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捡到眼盲病美人后》 1、眼神不太好 初春之际,天还携着几分冷意。 烈烈的风声夹杂着几粒雪花争先恐后地往飞行法器内钻,没入温热的茶水中。 白晏执笔靠坐在窗边,碎发被胡乱地拍在额头,她揽住垂下的袖子,不时在书册上写过几笔。 “少阁主,天冷,我先将这窗关了吧。”在她停顿的间隙,守在一侧的紫衣女子抬手,拢住半开的窗。 安静几息,紫衣女人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拳头握起,满目愤慨:“修真执法的那群人当真是可笑,只因书册内容与前几日那些修士的经历差不多,就大张旗鼓地喊您去问话。” 这样的事,在阁主闭关后,时有发生,往日不过是寻二三人来万书阁,客客套套地问几句,这次竟打着商议的名号,邀人前去一聚。 大抵是个鸿门宴。 紫凡担忧地望向笔画不停的女子,半晌不曾听见声响,正纳闷今日少阁主脾性怎会如此好时,却见女子忽地将笔一扔,双手抓住两侧的发,胡乱揉弄。 “烦死了,思绪又断了,再不将这一册写完,到手的灵石岂非要拱手送回。”白晏捶打脑袋,心头滴血。 万书阁以出售各类灵法书籍,和各类话本赚取灵石,自从发现万书阁发行的册子偶尔可预知未来之事,尤其是数年前的那册,当真有人在书中所描述的地方寻得一处遗迹,继而修为大增后,购买的人越发多。 当然,话本册子这类,多是以八卦胡言为主。 修行无事,解闷去乏也是好的。 但胡言之事,难免会牵扯到人。 譬如谁与谁本是好友,却因分歧大打出手,亦或者谁与谁杀人夺宝,谁抢谁道侣等等。 指名道姓,精细到让人怀疑乃是亲眼所见。 是以,万书阁的名声毁誉参半,被写进册子中的,自是恨得牙痒痒,没被写进册子中的,多是一边看热闹,一边害怕哪日把自己写进去了。 白晏浅浅地叹息声,认命地将丢下的笔捡回,这才抬头,对着一脸错愕的紫凡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紫凡嘴角抽动,将那份不平又重复了遍,只是语气没了起初的愤懑。 白晏不在意地:“问便问了,正巧修真执法的那群人尚未定下册子,今日去问问她们是否要定下一些。” 紫凡闭眼,约莫是不可能定的,上一册结尾,便是修真执法的相关之事。 外面的景物逐渐定格,飞行法器缓缓落下,紫凡还没来得及往外看,坐姿散漫的人已慢悠悠起身,理了理白色的衣衫,长袖一挥。 “去看看。” 一座座接连成串的建筑庄重肃穆,令人脚底发软。 飞行法器停在主殿前方的巨型广场。 白晏从三层高的飞行楼宇落下,繁复的衣衫随风而舞,上方用灵线点缀各式复杂图案,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芒。 她眉梢挑起,淡金色的眸子定在前来接迎的几位修真执法身上。 身着统一黑衣的几人被那双虎眼盯着,不由得心底生寒。 但下一瞬,白晏忽地笑出声,从储物戒中取出六本册子:“万书阁新出的册子,保准吸引人,只需五枚灵石一本。要不要买一本试试?” 压在身上的威势刹那间散开,六位黑衣人相视一眼,为首的人拱手一礼,并未接下:“少阁主,修真执法和几处门派的人已在殿内等候多时,请先随我们进去。至于这书册……” 她顿了下,修真执法严禁买卖万书阁的册子,她有心想看也不敢违背上面的命令,“还请您收回。” 白晏嘀咕了声“无趣”,转而扔回储物戒内。 “这位道友,还请留步。”紫凡刚跟两步,被黑衣人拦下,“长老有令,只请少阁主一人。” 紫凡怎肯,今日除却她一人跟随,飞行法器内还存着十数人,随时保护少阁主的安危。 她侧步上前。 修真执法的人寸步不让:“还请留步。” 白晏回头看了眼,无奈地耸耸肩,露出两颗虎牙:“既然这样,紫凡,你在这等着吧。” 两侧缀着修真执法的人,白晏有种自己是犯人,被押送审问的错觉。 前殿门匾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修真执法”四个大字,其中注入蓬勃灵力,长久注视,则会形成一道威压强压在身上。 白晏“啧”了声,视线错开。 穿过好几道蜿蜒回折的长廊,总算是到了地方。 白晏抬眼,“审问殿”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她微微一笑,转头问黑衣人:“这么大的地盘,修真执法贪了不少吧。” 修真执法乃是各个门派联合成立,防止恶性争斗的发生。 但在以武力说话的修真界,用处不大。 她说这话时正踏步迈入殿内,声音不小,清晰地传入殿内上首坐着的几人耳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言笑晏晏的人,有几道则是偷偷扫过最上首,坐着的修真执法的长老。 老者脸色有刹那僵硬,皮笑肉不笑地:“少阁主,恭候多时,请落座。” 白晏客套地拱拱手,坐下的同时快速扫过殿内的人,除却最上首修真执法的长老外,其余几人,皆是其她宗门之人。 剑门首徒那个,她好像没写过什么。 不对,写过她因灵石不足,易容后跑去给御兽宗的人舞剑助兴。 至于旁边那个寻药阁,好像有册子里写过她为了尝药,把自己给毒晕了…… 再往后,或多或少描过几笔。 她摸摸鼻子。 在上首还空下一个位置,白晏没多想,她露出礼貌的笑:“修真执法寻我万书阁人来,所谓何事?” “少阁主刚到,先喝口茶缓缓,”修真执法的叶元长老做出“请”的手势,等白晏端起茶后,她道,“少阁主可知,前不久万书阁出的一册话本,其中有一段描述是,十六位年轻修士结伴前往余关池,却不慎落入陷阱。” 白晏眯起眼睛,似有这段。 见她点头,殿内有人蠢蠢欲动,被叶元一个眼神制止:“数日前,确有十六位年轻修士前往余关池,且无一人归。与册子中内容对上,对此,少阁主怎么看?” 御兽宗的人出声:“册子出现的时间,早于这十六位修士前往余关池的时间。”她语气不善,“少阁主的册子,又一次未卜先知了。” “若是少阁主不说清楚,今日能不能离开,这册本还能不能继续出售,就未可知了。” 赤裸裸的威胁。 白晏弯唇,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淡金色的眸子幽幽转到御兽宗人身上。 说话的人被她看得忍不住咽了下喉咙。 白晏体内含有白虎血脉,人本能的产生恐惧。 “啪”的声,重物落下。 众人齐刷刷看去。 白晏手底下压着刚从储物戒中取出的册本,她微微笑,满脸殷切:“既然如此准,不若各位定一下新的册本吧。”她无辜地瞪大眼睛,只差露出毛茸茸的耳朵,“这样,下次就可以避免危险了。” 她伸出五根手指:“五枚灵石即可购买一本。”她歪头看向御兽宗的人,笑意越发浓重,“五枚灵石,买一条命,可值了,御兽宗可要来点?” “少阁主这是承认册本中的事,乃是你……” “承认什么?”白晏更加无辜了,眸子中写满不解,“不是你们说,我的册本又一次未卜先知了吗?” 她曲指敲击册面,环顾一圈,视线在其中一处墙壁停留许多。 不知为何,她感受有道视线透过那扇墙壁,窥伺她。 她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心知修真执法不可能不留点手段,指不定是等她说出什么,记录下来,好给她定个莫须有的罪名。 但册本中的预知事,她当真毫无所知。 不过是她随手写下的,偶尔加点真假未知的内容,不然怎么让人购买。 至于谁与谁如何,这种事,则是万书阁人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七八为真。 场面一片寂静。 白晏挂念还未写完的册本,施施然起身:“既然没人买,白某就不久留了。”临了不忘对叶元道,“不过修真执法真的不打算买一批吗?物美价廉。” 叶元嘴角抽搐,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墙壁。 一墙之隔,袅袅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人脸,只瞧得一双骨节分明的指端起一杯热茶。 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那杯茶便被放下,随后便是听得让人心慌的咳嗽声。 茶水的热气散去,露出女人那张过分苍白的面容,上扬的桃花眼眼尾染出一抹绯红,琥珀色的瞳孔中溢出晶莹的水花。 女人挺直的脊背因此塌下些许。 “陆师姐。”守在面前的伏娴急忙蹲下,为陆疏微顺气的同时,将一枚丹药塞入对方口中。 陆疏微偏了下头,唇瓣染上水光:“无碍。” 面前的墙壁如水墨般晕染开,清晰地将另一边发生的事情传过来。 眼前的场景愈发模糊,陆疏微眨了眨眼,微微的刺痛让她放弃尝试再度看清:“她是写册本的人?” 伏娴道:“是,陆师姐,那位是万书阁的少阁主,白晏,真身是一只白虎。” 陆疏微颔首,指尖点在身前的桌面上,好看的眉头拧起。 先前修炼产生心魔,眼睛出现问题,每日约莫只有一个时辰可正常视物。 一月前的册本内,寥寥几笔带过她的内容。 【尚音宗大师姐,擅长音律,清冷寡淡,眼神却不咋好,找的道侣是个热情易炸毛的,每日只知哄道侣。】 尚音宗弟子看见时,各个恨不得把写册本的人打一顿,竟然这么诋毁她们清冷出尘的师姐。 她们家大师姐何时有道侣了。 陆疏微亦是一看了之,未放在心上。 但今日想起,她听着白晏面对一众人时隐隐不耐的语气,垂下眼眸:“未卜先知吗?”《 》 2、为什么? 一番口舌过后,修真执法那群扣搜的人竟是一本册本都没定下。 无意在此多耗费时间,白晏懒洋洋地支起身体,玉色扇子出现在她掌心,她手腕挥动,扇面展开,几行墨色文字浮现。 在她走后,审问殿内安静一瞬,剑宗的人猛地拍向身侧的桌面,摆放其上的杯盏颤动,几滴茶水溢出:“她就这样,半点解释不给就走了?妖兽一族,就是这般目中无人。” 御兽宗的人淡淡瞥她一眼,冷哼:“你若有本事将她拿下,还怕她吐不出话来?” 先前说话的人回怼:“御兽宗不是擅长御兽吗?现在活生生的妖兽在你面前,怎么没见你发挥点作用?” 叶元被两人针锋相对吵得脑袋疼,但碍于两人身份,好言好语道:“都是小事,何必争吵,尚音宗的人还未说什么……” 后面的话,白晏听得不大清楚,她也没兴趣用灵力去听那些人说了什么。 左不过是说她们万书阁上不得台面之类的。 为了彰显地位,修真执法不仅各个殿堂修建的极为高耸,就连联通各个殿宇的走廊也是蜿蜒曲折,难以辨别方向。 白晏扭头,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两位修真执法的人。 她“啧”了声,玉扇收拢落在另只手心。 再转过前方一处走廊,就可出了修真执法处。 忽而,微风掀起,月白色的衣角随之轻舞,从拐角处掠过,又随之轻慢地落下。 白晏脚步顿住,前方传来微弱的气息。 她眉梢微扬,果不然其,刚转过身,就撞见一人。 女人微垂着头坐在石椅上,银白色长发被一根浅蓝发带随意的挽在脑后,苍白的手背上青紫色筋脉分明,指骨虚虚抵住唇瓣,肩膀要咳不咳地微微耸动。 听见脚步声,女人抬起头,露出那张病弱苍白的脸。 银发浅眸,眼尾染着的那点红,精致破碎。 白晏呼吸止息一瞬,愣在原地。 好似从画中飘下来的仙人。 写过无数册本的白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子。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炙热,石椅上的女子察觉到,直直望向她。 白晏猝然回神,拱手要说失礼,可四目相对,她发现,女子的瞳孔并不聚焦,像是蒙上了层浅薄的雾气,失去原本的光彩。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走到女人身前,蹲下身与女子齐平:“阁下是修真执法处的人吗?” 白晏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唯恐惊到这位柔弱的女子。 头顶被小片阴影覆盖,陆疏微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点,眼前轮廓模糊,但她对气息的感知向来很好。 这人是不久前在审问殿内的那位,也是在话本中写她未来道侣之事的人。 只是,语气不同,少了在审问殿时的随意。 陆疏微偏头低咳两声,眼中闪过细碎的水光,她摇摇头。 白晏的心被这泪花弹了下,软绵绵地:“那你是在这等人吗?” 陆疏微没接话。 白晏又问:“你的眼睛……” 陆疏微垂下眼眸,这人的话,过多了。 落在白晏眼中,却是女子眼色暗淡,她的心更软了,声音也放得更柔了:“无处可去吗?不如跟我走,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陆疏微指尖微弯,心魔导致的眼睛受损,这只写册本的小白虎能有什么方法治疗。 她难得生出几分闲情。 伏娴和几位修真执法的气息在靠近,陆疏微给伏娴传了个音,随后她唇角溢出弧度,音调掺上几分哑意:“治好我的眼睛吗?” 白晏伸出手:“当然。” 女人沉默片刻,将手指搭上她的掌心,柔软清凉。 修真执法处外的巨型广场,紫凡无聊的来回踱步。 依照少阁主的性子,大概率不会被修真执法的人欺负,只是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 正想着,她听见自己的名字。 “紫凡。” 白晏小心翼翼地牵着陆疏微,出来的这一小段路,身边人柔弱到让她担心,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 “少阁主。”紫凡惊喜地跑过去,注意到白晏牵着的人,欲要询问此人的身份,却在瞧见女子出尘的面容时,瞳孔不由得睁大,话语堵在喉咙中,“她……” 分明虚弱到让人心生呵护,可周身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 两种矛盾的气质很好的融合在一人身上。 “先上飞行法器,”生怕女人受寒,白晏道,“剩下的,等会说。” 她偏头对陆疏微道:“失礼了。” 说罢,她圈住陆疏微的腰身,凌空跃起,将人带到飞行楼宇中。 念及女人的身体,白晏点了根安神的香,又泡了杯热茶放于女人手边。 她对于治疗的事了解不多,不敢冒然喂丹药给女人:“你先在这休息会,半个时辰就到了。” 女人颔首:“好。” 白晏笑道:“你不问问去哪里,不怕我是坏人吗?” 女人沉默一瞬,反问:“你是吗?” 白晏笑得更开心了:“听过万书阁吗?去那里,你叫我白晏就好。”她点点杯身,“还没问你的名姓。” 女子道:“我姓陆。” 白晏眨眨眼:“好,陆小姐。” 刚认识,不愿给名理所当然,只是都愿意跟着她回宗了,怎么还瞒着这点。 陆疏微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伏娴的声音传来。 她简单的将事情说了遍,让伏娴先行回宗。 伏娴担心:[师姐,如今您的身子,若是她对您做什么……] 陆疏微淡淡地:[无碍,我身上带有传送符纸。] 看出女人的疲惫,白晏自觉退出,来到飞行楼宇外的挑廊。 紫凡早已按耐不住:“少阁主,那人是谁?” 白晏随意地靠在围栏上:“我不知道。” 紫凡不可置信:“不知道?” 白晏耸耸肩:“出来时,见她孤身一人,怪可怜的,便带着了。” 紫凡:“可若她是修真执法或是别的宗门派来摸万书阁底的,怎么办?” 白晏歪头:“你看她有那个能力吗?” 紫凡语塞。 的确,那人看着走路都费劲,而且眼睛也有问题,怎么都不像是其她宗门派出的探子。 白晏伸了个懒腰:“若是真的,那我也认了。” 美人计。 愿者上钩,她自己咬住饵,出了事,也怪不得旁人。 回到陆疏微身边,白晏自觉放轻了脚步。 女人手肘撑着软垫,支着侧脸,双目微闭,像是睡着了般。 她的睫毛很长,很翘,皮肤很好,这般近距离下,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见。 缭绕在女人身上的香气很淡,白晏凑近几分,想嗅出到底是什么香。 女人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目光相对,白晏心中一惊,急忙退后,腰身不慎撞到桌角,疼得她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陆疏微轻唤:“白晏?” 想起女人看不见,白晏按住腰身:“是我。怕你无聊,进来看看,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 女人眼睛上那层浅薄的雾气还存在。 陆疏微温和道:“没有。” 白晏点点头:“那就好。对了,需要给你的家人修一封书信吗?好让她们知道你在哪,免得她们担心。” 她在试探陆疏微。 陆疏微道:“不用,我没有家人了。” 说完,她轻咳几声。 白晏身体前倾,下意识去扶她:“抱歉。” 陆疏微摇摇头:“没关系。” 飞行法器的速度被加到最大,白晏静下心来,开始回忆这次出事的话本中的内容。 十几条活生生的性命,她无法真的视而不见,只是有关部分的内容,她写时并没有依据,如何能溯源。 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对于这点,白晏有清楚的认知。 恐怕,真的只是巧合,万书阁每年售出那么多类型的册本,偶尔撞上几例,实属正常。 她叹息声,好奇地问陆疏微:“你听过万书阁的册本吗?” 她斟酌词句,女人眼睛有问题,自是无法亲眼所见。 陆疏微捧着那杯热茶,脸颊被热气蒸得显出一丝血色:“看过。” 看过而非听过。 后天眼盲。 白晏心中有了计较。 陆疏微接着道:“我并非全然看不见,”她盯着杯中水,依旧只有模糊不清的一片,“每日我大概能视物一个时辰。” 白晏头一次听说这种,眼盲还分时间。 陆疏微继续道:“超过一个时辰,强行用眼,会疼痛剧烈,神经断裂。” 白晏不懂这些,但书宗内丹修不少,届时回去问问。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如此。”她探身,“那你今日的用眼时间?” 陆疏微道:“已经用掉了。” 白晏追问:“你出现在修真执法,可是有什么冤屈?” 修真执法对她约束力不大,但对一些散修,多少有些帮助。 陆疏微抿了口茶,唇色被润过,她半真半假:“不是,我想寻求她们的帮助,为我治疗眼睛。但后来,遇见了你。” 白晏无心揪她话中的漏洞,懒散地抱住软枕,音色依旧控制的柔和:“放心,我会治好你。” 陆疏微抬眸:“为什么?” 一面之缘而已,甚至都认不出自己是她写进话本中的人。 为什么会选择带她回去,信誓旦旦地说要治好她的眼睛。 白晏粲然一笑,直白道:“你好看啊。”《 》 3、背过身去 万书阁坐落于湖面中心的小岛,层层叠叠的阁楼环岛而建,四周湖水形成天然屏障,外部同时设有数座护岛大阵。 飞行法器悬于小岛上方,白晏合起玉扇,身体前倾,温声细语:“陆小姐,万书阁到了。” 陆疏微灵识扩散,却被护大阵阻隔。她不动声色地调动体内灵气,探寻周遭的环境。 见这人迟迟未动,白晏主动将玉扇往女人手边递去:“陆小姐?” “有劳,方才走神了。”陆疏微握住那把玉扇,被牵引着起身向外。 飞行法器和最外层的楼宇中间连出一道长廊。 守在楼宇处的人瞧见白晏,打完招呼后,好奇地打量跟在她们少阁主身侧的人。 白晏捏着扇柄,时不时看一眼并肩而行的人,是否能跟得上她的步伐。 眼下将人带了回来,住宿等地还未来得及安排,白晏有心让陆疏微住在自己附近,方便照顾。 思索间,白晏听见身边女人道:“好像有水声。” 细听下,远处有湍湍不息的流水声,白晏接道:“阁内建有几处假山流水,等明日,我带你在阁内走一走。” 今日天色已晚,落霞散落在身后的湖面上,映出一片橙黄色的霞衣,偶来几只飞鸟在水面捕鱼,惊起圈圈涟漪。 白晏的住所如她本人的性格般,装饰着许多无用的东西。 方一进入,陆疏微嗅到一丝奇异的墨香气,再被牵着走两步,脑袋被什么东西来来回回锤了几下。 她不由得偏头侧身,玉扇从她掌心滑落。 “哎,这是我挂着当装饰的,”白晏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急忙拽下挂在房阁内的几串链子,收回储物戒中,“这边走,陆小姐。” 四下无人,白晏没再用玉扇充当媒介,她凑近几分,抑制本性,维持着有礼的表象:“你介意我直接牵着你吗?” 她们都是女子,牵牵手,挽挽胳膊应当没什么大碍吧。 白晏莫名心虚地握了下手。 陆疏微透着朦胧可见的轮廓,看不清面前人的情绪,只得从话语中寻得一二。 先前在修真执法处,这只小白虎口若悬河,三言两语就让一群人哑口无言,而今,在她面前,端得娴静有礼 她说:“好。”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冲淡了鼻息间的墨香,小白虎更加贴近她。 衣衫相接,白晏五指轻搭在陆疏微的掌心,拇指克制地在女人白皙的手背上滑过。 “这是我的居所,”白晏实话实说,“既然我将你带回来,自会对你负责到底。你暂时无法视物,一人住有危险,不若与我同住。” 牵着的手动了下,白晏补充:“当然,你若是不习惯与人同住,可以按照你的居住习惯,为你重新找一处居所。” 万书阁什么都不多,就是阁宇多。 陆疏微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听阁下安排。” 喉咙冒出点痒意,陆疏微下意识用手背捂住唇,轻咳几声。 原以为会像先前那般,但没想到这次来势汹汹,她咳了几声,不见喉咙的痒意缓解,反倒越发难受。 她胸腔震动,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咳出,眼尾的红意漫上一层又一层。 白晏扶住女人的肩膀,为她顺气。 不止眼睛不好,这人的身体也差到这种地步。 白晏传出一道音,而后抬手接过一杯温水,喂给咳得面色红润的人:“喝点水,会好点。” 陆疏微紧紧拽着她的手,胸膛起伏,后脑不自觉地仰在白晏的肩头,被动地抿了口这人喂来的水。 她偏过头,呼吸渐渐归于平静,那双晶莹的眼中蓄起细碎的泪光,精致的五官近乎怼在白晏眼中。 白晏这才注意到,陆疏微的眼角,藏着一点很浅的痣。 有水珠溢出,在那颗浅痣上晕开。 陆疏微闭目,将露出的一点脆弱隐藏,她搀着白晏的肩,弯曲的腰身挺直。 相差无几的身高,两人相对而立。 白晏道:“我已传音给阁内的丹修,稍后她会来为你探查一遍身体。”总觉得这人站久了,随时会倒下,“我扶你坐会。” 陆疏微没有拒绝白晏的好意。 