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临天下》
1. 联姻
夜色如墨,残月如钩。
秦国中书监府内,一行人向世子府急步而去,领头一位正是中书监世子王允墨。此刻入夜三分,他却仍着官服,往日俊朗的面容带着几分疲惫。
不远处,院落那间世子夫人的屋子,如往日一般,烛火如苗,等待归家的夫君。
王允墨的脚步顿挫在屋前,身后人也勒住脚步,静静等侯。
屋内。
世子夫人楚乔乔站在圆孤型的窗台边,高挑的身影窕窕,着一身胭脂色常服,珍珠串成的并蒂莲自裙摆蜿蜒而下,外罩一层月白轻纱。
一阵风吹来,裙摆散开如夏日盛放的花朵,平日行走时稍稍漾开,自有一股娇俏妩媚,是王允墨平日最喜欢的。
她仰头望着那轮孤月,似在赏月,广袖下搭在雕花木棂上的手,却狠狠地紧扣在上面,用力得指节泛着青白,像要把窗棂捏碎!
倏地,她耳括微动,已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仍不动声色。
半晌,门开了。
楚乔乔扭头向问口瞧去,眼神里已是三分羞涩,七分喜悦。如同往日一般,期盼着新婚夫君归来妻子。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青服的宣旨内侍中,他神情冰冷,带来一阵萧杀。
"楚乔乔接旨!"
楚乔乔一脸错愕,王允墨一步上前,拉着她的手一齐跪下。
"逆臣楚慕垂,挟兵叛国。现已伏诛,以正典刑。其女楚氏,助父兄为逆,罪证确凿。着即革其诰命,明正典刑,以昭炯戒。"
楚乔乔扭头看着王允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夫君?"她眼睛睁得像小鹿般。
王允墨避开她的眼神,朝那内侍中道:"可容我与...罪妇相处片刻?"
內侍中点点头,与其他人退到屋外。
"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乔乔伸手用力抓住王允墨的衣裳。
王允墨定眼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美丽的脸孔,说道:"你父亲暗自私通故国,你兄长楚长风携带秦国机要已经叛逃到故国燕了。"
"怎么可能?我父亲因燕国大司马迫害才投诚秦国,他怎会做出此等出尔反尔之事?"
王允墨叹了口气,"事实如此,你兄长的事情已经从前线确认了,还有..."他顿了顿,神情有些不忍。
"岳丈大人知道事情败露,今日叛逃至蓝田被禁军围困,他拒不受擒被当场...射杀。"
楚乔乔闻言一下子没了力气,身子滑落下去,呯的一声跪倒,整个人瘫软在地。
为什么?楚氏一门自从来到秦国,一直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为什么最终得到了这个结果!
父亲在燕受太后与太傅联手迫害,不得已投奔敌国秦,秦君不计前嫌,夹道相迎,封金刀将军。
秦王最倚仗的中书监王蒙却几次进言。
"楚慕垂智勇双全,在燕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是燕国的大功臣。来日燕王幡然后悔,为他昭雪,他必然会回燕国,他本来就是我国对燕的心腹大患。"
"大王,这样的人,现在是除去的最好时机。"
秦王不置可否,他对敌国降将,甚至前朝旧主,向来仁慈。但王蒙此人,是秦王未微时就追随的人,对秦王忠诚不二,对国家治理有方,秦王向来对他言听计从。
楚慕垂知道后,一直惴惴不安。现在秦王不听王蒙的,不代表秦王哪天心意不会转变。因此,楚慕垂一家在秦国战战兢兢,为避免惹事深居简出。
三月前,王蒙登门拜访,提出朕姻。
"女王,你有何想法?"楚慕垂唤着楚乔乔的小名,若这事能成,楚家在秦国便有了盟友,能在秦国安定下来。
只是,楚乔乔是他最疼爱的孩子。虽是女儿,却最像他。楚乔乔自小崇拜父亲,缠着他学了一身功夫,小时候又常跟他去军营见识。
众人皆知,威慑天下的吴王楚慕垂是个女儿奴,他恨不得把世子之位传给楚乔乔。
在人生大事上,楚慕垂更不愿委屈她。
"父亲,我们在秦国根基未定,那王蒙又容易左右秦王。如今他主动示好,女儿愿意联姻。"
"可听闻王蒙长子王允墨喜欢温婉闲淑的女子,你性子要强,恐怕会受委屈。"
"爹,女儿是愿意的。"
楚乔乔说话时,嘴角微翘,两团淡淡的红晕自脸颊边漾开。在父亲的注视下,又倏地垂下头,心囗如小鹿乱撞,爹爹不知道她早已见过王允墨。
那日她偷偷去栖晴山打猎,路上几骑快马擦身而过。一马当先的少年郎,身着月蓝白宽袖儒袍,白玉簪束发,姿态清雅。
楚乔乔自小追随父亲,接触的多是父亲下属那些勇武彪悍男子。此刻马上那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像是水墨画中的一抹艳色,在她心中荡起阵阵漪涟。
惊鸿一瞥,情根暗种。
楚王两家联姻不到两月,秦燕边境发生冲突,王蒙再次与楚慕垂相议。
"此次是将军为秦王效力的好机会。"
楚慕垂皱眉,让自己对付旧主,是强人所难。
王蒙知对方所恼,一笑道:"亲家,无须你亲自出马,让小辈去历练历练便好,亲家来秦已有段日子,是时候向秦王表忠心了。"
王蒙的意思是让楚慕垂的儿子楚容宝跟随军队,做个后勤文官意思意思就行。看着犹豫不定的楚慕垂,他又加了一句话。
"主上对此甚为赞许。"
楚乔乔知道这件事时,楚慕垂已经答应了,她大为反对。
"父亲,女儿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哥哥楚慕容虽同为将门儿女,但他自小并不爱习武,对行军打仗也无兴趣,楚乔乔担心他的安危,"若是有人挟持哥哥来威胁父亲,可如何是好?"
"女王,若让为父出征,颇有些勉强。可你哥哥,只是军中司马,人微言轻,父亲不好拒绝。"
楚乔乔不依不饶,"父亲可知道是谁人提出的?"
"朝中那些老臣,对降将有颇多意见,认为我们降臣只食俸禄,不事生产,对国家无益。"
"哼,"楚乔乔冷啍一声,说道:"若是凡事都得听那群老臣叽叽咕咕,我们倒不如回燕国召集旧部,把太后那伙人一锅端了!"
"女王!不得胡言!"楚慕垂叱喝道,"我们已经投奔秦主,这些话莫要再说!
他又道:"况且,主上已经知道此事,若为父拒绝,恐怕会落人口实,更怕引起主上猜疑。"
楚乔乔不语,明白了这件事情已不可逆转。
看着楚乔乔不甘心的模样,楚慕垂放柔了声音,说道:"你呀,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打打杀杀的。跟爹爹说说,大婚后王蒙对你如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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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墨对你可好?"
王允墨对自己温柔体贴,甚至恭恭敬敬,平日嘘寒问暖,真没有什么可以置喙。
可是,这种客气也是一种疏离。自己已不在人间的母亲与父亲,虽不时吵吵闹闹,甚至堵气一头半个月不说话,但他们总归会合好。
自己与王允墨,似乎永远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她努力想过去,却找不到门。罢了罢了,她笑自己,女子嫁人了,果然多愁善感起来。
楚乔乔憨憨一笑,只说与王蒙接触不多,与王允墨两人琴瑟和鸣。
楚慕垂展颜笑道:"如此便好,我们两家已是姻亲,亲家是盼着我们的好,就不必多心了。"
楚乔乔不再多言。
可是,城里渐渐有了风声,传言楚慕容临阵叛变,回了燕国。
"父亲,兄长是怎么回事?"楚乔乔急冲冲过去问楚慕垂。
"容儿决不会如此,这是谣言,为父已经派自己人去勘察实情了。"楚慕垂并无焦虑之色,他安慰楚乔乔:"我归顺秦国后,燕太后与摄政王肯定恨我入骨,这恐怕是他们的离间计。"
父亲说得没错,兄长楚慕容没有任何理由做这种事,他性格软懦,向来对自己与父亲言听计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陷家人于不顾的事情?
如此想来,楚乔乔便安心了许多。
出门时,有位侍从拿着一托文书正准备进去,见楚乔乔出来,他停住脚步,低着头退到一旁。
"王伯?"
王伯是楚家的老奴,本来楚慕垂并不想做秦国降将,计划回燕东自己的故地,派王伯提前回去安排。却不料动身时被人告密,只得匆匆南下投奔秦主。
"是,小姐。"王伯稍稍抬头,恭敬地回答。他的额头沟壑纵横,本来花白的头发现在几乎全白。
从燕东来到秦国,想必他受了不少苦头。
"王伯,辛苦了。"
"能侍候将军,是小人的福份。"
王伯是楚家二十年的老人,看着楚乔乔长大,本来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楚乔乔自从见过王伯后,心中就有种异样,可她无论怎样想,也想不出个究竟。
回到王家第二日,楚乔乔早早起床。
去花园把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摘下,用杵臼把花瓣杵成泥状,又加入核桃仁捣碎混入其中。
以调好的水油皮把陷包裹好后,仔细地用刀子在顶端划下几刀,使得它最的顶部像朵盛开的鲜花。
最后一个步骤,放入油锅里把表面炸得酥碎。没想到,这一步把楚乔乔难住了,热油溅得到处都是,她的双手更是被溅得红红点点的。
侍候她的丫鬟也看不过眼了,"夫人,您想吃让下人做便是,何须您自己动手呢?"
楚乔乔宛然一笑,"这又不是天天做,就偶尔做一两次,我没那么娇气呢。"
其实楚乔乔就是做给这丫鬟看的,这丫鬟以前是王蒙夫人院里的人。楚乔乔清楚,自己与王允墨的事,这丫鬟大都会告诉王夫人。
王楚两家联姻,肯定是出于政治联盟的考量,但与王允墨一起却是她自己的私心。以王允墨的孝顺,若王夫人对自己满意,他便对自己更满意。
而且,她想讨好王允墨。两人虽为夫妻,但很默契地从来不议论政事。
今日,楚乔乔想在他口中探听主上的态度。
2. 我的小名
王允墨以左手扯住右边宽袖,轻轻拈起一块玫瑰甘露酥,咬了小块,细细品尝。
"夫君,这玫瑰甘露酥可合你口味?"楚乔乔坐在王允墨对面,双手撑着腮,只觉得他吃食的模样也是俊秀儒雅,好生喜欢。
王允墨点点头,温声赞道:"香甜不腻,夫人手艺是愈发好了,只是,"他把左手伸过去,触摸到楚乔乔的手。
他抚摸着她手上被油溅到的红点,心痛道:"你看,油溅到手了,以后这种事让厨房做好了。"
他这话像春风掠过湖面,楚乔乔怔怔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正事。
"夫君,昨日外出,你猜我听到什么?"
