八神的陪同下和原身的家人们见面，他们共同度过了团圆和祈福的夜晚。 长辈和妹妹并未和小幸村说太多原主的事情，他们热络地招呼着幸村，如同怀抱着将他带入家庭的温馨。 “幸村君一定很思念自己的家人吧。”幸村妈妈的眼中似有泪光。 “要是精市流浪的世界也有善良的人接纳他就好了。” 小幸村倾听着长辈的话，也在心里默默祈愿。 祝您顺遂，幸村桑…… 年后的一天下午，诺亚和天海少见地都在家里。 “幸村君，换件合身的衣服吧。”天海跳到他的身后，双手拍肩轻推着幸村到换衣间。 “等下…什么事？” “和精市联系的人越来越多了。”诺亚倚在门口，“他的几个朋友，我和他们解释了，他们想见你。” “幸村桑的朋友……”小幸村变得有点紧张，本来挑好的衣服也被放回去重新审视。 “放心，人不多，大家都没有恶意。” 衣服最后是诺亚选的，一套去年旅游时新买的夹克。 “记得加一下大家的联系方式，以后如果长久待下去的话，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的。”下车前，天海嘱咐了一句。 寒风萧瑟，幸村搓了搓手，环顾四周。 是一座咖啡厅。 “喔，来啦~”似曾相识的男人从门口探出，腰间还系着围裙，招呼大家进门。 幸村被引到了最里侧的小包间，绿植、风景画与水晶装饰，轻缓的古典乐萦绕，很有情调。 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了。 一位金色长发、蓝眼睛，看着很俊美的外国人。 一位是棕色卷发…也是外国人。 “日安。”金发美人与他握手，“利奥波德·c·d·夏庞蒂埃。叫我利奥就行。” 加缪？竟然是u17世界杯的法国队主将。 另一人打量了幸村更久，也伸手打招呼，“布莱尔·史密斯。” 这个世界14个法网大满贯的怪物…… 幸村显得拘谨，天海搭着他的肩一起入座。 “没见过幸村这么温柔诶。”史密斯说。 加缪轻笑，“有点像他u17世界杯时候的样子。” “和学生时期更像来着。”丸井端着托盘进入包间，给道谢的加缪和史密斯分完咖啡和小蛋糕，坐在门边的位置。 “哈哈哈，本来就是初中生啊。”天海笑道，“大家多担待啦。” 史密斯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加缪看向幸村的眼神柔和。 “练球时有什么困惑的话，也可以联系我。” “体能问布莱尔。”诺亚自己端一杯咖啡进门，坐在史密斯旁边的空位，“现在预防受伤是最重要的。” 天海接着之前的话题，“哪有天天打球的，也要出去散散心。文太可以带幸村君回学校看看嘛。” 幸村眼睛一亮，丸井也很开心的样子，“可以哦，我这里离立海也近，随时欢迎哦。” “嗯！” 于是来都来了，又赶上日曜日，聊了一会儿后，丸井直接带着幸村出发。 余下的人在包间喝下午茶。 “是真的啊。”史密斯耷拉着脑袋。 “只有13岁。会很难熬呢。”加缪看了眼诺亚，语意双关。 “……” 丸井傍晚直接把幸村送回了家。 天海又出去了，幸村看见书房的门开着。 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躺着沙发上，消化下午的所见所闻。 这里的网球部，在幸村桑的带领下理所当然地赢了。 真好啊…… 不像他的世界，留下一地鸡毛和无尽的争议。 “回来了？”诺亚从书房走出。 “是。” “和你的世界差不多吗？” “……社团里的伙伴们都一样。” “小爱，打开电视。”诺亚唤醒ai，“结果不太一样。” “嗯。”幸村苦笑，“我没有幸村桑那么优秀的领导才能。” 诺亚的视线扫过神情复杂的幸村，“为什么这么说。” 幸村无从谈起。 也许是搞得怨声载道的严苛训练方式，也许是对队伍冷酷的安排与决策。 一些深埋的记忆被唤醒。 关东大赛失利后，高强度的训练和低迷紧张的气氛让大家腹诽。 全国半决赛时为了刺激切原的觉醒，故意让柳生、丸井、杰克输掉前两场，被质疑为打假赛。 结果切原是觉醒了，仍是恶魔化，后来才知道这会对切原的健康造成影响，受到的不过是柳的迂回反抗，教练的埋怨和一些人的“冷酷部长”评判，罢了。 全国决赛强硬地逼迫真田换战术，真田以“堂堂正正”的期盼为“回礼”。 全国大赛失利后，在部里要求大家“快乐地打网球”，又是一场“东施效颦”的拙劣模仿。 他既做不到在失败阴影下高效地提振士气，也做不到真正专业地指导。 他做错了一件又一件事情，最后落得这个风评…也许他就不适合当社团的领导者。