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打工崽》 1、树德高中(一) c市,高新区,城郊一所高中门口,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女人。 她穿一身休闲装,上身白t,下身灰色长裤,黑发不长不短,刚过肩线。 她靠着路边电线杆打电话,语气貌似挺恭敬,却隐约透露出一股快要掩藏不住的嫌弃和不耐烦,眼睛盯着脚尖划拉地上的枯黄落叶。 “昨天的会议总结我放酒店前台了,电子版昨晚就发到了您的邮箱。” “还有,早上您在睡觉的时候,我和徐总沟通过一次,做好了收尾工作。” “况且今天下午这半天假,前天您就已经同意了,难道您忘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你........” 他“你你你”半天说不上话来。 这次出差,该做的不该做的师椋鸣都做完了,明天早上的返程飞机,现在才下午一点,还有半天时间。 她做事追求完美,那头的领导半天实在想不出刁难的手段,只好放她自由。 “行。”领导咬牙切齿说,“你就享受吧。” 师椋鸣:“谢谢领导关心。” 她挂断电话,手机揣进兜里,抬头看眼前这所废弃学校的校门。 ——“树德高中” 这是她一个朋友读过的高中。 她们认识了很多年,一直是网友,平常总分享一些苦哈哈的倒霉事,互相安慰排解烦恼。 但是她已经有半年联系不上这个朋友,她们最后一次聊天停留在对方说自己很难过,师椋鸣关心了几句,对方也没多说,后来还和她开玩笑,她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闲聊。 但她后来和这位朋友发消息,打电话,怎么也联系不上。 据她自己所说,她没有家人,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只有个邻居,师椋鸣打电话去问,也不接。 最后师椋鸣没办法,打电话去问网友的学校老师,老师语气特别自然,说她没事啊,每天好好上学,前段时间月考成绩还进步了呢。 师椋鸣以为对方单纯不想搭理自己,要断绝友谊,识相地不再打扰。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要绝交。 正好她出差路过,想着顺便来问问,找对方当面谈谈。 但是......... 师椋鸣打量眼前荒芜破败的街景。 风吹过,大门上烫金的“树德”两个大字“嘎吱”直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在水泥地上砸出个大坑。 这学校恐怕已经废弃了有些年头。 可她那同学至少半年前还在和她联系。 师椋鸣站在门口犹豫该不该进学校看一眼。 忽然空中卷起一阵凉风,“哗啦啦——” 一连串塑料纸翻飞的响声由远及近。 一张传单飞到她脸上,紧紧贴着她脸部皮肤,以及鼻子和嘴。 她瞬间感觉呼吸不过来,赶紧把脸上的传单扯开,低头一看。 色彩斑斓的传单上印着色彩斑斓的大字。 “永德青少年集中教育中心——使用温和不刺激方式,帮助您的孩子摆脱叛逆期陋习。” 这什么玩意。 师椋鸣把传单丢垃圾桶里,余光瞥见地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她眯了眯眼,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张蓝白色的卡片,静静躺在她脚边。 师椋鸣确信自己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还没看到这张卡片。 和传单一起被风吹来的?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卡片,似乎是一张学生卡,她看到上面写着的名字,是两个字。 没等她看清楚上面的字,就在她手指碰到卡面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世界迅速变得模糊。 身边风景变换,满地落叶消失不见,夏日炎炎,她身上的秋装不知为何换成了短袖长裤。 她仿佛在眨眼的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师椋鸣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她的衣服。 “师老师,你站这门口干什么呢?等人?快点进去吧,马上就上课了。” 有人在身侧对着她说话,是个女人声音,听不出年龄,略微沙哑的声线里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阴冷。 师老师? 是在叫她? 师椋鸣转头看过去,一个皱巴巴老太太贴着她的脸,与她面对面站着,一双混浊的眼睛夸张地瞪大,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她。 她们挨得实在太近,师椋鸣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那股腐朽的老人味。 还好师椋鸣比她高半个头,不然她们的鼻尖肯定已经碰到了一起。 师椋鸣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更多是茫然。 强烈的第六感在她心中滴铃铃地报警。 她垂下眼与老太太对视,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对方是否具有危险。 老太太一愣,随后嘴角裂开,上下唇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均匀地裂开,露出一口黑黄色的烂牙。 师椋鸣立刻确认自己的直觉并非作假,凝住心神,绷紧脸部肌肉,僵硬地对她回以微笑。 老太太一动不动维持着脸上诡异的笑容,嘴唇上下开合,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师椋鸣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迫切催促她阻止对方开口说话。 她必须说些什么—— 一道女声及时插入,打断老太太酝酿着的恶意。 “殷老师,马上两点了,先进去再说吧。” “殷老师”动作一顿,像是被强制中断进程的脚本程序,微微张开的嘴缓缓合上,上翘的嘴唇以均匀的速度下落。 “哦。” 她脸上笑容消失,依旧直勾勾盯着师椋鸣看,仿佛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在看一块肥肉。 师椋鸣克制地从她身上挪开目光,扭头看向为她解围的女人。 对方穿一条碎花连衣裙,留及肩短发,眉眼之间透着与碎花连衣裙强烈不符的锐利。 她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看起来应该是这个学校的语文老师。 除了她和殷老师,旁边还有另一个女人,四十岁上下,安静地站在旁边。 语文老师走到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殷老师。 “往前走。”她低声道,“先进学校。” 师椋鸣极力忽视心中不安,跟着这支突然出现的教师队伍走进树德高中校门。 她之前注意一直在殷老师身上,这时候才发现荒凉破旧的废弃高中,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整洁如新,光亮的金属烫金大字“树德高中”时时刻刻散发着秩序感。 原本荒废无人的保安亭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蓝黑色保安制服,坐在办公桌前玩手机游戏。 他见到四人走进来,急忙起身和她们打招呼,“殷老师,余老师,师老师,张老师,一块儿来上班呢。” 殷老师走在最前面,敷衍地点了点头,率先跨过电栅栏门办专门留出的一人宽通道。 余老师,也就是帮了师椋鸣的女人,第二个走过去,站在对面回头看过来。 师椋鸣从她眼中得到默许,第三个走进来。 从她跨过校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她浑身汗毛竖立,后背直冒冷汗。 就在她咬紧牙关忍耐时,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放松精神,不要和它对抗。” 师椋鸣记得这个声音,是帮了她的余姓语文老师。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发现其他人声色平常,似乎根本听不到余老师的声音。 难道这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余老师和她解释,依旧是以颅内传音的方式。 “我叫余幽,这是我的特殊能力,能够和人进行精神层面的沟通,你试试在心里默念想和我说的话。” 师椋鸣在心里默念,“现在什么情况。” 余幽居然真能听到她的疑问,“有人动了钥匙,我们已经在异境里了。” 师椋鸣一头雾水,“异境?钥匙?什么东西?” 她们一前一后走在校园小道上,余幽听到她这么问,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难掩惊讶。 “你不是探秘者?” 师椋鸣疑惑:“探秘者?” 余幽皱眉,“你是平民?” 平民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听着好像在演电视剧。 师椋鸣说:“我是良民。” 余幽:“.........” 她问师椋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师椋鸣说:“我来找朋友,她以前在这儿上学,前段时间突然联系不上了。” 余幽问她:“网友?什么时候联系不上的?” 师椋鸣说:“半年前。” 余幽叹了口气:“那她大概凶多吉少了。” 师椋鸣一愣,“什么?” 余幽说:“半年前,这所学校发生了一场恶性事件,一个班的学生,以及所有任课老师,一夜之间全部死在教室里。” “随后这所高中迅速被查关停,变成你之前看到的破旧样子。” “有这种事?”师椋鸣说,“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这方面的新闻。” 余幽说:“当天晚上消息就被封锁,没有对外公布。” 师椋鸣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这种案件难道不应该尽快查明真相?” 余幽说:“查过,发现一个班五十多个学生,加上老师们正好六十个人,在同一时间集体暴毙。” “没有内伤,没有外伤,就是单纯的,死了。”《 》 2、树德高中(二) “死了?” 师椋鸣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脑袋却出乎意料地冷静。 “同时猝死,这根本不合常理。” 余幽在她脑海里轻笑一声,像是被她的天真逗笑了。 “你仔细看看四周,这儿还有常理可言吗?” 南方的秋天来得更晚,夏天持续更久,一入秋就淅淅沥沥下雨没完没了,天空阴沉沉,一个月见不到几次太阳。 师椋鸣来c市当天就下了一场雨,之后连着好几天空气中充满潮湿水汽。 然而眼下空气干燥,夏日当空,很明显是一个晴朗的夏天。 这已经超出师椋鸣的认知范畴,她只能继续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余幽说:“我们现在正在异境,是和现实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处处是危险,你最好小心一点。” 师椋鸣有点听不太明白,什么逻辑,什么危险,这还是现代社会吗? 余幽和她说:“你仔细看看四周。” 师椋鸣迷茫地环顾左右,她们在通往操场的一条小路上,前方是一个小小的花园。 花园入口栽了两株绣球花,一个保洁打扮的阿姨弓着背站在灌木丛中。 她的扫帚倒在地上,背对着人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时不时低头啃一口。 师椋鸣心里一跳,隐约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下一秒,保洁阿姨忽的停住动作,缓缓转头,带着满脸的血,对她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师椋鸣算是发现了,这个地方的奇怪生物,好像都很爱笑啊。 保洁阿姨脸上的血颜色很有层次,嘴边一圈是鲜红色,外围颜色暗沉,血迹快要干涸。 她的笑容十分标准,优雅地露出十二颗红彤彤的牙齿,嘴角沾着点没嚼烂的肉渣,手里那颗心脏已经被啃掉一半,竟然还在砰砰砰跳动。 师椋鸣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砰砰声,与对方手中残缺的心脏同频跳动。 余幽提醒道:“不要和它对视太久。” 师椋鸣回过神来,不动神色挪开目光。 “它在吃谁的心脏?” 余幽说:“不知道,某个不遵守规则的倒霉蛋吧。” 她抱怨道:“这次异境激活很突然,很多人还没准备好就被拉了进来,不知道是哪个二百五碰了钥匙。” “钥匙?” 余幽想起自己身边这位更是重量级,完完全全一个普通人,从没接触过异境,只好和她简单解释。 异境分为休眠和激活两种状态,绝大多数异境处在休眠态,周边只是偶尔发生一些灵异事件,也就是民间常有的撞鬼。 每一个异境都有一把钥匙,第一个触碰的人立刻激活异境,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灾厄即刻降临。 说到这里,师椋鸣脸色一变,余幽问她:“怎么了?” 她想到了校门口,地上那张学生卡。 她刚触碰到,还没来得及捡起来看,四周环境忽然就变了个样。 师椋鸣说:“那个二百五..........” 好像就是她耶。 没等她坦白罪状,两人旁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年轻老师,慌慌张张扯住余幽。 “余老师,主任回来了,他说有事找您!” 余幽扭头和师椋鸣对视一眼,低头问他:“主任找我什么事?” 年轻老师说:“主任没说!就说了要您马上过去!” 余幽深吸一口气,“走吧。” 师椋鸣看着两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余幽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顺着异境的逻辑,扮演好你的角色,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异境里应该还有别的外来人员,是探秘者,你要小心他们,在没有确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说到这里,她们之间已经有些距离,超出余幽的能力范围,只剩下师椋鸣一个人站在原地。 师椋鸣表明上波澜不惊,神色淡然。 心里实际已经叫成开水壶。 这什么情况!!! 她不过就是到网友母校溜达一圈,散个步而已,怎么生命危险都来了! 而且她一个学法的,大学高数都没学过,居然敢让她演数学老师? 天知道她高考数学才九十分。 “师老师?师老师?” 殷老师喊她半天,见她回神望过来,对她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 师椋鸣看见她这个笑,后背一阵发凉,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问她:“怎么了?殷老师。” 她笑得也挺诡异的,把殷老师那阴森的笑学了个八分像。 殷老师愣了一下,缓慢道:“马上上课了,我们抓紧吧,如果迟到.........那就不好了.........” 师椋鸣点头,“走。” 树德高中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学校面积很小,只有一个四百米的操场和两栋七层高的教学楼。 教学楼一个朝南一个朝北,相对而立,中间夹着一个小花园,三楼有一条连廊连接。 师椋鸣跟着两个老师进入二号教学楼,她们的办公室正好就在三楼,旁边是她们负责的班级,分别是高三一班,高三二班,和高三三班。 师椋鸣不知道自己主要负责教些什么,回到办公室以后突击调查。 她们的办公室不大,就两张长桌,左边摆一张,右边摆一张,加起来一共八个位置。 其中靠右的那张桌子有一个位置刚好背对着办公室门。 师椋鸣一进门就看到这个工位,心想哪个倒霉蛋坐这种位置,然后低头一看,桌上摆了个立牌,白纸黑字写着她的名字。 卡片顶部还画了个卡通小猪,懵懵地跌倒在泥坑里。 师椋鸣:“..........” 她能不能蹲着上班啊? 师椋鸣郁闷了几秒,觉得那只手绘的小猪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伸手想把名牌拿过来仔细看看,身后有人叫她。 “师老师。” 皱巴巴的殷老师又来找她说话,师椋鸣注意到她办公桌上的工牌,写着“殷如露”三个字。 名字还挺好听,怎么人这么阴暗。 师椋鸣对她露出一个假笑,“怎么了?” 殷如露拿着两本课本,一本练习册,腰上别着小蜜蜂,站在门口看她的桌面。 “明天我的教案,你别忘了写。” 师椋鸣脸上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下去。 要死了还得帮老员工干杂活,这什么破地方,真的正经吗? 师椋鸣牛马当惯了,下意识就说:“放心吧,这事肯定给您办好。” 殷如露吩咐完就走了,一直安安静静的张老师也收拾收拾东西,几分钟后跟着离开。 办公室里就剩下师椋鸣一个人,她快速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一点五十七分。 刚才糊弄殷老师的时候她顺便看了贴在桌上的课程表,她两点有一节高三一班的课。 刚才殷老师反复和她说上课就要迟到,指不定迟到是这个世界里的一条死亡条件。 她飞速翻找桌上的书本,拿上数学书和压在数学书下的试卷。 接着她又到处看了看,试图寻找详细线索无果,踩着点在一点五十九走进高三一班大门。 树德高中建校已有六十年,是c市最早建立的一批学校。 这栋教学楼用了有三十年,比师椋鸣的年纪还大。 楼外看着破破烂烂,楼里也是旧得没办法。 楼梯栏杆生锈严重,一摸满手棕色铁锈。 教室的绿色铁门样式老旧,中间掏一个方块形状的洞,用铁栏小窗封住。 四周窗户也是这种纯狱风,从里往外看,读个书就跟坐牢似的。 师椋鸣推门进去,破烂的铁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听着像小孩尖叫。 教室里吵吵嚷嚷,她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男生哈哈大笑,讥讽道:“你还知道脏啊?你自己不就是最脏的吗?哈哈哈哈你这个病毒,离我远点,可别把身上的脏病传染给我。” 师椋鸣一下就听出了对方的意图。 这破地方,居然还有校园霸凌剧情。 她走进教室,一群男生围在一张生锈的老式书桌前,挡住了座位上被欺负的人。 教室里只有这一套铁质的的破书桌,其他桌椅板凳都是前几年新置办的蓝色塑料桌椅,椅子带靠背,坐着很舒服。 师椋鸣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制止,放轻脚步走到为首那个笑得最大声的男生背后,静悄悄地站着等待。 很快,他的同伴们发现他身后鬼一样阴悄悄的师椋鸣,脸上笑容逐渐僵硬,立刻安静了下来。 男生大声质疑他们:“笑啊,你们怎么不笑了?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她啊?一群废物,没用的东西。” 师椋鸣凉凉开口,“这位同学,已经上课了,你还在说什么呢?” 男生猛地一惊,缓慢回头看向师椋鸣。 师椋鸣阴恻恻地对他笑了一下,深得殷老师真传,笑得特别可怕。 那男生尖叫一声,慌张往后退,一屁股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远离她。 师椋鸣收起脸上的笑,面无表情对他们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安静得出奇,霸凌者们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位置,再也不敢嚣张。 师椋鸣回讲台前暗戳戳看了眼坐在老式书桌前,遭受霸凌的学生。 是一个女生,看起来十八九岁,穿一件蓝白色的夏季校服,明明是很普通,甚至丑陋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好看。 她看起来很瘦,身高在一米七上下,如果是本地的学生,这个身高应该算很高了。 不过师椋鸣想起余幽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这个学生很有可能不是本地人,是外来的“探秘者”。 她静静坐在书桌前,手搭在桌面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根本没有遭遇刚才那些恶劣的霸凌,好像她只是一个爱看书的小女孩。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课间,她看书等待下一节课的老师进来,她的眼里只有书,不在乎任何没有意义、没有缘由的羞辱谩骂。 师椋鸣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孩绝对不是普通人。 她是探秘者?还是异境中更加强大的npc?《 》 3、树德高中(三) 师椋鸣站在讲台上。 台下学生安静如鸡。 她把书翻开两页,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根本不知道今天的教学任务是什么。 还有她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应届毕业生,工作试用期都还没过,哪儿会教书啊。 台下学生们盯着她,她低头盯着课本,心里冷汗直流,脑子里已经冒出无数身份暴露惨死npc手下的血腥画面。 忽然她灵光乍现,一个绝妙的计谋缓缓浮上心头........ 坐在第一排一个个子很矮的学生用天真好奇的语气问她:“老师,您怎么还不讲课呀?” 师椋鸣看他一眼,被他丑得愣了一下。 这个矮个子男生长了一张扭曲的脸,扁塌的鼻子,小而狭长的眼睛,还有一张形状十分奇怪的嘴,嘴唇又厚又黑,像有毒的黑色香肠。 他很矮,大概一米五,却不瘦,身材同样十分古怪,横着竖着一样宽,像个敦实的正方体。 师椋鸣笑眯眯对他说:“这位同学很着急,很爱学习嘛。” 她说:“不如你上来给大家讲讲题,正好我检查检查你有没有课后复习巩固。” 正方体同学哪能料到她说这种话,顿时愣住:“我.........” 师椋鸣板起脸,冷冷道:“我什么我?赶紧上来,别耽误别的同学时间。” 正方体同学被她吓坏了,战战兢兢问:“老,老师,我应该讲什么呢?” 师椋鸣也不知道,但她会装,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反过来质问他:“我上节课没说这节课的教学计划?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课?” 正方体同学吓得连连道:“说了的,说了的。” 他抓起一张试卷,小跑着上台开始讲试卷上的题。 师椋鸣在旁边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一个字都看不懂,偷偷松了一口气。 幸好抓到了壮丁,不然她开口说两个字就要露馅。 演戏演全套,正方体同学在板书解题过程时,她就在旁边盯着,时不时“嗯”“嗯”地点点头,对其表示来自教师的赞赏与鼓励。 五分钟后,正方体同学讲完自己的思路,羞得满脸通红,他皮肤本来就黑,再加上点红色,一下显得更丑,都有点不像人类了。 师椋鸣不敢看他,样貌太可怕,给她的视觉冲击比殷老师和保洁阿姨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大。 “辛苦了同学,快回去坐着吧。” 她拿起粉笔,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胡乱在黑板上改了几个看不清的字符,然后微笑着问所有学生:“大家都听懂了吗?” 台下鸦雀无声,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那我们就接着往下讲。”