王允墨泯了口茶,轻描淡写道:"你兄长叛逃的传闻?"
"嗯。"楚乔乔双眉拧在一起,欲言又止。
王允墨宽慰她道:"你无需担心,兄长为人,我们自是知道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真的,岂不是连累了岳父。这些只是敌军的谣言而已。"
"那...主上会怎么看?"楚乔乔趁机追问。
王允墨朗朗一笑,"主上向来是心胸宽广之人,岂会相信这种小人传谣。"
既然他这么说,楚乔乔的心便稍稍放了下来。
直到昨夜,楚慕垂派人急召楚乔乔相见,夜深人静,楚乔乔知道出大事了。
王允墨早已让人通报,因战事紧张,留在宫中议事。楚乔乔赶紧换上夜行衣,翻墙去见父亲。
"女王!"楚慕垂神色焦虑,眼睛布满了红丝,"得我们的秘报证实,你哥竟真的叛逃回燕国!"
"什么?"楚乔乔大惊失色,"大哥他...怎会如此行事?"
"女王,此事疑点重重,但你哥叛逃之事已经确凿。"
"父亲,我们如何是好?"
"如今之际,为父也只能回燕国了。"
"父亲,不可!太后视您如眼中钉,您怎可自投罗网?"
"若等前方战报到秦王那,为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老臣们为了以敬效犹,杀一警百,必定会联合上奏致我死地。我须与你哥相见,这事情才能有个黑白。"
楚慕垂说得没错,群情汹涌下,秦王未必能保得住他,万一秦王也生了疑心,一怒之下他难有活路。
"女王,你已为王家妇,想必你夫家会保你。"
"父亲!"
楚慕垂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劝。
"为父是久经沙场的人,多少坎坷都过去了。倒是你,在秦国得好生照顾自己,来日我们父女再见!"
纵有千言万语的不舍,到最后也只有一声珍重。
凌晨,无法入眠的楚乔乔焦灼着等待着亲信报告父亲安全出走的消息,哪知迎来的,竟是父亲死讯!
她抑起头,双手死死抓住王玄墨的衣摆叫道:"夫君,你是不是骗我?我爹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王玄墨不说话,只叹了口气。
楚乔乔抓住他衣摆的手无力的松开。她垂下头,绝望的眼泪潸然落下。肩背剧烈地颤抖,却像哑巴似的没发出声响。像是有什么把那撕心裂肺的哭叫生生堵住!
王允墨看不到她的表情,并不知道她低垂的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是汹涌的恨意,如滔天烈炎,燃烧着她!
她父亲昔日在燕国何等风光,如今竟死的不明不白,如此屈辱!楚氏儿女,岂能任由别人欺辱!
若不能为父伸冤,枉为人女!
王允墨俯下身子搂住她,安慰道:"夫人,你父之过,罪无可赦。然你……终是可惜,父亲在朝中掌管律吏,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的身体温暖,楚乔乔却觉得冰冷彻骨。
按照律例,叛国者家眷,要么诛连处死,要么没宫为奴。但以王蒙的身份,提出楚乔乔已是王家人,与楚家已无关系,她大概率能留在王家。
而如今这句话,显然是要与她撇清关系,楚乔乔心下多了几分了然。
对女子而言,父亲叛国,被夫家遗弃,下场猪狗不如。像楚乔乔这般的贵女,为言明正,当以死谢罪。
她抬起头,双目泪眼婆娑。
"夫君,我乃燕皇室女,怎可为奴,我也不愿与你分离,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份上,赐我一杯毒酒吧。"
她神色楚楚可怜,这段话却说得斩钉截铁。
"乔乔,你何必?"王允墨心头一颤,虽早有计算,这段时间两人相处,他对楚乔乔也并非全然无情。
"我只有一遗愿,请夫君成全。"楚乔乔的脸望向窗外,缓缓道:"请夫君把我埋葬到栖晴山下。"
月光清冷,她嘴角处弯起一丝惨淡的笑容。
"夫人..."王允墨不敢接触她的目光。
呵呵,那次初见,以及之后的几次偶遇,都是你的算计吧。
楚乔乔心中恨极,脸上却痴痴看着对方,"夫君,那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呀,我永远沉睡在那。若夫君以后还愿意见我,便到那里看看我吧。"
"大人,丑时已过。"
门外人报时,显然在催促。
室内两人四目相对,王允墨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只有缄默。
楚乔乔看着眼前的男子。
眉目间依然清朗如画,只是素来沉静的眸子藏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慌乱,修长的手指在衣袖下收拢,捏住袖口,在阴影中微微颤抖。
呵。
他喜欢淡雅的颜色,她便收起一向喜欢的红色衣裙。
他喜欢听凤求凰,她便在他上朝后偷偷练习,比以前练刀还努力。终是学了些皮毛,并不敢在他面前献丑。
他喜欢吃玫瑰甘露酥,她便笨拙地去学,小心翼翼地看他吃食时的表情,怕自己做的不好。
"润之,"楚乔乔轻唤他的表字。
王允墨抬眸。
"你可知我的小名?"
不待他回答,楚乔乔自言道:"你没问过,自然是不知的,我的小名叫女王。
"幼年时,家里属我最霸道,族中兄弟被我欺负了个遍,还到处惹事生非,母亲都嫌弃我了,父亲却很喜欢。他以前叫楚慕霸,不叫楚慕垂。"
"父亲看重我,他认为我虽然是女子,但胸有丘壑聪敏过人,不输男儿。所以,取小名为女王。"
说到此处,她脸上绽开了笑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只是那笑容惭惭、惭惭变得破败,最后支离破碎。
"夫人!"王允墨心头涌起一股酸楚,一步上前想抱住她。
楚乔乔却微微一晃避开他,痴痴念道,"我...终是辜负了父亲。"
她倏然迅速往嘴里塞了颗东西。
"夫人,你?"
"夫君,我们夫妻一场,你平日连蚂蚁也不愿踩,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呢。"她的语气带着轻笑,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讥讽对方。
药速迅猛!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王允墨赶紧搂着她躺下来,头枕在他的臂弯上。她下意识地想推开对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张嘴想说什么,只咳出了一口血,她便放弃了。
王允墨慌忙用衣袖给她擦干净,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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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却越擦越脏,她的半边脸尽是血污。他有些不知所措,"对...对不起..."
楚乔乔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那抹如星辰般的眸光彻底从王允墨的视线中熄灭。
王允墨久久抱着她跪在那,直至怀中的人不再温暖。
半个时辰后,王允墨的马车载着棺木,从东门驶出直奔栖睛山。天空雷声轰呜,一场大雨将至。
等把土埋好时,雨已经开始下了。
王允墨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刚立好的坟牌。
"我父亲一生为国尽忠竭力,为君主未雨绸缪,扫除隐患,是臣子的本份。我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之命不可违。"
"夫人,是我对不住你..."
他的声音惭惭哽咽...
那天,她从葱绿的山林间骑马疾驰而出,如同一片红霞,温柔地撕裂了苍翠的山野。她好奇又惊讶地盯着自己,仿佛不谙世事的精灵。
他知道,他记得。
风雨打在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许久,在侍卫的催促下,他终于站起来,一跃上马。
就这一刹那,他蓦然感觉有股凌冽的杀意直冲脊柱而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他回头望去。
大雨磅礴,四周黑压压一片。白日鸟雨花香生机盎然的栖晴山,现在鬼气森森。
恍惚间,丛林中似乎有几条黑影,而狂风肆虐,只是树影重重而已。
他回过头,用力甩鞭策马而去。
雷呜电闪,一道白光现出了黑暗中黑衣人的身影。
他死死盯着王允墨,引弓如满月,锋芒直指他的后心,满弦却一直不发,指尖已微微颤抖。
直到王允墨的身影消失。他才不甘心地放下了弓,弓弦缓缓松弛,发出一声疲惫的嗡鸣。
不多时,他把楚乔乔的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往她嘴里塞入一颗药丸。
一刻钟后,楚乔乔终于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跪在身旁,撑伞为她遮挡风雨的黑衣人。
见她醒来,黑衣少年清俊的脸上本是忧虑的目光变得欣喜。
只片刻,楚乔乔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
"阿戌,我父亲真的被杀了?"她问黑衣少年。
"是,我..."话只说到一半阿戍便哽咽着,单膝跪在地上,"是我没有探明情况,请少主责罚!"
这件事情被再次证实,楚乔乔终于失去了所有希望,她哇的一声,大声怮哭,"是我害了爹爹,是我害了他!"
"少主,这件事情于你何关?是秦主失信!"
楚乔乔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你不知道,若不是我嫁入王家,父亲便不会对王蒙的防备松懈下来。"
"这是王蒙给我们设下的圈套!"
"可是,"阿戌脸带疑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公子会做出那种事情。"
楚乔乔走了几步,离开阿戍的伞,仰头看着这场密不透风的雨幕,彻底吞没了星月,只剩黑暗无边的天空。
任凭雨水拍打在她脸上,把她打得湿透,也把她脸上的血污洗涮得干干净净。
她缓缓道:"你还记得有天我从父亲府中回来,我说见过王伯么?"
阿戌应道:"记得,也就是少主说过后,隔了几日吩咐我有所准备。"
"嗯,"楚乔乔点点头,继续道:"六月十九那天,我本来是要到父亲府上去,因为下雨没去。我做了点心给夫...王允墨试试,当时有个人从王允墨的书房走出来,虽然只有背影,我觉得很熟悉,直到那日见到王伯。"
3. 他在哪?
"后来我想起来了,那个背影就是王伯。他跟随我父亲二十年,看着我长大,我认得他。只是,那时候已经太迟了。"
阿戍不解,"楚王两家是亲家,有来往很正常。"
"呵呵,"楚乔乔冷笑,"可他是八月初七回的将军府,六月十九他怎么可能出现在王府!"
"所以我猜测,他是不是去见过兄长,对兄长说了什么,兄长才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
阿戌恍然,狠狠道:"少主,既然王伯有疑,我回去把他抓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楚乔乔摇摇头。
阿戍急了,"少主,得把他找出来才可以为将军洗脱冤情呀!
楚乔乔再次摇摇头,惨笑一声说道:"若秦主不是对父亲起了疑心,断不会任由王蒙做成此事。王蒙虽狠辣,但他绝不会做假传圣旨这种事情。"
她吩咐道:"让在秦都潜伏的人暗地找他,找到带来见我,我要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背叛楚家!"