万书阁的丹修,据说医术高超,她的师尊曾有意与万书阁联系,但偏生那次的册本内容与尚音宗有关,还是些不太好的情节。 她师尊这才放缓。 白晏双手支撑着脸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你这般情况,多久了?” 陆疏微道:“一年有余。” 距上次修炼出现心魔,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她说话时,还是断续的,有气无力的病弱样子。 白晏怜惜之心溢满,安抚道:“别担心,药阁的长老医术精湛,定能治好你。” 万书阁内下设数个阁宇,药阁便是其中之一。 说话间,外面传过敲门声。 白晏“腾”地站起,风风火火地跑去迎接,声音从远而近:“伊长老,你可算来了,现在我喊你,来得是越来越慢了。” 其实拢共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伊问玉无奈道:“我可是收到你的传音,就立刻赶回来了。” 她往屋内一看,白晏带回一绝色女子的消息早就传入她的耳中,她明知故问:“找我来做什么?” 白晏可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果不其然,白晏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挎着她往里走:“不是我,是她。” 伊问玉这才仔细看向端坐着的女子,姿容稳重,气质出挑,如冬日的寒梅,清冷若仙。 而那份病弱,将气质中的冷感冲淡,多了几分让人怜惜的破碎。 陆疏微想要起身,被白晏按着坐下:“伊长老,以你的医术来说,这不成问题吧。” 伊问玉温和地笑了笑,坐在陆疏微身侧:“要先看看才知道。” 她搭上陆疏微的手腕,灵力探入。 伊问玉唇边的笑意点点凝固,她诧异地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女人,眉心逐渐竖起一座小山。 白晏跟着紧张起来。 她甚少看见伊问玉这副模样。 “灵脉紊乱,这段时间不要过度使用灵力,明日我让人送点药来,服用一段时间再看看。”伊问玉嘀咕,“怎么像是修炼出岔子导致的。” 陆疏微并未刻意隐瞒,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在宗门内便用汤药温养,难办的,是她的这双眼睛。 她等伊问玉接下来的反应。 白晏松了口气:“那就好,伊长老,她眼睛也看不见,有方法治吗?”她想到什么,“对了,并非一直看不见,每日有一个时辰可视物。” 她弯身,双手撑在膝盖处,好奇:“这是什么情况,我还是头次听说。” 要不全盲,要不半盲,怎么还有间断的。 闻声,伊问玉脸色严肃,她问陆疏微:“阁下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陆疏微答:“一年前。” 伊问玉探身,仔仔细细地查看过陆疏微的眼睛,没有立刻回答,而后将一头雾水的白晏喊到屋外。 她设下一道禁制,避免声音传出:“小晏,这人你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白晏道:“修真执法处,怎么了,她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伊问玉道:“我不确定,但她这种情况,多是修炼出了问题。” 她从前见识过类似的例子,也是如这般。 “她是哪方势力下的?”伊问玉追问。 白晏耸耸肩:“大概是个散修。” 她本想说,对方已无家人,但左右觉得太伤人,生生咽了下去。 伊问玉脸色转好:“散修倒好,你想养在阁内,就养在阁内吧。” 白晏:“伊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伊问玉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你,多半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才带回来的。” 白晏憋住笑,维持颜面:“我会是那么肤浅的人?”不等伊问玉说话,她低下头,盯着脚下,一只脚来回磨蹭,“不过她的确是真真好看。见到她,我好像明白何为情爱了。” 她脖颈处染上浅薄的红:“就像你和言长老一般。” “那你的情爱,来得也是简单。”伊问玉边走边说:“明日我让人送药来,至于她的眼睛,我再回去研究研究。” 等脸上的燥热散去,白晏撤下那道禁制,转身回到房内。 陆疏微如松柏般维持原样,一截皓腕瘫在桌上,月白色的袖子松松垮垮地往下垂,显出一丝散漫。 听见脚步声,陆疏微放下手臂,袖子盖住露出的肌肤。 她虽无法正常视物,但依旧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白晏舔过虎牙:“明日会送来为你调养身体的汤药,至于你的眼睛,”察觉到陆疏微窜起的一丝迫切和希望,她顿了顿,“伊长老还需些时日才能确定治疗方案。” 顷刻间,那点微末的希望如寒风的一点灯星,摇晃地熄灭了。 分明陆疏微的表情没有变化,可白晏就是从中感受到一股失望。 她半蹲在陆疏微面前:“伊长老医术高超,你只管放心。” 伊问玉如何妙手回春,她可谓心知肚明。她曾多次见到对方将奄奄一息的人从鬼门关拖拽回来。 对比之下,治疗眼盲就显得简单多了。 陆疏微微微颔首:“好。” 天色渐晚,月亮跳上枝头,白晏给自己掐了个净身术。 使用了一天的人身,多少有些约束,反正陆疏微现在看不见,白晏释放自我。 她被一团光晕覆盖,下一秒,她身形一矮,四肢着地。 一只白虎出现在房内。 本能地想要虎啸,可怕吓到无法视物的人,白晏生生忍住生理上的反应,虎口张开,无声地吼了声。 她趴在地上,自下而上地望向陆疏微,虎头蹭了蹭虎爪,随后双爪一趴,虎头磕下:“你要洗漱吗?我可以给你使个净身法诀。” 伊问玉既然说陆疏微灵力紊乱,那对方还是不要用灵力的好。 小白虎体贴地想。 陆疏微收起从储物戒中取出的一张净身符纸,应下:“好,麻烦你为我使个净身术。” 小白虎虎头点头,心念一动,灵力覆盖上陆疏微。 晚风从半开的窗内钻入,陆疏微紧了紧衣衫。 小白虎注意到她的动作,虎头一甩,窗户合上,房内的温度上升。 虎身多有不便,小白虎不打算现在让陆疏微知道自己的本体。 别吓坏这人了。 小白虎认命地回到人形。 她倒了杯热水,转念又想对方从上飞行法器同她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怎么吃东西。 她递了块糕点过去:“尝尝,味道很好。” 陆疏微伸手,那块糕点被送入手中。 她象征性地含了口,甜味不重。 她吃糕品茶都极为文雅,透着一股赏心悦目,只是看着,心情都能上几个台阶。 白晏捧着脸,等人吃完。 她准备了两床被子,初次相处,该有的距离感还是得保持。 好在她的床够大,早晨起来,她还能在床上滚两圈。 牵着人走到床边,白晏无端紧张,咽了下喉咙,故作无恙地问:“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陆疏微指尖颤动,轻声:“背过身去。” 白晏没听清:“什么?” 陆疏微闷咳几声:“脱衣睡觉。”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你穿衣而眠吗?”《 》 4、若是没有眼盲 白晏脑子空了瞬,心觉进度过快。 她和陆疏微相处不过几个时辰,眼下就要脱衣睡觉,绕是再如何一见钟情,她也难做这种事。 正欲说话,身前的女人转过头,水光潋滟的眸子轻飘飘地扫过她,又因没有落点,而转向它处:“褪去的外衫放在哪?” 白晏混沌的脑子清醒,道:“给我就好。” 陆疏微不再多言,扯住腰身的束带:“背过身去。” 白晏转身,随即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本担心女人眼睛看不清难以应付,转念想到,这样的日子女人已经过了一年有余,想来是极为熟悉才对。 月白色衣衫从眼前飘过,白晏勾起手臂,那件衣衫就这般搭在她的臂弯处。 数个呼吸后,女人道:“可以了。” 白晏:“好。” 白晏叠放臂弯处的衣衫,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与陆疏微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情窦初开的小白虎从脖颈红到脸面,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无法控制地显出,欢快地摆动。 将自己的外衫放到女人衣衫的旁边,白晏抿了口放凉的茶水,一步步往床榻处去。 陆疏微靠坐在里侧,银白长发失了束缚,随意地散在身后,几缕不听话的,挡住了女人小半侧颜。 病态的面容与发色几乎融为一体。 白晏轻手轻脚地上了床,钻进外侧的被子中。 往日这个时辰,她还在埋首册本中。 人在无措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碌,小白虎也不例外。 她扯扯被子,动动枕头,玩玩头发…… 白晏余光飞到里侧的人身上,往日欢脱的小白虎在面对脆弱易碎的人时,多了几分局促。 陆疏微在闭目养神,第无数次感知到白晏的目光后:“白晏。” 沉闷被打破,白晏慌乱应声:“我在。” 陆疏微:“你没有旁的想问我的吗?” 来历,过往,都不问问。 她该说这只小白虎心大,还是单纯。 白晏眨眨眼,思索:“你……这床软吗?你睡得习惯吗?” 她有恋床的毛病,不知道陆疏微有没有。 陆疏微:“……习惯。” 女人平躺而下,双手叠放搭在腹部,呼吸逐渐平缓。 白晏盯着女人看了会,唇边的弧度无法压下去,她小幅度地朝女人的方向挪动些许,拉近距离。 好似空气都染上几分女人身上的香气。 晨光钻入,白晏于睡梦中被人一巴掌惊醒。 好巧不巧,那巴掌落在她的身侧,隔着一层薄被,力度被卸去得差不多了。 她睡眼惺忪,被强制叫醒汇聚的气直直往头脑冲。 万书阁内还没有几个人敢在清晨打扰小白虎的好觉。 “对不起。” 温凉的声线犹如一盆凉水砸下,将小白虎的戾气尽数浇灭。 陆疏微不动声色地移开手,不确定躺着的人是否清醒,她往里侧挪动。 昨晚睡时,她感知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按理来说,她是不可能触碰到白晏的。 无心细想这些,陆疏微揉揉太阳穴,她尝试使用眼睛,还带着刺痛。 白晏蹿地坐起身,紧张:“哪里不舒服吗?” 陆疏微摇摇头:“吵醒你了。” 白晏岂会立自己爱睡懒觉的习性,接道:“没有,往常这个点,我也该起来练剑,写册本了。” 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摇晃着等待女人的夸赞。 陆疏微点头:“是该如此。” 她在尚音宗时便是如此,宗门内的师妹们大多亦是如此,晨起去各个地方修习,没有几个会荒废时光。 白晏应声称“是”,耷拉着两只眼皮下床去取衣物。 递给陆疏微后,她依旧背过身去,穿自己的衣服,满脑中,是方才递衣物时,女人露出的锁骨,延伸着,藏到衣衫下看不见的地方。 白晏晃晃脑袋,清除混乱的想法,定是某些册本写多了,影响了她的身心。 早餐是万书阁的人送来的。 本着主家的念头,白晏尽心尽力陪同。 “外面有些冷,等太阳出来些了,我再带你去阁内走走。”白晏将餐点推到陆疏微面前,“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即使看不见,陆疏微的每一次举动都游刃有余。 饭后,陆疏微坐在窗边,未束起的长发随微风浮动,而白晏,则是坐在女人对面,一心二用地写册本,同女人闲谈。 白晏道:“下一次的册本,要在两日后售卖,外面的势力和店铺已找万书阁预订完毕。” 笔尖在墨上蘸取:“你之前看的册本,是哪一次的?” 陆疏微:“不记得了。” 她很少看这种无营养的东西,那次是同门师妹强行塞到她的眼面前,是以扫了两眼。 内容压根没入脑子。 白晏惋惜:“好吧,万书阁当属这些册本卖的最好,其次才是各类功法。” 短短相处下来,陆疏微也不像是会看这些的性子,白晏笑了笑,继续道:“等你的眼睛治好,定要好好看看,保准精彩。” 陆疏微眉梢微扬:“我听闻,册本中会写一些人事,这些事是真是假?” 白晏笑出声:“怎么说呢,例如剑门首徒易容跑去给御兽宗人舞剑助兴之类的事,是真的。” 她落下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回笔托处,单手撑着下巴,欣赏新写的内容:“不然那等引人眼球的事若是假的,剑门首徒早就来万书阁讨要说法了。” 被写出来,剑门首徒否认便是,反正万书阁不会跳出来,说是真的。但若是剑门首徒因此恼羞成怒,跑来兴师问罪,万书阁也会将证据扔出,弄得天下人皆知。 真真假假,任凭天下人猜测。 但万书阁写了这些多,依旧能好好地存活于修真界,自是有一套自己的原则,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自是有分寸。 陆疏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白晏不隐瞒:“万书阁自有办法。” 以书而立,万书阁自是建有复杂的情报网,甚至还愿花重金买相关事件的信息。 陆疏微话音一转:“那有关尚音宗那位师姐的内容呢?” 白晏:“什么内容?” 陆疏微指骨弯曲,眉心闪过一丝不悦:“那册内容写尚音宗大师姐,眼神不太好,找的道侣是个易炸毛的,每日都需要哄。” 自己写的东西,竟都记不住吗? 白晏恍然:“那个啊,我记得不是在预测一栏中吗?算不得真。” 陆疏微:“为何预测她的?你见过她吗?” 白晏道:“没见过。当初万书阁和上音宗有所纠葛,便预测了与尚音宗有关的人。” 她咂摸出不对,又说不上来。 阳光冒出头,暖意融融。 白晏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收起册本,笔墨纸砚放归原处,给紫凡传了音,让对方稍后来拿册本,再去印出,送往各处。 她伸了个懒腰,端起恭而有礼的样子:“我带你去阁外走走,见见阳光?” 假山流水,亭台楼榭,静谧祥和。 白晏牵着陆疏微的手,走在一截鹅卵石铺出的小道上,两侧花团锦簇地绽放,再往旁边,人力构建成的小水渠流淌不息。 “少阁主。” 路上不时有万书阁的人出声,有相熟的,会大大方方询问白晏,身边人是谁。 白晏笑哈哈地混过去。 耳边水声渐显,白晏指着不远处从假山上挂着的小型瀑布,道:“这就是你昨日听到的水声来源。” 陆疏微颔首。 白晏话很多,恨不得将看见的所有东西都详细说给女人听:“当初阁主觉得这里空着,没什么意趣,就建了这个。我每每写不出时,就会抱着纸笔,坐在瀑布前,找寻灵感,其实就是过来偷偷玩水。” “这些花草是我小时候闲着无聊种的,没想到意外存活,这块地就一直保留下来,如今倒是便宜了药阁的那群人,下次就应该让伊长老好好感谢我,哈哈哈哈哈。” “这处亭子是我亲手建的……” 说到后面,白晏顿感口干舌燥。意识到说了太多话,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的女人。 女人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白晏捏紧了女人的手:“我话会不会太多了。” 陆疏微认真道:“有点。” 白晏霎时间跟霜打的茄子般,焉了:“那我少说两句。” 陆疏微:“但很有活力,你说,我听便是。” 白晏的萎靡一扫而空:“好。” 小白虎这么好哄吗?陆疏微无声地弯下唇。 但想到册本中的内容,弯下的唇又被扯平。 白晏牵着陆疏微坐到亭子中,下方一滩溪流穿行而过。 她有意留心陆疏微,这么柔弱的身体,走了这些时候,算是可以了。 白晏斜靠亭槛,目光不由得落向陆疏微的眼睛,那双浅淡的眸子如蒙上雾气,透出朦胧之色。 若是没有眼盲,该是什么样的呢? 该是雾气散开,得以窥见其中的神采,让瞳孔中,映出自己的影子。 就像是现在这样。 就像是现在这样? 白晏猛地回过神,只瞧得女人瞳孔中的自己身形晃动,坐得老老实实,规矩地像是幼时面对教习老师。 那双眼依旧清冷无波,但内里的神韵已然让人溺于其中。 好好看的眼睛。《 》 5、她是欢喜的 陆疏微说过,她每日可以视物一个时辰。 白晏喉咙滚了下,闲适慵懒的坐姿登时变得端庄,她仔细地盯着陆疏微的眼睛,映在里面的影子随之移动。 但陆疏微并未表示什么。 白晏一时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看见,身体前倾,掌心在陆疏微眼前晃动,再晃动。 刚能看清眼前的人与景,陆疏微就瞧见那只不规矩的小白虎换了幅模样,却还不老实地在她面前摆动。 她仰头,与弯身站着的人对上:“白晏。” 白晏干笑两声,依旧是:“我在。” 陆疏微闭了闭眼:“我现在能视物。” 白晏越发尴尬,挠挠后脑,退回到亭槛处:“好,我方才留意到了。” 陆疏微会不会觉得她在犯傻,平白无故地做那些动作。 她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如何? 这算是她和陆疏微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可以相互看见的第一面。 陆疏微会不会不喜欢她这个类型的。 白晏下意识摸摸脸颊,她自认为长相端庄,可以见人。 白晏:“你……这里待的还习惯吗?” 陆疏微静静观赏她的无措,各种表情生动地怼在面上,倒是有几分单纯的可爱。 她垂首:“习惯。” 白晏:“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平日能言善辩的能力在陆疏微面前显得毫无作用,笨嘴笨舌地不知说什么。 白晏咬住舌尖,刺痛逼得她反应伶俐了些,她发现陆疏微紧了紧衣衫:“起风了,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这里四面通风,对体弱的人来说,着实不是个好地方。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氅衣,走到陆疏微身侧,将氅衣披在女人身后。 纤长的手指颤抖地将皂绦系好,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女人的肌肤。 手臂从女人的脖颈处掠过,整理氅衣,她的身体与陆疏微相贴,头再一低,唇齿就能碰到女人颈部。 细嫩的……想咬一口。 表面心无旁骛的人,内里早就翻天覆地。 陆疏微偏过头,躲过白晏一侧,却又不得不与另一侧触碰,整个人像是被白晏圈在怀中。 这种领地被占据的感觉,并不算太好。 白晏退后半步,想去牵陆疏微的手,像是不久前引路那般,但不经意飘到女人的眼睛,她回过神地放下这个想法。 陆疏微现在能看见,她现在不需要自己牵着。 白晏看了眼天色:“这个点,伊长老应当在药阁,从这条路走,正好将药拿了。” 陆疏微低咳几声,弱弱应下:“都好。” 所谓药阁,不过是一片楼阁建筑群,阁内人不多,两手之数就能数出。 白晏轻车熟路找到伊问玉熬煮药方的阁宇,在大开的门上敲了三下,听见伊长老的声音,才带着陆疏微进入。 白晏提前道:“别紧张,伊长老人很好。” 陆疏微“嗯”了声。 伊问玉捏着两块泛黄的纸页从里屋出来,不可置信地笑出声:“怎么这个点就过来了,往日不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吗?” 白晏瞪大了眼睛,慌乱辩解:“伊长老,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睡到那个时候了。” 她边说边使眼色。 伊问玉了然,温和道:“那我是记错人了。” 白晏松口气:“一定是,我每日忙于册本和阁内事,哪有空闲时间睡觉。” 可不能坏了她在陆疏微面前的形象。 三言两语后,伊问玉将目光投到新进来的人身上。 陆疏微略一低头,行了礼:“伊长老。” 伊问玉点点头:“正好你现今眼睛能视物,我再为你看看。” 陆疏微:“有劳。” 白晏被赶到外殿,她不服气地抱胸靠在红柱上,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自是什么都看不见。 约莫两柱香后,伊问玉带着陆疏微一并出来。 白晏快步过去:“如何?” 伊问玉柔声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行。” 料想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白晏不意外地点点头。 伊问玉掏出一瓷瓶:“陆小友的身体还需要调理,每日一粒。” 白晏用心记下。 “对了,”伊问玉又问,“陆小友用眼时,可有不适感?” 陆疏微道:“会有灼烧感。” 伊问玉道:“其实,最好还是不要用眼的好,这种灼烧感,对你的眼睛会造成更大的影响,即使未来身体恢复,这种损害也无法避免。” 每日一个时辰,是陆疏微能见到这个世界光景的时间,她不愿浪费,但伊问玉说得不无道理。 而且,她感受到身后白晏关切的眼神。 沉默片刻,她应下:“好,明日起,我会封闭眼睛。” 这事告一段落,但另一件事压在心上。 伊问玉面上的温和褪去,换为几分担忧,“我听紫凡说,这次有十几人同你册本中写的那般出事?” 一提到这个白晏就烦躁,但索性这次去,捞到个陆疏微。 也不算完全是坏事。 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遍,浅金色瞳孔中写满抗拒:“我也不知怎得个事,已经派人去余关池查看了。” 据说出事的十六位年轻修士中,以剑门和御兽宗的人数最多,是以二者在修真执法处时,想从她这讨个说法。 伊问玉:“外界的传言呢?” 白晏不在意地挥挥手:“风言风语罢了,她们爱说就说。” 说万书阁想要更好的售出册本,故弄玄虚,拿人的性命来当噱头;还有说万书阁少阁主兽性大发,咬死了这十六人…… 凡此种种,白晏只觉得他们想象力丰富。 就算兽性大发,她也不至于对一些不相干的人下手。 她好歹有点子洁癖。 说话间,陆疏微猛地咳嗽起来,虚弱的身形不住颤动,像是个筛子般,簌簌个不停。 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没了血色,像是张白纸,摇摇欲坠。 