她用手指着正方体同学后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后面的同学,到你了,上来。” 女生没有动作,坐在椅子上,抖得跟个筛子一样,桌子板凳都在晃。 师椋鸣:“.........” 她有这么吓人吗? 她温柔地说:“同学,逃避是没有用的哟,快点上来。” 眼镜女生颤颤巍巍站起身,瞧着快要哭了,往外迈了一步,腿一软栽倒在地上,脸迈进臂弯里,呜呜地哭泣。 师椋鸣猜测,这应该就是余幽说的其他外来者了。 她并不想刁难对方,只是她们两人都有难处。 “小姑娘怎么坐地上呢?快起来,地板凉。” 女生不听她的话,只是坐在地上哭。 这时后排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 “我帮她讲。” 师椋鸣闻声抬头,看见课间被欺负的女生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试卷,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她长得有点好看,又高又瘦,一双漂亮的眼睛冷静从容,和刚才的正方体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只不过......... 师椋鸣总感觉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善,冷冰冰的,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不要啊......... 师椋鸣在心里哀嚎,脸上却保持着阴冷的微笑表情。 “真是一位热心的好同学。”她演npc演上瘾了,阴恻恻说道,“既然这样,剩下的题你也都讲了吧。” 冷冰冰同学没有拒绝她,从她身边略过,探着身子去够讲桌上的白色粉笔。 师椋鸣站在她身后,才发现原来她留着及腰的长发,一半披散着,另一半编成三股辫,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松松垮垮扎起来,发尾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浅蓝色水晶,牵引着长长的发辫在腰际垂下。 师椋鸣第一次见这种发型,忍不住多看两眼。 女生拿到粉笔后转身,侧着身子在黑板上书写解题过程,发辫随着动作不时轻轻摇晃。 师椋鸣盯着瞧了半天,心里痒酥酥,很想抬手摸一把。 这么长的头发,不知道洗头得有多累。 冷冰冰同学讲题很有条理,应该平时上学成绩很好,按照解题步骤一点一点讲,逐渐让师椋鸣觉得她应该是本地的npc,而非外来的探秘者。 想到这里,师椋鸣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回想起刚才对方向自己投来的凉凉目光,感觉有一把断头的铡刀悬在头顶上。 剩下的二十多分钟,一直是冷冰冰同学站在讲台上讲课,把试卷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她很有水平,每一道题都和师椋鸣手里的标准答案一样,师椋鸣只顾在边上点头称是,完全插不进去话。 当然,她也乐得清闲,只是顾及自己假扮的npc身份,在下课铃响起时,遗憾地说:“讲得很好,下去吧。” 冷冰冰同学从她身边走过,把粉笔扔回讲桌上,再一次从她跟前绕过。 师椋鸣微微低着头,克制着心里抬头看向她的冲动,可惜没克制住。 她鬼鬼祟祟抬眼看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好看向自己,眉头紧皱,瞧着对她十分不满的样子。 师椋鸣顿时后背一凉,拿上自己的东西,飞快逃离教室。 她回到办公室,殷老师和张老师已经回来,余幽也在。 她就坐在师椋鸣斜对面,鼻子好像受了伤,用纸捂着,满手是血。 余幽见了她,主动传音和她打招呼。 “哟,还活着呢?” “哈哈。”师椋鸣干笑两声,“离死不远了。” 余幽把手里沾满鲜血的纸团丢进垃圾桶里,手撑着脸趴在桌上,略带好奇问她:“咋了?一个小时没到就要死要活的。” 师椋鸣简单地和她说了自己的上课经历,还有中途疑似惹怒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npc。 余幽打量着她现下全须全尾的模样,不太相信,“怎么个不好惹法?” 师椋鸣说:“她给人的感觉,很可怕。” “算了,先不说我了,你怎么回事?” 余幽与她交换情报。 两人进入校门后,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男人把她带去另一栋教学楼,带她去见了那个所谓的主任。 据她描述,主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大肚男,一开始和她说了一些关于校服采购的事情,让她帮忙调查学生们的家庭情况和最高能够接受的价位。 明天他就要出去买新的校服,顺便带一些在体育课上受伤的学生去医院。 “明天?”师椋鸣说,“前一天调查第二天就订?” 还有体育课上受伤的学生是怎么回事,听余幽的描述好像受伤学生不止一个。 余幽皱眉沉思道:“这事确实有点蹊跷,我主动提出和他一块儿去,他没答应。” 师椋鸣怀疑地看着她:“所以你就把鼻子弄伤,得到一个去医院的借口?” “不是啊。”余幽说,“我回来路上遇到了条长得有点怪的大狗。” 师椋鸣:“嗯?” 余幽一脸正色道:“我有点怕狗。” “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鼻子。” 师椋鸣:“.......” 余幽说:“不过你这主意好啊,我明天试试。” 师椋鸣说:“我是新人还是你是新人。” 余幽委屈道:“可我真的很怕狗。” 两人接着分享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忽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外面推门走进办公室。 他站在师椋鸣身后,低沉的声音中充满欢快气息,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各位老师下午好啊。” 身后那人的呼吸如野兽一般沉重,师椋鸣一动不敢动,静静听他说。 “今天参加体能训练的学生大家都选出来了吗?” 师椋鸣额角冒汗。 什么学生,什么训练,她怎么不知道高中还有这种活动,老师挑选学生参加体能训练? 就在她心虚茫然的时刻,身后魁梧男人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师老师?您选好了吗?今天是哪两个学生?”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喉咙里含着水,发出含糊不清的卡痰音。 师椋鸣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些,礼貌地回答他:“心里有几个人选,还在犹豫。” 体育老师十分遗憾,转向其他几个老师。 殷老师最先递出一份学生名单,之后是张老师,最后就连余幽也交了一张纸条上去。 师椋鸣用眼神逼问她。 这是哪儿来的名单??? 余幽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我又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你也随便写两个名字交上去,这个体育老师的气息很强大,是和主任一个级别的npc,暂时不要引起他的特别关注。” 师椋鸣赶紧翻出花名册看学生名单,随便填了两个一看就很npc的名字。 一号:小明。 二号:小红。 体育老师接过她的纸条,稀奇地说了句:“小红平时不挺乖的吗?又犯病了?” 什么又犯病了? 师椋鸣听不懂,不接他的话,只顾胡说八道:“铁不锻炼不成钢,人不运动不健康,偶尔放下学习出门活动活动,放松身心,不也挺好。” 体育老师没说什么,像是被她震惊到了,望着她欲言又止。 他到最后也憋出半个屁,拿着名单去隔壁喊人。 树德高中面积不大,操场旁边就是教学楼,她们所在的四楼高度正好能够俯瞰操场全景。 教师办公室南北两面开窗,北面窗户对着操场。 师椋鸣和余幽下节课都没课,而殷老师和张老师还得上课。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依旧没有回来,只剩下她们两个留守其中。 余幽趁着这个机会到处翻箱倒柜,重点翻殷老师的抽屉和柜子,试图找出有用的线索。 师椋鸣则靠墙站在窗边,看操场上体育老师带着学生做那所谓的体能训练。 她看了有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学生们做完热身运动正一圈一圈跑操场。 学生们跑到第六七圈的时候,她忽然震惊地骂了一句国粹。 余幽被她惊动,放下手里的文件资料,快步走到窗边。 “怎么了?” 师椋鸣伸手指向操场某个方向。 只见跑道上躺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看起来软趴趴的,脑袋周围一圈缓缓溢出鲜红色的血液。 余幽目光深沉,沈默不语。 师椋鸣说:“刚才他跑不动,摔在地上,那个体育老师走过来。” 她顿了一下,随后道:“把他踩死了........” 如此轻而易举,就像人类踩死一只蚂蚁。 余幽没说什么,半响后叹了口气。 “这就是试图夺取核心的代价。” 夺取核心? 又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师椋鸣十分好奇,却见余幽心情沉重,目不转睛盯着跑道上一个一个奔跑向前的人影,只好忍住询问的冲动。 这件事之后,办公室内气氛有些压抑,两人沉默地看着窗外的体能训练,一时没人说话。 之后又过了十来分钟,操场上跑得最快的学生已经跑了十圈,马上就要开始跑第十一圈。 而跑得最慢的学生已经不行了,满脸通红慢吞吞挪蹭,勉强保持跑步的动作。 除了最快最慢的那几个,剩下的大批人聚在一团一起跑,互相帮忙破风挡风,跑得能够轻松一些,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师椋鸣在人群中看到不少表现得像“外来者”的学生。 三女五男,跑步姿势标准,没有竭力的迹象。 她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对方皮肤过分白皙,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师椋鸣眯着眼睛看她的脸,确定她就是自己上课时得罪的那个冷冰冰女生。 为什么她也要参加体能训练? 根据师椋鸣的猜测,通过老师提供人选的训练,应当是对表现不好学生的一种惩罚。 怎么的,npc老大也会被惩罚? 师椋鸣有点想不明白,靠在窗边盯着冷冰冰同学发呆,看她的长发随着奔跑的动作轻微摇晃,仿佛柔顺的柳条。 没过多久,体育老师突然吹了一声哨。 不少学生被这声哨响吓得浑身一颤。 体育老师大声道:“都给我跑快点!难道你们不想去争一争第一名的奖励?” 第一名有奖励? 师椋鸣没听他说过这事,很明显余幽也不知道,眉头轻微皱起,正思索着什么。 第一名的奖励,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几个“外来者”学生当机立断,立刻加快速度,将摸鱼的人群远远甩到身后。 冷冰冰同学没有立刻选择加速,而是扭头看向她们所在的方向。 余幽神情严肃,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便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毫不费力地超过一个又一个拼命奔跑的学生,修长的身影优雅而充满力量感。 很快她追到第一名,超过第一名,成为第一名,并且势头不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套圈。 师椋鸣震惊地看向余幽。 余幽很淡定:“符泠,我带的实习生。”《 》 4、树德高中(四) 师椋鸣很震惊。 让她震惊的不仅仅是那名冷冰冰同学的人类身份。 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不可置信看着余幽,“你,带实习生?” 余幽撩了撩头发,“这么惊讶干什么,我难道不靠谱?” 一开始师椋鸣确实觉得她靠谱,一派冷静把自己带进校门。 但后来余幽处处表现出来的懒散随意,又很好地冲散了她原本的看法。 师椋鸣说:“感觉你很.......随和。” 余幽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师椋鸣眨眨眼,真诚道:“就是在夸你。” 余幽被她哄得心情挺好,两人聊了会儿天,接着看学生们跑步。 师椋鸣看了一会儿,犹疑地问余幽。 “场上的学生,是不是又少了几个?” “嗯。”余幽说,“一共三十个人,算上刚才那个,少了五个。” 师椋鸣在人群中寻找被她派出去的两个学生,小明和小红。 十分凑巧的一件事,小明就是刚才那节课上,被她抓壮丁“请”上讲台讲课的正方体同学。 而小红则是一个她完全没印象的腼腆女生,模样清秀,总是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最初师椋鸣在花名册上随手决定了他们的生死,认为他们只是npc,没什么大不了。 可当她看到扎着低马尾的小红站在阳光下,仰起脑袋眯着眼睛看向天空时,她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愧疚。 她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由于这份不合时宜的慈悲,她站在窗户边,一直看到小红跑完体能训练要求的二十圈操场。 她总算放心,暗中松了一口气。 余幽似有所察,却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看了看终点处趴在跑道上喘息的小红,没有出声询问具体的原因。 师椋鸣说:“你的实习生果然拿了第一。” 余幽说:“她做什么都是第一名。” 师椋鸣想起自己不久前的经历,好奇地问余幽:“她是高中生?” 余幽回答:“下半年大四。” 师椋鸣:“数学系?” 余幽回答:“化学系。” 师椋鸣疑惑:“怎么学了个这种专业。” 现在就业环境这么艰难,这种专业难道不是毕业就失业吗。 余幽说:“听说她有个小小的爱好,喜欢做一些基于科学理论的灵异药剂小研究。” 师椋鸣:“.........” 她试探地问:“炼金师?” 余幽扭头看了她一眼,惊讶地说:“对啊,炼金师,我怎么没想到,可不就是吗?” 她夸师椋鸣:“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 师椋鸣尬笑两声。 她们看完操场上的人跑完二十圈,紧接着上课铃响了。 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课,对应的科任老师不用上课,只需要坐在讲台上,监督学生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喧哗吵闹。 师椋鸣之前记得自己有一节自习课要上,高三三班还是高三二班来着,她有点记不清楚。 课程表就在抽屉里,她把抽屉拉开,取出塑封好的课程表,看清那对应课程上写着高三二班。 下一秒,她感觉眼睛有点痒,抬手揉揉眼睛。 之后再睁开眼睛,她立刻发现,课程表上的班级信息出现了变化。 原来白纸黑字写着高三二班的位置,被人用红色的墨水笔重重划掉,随后一笔一划改写成极其粗糙扭曲的四个血红色大字。 “高三一班”。 师椋鸣:“........” 这整人的心思也太明显了点吧。 她记得余幽自习课负责高三一班,对方这会儿还没离开,和她一样,抓着手里的课程表看来看去。 师椋鸣抻着脖子看她的课程表,果然在对应的位置看到了和她一样血红色的涂改痕迹,和她调换了负责的班级。 余幽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传音道:“走吧,进入异境的第一天,尽量顺着对方的意图往下走。” 师椋鸣苦哈哈跟着她去上班,推门走进高三一班,换上生硬的职业微笑。 “孩儿们,我又来给你们上课了,一节课没见,想我了没?” 喧闹的教室陡然安静,学生们静静地望着她,没有人搭话。 师椋鸣说:“怎么没精打采的,都把作业拿出来,记得先做数学作业。” “有什么不会的不要拿上来问我,独立思考,错了就错了明天再改。” 说完免责声明,她让学生们自习,自己在讲桌边坐下,打量教室里的学生。 她感觉好像少了几个学生,教室显得空旷了些。 但没有空置的桌椅,像是连人带桌一并消失了。 她不认识班里的学生,只记得几个比较关键的人物。 她环视一周,确认小红还在,冷冰冰的符泠也在。 正方体小明坐在她眼皮子底下,趴在本子上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 还有那几个看着像外来者的学生,也都坐在最后几排,偷摸用纸条传递信息,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小红在认真写作业,埋着脑袋手下的笔水笔唰唰唰挪动。 冷冰冰的符泠不知道在干什么,闭着眼睛端坐在桌前,不时有一两缕头发无风飘动,瞧着神叨叨的。 师椋鸣来的时候随手从办公桌上拿了本书来看,这时候坐下来,低头看封面书名。 “——霸道老师狠狠爱:娇弱校花别想逃”。 师椋鸣:“........” 她嫌弃地皱眉,两指捏着书脊,翻来翻去看两眼。 原本的老师口味怎会这般猎奇? 她生怕自己被偶然瞥见的学生误会,翻了两下就赶紧把书名朝下盖在桌上。 之后她有点心虚,左右看了看,空空荡荡,没人发现。 她刚松了一口气,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阴冷低哑的嗓音。 “老师,我没笔了........” 师椋鸣一惊,回头看他,是一个头发细软粘腻的男生,身高中等,体型偏瘦,脸色异常苍白。 见师椋鸣扭头望过来,他再次重复:“老师,我没笔了。” 师椋鸣问他:“你看我像是卖笔的吗?” 苍白男生似乎听不到她说话,喃喃自语般重复:“老师,我没笔了。” 下面其他学生们听到这动静,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他俩。 师椋鸣在身上翻找,只想赶紧摸出一支笔来,把他打发走。 她摸摸左边裤兜,有一把钥匙和一颗糖。 接着她摸向右边口袋,从一大团卫生纸里摸出一支灌墨水的钢笔,和一张...... 学生卡? 她把学生卡握在手里,印着个人信息那一面朝向手心,接着钢笔丢给苍白男生,敷衍地冲他摆摆手。 “现在你有笔了,赶紧回去写作业。” 男生本来还在说台词,被她强行打断,一下顿住,半张着嘴直勾勾盯着她。 半响后,他十分不爽地瞪了师椋鸣一眼,拿着钢笔老老实实离开。 师椋鸣等他走后,悄眯眯松开手,小心打量起手里的学生卡。 卡面上没有照片,背景是树德高中两栋教学楼侧面剪影,靠左写着两行信息。 学生姓名:黎艳 所属班级:20x3级一班 20x3级? 她记得自己带的班是20x4级,如果这上面的信息是真实的话,这张卡的主人,应该已经毕业了。 黎艳........ 她总感觉这名字有点眼熟。 可具体因为什么眼熟,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还有,她正儿八经一个老师,裤兜里为什么会有一张学生卡? 这事真的很蹊跷啊。 她拧着眉陷入沉思,还没想多久,思绪被窗外“砰砰!”两声巨响打断。 教室内温度骤降,窗外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漆黑。 走廊的路灯还没亮,借着教室里透出的朦胧灯光,师椋鸣隐约看到一班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半透明的灰白色高大身影。 它穿着破破烂烂的兜帽衫,手里拎着一个罩着校服的人形物体,身体扭曲变形,从腰部旋转一百八十度,上半身向下折叠,屁股和胸口紧紧贴在一起。 某一瞬间,一阵狂风吹过阳台走廊,师椋鸣看见死去学生灰败的脸。 她竟然认得对方,隔壁班派来参加体能训练的学生,曾经与符泠争夺体育老师所说的第一名奖励。 她当时还和余幽认真探讨,一致认为对方肯定是外来者,甚至还是经验十分老道的探秘老手。 确定以后,余幽疑惑地说了一嘴:“奇怪,这种普通的异境,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多探秘者,而且看样子全是高手。” 然而进入异境的第一天,刚到傍晚,晚饭都还没吃上,就死了一个糕手,死状格外凄惨,看不出多少挣扎的痕迹。 就像一只蚂蚁,被轻而易举地碾死在手心里。 师椋鸣心情复杂地看着窗外糕手已经涣散的一对瞳孔,台下鸦雀无声的学生里冒出一个突兀的声音。 “老师!”他声音洪亮,定定地看向师椋鸣,黑色的眼眸中缓缓流淌着粉红的微光。 师椋鸣感觉额角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她试图避免于对方对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她只能任由那名男人继续往下说。 “我的试卷弄坏了,请您去您的办公室,帮我拿一张新的。” 教室门口依旧站着那个恐怖的灰色身影,如同噩梦的使者,等待露出破绽的人,带他们前往最深的恐怖。 它一直守在门口,无法进入,说明此时此刻教室就是能够阻挡对方的安全屋。 师椋鸣清楚自己走出教室的下场。 可她受到某种说不出的古怪力量引诱,身体不受控制,迈步走向门口。 那个眼眸发红的男人死死盯着她,压制住她的挣扎,不肯给她一丝放松的机会。 她一步一步向前,离教室前门越来越近。 离得近了以后,她才发现,原来那道灰白的人影一直低着头,面容掩盖在兜帽之下。 师椋鸣走到离它一米的距离,听到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她死死咬着牙,依旧在尝试反抗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精神控制。 就在这时,她的裤兜里传来一股灼热,烫得她浑浊的脑袋忽然清醒,“嘶”的一下捂住疼痛的部位。 与之同时,控制她的那股力量突然变弱,她狠下心掐住被烫伤的位置,借助疼痛保持头脑的清醒。 如此僵持数秒后,对方率先放弃,她总算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第一时间扭头看向那个男人,刻意避开他的眼睛,见他捂着手臂,指缝间汩汩涌出血液。 有人在帮她?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符合猜想的人选,反倒是在收回目光时,不小心和坐在后排角落里的符泠对视一眼。 经过这一遭,她对人的眼睛有点心理阴影,慌慌张张挪开眼,不敢与之对视。 过了半秒,她稍微冷静一些,偷偷摸摸抬起眼睛,再次小心地看向对方。 谁料符泠竟然还在看她,眼神坦坦荡荡,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师椋鸣有种偷东西被当场抓包的羞愧感,再次飞快挪开眼,一来二去,把自己折腾得满脸通红。 没等她平复心情,窗外忽然响起一声巨响。 “砰!” 是那个灰白色的人影,它在恐吓他们,表达自己被忽视的不满。 它紧紧贴在窗户边,高大的身体投下高大的阴影,如乌云般遮盖师椋鸣头顶的灯光。 巨大的压迫感以及空气中如坠冰窟般的寒冷,无一不在警示她。 快逃。 它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他们都会死。《 》 5、树德高中(五) 师椋鸣很冷静,心脏经过长久的剧烈跳动后,在这一刻变得平缓而有力。 她清楚这时候不能因噎废食,不能逃避。 她在安全屋里,怪物威胁不到她,她的处境很安全,她必须扭头去看,获得更多关于这个怪物的线索。 犹豫只有一瞬间,她鼓起勇气凝神看向窗外。 那个怪物,它大概有两米高,四肢细长如同竹竿,两只手腕上挂着一对锈迹斑斑的锁链,铁链从中间断开,意味着它早已获得自由。 它的脖子上有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镶嵌在肉里,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师椋鸣往前多走两步,凑近了看,总算看清楚。 一块棕黑色烂布,隐约能看出点条纹样式。 怪物没给她过多观察的机会,再次抬手,用手肘猛地砸玻璃窗。 遮掩面容的兜帽睡着它的动作缓缓滑落,露出它原本的样貌, 它的脸已经完全腐烂,五官烂成七个大洞,缓缓往外流出黑红色的脓水,不时掉出一小块烂肉,粘在它的脸颊上。 