说到后面,她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才缓过:"时间无多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阿戍有些迷糊了,"王允墨刚刚亲手埋的少主,现在不是安全的吗?"
虽然阿戍已经比楚乔乔高了半个头,楚乔乔还是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顶,像抚摸小狗般。
"阿戍,你想得太筒单了。"
"王允墨回去后,肯定会把此事告诉他父亲,哪怕他不说,王蒙也会问。王蒙是只老狐狸,他肯定会派人再次来到此地检查。我服毒假死,目的是要让王允墨亲自带我从城里出来。"
"我懂了,"阿戌像是终于做对了题,有些兴奋地说道:"这个时候城门是关闭的,如无紧急军情,守卫不可开城门。秦都内的文武百官,唯有王家,能令下了钥的城门打开。"
"对!"
"少主,那我们去哪里?"
"回燕都。"
阿戍又愣住了,"少主,我们从燕国叛逃,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楚乔乔叹了口气,"我别无选择,只有笼络父亲的旧部,我才有倚仗的势力。"
"况且,"她眼眸中满是虑色,"兄长已经回去燕都,现在不知情况如何。"
"走吧!"
她翻身跃上阿戌准备好的马,两人纵马,如离弦之箭般投入风雨交加的夜幕,在黑暗中疾驰而去。
***
大半个月后,他们来到距离燕都最近的城池,信都。
楚乔乔进城后便一直沉默,阿戌再苯也察觉到了她的闷闷不乐。他悄声问道:"少主,我们去吃鱼羊河鲜好不?"
"唔。"楚乔乔只闷声应了下。
阿戌像发现什么,兴奋说道,"前面那集市,少主还记不记得,我七岁时就是在那被少主买回去的,将军说我身子骨结实,筋骨好,值那价钱。
"过了这集市,就到燕居台了,那里厨子做的菜可好吃了,以前将军封地在这里时,你偷偷带我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她不高兴,赶紧闭了嘴。
"去吧。"
好一会,听到她的声音。
集市里人头涌涌,货郎的吆喝声、客人的讨价还价声,铁匠铺的锤击、独轮货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中,一声稚嫩的哭叫,格外刺耳。
"爹,求求你,不要把我卖了,我会帮家里干活的。"一个五岁大小的小女孩扯着大人的衣袖,脏兮兮的脸被泪水冲出两道蜿蜒的白痕。
那父亲叹气道:"丫头啊,家里实在养不活你了,上年遇旱灾,地里几乎颗粒无收,幸亏以前的吴王仁政,发粮救灾。可现在的吴王是吸血鬼,家里去岁借的债没还上,不到一年又加了两次税,实在活不下去了呀!"
吴王。
楚乔乔停住脚步,吴王是楚慕垂以前在燕国的封号。而如今,新的吴王...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蓦地她的手节猛然收紧,骨节紧绷出青白的棱角。
那个人,她恨不得碾碎他!
顿在那好一会,她扭头吩咐:"阿戌,你去给点银子他们吧,叫那农民不要卖女儿了。"
"是。"
办完事后,阿戍回到楚乔乔身边,两人在人群中踱步向燕居台走去。好几次阿戌张口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燕居台飞檐下悬挂的酒幌,在大风中猎猎招展。堂内人声沸腾,跑堂的吆喝,食客高声谈笑。一如往日热闹,门庭若市。
坐好后,阿戍点了几样楚乔乔爱吃的菜。楚乔乔没有什么胃口,只每样夹了一筷,便放下筷子。
以前,吃这些家乡菜,大都是与家人一起。而如今,母亲早早不在,父亲枉死,哥哥不知生死,自己孑然一人。
她鼻子一酸,潸然泪下,只得举起手捂住脸。
"你们有没有听说,前段时间那吴王世子回来了。"
"哎呦,都跑了还回来干嘛,听说他老惨了。"
楚乔乔闻言心中一惊,马上竖起了耳朵。
"你们别胡说,他们是叛徒,还什么吴王世子,别祸从口出!"第三人禁止另外两人讨论。
"唉,虽然如此,但以前那位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是宽厚的,哪像现在..."
"现在如何了?"一把慵懒娇媚的声音,与这喧闹的大厅格格不入。
楚乔乔听到这声音,脊背马上僵了一下,眼睛从手指的缝隙看向来人。
旁人很难想象这样的声音出自一位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着一袭玄色底绣银螭纹的长袍,墨发以一根白玉簪随意绾起。面容如玉,唇色若樱,凤目微挑,眸光流转间雌雄莫辨。
楚乔乔的手禁不止颤抖起来。
来人是楚慕垂的小儿子,楚慕令。
楚慕令与楚乔乔同父异母,他的母亲是当今燕太后的妹妹浑氏。是楚乔乔母亲死后,太后强迫楚慕垂娶的女人。
当时楚慕垂并不想叛燕,计划回燕东故地,却被人向燕主告密。告密的不是别人,正是楚慕令。
那三人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说话。"楚慕令的尾音拉长,隐隐是发作的前奏。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是拼了命的磕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楚慕令轻轻抚摸手上的短柄马鞭,摇摇头,"我不打你们。"
"来人,把他们关入大牢,妄议皇室,明日把他们舌头割了,以儆效尤。今夜么,"楚慕令甜甜一笑,"就让他们说个够。"
"大人饶命啊!"
"大人饶命啊!"
马上有护卫上前,不由分说把三人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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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三人的嘴被堵住,只听得被拖下楼梯时身体撞击在木楼梯的声音。
"哼,扫兴!启程回燕都,明日可是姑母生辰。"楚慕令命令道,一行人便拥着他走出燕居台。
楚乔乔霍地站起来,阿戍赶紧拉住她,"少主,现在不是与他算帐的时机!"
"不,"楚乔乔压低声音,"偷偷跟着他。"
阿戌不明所以,但照做。
楚慕令一队行至一密林深处时,前方忽传来一声嘶鸣,但见一骑黑色骏马自雾霭中缓缓踱出。
这段路狭窄,宽不过七尺。此人一人一马,已把山路拦住。马上之人黑布覆面,只露出一双眸子,静静盯住队伍中的楚慕令。
前面的护卫领队打马上前,厉声呵斥:“你是何人!”
黑衣人不答话。
护卫领队喝道:"好大的胆子!上去把他抓住!"
一声令下,前面六个护卫催马上前,怎奈山道狭窄,只容两马并行。前面两人对一人,对方开始游刃有余。然楚慕令带的都是层层遴选的高手,不多时对方便节节退后。
楚慕令看得兴奋,他大声叫道:"捉到此人者,赏金一百。"
倏地,他喉咙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只见一根套马绳勒住他的颈项,把他直接从马上拉了上去。
下面的护卫大惊失色,纷纷拿起弓箭拉弓描准,却只见被吊在空中的楚慕令,哪里看到始作俑者。
投鼠忌器,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慕令在密林中"飘"走,等醒悟过来时,那拦路的蒙面黑衣人也早已无影无踪。
楚慕令快断气时,终于被啪的一声丢在地上。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他拉开些那条快把自己脖子勒断的绳子,赶紧用力吸了口气。
回过气来,他怒不可遏,吼道""你是谁?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猜我知不知道?"
这地方树叶繁茂,层层叠叠的织成一张遮天盖地的巨网,将阳光筛成几点黯淡光斑。
楚慕令看不清对方,但这声音传到他耳中像见了鬼一样。他敏捷翻滚跃起,却忘了自己脖子上还被拴着。
对方用力一拉,他便像畜牲般被拉了回来,再次重重跌在地上。这次他浑身散了架般,一时间无法动弹。
楚乔乔的脚步碾过地上的积叶,发出沙沙回响。
"你,你为..."
他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脸上捱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接着是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不等他喘过气来,楚乔乔又是一巴掌。
这次楚慕令满口腥甜,他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却触碰到已肿起来的脸颊,顿时疼痛难忍。
楚乔乔是学武之人,这两巴掌是真够楚慕令受的。当她再次举起手时,楚慕令却笑了。
"打呀,你打死我呀,反正那老匹夫已经死了,"他话说得含糊不清,止不住的血沫从齿缝间渗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变得扭曲恐怖。
楚乔乔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冷冷道:"告诉我,我哥现在在哪里?"
"哼,我凭什么..."
只听咔嚓一声,他双目一瞪,说不出话来,他的肋骨被楚乔乔踩断。
楚乔乔没有移开脚,她俯下身子,双眸像寒剑般钉住对方,再次问道:"他在哪?"
4. 哥哥
楚慕令又惊又怒,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最终只能吃力地吐出两个字。
"我...说..."
楚乔乔松开脚。
"楚慕容他...咳咳...咳咳..."一阵急喘后,楚慕令捂住胸口,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楚乔乔,眼神中竟有丝疯狂的兴奋,在幽暗的光线下,犹如魔鬼降世。
楚乔乔皱了皱眉头,因着他母亲的原故,自己从小就讨厌他,但也没怎么欺负他,只是鲜少与他接触。
听闻他脾气乖戾,对下人动辄打骂,吴王府的奴仆都害怕他。他因深得太后喜爱,连楚慕垂也说他不得,楚乔乔便愈发讨厌他。
正当她快不耐烦时,听得楚慕令说道"他在燕都,我能带你去见他。"
他说得这么直接,倒让楚乔乔吃惊,恐怕是个陷井。
"怎么,不信我?"楚慕令笑了,他看得出楚乔乔的犹豫,就像赢了一局般高兴。
"大哥他现在很惨,他可是盼看你去见他,你却在犹豫不决。"
楚乔乔不回应他,只吩咐道:"阿戌,给他换件衣服,不要那么招摇,我们日落下赶去燕都。"
"是。"
阿戌从黑影中走出来。
"对了,"楚乔乔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楚慕令,嘴角一勾,轻笑道:"把他的下巴卸了,不想再听到他说话。"
"楚乔乔,你!"楚慕令一口气差点没喘过去,看见阿戌向自己走来,不禁惊慌失措,大叫道:"我们毕竟是姐弟,你竟如此对我!"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使得楚乔乔怒火蹭蹭上冒,她一步闪到楚慕令跟前,对着他又是狠狠一巴掌!
她咬牙切齿道:"你向太后报信那日,有把我们当作亲人吗?"
楚慕令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他嘴巴开合嗫嚅了一下。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说不出话来,没有发出声音,干脆直接把眼睛闭上。
阿戌走到他那,只见以前的金尊玉贵的矜贵少公子,现在如路边野狗,衣冠不整,满脸血污。
"少主,一定要卸了他的下巴吗?他可能受不住。"阿戌言下,颇有些不忍。
楚乔乔横了他一眼,"要是他在路上,在城里叫喊怎么办?我们还不够危险吗?"