白晏几步跨过去扶住她,着急问伊问玉:“伊长老。” 伊问玉按住陆疏微肩膀,灵力注入其中。 陆疏微唇瓣挑上几片水光,她艰难地咽了下喉咙,身子骨要散架般支撑不住:“我没事,老毛病了。” 白晏焦急:“你靠在我身上,先别说话。” 伊问玉收回手,安抚:“别担心,先喂她一粒丹药,还是身子骨太弱,只能慢慢调理。” 她摇摇头,无可奈何:“怎么把身体弄成这副样子,”她絮絮叨,“你们这些年轻修士,个个不爱惜身体。” 见陆疏微有所好转,白晏吐吐舌头,应下:“是是是,伊长老说得对。今日怎么没看见言长老?” 伊问玉背过身去,话里有纵容:“她还在睡觉,如今越发嗜睡了。” 白晏:“行吧,代我向言长老问好,我们先回去了。” 伊问玉扭头:“不留下来坐会?我让人煮了新茶。” 白晏摇头,陆疏微这个样子,她不放心,还是先将人带回去的好。 伊问玉不强求,扭头指了指她:“别让陆小友走路了,你化为本体,驮着她回去。” 白晏心尖一颤,给伊问玉传音已经来不及了。陆疏微漂亮的眸子看见她,浅声:“本体?” 白晏心如死灰,面上不显,皮笑肉不笑地:“嗯……啊……” 伊问玉奇怪地:“小晏本体是只白虎,”她对着白晏抬了下头,道,“这在各大势力中不算秘密。” 言外之意,陆疏微就算是散修,也当有所耳闻,没必要瞒着。 陆疏微了然:“听说过一些。” 伊问玉给白晏一个“你看,她早就听说过”的眼神。 白晏咬住下唇。 “白晏?” 陆疏微在喊她,白晏看过去,女人说:“我想看看你的本体。” 白晏张了张嘴:“……好。” 她身形一矮,光晕散去,毛色雪白,威风凛凛的白虎出现在药阁内。 忍下仰头虎啸的念头,小白虎四肢并用地挪到陆疏微身边,两只前爪一趴,伏身。 陆疏微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见到白虎,温和得不可思议,与寻常的狗狗没有多大区别。 然,这份温和没有持续太久,在伊问玉故意说了声“怎么这么乖”后,小白虎炸了毛。 小白虎“蹭”地起身,对着伊问玉炸毛:“我一直这么乖!” 用乖形容一只猛虎多少有些不合理,小白虎意识到了这点,傲娇甩过脑袋,重新伏在陆疏微脚边。 伊问玉笑笑,上前蹲下身,摸摸虎头,用仅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小白虎眼里迸射出光亮。 “陆小友,我们下次见。”伊问玉退开前,微笑着同陆疏微告别。 陆疏微:“多谢前辈,告辞。” 许是担心她身体太弱,无法爬上去,小白虎伏得很低,虎头抵着地面。 等背上的人不动了,小白虎:“坐好了吗?要起来了。” 陆疏微:“好了。” 她俯身揪住小白虎的毛发,听得下面的小白虎低吟一声,她当是揪疼了对方,转为按住小白虎的脖子两侧。 小白虎直起身,养得极好的毛发在掌心下揉成团。 陆疏微坐在上面,察觉不到半点颠簸。 小白虎:“若是累了,可以趴在我身上休息,我的毛发很干净,每日都有清洗。” 陆疏微“嗯”了声,倒没有真的趴下。 小白虎失望之余也不意外。 因着不想让陆疏微多吹冷风,小白虎虽然想多展示自己的本体,但也只是忍下,尽早赶回居住的阁内。 小白虎再度伏下身。 不多时,身上一轻,陆疏微落于地面。 小白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用虎头蹭蹭陆疏微的衣角。 回来时,伊问玉偷偷跟她说,陆小友在看见她变回本体时,是欢喜的。 所以,她不会排斥小白虎的靠近吧。《 》 6、当成猫 月白色的衣衫衬得小白虎的毛发越发雪白。 小白虎喉咙中溢出低吼,虎头侧过去贴贴陆疏微的小腿,又扬起头,浅金色的眼瞳直直望着女人,虎口微张,在期待。 陆疏微眼尾的红意加重,她站在那,一时不知道小白虎要做什么。 小白虎又用脖颈处的毛发蹭蹭陆疏微的小腿,眼巴巴地扬起虎头。 被蹭的毛发胡乱地挤在一起,素来喜欢整洁的陆疏微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五指扣住小白虎的脑袋,另只手顺着毛发的方向捋平。 “呜呜~”小白虎发出舒服的叫声。 陆疏微顿住,这小白虎之前所为,是为了让她摸? “呜呜……”这次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 小白虎带着点点试探的在女人掌心蹭动,虎目观察女人的表情。 陆疏微总是淡淡的,说话淡淡的,情绪淡淡的,就连身上的香气都是淡淡的。 从前,小白虎会将这类人归于无趣的人,避着走,不与之打交道。 但陆疏微不一样,即使淡淡的,她也喜欢。 小白虎蹭得越发欢快,尾巴忍不住来回摆动。 陆疏微扣在小白虎脑袋上的掌用力,固定住不老实的小妖:“别蹭了。” 小白虎心一抽,被定住般冻在原地,委屈地:“呜……” 陆疏微纤长的手指在眼前滑过,流光跃过:“我将眼睛封了,你不要乱动。” 眼不见,心为静。 小白虎闻声,偷瞄瞥向陆疏微的眼睛,那双涟漪的眸子被浅薄的雾气蒙住,少了些许灵动。 小白虎:“不是说明日封吗?” 陆疏微道:“早些晚些有什么要紧。” 封了视觉,剩余的感官被充分调动,掌心下柔软顺滑,毛发下传出的热度落在肌肤,烫成一片,陆疏微指尖蜷缩。 小白虎的低吟落在耳中也显出些许不一样。 她后悔过早封了眼睛,本意是不想看见小白虎脸上露出的那份说不上的满足,现下倒是让她耳热。 陆疏微:“可以了吗?” 小白虎:“再摸摸,从前都没有人给我摸过。” 陆疏微封了听觉,又约莫摸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松手,解开听觉,退开:“可以了。” 小白虎意犹未尽,不知哪里冒出的胆子,讨价还价:“可以每日都摸摸吗?” 陆疏微:“不可以。” 小白虎低落:“哦。” 脑海中浮现出小白虎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陆疏微解释了句:“你的本体太大了,虎族对人族有天生的压迫感。而且,我看不清。” 看不清,所以那份压迫感更重了。 小白虎眨眨眼:“这样吗?” 她的本体的确过大,许多人族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她没有多疑:“陆……” 她停住了,私心让她不想叫对方陆小姐,太生疏了。可对方没有告诉她的名字。 小白虎陷入两难之地:“我可以叫你小陆吗?” 陆疏微歪头:“嗯?” 自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况且,小陆二字,无形中将她的辈分都降低许多。 小白虎低吼了声:“不可以吗?” 一个名称罢了,陆疏微妥协:“可以。” 小白虎眼睛亮起:“小陆,你双手伸出来。” 陆疏微伸手。 小白虎舔了下唇,抖抖蓬松的毛发,念动起,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她跃身一跳。 陆疏微伸出的手臂挂上毛茸茸的重物,惯性下,女人后退半步。 没有惊慌,女人心平气和地抚摸过毛茸茸的脑袋,眉梢微挑。 变小的白虎。 小白虎侧脸乖巧地贴在女人的手腕处:“你可以把我当成一只小猫。” 部分人族喜欢养猫狗,还喜欢摸它们的毛发。 把她当成小猫,陆疏微就不会感受到压迫感了吧。 陆疏微:“……” 算了,就当是只猫吧。 白晏期待:“现在可以继续摸摸吗?” 陆疏微抬起手,悬在缩小的小白虎头顶,半晌后,缓缓落下小白虎的脊背,顺着滑到腹部,脖颈下,最后到脸部。 * 午后用完餐,回归人形的白晏在廊下摆了桌椅,边晒太阳,边看这次册本的预订情况。 剑门没有预订一本。 倒也正常,依照剑修的贫困程度,腾出灵石买这种东西属实是奢侈。 大头还是修真界的各大书铺。 白晏仗着陆疏微看不见,本性暴露,双腿一翘,搭在书桌上,双肘则是撑着椅背,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对着太阳。 真是安逸的生活。 “白晏。”陆疏微喊她。 白晏:“我在。” 陆疏微问:“你的册本,多久售出一次?” 白晏伸出五根手指,记起女人看不见,她连忙放下手:“五个月一次。” 对不上,记忆中听某位师妹说过,她买了万书阁三个月的册本,共计五本。 白晏道:“不过万书阁内不止我一人写册本,毕竟如果五个月售出一次,客人都跑完了。阁内还有数人撰写,每月会出一两本。” 陆疏微了然。 白晏以为她感兴趣,取出午饭前,紫凡送来的,新印出的册本,兴致勃勃地:“我可以给你念。” 陆疏微道:“不用。”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下来,浇灭了白晏的热情,她悻悻收回册本。 真是个没有趣味的人。 算了,她原先就说过不怎么看,自己何必强人所难。 陆疏微:“下次再听你念。” 白晏被哄好:“那我弹琴给你听?” 陆疏微:“好。” “等我会,我去拿把古琴来。”白晏腰身一挺,翻身,钻进阁内。 心血来潮学习的琴,今日派上了用场。 宫商角徵羽,她记得。 陆疏微仰头,阳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明黄,显出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冷淡的气质被冲散,银白长发铺着光,整个人虚幻飘渺。 白晏欢天喜地抱着古琴出来时,看见这幕,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听见脚步声,陆疏微转向白晏来的方向。 白晏干咳两声,快步过去:“有没有喜欢的谱子?” 陆疏微:“你只管弹便是。” 不知这只小白虎在琴上的造诣如何。 白晏:“好!” 她将拿出她的十成功力,让陆疏微震撼。 古琴放置好,白晏双手抚琴,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回忆弹琴时的动作,抚出第一个音。 琴弦震动,声震不止。 陆疏微的确被震撼到了。 魔音入耳,似是暗器一下下地往心口戳,震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又好似一口气血闷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只能任由其折磨。 陆疏微眉心拧成小山,紧紧揪住衣衫,苍白的脸上被抽走最后一丝血色。 白晏乐在其中,高声吟唱。 自是一个音都不准。 陆疏微第一次见这么不善音的。 就是一窍不通之人,随意弹几下,唱几句,都不至于这么不堪入耳。 但造成这一切的人浑然不觉,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一曲落,白晏意犹未尽地放开琴弦,尾音扬起:“这一曲如何?” 陆疏微沉默。 这不是因为她本性如此,而是她只能用沉默应对。 堂堂尚音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师妹们的师姐,音律顶好的人,此刻形容不出这曲调。 她吐出气:“从前给她人弹过吗?” 白晏点头又摇头:“弹过一次,但弹到一半,阁内人不是有事,就是临时被叫走,总会被各种事情阻拦。” 她可惜:“没有办法好好的弹完一曲,今日是第一次。” 说完,她蹲在陆疏微身前,虎牙露出:“你是第一个听到我完整琴音的人。” 陆疏微指尖颤动。 白晏问:“你觉得我弹得好不好?” 陆疏微唇蠕动,那口憋着的气血涌出,她偏头,用手帕捂住唇,咳了几声。 手帕上有残留的血丝,被陆疏微合上,慌乱替她顺气的白晏没能瞧见。 白晏:“我带你回屋。” 陆疏微按住她:“弹得挺好。” 白晏一怔,笑了:“先不说这个,我牵你进去。” 陆疏微:“无碍。” 白晏不强求,重新蹲在女人身边,捧着她微凉的手,送出热气。 待到那双手有了热度,白晏说:“那我日日弹给你听,可好?” 陆疏微抽回手:“那倒不用,好曲一遍足矣,回味……”她停了两秒,“才是重要的。” 若是有尚音宗的人听见陆疏微的这番话,定会大吃一惊,她们清冷出尘的大师姐,何时说话这么委婉了。 白晏不疑有她:“没关系,我会的曲子很多,每日不重样,也能为你弹上数月。” 陆疏微只觉血气翻滚,心口犯疼。 罢了。 她说:“下次,我教你弹。” 白晏:“你会弹琴?” 陆疏微“嗯”了声。 她内视灵海,一柄小小的碧蓝古琴悬在灵珠上,一条弯曲的灵线将两者连接。 无需用她的本命法器,陆疏微道:“将琴拿来。” 白晏将琴案连同古琴一齐搬到陆疏微面前。 陆疏微坐姿端正,纤长白皙的手指搭在琴弦上,便是一幅引人的美人抚琴图。 她的指尖仿若透着光,在琴弦上拨动。 音色婉转,余音绕梁。 分明是与白晏演奏的相同曲调,却带来两种不同的感觉。 一个难为听,一个如仙乐。 一曲终了,陆疏微的脸色好看了些,她放下手,道:“这般弹才对。” 白晏深有所感:“我就是这么弹的。果真一样好听。”她继续夸:“我们完全可以媲美尚音宗最顶尖的音修了。” “……”陆疏微:“或许吧。”《 》 7、好不好 陆疏微的身体真的很差。 这是白晏和陆疏微相处数天得出的结论。 风一吹,这人轻飘飘的就要倒下去,柔弱的和刚抽出的绿芽般,经不得任何摧残。 但同样的,陆疏微表面虽冷冷的,内里却是极为柔软,每次她化为本体,跳到对方怀中时,她都会摸自己。 就像是现在,她懒洋洋地窝在陆疏微腿上,惬意地享受陆疏微为她抚平毛发。 小白虎喉咙中呼出满足的低吟,脑袋枕在陆疏微的小臂,翻身,四爪朝上,露出雪白的腹部。 小白虎:“小陆,摸摸肚子。” 陆疏微眼睛被绸缎覆盖,余出的部分系在脑后,与束发的束发垂于一起。 女人推开不老实的小白虎:“可以了。” 小白虎瘪瘪嘴,今日只摸了半柱香的时间。 根本不满足。 小白虎还想为自己争取机会,忽而,她耳朵动了动,捕捉到外面的脚步声。 小白虎拱了下陆疏微的手臂,从女人怀中跃下的同时,化为人形。 紫凡踩着焦急的步伐闯入阁宇中:“少阁主。” 紫凡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刻,白晏问:“发生什么了?” 紫凡晦涩地看了眼陆疏微。 白晏道:“直说就是。” 紫凡道:“新出的册本中,又有内容被应验了。依旧是余关池,有人前去调查上次十几人出事的原因,结果都折那了。” 因着上次的册本留有余关池的内容,是以新的册本,白晏将其补全,没想到又牵扯到这片地界。 白晏烦躁地按了下额头:“行,我知道了。” 紫凡走后没多久,白晏收到伊问玉的传音,让她立刻前往药阁。 无外乎是关于这次册本的事情。 连续两次应验,修真执法恐怕是想再将她叫过去审问。 白晏半蹲下身:“小陆,我去趟药阁,你先回屋内好不好?等会要起风了。” 蒙在眼上的绸缎使得本就脆弱的女人显得更加脆弱。 陆疏微淡声道:“我同你一起。” 如果真的能未卜先知,那她未来的道侣……她一心向道,怎么会有道侣。 白晏拒绝:“不行,来回太远。” 陆疏微不紧不慢:“你驮着我去。” 白晏拗不过她,幻化本体,俯身驮起女人,灵气在女人周围形成天然的屏障,护着女人的身体,不让风丝刮进。 药阁内,伊问玉捧着白晏新出的册本,一目十行看过去,良久后,她合起册本,温和地看向立于身前的两人。 伊问玉笑着问:“陆小友的身体可有好些。” 陆疏微道:“好些了,多谢长老关心。” 伊问玉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她转向不规矩的白晏,叹口气,颇为无奈,“小晏,有关你册本的事情……” 白晏拉过一把椅子放到陆疏微身后,示意对方坐下,随即长腿一勾,拽过旁侧的椅子。 仗着陆疏微看不见,她双腿交叠,无语地:“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要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把事情弄明白了,还至于坐在这吗?” 她抓抓头发:“该不会修真执法又派人过来了吧。” 伊问玉好脾气地:“别生气嘛,修真执法也是职责所在,我已经和她们聊过了。” 白晏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一群吃白饭的。” 不去调查余关池的事情,反倒跑来问她这个毫不知情的人。 “小晏今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笑盈盈的调侃声从药阁偏殿传来,白晏寻声望去。 一女人扶着偏殿的小门,面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润,她勾唇浅笑,明艳动人:“这位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小友?看着果真不凡。” 伊问玉快步过去,牵住她的手:“怎么出来了?” 言安竹拍拍她肩上不存在的灰:“刚配好新药,听说小晏来了,就过来看看。” 白晏起身:“言长老。” 陆疏微跟着行了一礼:“言长老。” 言安竹大方一挥手:“坐坐坐,不用在乎那些虚礼。” 她带头坐下。 有阁中人端来新泡的茶水,伊问玉提起一杯递给言安竹:“茶宗不久前送来的,你正好尝尝。” 白晏不甘示弱地递了杯给陆疏微,随后抿了口,绕有姿态地:“好茶。” 陆疏微垂头,热气扑在脸上,打在蒙眼的绸缎上,蒸得眼睛湿润。 她抿了口,回味甘甜,的确是好茶。 伊问玉笑眯眯地,揶揄:“小晏也分得清茶的好坏了。” 白晏心虚:“那是。” 言安竹也在笑。 万书阁谁不知道,某位少阁主对茶不感兴趣,再好的茶叶到她这,都是一样的命运,泡好就喝。 才不管好不好,坏不坏。 只在外人面前装一下。 如今在这位陆小友面前,装得有模有样。 白晏赶紧转移话题:“言长老,冬日过去,你的腿不会疼了吧。” 伊问玉埋首于杯中。 言安竹道:“不疼了,只是有时晨起,总觉得这身体不是自己的,有种说不上的麻木。” 伊问玉摇摇头:“你呀,就是太劳累,产生幻觉了。” 白晏任认可:“我有时也这样。” 陆疏微捧着茶杯,如不染尘世的仙子,举手投足间透着端庄。 她指尖轻击杯身,在思索。 万书阁的伊问玉和言安竹是一对道侣,人尽皆知。数年前,两人曾一同探寻过一处秘境,因错估秘境的危险,导致两人陷入险境。 而后两人九死一生逃回万书阁,再往后的事,陆疏微便没有听说过。 言安竹的病根许是那时留下的。 陆疏微抿了口茶,听见言安竹在说话:“这次出事的那几个修士,是不是前些时候,找你医治过的?” 伊问玉想了想:“有吗?” 言安竹道:“你这记性,还不如我呢。上月我们去俗世,路上碰见的。我看了修真执法处送来的几幅画像就想起来了。” 白晏挑眉:“还有这事?” 陆疏微也抬头,可惜看不见,只露个面。 伊问玉恍然:“是有这么个事,修真执法想来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就是直接问我了,而不是拐着弯地打探小晏的事。” 与出事的修士们有关联,还是万书阁的人,修真执法若是拿到这条消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万书阁。 届时找个由头,就能将一口大锅盖在万书阁头上。 这件事必须要解决。 至少找出那些修士因何原因出事。 白晏双手一摊:“行吧,我这两日去余关池看看。”她合掌,“希望别和修真执法或是其她宗门的人碰上。” 她可懒得和那群人多费口舌。 伊问玉无法,她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言安竹举手:“正好我也去看看。” 伊问玉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你留在万书阁内。我和小晏不在,阁主又在闭关,修真执法处的人若是来了,你得去应付她们。” 争执不断时,一道清冷音调冒出:“我也想去看看。” 阁内安静一瞬,伊问玉和言安竹同时看向白晏。 摸到糕点正吃得开心的白晏被两人一盯,就着茶水将糕点咽下:“我,我没说话。”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移动,落在一身月白衣衫,皎洁如月的人身上。 偏偏这人还一无所知,继续道:“我也想去看看。” 白晏糕点不吃了,茶也不喝了:“不行。” 伊问玉和言安竹对视一眼,不反对也不赞同。 陆疏微被小白虎驮回了居所。 小白虎将脖颈送到陆疏微手边让她摸,虎口出声:“你不能去。” 陆疏微揉摸小白虎的毛发,她越发得心应手,几下就能将小白虎揉得心满意足,虎目微眯。 细长的五指从小白虎的动脉掠过,下方是蓬勃的生命力,女人垂首,绸缎的尾端扬起微末弧度,被风扬起,与发带纠缠舞动。 她淡然问:“为什么?” 余关池只是某个小国靠近国都的部分,地小人少,繁华程度一般,算不得危险。 小白虎道:“折在那的修士不乏修为高强者,而且……反正你就是不能去。” 陆疏微这副弱柳扶风的身体,小白虎怎么能放心,届时出现什么情况,这人再受了伤,伤上加伤,可怎么是好。 一点都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陆疏微揪住掌心的毛发:“而且什么?” 小白虎咬牙不说。 陆疏微替她开口:“而且我的身体这般差,是吗?” 小白虎弱弱地“嗯”了声,解释:“我没有怕你拖后腿的意思,路途遥远,还不知道要在那待几日,你若是出现什么差池……” 陆疏微:“嗯?” 小白虎低沉:“我会心疼的。” 她见陆疏微如今的样子,就心疼不已,这般美好的人,却被伤病限制。 伊问玉私下对她说过,陆疏微修炼根骨极佳,日后不可限量,好好培养,它日定能在修真界占据一席之位。 而且,这人的琴音真好听,未来舞不了剑,修习音律,也将大有所成。 实在不行,她小白虎给尚音宗低个头,将女人送进尚音宗修炼。 陆疏微把玩着小白虎的毛发,不时捏下小白虎的软肉,浑然不知某只小兽为她将来做好了打算。 小白虎蹭她:“你留在万书阁,好不好?” 陆疏微点她软肋:“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 8、不可挑食 小白虎当然想。 陆疏微眼睛被蒙上,小白虎无法从女人的表情中窥见情绪,她贴着女人的掌心,脑子里掀起大战。 黑漆漆的小虎说,她既然想和小陆待在一起,就将人带着,反正她实力高强,照顾个人绰绰有余。 白乎乎的小虎则说,你既然喜欢小陆,就应该为小陆安全考虑,她的眼睛看不见,余关池情况未知,出现差池怎么办。 两只小虎势均力敌,白乎乎的小虎隐隐要战胜黑漆漆的小虎。 