他的性格缺陷被前两年的胜利掩盖，只要一输—— 是的，只要一输，马上就会暴露。 “幸村精市。” 幸村一个激灵，抬头，诺亚正在看他，幽幽的棕色眼眸宛如深空，令他顷刻平静。 “诺亚桑……” 诺亚又关了电视，在他的身旁坐下。 “很多巡回赛球员都是单人团队模式。 所有的压力都会汇集到他的身上。所以当他们搞砸了事情，第一个看到的永远是他们自己。 我太蠢了。 我能力不够。 我比不上他们。 也许我不适合职业赛场。” “可能连丢掉一次致胜的机会，也会在瞬间陷入暴怒。 我在干什么。 我糟糕透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诺亚闭上眼，“精市拥有atp最高的生涯胜率，而这个数值是86.67％，他依旧输了194场单打，2427个关键分。” “你总会出错，总会犯错，无论是在比赛里还是生活中。没有人例外。 接纳自己的不完美。允许自己有这样的过去。 然后用更强大的现在宽恕他。” 幸村轻咬下唇，“可是…我伤害了别人。” 他对诺亚和盘托出，这些藏在心底，很久无法面对的事情。 诺亚拧眉。 “所以有什么值得回头歉疚的？”似乎有些不愉，他起身停止了交谈。 幸村茫然。 晚上，天海敲了敲幸村的房门。 “你的故事还挺多，幸村君。”天海语气蛮温柔的。 “……您见笑了。” “偶尔也要学会发脾气嘛。”天海的胳膊搭着门框，“你得明白，一个人的责任不是无限的。否则会活得很累。” “……”幸村没能完全理解，但他记下了。 “顺便一提。诺亚建议你尽早忘掉这些…只会让自己内耗的事情。眼睛多往前看。我的想法和他一致。” “晚安～” “晚安…谢谢。” 254、if线-假如“幸村精市”灵魂互换 —————————— 我以为的光明未来，是精市举一盏灯走在我的前方。 某一天，这盏灯灭了。 我失去了方向，像个迷离在痛苦和煎熬中的游魂。 有时我想我是过于依赖他，以至于过不好自己的生活了吗？像团菟丝子。 可是人不该有自己渴望的“家”吗？ 我被现实逼迫着找回独立又清醒的自己，重新探索存在的意义。 我本打算在这个冬季向itf提案，细化和统一网球制作与使用的标准。 精市很支持。 现在，我会把未尽的事情完成。 总有人歌颂苦难，认为它导向美好和成功。 苦难就是苦难，我从未对此心怀感激。 让我不在命运的蹉跎中戛然而止的，一直是我自己。 —————————— 小幸村的生活由安定多了些鲜活。 他偶尔会去丸井的咖啡店坐一坐，和熟悉的陌生人聊一聊幸村桑初中的事情。 以及学习泡咖啡。 诺亚是个咖啡爱好者。 丸井桑说幸村桑喜欢带诺亚遛弯时过来，有时是诺亚自己做，有时是幸村桑泡咖啡给他。 然后一起欣赏窗外的海景。 小幸村以前学玉子烧花了六个小时。冲泡咖啡不算难，难的是作为地道的墨尔本人，诺亚对咖啡的要求很高…… 幸村闭门谢客的时间超出寻常。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找别的理由应对那些精明的商业伙伴。 连诺亚也不得不更频繁地出门。 到后来，诺亚带他出国，去了墨尔本。 幸村在网上认识了一些谈得来的笔友，诺亚也会带他去网球俱乐部，让他试着应对一些球迷粉丝，并在将要露馅的时候及时弥补。 生活中，反而真正成为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幸村深呼吸，怀着忐忑走进光线明亮的书房，把一杯咖啡轻轻放在诺亚的手边。 诺亚书写的草稿上全是英文，不乏专业词汇。 他扭头看到幸村，又扫一眼散发氤氲热气的热饮，伸手端起幸村的好意。 幸村正要走，诺亚问他：“你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可以适应。”幸村回到书桌边，诺亚站起身，指尖勾了勾圆滑的陶瓷杯柄。 他看一眼幸村局促的手指。 小幸村的举动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也许他对诺亚有些“雏鸟情节”，也许是一时间找不到像诺亚这样的朋友。而随着他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诺亚离开的时限也越来越近。 他希望通过一些方式去挽留。比如做一些原主会做的事情。 只是他还不够了解诺亚。 “蓝说过的吧？你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诺亚一直端着拖盘，走到窗前。 “你有自己的亲人、朋友，过去和未来。在新的世界生活是件很难的事情，但这不意味着你一定要融入这具躯壳，融入别人的身份。” “丢失了自我是一件可悲的事情。”诺亚的声音低沉，他不希望幸村走到那种地步。 “你无法成为他。” “比如这杯拿铁。”诺亚转身，把有些凉了的咖啡轻放在桌上。 “我觉得蓝应该和你说过。我对人缺乏信任。” “我不是个那么积极向上的人，有很多缺陷。在生活中是精市一直在包容我。 只有经过时间的磨合才知道一个朋友是否适合自己。 所以，多看看周围。” 幸村的鼻子发酸，他想说可以试一试，但显然诺亚的内心壁垒极高，他进不去。 他有些羡慕原主，能让诺亚桑死心塌地地非他不可。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诺亚桑离开后会去哪儿呢？” 诺亚不语，久到直至小幸村产生了些不好的感觉，才一笑道： “待在墨尔本吧。” “哈啊……以后还要给杰森送葬呢。”他玩笑似的说。 这段对话后没几天，诺亚就带他去了法国，熟悉“幸村精市”在这里的房屋和资产。 小幸村慢节奏的第一个月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他开始忙碌起来，每天一睁眼就有许多东西要学习、体验。 他也更多地接触到幸村桑过去的痕迹。 日历上圈了一天又一天，先是同学，然后是朋友的模样渐渐模糊。 幸村开始画家人的肖像，试图把记忆停留在穿越而来的那一刻。 真的要永远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了吗？ 直到他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这样的可能，他终于认真地思考起“未来”。 而当他在纠结中迷迷糊糊睡着后，一阵久违的闹铃声将他吵醒。 蒙蒙亮的黎明。 铛…… 一阵闷响。 诺亚似有所感，睡眼迷离中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爱，后台验证，********。” “验证通过。” 在意识清醒的瞬间，诺亚撑起身，睁眼看向门口。 一道模糊的身影走进，带着来自屋外的寒意。 “诺亚？”试探的轻呼。 “嗯？”他还有些困乏，思绪像卡在一个地方转不过弯，“精市？” 长长的一声叹息，像是松了口气。 人影坐在床边，抵着他的肩。 “我每天都在想你。” “……”诺亚忽然，没有那么难受了。好像过去三个月的万千情绪都得到该有的慰藉。 “我想了很多事情。”幸村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愿吵闹打破此刻的安宁。 “旅行后的那一年，我其实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在我们之间过于‘有主见’了。你只是跟着我，也帮助我。可是，你的想法，你想做什么，我越来越少地去在意。” “以至于到了另一个地方，我很担心你……” 诺亚抓住幸村睡衣的袖子，扯了扯，“我没事。” “嗯，太好了。”幸村有些哽咽。 诺亚沉默了会儿，问：“你好像受了些委屈。”比平时感性。 幸村把头撇到一边，看样子诺亚猜对了。 “我不和小孩子计较。” “嗯……”诺亚叹息，抱着幸村拍了拍，“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幸村靠在诺亚肩头，“诺亚，请你相信，当我消失的时候，无论去了哪里，我会想你，想要回来。就算永远也回不来了，这份思念依旧存在。” 所以，就算没有我，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会一直记得。”诺亚少有地小声埋怨，“但是这种事能不能不要发生。” 幸村轻笑，“好，我努力不让它发生。” …… “精市。”诺亚打破短暂的寂静。 “我的确非你不可。” 这是承诺。 “……我早就排除了别的选择。”幸村回应，“请你相信。” “嗯。我相信。”《 》 255、后记 没有想到这一本写了整整四年。 开文的时候是完全没有任何预期的。只是好奇如果按现实网球的逻辑，网王的世界会如何展现。 所以文笔佛系，更新频率佛系，剧情也很佛系。 然而这样的心态下，写文的热情也渐渐被消磨。 所以我本来是打算写完全国大赛，交代点高中和职业生涯就结束的。我已经很倦怠了，不想写了。 