"哦哦。"
一声惨叫后出发。
两人马不停蹄,终于在落日前赶至燕都。这一路颠簸,楚慕令趴在马背上,一路上吐了好几次血,被折磨得昏过来,昏过去。
远远看去,巍峨的城门在金色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厚重。城池远处群山磅礴,蜿蜒如大龙盘卧,是以燕都又叫龙城。
楚乔乔深深吸了口气,如今那城门在自己眼中就像巨龙的大嘴,向着自己血口贲张,心头不由一颤。
她明白,自己此翻回燕都就是进入了龙潭虎穴,生死难料。
她不由紧张得咽了口唾沫,然而,她的神色骤然一滞,双目圆睁。
城墙上吊着一个人,头颈诡异地折垂到胸口处,僵硬的身子在北方已凛冽的寒风中飘荡,轻得像个风筝。
他身上衣裳已破破烂烂得瞧不出原来式样,长发覆面,根本瞧不清模样。
楚乔乔的脚步一个趄趔,眼睛没离开上面吊着的人。
"哥..."楚乔乔痛苦地溢出一声,泪如雨下,来燕都途中的每一天,她都在想着他,却不敢猜测。
哥哥这么温柔的人,这么爱干净的人,却被这么粗鲁的对待,死得这么邋遢,这怎么好...
她心如刀割,微微弓着的身子,一时间站也站不直。
"少主..."旁边的阿戍也在流泪,他哽咽地唤了一声,不知如何安慰她。
只有在一旁动弹不得的楚慕令,眼中尽是幸灾乐祸。看到楚乔乔这么伤心难过,他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直到楚乔乔转头看着他。
"你一直不说他死了,就是为了观赏我被突然打击得痛不欲生的表情,对么?"
楚慕令说不了话,也没有作声,他扭头避开了楚乔乔灼灼的眼神。
楚乔乔掏出帕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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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
天色渐暗,城外的商队与归人挤作一团,争先恐后地要在关门前进去。
楚乔乔的神色恢复平静,"阿戍,你带着他不要进城,留下暗号,等我通知。"
"那少主呢?"
"我自有计划,你不必担心,"她瞧着楚慕令,冷笑道:"你给我看好他,别出差错。"
"是。"
楚慕令一听说不带他进城,就紧张起来,唔唔哦哦的叫。
阿戍不耽误时间,他不由分说扛起楚慕令甩到马上,自己一跃而上,对楚乔乔说了句"少主小心"便策马跑了。
楚乔乔拿出准备好的假路引进城,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座府邸。
高门两旁已经挂上灯笼,两扇朱漆大门敞开着,两个高壮的护卫于两边站岗。
楚乔乔记得,以前大部分时间大门是禁闭的。父亲少年勇武,十四便能领兵打仗,履历军功,在燕军中深受拥戴。这也使得先王他的哥哥,对他有了忌恨。
是以他的哥哥继位后,为免猜疑,这对大门经常是紧闭的,以向哥哥表示自己不会结党因私,只愿做逍遥王爷的心思。
此刻朱门大开,估计是那继妃浑氏等着楚慕令回家。
哼。
楚乔乔一脚踏上台阶。
"何人?"护卫喝叱道。
瞧着两人都是陌生面孔,楚乔乔掏出一个令牌,上面有个吴字,是她从楚慕令身上拿的。
"吴...王..."两人凑近些看,神色先是诧异,马上变得恭敬起来。
楚乔乔也不罗嗦,直接吩咐道:"带我见王妃。"
王妃浑氏着一身白色衣裙,素白的脸上不拖脂粉,已恍若天人。当年她与她姐姐太后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一位清雅,一位美艳,称龙城双姝。
此刻她脸上带着三分焦虑,不经意抬眸看到来人竟是楚乔乔,她惊呼一声,赶紧举手放在嘴上捂住。
"你...!"
楚乔乔却很镇定,对她说道:"别来无恙么?"
支开下人后。
5. 献图
"你,你怎么回来了,他呢,楚慕令他在哪?"浑氏毫不掩饰对儿子的担扰。
楚乔乔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睚眦必报,手段狠辣。此刻自己儿子的腰牌在她手中,生死难料。
楚乔乔不语,只站在那看着对方。
看着这女人彷徨失措,她的心中终有了些舒坦。
浑氏跌撞着过来,一把抓住楚乔乔的衣袖,脸上已梨花带雨,"乔乔,我知道他对不住你们,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楚乔乔心头一口恶气涌上来,一把甩开她。
浑氏被甩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她却不管不顾,竟连滚带爬爬起,跪在楚乔乔面前。
"乔乔,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带我去见陛下。"
浑氏一惊,茫然看着她,"陛下正在通辑你们,你为何要自投罗网呢?"
楚乔乔低下头看着她,一字字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浑氏赶紧点头,"答应,我答应!可是怎么进去呢?"
"你可以找个理由见太后,只需要带我进宫便行。"楚乔乔一顿,"路,我还是熟悉的。"
浑氏站起身子,仍是愁眉苦脸,她担心道:"若你...在宫中出了什么意外,我儿可怎么办?"
楚乔乔讥讽一笑,对她说道:"若万一发生这种事情,还得靠母亲大人保住我咯。"
浑氏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浑氏救子心切,没多久就以商议明日太后生辰事宜进宫,楚乔乔换了件侍女的衣服随她进宫。
楚乔乔却有些担心:"晚上进宫,不合规矩,你就不怕太后责怪你?"
浑氏有些无奈,"我虽与太后是姐妹,但她与我性子相差甚远,我就一普通妇人,只求安宁度日。以后令儿长大,不求他有什么长进,不惹事便好。"
慈母多败儿,楚乔乔本想嘲讽她几句,但如今走在入宫的官道上,谨言慎语为妙。
趁着前面带路的宫女不备,楚乔乔悄悄离开队伍,至于什么理由,由得浑氏去说。
她先在僻静处换上黑色的夜行服,没多久,便找到燕主楚慕玮的寝殿所在处。
她知道楚慕玮下朝后最喜欢呆的地方是曲台,曲台建于太池湖中央。无论是春时夏至,还是秋来冬临,太池湖美景仿若仙景,他通常在那凭栏而座,一下子就是好几个时辰。
此刻湖心灯火通明,丝竹声乐随湖波传来,她没有猜错,楚慕玮就在那里。
她没有冒然过去,只蹲守在黑暗处。现在人太多,若自己冒然现身,万一走漏了风声传到太后那,自己插翅难飞。
楚乔乔清楚知道,太后恨自己的母亲,讨厌她的父亲,对自己也是讨厌的。真正不放过自己她们一家的,是太后,与太傅。
一直等到半醉的楚慕玮被人抬回自己的寝宫,她才开始行动。潜入房中,把房里的侍女都打晕,再给楚慕玮塞了颗醒酒丹。
楚慕玮半醒半醉,对眼前人看了半晌,他歪着头问道:"你...穿的什么衣服?"
楚乔乔皱眉看着他,又给他喂了一颗醒酒丹。渐渐,他看着楚乔乔的眼神终于变得清明。
"你!"
"陛下!"楚乔乔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已与浑氏有几分相似,"陛下为我做主阿!"
楚慕玮一下子站起来,用手指着楚乔乔,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联的寝室!"
楚乔乔嘴巴一扁,更是哭得厉害,"堂兄,我已走头无路!"
楚慕玮与太后不一样,小时候一群楚氏不时一起玩耍。他性情软弱,在众多天姿各异的皇室后裔中,显得平庸。又因太后对他要求繁多,经常无所适从。
楚乔乔便有些可怜他,又有楚慕垂经常叮嘱"他是皇太子,万万不要得罪",平日不时维护他,两人小时候关系还算不错的。
如今形势迫人,大燕朝庭为太后与太傅楚慕评把控,只有燕主楚慕玮,才有可能保住自己。
她继续哭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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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你可知父亲为何要去秦国?"
楚慕玮只沉下脸不语。
见他的表情,楚乔乔心中明了三分。
"是太后容不下父亲啊!"她锤地痛哭,"先王一生雄才伟略,建国立业,是我父亲心中追随的大英雄。先王去后,父亲曾三日不思茶饭,立誓要鞠躬尽瘁辅助陛下您呀!"
楚慕玮忍不住叫道:"可他毕竟叛离投敌了!这就是事实!"
"陛下,这一年多我父亲虽然身在秦,但心一直在燕,以图有一日能为燕效犬马之力,为大燕收复秦晋,一统中原。"
她又道:"在秦时,父亲在秦臣的猜疑下,冒着危险为燕寻得一件东西。"
"何物?"楚慕玮问。
"秦国边防图。"
楚慕玮一惊,走了几步,回头问道:"现在此物在何处?"
"我已经放在安全的地方。"楚乔乔站了起来。
楚慕玮眯着眼睛瞧了她半晌,问道,"你想用此物换什么?"
"我为大燕皇裔,父亲又是大燕名将,我自是希望此物可以助我大燕收复秦国。"她话头一转,"我只是一女子,只望能亲眼看到大燕的盛世而已。"
楚慕玮的神色缓了一下,说道:"你父兄已死,你献图有功,朕便在朝中为你寻一适合男子,与之成亲,你以后也算有个依托,可好?"
楚乔乔却不语,只低着头。
楚慕玮只好再问:"你意如何?"
楚乔乔抬起头,又是泪流满面,"堂兄,在大燕哪有人知道我父亲酸楚,只会认为我是叛臣之女,虽献图有功,却必受人唾弃。"
"况且,我在秦国已为人妇,又遭夫君背弃。如此,有哪个人家会看得起我?堂兄,我不愿受此屈辱。"
楚慕玮叹了口气,"你不要任性,若让太后处置你的去处,你的处境恐怕更难。"
见楚慕玮已经心软,楚乔乔便提议道:"堂兄,你说的是。不若明日太后寿辰,我当众献图如何?她便不好再为难我罢。"
6. 饿了
楚慕玮一怔,踱了两步停下来,一笑道:"没想到你会如此算计,这样也好,太后与你父母一向不和,对你未必会有怜悯之心。不过,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便成事实了。"
楚乔乔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楚慕玮虽一向软弱,受制于太后,但心思却不苯,一下子便能看穿自己的意图。
他不是草包,倒是自己一直对他有些轻视了。
这时,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
"太后驾到!"
两人对望一眼,楚乔乔手心冒出一把汗,这种时侯,太后怎么会来这里,莫不是那浑氏告密?