陆疏微声音响起:“白晏,我眼睛已封,无法看见。” 是啊,要是不带着陆疏微一同,她不在的这几日谁来照陆疏微。 这人性格这般淡然无波,定然不愿麻烦她人。 陆疏微抚上小白虎的脑袋:“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白衣素服的病弱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你的脑袋,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将安全交付给你。 小白虎被这份信任和依赖冲昏头脑,天平已然失衡,脑子中,黑漆漆的小虎打败白乎乎的小虎,占领主导地位。 白晏幻化为人形,手腕搭在陆疏微膝盖处:“会的,我会保护好你的。”她悄悄牵住女人的手,与之相扣,“到时,你一定要一直牵着我的手。” 她喉咙滚动,舌尖在虎牙舔过:“去之前,我在你身上留下点气味,好不好?” 兽族独有的气味留存,可以警示其她妖兽,也可以根据气味快速找到彼此。 陆疏微曾在御兽宗见过,将自己的血与妖兽的血滴在契合阵法上即可,相互间不会产生压制关系,只是简单的建立一层联系。 这层联系随时可以解除。 陆疏微:“好。” 她伸出食指,拇指在上滑动,灵动闪动间,一道细长的口子出现。 但陆疏微的身体太差了,气血不足,划出的小口子竟是一滴血没漏出。 白晏按住她的动作,下意识要将那根手指塞入口中舔舐,被她克制地忍住:“你做什么?” 陆疏微道:“不是要进行气味留存吗?” 白晏蹙眉:“那种法子不适合你,别伤害自己了。” 她设想的是更为简单粗暴的法子。 白晏咽了下喉咙,空闲的手紧握成拳,在掌心留下深浅不一的月牙形。 心跳在短暂的间隙中狂奔,她起身弯腰,凑在陆疏微耳边,脸煮成绯红一片:“你亲我一口,或是我亲你一口就行。我本体是白虎,沾染上一丝气味足矣。” 话音刚落,陆疏微偏过头,耳尖从白晏的脸边擦过,面朝她。 像是在看她。 即使那双眼睛被封住,还被蒙上了层绸缎,但白晏仍旧无法克制地心慌和紧张。 好似被洞穿心底的隐秘。 片刻后,不染尘世的人淡淡道:“还有旁的法子吗?” 白晏眼一闭,心一横:“没了。” 陆疏微抬手,就着那条不深的伤口要进行二次划过。 白晏紧紧攥着她的手:“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法子。” 白晏很低落,陆疏微宁愿损伤本就不好的身体,也不愿意亲她或是让她亲一口。 就这么嫌弃她吗? 妖兽一族在感情方面素来横冲直撞,有话直说,她已经足够委婉,足够隐藏情绪了。 白晏将陆疏微的手放在头顶,顺从地低头:“你多摸摸我就行。”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陆疏微身上早就染上她的气味了。 外面的妖兽一闻便知,这人是有兽的。 陆疏微:“白晏。” 白晏:“我在。” 陆疏微:“无事。” 古籍中有记载,白虎一族向来高傲,不将万事万物放在眼中,随心而为。 可面前的这只小白虎,在她面前乖顺的与古籍中记载的毫不相关。 只那日在修真执法处时,锋芒毕露。 * 敲定完此次前往余关池的人和时间,白晏捏着毛笔,在册本中勾勾画画,事无巨细的同陆疏微说:“你我伊长老,我们三人一同前往,明日午时出发,约莫傍晚赶到余关池,我给你的那些符纸你收好,其中有一张传送符纸,启用可直接传送回万书阁。” 她欣赏新写的文字,感叹自己的字体越发好看。 陆疏微拨动琴弦,音刹那间而止,她捂住唇闷咳几声:“好。” 白晏听见咳嗽声,朝她望去,擒着毛笔想了想,过去将陆疏微眼上的绸缎取下。 光滑的绸缎滑落,露出女人那双雾气朦胧的浅眸,眼尾湿漉漉,挑着抹绯意。 因骤然感知到光亮,女人长而翘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快速眨动,牵连眼尾的那颗淡淡的小痣跳动。 白晏绕住绸缎,笑道:“给眼睛透透气,出去时就不要带着了。” 陆疏微的眼睛即使盲了,也并非是那种无神的。在外蒙着绸缎,等于是大张旗鼓地告诉她人,眼睛不好。 易引得一些人心中的恶念。 陆疏微颔首:“好。” 白晏又说:“今晚早些休息吧,睡不着的话,我念话本哄你睡,可好?” 太亲密了。 陆疏微不喜与人这般亲密:“不用。” 白晏:“好吧。” 褪下衣衫,躺在床上,白晏睁着两只眼睛,半点困意寻不得。 耳边传来平缓的呼吸,起伏间勾得她耳朵痒痒的,连带着,她的心都痒痒的。 分明中间隔着点距离,怎么还能听见这人的呼吸声。 白晏凝神静气,那道呼吸声更清晰了。 陆疏微睡着了吧。 白晏侧过一点头,凝视女人的睡颜。带着被子一同移动,将与女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填补,直至相交。 想挨着女人睡。 白晏有些羡慕女人了,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得寸进尺,将头搭在陆疏微枕着的枕头上。 同床共枕便是如此。 枕头陷下去些许,旁侧的气息充斥,陆疏微感知到白晏的靠近。 越发没了分寸。 “呜呜~” 白晏化为本身,缩小身体,像只猫儿般蜷缩在陆疏微的枕边,习惯性的在女人脸上嗅闻一圈,她慢慢合上眼,酝酿睡意。 屋内窗户半开,圈着风往里吹,小猫似的小兽无意识地抽动下,尾巴摆动,扫过枕上的人脸。 陆疏微醒来,外面暗沉一片,树影交纵。 她摸上小白虎的脊背,入手温热。 算了,宗门内饲养灵兽的师妹们,也会带着自己的灵兽睡觉。 没什么区别。 她用灵力托举着小白虎钻入她的被子中,只露出小白虎的虎头。 是以,晨光亮起,迷迷糊糊睡醒的小白虎睡醒,揉动眼睛时,爪子扒拉到一块软物。 再一睁眼,面前是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 小白虎的惺忪睡意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惊恐地抬起头,入眼的是陆疏微那张宛如画中仙子的面容。 美得小白虎失了神。 她不是趴在陆疏微的枕边睡觉吗?怎么会跑到对方的被子中。 会不会被以为是故意的。 小白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趁着陆疏微没醒,小白虎要悄无声息地逃离此地。 结果刚一动爪子,面前的人动了动,手臂自然地圈住小白虎的腰身。毛茸茸的手感让陆疏微紧皱的眉头舒展,甚至还多揉了两下。 小白虎眨眨眼。 这是人主动摸的,跟她没有关系。 陆疏微是在一炷香后醒来的,彼时小白虎已经从她的被子中钻出,躲回自己的被子中。 见她睁开眼,白晏佯装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故作姿态:“小陆,你也醒了?” 陆疏微“嗯”了声,停顿片刻:“昨晚风起,我将你塞进了我的被子中。” “啊?”白晏惊讶。 不是自己无意识钻进陆疏微的被子,而是对方主动将她放进去的。那她鬼鬼祟祟偷偷钻出来算是什么事。 她想问“能不能再钻回你的被子里”,但没敢说。 陆疏微这一觉睡得极好,体内不平的灵气都稳定几分。 这只小白虎倒是有安神的效果,暖暖的,抱着手感不错。 起来时,万书阁的早点已经送入主殿,用灵力温着。 白晏挑食,许多东西不吃,尤其是鸡蛋这种东西,更是避之不及。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送来的餐点中赫然有两枚鸡蛋。 她炸毛地想将鸡蛋扔出,转目瞥见陆疏微施施然落座,炸起的毛直接萎靡落下。 紫凡来汇报这次册本的售卖情况时,就见白晏托着腮,一脸苦色地盯着盘子中那枚白花花的鸡蛋,几次张口又合上。 而她对面的人,一身月色衣衫,姿容典雅,指骨分明的指慢悠悠地剥着鸡蛋。 紫凡扶额,一对比,她们少阁主气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少阁主。”紫凡抱着一叠账本,“这些是本月册本的售出情况,请过目。” 白晏:“这事不是由伊长老负责的吗?交给我做什么?” 紫凡道:“伊长老说,这个月由你负责。还说让你早些看完,别影响稍后的出行。” 白晏嘴角抽搐,心知伊问玉是故意的,自己好心告诉她,自己对陆疏微一见钟情,她却利用这点,把公务塞给她。 就是仗着她不会在陆疏微面前拒绝这些。 她要做有担当的小白虎。 白晏皮笑肉不笑:“今日的餐点是伊长老吩咐的?” 紫凡:“是,伊长老说,在外不可挑食,让你今早先适应。” 白晏咬牙切齿。 气死她了,她等会就要去找伊问玉算账。 紫凡走后,白晏正要吐槽,一枚剥好的鸡蛋落在她的盘中,陆疏微优雅地擦拭纤长的手指,眉目低垂,耳尖微红:“可以帮我吃了吗?”《 》 9、道歉做什么? 白晏找人算账的心思歇了,陆疏微的举动让她愣了下,继而殷勤地开口:“好啊,”她笑得开心,捏起鸡蛋往嘴里塞,大大方方地,“以后有什么不想吃的,可以给我。” 陆疏微轻拭唇角,银白长发铺散,掩住大半神情,垂目中,耳后的一缕长发落下,阻挡白晏窥探的目光。 陆疏微:“好。” 白晏咀嚼的动作慢了拍,本以为女人会问她“有没有不喜欢吃的”之类的话,她再接话表示“没有”,给对方营造一种她很好养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陆疏微性格本就如此。问与不问,好像没有区别。 白晏撑着脑袋快速翻看着紫凡送来的这叠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头皮发麻,有几串甚至挤到一起,不仔细便容易遗漏。 这绝对是伊问玉故意的,白晏在心底记上这一账,待会见到,定要好好质问。 她掀起眼眸,欲要缓解眼睛疲劳。抬眼,一片白坠入眼中。 陆疏微捏着一根雪色长笛,指尖在笛身滑过,垂下的几根长发虚虚地叠在颈侧,苍白的面容中,唯独唇瓣染上一点红意。 似有所感,陆疏微抬头,不偏不倚地与白晏对上。 白晏没有躲避,陆疏微看不见,她就这般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女人精致的五官,从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掠过,掠过女人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直至停在女人擒着古笛的手指。 这根古笛是白晏知晓陆疏微略懂音律后,让人从库房中翻出的,很适配女人。 白晏的倦意和烦躁被捋平,她笑盈盈地支起下巴:“无趣吗?要不要我为你吹奏一曲?” 说完,不知为何,她感到陆疏微身体僵硬一瞬,眨眨眼,对方的姿容和表情全然没变,白晏只当自己看错了。 陆疏微:“不用,你……先对账本。伊长老不是让你今早对完吗?等会还要去余关池吗,切莫耽误了。” 白晏挑眉,这是这几日来,陆疏微第一次主动说这些话。 她微微笑:“你是怕我对不完,伊长老会责罚我吗?” 陆疏微:“……嗯。” 白晏笑着:“没事,不会的,只是吹奏一曲罢了,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笛子给我。” 陆疏微沉默着,指骨攥紧古笛,天人交战片刻,眉心微微拧出的“川”字散开。 她将古笛递给白晏。 白晏思索:“哪首曲调比较好呢。” 陆疏微不说话,开始默念心法口诀。 白晏眼睛一亮,手一拍:“我这有本尚音宗的谱本,从中抽的一曲吧。”她灵识在储物戒中寻找,“放哪去了……找到了。” 万书阁收集贩卖各类藏书,尚音宗编纂的谱书自然也有。她这本是之前闲来无事,想学学音律,从书阁中取来的。 一直未能派上用场,今日倒是用上了。 书页记载了每首曲调的难易,白晏选了首中等难度的拿手好曲,想在陆疏微面前刷足存在感。 她深吸一口气,唇贴在古笛上。 奏响。 刹那间,音调与窗外的枝叶同飞,天边路过的飞鸟险些跌落,乱叫一通地飞走了。 陆疏微咬住牙关,换了个更能凝神静气的口诀。 她犹豫着是否要封住耳力,可从错乱的音调中,听得出吹奏人的用心。 算了,音律上的天赋高低罢了。 许久后,一曲终了。白晏兴冲冲地询问:“如何?” 陆疏微:“尚可,进步空间很大。” 白晏满意:“我也这般觉得,据说这首是尚音宗那位大师姐创作的曲调,给门内师妹们练习的。”她叹息,“这首的难度对我来说刚好,她日若有机会,要是能当面请教,定然进步神速……” 她侃侃而谈,丝毫未注意到陆疏微面上闪过的错愕和困惑。 方才白晏吹奏的曲调是她创作的,为何她半点印象没有,她自诩记忆力不差,各种曲谱过目不忘,更何况是她经手的。 陆疏微问:“这首曲调,是哪本哪页的?” 白晏看了眼封面:“尚音宗律本七,第三十五页。” 陆疏微伸出手:“将那首曲调写给我。” 白晏“啊”了声,心跳大乱。 是她吹得太好了,所以对方也想学吗? 白晏轻轻握住陆疏微的手指,以手为笔,缓慢地在其掌心写下一个个音符。 陆疏微指骨绷得越发紧,在写到某个音律时,她猝然开口:“可以了。” 她知道是哪首曲调了。 白晏吹奏的,与之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一个调都不在点上。 白晏:“嗯……写的话,可能会感知错,我再给你吹一遍。” “不必,”陆疏微态度略有冷硬,“对你的账本。” 白晏不明所以,却也知晓对方情绪降了,她抿住唇,不知哪里做错了,不去触及女人霉头,她应了声,将视线转回账本上。 小半柱香后,白晏咬住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是不是她话太多,扰了女人的清静。 她不想让陆疏微不开心,伊问玉曾说过,心情有时也会影响一个人的身体。 若是因为她,陆疏微身体更差,她更能自责。 白晏无措地拨弄毛笔,笔尖的墨水砸在虎口处也无心多管:“我……” 她在外作威作福惯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道歉。 陆疏微眼皮一跳。 她何必这般疾言厉色,白晏不过是为了讨得她开心。 脑海中浮现小白虎缩小后窝在她怀中的影响,语气缓和:“白晏,你没做错什么,无需自责,是我的问题,”她和白晏道歉,“对不起。” 白晏瞳孔一缩:“你……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你又没说什么。” 陆疏微摇摇头,道:“下次再吹给我听,你先把账本对完。” 白晏很好哄:“好。” 陆疏微无意识地拢起手,心法口诀也无法让她彻底静下来。 眼前依稀能看见白晏模糊的轮廓,她闭上眼,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被披上一件大氅,陆疏微睁眼。 白晏带着被抓包的窘迫,指了指窗外:“天凉了,我见你睡着了,想着给你披见衣服。去床上睡会吧,我还要去将这些账本递交给伊长老。” 陆疏微摇头:“不用,我不困。我在这等你。” 白晏:“那你别坐在窗边了,钻风。” 说着,陆疏微应景地咳了两声,将白晏吓得不轻,连连拍了两下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陆疏微打开药瓶,内里苦涩的气息传出,揪得她胃里翻江倒海难受。 她倒出一枚丹药,难得玩笑地:“我不想吃这个,你帮我吃了?” 不是说有什么不想吃的,可以给她吗? 那这药能不能帮她吃了。 白晏摇头,故作严肃地:“不可,这个得自己吃,我就站在这,看着你吃下去。” 陆疏微:“你说的,不想吃的给你。” 白晏软下调子,哄她:“这不一样,吃了你的身体才能好起来。这药只是闻着不好,但吃起来,并无味道。” 她真应该去找伊长老好好聊聊了,这丹药没事做得这般苦涩干什么,她光闻着,口中直冒苦水。 陆疏微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吧。” 白晏不放心地关了窗,将账本夹在腋下,玉扇在掌心转动,向外一丢,那扇子变大,她跃身而上。 御扇而行。 药阁内,伊问玉正与言安竹说笑。 忽而,一股气息飘来,伊问玉慢悠悠地松开怀中人,笑眯眯地说:“某个炮仗要来了。” 言安竹没好气地看她眼:“多大的人了,还和小辈玩闹。” 伊问玉:“是是是,但也该让小晏做点事了。”她话音一转,提到陆疏微,“那女子,修为不低,若真是散修,我也当有所耳闻。” 言安竹时时刻刻怕冷,她裹紧衣服,双手揉搓,伊问玉见状,用灵力包裹住她,为她渡去温热。 言安竹:“你是觉得,她是大宗大派,或是隐士高门的人。” 伊问玉笑:“或许吧。我给你暖暖身体。” 言安竹轻轻推开她:“小晏来了,看见了成何体统。自那次秘境过后,也不知怎得,冬怕冷就算了,就连暑夏时刻,也极为怕冷。” 伊问玉唇边笑意收敛,信誓旦旦地:“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她的医术名动修真界,总有方法治好爱人。 “啪”地声,阁宇的大门被人踹了脚,引得门框细微震颤。好在建筑时用的都是好木材,否则,这一脚当真是要把门踹坏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伊问玉和言安竹相视一笑。 与其说是示威,不如说是白晏接着发泄的名头通知里面的两人,她来了。 “伊长老,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我看这东西看得眼睛都疼死了。” 白晏气势汹汹地闯入,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扔:“看完了,这些都没问题。” 伊问玉对她的脾气习以为常,好笑地:“看完放那就行,怎么亲自送来了。” 白晏心虚,拽过椅子坐下:“什么时候走。” 伊问玉:“现在就可,陆小友呢?” 白晏:“在我那,”她表演变脸术,“伊长老,跟你商量个事?” 客客气气,准没好事。 伊长老:“你先说。” 白晏:“下次给小陆炼药,能不能别弄得那么难闻。我闻着都难受,更何况她一个身体不好的。”《 》 10、两幅面孔 陆疏微骨节分明的手扣着那只雪色长笛,雾蒙蒙的眼睛对着闭合的木窗。 只是关上还不放心,白晏用灵气将木窗四处的缝隙堵死,风丝都钻入不进。 那本律本摆在方桌上,陆疏微稍一伸手勾到身前,她无法看见,便数着一页页翻动,直到翻到第三十五页。 陆疏微薄唇贴在长笛处,熟记于心的音律响起。但只一声,她眉心蹙起,移开长笛。 方才,白晏就是用这根长笛吹奏的,她现在…… 心念随之而来,这根长笛上似还残留白晏的气息和温度。陆疏微反常的没有厌恶,甚至是很平静。 她生出几分不解,抚摸上眼睛,有一瞬间想要将视力解开,好看看这根长笛究竟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犹豫再三,她放下手,唇重新贴上长笛,笛声悠扬。 一曲毕,陆疏微方才接收曲中时被她刻意冷落的,尚音宗的传音。 伏娴:【大师姐,宗主问你什么时候回宗。她寻得数位医术高超之人为你治疗眼睛。】 自她眼睛出现问题后,宗主各种方法都为她试过,但大多无疾而终,陆疏微慢慢开始变得平和,在宗主长老和宗门师妹面前,依旧云淡风轻。 只是甚少出现在人前。 陆疏微鼻息间那股苦涩还没散去,她点了几下长笛的空洞:【暂时不回,至于那几位高人……】 她停了一息,尤记得某只小白虎信誓旦旦地说,会治好她的眼睛:【帮我谢过她们的好意,它日我必登门答谢。再替我跟师尊说,不必为此事烦忧,疏微自有分寸。】 伏娴急了:【这怎么可以,师姐冒然跟万书阁少阁主走,宗主已经很生气了,再这般说。】 伏娴止住话头。 陆疏微是尚音宗宗主看着成长的,不论是其本身在音律上的天赋还是情感关联,宗主都注以极大的心血。 伏娴试图将陆疏微劝回来:【陆师姐,万书阁毕竟和尚音宗有些隔阂,若是让她们知道你的身份,会对你不利的。】 她还记得之前那位少阁主将陆疏微写入册本中的事。这等事情,师姐身为当事人,怎么能这般无动于衷。 总不能陆师姐也爱看这类册本。 伏娴将猜测咽下。 陆疏微耳力极好,她听见脚步声进入房内,随后,白晏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陆,我回来了。我们等会出发,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我可以帮你。” 陆疏微:“好。” 她倒是想知道,若是白晏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会对自己不利,还是会摆出另一副样子。 她竟有期待。 陆疏微给伏娴传音【不会】后切断了灵识。 陆疏微没有要带的东西,此次预计去个三两天,白晏已提前备好了一切,她把自己带上即可。 飞行法器太过招摇,万书阁选择极为低调的方式前往。 只是…… 伊问玉仰头望着悬在半空中的玉扇和扇柄上的两人,太阳穴一下下地跳动。 白晏无辜地摊手:“伊长老,我这扇子只够两人,三人就显得挤了。” 瞧她眉飞色舞,就知是故意的,伊问玉不与她计较,届时炼制新药时,有这人求她的时候。 来送她们的言安竹也止不住的笑,拐过伊问玉,小声道:“我就说,小晏是个记仇的性子。” 伊问玉:“会有求于我的时候。” 附近阁内人众多,她们不好过于亲密,伊问玉忍住抱抱言安竹的想法,素手一挥,一柄长剑从袖中飞出。 白晏探出脑袋,下方两人还在不舍的交流,她不着痕迹地望向陆疏微,身体倾向女人,自然而然地拉住女人的手:“牵住我,等会别掉下去了。” 她用灵力为陆疏微护体,将她遮挡得密不透风。 陆疏微只“嗯”了声。 白晏试探地掌心往上滑动,握住陆疏微的腕骨。 一柄长剑在此刻劈来,白晏眼前一晃拽住陆疏微往怀中一扯,身体互换,独面飞来的剑。 伊问玉好笑地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踩在剑身,笑道:“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白晏这才意识到,顾不得对着伊问玉龇牙咧嘴,急忙低头看向怀中人。 因她那下,陆疏微近乎抱住她,银白长发胡乱地在身后飞舞,袖子处的布料折叠,天鹅颈扬起,下巴磕在白晏肩膀处。 苍白的脸色透出几分病态,眼尾勾染成浅淡的红,眼底的水光潋滟,眨动间,被硬生生拉回去。 陆疏微身体发颤,控制不住地咳嗽出声。 白晏心疼地拍着她的背,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疏微摆摆手:“无碍。” 