但是，大概在更u17的时候，情况变了。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当时追更的读者一直鼓励和评论，后面职业生涯的长篇根本不会出现。 像一双手推着我往前，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好像还挺有意思。 我想写真正的运动员职业生涯了。它像一片新大陆，我找不到这类，只能自割腿肉。 写职业生涯的时候，我的心理已经不佛系了。对后续的情节有了追求。 当然，那几十年过于漫长，总会有缺少灵感或者疲倦的时候。写到最后几章，我甚至失去了对网王的热情。 生涯前面一半能熬下去，就是为了“人机大战”这“神之一手”绽放的时刻。后面一半，则是为了完美收官。 这一本的幸村可能有些ooc。 他过于成熟了，很少有孩子气或蛮不讲理的时候。 职业阶段的他是我理想中伟大的人的样子，甚至部分地“神化”了。 比如，我实在不会写感情，所以他没有感情线。 生涯赛事表就是我参照的“大纲”，我修改了很多次。 令我欣慰的是，同时写好了ntop着笔不多的诺亚这一角色。（如果他有粉丝会揍我吗？） 由衷希望有别的同人能拓展诺亚的故事线。每次看到他都是小透明角色或者过原著剧情也太惨了。（我就这么一说） 很多东西我已经都表达在文中了，此处不赘述。 通篇的文笔算不上优秀，没有精力去琢磨。但故事整体，我挺满意的。 特别要感谢追更的读者们，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发评给我带来灵感，还有耐心捉虫（顺便一提，那个带虫的捉虫评论，我后台处理一条要2毛钱（20币），我不倒贴钱写文，所以一般只回复不点接受哈） 还有催更。对我来说算有效催促手段。 还有长评，看到了就又想写了。 也祝贺大家，在连载的持久战中获得了胜利。 暂时没有开文想法了哈。《 》 【全文完】 第255章 后记[番外] ============================ 没有想到这一本写了整整四年。 开文的时候是完全没有任何预期的。只是好奇如果按现实网球的逻辑，网王的世界会如何展现。 所以文笔佛系，更新频率佛系，剧情也很佛系。 然而这样的心态下，写文的热情也渐渐被消磨。 所以我本来是打算写完全国大赛，交代点高中和职业生涯就结束的。我已经很倦怠了，不想写了。 但是，大概在更U17的时候，情况变了。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当时追更的读者一直鼓励和评论，后面职业生涯的长篇根本不会出现。 像一双手推着我往前，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好像还挺有意思。 我想写真正的运动员职业生涯了。它像一片新大陆，我找不到这类，只能自割腿肉。 写职业生涯的时候，我的心理已经不佛系了。对后续的情节有了追求。 当然，那几十年过于漫长，总会有缺少灵感或者疲倦的时候。写到最后几章，我甚至失去了对网王的热情。 生涯前面一半能熬下去，就是为了“人机大战”这“神之一手”绽放的时刻。后面一半，则是为了完美收官。 这一本的幸村可能有些ooc。 他过于成熟了，很少有孩子气或蛮不讲理的时候。 职业阶段的他是我理想中伟大的人的样子，甚至部分地“神化”了。 比如，我实在不会写感情，所以他没有感情线。 生涯赛事表就是我参照的“大纲”，我修改了很多次。 令我欣慰的是，同时写好了NTOP着笔不多的诺亚这一角色。（如果他有粉丝会揍我吗？） 由衷希望有别的同人能拓展诺亚的故事线。每次看到他都是小透明角色或者过原著剧情也太惨了。（我就这么一说） 很多东西我已经都表达在文中了，此处不赘述。 通篇的文笔算不上优秀，没有精力去琢磨。但故事整体，我挺满意的。 特别要感谢追更的读者们，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发评给我带来灵感，还有耐心捉虫（顺便一提，那个带虫的捉虫评论，我后台处理一条要2毛钱（20晋江币），我不倒贴钱写文，所以一般只回复不点接受哈） 还有催更。对我来说算有效催促手段。 还有长评，看到了就又想写了。 也祝贺大家，在连载的持久战中获得了胜利。 暂时没有开文想法了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