"陛下,今夜不可让太后见到臣女。"楚乔乔低声道。
楚慕令递给她一个令牌,"你从角门离开,希望明日你能准时到。"
"谢陛下。"楚乔乔接过来就走,不再逗留。
外面的太后已经按捺不住闯了进来,边走边唤着,"陛下,为什么不应我?"
她风风火火进入内宫,只见两位侍女倒在地上,楚慕玮也瘫睡在塌边。她大惊失色,"快,快去看看陛下如何了!"
未等宫人接近,楚慕玮已缓缓睁开眼睛,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嘀咕着:"太...后,深夜来朕...这何...事..."
说完打了个酒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地上那两个宫女也被人推醒,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
见此情形,太后一眼横向身后之人,问道:"人呢?"
在她身后,是浑氏,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只挂记着自己儿子的安危。她哭着脸道:"姐姐,要是她知道我说了出来,要害令儿怎么办?"
太后看了妹妹一眼,不禁皱皱眉头,她自己是个跋扈霸道的人,看不得妹妹老是期期艾艾的。
她安慰浑氏道:"我已派人全城搜寻,哪怕一只苍蝇,也不会让它飞走的。"
这时候,进来一个护卫,对太后禀报:"太后,属下失职。那人武功高强,没拦得住,被她跑了。"
太后闻言气及,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抓不到她!"
"来人!给我把整个皇宫翻个底朝天,把那小蹄子给我找出来!"
她又指着那两个宫女,"这两人失职,各打五十大板。"
一般军营犯错的士兵打个五十大板,非死即残,何况普通女子,这分明是要了命。
在两个宫女的啼哭求救声中,楚慕玮像是毫无关系的旁观者,缓缓再次闭上眼睛。
楚乔乔一脚踏出角门时,便瞬间察觉到了风声,两柄大刀左右向她砍来,她意识到是太后的布置。
她借着夜色,且打且走,不多时便摆脱了他们。她拿着楚慕玮给的令牌,刚要走到宫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既然太后已经知道自己在燕都,以她的性子必定已经在全城搜捕,稍后也会在宫里进行搜捕。
她衡量了一下,退了回去。
突然间,她脚步发软,趄趔着差点跌倒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而且精神紧张,体力消耗加快。
她咬咬牙,强撑着晕眩的身体,凭着记忆一路找到膳食房。
果然,总有些吃剩的点心,她一股脑抓到嘴里,紧张之下也吃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整个人舒坦了些。便坐在地上,慢慢吃着。
"你是谁?"
房里倏然冒出一个声音,把楚乔乔吓得点心都掉在地上。她迅速环顾四周,借着月光看到有个黑影蜷缩在不远处。
听声音,看体形,是个小孩。
她便问道:"你是谁?"
小孩声音怯怯的,"我是楚慕翻。"
楚乔乔便知道他是谁了,楚慕玮的小儿子,他母亲与自己母亲同为段氏女。
她好奇地问:"你半夜来这做什么?"
楚慕翻回答:"饿...了"
他连忙又?求楚乔乔,"你不要告诉太后,我以后不敢了。"
楚乔乔是燕皇室的人,自小与皇室族亲一起玩耍长大,当然知道一些宫里的事。她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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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明白过来,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涌上来。
当年先王为皇子时,太后是县城小官之女,而段氏是大燕雄踞一方的大贵族。
楚乔乔母亲为人高傲,性格刚烈,对当年的太后并没看得上眼。对此太后以为奇耻大辱,一直耿耿于怀,加之慕容垂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太后便经常在先王面前吹耳边风。
久而久之,先王开始对楚慕垂也不满意,自己当上皇帝后,隔三差五地刁难慕容垂。
太后买通她家下人,诬告母亲行诬蛊之术对先王下诅咒。母亲坚持不认罪,他们就在狱中施酷刑,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楚慕垂是战场上的铮铮铁汉,那个时候抱着年幼的楚乔乔,哭得不成人样。他悄悄让人给狱中的发妻递纸条,劝她认了,不要再受折磨。
母亲却坚决不从,她知道只要自己认了,死得就不是自己一人。结果,她在狱中被生生折磨而死。
此事当时在民间也引起了哄动,人们皆歌颂段氏的坚贞不屈。太后听闻大怒,但一时之间对楚慕垂无奈,只得另寻机会除他。
如今,太后对母亲的恨竟延伸到段氏,楚慕翻作为皇子食不果腹,肯定是太后对他的故意为难。
念及此,楚乔乔拭擦了一下眼睛,对楚慕翻说道:"你快吃饱,等下会有人来巡察。"
楚慕翻听了,赶紧拿起糕点塞嘴里。
不久,楚乔乔就听到远处人声鼎沸,她不由分说,抱起楚慕翻从窗口跃出。楚慕翻有六岁了,身子却轻得很,显然一直营养不良,他很懂事,乖巧地没有发出声响。
楚乔乔带着楚慕翻,一路避开搜捕的禁军,兜兜转转竟回到了楚慕玮的寝宫。
她犹豫了一下,进入旁边的偏殿。
"这里是不是父皇住的地方?"楚慕翻小声问道,声音中有一丝惊喜。
"唔。"
"我可以去看看他么?"他满怀期待地问道,又小心翼翼补充道,"翻儿知道他睡觉了,翻儿不会吵醒他的,就在旁边看看。"
7. 群臣哗然
"你多久没见他了?"
"啊...不记得了,"他垂下脑袋,张开自己的手指数数,只是数来数去数不明白。
楚乔乔又问他:"你有多久没见你娘了?"
听到这个问题,楚慕翻一下子便哭了起来,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抽噎得厉害,那瘦骨嶙峋的肩膀不断颤动着。
楚乔乔心中暗叹,只怕是太后随便寻个由头把楚慕翻从他母亲段妃那夺过去,在太后宫里养着。
可是平日短吃少穿,也不教他读书写字,就是想把他养死或者养废了,一来以后对皇位绝无威胁,二来又可以报复段氏。
楚乔乔越想越气,太后心胸狭窄,为人歹毒,朝中稍有对她不满的人,皆遭到她的报复。她却能以太后之尊,肆意妄为,生杀予夺。
楚乔乔好恨!这太不公平!
我楚女王有生之年必要把太后践踏于脚下,必要让她承受恶果,必要让她生不如死!
初秋的夜晚,寒意渗骨。
穿着单薄的楚慕翻瑟瑟发抖,楚乔乔只好搂着他,两人依畏着蜷缩躲在偏殿角落的帏幔后。
其实殿里有楚慕玮平日临时休憩的床铺,但楚慕玮不在这,宫人不知什么时候会进来打扫,楚乔乔不敢冒这个险。
楚乔乔一夜醒来无数次,愈夜愈冷,她除了被不时被冻醒,一直心绪不宁。
从小到大,从未有现在这么孤独,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人商量一下,哪怕是安慰一下。在来燕都的路上,她是有过退却的。
若她自此隐于山林,改名换姓,天地之大,从此不会有人能找得到她。若父亲在天上知道她的状况,必然也会这么劝阻她。
可是,她是楚慕垂的女儿,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哥哥已死,能为父亲昭雪的只有自己了,她似乎...没有选择余地。
她整夜昏昏沉沉,所想甚多。
幸亏一夜平安,并无人进来搜查。
天未亮,她便把楚慕翻送回去,自己换装,整理仪容。
她清楚知道,这第一战,不成功便是死!
***
辰时三刻,宫内钟鼓齐鸣,各宫门洞开,大燕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巳时一到,楚慕玮率文武百官于太丰殿前,向端坐于珠帘之后的太后行礼,呼千岁。
太后头戴金凤步摇冠,她对群臣微微颌首,额前的冕旒晃荡,遮住了她彻夜难眠的疲惫。
她的眼神扫过阶下众人,与太傅楚慕评的眼睛微微交触。
接着,众朝臣纷纷向太后献礼,并以祝颂。
倏地,场中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清脆而响亮。
"臣女楚乔乔,为太后祝寿!"
太后刹时间面如寒霜。
众臣纷纷向宫殿门口瞧去,纷纷议论。
"她不是叛臣楚慕垂的女儿么?"
"前阵子叛臣楚慕垂的长子楚慕容回燕都被处绝了,这楚乔乔为何还回来自寻死路?"
楚乔乔身穿一身胭脂红束袖锦袍,坚定地踏入殿堂,向太后而去。她行至太后阶下,弯腰行礼,嘴中道,
"祝太后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来人!"太后狠狠道,"还不把这叛徒抓起来!"
"且慢,"楚乔乔抑头看着她,"太后,你不瞧瞧我准备的礼物?这份礼物可是父亲拼了性命得来的。"
太后冷笑道:"予堂堂一国太后,不希罕你的礼物,"她再次叫道:"给予把她抓起来,关入大牢,择日处决!"
呵呵,她是半点机会也不想给自己。
楚乔乔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纸,举手扬了扬,"若太后嫌弃这份礼物,但大燕不会嫌弃这份礼物!这是秦国的布防图!"
她此话一出,群臣哄然,来抓她的护卫也停住脚。
太后神色抓狂,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太傅楚慕评昂然从人群中出列,对楚乔乔轻蔑一笑,说道:"你父亲已是大燕叛臣,你自己又是秦国的弃妇,现在如丧家之犬,居然想用一张假布防图受大燕疪护?"
他这段话说的狠毒,对女人来说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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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字足以一生蒙羞。在场的很多臣子并不知道楚慕垂在秦国发生的事,但大多听闻楚乔乔嫁与王蒙之子。
此刻弃妇二字钉在楚乔乔身上,众臣窃窃私语。
楚乔乔内心狂怒,却只能死命压住,她竭力保持平静,缓缓道:"太傅,你与我父亲多年兄弟,竟对他毫无了解。"
她面对群臣,朗声道:"燕秦两国多年交战,父亲常因为不能为先王,为陛下扫除秦患而自责。他深知,秦国不除,我大燕永无宁日。"
"秦主素来敬佩我父亲英雄,他知我父在大燕不受重用,便找人私下询问我父亲是否有意归秦,秦必以国士待之。"
"我父根本不予置否,可这几年来,大燕备受秦晋两边骚扰,国力式微,他常常因忧虑夜不能寐。"
"后来,我父打算以己入局,哪怕承受叛徒骂名,潜伏于秦,以得秦军军事机要,关键时与大燕里以外合!"
哪知道..."说到此处,楚乔乔猝然泪下,"事情被奸细败露,我父亲牺牲,他叮嘱我,他自己死不足惜,只要秦布防图能带回大燕,他便足已。我能侥幸逃回大燕,是托了大燕的福,也是托了太后,陛下的福!"