濒临腐烂的灰白色皮肤仿佛盛放烂肉的餐盘,无暇的伪装下隐藏着更加恶心的肮脏事物。 它双目........或者说曾经是眼睛的两个窟窿,定定地看着师椋鸣,与她长久而沉默地对视。 风吹动它手腕上的铁链,“叩——” “叩——” “叩——” 锈坏的金属锁链,一声一声砸在锈坏的铁门上。 它很快意识到自己无法穿过铁门,叩叩叩的金属相击之声骤然消失, 铁门小窗前,那张恶心的烂脸隐入黑暗之中。 这是放弃了? 师椋鸣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不相信事情有那么简单。 果然,三秒后,铁门爆发一阵巨大的响动,有什么东西装在们班上,震得墙壁和玻璃剧烈颤动起来。 师椋鸣站在讲台上,正对着铁门,不偏不倚,与狭小门洞中强硬塞进来的那颗脑袋安静对视。 是那个死去的学生。 锋利的铁窗边缘挤掉了对方两只耳朵,铁栏杆焊接的小铁窗被撞得稀巴烂,叮叮当当掉一地金属碎片,和那两只血肉模糊的耳朵一齐躺在教室里的水泥地上。 师椋鸣还没搞清楚那高大人影的意图,眼睁睁见着地上那两只耳朵忽然动了起来,像两条脱水的鱼,上下扑腾,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上。 她抬头,原本闭着眼睛的死人脸突然睁开眼,一双眼像与眼那样瞪大鼓起,露出大片眼白。 在他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缓慢将他往里面推。 他的脑袋先挤了进来,随后是被拆下来的两只胳膊,两条腿,先左后右,按照顺序往里送。 后来是他的身体主干,脑袋四肢的切口平整光滑,没有流血。 师椋鸣看着那半截身体尝试往里进,在肩膀处死死卡住。 对方停顿片刻,慢吞吞往外收回。 师椋鸣回过神来,恶心的同时倍感无语。 这是在干什么,拼好人? 不过死人应该不算人了吧? 腐烂的身体不死不灭,她在脑海中迅速思索应对办法。 很快,她有了想法,快步走到后排一个男生跟前,伸出手。 “打火机,给我。” 这名男生正是上上节课课间,霸凌符泠那作案团伙的老大。 他打死不肯承认,“我没有,那种东西我拿来干什么,别找我要。” 哟嚯,态度还挺横。 师椋鸣回头看了眼门口,那半截身体对半砍成两截,左边那截已经塞了进来,右边那截只剩一半还在外面。 它马上就要全部进来了。 师椋鸣没那么多耐心和他胡扯,抬手“啪啪”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她再次道:“拿出来。” 男生脸通红,眼神已然清澈,愣愣瞧着她,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打火机,全部塞进她怀里。 师椋鸣问他:“长几张嘴啊用得着这么多火机点烟?” 男生哪敢回话,低着头躲避她的目光。 师椋鸣也没空搭理他,拿着打火机,找第一排同学借了包卫生纸引火,走到那两只依旧扑腾的耳朵边蹲下。 她用讲桌上的废纸把耳朵裹住。 手下触感绵软阴湿,同时散发阵阵恶臭。 师椋鸣感觉像是在捡一团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屎,冻得有点硬,人体温度接触,慢慢解冻,变得柔软。 她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这个想法恶心坏了,晃晃脑袋,赶紧点火。 她注视着逐渐明亮的火光,眼中光芒随火焰跳跃。 她眼瞧着脚下火焰由旺盛到黯淡,灰烬堆里飘来一股诡异的气味。 是肉的香味。 师椋鸣从进异境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她不由感到几分饥饿,没忍住吸溜一下口水。 不远处摆着的死人头猛地一抖,涣散的双眸中重新涌现恐惧的神情。 师椋鸣踩灭燃尽的火堆,慢悠悠走到那颗死人头跟前,轻声细语问:“小火慢烧,还是大火炭烤,你和你的.......同事们,想选哪个一个呢?” 她口中这个同事,当然是指属于这个死人的其他肢体。 很显然,对方哪个都不想选,惊恐地瞪大双眼,没过多久,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他裂开的所有肢体,包括那卡在铁门小窗口里的半截身体,随着他失去意识,一同停止动作,软趴趴倒在地上。 人体结构部件,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满地都是。 一班教室登时如同凶杀现场,安静,诡异,恐怖,充盈烤肉的香气。 看来问题暂时解决。 师椋鸣松了一口气,扭头发现外面的天空变了颜色。 窗外是黄昏,金黄的霞光让她想起家楼下那家便宜的老式面包店。 他们烤出的面包也是这么金黄灿烂,这么香。 师椋鸣确认他们已经回到现实,兜帽男消失不见,完全失去踪影。 教室门口散落的身体部件也很快消失,只留下水泥地上一块焦黑的痕迹,提醒他们刚才发生的种种事情并非幻境。 “叮铃铃”。 下课铃响了。 原本寂静的教室一瞬间变得喧闹,那股阴冷的恐惧感如潮水般退去。 有人从外面把门推开,背着手走进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有股烤肉味?” 师椋鸣抬眼看他,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上半身行政夹克,下半身黑色西装裤,一条皮带紧紧勒住他那水桶一边大的肚皮。 想必他已经秃顶得厉害,戴了顶油黑油黑的假发,违和感有点重,像是戴着一块塑料草皮。 中年大肚秃发男,师椋鸣猜测他应该就是余幽之前说过的教导主任。 她刚放下的心重新悬起,警惕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出人意料,他的长相竟然还挺清秀,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唇薄而有型,五官端正又立体。 他这种西瓜上面顶个葫芦的身材,长得丑好歹还比较符合刻板印象。 然而配上他这一张模样不错的脸蛋,反倒显得诡异。 师椋鸣多看了两眼,突然发现一件事。 他和小红长得很像,眉毛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师椋鸣有点心虚。 她上节课还让小红去跑操来着,虽然是随便点的名,小红比较倒霉。 她爹不会因为这个盯上她吧? 师椋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偷偷摸摸扭头看了眼小红。 小红的脸色十分难看,眼里满是惊恐,低低埋着脑袋不敢抬头。 教导主任说:“下课了,都吃饭去吧。” 学生们纷纷起身逃离这恐怖的地方。 师椋鸣也想趁乱开溜,刚迈出一只脚,教导主任把她叫住。 “师老师,你留下。” 师椋鸣心里一惊,紧接着便听到他说。 “还有你,小红。” 其他学生离开后,有一部分胆子大的,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守在教室外,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 很多人在看,教导主任沉声对小红道:“过来。” 小红挪着步子走向他。 教导主任突然一脚踹她身上,把她踹地上,一边扇她,一边骂:“我送你来读书是让你来玩的?嗯?” 小红很瘦,蜷缩在地上小小一团,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 她这样的姿势教导主任不太方便扇她,改用脚踹。 师椋鸣看得眉心直跳,心里一阵烦躁。 理智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 可她这人最见不得小女孩受欺负。 教导主任再一次抬起脚,眼见着那双黑底的皮鞋就要踩在小红脸上,师椋鸣一个箭步冲上去,半蹲着抓住他的脚腕。 教导主任一愣,使劲往下蹬了两下,蹬不动,在这种时候,师椋鸣力气和牛一样大。 教导主任脸色铁青,“你给我撒开。” 师椋鸣说:“我手上有胶水粘上了扯不开。” “你胡说八道什么。”教导主任说,“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在这儿多管什么闲事?” 师椋鸣说:“她是我的学生,她在我负责的教室里,现在她就是我的责任。” 她反过来质问教导主任:“反倒是您,有什么直接的理由这样对她?” 教导主任脸赤红:“就凭我是她爹,我是你领导!” 师椋鸣说:“请您出去,这不是你负责的内容。” 她这句话仿佛带有某种神秘的魔力,教导主任一脸震惊,怒火将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步一步走出教室。 师椋鸣看着他身影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旁边一圈看热闹的学生,她大声吆喝,把他们全部赶走。 她有点尴尬回到小红身边,小红还坐在地上,背靠桌腿,头发垂下挡住半张脸。 师椋鸣想伸手扶她,犹豫了会儿,觉得不太合适,尴尬地收回手。 她小声问小红:“你没事吧?” 起初小红脸上的表情很冷漠,似乎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伤心和难过。 她更多感到愤怒,就像一部经典游戏里那只愤怒的红色小鸟,每一关的目标都是飞过重重障碍砸死绿色的猪头。 师椋鸣如此问过她以后,她的愤怒逐渐消失,缓缓抬起头,看向师椋鸣的那双眼中泪光闪烁。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脸蛋沾了灰,像一只灰扑扑的小白猫。 师椋鸣心虚地挪开目光,“你可别哭啊,我不会哄人的,还有力气哭就自己站起来,坐地上不凉么。” 小红不说话,也不看她了,一个人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椋鸣在旁边站了会儿,见她没啥问题,自己傻站着也没没什么用,就和她说了一声,转身离开。 小红这时候才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轻声对她说:“谢谢。” 师椋鸣这会儿都走到教室门口了,听见她的低声道谢,没有回头,随便挥了挥手,酷酷地走出教室。 余幽就在教室门口等她,旁边还有符泠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师椋鸣见着老乡,猛地松了一口气,一下腿软站不住,差点摔余幽身上。 余幽扶着她,无奈问:“刚才不挺能的吗?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师椋鸣有气无力说:“饿——” 教室里那股肉香浓郁,她再待下去真的要饿疯了。《 》 6、树德高中(六) 师椋鸣两条腿打哆嗦,像条死狗靠墙趴着。 余幽扶着她的胳膊:“你不该多管闲事。” 师椋鸣哼哼两声,“我是一个好人。” 余幽说:“好人命不长。” 师椋鸣:“你咋这样。” 余幽没说话了,在她旁边安静了几分钟,过了一会儿一声不吭走开。 师椋鸣忍不住扭头看她,见她走到一班教室后门,仰头认真看门上粘贴的告示。 只剩下符泠一个人站她旁边守着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皱着眉毛看她,好像对她十分不爽。 师椋鸣心里毛毛的,怂怂的冲她笑了一下,她也没什么额外的表情。 好可怕。 师椋鸣被她吓得跑到余幽旁边躲着,一抬头看到余幽正在看的那张告示,蓝底白字张挂在正中央。 她立刻被上面的内容吸引注意。 《树德高中师生守则》 (1)上课铃响起必须回到自己的座位 (2)除体育课外,上课期间禁止离开教室 (3)请在晚上十点半之前完成当日作业与工作任务 (4)除教师办公室以外的地点,晚上十一点后禁止交谈 (5)禁止使用任何电子设备 (6)十二点到一点,五点半到六点半是就餐时间,禁止其他时间来到食堂 (7)如果晚上室友出现异常举动,请勿报告宿舍管理员,请立刻离开宿舍,前往同楼层走廊尽头01号自习室等待天亮 师椋鸣看完第一个反应是:“师生守则是什么鬼?” 老师和学生共用一份守则? 余幽神情凝重问她:“你知道规则怪谈吗?” 师椋鸣说:“听说过。” 不就是一些闹鬼地方里稀奇古怪的规矩,有些遵守了能活,另一些会死,她看小说看了不少。 余幽说:“这就是。” 她说完,又感觉不太对,困惑地自言自语,“可这里逻辑崩坏并不严重,根本不具备形成怪谈的条件。” 而且这份规则,有些过于简单了。 师椋鸣念念有词背守则,“不要离开教室,晚上不要说话,记得完成作业,不要去食堂.......” “对了,余老师。”她转头问余幽,“刚才那节课,走廊外面有个怪物,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余幽皱眉,“怪物?刚才那节课不是很正常吗?哪来什么怪物” “啊?”师椋鸣疑惑,“就我们班有啊?” 她扭头看向符泠,符泠脸上总算不再是冷冷的神情。 她微微一怔,随后陷入了沉思。 余幽身边另外一个女生开口解释道:“余幽老师,我们班都看到了,是一个高大的黑影,杀了一个探秘者,拿在手里,还想把尸体塞进我们教室,被师老师用火吓死了。” 师椋鸣瞧着这名女生,忽然说:“诶,我记得你,你是上上节课被我叫上去写数学题那个女孩嘛。”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叫于洋洋。” 余幽凑过来骂她:“你还好意思说,有你那么刁难人的吗?高三那么难的题谁能做出来?你就不知道找npc上去写?” 她噼里啪啦骂了一大堆,师椋鸣只回了一句嘴。 她看向符泠说:“符泠做出来了啊。” 她接着补充:“最后那道压轴题她都做出来了。” 符泠本来在旁边看两人聊天,听到师椋鸣这么说,略微不自然地挪开了眼。 余幽继续骂她:“符泠在你那班上你就偷着乐吧,但凡她有一道题不会做你都死定了你。” “嘿嘿。”师椋鸣说,“符泠同学是个好同学。” 她说符泠的好话,又扭头去看符泠,想看看她的反应。 然而符泠已经消失,不在她原本站着的位置。 于洋洋说:“师姐说她去食堂吃饭。” 余幽嘀咕,“怎么一个人去,多不安全,等我们一块儿啊。” ......... 树德高中就餐时间为上午十二点到一点,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禁止其他时间来到食堂。 师椋鸣还记得这条规则。 以她对规则怪谈的了解,像这种写明了的守则,一般会有一些是陷阱,墨守成规的人反而会陷入怪物布置的陷阱里。 不过眼下这条规则........ 她看着食堂门口人来人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应该是正确的规则。 她和余幽,还有余幽带的两个实习生一块吃饭,符泠到最后都没有出现。 师椋鸣有点担心,“她一个人会不会不太安全?” 余幽吃完了自己餐盘里的饭菜,从打饭窗口拿了根牙签回来一边剔牙一边说:“闲得没事你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师椋鸣把最后一口饭刨进嘴里,口齿模糊问她:“咋的了?” 余幽说:“教师宿舍是双人间。” 师椋鸣一愣,听余幽语气凉凉的接着说:“我们不在一个宿舍。” 师椋鸣问:“你和谁住?” 余幽说:“我住尾房,正好没室友,一个人住。” 师椋鸣说:“你也挺吓人啊。” 余幽说:“你和殷老师一个宿舍。” 师椋鸣顿时面如土色,“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饭菜。 余幽递给她一碗白菜汤,“怎么样?惊不惊喜?” 师椋鸣担忧道:“我总觉得那个老太太阴森森的,像是有什么怪癖。” 余幽说:“她有什么怪癖,或许今晚你就能知道。” 师椋鸣:“........” “你就不能祝我平安吗!” 两人一个劲拌嘴,忽然旁边于洋洋惊恐道:“六点二十七了!” “六点二十七???”师椋鸣瞳孔地震,飞快开始收拾残羹剩饭。 余幽把于洋洋手里的电子表拿过来仔细看。 “这里面时间流速变快了,赶快,我们还有一分钟出去!” 师椋鸣一只手端起自己盘子,见于洋洋被吓得呆立在原地,顺手帮她也拿上。 她用手肘抵了下于洋洋的后背,让她回过神来。 “快走,先出去再害怕。” 这是什么话....... 余幽和另一个男实习生跟在她俩身后,踩着加速划向六点三十的秒针,在最后几秒奔出食堂大门。 师椋鸣盯着于洋洋手里的电子表,在心里读秒。 五, 四, 三, 二, 一。 “轰!” 一道三米宽的卷帘门重重落下,砸在地面上扬起厚厚的灰尘。 与此同时,她们身后食堂所有灯光“唰”的一身一齐熄灭,仿佛被一头漆黑的野兽一口吞掉。 师椋鸣察觉身后的人瑟瑟发抖,是于洋洋,她似乎格外害怕鬼怪一类的事物。 余幽盯着食堂整体看了一会儿,在普通人的视角,她们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她回头问于洋洋:“里面有什么?” “人。”于洋洋说,“里面全是人,灰白色的皮肤,穿斗篷,带着兜帽。” 余幽追问:“什么样的斗篷和兜帽?” 于洋洋脸色苍白,紧紧闭上眼,声音发抖道:“.......尖顶帽,烫金斗篷,灰白色皮肤,根本不像这个世界里的人.......” 余幽问:“那像什么?” 于洋洋摇摇头,咬住下唇,嘴里漏出几声恐惧的呜咽。 师椋鸣说:“西方魔幻世界,游戏里的人物。” “西幻,游戏?” 师椋鸣补充道:“还有动漫。” 余幽皱眉:“这个异境和游戏有什么关系?” 师椋鸣扶着脸色苍白的于洋洋,催促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再不走,于洋洋可真要被吓死了。 宿舍楼就在食堂旁边,往前走两步到男生宿舍楼下。 余幽和实习男生嘱咐两句话,很快过来找她们。 师椋鸣看于洋洋浑身紧绷,试图发起话题打破紧张气氛。 她问余幽:“你一个人带三个实习生啊?顾得上这么多吗?” 余幽说:“有符泠,还好,他俩基本上是符泠在管。” “哈?实习生管实习生?” 这和狗遛狗有啥区别。 师椋鸣一个人走在前面开路,余幽搀扶着于洋洋跟在她身后。 六点多路灯还没有亮起来,天却马上就要黑透。 四周一片寂静,夏夜竟然连一声虫鸣也没有。 师椋鸣渐渐开始感到不对劲,余幽不再说话,转而用传音与她交谈。 “符泠和他们不一样。” 师椋鸣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符泠和他们一样还是不一样了。 她看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恐怖的东西。 前面还没亮起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白头发老太太。 老太太穿蓝白色条纹套装,看起来像医院里的病号服,。 她听到三人脚步声,缓缓转过头看向她们,师椋鸣看到她的正脸,五官模糊看不清具体特征,只见她一双眼睛流下两行红得刺眼的血注。 师椋鸣顿时脑袋剧痛,条件反射闭上眼,拉住身后两人。 “别看,别抬头,前面有鬼。” 余幽立刻抬手捂住于洋洋的眼睛,传音给师椋鸣,语速飞快:“你看到了什么,前面有什么?” 师椋鸣说:“一个白发老太太,眼睛在流血,我看了她一眼,头很痛。” “这算什么,精神污染?” 余幽讶异:“你竟然知道?” 师椋鸣说:“因为我会读心术。” 她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知道是苦中作乐还是什么。 反正余幽一点也笑不出来。 师椋鸣问:“你闭眼了吗?” 余幽说:“我没看她。” 师椋鸣声音有些颤抖,这才第一天,她很难做到时时刻刻保持冷静。 更何况那个可怕的老太太正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她和余幽说:“我在看她的脚,她往我们这边走了。” 她停顿了两秒,计算好距离,“还有五十米。” 她紧张地问余幽:“余老师,你会捉鬼,对吧?” “我是精神类技能。”余幽语气平静,“和鬼打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师椋鸣绝望:“不要啊,余老师,救命!只剩二十米了!” 一阵凉风吹过,余幽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低沉幽远,仿佛旷野间自由飘荡的叹息。 “三秒后,我的前方一片坦荡,我和我的同伴将在四分钟内安全到达宿舍。” 凉风散去,她的声音消散在黑夜里。 她的嗓音恢复正常,师椋鸣听到她平静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抬头,它已经走了。” 师椋鸣大着胆子猛地抬头,眼前一片空旷,道路像是被加了特效,在她眼里特别宽敞。 余幽说:“我们有四分钟时间。” 师椋鸣当机立断拉起于洋洋就跑。 宿舍楼一共有两栋,男生一栋,女生一栋,两栋一模一样的楼房。 和教学楼一样,宿舍楼也只有七层,刚好不用装电梯的高度,她们只能爬楼梯。 五层以及五层以下是学生宿舍,六层七层是教室宿舍。 于洋洋从食堂出来后状态就有点不太对。 师椋鸣和余幽先把她送到学生宿舍,也是双人间,409,和符泠一个宿舍。 她们在409宿舍门口遇到了符泠,看样子她也刚回来,正在用钥匙开门。 她看到三人面如土灰,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 余幽急着回宿舍解除诅咒,把人从师椋鸣手里扯走,往她怀里一塞。 “照顾好你的师妹。” 师椋鸣的宿舍在613,余幽则是617。 这是两个很难看的数字,师椋鸣站在613门口,心里一阵发毛。 “快进去吧。”余幽说,“晚上小心点,最好别出门瞎晃荡。” 师椋鸣点头应下,与她告别后,心情忐忑推开门。 房间内格局布置和普通双人间宿舍没什么区别,两张桌子靠门一左一右摆放,两张床头对头放在房间另一头。 再往里走有一个阳台,卫生间和淋浴间在阳台,分别是两道门,中间用一块隔板隔开。 师椋鸣听见淋浴间传来哗哗水声,有人在洗澡。 应该是殷老师。 经过刚才那一遭,师椋鸣还有点惊魂未定,坐在写着自己名字那张床上平复心情。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的样子,淋浴间水声停下,里面的人推门走出来,湿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bia叽bia叽”的滑稽声响。 师椋鸣差点被这声音逗笑,心情好了一些,抬头和殷老师打招呼。 然而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瞬间毛骨悚然,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如遭雷击般愣住。 殷老师身上是一套蓝白色条纹睡衣套装,银白色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她在微笑,笑起来一脸褶子,眼球黯淡眼白混浊,仿佛下一秒眼眶内就要涌出血液。 “师老师,你怎么了?你好像很害怕呀?”《 》 7、树德高中(七) 师椋鸣有点不想活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倒霉啊。 第一天进入异境,又是怪物又是恐怖老太太,一个个全都冲她来。 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人物,都跟她有仇一样,她一出现就全部吻了上来。 在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真的得疯。 她睁着眼睛开始胡说八道:“殷老师,我突然想起您吩咐给我的教案我还没写啊,我现在就要去自习室写教案了,您不要拦我,我真的很爱工作。” 树德高中师生守则第七条,如果晚上室友出现异常举动,请勿报告宿舍管理员,请立刻离开宿舍,前往同楼层走廊尽头01号自习室等待天亮。 请勿报告宿舍管理员。 请立刻离开宿舍。 这两条似乎没什么问题,宿舍管理员不一定是好鬼,有问题的宿友也绝非善类。 可最后一点,“前往同楼层走廊尽头01号自习室等待天亮”,到底是真是假,师椋鸣还有些摸不太清楚。 如果这是一条错误的规则,独自前往01号自习室,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或许会死在里面。 师椋鸣想到这里,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 殷老师因为她刚才那番热爱工作的言论愣了好半天。 她屈起手指挠挠脸颊,无意识地挠下来一大片皱巴巴的脸皮。 师椋鸣顿时心比铁石坚,“噌”的一下站起来。 “殷老师,不说了,我去工作了。” 她大步往屋外走,听到身后殷老师疑惑地嘀咕,“现在年轻人怎么回事,大晚上不睡觉还要工作。” 