伊问玉见到这副场景,御剑过去:“是我的错,我应当提前说一声。” 白晏虽不讲理,可从头到尾伊问玉并未做出什么,对方只是常规御剑,是她没看清就动手,打了陆疏微一个措手不及。 白晏瞥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继续安抚陆疏微,商量,“小陆,你留下吧。我……” 话音未落,陆疏微一掌落在她的掌心,紧紧握住,抑制住喉咙间不断蹿上来的痒意,有气无力地:“走。” 白晏无奈,对伊问玉点头。 一柄玉扇,一把长剑飞出。 陆疏微咳弯了腰,被逼回去的水光化为泪花凝在眼尾,本就无法看清东西的眼睛越发朦胧。 白晏捏着手帕一点点拭在她的眼眶。 陆疏微推开她,吐出两口气:“小毛病,不用在意。” 白晏:“我只知道你很难受。” 陆疏微理了理长发,说话时还带着气音:“过会就好了。” 白晏低低地应了声。 陆疏微想说什么,可身体让她不太想继续开口。 两个时辰后,三人抵达余关池。 因着是小国都城附近的一处城池,虽算不得繁华,但街道上也有欢声笑语,随手一抓,就是人。 白晏圈住陆疏微的腰身,一跃而下,她手伸出,玉扇化为正常大小,掉到她的掌心。 伊问玉则显得温柔许多,控制着剑缓缓落下,在快要贴到地面时,她走下,弯腰拾起灵剑。 白晏细细感知周围的一切,道:“没什么异常。” 这城池中能感知到有灵力存在的,也不过二十几个,还都是灵气浅薄的。怎么看,此地都不像是有危险的。 偏偏连续两波人折在这。 白晏收起散漫,从储物戒中取出探查灵气的法宝,她凭空描了张符,两指点去,符燃烧覆在法器处。 但显示的与白晏感知到的一模一样。 白晏咕哝:“真是奇怪,来的两波人总不能是什么酒囊饭袋吧。” 陆疏微掐了个指诀,最终答案和白晏一样。 这里并无危险的地方。 百姓安居乐业。 伊问玉道:“先四处看看,再找处落脚点。” 太阳倾斜,天际露出橙黄。 白晏道:“先找客栈,让小陆先休息,我们再去找别的线索。” 伊问玉:“这样也好。” 但…… 陆疏微不认同:“我想和你们一同。” 她眼睛虽无法看清,但基本的感知力还在,灵力和修为还在,自保毫无问题。 白晏还想再劝,被伊问玉制止。 伊问玉:“让陆小友同我们一起吧。此地终归有古怪,留她一人在客栈,也未必可以放下心来。” 有前车之鉴,白晏思索一二,点头:“也好。” 她牵着陆疏微的手,一双虎目扫过四周,虎族天生的压迫感尽显。 沿着主街,走到尽头,一无所获。 太阳已然西沉,天色暗下,街道两侧的店铺亮起灯盏,照得亮如白昼。 白晏抬手一指:“去哪里看看。” 是一家书铺。 伊问玉当是她感知到了什么,追着她的脚步过去。一进门,就见白晏捧着一本质朴的书籍,眉眼中是明艳的笑意。 白晏捧着册本,兴致勃勃地道:“小陆,你看,这家书铺也有很多我写的册本。” 她的册本当真是受欢迎。 陆疏微薄唇翘起:“你写得好。” 白晏谦虚:“你好会夸人。” 伊问玉复杂地走进书铺,嘴角动了动:“你进来做什么的?” 白晏举起册本:“看这家书铺有没有眼光,有没有出售我的册本。” 伊问玉:“……” 她无奈地笑了笑,夸:“你写得好。” 白晏微微笑,传音:【那是自然。】 伊问玉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这家伙有两幅面孔。 陆疏微“看”向门外,有几股与当地人截而不同的气息在靠近。她扯住白晏的袖口,低语:“有人来了。” 白晏察觉到那几道气息,烦躁地骂了声:“阴魂不散,又遇上了。” 伊问玉身为丹修,最晚察觉道,她问:“你认识?” 白晏:“上次修真执法处遇到过,剑门和御兽宗的人。” 这些人怕不是为她而来,眼下是走不掉了,但不能让她们和陆疏微碰上,以免她们背地里使什么阴招,对小陆下手。 白晏丢了两只隐息符,又丢了两只换面符:“你们俩拿好,离我远些。” 陆疏微和伊问玉前脚用上两张符纸,后脚书铺钻进几个腰配灵剑的修士,直朝白晏而来。《 》 11、隐藏 白晏随手抓起本册本,斜靠在圆柱形书桌旁,慢条斯理地翻阅。等这群不速之客怼在她面前,挡住了光线,她才不紧不慢地抬头。 剑门为首的步初彤和御兽宗为首的左晗同时对白晏行礼:“少阁主。” 白晏翻动书页,打在页面上的阴影浮动:“挡在这做什么?” 步初彤道:“我们收到少阁主来到余关池的消息,于情于理,都应该拜见一番。况且……”她意有所指,“眼下余关池情况特殊,多点人,也好有个照应,少阁主说,是不是?” 名为照应,实为监视。这群人在她们刚落地不久就赶来,消息倒是灵通。 白晏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微笑:“当然。” 左晗环顾四周,书铺内除却余关池本地人的气息外,再无旁的气息。 但她们收到的消息是,万书阁此次来了三个人,眼下只有一人,剩下的两人去了哪里,总不能会遁地隐身,平白无故的消失。 左晗想到什么,转头对身后人道:“看看书铺内有没有用符纸隐匿气息的。” 御兽宗弟子拱手:“是。” 白晏歪头,依旧在笑:“御兽宗这是何意?” 左晗跟着笑:“谨慎点好。” 白晏:“是好。” 御兽宗弟子逐一排查书铺中的人,书铺老板也不遗落,被仔细探查。 白晏云淡风轻,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紧盯着她的左晗一时分不清她的想法。 那两人莫非不是书铺中。 可有人亲眼所见,与白晏一同的,共计三人。 有两位御兽宗弟子快要走到陆疏微和伊问玉两人附近,白晏不确定她们是否带了什么可以破解符纸的东西。手一伸,一把玉色落在掌心。 扇面展开,墨色文字流动,白晏挥动中,一抹灵力悄然打去御兽宗人的探查。 那两人只觉得身体一麻,浑身无力,软绵绵地跪倒在地。 步初彤和左晗脸色一变,剩下几名御兽宗人扶起两人:“怎么回事。” 跪倒的一人道:“方才腿突然失去了气力。” 另一人道:“我也是,神经发麻。” 两人同时发软发麻就是有古怪。 步初彤握住腰间佩剑,面色不善地上前半步,死死盯着那把扇风的玉扇,阴阳怪气:“少阁主,可否解释一下,这是何种原因。” 白晏悠闲散漫:“你问我,我问谁?许是御兽宗给她们安排的事太多,累到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在符纸的作用下,陆疏微的面貌发生极大改变,一头银白长发被墨色替代,落入人群也不显眼。 她听着白晏无辜而又理所当然的话,想起那日在修真执法处时,这人也是这般,寥寥几语,阴阳怪气十足。 与在自己面前时的腼腆局促判若两人。 回忆间,一股强势的气息直冲她来,陆疏微被逼得后退两步,身体止不住轻颤。 方才御兽宗的人是因为走到那两位周身毫无灵气之人的身前,白晏才出的手。 十有八九是这两人,左晗急于求证,快步迈到陆疏微身旁,握住陆疏微的肩头,灵力没入,探查。 内里空空如也,是普通人。 左晗放下手,又去探查伊问玉,依旧毫无发现。 怎么回事? 白晏在故意戏弄她们。故意出手,让她怀疑这两人,继而看她的笑话。 左晗得出结论。 在她转身的瞬间,陆疏微指尖轻勾,一抹光点流转。 白晏见到陆疏微被左晗灵力冲撞地后退,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她摇动玉扇,皮笑肉不笑:“可有查到什么?” 她同样疑惑,左晗敢直接出手,表明她有把握能把隐藏在符纸下的人揪出来。 可现下什么都没发生,许是左晗掌握的方法无法拆解这两张符纸。 白晏只能做此解释。 左晗对着御兽宗人招招手,那几人训练有素地回到左晗身后,皆是摇头表示并未查找到什么。 步初彤剑指书铺老板,吓得老板瑟缩,蹲下抱住头,嘴里不住呢喃:“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晏玉扇合拢,于掌心落下:“阁下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忘了修真执法定下的规矩?” 不可对普通人对手。 步初彤将剑插回去,头一歪,身后一门剑阁人将抖成筛糠的书铺老板揪到步初彤面前。 步初彤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老板,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这里可有什么……”她隐晦地扫了眼白晏,“特别的人,或是暗门之类的。” 书铺老板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求求你,放了我。放我了……” 白晏无聊地在书铺中到处走动,她慢悠悠地晃动到陆疏微身边,拿起一本低级功法,翻阅。 因着方才那下,对她靠近陆疏微,左晗和步初彤没做反应。 指不定又是白晏故意摆给她们看的。 这白虎,心黑得很。 白晏:“对了,你们这么大张旗鼓,是有什么线索吗?” 步初彤:“没有。” 白晏“哦~”了声:“明白了,盲抓啊。” 步初彤:“……” 白晏:“那是要多派点人,毕竟,效率挺慢的。” 左晗:“……” 白晏笑眯眯地转向陆疏微,声音不大不小:“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陆疏微一动不动,像是先前被左晗吓到,半晌才说:“不知道。” 她看不见,如何能知晓这是什么书。 这些落在剑门和御兽宗耳中,成了刺裸裸的打脸。 左晗咬牙切齿:“少阁主只身一人来余关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吗?” 白晏摊手,茫然无措:“什么危险。” 左晗深吸一口,反讽刺:“也是,毕竟少阁主能未卜先知,说不定早就知道危险在哪,已经避开了。” 白晏无奈地叹气:“好吧。我来这其实是寻找灵感的。” 她坏心眼地将视线在左晗和步初彤来回打转。后两人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却因着宗门势力,不能回避。 等差不多了,白晏道:“要不,我把二位写进册本中?” 左晗嘴角一抽:“多谢少阁主好意,就不浪费少阁主笔墨了。我们走。” 御兽宗和剑门的十数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步初彤给门人传音:【派两人跟着她,有消息立刻汇报。】 等气息散去,白晏凑到陆疏微身边:“她有没有弄疼你。” 陆疏微摇头:“没有。” 白晏放心,她感知到两股刻意隐藏的气息:“她们留了两人。” “正常,”伊问玉取下符纸,揉揉肩膀:“手劲真大。我本身就是万书阁人,我为何要隐藏?” 白晏塞给她符纸上,她想都没想用上了,现在回过味,越发感觉不对,她隐藏什么。 陆小友一人隐藏不就可以了。 平白吃了点力。 白晏微笑:“陪小陆啊。”《 》 12、视财如命 伊问玉笑容凝固,不可置信地望向白晏,却见对方正专心致志地为陆疏微打理那头好看的银白长发。 在剑门和御兽宗进入书铺时,因着容貌的改变,陆疏微将那头长发放下,现在,白晏正一点点地将其束起。 陆疏微又恢复到那幅清冷病弱的模样。 伊问玉只觉得眼前一幕极为刺眼,她别开头不去看,待到白晏乐呵呵地勾住她的脖子,谄媚地喊上一声“伊长老”,她方才斜过眼,哼哼:“做什么?” 白晏知晓伊问玉温和,不会真的与她计较,解释道:“御兽宗和剑门在修真执法处已经表现出对万书阁的不喜,且身在余关池这个漩涡的中心,我不确定她们会不会冒然出手。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啦。” 她的声音脆生生地落入耳中,陆疏微侧耳,想将这声音听得更清楚。 白晏“啧”了声:“伊长老要是受伤,我回去后,言长老不得把我抽死啊。你老行行好,安安全全的。” 用着请求的话将关心说出口,伊长老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点几下白晏:“你啊。” 白晏晃到陆疏微身侧,随手拿起几本书,看也不看是什么类型的,对着被吓得还没回过神的书铺老板晃晃,微微笑:“拿走啦。” 书铺老板哪里敢说话,跟拨浪鼓似得直摇头。 陆疏微被白晏牵着走,快到门口,她问:“若是她们去而复返怎么办?” 白晏不在乎:“那就再试试别的符纸,她们能不能发现。”她思考,“想来要么是没带克制符纸的法器,要么是手段不足以解开那两张符纸。用不着太担心。” 陆疏微眉梢微动。 等三人走远,抖若筛糠的书铺老板缓慢回过神,头一低,桌面上赫然是一叠钱币。 价值远高于方才那人拿走的几本书。 她拿起钱币,后知后觉地跑到店铺门口,哪里还见的到白晏三人的踪迹,她在原地停了几秒,反身关了书铺。 天色沉下,余关池像是被黑色幕布覆盖,带着说不上的沉闷和死寂,除却个别几家客栈,其余店铺早已打烊,沉默无声。 白晏传入些灵气给陆疏微,从储物戒中取出大氅披在女人身上:“别冻到了。奇怪,这里的店铺怎么关得这样早。” 伊问玉道:“先找一处落脚把。” 白晏“嗯”了声,灵识在前方探路,她提脚将一颗石子踢走,以免陆疏微不慎被绊倒。 身后的两条尾巴还在跟着,白晏只当没看见,寻得一处客栈,她要了两间房。 自是她和陆疏微一间,伊问玉独自一间。 坐下没多久,客栈下传出吵闹声。 那几道熟悉的气息匆匆奔上二楼,白晏塞给陆疏微一张静影符,用上后,身形和气息都会藏匿于无形。 白晏卡着房门被推开的前一秒启用。 陆疏微的身形和气息刹那间止息。 白晏拎着壶刚泡好的茶水,对着闯入的左晗和步初彤举起:“怎得,二位要饮茶吗?” 有书铺的经历,白晏确定这两人不会对她动手,见两人的视线在她房间内乱转,她将茶壶放下。 门外,伊问玉踱步进来,看见两大门派之人,露出惊奇:“各位这是?” 步初彤往斜侧看去。 跟着的那两条小尾巴警惕地打量房间。这里的客栈普遍简陋,一眼即可看完。 一条小尾巴道:“我看得仔细,的确是三人。传消息时,也一直守着,那人是同白晏住的同一间。” 但没揪到人,步初彤和左晗再多疑问也只得忍下。 步初彤拱手:“打扰了,走。” “等会。”白晏威压极强,笑不进眼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各位是将我万书阁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不打招呼,擅自闯入,她们本就无理。 步初彤道:“此事是我们考虑不周。” 白晏:“一句考虑不周就想带过?” 步初彤:“少阁主想如何处理。” 白晏伸出三根手指:“三千灵石。” 三千灵石算不得太多,但她们本质是因为怀疑白晏和万书阁,是以才多加监视,而被藏起来的那人,在她们眼中更是疑点重重。 现下人没找到,却要白交灵石,怎么都不对劲。 步处彤:“少阁主,可否便宜点。” 白晏微微笑:“四千灵石。” 只见得砍价,哪里见得人还涨价的。 即使见过大世面如陆疏微,也被这只小白虎的话语弄得怔愣一瞬,更何况是步初彤和左晗。 左晗上前:“怎么还带涨价的!” 白晏再次多加一根手指:“五千枚灵石。” 左晗还要说话,被步初彤拽住,后者表面礼节周全,内里早把白晏骂了百千遍,忍痛将五千灵石交给白晏。 步初彤咬紧牙关,剑修本就贫穷,这些灵石她存了许久,本是要用在本命剑器上,现在全拱手赠送了。 白晏仔细查看:“没少吧。”她杀人诛心,“没想到身为剑修,还能拿出这么多灵石。步道友,你不是个称职的剑修。” 步初彤一口血差点吐出。 强撑着控制面部表情离开,出了客栈,步初彤胸口剧烈起伏,再也忍不住骂出:“等我抓到证据,非把她一剑刺死。” 左晗丢出两千五百枚灵石给她,这才让她千疮百孔的心有所修补。 步初彤扭头看见客栈,她感知到出现的气息,因被白晏耍了两回,又了破财,她现在半点不想看见万书阁的人。 这白虎精得要死,等会再讹她们一笔,她哭都没地方。 陆疏微揭下符纸,颀长的身形出现在简陋的客栈内,她明知故问:“她们走了吗?” 白晏一点头:“走了。” 白晏分出两千五百枚灵石给伊问玉,后者不客气地收下,剩下两千五百枚灵石则是分给陆疏微。 陆疏微:“为何给我。” 白晏道:“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弄到这五千灵石,你理应有一半。” 外界传这小白虎视财如命,可这五千灵石,一枚都不曾自己留下。 陆疏微:“不用,我用不上。你收着吧。” 白晏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她没再推拒:“行,以后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 13、床塌了? 这间客栈不单是简陋,灯烛熄灭,上方透出光线,顶上竟是漏出几个洞,墨黑色的天空团成点,隐约看见几颗星星。 白晏枕着硬邦邦能将人打晕的枕头,来回换了几个位置也不见得舒服。 她在万书阁内娇惯坏了,何时睡过这种,盖在身上的被子散出一股子霉味,越发激得她心口烦闷。 小陆恐怕也睡不得这种床。 白晏偏头,一身月白衣衫的女人睡容恬静,双手交叠位于小腹处,银白长发铺满半个枕头。 显得那只枕头都变得柔软许多。 白晏心中不是滋味。 这等破地方,小陆都睡得着,过往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白晏叹息。 幽幽的声音传过:“叹什么气? 白晏脊椎似乎响了声,她捂住后颈:“你还没睡。睡不着吗?” 陆疏微缓缓睁开眼,眼前皆是模糊一片。空气中充斥着各类气息,唯独靠近白晏的方位好闻些。 她有些将脸侧过去,压抑在心底的几分难耐撤去:“嗯。” 白晏:“这里的床铺太硬,被子太难闻,睡不着属实正常。” 她注意到陆疏微眉宇间的疲惫,心底泛起酸涩和心疼,她侧身,胳膊垫在脑下,细长的手指插入发丝中:“小陆,要不你睡在我身上,可好?” 陆疏微:“嗯?” 白晏另只手摸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我本体是白虎,不刻意压制,身形很大,足以让你躺在我身上。” 她舔了下唇,继续道:“我身体很热,不用担心被冻到。” 她说话,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白晏抿住唇,懊恼过于心急了。这等事情显得亲密无间,小陆对她恐怕还没到那个程度。 这大概率只是她小白虎的单相思。 她笑着打哈哈:“当然啦,我就说说,我储物戒中应该有新的被褥,我找找。” 翻动的念头被按住,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腕骨处,白晏诧异地看过去,陆疏微颔首:“别找了。” 陆疏微:“就按你说的。” 她抱过缩小后的小白虎,跟小猫似地窝在她怀中,手感极好。变大后的小白虎,会是什么样。 是与缩小后完全不同的样子。 身体几乎覆盖住整个床铺,虎口咬住陆疏微的衣襟,女子四肢朝下,像个无助的小动物,虎头一甩,就将她扔到身上。 白虎的身体很暖,毛发很软,她往下陷,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扫过,痒痒的。 很安心。 白虎的尾巴盖在她的肚子上,这份暖意又上升了高度。 白晏的声音从下前方传来:“小陆,有哪里不适吗?” 陆疏微:“没有。” 是个很称职的床,回到尚音宗,她可以按照白晏的毛发,打造一款新床。她兴许能睡得更好。 困意渐渐袭来,陆疏微双手握住白虎的尾巴,眼睛闭上,思绪放空。 白晏一动不动,尽力扮演一张床。 但显然,她们身上真正的床无法支撑一只白虎的重量。 在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下方的碎裂声越来越大,临近某个点时,床四分五裂。 白虎往下坠。 本能地意识到不对,贴近床的那侧被什么硌到。 白虎睁开眼,入目是碎裂的木屑。 床塌了。 因着这一震动,白虎身上的人也醒来。等到意识清明,陆疏微按照太阳穴:“怎么了?” 她要从白虎身上下来,被白虎制止:“别动。” 白虎无奈地:“床,塌了……” 绕是镇定如陆疏微,也露出费解:“床塌了?” 白虎深吸气,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丢人,好好的床,怎么就塌了。 用灵力将陆疏微托举起,放到安全之地,她闪身化作人形,窜到陆疏微身侧。 面上的窘迫之意更甚,无措地挠挠头:“等会给客栈老板多赔点钱吧。” 陆疏微:“……” 伊问玉素来早睡早起,可今日,她起身,要去喊白晏两人起来时,发觉对方竟已经从房内出来了。 这么早? 什么时候这么勤劳了? 伊问玉瞥了眼她们的房间,被白晏眼疾手快地关上,推着往楼下去:“走了,吃完早点干正事。” 这家客栈的东西白晏是万不可入口的,多半不怎么干净。 一楼只有店小二在打瞌睡,白晏几步过去。 伊问玉:“不是付过钱了吗?” 白晏回头干笑:“别的钱。” 陆疏微别过头,耳尖薄红。 下一秒,就看见白晏说了什么,店小二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音调起伏:“什么,床塌了?” 白晏浑身不自在,她们又没干什么,只是那床太不结实,承受不住她本体的重量。 伊问玉本还在疑惑,闻声,视线不由得扫过白晏和陆疏微两人。 所以白晏快速关门,是怕被她看见? 消息对上,伊问玉懂了:“你们……进度有点快啊。”《 》 14、我走不动了 听到这话,白晏窘迫的脸变得更红,她没好气地握紧玉扇,几个快步往客栈外奔,前脚刚出门槛,后脚退了回来,牵住陆疏微。 白晏:“小心脚下,别被绊到了。” 陆疏微“嗯”了声,音调和平日里别无二致,可不知为何,白晏就是从中听出一丝别的味道。 伊问玉不紧不慢地坠在两人身侧,那张温和端庄的脸笑成花。她不打趣陆疏微,却用行动打趣白晏。 陆疏微看不见,自是不知道伊问玉是如何挤眉弄眼的。 再不解释,回到万书阁,她的这点事恐怕要被添油加醋,抹掉关键信息,出现在册本中,供人嘲笑了。 白晏干咳两声,故作无意地:“这家客栈的床真不结实,连我本体的重量都承担不住。” 伊问玉点点头,不知信没信。 白晏继续道:“空气中弥漫一股霉味,伊长老,你闻到了吗?” 伊问玉点头:“闻到了,许是许久不曾打理的缘故。” 白晏见她接话,趁热打铁:“对吧,那床怎么能睡人,我这才化回本体,让小陆在我身上睡觉。” 这回总该不会误解她们什么了吧。 牵着的手被人拽了下,白晏低头,陆疏微掌心带力地握住她的掌,那张苍白病弱的脸,神色淡淡,白晏只当是错觉。 路过一家餐店铺,点铺前排着条队,白晏粗略数过去,二三十人。 想来味道应当不错。 白晏三人排着队,打算在这吃点东西。 