说到这里,她向着楚慕玮的方向呯的跪于地上,高举布防图,哽咽道:"若太后不喜这礼物,臣女便交于陛下,这是父亲的心血,也是父亲的命,请陛下接妠,臣女此生无憾!"
她这一番话说得群臣哗然,信与不信各有各的。楚慕评也顿口无言,楚乔乔说的话只能看太后与楚慕玮信与不信。
楚慕玮走过去,把布防图接过来,对楚乔乔道:"起来吧!"
太后黑着脸,对楚慕玮道:"她的一面之词,如何能信?"
"太后,"楚慕玮温言道,"若她所言非真,为何要千里迢迢赶回燕都受死?乔乔与朕自幼相识,她性格直率,朕还是信她的。"
他又笑道:"今日是太后生辰,这秦军布防图,于我大燕来说,的确是份大礼,也是沾了太后的光。"
他说完,大厅鸦雀无声。
8. 寄人篱下
众所周知,楚慕玮甚少与太后意见相左,何况是在如此盛大节日的大庭广众下。
他这话一出,太后的神色有些僵硬,她撇了楚慕玮一眼,眼神复杂。
她略一沉吟,知道不好再置理由,便对楚乔乔说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你,你便好好珍惜,回去待在吴王府吧。"
待在吴王府可不是什么厚待,谁人不知楚慕令曾经大义灭亲举报了自己的父亲。
他这吴王就是太后以他举报有功而封赏他来世袭。一来是封赏,二来这间接也能刺激到楚慕垂,让他难堪难受。
楚乔乔明白太后这是要把自己圈禁在吴王府,让那对母子监看自己呢。
无论内心怎么想,怎么恨,她表面毕恭毕敬,"谢太后恩赐,臣女还有一件事情请太后与陛下开恩。"
太后不说话。
楚乔乔接着道:"我父并非叛臣,他一心为国,恳请陛下把我兄长的尺首安葬,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太后冷哼一声,刚想说话,却被楚慕玮抢了先,他对楚乔乔说道:"自是可以。"
接着他又扭头朝太后恭恭敬敬道,"今日太后寿辰,这些烦心事无需太后多虑,喜庆日子,当以和为贵。"
太后朝他瞪了一眼,终是不再说话。
楚乔乔松的口气,这关终于是过了。
回到吴王府,浑氏踉踉跄跄地跑到楚乔乔身前,不等楚乔乔发话,她便自顾自的解释起来。
"乔乔,昨夜我真的没有对太后说出你来。但太后熟知我的性情,见我神色不定,又心不在焉,便确定我有事情瞒她。在她的逼问下,我..."
"乔乔,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求求你让令儿回来吧。"
"乔乔,求求你了。"
楚乔乔厌烦地看着她,说道:"一个时辰内他便会回来,你等着吧。"
浑氏听得此话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楚乔乔说话是一直算数的。
楚乔乔走到大厅门口时停住身子,她回头问了浑氏一句:"你可有半分关心过我父亲生死?自我回来,你可有问过一句?你们夫妻十几年算什么?"
虽是质问,楚乔乔自己心中也是有着疑惑。以前在大燕时,浑氏对楚慕垂百依百顺,偶尔眼神中流露着几分倾慕。
这些都是假的吗?
浑氏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楚乔乔的身影已在门口拐弯处消失。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无声恸哭。
一个时辰后,回来的不仅是楚慕令,还是楚慕容的尸首。
浑氏看见儿子只一日不见,已满身伤痕,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忍不住失声大哭。
楚慕令的脸肿胀得厉害,眼睛被挤得像一条缝般。看见母亲,他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嘴上却只能啊,啊,啊的叫。
"叫大夫,叫大夫!"浑氏嘶声喊叫,伤在楚慕令身上,她心像被刀刮了一样疼。
她对着楚乔乔狠狠叫道:"你一女子为什么这么狠心!他就算千错万错,也是与你是有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你是怎么忍心的?"
同在一个大厅内的楚乔乔却没有发出声音。
此刻她看着棺材里的楚慕容,任由眼泪像断线珍珠般的落下,只拿看湿了水的手巾仔仔细细地把楚慕容露出来的脸,手都擦干净。
兄长生平最爱干净,得让他干干净净的走。
可身体曝晒多日,北方的风又那么干燥,他的肌肤都干裂了。那些血污和污秽深入纹理中,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父亲英武豁达,总是不拘小节,而哥哥是温柔的。母亲离开得早,哥哥就像代替了母亲,能把她照顾得很细致。
兄长的手,那么修长白暂灵活的手,小时候用纸叠了好多动物给自己。兄长就像个宝箱,自己要什么,他就满足自己。
对了,自己为了讨好王允墨,缠着兄长教自己弹琴,自己怎么也学不好。
兄长也不嫌弃,很有耐性的一次又一次的教她。
自己却总说兄长性子软糯,楚女王,你是真的不知好歹!
眼泪蒙住了眼睛,楚乔乔几乎喘不过气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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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用袖子擦脸。
浑氏见楚乔乔不应,愤怒地走过去,用力推了一下楚乔乔的肩膀,尖声叫道:"你为什么永远目无尊长?你为什么能把弟弟伤成这样?"
她话未说完,整个人被楚乔乔甩了出去!
楚乔乔怔怔看着在地上呻吟的浑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条件反射。
"你刚刚说什么?"她问浑氏。
浑氏惊惧地看着楚乔乔,过了半晌才委屈巴巴地说:"令儿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你是怎么下得去这毒手的!"
虽是这么说,但这话她说得已经完全毫无气焰。
楚乔乔冷笑一声,指着棺材里的楚慕容,"那里躺着的,才是我的亲人,"
许是儿子回来了,浑氏有了些底气,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楚乔乔说道:"不管你是如何霸道,这里是吴王府,现在我儿才是这里的主人。"
楚乔齐闻言嗤然而笑,不再说话。
太后让自己呆在这里,是没想着让自己日子好过。
把事情处理好后,已经到了夜晚。
阿戍给楚乔乔端来两碗粥,和两个粗面馒头,楚乔乔才发现自己又是一天没有吃东西,食材虽简单,她吃得狼吞虎咽。
阿戍在一旁看着,完了忍不住委屈地说:"厨房就给了这些,明明看见那里有好多吃食和备料。他们说都是为夫人和吴王准备的。"
楚乔乔并未在意,安慰他,"现在这吴王府已经不是我们的了,寄人篱下,我们忍着点。你也少在府里露头,免得那楚慕令找你麻烦。"
"可是,少主,"阿戌有些难为情,"我还没吃..."
楚乔乔:"..."
"那你出去买点吃食吧。"
"好。"
阿戍刚走到门口,被楚乔乔叫了回来,"等等,你找机会去厨房偷些吃的。吃完了,去钱庄换些银票。以太后为人,恐怕会把父亲名号的银票冻结。"
"好,那我先不吃,先去换银票。"他说完,风一样地跑了。
9. 黑衣人
楚乔乔忍不住一笑,阿戌平日笨笨的,这时候能分轻重了。
结果,阿戍很快回来了。
他愁眉苦脸的,"他们不让我出去,说太后吩咐,以防我们是秦国间谍,不准外出。"
楚乔乔暗忖,吴王府建于闹市,这大白天的,若阿戍翻墙出去,未免不会被人看见。
最可怕的是,若被太后的人发现他们私自外出,是不是就会变成了间谍行为。太后可是一心想把自己弄死,不分青红皂白的自己安罪命。
太后,想把自己困死在吴王府。
她越想越惊,若是太后再指使楚慕令在他们的吃食中下毒。他们只能不吃不喝,如困兽之斗。
而楚慕玮,虽在太池殿中帮了自己一把。但那是利用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喜庆日子,太后不好当面发作,才勉强使她同意了。
今日楚慕玮引得太后不快,必定得对她更言听计从。若自己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他只能袖手旁观。
越想,她的神色愈发凝重,最后说道:"阿戌,我们得挖条地道。"
阿戍对楚乔乔的要求甚少问原因,他直接问:"我们的地道挖到哪里?从哪里开始挖?"
楚乔乔吩咐道:"你去把纸笔拿来,我得凭记忆把吴王府的地型图画出来,再慢慢考究。"
幸好,楚乔乔自己的房间有备存的纸笔,她一边回忆一边慢慢画出来,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把吴王府的地型图粗略画了出来。"
她长长吁了口气,只觉得肩颈酸痛,一日来经历的事情甚多,整个人已疲惫不堪。
但她不想停下来,只是揉揉眼睛,又开始以吴王府为中心,把外面的地形建筑慢慢画出来。
画着画着,她的头一歪倒在桌子上,许久没有起来,她呼吸均匀,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吴王府的一处外墙,巡兵刚刚走过,一个黑影轻巧地跃上墙头,无声无息。
他并未跃入吴王府内,而是顺着围墙行走。在满月的夜色下,宛如一只昼伏夜出的黑猫。
遇上值夜巡逻的府兵,他就停下来,伏身在贴在围墙之上。他在府内找了一轮,直至寻到楚乔乔的院子,才从围墙上落下来,如飘落的叶子般,亳无声息。
院内漆黑一片,显然大家已经入睡,只有零星几声青蛙的叫声。
他直接走向楚乔乔所在的主屋,轻手轻脚从楚乔乔的窗口翻滚而入。一开始,他慢慢摸索着找到楚乔乔的床铺,发现楚乔乔并没有在上面睡觉。
黑衣人愣了一下,摸黑在房间里寻视一遍,才发现楚乔乔趴在书桌上,听呼吸声,睡得正香。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向楚乔乔缓缓逼进。
蓦地,熟睡中的楚乔乔闪电般一把扣住黑衣人的手腕。哪知道黑衣人的反应也很迅速,楚乔乔的闪电一击竟被他灵活躲开。
楚乔乔抓了个空,她的身子在桌面一滚,已经站在屋子中央。她看着对方,对方一双明亮的招子也在黑暗中与她对视。
对方刺杀不成,眼神毫不紧张。
楚乔乔心中甚为诧异,对方身手不错,却似乎没什么经验。若是太后派的人,总得是有经验的杀手吧。
"你是谁?"她问道。
对方不说话,猛然欺身上前,对楚乔乔一顿猛攻,楚乔乔与对方在屋里打得你来我往。
这房间有母亲给自己的布置,楚乔乔怕破坏了自己房间的摆设,没几下便跑出了房间外的空地,对方紧随而至。
楚乔乔负手站在院子,看着对方,细细观察着,表情有些古怪。黑衣人却以为她有什么奇怪的招数,在那严阵以待。
"楚嫣儿?"楚乔乔问。
黑衣人身体一僵,随即像泄了气般,晦气地把遮脸的面巾抓下来。月光下,黑衣人明眸皓齿,容颜秀美,是位姑娘。
"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没声好气地问楚乔乔,似乎对方破坏了她的游戏。
"刚在屋子里我就怀疑了,现在出来看到你的身形,就有七分的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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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还回来?"楚嫣儿突兀而问,一副嫌弃楚乔乔回来的意思。
楚乔乔神情变得严肃,"此次归来,我身负父亲对大燕的期望..."她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说实话。"
楚乔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楚嫣儿,是楚慕评的女儿。
当时上学堂时,楚嫣儿的母亲是不允准的,她认为去学堂的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孩子去了难免会有诸多不便,以后名声也不好。
但禁不住楚嫣儿天天死磨烂蹭,终于答应让她女扮男装去学堂,身份是远房亲戚楚子燕。
她母亲以为,女儿就是一时的兴致,学几日就会觉得没意思了。母亲是猜对了,但她却没猜到楚乔乔的到来。
学堂开学没多久,就迎来了新学员楚乔乔,她家可没什么顾忌,楚慕垂又宠着她。
楚嫣儿私下气得要死,加上她父亲楚慕评与楚乔乔的父亲一向不和,她也很讨厌楚乔乔。但她比她父亲光明磊落,因为讨厌楚乔乔,所以什么都要赢楚乔乔。
楚乔乔当时对她的敌意不以为然,楚慕评家的人讨厌自己那不是很正常么。她没闲着,明里暗里干了不少让楚媽儿难堪的事。
每次看到楚嫣儿岀糗,楚乔乔便暗爽,认为自己给父亲出了气,高兴得很。
直到有次她设了陷阱,楚嫣儿中招掉到水里,没想到楚嫣儿不会游泳,楚乔乔只得下水救。这一救,便知道了她的性别。
楚嫣儿被拖上岸,会喘气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掏出贴身的匕首,朝楚乔乔划过去。
楚乔乔见她恩将仇报,也怒了!两人在河边的烂泥地撕打在一起,毫无章法。
别说楚嫣儿能不能打得过楚乔乔,她之前溺水的时候已经力遏,现在只是强弓之末。没多久,就被楚乔乔按倒在地。
楚乔乔一把掌呼过去,楚嫣儿嗷嗷大哭。
楚乔乔怒叱道:"你是不是疯了!我救你性命,你恩将仇报取我性命?"