师椋鸣在心里抖着腿冷笑,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会愿意深夜加班。 713寝室离701自习室还有点距离,她需要穿过半个走廊。 其中707是洗衣房,二十四小时不关门,门正对着里面那堵墙上挂着一只挂钟。 她路过时匆匆瞥了一眼,走到自习室门口忽然回过味来。 那只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四十。 明明她们吃完饭还没多久,时间竟然一眨眼过去了三个小时。 她想起师生守则的另一条规则—— “请在晚上十点半之前完成当日作业与工作任务。” 晚上十点半之前,以现在的时间流速,留给她写完两份教案的时间恐怕只有十分钟。 莫大的压力促使她放下恐惧与犹豫,即刻推门进入自习室。 自习室里没开灯,她听到房间深处有什么动静,十分轻微,可能是风,也可能是虫子,或者别的什么鬼魂。 灯开关就在门边,师椋鸣面无表情“啪嗒”一下打开所有灯,打量一圈,发现自习室空空荡荡,正中间摆放一条长桌和十来把椅子。 屋子最里面有一个玻璃墙和百叶窗隔成的小房间,窗户扇叶合拢,她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能确定刚才那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正是来自此处。 时间紧任务重,就算是鬼她也没办法。 她没去检查隔间里的东西,直接把带来的教案本放靠近门口的书桌上,坐下拧开笔盖唰唰唰开始写字。 她没带课本,脑子里也没货,胡编乱造了些没营养的屁话写在教案本上。 一份两百字,她十分钟不到解决战斗,搁下笔打量自己潦草得几乎认不出字模样的笔迹,深深吐出一口气。 没等她歇一会儿,屋外忽然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我试过了,她根本不服管教,三番五次坏我好事。”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师椋鸣感觉有点熟悉,隔着门板听不太真切。 另一个明显不同的粗粝男声道:“明天你把她带上,让她彻底老实。” 抱怨的男声道:“我怕她把医院都给拆了,而且还有那些学生.........” “她不可能有这本事。”另一个人说,“带上她,明天我来帮你。” 抱怨的男声说:“黎艳那边怎么办?她——” “嘘!”另一个男声紧张兮兮地打断他,“别在这儿说!” 黎艳? 师椋鸣趴在门上,偷听到这里,两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们接着还说了什么,声音因为距离变得模糊。 师椋鸣直觉黎艳是一个关键的人物,想了想,壮起胆子把门打开一条缝,耳朵贴在门缝上,屏住呼吸仔细听,耳边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 “砰砰。” 没有人说话,只有很轻的脚步声 粗粝的男声问:“你回去干什么?” 抱怨的男声说:“有老鼠在偷听。” 师椋鸣一惊,他的声音竟然已经近在咫尺,变得十分清晰,仿佛就在自己耳边说话。 她也因此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那个大肚子的教导主任。 她猛地往后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粗粝男声道:“把她抓出来。” “不行,她在701,我一个人进不去,快点过来,我们一起试。” 师椋鸣没有来得及关门,那条被她打开的门缝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珠四处转动,寻找她的踪迹。 一股巨大的绝望将她包裹,她脑袋里已经开始闪过临死前的走马灯,今天这一天的倒霉经历一一浮现。 进入异境短短一天,她遭到了无数个鬼针对。 做人这么倒霉,这天杀的鬼地方真得赔她点钱吧? 她难过得想要掉眼泪,还没等她酝酿出来泪意,一只毫不温柔的手扯着她的后领,把她拉进玻璃墙和百叶窗围成的小隔间里。 师椋鸣急忙扭头看,看到一张白皙清丽的脸,黑色长发随动作轻轻摇晃,是符泠,她就像一个天使,虽然冷着脸,却让师椋鸣感到无比心安。 被困在这里的倒霉蛋不止她一个,还有符泠! 符泠和她一样倒霉,这件事很好地安抚了师椋鸣那颗充满怨念的心。 她想和符泠说话,比如“幸好有你”什么的。 她刚张嘴,符泠瞧了她一眼,被她吓一跳,赶紧抬手捂住她的嘴。 冰冷的手指覆在脸颊边,师椋鸣嗅到她身上凉凉的香气,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好闻气味,也许仙女都是香香的。 她圆圆地睁大眼睛,晕头晕脑盯着符泠瞧。 符泠眉头尚未舒展,自习室门口传来撞门声。 怪物随时就要撞门而入。 师椋鸣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相信符泠,也许天使会有办法。 只见符泠屈指在玻璃墙上“叩叩”敲击两下,墙上突然出现一团漆黑阴影。 阴影宽高正好能够容纳一人通过。 符泠抵着她的肩膀,轻轻往前推。 这是要她先进去的意思。 师椋鸣无条件相信她,激烈的撞门声也让她不敢耽误时间。 她一只脚埋进去,不痛,没有太多真实的触感,只是踩下去的时候脚底有点软,像是踩在一坨扎实的棉花糖上。 她一边往里钻,一边回头看符泠。 符泠依旧没什么表情,轻轻对她点点头,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手指,意思是让她保持安静,不要说话。 有点可爱啊,师椋鸣心想,沉默寡言的天使,居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让她说。 她陷入黑洞中,眼前却并非一片黑暗。 她睁着眼睛,能够明显看到前方有一团模糊的白光。 她往前走了两步,走进那团白光之中,顿时眼前一花。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另一个地方。 余幽和于洋洋坐在长条办公桌上,一人一张按照顺序摆放手写的纸质卡片。 而另一个高个子男实习生坐在一把椅子里,紧紧闭着眼,身体不时抽动一下。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师椋鸣以前没见过他们。 余幽最先发现师椋鸣,抬头和她打招呼,“你也来了啊。” 过了半秒,她反应过来,突然抬头,“你怎么也来了?” 符泠从师椋鸣身后出现。 她言简意赅和余幽解释:“701,我们在一起。” 师椋鸣不解地看向符泠,左侧眉毛挑起,用表情和眼神问她:‘你为什么可以说话?’ 符泠说:“师生守则。” 余幽替她补充下半句:“第四条,除教师办公室以外的地点,晚上十一点后禁止交谈。” 余幽指着她跟前那张放着她名牌的办公桌,“喏,你的工位。” 师椋鸣疑惑:“我们刚才不是在自习室吗?怎么突然到办公室了?” 余幽指着男实习生说:“小郑是时空系技能。” 小郑这会儿已经睁开眼,大汗淋漓坐在椅子里,好像下一秒就要力竭而亡。 师椋鸣说:“谢谢啊。” 小郑累得说不出话,对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谢。 师椋鸣回头想和符泠说谢谢。 符泠没得她说话,立马扭头,走到办公室外面站着。 余幽说:“她喜欢站岗。” 师椋鸣:“.........” 这是什么奇特的爱好。 感谢的话终归没能如愿说出口,师椋鸣还想再酝酿酝酿,办公室门口忽然冒出来一队人。 走在最前面那个人师椋鸣有点印象,傍晚自习课上,在她面对门外怪物时,使用奇怪的手段控制她想让她去送死的那个人。 几个小时不见,他落魄不少,左眼用纱布包着,白色的棉块底下渗透鲜红的血迹,看起来受伤还没多久。 他看起来也想带人进办公室,一脸酷拽走到门口,看见守门的符泠,顿时一愣。 符泠没说话,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眼里满是轻蔑,简直把他鄙视到了泥土里。 他脸涨得通红,想骂人,偏偏进不去,他不敢说话。 余幽从位置上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阴阳怪气道:“呦,这不马宏伟马大帅吗?你们也要来啊?不好意思,办公室我们先占了,最近不太想和你们合作。” 独眼男人站在原地不肯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办公室门槛上和她说话。 “余幽,我们说好了的,你们所长亲口答应.......” 余幽打断他:“谁让你们动我同事了?师老师,你说是不是?” 师椋鸣正看热闹,一听这吵架还有自己的戏份,赶紧点头。 “对,他一肚子坏水,差点把我和同学们都害死。” “马宏伟,你知道我们研究所的规矩,我们禁止强迫迷失者涉险调查情况,你敢说你在控制师老师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想到了,但这就是他的目的,他想让师椋鸣去送死,试探怪物的能力与秉性。 余幽对他说:“请走吧,研究所和你们蚂蟥小队的合作到此为止了,我们不欢迎你们。” 马宏伟气愤地盯着她们,余幽坚持让他们离开。 两人僵持半天,最后马宏伟气愤转身离开。 余幽说:“我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师椋鸣问:“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下午干的事?” 余幽说:“符泠说的。” 师椋鸣问:“他眼睛怎么瞎了一只?” 余幽也问:“符泠,他怎么就瞎了一只眼啊?” 符泠说:“弄瞎两只眼,他的队友会死。” 余幽“啧”了一声,“小姑娘想得还挺多。” “好了。”她拍拍手,把人全部吆喝到自己身边,围坐一圈。 只剩符泠一个在门口站岗,她本来就不爱说话,坐旁边是听,站门口也是听。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啊。”余幽解释两个新人的身份,指着女人说,“这位是徐应月,警察,迷失者。” “这位是邢野,小学老师,迷失者。” 师椋鸣举手问答:“余幽老师,迷失者是什么?” 余幽说:“就是不小心落入异境的普通人,对异境这一领域一窍不通。” 师椋鸣说:“余幽老师,我也是迷失者。” 余幽:“对,你是,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奖励啊?” 师椋鸣皮完了,笑嘻嘻对她眨眨眼,“我找到了很多线索,余幽老师,你确实该奖励我。”《 》 8、树德高中(八) 半小时后,师椋鸣盘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眼巴巴望着余幽。 余幽眉头紧皱,盯着面前桌上一张学生卡陷入沉思。 白色的卡面只有两行十分简单的信息。 学生姓名:黎艳 所属班级:20x3级一班 余幽问:“你说你听到教导主任和不知道哪个男的聊天,说到了这个黎艳,然后你刚好捡到了黎艳的学生卡,并且自习课的时候,马洪伟害你,是这张学生卡突然变烫,疼得你清醒了过来?” 师椋鸣眼神纯良,小狗似的连连点头。 余幽把学生卡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你不会捡了个防御道具吧?” 师椋鸣疑惑:“防御道具,是什么?” 余幽说:“迷信一点说,就是法器,在异境形成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沾染了一些异境力量,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功效。” “常见的就是一些防御道具,还有物理攻击道具。” 师椋鸣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之前捡到这张学生卡,下一秒就从现实到异境了,你说这卡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余幽一怔,突然骂她:“你个二百五。” 师椋鸣委屈:“好端端的,干嘛骂人啊。” 余幽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钥匙?第一个触碰的人唤醒异境,范围内所有人立刻陷入异境。” 余幽说:“你就是那个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二百五。” 师椋鸣记忆被唤醒,瞬间心虚。 第一次说起钥匙的时候,她好像还想到了这个事,本来想和余幽说一说,不过后来被打断,就一直没想起。 “这个事情不能怪我........”她没什么底气地说,“是风把卡吹到我身边来了。” 余幽接着骂:“你不手贱去碰风吹你脸上都不会有事。” 师椋鸣垂头丧气,像条霜打的茄子。 旁边于洋洋有点看不下去,轻轻扯扯余幽的衣袖,小声说:“老师,师老师是迷失者,当时她什么都不知道。” 余幽经由她提醒才想起这事,师椋鸣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甚至没有任何技能。 这一天的相处师椋鸣表现得太过镇静从容,竟然让她忘了对方也是自己应该保护的对象。 她犹豫一小会儿,别扭地对师椋鸣说:“对不起。” 师椋鸣一下支棱起来,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嘴上装得满不在乎:“嗐,好姐妹,道什么歉。” 余幽:“谁跟你是好姐妹,我问你,除了黎艳,教导主任还说了些什么?” 师椋鸣回忆道:“还说有个他很讨厌的人,明天要带去医院,收拾她。” 余幽听了抬头看向符泠。 符泠站在门口,只有一个冷冷的背影,脊背挺拔,如同一棵小松。 “小泠。” 符泠扭头,“嗯?” 余幽忍着笑问:“你说,这个教导主任,会最讨厌谁?” 符泠立刻看向师椋鸣,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师椋鸣满脑袋问号:“什么啊什么啊,看我干什么啊???” 余幽说:“明天符泠也去。” 师椋鸣说:“我又不去。” 余幽说:“肯定是你,你就放心吧。” 师椋鸣振声道:“不可能!我这么一个老实好公民,我是大大的良民!” 余幽说:“你说点好话,让符泠保护你。” 师椋鸣抱着手臂闭上眼,“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 竟然没人接她的话,办公室里好安静,她闭着眼世界一片黑暗,心里慌慌的,偷偷掀开眼皮看大家怎么不说话。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一副憋笑的表情,好像她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 师椋鸣很不高兴:“哼,你们明天就等着看吧,绝对不可能是我。” ....... 晚上的时间流速竟然真的快了整整三倍。 他们十一点聚在办公室整理思路,也就花了半个小时,散会时居然就快一点了。 早上六点半要起床,他们不敢再耽误时间,赶紧往宿舍赶去。 众人结伴同行,人多了路上反而没遇到什么危险。 师椋鸣回去时殷老师已经睡下,面对着墙背对着外边,屋子里又黑,只有一个后背,师椋鸣看不清她到底真睡假睡。 不过真睡假睡她都拿这个恐怖的老太太没办法。 她认命地拉开自己的被子,躺上床,疲惫地闭上眼睛。 睡着以后,时间流速恢复了正常,第二天师椋鸣被起床铃叫醒,感觉神清气爽,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一早就把写好的教案交给殷老师,殷老师笑眯眯的,直夸她是好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殷老师对她特别温柔,也不像之前那样突然吓唬她,很热情地和她分享自己的麦片早餐。 不过师椋鸣不太敢吃,委婉地拒绝了对方。 她记得师生守则上没写早餐时间,应该就是不让去食堂吃早餐的意思。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教学工具上班去。 临走前,她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那张黎艳的学生卡,放在枕头底下,不打算带走。 放好后,她走出门,正好隔壁房间也打开了,肥胖臃肿的教导主任从里面走出来。 对方见到她立马喊她:“哎,那个谁。” 师椋鸣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教导主任一个男的,会从女生宿舍里出来,转头拔腿就跑。 教导主任在她身后追:“站住!你跑什么啊!” 师椋鸣当没听见,飞快跑到楼道口,刚要往下跑,被一个高大魁梧的人挡住了去路。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体育老师。 奇了怪了,女生宿舍,怎么会有两个男老师。 教导主任气喘吁吁追上来,手扶着膝盖像猪一样哼哧哼哧喘气。 “你你你到底跑什么啊!” 师椋鸣语速飞快说:“我肚子疼我要去办公室上厕所。” 教导主任可不管她这些理由,“你要去厕所吃饭都得等我把话说完。” “行。”师椋鸣靠在墙边上,抱着手臂斜眼看他,抬抬下巴,“你说吧。” 教导主任看她这吊儿郎当样就一肚子火,连个笑脸都懒得装,不耐烦地说:“中午你和我出去一趟,送学生去医院。” 师椋鸣:“........” 什么啊教导主任最讨厌的人真是她啊? 师椋鸣难以接受,“不是,为什么是我啊?” 教导主任皮笑肉不笑问她:“你觉得呢?” 师椋鸣试探地问:“因为我是你的心腹大........将?” 教导主任嘴角一抽,没有接她的话,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你昨晚有没有去自习室?” 师椋鸣连连摇头。 “真没去?”教导主任怀疑地看她。 师椋鸣说:“骗你干什么,我是那种满嘴谎话的人吗?” 教导主任没搭理她,反而在她身上怀疑地看来看去。 师椋鸣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教导主任提醒她:“早自习结束后,到我办公室来。” 体育老师提醒她:“还有你们班的符泠,她也要来。” 师椋鸣问:“那我上课怎么办?” 教导主任说:“李老师给你代课。” 体育老师闻言往前走了一步,意思大概就是,‘李老师正是在下’。 师椋鸣:“.......” 体育老师代数学课??? 这不闹着玩吗? 教导主任见她一脸莫名其妙,催促地问她:“听到没有。” 师椋鸣不高兴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去上早读。” 两个老师看着她不情不愿下楼,等她走远后,教导主任问体育老师。 “她叫什么名字?” 体育老师回答:“师椋鸣。” 教导主任一副没听说过的表情,接着问:“她的室友是谁?” 体育老师回答:“殷如露。” “走。”教导主任说,“去找她问问。” 体育老师犹豫了一下,劝说道:“我们不该........” 教导主任没有搭理他,也没有犹豫,一意孤行走到713门口。 他回头见体育老师犹犹豫豫,不耐烦道:“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该不该的,赶紧的,去敲门。” 体育老师挨一顿骂老实了,走上前敲敲房门。 “叩叩。” 殷如露在里面应了一声,“谁啊?” 她从里面打开门,脸上本来有点和蔼的笑,见到门口两个人,笑容马上消失。 她抬手关门,体育老师赶紧用手挡在门槛边,门板压在他的手背上,他感觉不到痛。 教导主任清清嗓,“殷老师,你和师老师是室友啊?” 殷如露瞪着他没应声。 他接着问:“她昨晚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殷如露厌恶道:“你又疯了?她昨晚一直在宿舍,你说什么鬼话。” 教导主任脸上的假笑有些僵硬,“是这样吗?” 殷如露说:“你自己非要问我,说了你又不信,你想干什么?” 教导主任尬笑道:“这样啊.......” .......... “符泠同学,救命啊!” 师椋鸣走到教室门口,遇到符泠从教室里走出来,余幽也在,她扑上去抱住符泠的胳膊就开始嚎。 “符泠同学,你说我该怎么办啊,那个教导主任,他,他想要我死啊!” 余幽飞快把她从符泠身边扯开,“叫这么大声干什么,你想死啊你。” 师椋鸣装模作样抹掉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教导主任居然真的最讨厌我。” 余幽:“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师椋鸣说:“他的同伙好像是体育老师。” “是吗?”余幽没有多少意外,“难怪他给符泠的奖励是上午放半天假,和教导主任一块儿出门采购。” 师椋鸣这才想起这次出去他们还有另一个任务,采购校服。 余幽昨天没课的时候写了一份关于校服价位的调研报告,交到教导主任办公室,也不知道对方看得怎么样了。 师椋鸣说:“他们不仅让我出门采购,还把我的课给了体育老师。” 余幽听完去看一班门口课程表,惊讶道:“今天一上午全是体育课,高三生需要上这么多体育课吗?” 她毕业有十来年,不太清楚现在的高中情况,询问地看向师椋鸣和符泠。 符泠摇摇头,师椋鸣说:“就算是高三百生也不能这么多体育课啊。” 三人聊到这里,上课铃响起,师椋鸣和符泠一起走进一班,余幽独自前往隔壁二班。 教室里学生没有到齐,于洋洋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手藏在桌下挥了挥,偷偷摸摸和师椋鸣打招呼。 师椋鸣冲她点了点头,看着挺像个正儿八经的老师。 半分钟后,上课铃结束,教室里还有两个座位空着。 师椋鸣记得他们,是昨天跟在马宏伟身后的两个人,一个高胖,另一个矮瘦。 马宏伟倒是好端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色铁青,身上多出不少伤,左胳膊耷拉在桌子底下,看样子受伤不轻。 师椋鸣想起昨晚与他们的见面。 他们遭到余幽驱赶,没能进入教室办公室,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 9、树德高中(九) 半个小时后,早读课结束,期间平平无奇,没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师椋鸣坐讲台上,书打开立在桌上,躲后面睡了一节课。 下课后还是符泠过来把她喊醒。 “走了。” 就这么简短两个字,师椋鸣一激灵清醒过来,急忙起身,一溜小跑追到她身边。 没有余幽在中间充当缓冲剂,只有她俩,气氛有点尴尬。 师椋鸣潜意识对这个冷冰冰的女孩有些恐惧,想在她跟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原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付诸行动时,却总是带上点讨好的意思。 如果她生气了,肯定会变得很可怕。 为了不让她变得可怕,师椋鸣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出一些牺牲,比如主动的讨好。 “符泠同学,你吃早饭没有?” 符泠回:“牛奶,鸡蛋。” 师椋鸣:“不错不错,健康饮食,从哪里搞到的?” 符泠回:“学校便利店。” 师椋鸣又问:“中午我们吃什么?” 符泠回:“随便。” 师椋鸣问:“你喜欢吃什么?咸的辣的清淡的?” 符泠突然停下脚步,师椋鸣跟在她身后,差点撞上她的后背。 “怎么了?” 符泠扭头看她,脸上没有厌恶,但也不是开玩笑的意思:“你好吵。” 师椋鸣:“........” 她不是看两个人走在路上相对无言气氛太尴尬,所以努力找点话说缓和气氛嘛! 符泠问她:“你有没有想过黎艳和老师们的关系?” 师椋鸣疑惑:“黎艳,和老师们的关系?” “嗯。”符泠接着往前走,师椋鸣继续追在她身后,看她长长的发辫尾巴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听她那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里,并没有对自己的厌恶与不耐烦。 她甚至为师椋鸣解释:“生态学中将不同物种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分为六种,捕食,共生,竞争,寄生,共栖,原始合作。” “其中有些交错冗余的概念,研究所将种间关系的概念沿用到异境中时,将其大致概括为四种,分别为捕食关系,竞争关系,寄生关系,以及共生关系。” 