白晏环顾四周,不曾发现什么危险,昨晚除却塌床外,也没什么事发生。这座城池给她的感觉,与其她城池并无区别。 她有心探查消息,和排在她前前面的人攀谈起来,先是从天气到家长里短,套进关系后,她话锋一转,笑道:“余关池这些天,有没有什么稀罕事啊。” 那人神情瞬间严肃起来,白晏当是露馅了,准备开口将话题绕过去,就听前面那人道:“有啊,来了群仙人,动不动将人带去问话。” 白晏问:“什么仙人?” 中年女人似是很不喜她口中的仙人,左顾右盼,才是降低音量开口:“前些天来了群人,各个要么握长剑,要么拿棍子,各个看起来厉害得很。说是来替我们除怪的。” “没看出有什么怪,倒是她们怪吓人的。” 白晏打探那些人的样貌,猜出那所谓的仙人应当是剑宗,御兽宗等门派的。 但人群对不上,其她宗门应当也有参与。 中年女人:“我们这小城池,城内人大多认识,要说真有什么,早就传遍了,城内人都不太爱搭理她们。” 她打量白晏等人:“你们不是余关池的人吧。” 白晏哽住,生怕中年女人将她们和口中讨厌的人凑在一起。 陆疏微清润的嗓音响起:“我们听说余关池初春时节,花束成片开,景色美不胜收,特慕名前来。只是目前还没能遇见这等美景。” 中年女人恍然:“原来是这样,城东那边开得茂盛,你们可以去那。” 陆疏微施施然:“好。” 白晏惊奇,趁着放下戒备的中年女人侃侃而谈时,凑到陆疏微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陆疏微:“听说。” 白晏:“……哦。” 中年女人的话总能被陆疏微很好的接住,你来我往下,中年女人越看陆疏微越喜欢,越聊越开心。 中年女人:“几个月前,城尾的湖泊不知怎得,咕噜噜冒泡不停,像是水开了般,可一摸那水,却是刺骨的冰冷。靠近的人更是霉运连连,丢了命的都有。现在没人敢去了,你们在城内赏花,切记避开。” “上个月,城内来了两个外乡人,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抓到后,被暴怒的人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扔出城了……” 不多时,前方一长排的队伍只剩下几人,中年女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止住。 餐铺老板对前面的人:“老顾客了,来,再多送你一个包子。” 中年女人还要去买菜,临走前,特意和陆疏微告别,口中念叨着:“这小丫头真喜人。” 白晏纳闷,陆疏微这性子,话不多,怎么能让那人心甘情愿吐露那么多,走时还不忘夸一句。 她自认为也能和那人说上话,怎么不见得对方夸她一句“这丫头真喜人。” 队伍排到她们这,白晏低声询问陆疏微:“小陆,你吃什么包子。” 她将种类报过,陆疏微随意说了个。 白晏接过包子,店铺老板扫过她们,多塞一个:“老顾客,多送一个。” 白晏一头雾水,她第一次来此地,怎么被称为老顾客,许是店老板看见她们和中年女人说话,把她们当成一块的了。 那中年女人不就被多送了一个。 白晏丢了两个包子给伊问玉。 伊问玉道:“既然那湖泊有古怪,就前去那里看看吧。” 她在两人周围,将中年女人的话尽收耳底。 白晏也是如此想的:“小陆,你怎么说。” 陆疏微捏着包子,沉默片刻:“可以。” 三人慢悠悠地往城尾晃去。 陆疏微的那只包子一口没吃。 白晏几口解决完一个,见状:“不合胃口吗?” 陆疏微在走神,慢半拍地将包子放在唇边,还没张口,她突然甩开白晏的手,弯腰忍不住干呕起来。 并不能吐出东西,长发黏在唇边,白发与脸的苍白相融,柔弱得让人心疼。 陆疏微胸腔起伏,搀扶着白晏。 白晏紧张:“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陆疏微摇头,手帕在唇边点过,眼眶周围因着方才的干呕,晕出一片红。 长而翘的睫毛挂着水珠,眨动间,黏连成块。 破碎得让人更不敢触碰。 伊问玉搭上陆疏微的手腕,无声地对着满是焦急的白晏摇摇头。 陆疏微胸腔起伏,将喉咙间的腥甜咽下,悬于灵海内的灵珠毫无征兆地蹿动,震得她筋脉发疼。 因为眼盲的缘故,她其余四感尤其敏锐,越是靠近湖泊,鼻息间的腥气越重。 压得她难受。 陆疏微握住白晏的腕骨,又咽下喉咙,轻声道:“白晏,我走不动了。” 白晏心疼:“我变回本体,背你可好。”《 》 15、是血 白晏化为本体,前肢体弯曲,顺从的地下脖子,陆疏微轻车熟路地坐到小白虎的身上,揪住虎背处的两撮白毛稳定身形。 待到陆疏微坐好,小白虎头一甩,伊问玉正站在小白虎的两侧,小白虎思考半秒,问:“伊长老要一同上来吗?” 伊问玉瞧她眼,摇头:“我在下面走走,说不定有什么遗漏的。” 丹修的鼻子常年与各种药材打交道,伊问玉对嗅觉的敏锐度不比陆疏微差多少,她扇扇鼻息间的风。 伊问玉问:“白晏,你可有闻到什么?” 化为本体,若是再半点没有察觉,可就要丢妖兽一族的脸了,小白虎驮着陆疏微缓慢行走,时不时嗅闻两下:“越靠近湖泊,血腥气越浓重。” 可她用灵力探查过,这里没有藏有人尸,大概率是人血或是什么动物的血液堆积,使得这里的气味腥臭难闻。 小白虎提醒:“小陆,你可以把嗅觉封了,再往前走几步,会更难闻。” 小陆方才恐怕就是因为闻到这里的腥气,才半吐不吐,难受得厉害。 陆疏微点头,转念记起自己此刻正在小白虎的背上,对方看不见她的举动,她应声:“好,我已经封闭嗅觉。” 小白虎又单独提醒伊问玉:“伊长老,你也把嗅觉封了吧。我嗅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折在余关池的人,十之八九是在此地遇害的。” 余关池的人少有可以动用灵力的,即使能动用,修为也不算高,可她感知到,藏于腥气下,未能完全散去的灵力。 小白虎走得越发慢,没过一会就停下脚步,扭头呼吸身后的空气,稍微缓和些。 陆疏微捂住唇,将喉咙间的痒意咽下,她忍住咳嗽,拍拍小白虎的后颈,上半身倾斜,近乎贴到小白虎后背处。 陆疏微:“白晏,这里好像不对。” 伊问玉多看了眼陆疏微,片刻后道:“这里的腥气比周围要浓郁许久。” 小白虎自是察觉到了,她望向不远处的湖泊,估算距离,不过五十米之距。 小白虎屈膝将陆疏微放下,幻化为人形,掌心摊开,一把玉扇凭空浮现,她循着那腥气浓重之处,扇柄往下掼去。 在扇柄即将触地的瞬间,那把扇子停止,堪堪与地面平齐。 伊问玉道:“怎么了?” 白晏无辜地眨眨眼:“若是我直接把扇子掼下去查看,我这把扇子岂不是废了。” 她捂住口鼻,嫌弃皱眉盯着下方一点。 她将扇子别在腰间的束带处,就近折下一截树枝,灵力灌入其中,猛地朝地面那点插下。 毫无反应。 白晏握着那截断枝,要将其拔出,陆疏微忽而按住她的手背,那根树枝往上一公分停住。 陆疏微银白长发被细风贴在面颊一侧,苍白的面容中,唇色是唯一的一抹色彩,一根白发挂在她红润的唇上,诡异十分。 陆疏微温润的嗓音流出:“先别拔。” 白晏不解却也听话:“怎得?” 陆疏微单膝跪地,她侧耳,像是在倾听什么。 白晏和伊问玉对视一眼,皆是不知陆疏微这是何意。 陆疏微道:“你把这撬开一道口子,一旦将这根树枝移开,缺口露出,这里面蠢蠢欲动的气味会一冲而上,在拔出前,先将嗅觉封了。” 白晏“哦”了声,忽而意识道:“不对,我叫你封住嗅觉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封。” 陆疏微顿了顿,直白承认:“是。” 白晏担忧:“这里气味这般难闻,你不封闭嗅觉,怎么受得了,你方才差点吐了。” 陆疏微拿这只小白虎没办法,她封闭嗅觉:“封闭了。” 白晏看向伊问玉,伊问玉摊手:“我已经封好了。” 白晏略一点头,将自己的嗅觉封闭,随即示意陆疏微往后退退。她握着树枝的指渐渐用力,手背上映出请紫色的筋脉。 树枝在拉上一半时,白晏明显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顶这根树枝,不待多想,那一瞬,她猛地抽出树枝。 气息凝结为实质,白晏似乎看见那团难闻的气体从里头冒出,四周茂盛的草木枯萎,附近的天空围上一层纱布。 白晏自言自语:“好浓厚的血气。” 口腔倒灌,白晏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干呕,她挥动手臂,在三人四周套上屏蔽。 白晏被吓到:“天,这太恐怖了,这里汇聚了多少人的血,才能铸就这么重的血腥。怕是凡人改朝换代,相互征伐也不至于此。” 白晏自是夸张的说法。 陆疏微道:“这里的腥气如此重,余关池的人不会察觉不到。约莫是一开始来的人被覆上腥气,难以去除,是以那位妇人说,来这会倒霉。” 在凡人的意识中,一旦沾染血腥,那便会被视作倒霉。 白晏不由得将重心放在陆疏微身上:“小陆,我们是去地下看看,还是先回去,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陆疏微头朝着湖泊的方向:“先去湖那看看。” 白晏想也不想地:“好。” 伊问玉没有意见,身为丹修,她本就在这方面不擅长,自是听从指挥。 白晏牵住陆疏微来到湖泊边,她提醒:“小陆,再往前一步,就会落入水中。” 陆疏微:“好。” 陆疏微蹲下身,白皙的手指往湖泊中伸,被白晏攥住腕骨拉回。 白晏理所当然地:“怎么能让你探。我来。” 她袖子往上一推,摩拳擦掌,随后,掌心塞入。 带着丝丝冷意,远远达不到那位中年女人所说的刺骨。 莫不是来的时机不对,中年女人说,这湖泊中的水会咕噜咕噜地,像是烧开一样。 白晏道:“这水与平时碰的水并无二致。” 白晏可不相信这水没问题,她思量着,或许是需要什么契机催动。 她将灵力注入湖泊中,湖泊亦无反应。她又朝着湖泊扔了枚石块,还是没有区别。 伊问玉道:“是不是没到时间?”她蹲下身,指尖点过湖泊水,思考,“在一定的时间内,这湖水才会出现烧开了的状况。” 正说着,凌乱的脚步声朝这赶来。 白晏直接掏出三张隐息符,催动。 三人身形消失。 左晗和步初彤带着御兽宗和剑门的弟子跑来。 步初彤指着不久前被白晏插开的地面,道:“探查到了,气味就是从这传来的。” 一群人屏息静气,想要探查真相,势必要牺牲一点,两宗门没有封住嗅觉。 即使屏息,丝丝缕缕的腥气依旧钻入她们的口鼻中。 数人受不住地捂住胸口,干呕出声。 步初彤道:“查看四周有无人。” 陆疏微指尖灵力流转。 片刻,探查的几人回来:“师姐,四周无人。” 步初彤这才点头,对左晗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从储物戒中摸出几张符纸,分别放在插开的小孔洞四周。 她催动灵力,几张符纸内有灵力飘出,几下间,构筑出一座简易的小型阵法。 白晏低语:“这种符纸价格不低,不愧是御兽宗的,手笔就是比剑门大方许多。” 她夸一个,还不忘踩另一个。 陆疏微眼前只有模糊的轮廓,看不见索性不看了,她闭目感知。 四周的腥气收拢。 白晏闲着无事,拉着陆疏微坐在地上,看戏似地看两大宗门的人手忙脚乱,却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白晏揪过陆疏微的手指,从指根处一路捏到指尖,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陆疏微由着她。 白晏道:“小陆,等这次回万书阁,我会广招各类治疗眼盲的能力为你医治。”她叹息,“希望不要在此地耽误太久。” 御兽宗和剑门在附近绕了一圈,没找到不对之处。 左晗眉头锁在一块:“在城内与许多人打听过,怎得半点消息都没有。就连这里,还是我们察觉到不对,赶来的。” 左晗猜测:“步初彤,你说,会不会是整座余关池的人在故弄玄虚,以此让这座城池繁华起来。” 白晏瘪瘪嘴。 分明是自己太高傲,恨不得鼻孔朝天,现下问不出话还怪余关池的人。 谁会向动不动就将人抓去,毫不客气问话的人透露什么。 再看看她们家小陆,买个餐点的功夫,就获得不少的消息。 步初彤思索,摇头:“不太可能,出事的人中不乏修为高超者,余关池可没几个修炼之人。” 左晗抿唇,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湖泊。白晏见状,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莫不是发现湖泊的不同了。 然而,并没有。 左晗抬手:“走。” 浩浩荡荡来的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白晏盘腿而坐,手肘支在大腿处,歪头撑着侧脸:“我就说,她们就只能用笨方法一遍遍排查了。”她伸了个懒腰,“这要查到猴年马月。到时查出这里的事情,写入册本,又是一笔收入。” 这小白虎爱财又不爱财的。 陆疏微有些看不出这小白虎到底是什么样。她被白晏小心翼翼地牵起,对方温柔地拍开沾染到她衣裙的落叶。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鸟雀,从湖面掠过,捕捉湖中的鱼虾。 但那只鸟一次未能得手,二次时,才将鱼衔在口中。 肉眼可见的,原本平静无波的湖泊开始翻滚,沸腾,发出“咕噜咕噜”声,像是烧开了般。 白晏眉梢挑起,捡起地上的树枝,往湖泊中探去。 随后,她仔细观察被湖泊浸泡到的部分,有一股凉意。 白晏直接将手放入湖中。 刺骨的冷意在骨血中游走,白晏连忙抽回手,倒吸口凉气,感叹:“好凉的水。” 但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多久,不多时,湖泊平静下来。 白晏:“这么快就恢复平静了。刚才这湖为何会出现异样,我记得是一只鸟雀抓走一只鱼导致的。” 莫非和湖泊中的鱼有关。 白晏用灵力抬走一条鱼。 毫无反应。 难道方法不对,要鸟雀才行? 白晏催动灵力,控制一只鸟雀抓走一条鱼。 依旧没有反应。 “嘶”。 伊问玉呼痛,她的手指被划开一道口子,有血溢出。 白晏思绪被打断,忍不住调笑道:“伊长老,怎么回事啊,这么快就见血了。” 伊问玉指了指那树枝,无奈地说:“这树枝上有倒刺,扎到我了。” 她弯腰在恢复平静的湖泊中洗手。 下一秒,那湖泊再度翻滚起来。 白晏和陆疏微同时意识到,她们齐声道:“是血。” 一开始鸟雀在抓鱼时,因为鱼挣扎,鸟不得不把鱼衔得更紧,这就导致鱼受伤,流出的血进入湖泊,造成湖泊发生异样。 但她们当时没能注意到这点。 伊问玉被她们吓一跳:“什么?” 白晏毫不犹豫,划开手指,接连滴下数滴血液,湖中“咕噜咕噜”声不断。《 》 16、柔软而温热 湖泊有了灵性般,沸腾着想要更多的血液,边缘的水不动声色地爬上岸,延伸到三人脚下踩着的土地。 脚底的土地湿润,有股细微的吸力,白晏头一低,眼疾手快,像是拎兔子般,一左一右将没能注意到危险的人拉着往后拽。 一连退后十数米,那湖泊水见是追不上了,才不情不愿地倒回,翻涌的水面不多时平时无波。 伊问玉后颈被拽疼,后知后觉到湖水的异样,她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这湖水尽会主动将人吞噬。” 方才不过几滴血而已,就产生了如此大的动静,若是一整个人的血,亦或者无数人的血汇聚进去,会是什么样。 白晏头皮发麻,她再次看见那处血腥气极重的孔洞,这里浸染的血液不会少,若是湖水一路涨到这里,余关池恐怕都要被沸腾的湖水煮了。 陆疏微自是想到这点,只是她被白晏牵着,方才紧急后退的十几米,头有些许的晕。 等缓过紧,她扯了扯白晏的手,低声道:“带我去散出血腥气的那处孔洞。” 白晏:“好。” 陆疏微蹲下身,她接过白晏递来的树枝,想了想,让树枝扔掉,随后徒手将手指塞入孔洞中。 白晏瞪大了眼睛。 伊问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急忙道:“陆小友?” 下一秒,陆疏微从下方勾出一点泥土。 漆黑的泥土,与往日看得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就是,这泥土历经不知多久的血液滋养,难闻至极。 白晏根本不敢将嗅觉打开,她单膝虚跪地面,用树枝撑着身形:“这土怎么了吗?” 陆疏微指骨用力,只见得一滴红黑色的液体从泥土中挤出。 陆疏微道:“这是这一点泥土,就能挤出血来。我们脚下,有不知道多深的泥土。” 绕是再如何,白晏也被这个结论惊到了。 是谁会在这里留下这么多血液,又是谁,将这湖水弄成这副样子,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从白晏脑海中跳出,她恨恨地咬牙,烦躁地抓抓头发:“到底是谁做的?” 伊问玉抬头:“那湖水是不是上涨了?” 白晏定睛一看,肉眼无法窥探,她动用灵力。 那湖水正不断地靠近。 按照这个速度,几日后,湖水就能蔓延到这,届时吸收到这里的血液,岂不是…… 白晏不敢深想。 伊问玉持相同态度,这烫手山芋她属实不愿意接:“事到如今,不若将这事告诉修真执法处,或是剑门,御兽宗,让她们处理。” 白晏:“伊长老的意思是,我们直接走吗?” 伊问玉点头:“万书阁本就不插手这种事。就算留下,我们要调查的方向也是那些离奇死去的修士。” 但大概率是与这湖泊及其背后人相关,一旦继续查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白晏犹豫。 她不是恶人,但也称不上一句好,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耗费心力,属实不值得,但余关池少数有数万字,见死不救,不符合她性子。 陆疏微起身,拍拍膝盖处并不存在的灰尘,月白衣衫衬得她此刻孤寂冷傲,有种说不上来的拒人。 陆疏微道:“我想留下来。” 白晏秒跟:“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问玉沉默片刻,摊手:“既然你们都想留下,那就一并留下吧。” 留在这找不到多余的线索,三人先回到客栈歇脚。 换了家干净整洁,当然,价格也更昂贵的客栈。 客栈内清清冷冷,只有老板和小二两人。 她们要了些饭菜,坐在一楼大厅。 小二拿着抹布擦着一尘不染的桌椅,苦中作乐,店主在台前将算盘拨地“噼里叭啦”。 小二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愁眉苦脸:“老板,这些月,客人越来越少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店老板头也不抬:“再不济,这店面就关了吧。” 小二惊恐:“怎么能关,老板,你不是答应那人要……” 店老板猛地咳嗽两声,眼神往白晏等人身上瞟,小二意识到店里有人,这才悻悻闭了嘴。 三人吃好,上了二楼。 依旧是白晏和陆疏微一间,伊问玉单独一间。 房内古典而不失格调,一方屏风挡在床前,将这处小空间一分为二。 白晏几步绕过屏风,床铺安静整洁,没有难闻的气息。 她姑且放下来。 白晏扶着陆疏微坐到桌边,自己反身坐到另一边,眼神落在陆疏微身上,恰巧女人也在此刻抬起眼眸。 四目相对间,白晏被电流激了下,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因着眼盲,导致视觉被完全封闭时,陆疏微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雾气,而这层雾气很好的将眼神中原本的冰冷融化。 看上去温柔而深情。 小陆用这样的一双眼睛对着她。 白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陆疏微道:“在楼下吃饭时,你听见小二说的话了吗?” 白晏点头。 还没说话就被店老板打断,事后还用那种眼神示意,其中定然有鬼。 白晏:“听小二的意思,应该是这店老板答应了某个人,或者是某些人什么事情。” “小陆,会不会与我们要查的有关。” 陆疏微面色苍白,只唇瓣上挂着抹红,增添几分血色。 此刻,女人捂住唇,控制不住地干咳起来,直挺的脊背弯曲,手肘撑着桌面,脸颊近乎贴在桌沿。 白晏凑过去,心疼地用手帕擦拭陆疏微晶润的唇角。 陆疏微吐出气,几根发丝贴在她的脸侧:“我没事,习惯就好。”她用手背抵住额头,道:“你继续说。” 白晏道:“现在天色还早,我准备晚些时候,去店小二那探探口风。” 陆疏微细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不知在想什么,白晏当是她觉得无聊,半蹲在她身边逗她:“要不要我为你吹首曲调?” 陆疏微明显咽了下:“无需。扰人。” 白晏:“无奈。” 在外就这点不好,什么时候都要注意,不能影响别人。 陆疏微:“有些乏了。” 白晏道:“睡会。” 白晏将陆疏微扶到床上,探查到被子床铺无异样后,才放心让女人睡去。 为不打扰陆疏微休息,白晏从空间储物中取出笔墨纸砚,将数月后要发的册本起几个头。 翻阅近期万书阁收集到的资料,白晏选取几件有意思的放在开头。 前日最新传来的,是尚音阁的大师姐自前往修真执法处后,便再也没有回宗,据说是外出云游了。 白晏带了些笔墨将这些内容写入册本中。 天色渐暗,白晏还差一些内容,她将这部分写完,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毛笔,长袖一挥,几样东西一股脑地收入空间戒中。 白晏走到床前,陆疏微许是做噩梦了,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脸部轮廓线流畅包裹,叫人挑不出半点不好。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脆弱得想要将她捧在掌心。 白晏忍不住去触碰陆疏微的眉眼,她半弯着腰,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出,却在快要触及到时,陆疏微眼皮跳了下。 白晏缩回手,索性坐在床边,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地观赏陆疏微。 陆疏微是她见过,最为惊艳的人。 她的五官攻击性并不强,清冷典雅,但就是给那日的她带来极强的冲击力。 白晏眯起眼睛,那天被喊去修真执法,倒是件好事。 陆疏微睁开眼,她扶着床面一点点坐起身时,白晏才乐呵呵地开口:“睡得怎么样?” 陆疏微顿了顿:“渴。” 喉咙干得难受。 