10. 我走头无路
"不愧是楚慕评的女儿,一个德性!"
楚嫣儿听不得别人这么说自己父亲,她嘶声叫道:"不准你侮辱我父亲!"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掐住楚乔乔的脖子,使劲地用力。
楚乔乔被她掐得也是难受,又是一巴掌呼过去,这下子楚嫣儿差点晕了过去,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下一秒清醒,她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对楚乔乔说道:"你别打我脸。"
哼!
楚乔乔站起来,看着自己和楚嫣儿两个人像泥人一般。自己今天才穿第一天的衣裳,可是值千金的苏杭寸金锦。
自己平日也不穿这么贵重的衣服,这苏杭寸金锦属于贡品,是太后赐给浑氏的。浑氏为了讨好父亲,给自己做的这身衣服。
得,穿的第一天就成了这个样子,先不说这副样子进城的时候肯定要被不少人看见。等到了家里,浑氏还不得向父亲告状,那哭哭啼啼的模样谁受得了。
更可怕的是她回头又去跟太后说...晦气!嗨气啊!
她扭头便走。
"你站住!"楚嫣儿匆忙叫道。
楚乔乔回头瞧着她,并不说话,她觉得楚嫣儿是疯子,不知道她还想搞什么。
楚嫣儿的脸上都是泥巴,就连她的睫毛上都是,快糊得睁不开眼了。既滑稽又狼狈,楚乔乔的心情便好受了些。
"你...你不能把我性别的事情说出去!"楚嫣儿的语气颇为强硬,说完却又有些害怕的看着楚乔乔,怕被她拒绝。
楚乔乔瞧了她半晌,本来不想答应她,但想想,这事若传出去她楚嫣儿的确有些丢人。而且,如果拒绝她她不知会如何纠缠自己,思来想去,便应了句,"哦。"
楚嫣儿却不满意,非要她认真发誓,楚乔乔也答应了。
自此,楚乔乔便不再像从前一样捉弄她。楚嫣儿对楚乔乔的态度却是能躲便躲,仿佛自己有什么把柄被楚乔乔拿住。
楚乔乔思量,至今楚嫣儿与自己算不上敌对,却也算不上朋友,当然不可能与她推心置腹。
她想了半天,憋出几个字,"我走头无路。"
楚嫣儿却想到另一头,半好奇半安慰地问楚乔乔:"难道女人被夫君抛弃,就真的这么惨吗?"
楚乔乔两眼一黑,不知从哪解释。
楚嫣儿却以为说到她的痛处,喟哂道:"母亲从小就与我说,我们这些皇室女子,千万不能嫁错人,否则就很可能万劫不复。"
楚乔乔笑问:"哦?那你觉得自己应该嫁给谁合适?"
这问题令楚嫣儿踌躇了好一会,到了最后只说道:"看母亲给我的安排吧,她总不会害我的。"
"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子呢?"
楚嫣儿想了好一会,她摇摇头,"没有。"
"万一以后有呢,你爹娘却不同意呢?"
楚嫣儿认真说道:"那也得听爹爹娘亲的,自古以来,女子的婚姻大事,必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断不会做出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这种事。"
她这番话多少出乎了楚乔乔的意外,楚嫣儿女扮男装进学堂,多少是有些离经叛道在的,楚乔乔便觉得她是个性情中人。
楚乔乔又想问她,若那人你看着已经讨厌,也可以接受吗?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楚慕评家的人,自己管这么多干嘛。
再想想自己,对王允墨一厢情愿,一番真情实意,得到的却是算计,是家破人亡,又有什么资格左右别人对错。
不禁唏嘘,若母亲在世,对自己的婚事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楚嫣儿见她低头不语,以为谈及了她的伤心事,正在难过中,便安慰她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太难过了。只是你如今在燕都,可是有不少人盯着你的。"
楚乔乔心弦一动,这楚嫣儿虽是楚慕评的女儿,为人傲娇心机却浅。与她那狡猾多疑的父亲截然不同。
她哪里会知道有些什么人会对自己不利,她知道的自是她父亲要怎么对付自己。
楚乔乔装作一脸担忧地问楚嫣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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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儿,你这么说我也是扰虑的,有些事情防不胜防,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付我呢?"
楚嫣儿沉默了片刻,她觉得说出来不妥,却又没忍得住,话像竹筒倒豆子般吐了出来,"唔...听他们说要把你关禁在这吴王府内,给你少吃短喝。"
"听说太后下了命令,你父亲名下的银票统统不能换银子。如果你不听命令,私自外出,以秦国细作捉拿。"
果然,与自己猜测的一样。
楚乔乔问她:"那你今日过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未等对方回答,她又道:"谢谢你。
楚嫣儿却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以前趾高气昂的,一年多不见,听说了你家在秦国事。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这个秦国弃妇现在怎么了,是不是如我想象中的落迫。"
又是秦国弃妇...
楚乔乔苦笑道:"那你如今满意咯?"
楚嫣儿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一下子院子寂静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院子里的青蛙呱呱的叫声。
这时,院子里倏地爆出了一个声音,两人顺着声音,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屋檐下。
"少主,是...你吗?"
原来是阿戍,他半夜醒来,听得屋子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他以为是小偷,赶紧拿着扫帚出来看。
"是,是我。"
"那他是?"阿戍好奇地看着楚焉儿,觉得甚为眼熟,一时之间却记不起来。
"我上学堂时的同学,楚燕。"
阿戌恍然,忽然想起楚燕是楚慕评家的人,一时又警惕起来。
楚乔乔打消他的顾虑,"无妨,她就是来看看我的。"
阿戍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神色复杂,接着他匆忙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位好好聊,我先回去睡觉了。"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呯的一声关上了门。
楚乔乔:"..."
楚嫣儿:"..."
11. 丑奴
第二日,楚慕令来了。
他的脸仍然肿得厉害,却比昨日好得多,能看得出五官的轮廓。哪怕这样,也掩饰不住他眼中的得意。
"楚乔乔接旨。"
"太后有旨,臣女楚乔乔,性情顽劣,多次忤逆尊长,有违孝道。即日起,禁足于吴王府。每日抄录《孝经》十遍,以示悔过。"
"今后务必谨守闺训。若再执迷不悟,家法严惩不贷,钦此。"
楚乔乔恭恭敬敬地把太后的旨令接过来。
楚慕令并未走,他瞧着低眉顺目的楚乔乔,问道:"你可有后悔回来?"
楚乔乔没有抬头,回答道:"回来献图,是父亲冒着叛徒的骂名,冒着生命危险为大燕做的事情,这是他的遗愿。我作为他的儿女,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会把它完成的。"
"呵呵,"楚慕冷冷笑道,"你无需巧言令色,你骗得过陛下,却怎么逃得过太后的金睛火眼?"
楚乔乔很想说,"你就是太后膝下的一条狗,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幸好死死忍住了,如今自己所图大事,在恶人屋檐下,只能隐忍。
她叹了口气,说道:"父亲雄志,你我身为他的儿女,理应披肝沥胆,替他实现。"
她如此镇定一本正经的回答,楚慕令也不好发作,他寻思来日方长,必能找到机会好好折磨她。
他微微一笑,说道:"阿姐以前是吴王府的大小姐,身娇玉贵,如今你院子里冷清,我特地寻了一个乖巧的丫鬟来伺候阿姐。"
"进来。"
管家拉着一个年龄不过六岁的小女孩从院子门口走进来。
楚乔乔一下子怔住了,这小女孩她见过,就是那日在信都集市上拉着父亲的衣袖,哭着求父亲不要把自己卖了的那个小女孩。
管家对那小女孩说道:"丑奴,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了,你可要好好服侍她,要是犯错就得挨打。"
丑奴怯怯地走到楚乔乔身前,笨拙地屈膝行礼,"主子,我叫丑奴。"
给自己送这么一个奴仆,不就是在羞辱自己么。
楚乔乔看了楚慕令一眼,没想到楚慕令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目光踫接,楚慕令嘴角泛出得意的弧线。
楚乔乔便了然,楚慕令这种人,只要能从自己脸上看到任何不舒服的表情,他便会觉得愉快。
她只轻轻一笑,不以为然,瞧着他的眼神,尽是不屑一顾。
楚慕令冷下脸来,拂袖而去,管家紧随他身后。
"她不就是集市上那个女孩吗?"见人一走,阿戌便嚷嚷了。
楚乔乔点点头,伸手摸了摸丑奴的头发,本来想着安扶她几句,不科却赶紧不经意地移开了手。
丑奴的头发脏脏的,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过,上面都是打了结又油油的。甚至隔空隐约嗅到一股腻馊子味。
进屋之前得把她好好梳洗一番。
她还没说话,又听得阿戍对她说道:"少主,我那日便想跟你说,就算你给了钱那做父亲的,他终究也是会把女儿卖掉的。"
楚乔乔不理解,"为什么呢?"