前两种浅显易懂,捕食便是一方为猎物,一方为捕猎者,竞争则是实力相当争夺有些的食物与地盘。 寄生关系与共生关系要复杂一些,与生物学中的描述相当,寄生有寄生者与宿主,共生是互利共惠或互不打扰的共同生存方式。 都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成年人,符泠没有解释太多,再一次问她:“你觉得黎艳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师椋鸣愣愣的,心思完全没在思考她的问题。 “寄生,互利共惠........这些词,我好像听说过........” 符泠说:“初中知识。” 师椋鸣有点不确定:“是这样吗?” 符泠皱眉,回头看她,对她的犹疑有些不满,“你在想什么?” 师椋鸣说:“我在想,他们或许是........共生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几个没商量好不可能这么稀里糊涂就上岗了吧? “所以他们打算带我们去黎艳的地盘?把我们干掉?” 想到这里,师椋鸣感觉裤兜里有一张硬硬的卡片形状物体微微发烫。 她伸手把那玩意掏出来,低头一看,是她早上留在宿舍里那张学生卡,写着黎艳的名字,据说是这个异境的钥匙。 “我靠,什么情况,这张学生卡怎么又跑我兜里来了?” 符泠说:“钥匙认主,丢不掉。” 她欲言又止,“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师椋鸣理所当然道:“当然,我可是迷失者。”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符泠没说话,见她拿着那张白色卡片看来看去,掰弯扯直,当做扇子扇扇风,一刻停不下来,活脱脱一个多动症儿童。 “老烫我。”她嘀嘀咕咕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符泠没听清:“什么?” 师椋鸣抬头,回过神来,把学生卡揣裤兜里,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玩意有点古怪。” “死人的贴身遗物。”符泠淡淡道,“能不古怪么?” 师椋鸣:“什么!!!” 她很震惊,可惜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震惊,她们已经走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他整得还挺气派,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体育老师守在门口,肌肉虬结,壮实得仿佛一座小山。 他对师椋鸣和符泠点点头,侧身让开门。 师椋鸣快半步走进去,没有遭遇预想中的危险,反而在里面见到两个熟悉的面孔。 徐应月,邢野,昨晚余幽带到办公室的两个迷失者。 其中徐应月是本地警察,对树德高中发生的集体死亡恶性案件颇为了解,为她们补充了不少信息,虽然目前看来好像没什么用。 肥胖的教导主任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穿一身挺正儿八经的西装,脖子上系一条小蜜蜂配色的黄黑条纹领带,穿黑色裤子白色衬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装模做样地看。 师椋鸣走进去他还没反应,硬邦邦地叫他:“主任,别装......看了。” 教导主任抬起头,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都来了?” 他伸出手指,在几人身上挨个点点,“一,二,三,四。” “对了,没错,是四个。” 师椋鸣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啊?四个人还要用手数? “走吧。” 接下来由教导主任带队走在最前面,师椋鸣四个外来者按照一二三四的顺序排在中间部分,末尾则是体育老师断后。 师椋鸣走了没两步,想到以前闲得没事在网上看到的民间传说,湘西赶尸人,好像也是这种队形,一头一尾,中间夹着僵尸,一跳一跳地赶路。 不过他们还差一把铃铛,一边叮叮当一边喊“亡者上路,生人回避”。 师椋鸣刚想到这里,眼睁睁瞧见教导主任从衣兜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银色的铃铛,材质看起来不是金不是银,像是不锈钢。 他一开始只是把铃铛拿在手里,没有摇响。 等他们走到校门口,他上前与看门的保安交涉,对方有点犹豫。 “主任,您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教导主任不耐烦道:“我专门带了能够压制它们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我出去办正事,你就别在这儿叽叽歪歪了。” 保安不敢再质疑他,一路小跑回保安室,仔仔细细检查好门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再用布条把门缝给堵上。 做完这一切准备后,他按下墙上一个红色的按钮。 “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后,金属栅栏门缓缓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同黏稠的液体,缓缓往里钻。 师椋鸣裤兜里的学生卡微微一动,逐渐发热发烫,仿佛一张缓缓开始运转的显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张学生卡,师椋鸣没有感到太多不适。 她站队伍第二个,教导主任在她前面,符泠在她身后。 她回头看了眼符泠,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倒是后面两个迷失者,徐应月和邢野,皆是脸色苍白,身体细微发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教导主任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抬起右手,缓慢摇动手里的不锈钢铃铛。 那股阴冷的气息逐渐退去,以铃铛响声为中心让出一片圆形区域。 师椋鸣听到身后两名迷失者齐齐松了口气,体育老师催促他们:“赶紧往前走。” 一行人在铃铛的保护下继续向前。 校园外的风景已经完全变样,天空阴沉沉,路边的树枯了,绿化带变成垃圾堆,散发出阵阵恶臭。 空气很潮湿,像是刚下过雨,地上全是脏污的泥水。 师椋鸣回头看符泠,看见她踩在肮脏的地上,眉头紧锁,心情不悦。 教导主任骂她:“你老回头看什么,给我转回来。” 师椋鸣跟个炮仗似的回怼:“你管这么多?我愿意回头关你什么事,专注你自己。” 教导主任明显一愣,嘀嘀咕咕抱怨:“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不说怕不是明天就要上天........” 路两边的各种小店倒是开着,原本五颜六色的招牌变成整整齐齐的黑白色,还是黑底白字,闪烁幽幽白光。 “避风塘奶茶”“阳光文具店”“张大炮炸洋芋”,还有一家开在地下室的网吧,一楼门面是个黑漆漆的楼梯口,上面挂个黑白色的招牌,“疾风迅影网吧”。 师椋鸣一开始看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扭头仔细多看了几遍,确认没看错。 不是??? 这里怎么会有网吧啊??? 高中门口开了家网吧,这不太对劲吧。 “喂,喂。”她喊教导主任,“主任,你们不管管这家网吧吗?学生沉迷游戏怎么办?” 教导主任回头看她一眼,生气地“哼”了一声。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专注你自己。” 师椋鸣:“.........” 这npc怎么还挺记仇。 大概是因为教导主任手里那把铃铛,他们穿过这一整条街,并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拐过街角,他们看到街对面那所两层楼高的小诊所,挂着红底烫金的耀眼招牌,在一众黑白牌匾中格外惹眼。 “好再来医院”。 师椋鸣心想,这医院名字也是够缺德的,谁愿意跟你好再来,这放小学语文病句题里能被判成病句。 再转过去一点,小诊所旁边还有一家药店,也是红底烫金,那招牌老长一串。 “祝您考上985药房”。 她模模糊糊看到那985药房门口站了个年轻女人,穿白大褂,戴一副口罩。 有点眼熟,师椋鸣眯起眼睛,再仔细地看,实在有点眼熟。 她认识的年轻女人,会是谁站在门口。《 》 10、树德高中(十) 医院在街对面。 那个戴蓝色口罩的女人静静站在药房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 教导主任带他们闯红灯穿过斑马线,看见985药房时,脚步一顿。 他回头问体育老师,“李军,这儿什么时候开的一个985药店?” 体育老师说:“昨天晚上我出来还没有这家店。” 教导主任有点疑惑:“医院扩大规模了?” 他没疑惑太久,都是一样颜色的招牌,对于他们来说是友不是敌。 他领着人走到医院门口,那个站在药房门口的年轻女人果然走过来迎接他们。 “主任您好,这是我们新开的药房,以后医院开的药都在这边抓。” 她手里拿着一叠传单,挨个往人手里塞。 “大家都可以看看,传单上的优惠券满三百减五块,有什么需要直接问我就好。” 师椋鸣盯着她看,试图从她露出的上半张脸认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 是现实的朋友?还是曾经在哪儿偶然瞥见过,电视上,路边的广告上,路上经过的行人......... 范围太过宽泛,又只有半张脸给她联想。 她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这时教导主任已经带着他们往医院里走。 这家医院除了名字有点缺德,其他地方好像挺正常,内部布置和普通医院没什么区别,光洁明亮的陈设布置,多是冰凉的金属器具,一共上下两层,按照功能划分,第一层是挂号区,第二层是就诊区。 教导主任先去取了号,打印出每个人的挂号信息。 符泠排在第一个号,师椋鸣第二,徐应月第三,最后则是那名小学老师邢野。 师椋鸣怀疑这号是按照实力排序。 不过自己一个普通人,没有练过武功,也没什么过人的本领,为什么排在第二名? 明明警察出身的徐应月比她强壮得多。 偏偏教导主任还觉得她的位置不够靠前,拿着符泠和她的挂号单看来看去。 师椋鸣问:“看啥。” 教导主任说:“你怎么不是第一?你给我到第一位去。” 师椋鸣心想这死东西真有这么恨她吗,她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喽喽,很明显她们这堆人里最厉害的是符泠。 不过她要是能第一个进去,为符泠打探些情报出来,倒也不错。 反正她还有一张学生卡当做保命道具,大不了跑就是了。 “行行行。”师椋鸣不耐烦地答应,“事真多。” 教导主任深吸一口气,压下被她挑起的气愤,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好了大家,快上楼吧。” 小诊所没有电梯,进门左边贴着墙修了个狭窄的旋转楼梯,台阶高度有点太高了,爬得十分费劲,对病人一点也不友好。 整个二楼没有开灯,外面是个雾蒙蒙的阴天,没有多少太阳光照进来,室内昏暗寂静,师椋鸣能够听到自己心口微弱的心跳声,以及身后符泠如羽毛轻软的呼吸声。 当然,教导主任的呼吸声她也能听到,肥胖的人呼吸如猪打鼾,被师椋鸣选择性忽视。 教导主任带他们走到离楼梯口不远的一间诊室门口,难掩欣喜道:“我们到了。” 他对师椋鸣说:“你,进去。” 师椋鸣看向诊室门口的叫号屏幕,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按照顺序第二个是符泠。 不过是教导主任的一句话,医院的挂号系统竟然随之改变。 教导主任盯着她一步一步向诊室走去,主动替她打开门。 门里黑洞洞一片,依旧没有开灯,静悄悄的,散发着死人的气息。 师椋鸣有点纳闷,这医院是交不起电费还是怎么的?哪儿哪儿都不开灯。 她一只脚迈入诊室中,没有什么感觉,符泠在身后喊了她一声:“师椋鸣。” 她立刻住脚,回头看去,符泠的神情像是........遗憾? 为什么遗憾?是认为她已经没救,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了吗? 师椋鸣一方面感慨冷冰冰同学这么长时间总算露出几分不同于冷漠的其他表情。 另一方面,她又因为符泠的遗憾表情而略感不安。 真是一个冷漠而无情的天使。 师椋鸣故作轻松对她摆摆手,却见她下定决心一般,压下眼中遗憾,嘴唇一动,无声说出两个字。 “动手。” 动什么手,什么动手,和谁动手? 师椋鸣其实脑子没反应过来,心里慌得不行,只是看见教导主任站在两人中间,身体擅作主张,抬脚一脚踹教导主任臃肿的大肚皮上。 教导主任被她踹得站不稳,像一只皮球一样滑稽地前后摇晃。 符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蓝白色泛冷光的小刀,快准狠往他腰子上插。 然而小刀就要插进肉里的前一瞬,她突然停住,迅速往回收手,侧身躲向另一边。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只布满青筋的粗糙大手在她原本的位置捞了一把,擦过她的手背,险些将她抓住。 她抬头一看,是李军,教导主任带来的体育老师。 他已经变了副模样,皮肤变得黝黑,浑身长满稀疏粗壮的棕色毛发,面部凸起,眼珠瞪得几乎快要跳出眼眶,鼻子却被人齐根削掉,两个鼻孔向内凹陷,露出两只滴溜溜转动的眼睛。 他的脑袋死死往后仰,眼睛不看人,朝向天花板,用鼻孔里的眼睛瞪着人,身体逐渐膨胀,仿佛里面生出一个新的人,体格比他小一些,操纵他的身体,将他撑得更大。 明显这个怪物比尚且保持人类状态的教导主任更加难缠。 符泠只能放弃教导主任,专注眼下敌人,握紧小刀,迅速往后退一步,轻盈起跳,有目的地扎向对方鼻孔里那对贼眉鼠眼的眼珠子。 那怪物反应却是很快,笨重的身子往后一撤,五十码大脚踏在地面上,发出轰隆的声响。 它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看破猎物的举动,没等站稳就伸手去抓眼前的符泠。 符泠动作敏捷灵活,轻巧往变上躲开它的爪子,跳到它身后,俯身弯腰,像一只灵活的猫,手中寒光一闪,怪物的脚踝被整齐切开,露出里面粉白色的血肉。 它没有流血,它的身体里没剩下多少血液。 它身形摇晃,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却始终没能倒下,反而在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里迅速恢复正常。 怪物的伤口正在愈合,一眨眼便完全稳住了摇晃的身体,再次伸手向符泠抓来。 符泠毫不费力地躲开,表情却现出几分凝重。 在她眼里,这并不是一个难以解决的怪物。 可它如果能够自我愈合,它的力量无穷无尽,而符泠总有疲惫竭力的时刻。 她需要找到它治愈能力的来源。 根据她们目前的线索,体育老师李军在这个异境中并不是什么大人物,黎艳和教导主任,它一定属于其中某一方势力。 而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它的力量来自于教导主任。 怪物爪子裹挟劲风向她抓来,她弯腰躲避,又是另一只爪子。 符泠一一躲过,手起刀落将他的手指砍下,断裂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肉芽,形成一只新的手。 无比恐怖的再生能力,符泠清楚不能再耽误。 她猛地一跃,跳到膨胀的怪物肩膀上挂着,刀插进对方脖子里作为支撑。 她大声喊:“师椋鸣!” 师椋鸣正用诊室门口拆下来的液晶屏幕一下一下砸教导主任脑袋。 教导主任十分狼狈抱头鼠窜,西装脏兮兮,精致发型乱成鸡窝。 她听到符泠喊自己,立马抬头望去,同时不忘拉住教导主任后脖颈,不让他逃跑。 “哎,咋了?” 符泠忙着与怪物缠斗,一声不吭丢给她一个蓝白色的东西,怪物伸手拍打自己肩膀,她立刻翻身跃下。 师椋鸣把液晶屏幕丢地上,腾出手接住她丢来的东西,沉甸甸,像冰块一样冷得沁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刀,军刀造型,刀刃呈锯齿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她从没见过,像是钢铁,却散发出钢铁不应具有的森森冷气。 为什么要给她一把刀? 她听见符泠的声音在遥远某处响起。 “杀了它。” 杀了谁? 她能够杀谁,她应该杀谁? 她知道答案,她没有犹豫,刀子捅进肉里柔软的触感让她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把刀往外拔了点出来,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打湿她的手。 她缓缓低头,满目鲜红,鲜血如同一条小河,顺着刀柄爬上她的手臂,有目的地向她涌去,在她的心口汇聚盘旋,似乎想要进入她的身体,占据她的身体,成为她的主人。 她的注意更多在刀上,她把刀插进了教导主任的心脏里,对方脸色迅速变得灰败死沉。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后的恐惧神情,伸出手想要阻止,没能成功。 “咣当”一声,刀掉在地上,师椋鸣感觉头疼,往后走了一步,一阵天旋地转。 蜷缩在她心口的那团血液静静蛰伏着,耐心等待她精神最脆弱的时刻。 然而师椋鸣却只是揉了揉脑袋,下一秒抬头,目光清醒而坚定。 不要怀疑自己在生死关头做出的决定。 她曾经面临过许多重要抉择,她从没选错,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命运。 在某些必要的时刻,她可以是一个坚定的唯心主义者。 她低头看到那团散发着恶臭气味的猩红色血块。 “什么鬼东西?” 她用衣服抱着手,把肉块扯下来丢地上,嫌弃地踩了一脚。 另一边,符泠也顺利解决战斗,手起刀落,怪物从中间被切开,它身体里并没有另一个人,只有膨胀腐烂的内脏,烂成臭鸡蛋味的绿肉。 “好臭!要被熏死了,快逃啊!”师椋鸣大叫一声,叫上两个躲在角落的迷失者就要往楼下跑。 “等等。”符泠绕开腐烂的内脏,走到她身边,抬眼冷静地注视她的眼睛,“我要进去。” 师椋鸣问:“进哪儿?” 符泠说:“诊室。” 师椋鸣:“你不要命了?” 符泠说:“里面有线索。” 师椋鸣说:“进去会死!” 符泠说:“我不会死。” 她对师椋鸣有安排,让她在自己进去这段时间好好照看这两个迷失者。 师椋鸣说:“我也是迷失者。” 符泠不搭理她,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刀,用顺身带着的纸巾擦干净,重新塞回她手里。 “我进去了。” 师椋鸣干嚎:“不要啊——” 符泠拉开门,勇敢走进黑暗的诊室,只留给她一个坚决的背影。 师椋鸣等在门外边,另外两个迷失者还没从震惊恐惧中回过神来,师椋鸣和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没反应,好没意思。 她无聊地背起手,在二楼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十多分钟后,符泠还是没出来。 师椋鸣有点担心,走到诊室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砰砰,砰砰”。 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漫长的聆听后,一道不同的声音响起。 门被打开,符泠冷冷地问她。 “你在干什么?” 师椋鸣抬头,看到一个模样狼狈不堪的符泠,身上衣服全是撕裂的痕迹,半边身体被血染红,是她自己的血,她的手臂受了伤,血肉响两边翻开,露出一条见骨深的伤口。 她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呈现病态的苍白。 师椋鸣大惊:“你怎么受伤这么严重!” 符泠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递给她一叠纸。 师椋鸣确认她的伤口都经过还算专业的处理后,低头看了眼那叠纸,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符泠不想说话,等她自己看。 师椋鸣翻开第一页,是一张扉页,只写了几个大号黑体字。 “好再来医院——黎艳就诊记录”。《 》 11、树德高中(十一) 师椋鸣手里捧着符泠冒死找来的《黎艳就诊记录》,表情格外郑重。 她对符泠说:“我会认真对它。” 符泠说:“回去再看。” 师椋鸣立即停止煽情,麻溜收拾东西:“好。” 她们在这外面折腾一圈,其实才过去一个小时不到,刚过九点,算算时间,按照正常的高中学习作息安排,学生们现在应该在上早上第二节课。 师椋鸣却感觉自己已经在这个异境里过了大半辈子。 医院二楼不存在任何工作人员,他们离开没有遭遇阻拦。 临走前,师椋鸣忽然停下,“等等。” 她东看西看,从教导主任的尸体旁找到那把被众人遗忘已久的不锈钢铃铛。 符泠看着她,她解释说:“万一有用呢,好歹是个道具呢,说不定带出去还能卖钱呢。” 四人磕磕绊绊下楼,师椋鸣状态最好,走在第一个,符泠虽然身受重伤,却是武力值第一名,走在最后断后。 他们下楼走出医院,师椋鸣发现路边有点不对劲,和他们进来时不一样。 医院旁边的“祝您考上985药房”竟然换了个新招牌,黑底白字,与街上其他招牌出奇一致。 师椋鸣不确定地问符泠:“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进来的时候,这个牌子是红色的啊?” 符泠压低声音,对她说:“快走,不要停留,如果感觉身体不适,摇响你手里的铃铛。” 师椋鸣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长一段话,情不自禁认真对待,立刻加快脚步,带队离开。 他们一路平安来到学校门口。 师椋鸣回头检查三人情况,符泠的伤已经没再流血,只是脸色有点差,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还不错。 另外两个迷失者也没什么大碍。 师椋鸣走到校门口叫保安。 保安坐在位置上打瞌睡,她过去敲敲保安室玻璃窗。 “叩叩叩”。 保安一激灵醒过来,擦擦嘴边口水,殷勤向她问好。 “师老师,怎么就您一个回来了?” 师椋鸣说:“主任和李老师去采购校服,让我带学生先回来。” “开门。” 她言之凿凿,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保安没多想,“哎”了一声,颠颠跑去按墙上的按钮。 金属栅栏缓缓打开,师椋鸣带着学生安全回到校园内。 操场离校门不远,她甚至能够听到老师给学生们上体育课的哨声。 她狠狠松了口气,回头看向符泠。 “到这儿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符泠同学,你还好吧?” 符泠摇摇头。 师椋鸣忍了一路,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你刚才让我马上离开,不要停留啊?在那个985药房门口的时候。” 符泠说:“因为有鬼。” 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鬼。 教导主任带着铃铛,大概就是为了抵御那个强大的怨魂。 师椋鸣一惊:“不会就是那个戴口罩的女生吧!” 符泠摇头。 师椋鸣问:“不是?” 符泠说:“不知道。” 师椋鸣:“好吧。” 她们继续并肩而行,师椋鸣那张嘴一刻停不下来,在符泠耳边叨叨叨。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等下我去问问能不能给你开个假条,你回宿舍好好休息。” “还有你这个伤该怎么办啊?看起来好吓人,还能长好吗?会不会留疤啊?你看你这胳膊多漂亮,留疤了好可惜。” 她念叨着念叨着,身边符泠突然停下脚步。 师椋鸣回头,“怎么了?伤口疼吗,还是累了?饿吗?前面有怪物吗?” 符泠皱眉,“你好吵。” 师椋鸣:“........” 她们出发之前符泠是不是也这么说过她啊? 师椋鸣继续絮絮叨叨,“那我不是担心你嘛,受那么严重的伤,接下来咱们还得在异境待好几天,受伤的人肯定更危险。” 