白晏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陆疏微抿了两口,缓缓气:“几时了?” 白晏:“还早,天刚暗下去。” 陆疏微点头,白晏眼尖地注意到陆疏微唇边的一点水渍,她单膝跪在床面,指尖点上陆疏微的下唇。 柔软而温热。 白晏的心跳剧烈加速,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般,她撤回手指,两根手指摩挲,回味触碰时的触感。 白晏:“我等会要下去找店小二,你是在这等着,还是与我一同。” 陆疏微想也不想地选择后者:“我同你一起。” 店小二和老板身上都没有灵力波动,只是普通人,白晏自认为能护好陆疏微。 初春的夜带着凉意,陆疏微披着件大氅,被白晏牵着走前往一楼。 一楼点着几根蜡烛,店小二和老板不知在做什么,两人面前摆着一堆小石子,你来我往地打发时间。 老板在,不好直接问。 白晏指尖一弹,店老板打了个哈欠。 小二道:“老板困了,就去睡吧,这有我守着呢。” 老板点点头:“行,不知道怎得,突然犯困了。后半夜我来换你。” 小二笑:“这晚上也没什么人,换不换有什么要紧,我去把客栈门关了。” 店老板去了后院。 小二独自捧着那些石子,自己跟自己玩起来。 店老板的气息远去,白晏和陆疏微故作刚楼上下来,刻意弄出点脚步声。 店小二听见,小跑过去,笑道:“二位客人可是有什么需要?” 白晏微微笑:“我们住的那间里没了蜡烛,想来要两支。” 店小二“哦哦”了两声,去台前翻出两根崭新的蜡烛递过去:“二位客人拿好。” 小二嘀咕:“今天早上不是才放的新蜡烛吗?难道是我忘记了?” 白晏笑:“谢谢,哎,对了,怎么这么早关门,说不定晚上还有客人呢?” 小二摆摆手:“哪还有什么人,现在十天半月不定能接到客人。哎,真是奇怪。” 白晏笑着将手搭在台面,懒懒地站着,丢了个果子给小二:“那这客栈不得亏本。” 小二用衣服擦擦果子,啃了口:“早就亏了,要不是……”小二叹气,“反正这客栈不能关。” 有戏。 白晏捏捏陆疏微的手,陆疏微回应她。 白晏继续道:“要不是什么?” 小二:“这就不能说了。” 白晏从储物戒中摸出一块银子递过去:“我这人,好奇心重,就爱听点这些。” 小二警惕:“这位客人是什么意思?” 白晏又摸出一块金锭:“可以跟我说了吗?” 小二看着那块金灿灿,又看看白晏,最后看向店老板离开的方向,快速道:“老板答应过一人,要一直留在这。但具体为什么,我不知道。只听老板说过,那人很厉害,有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 白晏自是听说过这等东西,但这不过是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哪有人真的能起死回生,违背生存法则。 白晏开玩笑道:“真的假的?你该不是在诓我?” 店小二当她也是普通人,道:“你我不知修炼的奇妙,我可是亲眼所见,死透的人,转眼又活蹦乱跳的。”《 》 17、你太明显了 店小二说得眉飞色舞,双手笔画,一本正经地描述:“你敢想,整个城内的医者都摇头确定没了气息,哪怕是那些大国大城的医者来,也都无奈叹息。甚至尸体都凉了,结果那位高人一来,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哎,人就活了。” 店小二大口咬下果肉,吃得津津有味,谈及此事时,激动的脸都红了,结果一口果肉卡在喉咙住,小二捂住胸口猛地拍了几下。 白晏捏着陆疏微的手,见状关心了句:“你还好吗?” 小二摆摆手,脸涨得更红:“卡住了,没事。” 修炼多年,有关起死回生之术,陆疏微听同门谈及过,多是带着调侃之意,无人真的将其当回事。 可如今这店小二却言明亲眼所见,陆疏微怀疑有人使用了障眼法,依次来欺瞒这群不懂灵法的普通人。 她点了点白晏掌心,后者心照不宣地问:“你说你亲眼所见,是见到那人如何施法的了?” 店小二一愣,老老实实地摇头:“不曾,但我见过死去那人的模样,当时这事闹得很大,她的家人召集天下名医。是以许多医者过来。再后来,就是那人与家人来了我们客栈一趟,就离开余关池了。” 店小二回忆当时的场景,却发现脑中模糊一团,小二不做多想,只道:“我当时看见她,差点吓死,老板跟我说,这是有大能出手,使得人起死回生了。” 说完,小二无奈地叹口气:“这家客栈开着,也是为了那位大能有天能回来。老板说,那位大能回来后,这间客栈才会关。” 回到房内,白晏将两根蜡烛随意扔到桌面上,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枚夜明珠。 房间内亮如白昼,白晏将床铺铺好,扶着陆疏微坐过去,分析店小二提供的消息:“小陆,你说这起死回生术真的存在吗?” 陆疏微摇头,肯定:“不存在。” 万书阁藏书何止千万,白晏自幼泡在书阁中,亦是不曾见过明确记载起身回生术的,偶有提及,也是前人的畅想和尝试。 从未有成功的案例。 白晏给自己和陆疏微使了个净身术,因着陆疏微眼盲,她不避讳地边脱衣服边说:“我有种直觉,城尾的那处湖泊,与店小二话语中的大能有关。” 她话语间如灵活的鱼,钻入被子中,占据外侧。 陆疏微摸索着褪去衣衫,双膝跪在床面,朝里侧而去。 阴影连同淡淡的清香一同落入白晏身上,白晏不由得揪紧被子,飞速运转的大脑成了浆糊,一双眼睛跟随着陆疏微移动。 待到陆疏微掀开被子,带着一股凉意钻入,白晏才强迫自己转向别处。 陆疏微的身体凉凉的,白晏瑟缩下。 陆疏微道:“这里只有一床被子,你介意同盖吗?” 白晏故作稳妥:“不介意。” 她求之不得。 陆疏微平躺下,双手自然交叠位于小腹处,白晏本以为她会将手放在身体两侧,不想故意伸到女人腰边的手落了空。 她悻悻收回,生硬地将话题拉回去:“小二知道的不多,为今之计,只有去问店老板。” 但店老板怕是不会说,冒然询问,还容易打草惊蛇。 白晏接着道:“若是能找到那个起生回生之人,兴许还能得到答案,怎么就离开余关池了呢?” 得到了一点线索,结果引出更大的疑问,白晏烦躁地抓抓头发,刚抓两下,身侧人发出小声的惊呼。 陆疏微银白长发铺散在枕头处,与白晏墨黑发丝勾连到一起,白晏抓头发时,不小心将她的发丝一并抓在掌心,扯动间,拉地陆疏微头皮发疼。 白晏指尖缠上一根断开的发丝,一看颜色就知不是她的。 她心虚地舔了下唇:“我不是故意的。” 陆疏微不在意:“无事。” 白晏没了分析的念头,那跟断发就像是一根柔软的绳,将她的心绕得软软的。她偷偷打量指腹的发丝,存放入储物戒中。 白晏光明正大地盯着陆疏微,描摹陆疏微的五官轮廓。 她的视线炽热不加掩饰,陆疏微有所察觉,偏头,询问:“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白晏一惊:“没有,”她试探,“你眼睛……” 她想问陆疏微是否动用了每日一个时辰的视物时间。 陆疏微道:“没有,伊长老不是说,不用眼是最好的。” 她也曾答应过某只小白虎,在治好眼睛前,不会轻易用眼,又岂会食言。 陆疏微淡淡道:“你太明显了。” 那视线,几乎黏在她身上。 陆疏微:“你在看什么?”《 》 18、喜欢 初见时白晏能无所顾忌地夸赞陆疏微好看,因为那是实话实说,可如今再让白晏说出,她反倒生出几分羞涩。 她酝酿了会,混着模糊的音,一闪而过:“你好看。” 所以,忍不住多看。 陆疏微歪过头,并不能看见白晏,她抬手,食指正好搭在白晏的眉眼间,引得白晏眼睫轻颤。 那根手指下滑,掠过她高挺的鼻梁,再往下,白晏的视线追随着,过分集中注意力,两只眼睛都能看见那根食指,又好像被分割开来,看得她头晕目眩,心脏快速跳动。 白晏的唇抿也不是,张也不是。 最终,那根手指缓而慢地落在她的鼻尖,没再往下。 白晏庆幸中带着几分失落。埋在妖兽骨子里的渴望让她想要舔了舔陆疏微的那根手指,或是轻轻咬住一根指节,含住。 陆疏微清润的嗓音流出:“你也很好看。” 白晏一愣。 陆疏微:“本体很可爱。人身也是。” 威风凛凛的白虎被人说可爱,若是其她人,白晏势必要让她看看白虎一族的压迫,可陆疏微说出,她只会下意识地问:“那你喜欢可爱的事物吗?” 陆疏微像是逗弄变小缩在她怀中的小白虎般,点了点白晏的鼻尖。 她收回手,没回答这个问题。 白晏摸上鼻尖,分不清陆疏微什么意思。她大着胆子凑过去,追问:“小陆,你喜欢不喜欢可爱的事物?” 陆疏微双眸闭上,呼吸平缓。 这么快睡着了。 没追问到答案的人有些失望,白晏一点点回到自己的位置,点点自己的鼻尖,心底默默回答。 “喜欢。” 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与脑海中的声音重叠,白晏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想,她扭过头。 陆疏微和方才没变化,一动不动,睡得深沉。 “喜欢可爱的事物。” 陆疏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白晏听得清楚。 白晏惊喜:“真的吗?” 陆疏微被她搅和地睡不了觉,好脾气地“嗯”了声,带着困倦的哄意:“真的。” 尾音连着颤音,轻柔地落下,挠在白晏的心尖,痒痒的。 白晏又问:“小陆,你更喜欢我的本体,还是人身?” 陆疏微:“有甚区别,不都是你。” 白晏揪着被子,脖颈处晕开一片浅红:“当然有区别。” 陆疏微:“什么区别?” 她困得很,灵力被收拢大半,不似白晏那般精力无限。自眼睛出现问题后,她的作息极为规律。 平日宗门内无人敢打扰她休息。 以往这只小白虎也不会打扰,今日不知是那里出错了,许是白日嗅闻到太多腥气,大脑出了问题,话都变得多而密。 白晏掰着手指道:“本体的话,只有同为妖兽一族的才会喜欢,人身,当是人喜欢的。” 她当然更希望陆疏微喜欢她的人身。 陆疏微浅浅地点头:“嗯。”缓了几秒,“都喜欢。” 白晏急了,翻身,用手肘支着身体:“更喜欢哪个呢?” 冷气从支起的被子中钻入,暖意被冲去,陆疏微只觉得上半身凉了瞬,紧跟着,漏风的被子里的热气散去更多。 陆疏微的困倦被撤去。 她从鼻息中呼出气,终于将头扭向白晏:“一定要选吗?” 语气淡淡,可白晏莫名从中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后知后觉地躺回去,小心翼翼地扯住背角,掖在陆疏微身下。 白晏:“不用选。” 不知怎得,陆疏微的脑子里勾勒出缩小的小白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陆疏微放柔了声:“不论是本体亦或是人身,选择哪一个,终归都是你。我说的可爱,自是包括这二者。无法抉择。” 白晏:“嗯。” 陆疏微决定开卷:“你希望我说你哪个可爱。” 白晏道:“人身。” 陆疏微:“好,你重新再问我那个问题。” 白晏:“你更喜欢我的本体还是人身?” 陆疏微抱着答案回:“人身。” 虽然是故意的,白晏仍旧止不住翻涌的雀跃,上扬的唇怎么也落不下。 陆疏微:“这下,可以睡了吗?” 白晏:“可以!” 陆疏微无奈地摇摇头。 白虎一族,竟是出了个这么幼稚的。 倒是可爱。 陆疏微想。 因着愉悦的心情,白晏醒得很早,初晨的第一缕亮色探入,她已经睁开眼。 当天际完全亮起,喧嚣声钻入,陆疏微才悠然转醒。 白晏笑盈盈地和陆疏微打完招呼,又给伊问玉传音,询问对方醒了没。 伊问玉已经下楼吃早点了。 洗漱过后,白晏牵着陆疏微下了楼。 白晏关心:“小心脚下楼梯,别踩空了。” 到了楼下,伊问玉招招手,店小二送来一笼冒着热气的包子。 伊问玉笑着道:“我本想吃好后,送到你们房内的。今日醒得这般早。” 她瞄了白晏一眼,调侃意味浓重。 白晏视而不见。 昨晚的床铺很干净,她无需变回本体,床自是不会塌。 白晏夹了枚汤包放在陆疏微碗中,提醒:“小心,别烫到了。” 伊问玉吃好,坐在两人对面看着。 这般亲昵的场景,与道侣无异。 伊问玉垂下眼眸,不知安竹此刻在做什么。她传出一道音,没有回应,半多是在还在睡梦中。 白晏用公筷夹起一只饺子,蘸了蘸料放到陆疏微盘子中:“小陆,这个蘸料好吃。” 说罢,她自顾自地给自己夹了只塞入口中,余光瞥见店小二和老板抬着一架木质的梯子往客栈外去,随后,就是老板爬上木梯,将客栈上方的牌匾去掉。 那方牌匾老旧,雕刻其上的文字经年累月下已经模糊。 白晏:“是要换新的牌匾吗?” 陆疏微:“怎么了?” 白晏道:“老板将客栈的牌匾摘下了。” 白晏边吃边看,在老板和小二抬着牌匾路过时,她开口:“换新了?” 客栈老板乐呵呵地:“不是,要关客栈了。” 白晏一口饺子差点卡在嗓子眼里。 昨晚还说要一直开着,今日怎么就要关了。 不是说,要等那位大能回来才能关吗? 那位大能回来了?《 》 19、中毒而亡 伊问玉并不知晓白晏和陆疏微的行动,是以瞧白晏这副差点咬到舌头的样子,她不由得好奇几分:“怎得了?” 白晏灌了几口水,没顾得上回答伊问玉,她想拦住店小二,可老板在这,势必无法从店小二这问到一二。 可昨晚至今日,白晏都不曾感知有什么人的气息进入,除非那人随身携带可以隐匿气息的法器。 白晏传音给伊问玉:【昨晚你可察觉到什么异常?】 伊问玉回:【不曾,我睡得很早的。发生什么了?】 白晏将昨晚从店小二这探听的话一五一十地告知伊问玉,随即道:【昨日小二还说要等大能回来才闭店,今日这店就闭了,定是出现了什么古怪。】 白晏自是希望真的是那位大能回来了。 伊问玉思考片刻:【会不会是店小二唬人的。】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像白晏这种钱多的,自是能骗一点是一点。张口就来的话,谁都能编。 白晏蹙眉,她点了点陆疏微的掌心,因着对方不可常动用灵力,白晏俯身而去,唇贴着陆疏微的耳边,用气音小声道:“小陆,你觉得昨晚店小二说的,有几分真假。”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陆疏微头下意识偏侧了些。一个呼吸后,她说:“七分真,三分假。” 店小二当时的激动和向往时迸发出的情绪难以作假,能夸大的只有那位大能的实力。 人们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会赋予其无尽的神秘,加之以崇拜。 陆疏微顿了下:“但我觉得,这家店的闭店理由不会是假的。” 白晏了然,她拍拍陆疏微的手背,又给伊问玉使了个眼色,趁着店老板还在外忙活门头的事,她闪身跟到店小二身上,一路抵达客栈的库房。 店小二将卸下的牌匾小心地放入其中,虔诚地跪下,竟是对着那牌匾磕了两个头。 白晏用灵力探查过那块牌匾。 只是块普通的匾额。 店小二出了库房,白晏故作刚进来的模样,笑着和店小二打了个招呼。 店小二惊慌:“你怎么回来了,此地不准客人进入,你没看见挂在后院门上的牌子吗?” 白晏露出一点茫然:“闲来无事,想在这客栈逛上一逛。” 她靠近店小二,刹那间,对方空荡荡的掌心中多了样东西。他垂眸,心领神会地塞入衣服中,脸色还是板着的:“咳咳,这里不能进,换个地方说话。” 白晏微笑:“你对这熟悉,你选地方。” 店小二说了声“跟我出来”后,侧身出了后院。他心虚地看了眼还在外面的老板,语气急切:“时间不多,你直说想做什么。” 白晏直奔主题:“那位大能回来了?” 店小二唰地脸色煞白,要去捂住白晏的唇,被后者灵活地躲掉了。 陆疏微听见身后的动静,不着痕迹地掐了几下指,一点荧亮在指尖蓄势待发。 店小二道:“大白天的,人多眼杂,切莫提及。”他咽了下喉咙,很是惧怕的样子,“我不知,一大早老板就告诉我,等了许久的人来了消息,这店可以关了。” 说罢,店小二急匆匆地跑到门外,同老板共同打扫门头的残留之物。 白晏一知半解地坐回陆疏微身侧,她们都是修炼之人,店小二声音压得再低,在有心探听下,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白晏手背虚抵在唇上:“你们听见店小二的话了吗?” 陆疏微半低着头,长发顺从地铺在身后,苍白的面容多了些许血色,人看上去有了点精神。 陆疏微:“我倾向店小二口中的大能没来,只是传递了消息。” 白晏下巴点过伊问玉:“伊长老呢?” 伊问玉笑道:“我感觉,应当是来过了。” 白晏叹口气,兜兜转转,还是抓不住重点,她目光落在和店小二说说笑笑进入客栈的老板身上。 若是传递消息,必然是传给店老板的。 念动起,玉扇落入掌心,白晏笑盈盈地叫住老板:“哎,老板,你这客栈突然就不开了?我们还打算在这多住两日呢。” 老板心情极好:“无碍,你们住便是,这两日就不收你们的钱了。” 白晏不客气地拱手:“那就多谢老板的好意了。” 老板从前面的桌案端了三杯热茶,边靠近边道:“正好,这从外城运来的上好茶叶,三位尝尝味道如何。” 白晏手腕一甩,扇子打开,扇面上墨色文字流转,她如文人墨客般扇动几下,腕部再一甩,扇子又被合上。 她起身接店老板递来的茶。 店老板唇边的笑意凝固,眼神顷刻间变得凶狠,捞起一杯热茶往白晏身上泼,白晏抬扇避开。 但她身边的人速度更快,扯住白晏,将其往身上一拉,白晏对陆疏微毫无防备,踉跄着坐到陆疏微的腿上,那杯热水落了地。 一下不成,店老板直接将端盘扔下,拽过桌下的椅子,高举往下砸。 陆疏微接住一根筷子,掷出。 筷子狠狠打在店老板的腕部,引得他哀嚎一声,白晏长腿踹在店老板的膝盖处,店老板哀嚎声更重。 白晏旋身而起,摁住店老板的肩膀,又从后踹了脚店老板的膝盖窝,迫使对方跪下。 店老板气喘吁吁,狠厉地望着她们。 白晏冷声质问:“为什么突然动手?” 她们和店老板无冤无仇,分明一开始还笑脸相对,下一秒怎就变脸了。 她抬眼朝店小二看去,那小二不知什么时候软软地靠在桌台前,七窍流血,在他的周身,摆放着白晏行贿的金银。 白晏急忙:“伊长老!” 伊问玉探过脉搏,无奈摇头:“毒发生亡,没救了。” 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人,白晏怒火中烧。索性不跟店老板虚与委蛇:“那位大能长什么样子?” 店老板阴测测地笑道:“那人说得没错,你们果然图谋不轨。” 语落,店老板没了气息。 也是中毒而亡。 白晏握紧拳头。 客栈外传开脚步声,白晏虎目直直地盯向外面。 陆疏微开口:“修真执法处的人来了,先走。” 白晏自是知晓,一旦被这些人缠上,废一顿口舌不说,这两人死时,也只有万书阁的人在,说不定又是一口大锅。 白晏燃了张符纸,旋即勾住陆疏微的腰身,另只手揪住伊问玉的后领,身形闪动间,离开此地。 修真执法处的人到时,客栈一楼内,只有两具毒发生亡的尸体,以及满地狼藉。《 》 20、发烫 余关池最繁华的街道处人声鼎沸,叫卖声和交谈声不绝于耳,白晏冷着脸牵引陆疏微,她克制住上头的冲动,温声细语的和陆疏微道:“这里人多,离我近些,别被碰到了。” 伊问玉落在陆疏微的另一侧,两人一左一右的女人护在中间,但街道人多,势必不可能让三人长时间并排,白晏避出一点灵力护住女人。 白晏:“那两人为何会中毒,伊长老,你能看出什么吗?” 伊问玉回忆老板和店小二当时的状况,又根据探查的脉象,得出结论:“这毒应当是被下许久了,只是今日正好毒发。” 现在想来,昨日见时,那两人的脸色就不甚好看,只是没往这深处想,只当是因为客栈效益太差而导致的。 白晏吐出口气。早知道这样,她昨晚就应该直接使用灵法,探查店老板脑海中的记忆。 陆疏微扶着心口轻咳几声,雾蒙蒙的眼中汇聚出几分水光,脚步跟着慢下来。 白晏:“小陆,你今日的药,是不是还没吃?” 陆疏微神情一僵,白晏竟是从那张素来表情不大的脸上,看出了明晃晃的抗拒。 就这么抗拒吃这药吗? 旁边正有小摊贩在叫卖糕点,白晏去买了三块。油纸包的甜腻腻气息蹿进鼻息,她头往后仰了点。 她不怎么喜欢甜食。 白晏:“小陆,我买了些糕点,等吃完药,再吃块糕点,就可以把苦味盖下去了。” 陆疏微犹豫片刻,从储物戒中取出药瓶,倒了枚,快速塞入口中,直接咽下。 “哎……”白晏担心她被卡住,但那枚丹药入口即化,已经顺着喉咙进入,她来不及制止,“你怎么就这么吞下去了。” 她捏起一块糕点,抵在陆疏微的唇边,后者启唇咬了小块,含在口中,任由那股甜腻和苦意相撞。 白晏将油纸包递给伊问玉:“来块?” 伊问玉不跟她客气。 见陆疏微咽下,白晏又喂了几口过去,等女人摇摇头表示不吃后,她直接将剩下的小一点塞入口中。 城尾的那处湖泊不知一夜过去蔓延到了哪里,白晏想到此处就头疼。再不济,就将那处血腥气浸染的土全挖了,再在湖泊边缘构建一道屏障,使得湖水无法过去。 但这终归是缓兵之计。 不把幕后人挖出来,这事就无法结束。 白晏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爱攥着她那柄玉扇,此刻扇面展开,墨色文字宛若河水流淌。 白晏烦躁:“烦死了,到底是哪个丧良心的干的事,害得我平白无故顶锅。修真执法的那群人更是没脑子,册本中写的内容竟也当真。” 她这副炸毛的景象伊问玉见怪不怪,自顾自地吃着那块糕点,不时惊奇地打量周围摊贩上的东西。 陆疏微安抚性地:“许是她们也没办法找到线索,但那些人的命总要有人来承担。” 而这些恰好在册本中应验,身为册本主人的白晏自是会被抓出来顶锅。 但修真执法的人也知道,依白晏的性子,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所以在将其喊去问话时,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 白晏撇嘴:“小陆,你这话有些偏向修真执法处。” 陆疏微:“有吗?” 白晏信誓旦旦地肯定:“有,”她找伊问玉求证,“伊长老,你说是不是?” 伊问玉不想参与其中:“啊,我不知道。” 好歹都是万书阁的人,偏帮一下怎么了,等回去就去找言长老告状。白晏本着记仇的心理,暗暗给伊问玉记下一笔。 陆疏微道:“去城尾看看。” 那里应当有未被发现的东西。 白晏秒跟:“可以啊,我正好也想去看看。” 伊问玉懒得拆穿她。 城尾因着有湖泊诅咒的传闻,几乎看不见几个人,白晏化为本体,屈膝让陆疏微和伊问玉上来。 三人到时,正午阳光洒在湖面,浸出一层波光粼粼。白晏变回人身,刚要往湖泊处去,被伊问玉叫住。 身为丹修,伊问玉总能轻易捕捉到细节,她指了指湖岸边:“小晏,你看。” 白晏顺着她手指去的方向看去,那里赫然有着半枚脚印。但那道脚印极浅,是湖水上溢时,将泥土冲得松软,有人踩过,没能注意到,在阳光照射后,成型留下的。 伊问玉说:“昨日我们来时,滴了几滴血,导致湖水不正常地上涨数米。但我记得,那处脚印的位置,我们并没有去过。” 陆疏微道:“昨日滴下血时,御兽宗和剑门的人已经离去,那便也不会是她们。” 