符泠抿着唇,脸色苍白,表情严肃又认真,就像一只擅长捕猎的小猫。 可能师椋鸣上辈子是只老鼠,对她有着天然的畏惧,“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符泠:“嗯。” 师椋鸣安静以后,没人再说话,队伍中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符泠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嫌弃对方。 她别扭地想,也许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而就在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师椋鸣再次变得吵闹。 她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震惊道:“这不是那谁吗!” 符泠抬头,顺着师椋鸣的目光看向操场。 跑道上,一个魁梧的男人大声喊:“都给我跑快点!死气沉沉跑这么慢,早上都没吃饭?!”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校门外变成怪物,又被她们杀死的体育老师,李军。 没等符泠看清楚,师椋鸣慌慌张张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带着她往边上躲。 四人躲到一旁灌木丛中,两个迷失者脸色很差,符泠皱眉思考。 师椋鸣十分不解,“他怎么回来得比我们还快?” 而且她可以确定,直到她们离开的时候,变成怪物的体育老师依旧是一滩腐臭的烂肉。 “等等。”她忽然想到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早上教导主任叫我跟他一块去医院的时候,让体育老师给我代课。” 当时她还吐槽体育老师代数学课倒反天罡来着。 “但后来他也和我们一起出门了。”师椋鸣摩挲下巴做沉思表情,“难道说,有两个李军?” 符泠说:“再生。” “什么?”师椋鸣没懂。 符泠说:“他有再生能力。” 把他均匀地劈成两半,也许就能得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李军。 师椋鸣嫌弃地“咦”了一声,“好恶心。” “不过这样的话,主要问题就在两个李军能不能共享记忆上了。” 师椋鸣问符泠:“符泠同学,你怎么看?” 符泠扶着受伤的手臂,脸色不太好看。 不知为什么,她先前已经做过处理的伤突然疼痛难忍,她从未经历过这种程度的疼痛,让她不住的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师椋鸣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关心的话,旁边帮忙望风的徐应月忽然低声道:“他要过来了!” 师椋鸣抬头,正好与体育老师对上眼,对方手里拿着一颗篮球,对着她眯了眯眼,努力分辨她的脸。 他们离得有些远,师椋鸣躲在比人还高的灌木丛里,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当然,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下一秒,李军丢掉手里的篮球,抬脚向他们走来。 师椋鸣一把攥住符泠的衣角。 符泠额头布满冷汗,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在害怕,顿了一下,忍着疼,生涩地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背,大概是安慰、安抚的意思。 师椋鸣没注意她的举动,转头对徐应月说:“徐警官,麻烦你带符泠先,还有邢野,你带他们两个先离开。” “李军应该只看到了我,你们先走,去找余幽。” 徐应月说:“可你........” 师椋鸣说:“我有预感,他打不过我。” 徐应月:“不是你..........” 你个小屁孩怎么能这么自信呢? 师椋鸣把符泠的衣角塞进她手里,再轻轻推她一把:“快走吧,没看符泠同学都快被疼死了吗?找到余幽记得和她说符泠受伤的事。” 送走徐应月,没过几分钟,李军走到她跟前。 他语气有点僵硬,表情也不大自然,“主任和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师椋鸣说:“学生我给送回去了,主任还在外面采购校服,说中午要吃顿好的,让我们先回来。” 李军怀疑地盯着她。 师椋鸣后背全是冷汗,胸口心跳如擂,她从李军身后看到另外一个人。 银白色卷发,穿一条老太太最爱穿的棕色碎花长裙,面无表情,像个鬼一样走过来。 师椋鸣说:“李老师,殷老师好像找你有事啊。” 李军一愣,“她找我能有什么事。” 师椋鸣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谈话间,殷老师已经走到他们旁边。 李军有点不自在地对她笑笑,和她打招呼:“殷老师,您怎么来了。” 殷老师把他当空气,越过他和师椋鸣说话。 “师椋鸣,你给我的教案写的都什么鬼玩意?”她愤怒得眼中冒火,咬牙切齿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师椋鸣:“.........” 怎么是来找她麻烦的。 李军一个鬼不够,还要再来个殷如露,这个异境是想让她直接去死吧! “没有啊殷老师你误会了。”她硬着头皮狡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殷如露恶狠狠瞪她:“不小心什么?” 师椋鸣闭上眼睛大声胡说八道:“我只是不小心忘了其实我根本就写不好教案,我这个人很没有文化,什么都写不好,我就是忘了和您说。” 她说完小心翼翼抬眼看殷如露的反应。 殷如露脸色铁青,气得险些维持不住正常人状态,头发丝冒出丝丝缕缕黑气。 师椋鸣说:“您要不信等下回去看我自己的教案,还没您那份写得好呢。” 殷如露态度没有缓和,硬邦邦问她:“那怎么办。” 师椋鸣见她思路被自己带偏,感觉有戏,急忙道:“您下节课有一班的课是吧?” 殷如露点头。 师椋鸣说:“要不这样,我跟您回去,您监督我,我重新给您写,上课之前您要是还不满意,我就帮您上课去。” 殷如露说:“我教英语。” “嗐,都一样。”师椋鸣说,“咱做老师的,教啥不是教。” 殷如露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看向李军。 李军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师椋鸣偷偷观察两人。 李军好像很怕殷如露,见到她立刻收起所有的气势,安静地缩在一边。 如今被殷如露看着,更是老实得像个鹌鹑。 殷如露说:“李老师,我把她带走了。” 害怕归害怕,到嘴的鸭子被人抢走,他不舍地舔舔唇。 “好,您先忙。” 殷如露和他客气:“麻烦你了。” 李军尬笑,“应该的应该的。” 客套结束,殷如露带着师椋鸣回到教学楼。 学生们还在上课,办公室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师椋鸣路过一班,从窗户往里看,余幽站在台上讲古诗句,符泠坐在后排,右手受伤,只能用左手写字。 她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扭头看向窗外,看到走廊上瘦瘦高高的女人,衣服乱七八糟,衣袖上沾着血点,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跟在露出鬼相的npc身后,死到临头还兴高采烈,隔着玻璃和她挥手打招呼。 符泠收回目光,冷静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举手示意。 余幽问:“符泠同学?” 符泠说:“我要出去一趟。”《 》 12、树德高中(十二) 师椋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殷如露背对着她坐在另一张办公桌上。 一分钟前,她们进入办公室,殷老师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把她丢到一边,让她重新写教案。 师椋鸣有点不适应。 她还以为自己要被这鬼老太太给吃了呢。 没想到对方如此遵守约定,还真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师椋鸣在脑子里构思一圈,拔开笔盖,落笔写字。 “树德高中三年级一班英语教案”。 “教学目标:完成过去式语法汇总复习”。 “具体内容如下”。 她刚写下这些内容,纸上字迹忽然变得模糊,墨水被水洇湿,缓缓流淌改变形状,渐渐组成另外的字样。 纸张右上角浮现一行字,印刷体:“高三涅槃日记”。 往下看,是师椋鸣不认识的陌生字迹,写得有点乱,歪歪斜斜的,实在说不上工整。 “十月一日。” “垃圾学校逼/人写日记,入学第一天就把我手机没收了,说是要带我走上正途涅槃重生,涅槃涅槃,再怎么折腾王八也只能是王八,每天在哪儿喊口号,烦死人。” “十月十五日。” “垃圾学校,上课好无聊,我想玩游戏。那死人今天来找我了,说我听话一定能得救,我是要死了吗需要他救?贱人。” 字迹只显示到这里,师椋鸣等了一会儿,没见到更多的字。 “你在干什么?”殷老师头也不抬地问她,“为什么没有写字的声音?” 师椋鸣一惊,急忙想借口撒谎:“哦哦,我在思考,马上马上。” 她抓起笔,胡编乱造地写一些英文字母。 “printf” “helloworld” “howareyou?” “iamfine,tankyou,andyou?” 感谢的英文“thank”还被她错写成“tank”。 她发现后慌慌张张想改,所有字母开始消褪,墨迹融合变换,重新组成新的文字。 “十一月一日。” “郭涛那傻x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啊?他老带着人来找我叽叽歪歪干嘛呢?前两天还把我作业给撕了,虽然我压根没写,但他要干嘛啊?” “十一月十五日。” “郭涛真的有病吧,他好像很想和我打架,老来招惹我干什么,他说他也玩游戏,谁在乎,长得跟半扇猪肉似的,感觉打不过人机,懒得搭理他。” “十二月一日。” “垃圾学校过年不放假,天天宣传什么科学矫正,健康教育,什么玩意。郭涛最近开始吆喝女生和我作对,说不要搭理我,无所谓,我也嫌她们烦。” “十二月十五日。” “那死人又来找我了,他说他很忙,每天有很多工作,关我什么事,我和他要电脑,他果然很生气,拎起板凳想揍我,我带了支笔,挨了两耳光,把笔捅他鼻孔里了,爽。” “一月一日。” “垃圾学校元旦节也不放假,天天体罚学生,美其名曰体育课,二十圈二十圈长跑膝盖都要磨破。郭涛和那些傻x学生原来是在孤立我,校园霸凌我啊?真的假的,怎么那么闲,吃太饱了他们?” “一月十五日。” “上周又和死人打架,他用凳子砸我手,现在一个月了还疼,也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得好好养养,幸好是左手,不影响我打游戏。进这学校之前好几个俱乐部教练联系我试训来着,我感觉以后打职业也不错。” “二月一日。” “马上过年了,还有十天,垃圾学校放假一天,我也没地方去,到时候出门溜达溜达吧。” “二月十五日。” “垃圾学校门口居然有家网吧,不可置信,进去玩了三个小时就被老师逮到了,这网吧不会和老师商量好了钓鱼执法吧?” “三月一日。” “垃圾学校体罚越来越重了,学生受不了就往医院送,住院两天出来整个人都变了,行尸走肉一样,还好我体育还不错,应该还能坚持。” “三月十五日。” “郭涛昨天也去医院了,回来居然没再找我麻烦,怎么回事,变性了他?” “四月一日。” “明天我就要去医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倒也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从医院回来以后,大家都不太对劲。” 日记写到这里没再继续,往后翻全是空白。 师椋鸣以为墨又不够用,急忙往上写英语,也没什么高级词汇储备,就知道几个简单的单词。 “continue,continue,continueplease。” 她连着写了四五个“continue”,依旧没有文字浮现。 殷老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静静看着她,突然出声问:“写好了?” “啊?没,还没呢。” 师椋鸣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桌上的教案本,赶紧趴到桌面上,把本子整个挡住。 她仰着脸,十分乖顺老实地望向殷如露。 “您着急要吗?” 殷如露伸出手,“给我。” 师椋鸣说:“可我还没写完。” 她不知道这份日记到底是怎么,目前最保守的选择是藏住秘密,继续往下糊弄。 殷老师不由分说:“给我。” 师椋鸣不给,她上手来抢。 她一个老太太,居然出奇大力,握住师椋鸣的胳膊往外拽,差点给她拽断。 师椋鸣直接被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教案本不出意外落到对方手里。 眼见着殷如露就要把本子翻开,师椋鸣扑腾上去,按住她的手。 “殷老师!您还是别看了吧!我承认,我写得不好,这样,我给您代课,代两天,怎么样?” 殷如露不愿听从她的劝阻,坚持要翻开看。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办公室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一股寒气从外向内蔓延。 师椋鸣竟然感到了一丝心安。 余幽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殷老师,您怎么还在这里,主任刚才一直在找您。” 殷如露抬头看向她,“找我?” “是啊,很着急的样子呢,您最好快点过去,不然谁知道他找不到人会干出什么来。” 殷如露迟疑半响,将信将疑放下手里的教案本,很快走出办公室。 余幽等她离开,赶紧把门关上。 师椋鸣这才敢回头看人。 除了余幽,符泠也在,师椋鸣从门打开那一瞬间,寒气涌入时就已经猜到。 符泠脸色发白,手撑着墙壁,十分勉强地站立。 师椋鸣见状赶紧让出自己的座位给她坐,她不坐,余幽拉着她坐下。 “好像赶上了。”余幽打量四周,“你俩刚才干嘛呢?” 师椋鸣简单和她说了说自己刚才遭遇的事情,写在教案本上的字变化成某个学生的日记。 “教案本?”余幽疑惑,“桌上这本?” 师椋鸣说:“你翻开看看,我不太确定是谁的日记。” 余幽翻开教案本,往后翻,一页,两页,三页,哗啦啦翻到最后。 “这上面除了些鬼画符其他什么都没有啊?” 师椋鸣站在符泠旁边,偷偷伸手摸了下符泠的长发,听到她发问,赶紧收回手,和符泠一块儿凑过去看。 “什么鬼画符?” 余幽翻回去给她看,一整张纸上歪七扭八写满意义不明的英文字母。 师椋鸣一眼就看到自己写错的“tank”。 她飞快伸手,捂住教案本,“这,这些不是重要内容,看来只有刚才能看到日记内容,我复述给你们听吧!” 余幽问她:“你脸红什么?” 师椋鸣说:“我什么时候脸红了?你不要胡说啊。” 说完她偷瞄一眼旁边符泠。 余幽又问:“你看符泠干什么?” 师椋鸣:“我关心伤员!” 余幽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师椋鸣打断:“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你还听不听我给你们讲日记了?” 余幽:“.........说吧。” 师椋鸣轻吸一口气,转换话题,简单和她们说了说日记上的内容。 郭涛,校园霸凌,死人,打架,体罚,医院。 “还有她好像很爱玩游戏,日记上写有俱乐部教练找她试训。” “游戏?”余幽对游戏没有任何了解。 她问符泠,“小泠,你玩游戏吗?” 符泠摇摇头。 余幽苦恼,“我也不玩,这条线索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价值。” 她看向师椋鸣,见对方挺起胸脯一副骄傲等夸模样,万般不解问她:“你这是什么造型?” 师椋鸣说:“我打游戏。” “呦,你还玩游戏呢?玩什么游戏?” 师椋鸣说:“什么都玩。” “不错不错。”余幽跟哄小孩一样,“关于游戏这条线索,以后就你来负责了。” 不过关于游戏倒也没多少可以探究的线索,这并不是她们关注的重点。 余幽沉思道:“日记里提到学生们进入医院,再出来就都不太对劲了?” 师椋鸣说:“最后一篇日记,她写到自己马上就要去医院。” 余幽把笔塞她手里:“再写几个字试试。” 师椋鸣落笔,写了两个字母。 她停下笔,与办公室里另外两人一起静静地等待。 两秒后,字迹模糊,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 13、树德高中(十三) 教案本上缓缓浮现一行行文字。 “四月一日。” “明天我就要去医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倒也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从医院回来以后,大家都不太对劲。” 师椋鸣把这段话仔细读了又读,没看出以前那篇有什么区别。 她接着往前翻,每半个月一篇日记,全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内容。 她捧着本子,抬头看向余幽。 余幽挑眉。 师椋鸣说:“没了。” 她把教案本递过去:“日记到四月一日就中断了。” “四月一日?”余幽接过教案本问她,“有写是哪一年的四月一日吗?” 师椋鸣摇摇头,“只有月份和日期。” “四月一日,她去了医院。” 余幽把自己的椅子搬到符泠旁边,和符泠一起看日记上的内容。 看完后她们一样云里雾里,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翻来覆去折腾教案本,倒是琢磨出了教案本的规则。 合上封面,日记内容消失,变为正常写在教案本上的文字。 随便写点什么,字迹融化重组,显现日记内容。 日记写到四月一日结束,最后的内容停留在对方即将前往医院,将自己的担忧写在日记上。 师椋鸣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们从医院带回来一份就诊记录,黎艳的。” “谁的?”余幽确认地问。 师椋鸣回答:“黎艳。” 她很谨慎:“我现在拿出来看,还是晚上没人了再聚一起看?” 余幽说:“现在就看吧,今晚不一定安全,抓紧时间。” 师椋鸣谨慎地将办公室门锁上,从衣服内部贴着胸口的内兜里摸出厚厚一叠a4纸,煞有介事递到余幽手里。 “这可是符泠同学冒死找来的线索,你要保管好。” 余幽感受着手中淡淡的温度,神情微妙看向她。 师椋鸣理直气壮说:“符泠同学冒死找来的重要线索,我看紧点怎么了!你这人真的很那个!” 那话怎么说来着,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余幽:“我说啥了?” 师椋鸣不爽地往她旁边挪,离她更远一点,离符泠更近一点。 余幽翻开就诊记录第一页。 “接诊日期:20x3年4月1日。” “就诊病人姓名:黎艳。” “性别:女。” “年龄:十八。” “简要病史:左手骨折未就医,自我痊愈。” “接诊科室:神经内科。” “患者主诉:注意长期无法集中,执行力大幅下降,身体偶感不适,夜间多发后背僵直、四肢麻痹等躯体化现象,且难以入睡。社交能力下降,无法与同学进行正常沟通,人际关系愈发恶劣,情绪不稳,时有暴躁易怒表现,今应学校要求前来本院检查治疗。” “精神病?”余幽疑惑。 师椋鸣说:“抑郁了?看描述像双相。” 余幽扭头看她:“懂这么多?” 师椋鸣说:“高中的时候在医院干过一段时间护工。” 她高三那会儿,假期专门陪一个家里很有钱的抑郁小姑娘聊天。 没几个星期小姑娘就在师椋鸣的教导下学会了玩游戏,病情得到极大缓解。 后来那小姑娘恢复得很好,出院那天还送她一张4090,她抱着稀罕了好几天,最后忍痛卖掉,才总算凑齐上大学的钱。 师椋鸣伸手,帮余幽往下翻开第二页。 “医师记录:患者自我认知模糊,或有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坚称自己情绪稳定思维清晰,不肯配合检查与治疗。后经医师护工共同努力劝说与控制,患者病情得到暂时性缓解,安排入院等待明日手术。” “手术?”余幽问,“这种情绪病需要做手术吗?” 而且怎么感觉这手术安排得特别草率啊? 师椋鸣说:“一般情况下神经内科不做手术。再往下翻。” 余幽接着往后翻了一页,上面写满了手术前一天晚上强制喂给“病人”黎艳的药物,大概有二十多种。 最后一行字加粗,写着:“经药物治疗调理,患者各指标已达标准,同意手术。” 再下一页,a4纸上打印的字体变得断断续续,像是打印机没了墨粉,每一个字底下却像流血一样留下一条长长的黑色墨迹。 “这什么情况?”余幽说,“字怎么变成这样?” 师椋鸣仔细辨认上面的内容。 “手术过程记录:” “1.患者进入手术室后进行麻醉,确认麻醉满意后,取患者平躺卧姿。” “2.戳孔操作:第一戳孔取左侧太阳穴上方,纵行依次切开患者各层头皮,取第二戳孔布置纵裂切口,预备行开颅操作。” “3.开颅操作:切开肌层、骨膜,线锯锯开头骨放置一边备用。” “4.切除与填补:切除患处及周边血肿,填入治疗核心药物并彻底止血。” “5.缝合顺利,患者唤醒顺利,一切顺利。” 越读到后面,字迹愈发凌乱潦草。 最后那行连着三个“顺利”乱得险些无法辨认,墨迹如同雨天车窗淌下的一条条雨注,一直滴到最底下纸张的边缘。 师椋鸣往后翻页,剩下全是空白页,没有更多内容。 她扭头看向余幽。 余幽眉头紧皱,做沉思状。 师椋鸣等待她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等了半天,她依旧眉头紧皱,沉思不语。 师椋鸣尝试着开口:“大家有没有感觉到这两份记录的关联?” “关联?”余幽一脸完全没感觉的诧异表情,“这俩的关联........医院?” 师椋鸣说:“不止这些。” 她有点疑惑:“不明显吗?我以为大家都能看出来。” 余幽:“........” 许久没说话的符泠突然开口:“4月1日,社交障碍,暴躁易怒,左手骨折。” 余幽继续沉思,努力思考,“所以.......?这有什么关联?” 师椋鸣感觉不对劲,这分明是正常人类都能想到的关系,眼前的余幽却一脸茫然,没有任何猜测。 她在异境中生存两天,精神时刻紧绷,立刻想到对方恐怕是怪物伪装。 她一把扯住余幽的手,将她控制住,低声质问:“你是谁?你是人类吗?” 余幽莫名其妙,“这怎么还整上图灵测试了?” 符泠唤她:“师椋鸣。” 师椋鸣回头,一脸认真:“她不对劲。” 符泠无奈:“你把手松开。” 师椋鸣紧紧绷着脸,严肃道:“不行,她没有正常人思维,她不是人。” 余幽骂道:“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师椋鸣不与她争辩,只和符泠说话:“它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真正的余幽老师去哪儿了?” 符泠轻轻叹了口气,师椋鸣第一次见她叹气,像个故意装老太太的小孩,有点可爱。 “余幽老师的精神系技能会限制她的大脑中介性能力,也就是想象力,创造力,判断力,五感与感性知性能力也会受到轻微的影响。”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她使用了两次言灵技能,能力消耗过度,最近两天会保持比较迟钝的状态。” “还有这种说法?”师椋鸣说,“所以.......这是她现在的正常水平?” 余幽气道:“怎么了你很诧异看不起我?还你是人类吗?多威风!” 师椋鸣急忙把她放开,安抚地揉揉她那被自己捏红的手腕,向她诚恳道歉。 “对不起啊余幽老师,是我误会了,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不知道嘛,对不住,对不住。” “哼。”余幽抱起手臂,不满道,“现在你知道我的弱点了,小泠身上有伤,另外两个实习生靠不住,接下来就由你来带队解密吧。” “我?”师椋鸣一脸懵指着自己,“可我是个迷失者啊。” 余幽斜眼看她:“迷失者?刚才图灵测试我的时候谁能看出你是个迷失者?刚才你不是挺能耐吗?” 师椋鸣垂头丧气,低眉顺眼,“对不起嘛,余幽老师。” 余幽说:“你俩继续讨论。” 师椋鸣犯了错,变得老实,听话地看向符泠。 符泠说:“你说。” “好吧。”