在她们走后,有人来过这里。 不管那人是恰巧来到这里,还是有目的性的来,都需要调查一二。 白晏来到血腥气聚集的地方,细长的手指敲打在玉扇处:“我想到下面看看。” 伊问玉点头:“这样也好。只是从哪里下去,直接挖吗?” 白晏耸肩:“不然呢?” 伊问玉:“……” 陆疏微:“……” 伊问玉嘴角抽搐:“你没跟我开玩笑吧,直接挖要挖到什么时候,到时有人来,一眼就能看见。” 白晏笑出声:“好啦,开玩笑的啦。” 她勾住伊问玉的脖颈,将人往身边带,一幅极为亲近的模样,引得伊问玉脊背直冒凉气:“伊长老,我记得,你是土系的吧,应该和大地具有极强的亲和力。” 伊问玉警惕:“你想做什么?” 白晏打了个响指,地面细微震动起来。 有妖兽过来,陆疏微防备地准备抽调出灵力。 白晏笑嘻嘻地:“你忘了,我本体可是白虎,喊几只挖洞的掘地兽还不简单。” 掘地兽这种妖兽等级低,数量多,常年生活在地下。 陆疏微收回灵力,略有无奈地弯弯唇。她大概明白这只小白虎想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白晏道:“伊长老指挥这些掘地兽往哪挖呗。” 伊问玉松口气:“可以。” 她还以为白晏憋着什么坏心思给她呢。有掘地兽,挖地道自是轻而易举,用不了多长时间。 几只掘地兽从树丛中探出头,白晏走过去蹲下身,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那几只掘地兽同样叽里咕噜地回应,而后一只爬了上来,其余几只一头扎入地底。 白晏摸摸上来的那只掘地兽的头:“伊长老,你坐在它身上就行,它会带着你下去。” 伊问玉一点头,坐了上去。 那只掘地兽跳入洞中,被顶出的洞口被土掩盖,看不出有动过的迹象。 白晏回到陆疏微身边:“我们在这等会吧。” 陆疏微眼不能看,她“嗯”了声,头转向湖泊处,风吹过,带来湿润的潮气。 白晏心疼她累到,温声问:“要坐会吗?” 陆疏微:“好。” 白晏在储物戒中寻了一圈,勉强找到个可以做的箱子,她取出,在上面垫了层软物,扶着陆疏微坐下。 她盯着陆疏微的腿,在客栈,店老板将茶泼来时,她被陆疏微拽了下,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了对方腿上。 彼时只顾着店老板,没能好好感受一番,白晏有些可惜,她舔了下唇,半蹲在陆疏微身边:“会不会不舒服?” 陆疏微往旁挪动:“不会,你要坐吗?” 这个箱子足够两个人坐,伊问玉一时半会应该上不来,总不能让这只小白虎独自站着。 况且,这小白虎貌似话里藏话。否则,怎么会突然问她会不会不舒服。 白晏靠着陆疏微坐下:“小陆,你可以坐在我腿上。” 陆疏微:“……” 过于直白了。 陆疏微:“不用。” 白晏“哦”了声,安静片刻,问:“小陆,你反应好快。” 即使看不见,拉她躲避店老板泼来的热茶和投掷出的筷子,都岂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白晏喉咙动了动,问:“你能再给我演示一遍吗?” 陆疏微:“什么?” 白晏咬唇:“就是,拉我的那下。” 陆疏微不明所以,却也答应:“好。” 白晏摆出在客栈时的站姿,调整好和女人的距离,控制住呼吸,细看之下,她的手在紧张地抖动。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耻,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白晏:“可以了,小陆。” 话落,陆疏微猛地拽住白晏的衣袖,白晏往后一退,不刻意控制凌乱的脚步,随后直直地坐在陆疏微的腿上,双手顺势圈住女人的脖颈。 仰头,和垂目的人对上。 好近的距离,好温暖的怀抱。 白晏躁动的心跳止不住地蹦跳,绯意蔓延全身,呼吸挂着烫。 陆疏微身上那股清淡典雅的香气只是靠近,就像有无数根触手将她环绕,丝丝缕缕地浸入她的肌肤,骨血叫嚣着渴望。 妖兽体内翻涌的念想止不住地攀升。 好想一直这样抱着。 “白晏,”陆疏微清淡的声音拉回白晏神游的思绪,女人长发落下几缕,飘到无措的人脸颊处,“可以了吗?” 被白晏圈着的肌肤在发烫,陆疏微虽怕冷,但这只小白虎温度在不断上升,灼得她有些难受。 她想把她丢下去。 好在,忍住了。《 》 21、血气珠 白晏不舍地松开陆疏微,指尖不经意从女人的后颈处滑过,激得女人眉心微皱。 白晏顿了下,她凝视着女人精致的五官,唇一咬,化为本体的同时缩小身体,窝在女人怀中,小白虎低低地吼了声:“小陆,这两天你都没有摸我。” 攀附在身上的热度聚集到腿上,毛茸茸的小白虎蹭着她的手臂,陆疏微着实拿这只小白虎没办法。 她听闻白虎一族极为独立,这只小白虎怎么这般黏人。若是不遂了这小白虎的心愿,指不定还要想出什么花样。 陆疏微抬手覆在小白虎的头顶,像是在撸猫般揉弄,小白虎极为享受,喉咙间滚着咕噜声。 小白虎想伸出舌头舔舔这人,但怕吓到这人,她生生忍住了,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老实巴交地蹭蹭陆疏微的小腹。 陆疏微长睫颤动:“可以了吗?” 小白虎不满足:“还要摸摸。” 陆疏微看不见,便顺着小白虎的头颅一路向下,柔软的掌抚过脊背,延伸着牵到一处细而长的部位。 那是小白虎的尾巴,因着本体缩小的缘故,那根尾巴与猫儿的无异样。在触及到小白虎的尾巴时,陆疏微明显感觉到小白虎僵硬的身体。 小白虎的后肢用力,随时又要跑的迹象。 陆疏微眉梢挑起,病白的脸颊上浮现一丝笑意,她揪住小白虎的尾巴,在掌心绕着圈,随后,五指合拢。 小白虎控制不住地低吼出声。 陆疏微念头动,在周身竖起一道灵力屏障,防止虎啸声传出。 陆疏微另只手按住小白虎的脊背,一时间小白虎的命门被掐住,瑟缩地动弹不得。 小白虎“呜呜”两声,委屈巴巴的音调自小腹处传来:“白虎的尾巴轻易摸不得。” 她的尾巴,自有记忆起,就没被人摸过,更别说像陆疏微这般,这么在手掌处绕成圈,完完全全地掌控住。 很舒服,但也很羞涩。 还好此刻是本体,否则,她的脸都要红成团了。 陆疏微放开她的尾巴,好脾气地捏捏白虎的后颈肉,安抚:“好,不摸。” 许是察觉到小白虎的局促,陆疏微有意哄着某只不安的小虎,抚摸得更加轻柔耐心。 小白虎渐渐放松下来,仰头拱拱陆疏微,后者了然地抚摸上小白虎的头。 伊问玉进入地底快一炷香了,应当快出来了。 陆疏微温声问:“可以了吗,白晏?” 小白虎低低地咕噜两声,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却也不从陆疏微的身上下来,懒洋洋地歪在那晒太阳。 小白虎:“小陆,你真好,其她人从不摸我。” 陆疏微:“嗯?” 小白虎不乐意:“不知道,反正她们都不摸我。” 这话要是让万书阁的人听见,非得跳脚,分明是白晏从不给她们摸,先前有位刚进万书阁不过数日的人,在亭台处看见缩小本体的小白虎,惊喜地想要上前摸,还没摸到,就被小白虎吼了回去,吓得几天几夜不敢出门。 陆疏微:“许是不敢吧。虎族威压强盛,没有几个敢靠近。” 小白虎认同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她期待地望向女人,“可是小陆敢靠近我啊。” 陆疏微略有无奈,这只小白虎总在她面前犯蠢卖萌是其一,她自身修为可护全自己是其二。 是以,怎么也不会被这只知写册本的小白虎吓到。 陆疏微淡淡地:“我看不见。” 小白虎“哦”了声,没两秒,意识到不对:“可小陆之前见过我的本体,在你没彻底封闭视觉前。” 陆疏微:“嗯。”她想了下,补充,“你很可爱。” 又是一个可爱,小白虎喜滋滋地接下这个夸赞:“小陆夸过其她人可爱吗?” 陆疏微:“没有。” 小白虎尾巴翘得更高了:“那只夸过我一人咯。” 陆疏微皱眉,认真地说:“你不是人。” 小白虎:“……” 陆疏微:“你不是妖兽吗?” 说话间,地底传来细微的震动,小白虎顾不得其它,灵活的从陆疏微腿上跳下,摇身化为人身,玉扇落于掌心,有灵力在扇柄处游走。 白晏警惕的将陆疏微护在身后。 下一瞬,地面陷下一个洞,伊长老的头探出,白晏下意识要一扇打下,好在看清是谁,及时收了手。 伊问玉的身体一点点往上,直至被掘地兽送出洞口。 她发丝凌乱,风尘仆仆,衣衫缀着些许泥点,略显狼狈地从坐在掘地兽身上。 伊问玉:“我跟随掘地兽下去时,下面已经有数条通道。我每个通道都走了遍,其中四条都是死胡同,剩余两条,一条不知通往何处,我驾着掘地兽走了段,怕遇到险情,就先行回来了。” 白晏不可思议:“地下被人提前打过通道了?” 伊问玉面色沉重:“应该是。” 陆疏微淡声道:“掘地兽常年生活在地下,是否是它们挖掘出的。” 白晏靠近掘地兽,抚上它的头,用兽族独有的语言沟通,片刻后,她摇头:“我问了,因着此地血腥气浓重,它们不曾在这里打过通道。” 那便只能是人为的。 伊问玉又道:“不止如此,还有一条通道靠近湖泊处,我只是稍靠近,就觉得心口难耐,便没有深入探查。” 白晏眯起眼睛,又和掘地兽说了几句,但掘地兽也不知此地什么原因。 只能亲自下去探查了。 白晏道:“伊长老,你同小陆在上面等着,我去你说的那条通道看看。” 陆疏微叫住她:“我与你一同去。” 白晏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你去不安全。” 伊问玉靠近都觉得难耐,陆疏微这般病弱的身体靠近,恐会经不住负担。 白晏刚走两步,身后, “白晏。”陆疏微清润的嗓音带着冷意,“我说,我要同你一起去。” 莫名有股说不上的威压,白晏侧身:“小陆,下面危险,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陆疏微依旧,声音不带起伏:“白晏。” 白晏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她叹口气,朝着陆疏微伸出手,妥协:“下去后,你必须时时刻刻牵着我的手。” 陆疏微“嗯”了声。 白晏:“伊长老,你在上面守着,若是有人过来,你记得在来人身上留下记号。” 伊问玉道:“好。下去后注意安全。” 念及伊问玉出来时的狼狈样,白晏在陆疏微周身镀上灵力护体,以免不幸被泥土灰尘触碰。 待到陆疏微稳坐掘地兽脊背后,白晏先一步入了地底。 下方漆黑一片,她从储物戒中取出枚可照亮的珠子。 好在掘地兽并不高大,在下来后,白晏轻而易举地牵住陆疏微的手,捏着那枚珠子,朝着湖泊的方向而去。 越是靠近湖泊处,血腥气越是浓重,走了十数步,一股直冲人天灵盖的腥气肆无忌惮地钻入鼻腔。 掘地兽发出惊慌的叫声。 白晏手一挥,将四周的气味屏蔽,才稍稍好受些。 陆疏微:“这里应该就是血腥气的聚集处。” 白晏舌尖顶住齿间,点点头,点完想到陆疏微看不见,出声:“应该是。再往前就是湖泊了。” 又往前数步,一股强横的血煞之力压过来。将她们走的几步逼退回来,心脏被压迫,难耐痛苦。 白晏虎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虎族的血性被激起。 什么东西,还敢让她退后。 白晏:“小陆,你在此地等我。” 话音刚落,陆疏微从掘地兽身上落下,反握住白晏的手,那根由白晏赠送的笛子擒在指尖,细看之下,笛子内部,灵力自缓缓注入。 白晏惊讶:“小陆?” 陆疏微淡淡道:“我说了,同你一起,安危共进。” 白晏张张口,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摸出十数张符纸,全部注入灵力启动,而后贴在陆疏微身上。 一旦有危险,即可迅速将陆疏微传上去。 陆疏微被符纸贴的上下都是,好似卖符纸的人。 白晏尤不放心,还想再贴几个,被陆疏微制止:“可以了。” 陆疏微这辈子没一次性用过这么多张符纸。 还都是逃命的。 女人无奈地:“可以了,白晏,不需要再贴了。” 白晏思索过后,颇为认同地:“也行,贴这么多,就是再强的高人都留不住你。” 陆疏微:“……” 复行十数步,一方圆形空间出现,宛如一间密室,在这方空间的中心,一枚晶润的,散发着丝丝缕缕红色气息的珠子静静地悬于半空中。 在这珠子的上方,泥土中每隔几个呼吸便会渗出一滴血液,浸在珠子上,将这枚珠子映衬地阴邪无比。 白晏第一次见这种东西,脑海中搜索看过的古籍。 身侧传过女人的声音:“血气珠。” 白晏诧异地看向陆疏微:“什么?” 陆疏微重复:“血气珠,形成条件极为邪性,需要将人体内的灵珠活生生的取出,再经过日积月累的血液浇注灌溉方可养成。从这枚血气珠散发的气息来看,应当养了数年之久。” 白晏睁大了眼睛:“血气珠?”她瞧着那枚猩红的珠子,咽了下口水,又看向陆疏微,“你怎么知道的?” 看都不用看,只需感知气息就能知晓这是什么东西,小陆未免太神通广大,且见多识广了吧。 她好歹是万书阁的少阁主,不说博览群书,那也是阅读量丰富。 怎么连什么血气珠都没见过。 陆疏微:“听闻过。” 白晏感概:“怪不得,我就说我阅文无数,怎么见都没见过。” 陆疏微:“许是看的都是些没内容的书。” 白晏:“……” 骂得好难听。《 》 22、我在 那枚血气珠在血液的浸染下越发红润,内里显化出黑红迹象,远远看去,红中有黑,极为骇人。 白晏眯起眼睛,她试探性地朝血气珠靠近两步,那股浓重的腥气似乎透过她周身的防护钻进鼻腔,莫名的铁锈味让她退回几步。 她挥扇展开,灵力注入扇面:“小陆,这血气珠能直接取吗?” 陆疏微摇头:“可以,但这珠子在经年累月的血气滋养下,会影响取下着的心念,况且,不还不知道是谁将这枚珠子放在这的,冒然取走,恐会打草惊蛇。” 这么一来,所谓的湖泊遇见血液会沸腾,是在为这颗血气珠打掩护,一旦将注意力放在湖泊和那处腥气聚集地,那么这下方的血气珠便难以被发现。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白晏那般,直接指使掘地兽干活。 修真执法和其她宗门的人即使想探查地下,也会因动静过大而引起余关池人的注意。 陆疏微问:“这枚血气珠距离湖泊位置和地面有多远。” 白晏释放灵力,估摸距离:“前方数米处即是湖泊,距离地面,约莫十数米。” 这个深度,余关池的人自是不可能同意挖掘的。 陆疏微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她眉心拧成一朵花骨朵,没两秒,额间覆盖住一只温热的指,手指的主人抚平她眉间的烦躁:“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说出来一起我帮你想一想。” 陆疏微:“为何要在此地放置血气珠,血气珠的作用是什么?” 古籍上对血气珠的记载不多,对于其功效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而且,早在千年前,血气珠就被列为禁法。 白晏:“当我没问。” 小陆都不知道,她这个对血气珠一窍不通的人更是不可能知晓。忽而,她收到从地面传来的一道灵识。 伊问玉:【小晏,有人来了,在湖面中滴了两滴血,现在他去到血腥聚集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木桶。】 伊问玉的声音逐渐惊恐:【木桶中,是血。我能感受到,是新鲜的血液。】 灵识进入大脑的瞬间,白晏看见,原本数个呼吸才从泥土中低落的血液,仿佛加快了点速度。 怎么可能,十几米厚的土地,就算伊问玉传递灵识需要时间,那血也不可能直接穿透十几米的泥土。 掘地兽叫出声。 白晏低头倾听,脸色越来越难看:“掘地兽说,在这泥土中,有一条半公分的圆孔,从地面直通地底。” 是以,有血珠飞速得落下。 白晏将伊问玉的话复述给陆疏微,随后传音给伊问玉:【几人,修为如何?】 伊问玉回:【一人,身上没有灵力波动。要动手吗?】 白晏冷静:【不要,我和小陆现在上去,跟着他,看他去往哪里。】 血气珠散发出的气息犹如凝结成实质,周围渐渐形成一圈血雾,白晏牵着陆疏微往后退,反手将女人抱到掘地兽脊背处。 白晏:“我们先上去。” 在白晏的指示下,掘地兽找了处丛林茂盛之处,悄无声息地钻出来。 白晏和贴着隐息符躲在另一侧的伊问玉对了个眼神,旋即看向还在倾倒血液的人。 那人满脸络腮胡,穿得倒是干净,胳膊处的肌肉衣服快要包裹不住,鼓出几个包,颇有几分说不上的恐怖。 只是这人身上确无灵力波动,白晏不确定他有没有使用符纸之类的东西隐匿灵力。 在将血液倒完后,那人走到湖泊便,将木桶放入湖泊中清洗,咕噜咕噜的水声不对,整个湖泊被烧开了般,冒出热气。 黏连在木桶内壁的血液不少,更有底部没倒干净的,白晏清楚地看见湖面在极快的上涨。 那人打量一眼洗得干净的木桶,快速后退。 湖泊水蔓延,白晏一颗心跟着提起,好在,湖泊水并未蔓延到血腥气之处。 那人掌控着极好的度。 待到湖水散去,那人竟是做出了和店小二放下牌匾时相同的做法。 他对着血腥气聚集地跪拜磕头,口中念念有词:“还请再次显现出您的神威,您忠实的信徒等待您的回归。” 虔诚跪拜起身后,他左右环顾一圈,离开了。 白晏曲指一弹,灵光“咻”地钻入那人体内。 “如此多的新鲜血液,只是损了多少条人命。”白晏牵着陆疏微走到方才那人站的位置,顿感压抑。 伊问玉瞳孔猛地一缩:“不对,这些血液中蕴含着的灵力,并非余关池人可以达到的。” 余关池少有修炼者,修为也多是不高的,完全达不到这血液主人应有的实力,反倒像是…… 白晏缓而慢地:“修真执法处,御兽宗,剑门,亦或者其她宗门人的血?” 伊问玉沉重点头:“只可能是她们。” 白晏虽不喜他们,可听见这些一说,心脏难受得厉害,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向方才那人离开的方向:“走,去看看。” 没走两步,白晏再度看见陆疏微:“小陆,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你留在那可好?” 宗门之人势必有护身之法,可依旧被抽干了血液,成为滋养血气珠的补品。不管那人是否有同伙,白晏都不愿陆疏微前去冒险。 陆疏微眉目低垂,雾蒙蒙的眼中看不出情绪:“若无执意要去呢?” 白晏咬牙:“小陆!”她舔了下唇,“你和伊长老都不准去,我去探探就回来。” 陆疏微:“你不会,你会直接动手。” 白晏:“……” 她有那么冲动吗? 陆疏微:“白虎一族秉性如此。我要去。” 伊问玉亦是道:“我虽是丹修,但怎么说也有点自保能力,护住自身性命不成问题,我也要去。” 白晏一个头两个头,小陆劝不住,伊长老也劝不住。 伊问玉继续说:“我与你一同出来,你若是负伤而回,岂非打我这个丹修的脸。” 一张嘴说不过两人,白晏故技重施,在伊问玉身上也贴满符纸,板着脸,故作严肃地对两人说:“关键时刻务必保住性命,且必须听我指挥。” 伊问玉点头。 白晏目光锁定静默无声的女人:“小陆?” 陆疏微长睫颤动,眼前景物模糊成四散的团,她“嗯”了声,表示明白。 白晏勉强放心,牵住陆疏微的手,体内灵力涌动,追踪那人离去的踪迹。 直到停到城尾最后方的茅草屋。 白晏放下被当成小鸡抓起的两人,低声道:“就是这里。” 这茅草屋残破不堪,简单搭建而成。其中没有禁制,白晏聚精会神地倾听茅草屋内的声音。 “我回来了,今天的血液质量极高,再来几次,这血气珠便能完全养好,届时,复活就不成问题了。”是方才那人的声音。 顿了两秒,一道沙哑如嗓子中存有沙石的声音响起:“神威降下,你我便是功臣。不枉我们做那么多,引得这些蠢货修士一个个地往这来。不对……你那木桶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 “你过来,”茅草屋内声音止歇,白晏正疑惑发生了什么时,那道沙哑的声音暴怒,“蠢货,有人在你身上留有灵力你都不知。” 白晏睁大眼睛,暗叫“不好”。 她下意识抓住陆疏微和伊问玉要跑,可茅草屋已然炸开,以茅草屋为中心,一座阵法拔地而起,封锁。 白晏刚退两步,脊背硬生生装入透明的阵法柱。 她们被困在了此地。 视线中,在湖泊处见到的人身旁,赫然趴着一名男子。 男子长相阴翳,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人,他的双腿不知是断了还是怎得,软趴趴地折叠在地面,上半身却是立起。 他冷笑:“没想到又有人送上门来。” 玉扇握于掌心,白晏低声嘱托:“你们俩个,到我后面。” 说罢,她上前一步,将陆疏微和伊问玉护在身后,然,阵法中雾气弥漫,能见度降低到极点,白晏莫名心慌,再一回头,身后两人已然不见。 “小陆,伊问玉。” 无人应答。 雾气中有模糊的轮廓在朝她而来,白晏稳住心神,她务必尽快破局,伊问玉是丹修打斗能力不强,小陆更是连看都无法看见。 白晏扇面挥动,金属碰撞,灵力相冲,鬼魅般的身影不断朝她而来。 好在,另一人没有修为,而这腿不好的,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小陆和伊问玉可以减轻点负担。 “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那么就都留下,成为我们长生的垫脚石。”沙哑的声音在白晏脑海中回荡。 白晏冷嗤:“长生,又在说胡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生。” 几次交锋下来,她摸清这人的实力,算不得高超,只是在这阵法中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她一时无法拿下。 而这人也发觉对付白晏力不从心,他将目光对准了陆疏微。 他嘿嘿一笑,声音不大不小,回荡在阵法中:“这还有个瞎子。没有感知力,你能知道我在哪里吗?” 在眼盲的这段时间,陆疏微完全凭借感知力掌握四周,而今,在这阵法中,她的感知力被隔绝,和无头苍蝇没有半分区别。 他是故意让阵法中的人听见。 白晏急道:“你敢。” 陆疏微指尖点在眼睛上,想要强行动用眼睛,却发现根本无法开启,她的视觉完完全全被锁死,每日的一个时辰用眼时间也无法启用。 女人银白长发在风中飞舞,一柄长剑直直地朝她面中刺来,她闪身后退,下一秒,剑入皮肉声响起,黏腻的液体落在肌肤处。 陆疏微心有所感:“白晏。” 白晏紧紧攥着剑刃,嫣红的血液浸染掌心,她咬紧牙关,对着雾气中朦胧的陆疏微笑了笑:“我在。” 她颤抖着唇:“别担心,我会护你出去。” 陆疏微心口起伏,体内汹涌的灵力震动,本命法器飞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