师椋鸣说,“从目前的线索分析,刚才我们拿到的那本日记的主人基本上能够确认就是黎艳,左手骨折未就医,遭受校园霸凌,和同学关系紧张。” “我推测黎艳在这个异境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也许她就是核心。” 余幽不明白:“她就是核心?可她从没给我们带来危险。” 余幽的观点是,这所学校本身就是核心,某件物品是核心的载体,这样的话只用摧毁那件承载学校怨气的物品,她们就能成功从异境中逃离。 师椋鸣说:“不对,除了学校,外面还有一条街,也很诡异。” 余幽说:“你怎么能确定那条街不是学校的一部分?” 师椋鸣没法确认,但她能感觉出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想继续争论,旁边安静许久的符泠忽然打断:“这后面还有一份治疗报告。” “还有两份。”她往后翻看诊断报告,纠正道。 师椋鸣凑她身边支着脑袋看,“之前我们看,明明没有,是突然多出来的?” “嗯。”符泠说,“刚才突然出现的。” “接着读吧。”余幽说。 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她们继续往下阅读。 “接诊日期:20x3年4月21日。” “就诊病人姓名:黎艳。” “性别:女。” “年龄:十八。” “简要病史:1.左手骨折未就医,自我痊愈。2.叛逆神经摘除术,疑似失败” “接诊科室:神经内科。” “患者主诉:摘除术后,患者病情未见好转,注意依旧无法集中,社交能力未得改善,与同学关系日益恶劣,情绪持续暴躁愤怒,难以安定,严重影响学习与生活,今应学校要求再次前来本院接受检查与治疗。”《 》 14、树德高中(十四) 三人看完诊断报告新的一页,师椋鸣伸手帮余幽往下翻页。 第二页,照例是医师记录。 “医师记录:患者自我认知未得矫正,时有幻觉、妄想、胡言乱语等症状,检查时反抗剧烈,多次殴打辱骂医护人员。相比术前,患者病情未得改善且愈发恶劣。高度怀疑叛逆神经摘除术失败。” 继续往下翻页,新的一页文字较少,没有标题。 “校方老师将患者扭送至本院后,经检查立即安排入院预备二次手术。” 再翻一页,又是大片文字。 “手术过程记录:” “1.使用超量麻醉,抑制患者意识,期间患者反抗剧烈,将我院护士打翻在地,摔断脖子,头首分离。” “注:断头护士术后自行矫正,已恢复健全状态。” “2.切口选择旧患处,依次切开皮肤、肌层、骨膜,线锯锯开头骨,暴露神经,查看患者术后颅内状况。” “3.经判断,叛逆神经摘除术确认失败。预备行二次摘除手术。” “4.患者术中醒来,试图逃脱,经本院医护与校方老师共同努力。成功稳定患者情绪,手术继续进行。” “5.患者自我意识强烈,反抗意识强烈,叛逆严重,叛逆神经无法根除,手术失败。” 这份就诊记录到这里结束,最后那几段文字中仿佛透露着医生的震惊与绝望。 叛逆神经无法根除。 师椋鸣说:“这小姑娘得有多犟啊,柴犬成精?” 很可惜,余幽暂时变弱智,符泠性格冷冰冰,没人能懂她的冷幽默。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师椋鸣:“........我错了我不该开玩笑。” 符泠说:“手术失败后,她的结局是什么?” 师椋鸣如蒙大赦,接上她的话,“去死?” 余幽说:“不是还有一份记录吗?往下看就知道了。” 师椋鸣继续往下翻页。 “接诊日期:20x3年6月11日。” “就诊病人姓名:黎艳。” “性别:女。” “年龄:十八。” “简要病史:1.左手骨折未就医,自我痊愈。2.叛逆神经摘除术,手术失败。3.二次叛逆神经摘除术,手术失败。” “患者主诉:无。” “无?”师椋鸣一边往后翻页,一边疑惑,“无是什么意思?来看病,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们带着疑惑接着往下看。 “医师记录:患者右手指骨、掌骨、腕骨、桡骨多部位粉碎性骨折,伴随肌肉、肌腱、神经、血管损伤,全身多处内伤出血,无法医治,不做记录。” “不做记录??”看到此页末尾,余幽忍不住出声,“不做记录是什么意思??” “好奇怪。”师椋鸣摩挲下巴,“而且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怎么搞的。” 符泠说:“后面还有一页。” 那一张纸皱巴巴的,像是被水洇湿又干透,前后页还黏在一起,师椋鸣小心翼翼地翻看,随后一愣。 整张纸满是干涸的血迹,自下往上呈喷射态,右下部分完全被血迹覆盖,向左上方延伸血迹渐渐稀疏。 页和前面打印的纸质报告不同,这一的内容全是手写,用黑色的油性签字笔,字体十分潦草,血迹覆盖在文字之上,显得凌乱的手写字黑得发亮,格外显眼。 “患者个人情况诊断报告” “该个体在思想与行为层面频繁表现出极端的叛逆行为,对既定规则、主流认知及权威引导持明确的抵触态度,其在学校学习后期,拒绝服从,拒绝沟通,拒绝配合,对绝对的正确纠正始终怀疑,始终否定,始终厌恶。” “此个体情况极其特殊,医院建议做严肃处” 这份报告明显没有写完,结尾处“做严肃处”部分后面至少还有一个“理”字。 并且报告后半部分内容字迹越来越来潦草凌乱,字形弯弯曲曲,书写的人仿佛正经历某些极为恐怖的事情。 余幽说:“这个黎艳..........” 师椋鸣笃定道:“黎艳就是核心。” 看完诊断报告,她的想法反而更加坚定。 “为什么?”符泠问。 师椋鸣低头看着她,一脸认真:“直觉。” 自从她进入这个异境,拿到的第一个道具是黎艳的学生卡,偷听到鬼的谈话与黎艳有关,拿到最详细的线索是黎艳的诊断报告,在她看来,黎艳比这所学校,这所学校所有的变态老师都还要神秘强大。 “嗯。”符泠点头。 师椋鸣眼睛逐渐亮起,随后听她继续说:“黎艳是谁?” 这也是师椋鸣目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黎艳是谁? 她们对于黎艳的了解全部来自文字的记录与外人的叙述,没人知道黎艳是谁,她在哪里。 如果她是核心,只有真正将她摧毁,才能破坏异境,逃离异境。 师椋鸣默然不语,符泠说:“我们需要知道她的身份。” 师椋鸣说:“我有学生名单,但她不是这一届的学生。” 符泠说:“如果这是一个死胡同,我们刻意调查只会浪费时间。” 师椋鸣不解地看着她:“符泠,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对我?” 符泠态度不变,依旧平静淡然,并没有因为她的质问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直觉。”她用师椋鸣原本的说法回敬师椋鸣,“我的直觉,她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她抬头直直注视着师椋鸣的眼睛,“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种间关系吗?” 师椋鸣一愣,“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符泠说:“共生异境,有两个或两个以上核心,只要找到其中一个,我们就能出去。” 师椋鸣问:“另一个核心是什么?” 符泠说:“也许是学校,也许是老师,需要更多线索推测。” “好。”师椋鸣赌气似的说,“我们继续找线索,我留意黎艳的身份,你们留意其他的。” 反应迟钝的余幽这时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弱弱道:“那个,你俩等一下,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和其他人商量了下,一起合作寻找线索,争取早点出去。” “合作?”师椋鸣很快平复心情,好奇问她,“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很多外来人员吗?” 余幽说:“有两个独狼,还有就是马宏伟的六人小队,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马宏伟死了。” 马宏伟?”师椋鸣疑惑,“是谁?” 余幽说:“你什么记性,差点把你杀了的那个男的,这是你第二次问了,能不能上点心。” 她顺便和师椋鸣解释马宏伟的身份:“他有精神系异能,通过目光进行意识控制,是隶属于某地下组织的职业探秘者。” “哦。”师椋鸣问,“他有那种技能,第二天就死了?” 余幽说:“有个怪物一直在针对他的小队,昨晚他们第一次遇上,死了两个人,今天上午体育课前是第二次,在走廊尽头厕所里,马宏伟死在蹲坑里。” 师椋鸣想象了下那幅画面,有点恶心。 余幽说:“听说死得还挺惨的,被揉成球塞在洞里,脸露在外面,差点把发现尸体的学生吓晕。” 她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球形物体,师椋鸣隐约有一个不太礼貌的猜测。 “这是什么?”她问余幽。 余幽说:“马宏伟。” 师椋鸣:“........” “坑里掏的?” 余幽说:“不知道,他队友给我的时候说擦干净了,让我给你,他们和你赔罪。” 余幽把眼球往师椋鸣跟前递。 师椋鸣连连后退:“不要不要,我不要,我要这玩意干嘛,多埋汰。” 余幽说:“你是一点不懂啊,这是好东西,装着马宏伟的能力,精神控制,你拿回去找人帮忙打成粉温水送服,你也能精神控制了。” “真的假的?”师椋鸣惊讶,“还有这种功能?” “真的啊,他们送过来心疼死了。” 师椋鸣说:“那我更不能要了。” 余幽骂道:“你有病?” 师椋鸣说:“我就一普通人,我拿这破玩意干嘛,等我从这里出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进这种异境了。” “倒是你们,进入异境是你们的工作,对吗?” 她看向符泠,符泠没看她,还在琢磨诊断报告和教案本。 “是啊。”余幽说,“成天出生入死,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师椋鸣说:“所以你们拿去,增加生存几率。” 余幽说:“这玩意能卖钱你知道吗?” 师椋鸣一顿,试探问:“能卖多少?多吗?” 余幽说:“这颗眼珠子,保守估计,三十万吧。” 师椋鸣:“........” 余幽笑她:“怎么了?后悔了?” 师椋鸣问:“你们研究所,不缺钱吧?” 余幽听不懂,她脑子有问题,一般的暗示听不明白。 “什么意思?” 自从分歧后便一直很安静的符泠忽然硬邦邦开口替她解释:“她让我们给她钱,把这颗眼睛买下来。” 余幽:“你还挺有想法?” “开玩笑开玩笑。”师椋鸣道,“你们拿去吧,你不也是精神系技能?正好拿来补补,说不定变得更聪明了呢?” 余幽:“什么?” 符泠说:“她说你不聪明。” “符泠同学。”师椋鸣拉住她哀嚎,“不要什么都老实翻译过来啊。” “什么!”余幽突然反应过来,花了整整五秒,“你好大的胆子!说我不聪明!” 师椋鸣被余幽撵着到处跑,办公室里鸡飞狗跳。 两人闹了一会儿,师椋鸣求饶道:“错了错了,余幽老师,我错了。” 余幽这才放过她,和她们接着说正事。 “今天早上,马宏伟小队的成员找到我的时候,和我描述了袭击他们怪物的能力与外貌,我感觉有点熟悉,你们帮我确认一下。” “好。”师椋鸣应道。 符泠轻轻点头。 “银白卷发一个老太太,年龄六十来岁,能力十分克制马宏伟,通过目光对人施加精神污染。”余幽说,“马宏伟的能力在它跟前一点用都没有。” “哦对了,她还穿一套蓝白色的病号服。” 师椋鸣:“.........” 这是谁,好难猜啊。《 》 15、树德高中(十五) 余幽说完,不确定地问两人:“他们说的这个老太太,是殷老师吗?我听着感觉有点像,但不太确定。” 师椋鸣说:“是的,就是她。” 符泠点头。 这已经明显到就连技能使用过度变成弱智的余幽都能猜到,怪物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 师椋鸣不解,“不过殷老师为什么要针对马宏伟啊?” 余幽瞎猜:“因为他对你使坏?毕竟你俩是室友。” 师椋鸣不信:“鬼能这么有正义感?” 余幽清楚自己现在没什么智力,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遂放弃。 “那就是他们倒霉。” 今天早上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师椋鸣暂时不想纠结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就诊报告,手都已经摸上去了,才想起来问坐在报告跟前的符泠。 “符泠,这份报告你要留着吗?” 符泠回答:“不。” 相当的干脆果断。 师椋鸣说:“那我拿去研究了?” 符泠回答:“嗯。” 师椋鸣把就诊记录拿在手里翻了翻,抬头看了眼挂着墙上的时钟,分针还有两分钟到达四十刻度。 但她发现时针好像不太对劲,眨了眨眼,还是不对。 她问办公室里另外两人:“朋友们,我们本来应该是在早上,快到中午的时段,是吧?” 余幽说:“是啊,十点进来的,怎么了?” 师椋鸣说:“现在下午三点四十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下课铃叮铃铃响起来。 这是她们这么长时间听到的第一声下课铃。 符泠忽然站起身,左手扯住晕晕犯傻的余幽衣袖,右手拉住师椋鸣的手腕。 她一脚踹开办公室门,拉着两人走出去。 外面走廊上稀稀拉拉有一些人,殷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阴森森地盯着她们。 师椋鸣硬着头皮和她打招呼:“下午好啊,殷老师。” 殷如露没搭理她,忽视她们三人,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师椋鸣目光追着她往里看,突然发现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有原本就认识的张老师,还有另外几个一直在上课,两天都没能和她碰上面的几个陌生老师。 “我靠。”她震惊道,“这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符泠解释道:“早上她把你带去了异常空间,专业术语叫‘里世界。’” 里世界独立存在于异境,不论怪物还是人类轻易无法入内,里面有时间流速不同、怪物样式不同,以及种种不和常理的现象。 有的里世界充满危险,步步陷阱,也有的十分安全,在里面待一年都不会遇到危险。 所以刚才余幽为了找到师椋鸣,动用了言灵技能,耗费所有力气打开里世界的门。 师椋鸣勤学好问:“那刚才那道铃声,还有那么着急地跑出来,是因为里世界?” 符泠说:“那道铃声是‘里世界’的破绽,只有抓住破绽才能从‘里世界’里出来。” “所以时间确确实实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符泠点头:“嗯。” 师椋鸣有点可惜:“留给我们找线索的时间又减少了。” 符泠没说什么,她们在寻找线索这件事情上有分歧。 师椋鸣早都习惯了符泠的沉默寡言,自顾自接着往下说。 “也不知道其他人找到什么线索没有.........诶?体育老师怎么上楼来了。” 符泠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体育老师刚从楼梯上来,大步流星向她们走来。 师椋鸣胡思乱想:“他不会是发现我们把他和他领导杀了来找我们报仇吧?” 符泠闻言,右手往后伸,悄然握住藏在后腰的那把冰蓝色钢刀。 谁料李军神色平常,还挺热情和她们打招呼。 “师老师,余老师,符泠,聊天呢站门口。” 这人怎么回事?失忆了?还是在装大尾巴狼? 她在心里嘀嘀咕咕地怀疑,脸上露出和善笑容:“是啊,上课累了出来吹吹风,李老师来做什么呢?” 李军说:“我来领今天参加体能训练的学生。” 他看向符泠:“符泠,你还参不参加?” 符泠没来得及说话,师椋鸣急忙道:“不了!她今天不参加。” “哦?”李军问,“你和余幽老师已经有别的人选了?” “是啊。”师椋鸣信口胡诌,“有想法了,走吧,我们进去对着名单说。” 符泠身上有伤,不知道什么情况,看她样子好像一直在疼。 师椋鸣领着体育老师和余幽一起进办公室,留符泠一个人在外边自由活动。 他们三人一进去,办公室其他老师积极围上来,将自己准备好的学生名单递给李军。 他们还觉得每次两个人人数太少,缠着对方想多要一些名额。 师椋鸣趁李军劝说众人,赶紧翻箱倒柜找学生名单。 除了挑出两个参加体能训练的倒霉蛋外,她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她拿着学生名单一目十行地浏览,果然在一堆姓名中看到一个比较眼熟的名字。 “郭涛”。 黎艳日记中,带头校园霸凌她的那个男生。 师椋鸣之前看过这份学生名单,对这个名字有点影响。 读日记的时候她就在怀疑,现在一看,她的怀疑果然没错。 “师老师。”李军这时候走过来问她,“今天的学生选得怎么样了?” 师椋鸣说:“还行吧。” 她指了指郭涛的名字,“这个。” 李军问:“另一个呢?” 师椋鸣说:“小明吧。” 倒霉孩子,反正你身体素质挺好,再跑一天吧。 师椋鸣在心里和他道了个歉,愧疚倒也是没多少。 ....... 半个小时后,参加体能训练的学生们在操场上集合。 师椋鸣站在办公室窗边看,余幽有课,去隔壁上课去了。 符泠受伤回了宿舍休息。 吵吵闹闹这么久,难得一个人静了下来,她还有点不太适应。 殷老师也没课,和她两个人一老一少独处一室,怪尴尬的。 不仅仅尴尬,师椋鸣总觉得后背凉飕飕,好像有人正盯着她看。 但她每次回头,殷老师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写字,根本没看她,就只是她自作多情。 真是奇了怪了。 师椋鸣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转回去接着看。 操场上,体育老师正按照老师提供的学生一一点名,喊一个答一声“到”。 “许至胜。” “到!” “郑家明。” “到!” “郭涛。” 师椋鸣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精神一振。 没有人答到,体育老师左右环顾一圈,拔高声音再次喊。 “郭涛!” “到——”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师椋鸣目光挪过去看。 又是个熟人。 第一天,她第一次上课,第一次见到符泠。 当时符泠不知道为什么正被几个混混似的男生侮辱欺负。 这个郭涛,就是那个带头大哥。 师椋鸣记得自己还骂过他来着。 这事搞得这么巧吗........ 她对此保持怀疑态度,紧紧盯着郭涛,仔细地观察。 郭涛这人就是很标准的一个吊儿郎当小流氓,热身时和后排几个认识的学生一起调戏前排女孩。 那女孩瞧着也不是个软性子,刚热完身,径直向他走去,抬手“啪啪”扇他两耳光。 郭涛捂着脸,怒目圆睁,“你敢打我?!” 师椋鸣:“........” 这是什么中二发言。 女孩压根不回答,反手又是两巴掌送给他。 很快,两人扭打在一起。 郭涛身材壮实,女孩体格也不差,并且具有一些打架的技巧,在搏斗中不落下风。 师椋鸣趁此机会仔细观察别的学生。 她发现其他学生在看到打架时,竟然纷纷露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神态。 怎么感觉这些学生都是些不良分子啊....... 人群逐渐聚集,体育老师过来将两人分开。 两人一人领了两个大耳刮子,郭涛两边脸高高肿起,跟个红色的蜜蜂狗似的。 “你俩力气用不完啊?跑完再加二十圈。” 师椋鸣听了有点担心。 这可别把人给跑死了,她还有线索要问。 紧接着学生们开始跑操,过程有点无聊。 师椋鸣站得腿发麻,回自己位置搬椅子到窗边坐。 她回头才发现,办公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 穿白色校服的小红,安安静静站在殷如露的办公桌边。 殷如露在给她讲题,表情有点不耐烦。 师椋鸣可不敢在这时候触她霉头,小心翼翼挪动椅子,坐在窗边,一边看操场上学生们跑步,一边偷听身后两人时不时的低声谈话。 殷老师拔高声音质问:“but?这里凭什么用but?这里有表示转折的意思?你和我说说,凭什么填but。” 小红弱弱道:“........翻译过来,但是我很喜欢猫咪,不是很顺畅吗?” 殷老师说:“这是英语完形填空,不是语文!” 师椋鸣听两人讨论错题,仿佛回到遥远的高三时期。 她最讨厌英语课,一上课就打瞌睡。 于是没过多久,她缩在椅子里,静悄悄地睡了过去...... “叮铃铃铃——” 尖锐的电铃声将她惊醒。 她吓得心脏狂跳,睁眼迷迷糊糊往外看,操场上空空如也,已经没人在跑步。 远处塑胶跑道上有一滩血迹又死了个学生,尸体已经被拖走处理。 她偷摸着回头看了眼,殷老师不知道干嘛去了,没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小红两个人。 小红看样子还在改英语作业,搭了条板凳坐在殷老师的办公桌边,本子搁腿上,弓着背弯腰写字。 师椋鸣看她那姿势都觉得腰疼,试探着喊她一声。 “小红同学?” 小红抬头看向她,眼神雾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椋鸣问她:“你要不来我这边坐?你那么坐着对腰不好。” 小红轻轻点头,拖着凳子到她的工位坐下。 “师椋鸣。” 她照着工位上的名牌念出师椋鸣的名字。 师椋鸣以为她在喊自己,“咋了?” 小红摇头。 “写作业吧。”师椋鸣顺嘴说,“有啥不懂可以问我,我英语还可以。” 应付高中生,应该还可以。 小红这孩子性格有些腼腆,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写作业。 师椋鸣坐着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出门。 她一路走到一班门口,往最后几排看,一眼看到郭涛,趴在桌上死狗一样喘气,两边脸还肿着。 他的座位靠窗,师椋鸣走过去敲敲窗户。 “叩叩。” 郭涛没动静,师椋鸣继续敲窗。 “叩叩叩叩叩。” 郭涛没精打采转头看过来,看见是她,跟见了鬼似的,身体猛地一震。 师椋鸣对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十分温柔的笑。 “郭涛同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她转身离开,余光瞥见郭涛不情不愿站起来,慢腾腾往外挪蹭。 师椋鸣站走廊阳台上吹着风等他,望着远处说不上明媚的天空发呆思考人生。 郭涛走到她身边,低头喊她:“老师。” 师椋鸣扭头瞥他一眼,“走吧。” 现在是下课时间,走廊上学生不少。 办公室里没人,只有一个小红,师椋鸣觉得小红不是一个坏孩子。 她带着郭涛走进办公室,让郭涛站着,自己坐着,很有老师架子,先胡说八道,关心关心他的数学成绩。 郭涛的数学成绩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所以他对师椋鸣这个数学老师格外恐惧。 师椋鸣是文科生,几百年没学过数学,自然是放不出几个高级屁,多说两句就要露馅。 很快,她胡说八道一通,调转话题,向郭涛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郭涛同学,你还记得黎艳吗?”《 》 16、树德高中(十六) 师椋鸣说出“黎艳”这两个字后,郭涛猛地一惊,往后退一大步。 “不!”他脸色煞白道,“我,我不知道!” 师椋鸣怀疑地看向他,微微眯起眼,往前迈开一步,充满压迫感向他逼近。 “你确定?” 郭涛顿时抖如糠筛,抱头蹲在地上,惊恐地低声念叨:“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黎.......是别人让我........” 师椋鸣见不得人哭哭啼啼,心里一阵无名火,耐着性子安抚他。 “你别怕,我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又不会伤害你,你害怕什么呢?” 她的语气温柔而低缓,在郭涛听来却如恶鬼催命。 “不要,不要——”他忽然死命扑腾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黎艳——” 他这最后一声,尖锐刺耳,惊恐到了极致,如同动物死前的悲鸣。 这声喊完,他忽然腿一蹬脖子一歪,一下没了动静。 师椋鸣顿感不妙,用手戳戳他的肩膀,“哎,哎,吓晕过去了?你可别装死啊。” 她戳了两下,郭涛软绵绵往旁边倒去。 师椋鸣伸出两指探他鼻息。 没有呼吸。 死了。 这........ 师椋鸣挠头。 她不会也觉醒了言灵技能吧? 这人怎么说死就死。 她蹲下身左右检查一番,没有在郭涛身上找到任何伤口和可能的死因。 她忽然想到刚进异境时,余幽和她说过现实中树德高中发生的案件。 一个班六十个人,在同一时间内离奇死亡,没有内伤,也没有外伤。 他们就只是单纯的,死了。 难道郭涛就是那群学生中的一员? 还是说,是杀死了学生的那个存在,此刻再次对郭涛下手。 想到这里,师椋鸣立刻抬头,环顾左右。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横亘在地板中央的郭涛尸体。 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办公室。 她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有老师正在往办公室走来。 小红和殷老师站在门口说话。 小红沮丧地低着头,怀里抱着一沓作业本,殷老师神情严厉,看起来像是在教训她学习不认真什么什么的。 看来小红也是个倒霉孩子,天天挨训。 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师椋鸣胡思乱想,其他老师正逐渐接近办公室。 一人一尸独处一室,她能不被怀疑是凶手那才有鬼了。 没有找到足够的线索推测出黎艳的身份,她暂时还不能暴露。 “今天晚上吃什么啊?食堂最近的饭菜我感觉不是很好吃。” 师椋鸣隔着门板听到老师们的交谈,他们就要推门而入,其中一人手搭在门把手上。 而师椋鸣刚在办公室角落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储物柜,里面杂物堆得乱七八糟,她还得花点时间收拾一下,腾出一个能够容身的空间。 “嘎吱——” 铁门锁芯生锈,拧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师椋鸣后背激起一片冷汗。 他们就要进来了。 “你们几个。”殷老师的声音忽然响起。 其中一名老师恭恭敬敬和她打招呼:“诶?殷老师,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又是一声“嘎吱”,门锁回落,对方收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转而同殷老师聊天。 师椋鸣猛地松了一口气,抓紧时间收拾衣柜,顺便听外面的人聊天。 “您又在给小红讲题啊?唉,小红,你这个不光英语,其他科目也得重视啊,你看你上次月考,语文才考多少点分?你爸让我们好好看着你,你这样下去啊,我们可怎么给你爸交代?” 可怜的小红,师椋鸣钻进衣柜,轻手轻脚拉上柜门。 她置身于黑暗中,中油柜门缝隙透出微弱的亮光。 门外一众老师对小红指指点点好半天,总算开门进来。 “嘎吱——” 推开铁门,半秒后一声恐惧的尖叫响起。 “咚!” 第一个进门的人看见尸体,惊惶地往后退,后背猛地撞在师椋鸣藏身的柜门上,柜子内部和地震一样猛烈摇晃,师椋鸣急忙往旁边伸手,想找个什么东西扶着。 忽然,她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黏糊糊的,按在上面手缓慢往下陷。 就像........一颗腐烂的苹果。 师椋鸣心里隐约有个十分糟糕的猜测,她有点不太愿意扭头去看。 不要逃避,不要逃避。 她在心里默念,自己哄着自己看过去。 一张肿胀发紫的人脸,她的手按在对方左边脸颊上。 他像一条鱼瞪大双眼,眼白布满密集而细小的淡紫色血点,惊恐地张大嘴巴,唇色灰白,鼻腔残留血迹,右边耳朵被咬下一半,缺口处正好是一圈牙齿形状。 他卷曲着身体缩在衣柜角落里,师椋鸣注意到他脖子出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但被不知道谁丢在柜子里的陈旧大衣遮住,只露出一小块皮肤。 她大着胆子伸手把大衣拨开,露出他脖子上青紫色勒痕。 师椋鸣根据根据自己多年看某名侦探小学生动漫的经验,开始大胆分析。 勒痕呈半连续宽片状,中心区域反倒一片苍白,整体形势向上倾斜,大概是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活生生勒死的。 尽管人脸已经肿得像猪头,师椋鸣观察许久后,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又是一个熟人,已经被她们杀过一次的教导主任。 他的尸体为什么又回到了学校,而且她们早上杀的人,仔细算算没过去多久。 而眼下这具尸体已经死了有十来个小时的样子,都硬了。 况且他也不是这个死法啊。 师椋鸣对着尸体发了会儿呆,最后决定放弃思考。 这死玩意,弄死了还能跑回来吓她一跳,怎么那么贱呢。 偶遇尸体的惊险遭遇并没有将她吓破胆,反而恶心到她,令她更加愤怒。 外面老师们来来玩玩哭哭喊喊,却没有一个人报警,大家约定俗成一般,对报警一事闭口不谈。 最后居然是来了两个保安,抬着担架把尸体抬走。 老师们惊恐一轮,渐渐平静下来,变得像羊群一样温顺,没人讨论学生的离奇死亡。 他们继续聊平时那些无趣的话题。 “空调是不是开太高了啊,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其中一个人说。 另一个人不客气地说:“我觉得热,冷了能加衣服。” “加就加呗,这么凶干什么,什么态度啊?” 那名老师不高兴地嘀咕,走到师椋鸣藏身的柜子,伸手就要打开柜门。 师椋鸣坐在柜子里,已经在思考到时候应该怎么狡辩。 如果说她喜欢在幽闭环境午睡,他们应该.......会相信吧? “王老师。”殷老师的声音从那老师身后响起,“你下节有课吗?” 王老师收回手,回头看殷老师,“嗯?没有啊,刚上完今天最后一节课。” “一块儿去吃饭?”殷老师问她,“正好出去走走,你不是觉得空调冷吗?” “啊。”王老师一愣,“哦,好,好呀,一块儿去食堂,正,正好现在学生还要上自习课,食堂不挤。” 她的反应有些惶恐,好像殷老师是什么可怕人物一样。 不过在师椋鸣眼里,如今的殷老师浑身仿佛冒着圣光,头顶顶个光环,简直就是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天使。 当然,她也不是傻子,殷老师三番五次突然出声打断,偏偏都帮到了她。 这很不对劲。 殷老师是在帮她? 可是为什么要帮她? 师椋鸣记得自己刚进异境就遇到了殷老师,对方一上来就吓唬她,对她露出饥渴难耐的神情,看着她的样子就像狗看到屎,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 这个老太太,该不会是想把她留到最后,一个人偷吃吧? 师椋鸣有点头疼地揉揉额角,揉揉眼睛。 等她再扭头,身边教导主任的尸体竟然消失不见,原本的位置堆满杂物。 她伸手摸了一把,全是灰。 根本没有陈放过尸体的痕迹。 好像刚才那一切,只是她神志不清的幻觉。 可那真的是幻觉吗。 师椋鸣脑子乱乱的,外面老师们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好几次有人就站在柜子门口和其他人聊天,与她只有一扇柜门的间隔。 她坐在黑暗中梳理脑子里乱糟糟的线索。 不知过去多久,办公室最后一个老师离开。 她多等了一会儿,确认没人后,蹑手蹑脚钻出来。 关上柜门前,她最后一次确认,柜子里没有尸体。 这破地方,又吓唬她。 师椋鸣咬了咬后槽牙,临走前到处翻了翻老师们的办公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作业和写满高中知识的教学资料,没意思。 她走出办公室,天空阴沉,空气湿漉漉黏糊糊的,地面翻涌着闷闷的土腥味,头顶乌云压得很低,一场暴雨将要来临。 现在是五点二十五分,再过五分钟食堂开放,师椋鸣去找了找余幽,本想问她要不要一块儿去吃。 但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余幽在哪儿,于是放弃,自己一个人去了食堂。 食堂饭菜不怎么好吃,她随便扒拉两口就走了。 这次吃饭,时间流速没有变快,她就吃了五分钟,回去的时候学生们刚下课,教学楼走出来浩浩荡荡一群人,不停从她身边穿过。 她在操场上站了几分钟,只是发呆,而后抬脚向宿舍楼走去。 她一路跑回自己的宿舍门口,脚步依旧不停,走到隔壁另一间宿舍站定。 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遇到教导主任从这间寝室里走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男的住在女生宿舍楼。 但这大概就是他的房间。 师椋鸣深吸一口气,试着拧动门把手。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屋里没开灯,依稀能够看出来这间房和师椋鸣住的二人间不太一样。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还挺大,铺厚厚的乳胶垫,床上一个枕头一床被子,有人睡过的痕迹,乱糟糟的。 靠窗户的墙边摆了一套红木桌椅,桌上堆了一大堆东西,电脑鼠标键盘,书本试卷文件,还有一个马克杯和一些装药的瓶瓶罐罐。 师椋鸣毫不犹豫,走到书桌边,迅速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黎艳,黎艳,黎艳。 她在心里念叨着,书本试卷翻到最底下,露出一张纸条一角,写着两个她最想看到的字。 “黎艳。” 她急忙把旁边遮挡的书本纸张推开,小心地抽出那张纸条。 是一份期末考试成绩单,巴掌大点,只写了名字、班级、考试科目以及对应的成绩。 “20x3级一班”。 “黎艳”。 “数学:134”。 “语文:87”。 “英语:32”。 “地理:94”。 “历史:61”。 “政治:6”。 这什么孩子,政治考六分,那么多选择题,主观题还可以瞎编,就算是刚坐牢回来的犯人也比她考的分高吧。 师椋鸣顺手把这条成绩单揣兜里,继续翻旁边另一堆文件。 忽然,她瞥见桌边的马克杯,里面有半杯水,在幽暗的光线下白雾状的水汽若隐若现。 师椋鸣愣了愣,伸手去摸。 是温水。 她心里一惊,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站在门口,低声喊她的名字。 “师椋鸣。”《 》 17、树德高中(十七) 师椋鸣读高中的时候,经常听朋友讲一类民间鬼故事。 人在走夜路时,如果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你的名字,不要回头。 人的元气点亮三盏灯,两盏在左右肩头,回头时呼出的气会将这两盏灯吹灭。 肩头灯灭,心神易受邪祟侵扰,往往会遭遇鬼上身之类的灵异事件。 师椋鸣有时候还挺迷信,想到鬼故事里的忠告,她坚定地不搭理那个呼唤她的声音。 那人却又喊了她一声。 “师椋鸣,快出来。” 这次她的语气有些急切,听着也清晰了很多。 师椋鸣这下总算听出来了,是殷老师。 但她还是不太愿意回头去看。 谁知道这位殷老师是好鬼还是坏鬼,她和她非亲非故无冤无仇,她想不通之前在办公室殷老师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帮自己。 殷老师再次喊她:“快点,赶紧出来。” 殷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急切,师椋鸣感觉肩膀一沉。 有人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而殷老师的声音依旧在离得比较远的门口。 她呼唤的声音一顿,沉声对师椋鸣说:“闭眼,不要回头,直接走出来,不要带走任何东西。” 师椋鸣感受着肩膀上沁人的冷气,选择闭上眼睛,尽量忽视肩膀上的重量。 好吧,这下不得不信了。 她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身体僵硬地转身。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兜里掏出黎艳的成绩单,顺手丟在地上。 各科分数都已经被她记在脑袋里,这张纸扔了也不碍事。 脖颈处传来冰冷的吐息,不论她如何移动,始终贴着她的后颈。 她一步一步挪动,身后冰冷的压迫感如影随形,直到她一脚迈出寝室门,才终于消失。 她们站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上,拯救她的老天使脸色阴沉。 “你进去干什么?”老天使对她秋后算账。 “没注意门牌号。”师椋鸣撒谎如喝水一般简单,“走错了。” 殷老师说:“把门关上。” 师椋鸣应了一声,迅速偷瞄一眼她的表情,十分愤怒。 真奇怪,她为什么要生气。 师椋鸣关门的时候往房间望了一眼。 书桌旁边,她原本站着的位置后面,竟然真的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一身灰,戴兜帽,静静伫立在黑暗中。 它与她对视,手腕上断裂的铁链无风摆动,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师椋鸣瞬间头皮发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而这一声响,正好盖住了她身后殷老师情不自禁露出的一声冷冷低笑。 ....... 一小时后,师椋鸣写完教案洗了澡,躺在床上整理收集到的线索。 殷老师和她一样早早睡下,上床前特意去门口检查门是否锁好。 线索又多又杂,师椋鸣脑子里有一条模糊的线,清晰地指向黎艳。 黎艳就是核心,可黎艳是谁。 她费劲地思考着,想得脑袋空空,不知不觉困意上涌。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睡到半夜,被窗外暴雨声吵醒。 雨滴像小石子一样猛烈砸击窗户,师椋鸣渐渐清醒一些,侧着睡得不太舒服,抱着被子翻个身。 她原本面对着墙睡,走廊二十四小时亮灯,寝室门板中央有一块透明玻璃透光。 屋子里有些微弱的光亮,投在她的眼皮上。 而她翻身后,眼前突然一暗,本该变得更加明亮的视野充斥着黑暗。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床边的光。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雨声密集,床边的那个东西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师椋鸣做了两秒心理建设,悄悄掀开眼皮,眯起眼睛偷瞧。 一个模糊的黑影,紧紧贴在她的床边,仔细分辨,能够看出人体轮廓。 有人站在她的床边。 或者说,是鬼。 她飞快闭上眼,尽量放松身体,假装自己依旧睡着。 “啪嗒” “啪嗒” “啪嗒” 寝室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汲满水的靴子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来来回回,远去又靠近,一直在门口徘徊。 师椋鸣以为是自己床边那个鬼影离开的动静,悄悄睁眼去看—— 那道黑影依旧立在原地。 她飞快重新闭上眼,心脏砰砰直跳。 比起刚才那匆匆一瞥,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 漆黑的人脸看不出五官,笔直站立着,微微低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啪嗒” “啪嗒” “啪嗒” 那如溺死鬼一般的脚步声依旧在门外走廊回荡。 …… 师椋鸣第二天早上被起床铃吵醒,迷迷糊糊想到昨晚醒来见到的鬼影,立马惊醒。 她腾的一下坐起身,扭头看向床边。 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鬼。 而她也好端端活着,没死,没缺胳膊少腿,甚至身上连点伤痕都没。 阳台有水龙头放水声,殷老师早早起床,这时候已经在洗漱。 外面依旧下着暴雨,噼里啪啦的雨声令人心烦。 师椋鸣去阳台和鬼老太太殷如露一块儿洗漱。 这两天相处下来,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有胆子询问对方。 “殷老师,昨晚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啊?” 殷老师正在刷牙,手里拿着牙杯,吐出一口泡沫,扭头看她。 “什么奇怪的人?” 师椋鸣和她比划,“就是一个乌漆嘛黑,大概……比我矮一点的,人。” 殷老师喝一口凉水,咕噜咕噜漱口,吐出白沫,语气淡漠。 “没有,我锁了门。” 师椋鸣:“好吧。” 她迅速洗漱完毕,再次婉拒殷老师的早饭邀请,带上雨伞,匆匆出门。 昨晚梳理思路,她心里有个想法,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不过还需要验证。 她走出宿舍楼,撑开伞,独自行走在厚重的雨幕中。 时间还早,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路上没有多少人,稀稀拉拉几个学生。 下雨天气四周雾蒙蒙的,师椋鸣走到离两栋教学楼不远的操场跑道上,突然反应过来,今天除了下雨,还有什么不对劲。 学生们身上的校服,和前两天不太一样了。 在师椋鸣的记忆里,树德高中的校服蓝白相间,衣袖和领口是天蓝色,其余部分全部是白色。 但现在学生们身上穿着的校服变成了白色领口,天蓝色衣袖,锁骨附件加了两条天蓝色斜杠,丑得不行。 这些学生们的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 师椋鸣留意观察,总感觉他们走路不太稳当,走两步,晃一晃,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她躲在伞下偷摸打量这些学生,东看看西看看。 而正在在这时,第二声起床铃响了起来。 这所破学校,早上六点半响一次铃,六点五十再响一次,每次响铃持续一分钟,吵得人脑仁疼。 第二道铃声结束,师椋鸣周围的学生突然一齐抬头看向她,眼神空洞,如同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们额头上都有一条弧线形疤痕,残留有手术缝合的痕迹。 师椋鸣在他们的注视下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她这个动作,如同一声号令,学生们立刻集体扔下手里雨伞,淋着雨向她飞奔而来。 “我靠,有病吧!”师椋鸣一边逃跑一边骂,“追我干什么!” 她跑了两步,撑伞确实影响速度,干脆也丢掉伞,淋着雨往教学楼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有上课,教学楼里没有学生。 她一路跑进楼里,追她的学生们果然被一层无形的阻碍拦在了门外,身体僵硬地聚在一起扭动。 简直就像电影里失去人类理智的丧尸。 她靠墙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缓了缓,甩甩身上的雨水,冷静地打量四周。 事出突然,她跑进了离操场更近的另一栋教学楼。 不过正好,这就是她的目标。 两栋教学楼内部构造几乎一模一样,四楼有一条连廊将两栋楼连接在一起。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里,二楼走廊尽头比较大的那间办公室。 师椋鸣轻车熟路找到门口,这一层楼空空如也,连灯都没有开。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上了锁,但旁边有扇窗户,不太结实。 师椋鸣朝窗户踹了两脚,玻璃噼里啪啦碎一地。 她翻墙进去,打开灯,仔仔细细确认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鬼怪影子。 教导主任的办公桌收拾得还挺整洁,和他在寝室里的那张桌子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这次师椋鸣带有目的地寻找想要的线索。 她要找到教导主任的名字。 昨天她在隔壁宿舍翻东西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 那一桌子的书本文件,竟然没有任何一样写着所有者姓名。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教导主任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迅速将书桌上的书本检查一遍,没有名字,再转头去找旁边书柜里的。 书柜上的书依旧没有写名字,但她在一本大部头词典里找到一张纸张泛黄的旧奖状。 “三好家长” “黎艳同学家长——黎青云:” “在本学期家校共育工作中,您认真配合学校教学工作,积极参与家长会,主动与老师沟通孩子学习情况,耐心陪伴孩子成长,用行动为孩子树立了良好榜样,助力孩子在学习与品德上稳步提升。” “现特授予您‘三好家长’荣誉称号,以资鼓励!” “树德小学”。 “20x5年6月26日”。 这就是奖状上的所有内容,师椋鸣紧紧皱眉。 黎艳同学,三好家长? 黎青云,教导主任。 她忽然灵光一现。 小红!! 小红就是黎艳?! 而正在此时,她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是一道少女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凉。 师椋鸣猛地回头。 只见小红站在办公室门口,皮肤异常苍白,身穿黑色连帽卫衣,正中央印着一只白色猫咪,搭一件宽松的牛仔裤,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高中学生。 她单脚踩着门槛,微微仰着下巴,嘴角勾着笑,裹着雨点的凉风扬起她乌黑的头发,丝丝飘荡,如柳条一般,透着阴冷的幽怨。 这样的神态动作,放在一向腼腆而沉默寡言的小红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割裂感。 师椋鸣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如同野兽獠牙,远远看着,似乎泛着冷白的光。 以前她从来不笑,紧紧绷着脸,好像有很多烦恼。 师椋鸣心跳很快,手心满是冷汗,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恐惧如同一团浓郁的阴影盘踞在心口。 她心里发堵,颤声问小红:“为什么是你?” 她不明白,为什么异境的大boss,会是她以为最纯良无辜的学生小红。 小红邪异地笑着,反问她:“为什么不能是我?” 师椋鸣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小红挑眉,对她的说辞感到不满:“为什么不问,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师椋鸣从善如流,生怕将她激怒,“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小红嘴角勾起的笑容逐渐扩大,她的笑容满是得意。 “我把他们杀了。” 师椋鸣接不上她的话。 小红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反应,歪歪脑袋,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师椋鸣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独自一人遇上大boss算她倒霉,现在的情况,左右横竖恐怕都是一死。 面对质问,她干巴巴地说:“我和你,应该说些什么?” 小红大概是一个格外敏感的鬼,从师椋鸣的语气神态中读出疏离与冷漠。 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就像一张杂乱的草稿纸,渐渐褪成一张白纸。 “你.......你还没有——” 未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她往后退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绊到门槛,差点摔倒。 而她脸上是一种师椋鸣看不懂的、近乎于悲伤的表情。 小红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愤恨地问她:“姐姐,你以为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