"这十年以来天下都不太平,秦燕晋三国老是打仗,人们都颠沛流离。普通人家都吃不饱饭,家里能少一双筷子就少一双筷子。"
"而且,一般人家会把家中的女孩儿先卖掉,在很多人眼中,儿子以后是家里的壮丁,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养着不划算。"
他嘟囔着,"那日,我就觉得你的钱是白给了。
"可是,女儿也是他们的血肉啊,又不是从路边捡回来的。"
楚乔乔很不理解,她与楚嫣儿,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也从未因为自己是女儿受到家里不公平的待遇。
阿戍有些急眼了,他认为是人间百态的事情,为什么自己的少主就是理解不了呢。
却听得旁边一把稚嫩的声音说道。
"主子,哥哥说的对,家里的人好像不喜欢丑奴。"
"平时家里的母鸡生了鸡蛋都是给哥哥和弟弟吃的,有一次我实在太饿偷偷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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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娘亲发现,打了我一夜。"
"她说为什么我这么不懂事儿。"
"主子,丑奴也不明白为什么丑奴不能吃鸡蛋。"
楚乔乔听得眉头紧锁,她终于明白了些,听到女孩子的名字叫丑奴时,她还疑惑,为什么会有父母给自己女儿起丑奴这样的名字。
惭惭的,她的鼻子酸了起来,不得不仰起头看着那一览无际的碧空,以防眼泪滚落下来。
她这才知道,自己是何其幸运,有这么爱护自己的家人,更有这么尊重自己,偏爱自己的父亲。
阿戌去厨房拿了几碗粥和几个馒头过来,丑奴也洗刷好了,换上干净的衣服,站在一旁无所适从。
"来,"楚乔乔拍拍身边的椅子,"坐这里,我们一起吃。"
丑奴连忙摆手,"不,不,丑奴在地上吃就行了。"
"哪有坐在地上吃饭的?"楚乔乔叱喝道:"赶紧坐上来吃饭!"
丑奴还是惴惴不安的看向阿戍,在他眼神的鼓励下,终于爬上了椅子上。她看着桌面上放着的白面馒头,哈喇子差点流了出来,却不敢动弹。
"给你。"楚乔乔拿起一个馒头放到她碗里。
丑奴就像得到主人赏赐的狗,拿起来马上狼吞虎咽。
阿戌没有动筷子,他愁容满面的。
桌上那点点食物,根本就不够吃。
阿戍叹了口气,"少主,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楚慕令要把她送到我们这里了。"
楚乔乔打了个眼色,禁止他说下去。
本来给他们的生活物资就很少,现在又塞了一个孩子过来,表面说的是服侍楚乔乔,实际是要增加他们的负担。
若是楚乔乔对这个孩子不管不顾,这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可以造谣,指楚乔乔虐待下人。
太后要的就是把柄,什么把柄都行。
从丑奴这孩子说的几句话中,可以看得出来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心思敏感。若把这些话明明白白说出来,只怕她会自责不安。
12. 第二个目的
阿戍的脸都快变成苦瓜了。
"少主,你看这天气快冷了,恐怕他们连碳也不会给我们。"
"我会想办法的。"楚乔乔安慰他。
她拿起一个馒头,撕了一块放到嘴里,又干又硬,只能慢慢咀嚼,"要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就偷偷溜出去,弄点东西回来,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抓住。"
"可是少主,这样日过一日也不是办法,我们这么辛苦回到大燕,可不能就困在这吴王府。"
楚乔乔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寡淡无味,才发现已经没有茶叶可以泡茶喝了,她放下了杯子。
"阿戍,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秦国边防图献出去?"
阿戍想了一会,回答道:"为了取信陛下,我们好在大燕立足。"
楚乔乔淡淡一笑,"但你看哦,哪怕献了秦国边防图,我们现在也只能在大燕苟活,被楚慕令监视着,寸步难行。太后他们就像一群饿狼,等待着我们一个不防备,他们就可以把我撕碎掉,斩草除根。"
"少主,我不理解,太后为什么这么恨你,你如今无权无势,对太后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你不了解太后这人,她为人性情偏狭,聪明却无德。只要她觉得一个人不顺眼,她就要把这个人杀掉,以示她的权威。"
"少主,太后是不是会吃人?"一旁的丑奴,听得一知半懂,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楚乔乔看着她,思索了一下,认真对她说道:"没错,太后就是吃人的,我们所说的话,永远不能让太后知道。否则,她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把我们全部人都吃掉。"
丑奴吓得连忙摇头摆手,"丑奴不说,丑奴不说。"
阿戍看看丑奴,又看看楚乔乔,"那...我们怎么办才好?"
楚乔乔艰难的咽了一口馒头,缓缓说道:"我们只能忍耐着,等待机会。"
"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少主,他们逼人太甚,连饭也不给我们吃饱!我怕万一没等到机会,他们就对我们下手,可怎么办?"
阿戌一脸焦虑,说话问一拳锤在圆桌的边缘。整张桌子震动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赶紧把手收回来,放到背后。
楚乔乔抬起眼帘,瞳孔里像有两簇跳动的火苗在燃烧。"阿戌,此次决意回来,就是要赌上性命的。若不能为父亲报仇,我楚女王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阿戍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就急了,他连忙跪到地上,对楚乔乔说道:"阿戍愿意为少主而死,若阿戌保护不了少主,那阿戌以后就无颜面对将军和夫人了。"
楚乔乔笑着摸摸他的头,"你放心,我不会,也不能比太后先死。"
她正色道:"有时候,若时机未到,我们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风险。"
"你可知道,献秦布防图给燕主的第二个目的是什么?"她的声音忽然压得极轻,唇畔浮起一丝狠绝的笑意,一字字道:"是要他们分裂。"
阿戌完全不理解,他茫然问:"是谁与谁分裂?"
楚乔乔站起来,踱步到窗台前。
"父亲以前就跟我说过,先王有一统天下的志向,只可惜英年早逝。大燕朝廷中,有不少臣子是从先王统一大燕时开始追随的人。"
"他们敬仰先王,也认同先王的志向,所以在楚慕玮登基时,他们对他寄以厚望。希望他能继承父志,励精图治,最终能灭秦晋,一统江山。"
阿戍听了,很不以为然。
"虽然阿戍愚笨,但如今的陛下哪有雄主之相,不用说大燕朝中,就连燕都的平民百姓也知道他贪图享乐,沉溺后宫。"
"唉,"楚乔乔叹了口气,"我这位堂兄虽非出类拔萃,但在学堂时,曾听太子讲师评论他为人宽厚,力学不倦,将来是位仁君。"
"噢,那他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样?"
楚乔乔继续回忆道:"他当年登基时不过十一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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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倚仗的只有与他最亲近的太后和太傅楚慕评。"
"可惜,这两人贪图安逸,更贪黩无厌,罔顾国本。等堂兄成人后想做一番事业时,发现太后与太傅已经掌控朝局。"
阿戌有些疑惑,"他是天子,怎么会有不听他话的人?"
楚乔乔摇摇头,"整个大燕朝延,这十年间被太后按插了多少自己的亲信?他们彼此利益捆绑,盘根错节,又经营多年,当堂兄发现左右制肘时,为时已晚。"
听到这些,阿戌不免有些丧气,"按照这样的情形,哪怕是分裂了陛下和太后,陛下也无力去改变这个局面。"
"陛下身后还是有人的。"
啊...阿戍被说得抓狂,他伸手抓抓自己的头发,"可少主不是说,他已无力抵抗太后和太傅吗?若是他背后有人能帮助他,哪至于这样呢。"
楚乔乔忍不住笑了,这些复杂又玄妙的朝堂政治关系,是她父亲从小到大,点点滴滴对她的渗入。
她耐心地解释道:"太后与楚慕评两人把持朝政,独断专行,只短短十年间,就把先王积累的国力消耗得所剩无几。那些老臣子就已经对他们很不满意了,只是敢怒不敢言。"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支持陛下?"
楚乔乔叹了口气,"太后与楚慕评早已隔断他们君臣之间的沟通。正如我们所看见的,堂兄他不理政务整日饮酒作乐。他们也不会支持堂兄。"
"少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陛下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君主,让老臣们看到希望,去拥护他呢?"
楚乔乔冷笑一声,"皇宫的禁军掌握在太傅楚慕评手中,若是堂兄不听话,你猜他会不会被软禁在皇宫内?甚至让他消失?病逝?"
阿戍倒抽一口冷气,有些不可置信,"可...可陛下可是天子啊,他们怎么...怎么敢这样呢?"
楚乔乔的眼神变得冰冷,"太后还有其他儿子呢,要换个傀儡也不难。"
13. 竟敢觊觎我的美貌
"少主,太后是陛下的母亲吗?"丑奴突然问道。
"唔。"
"那陛下也好可怜,他母亲不要他,把他卖掉不行吗?"在丑奴的认知中,被父母卖掉已经是最惨的。
她这话连阿戍也忍俊不禁,他不知怎么解释,只说道:"你不用同情他,再怎么样,他每天都能吃饱饭,比我们好多了。"
他又继续问楚乔乔,"但阿戍不明白,拿到秦国布防图,陛下又能怎样?"
楚乔乔微微颌首,视线从她的窗口处伸展,可以远远看到皇宫的一角。
她一字一字道:"刺激堂兄与那些老臣们,达到君臣一心的契机。"
她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子来,看见阿戍一脸的迷茫。其实阿戍并不蠢,只是他没有上学堂的机会而已。
以前楚乔乔上学堂的时候,每天都是阿戌陪她去。楚乔乔听课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去爬树找鸟蛋,捣鼓蚯蚓穴,寻找冬眠的青蛙,干些小孩子爱玩的。
偶尔有些时候他也会在窗台的外面一边坐着,听讲师讲课,听到有些感兴趣的地方。他会认真地问楚乔乔,楚乔乔也不懂就会问楚慕垂,两人一起听楚慕垂讲解。
"堂兄他在盛年时被迫退居后宫,每日饮酒作乐,麻痹自我。但是,这份秦布防图的出现,能重新燃烧他心中的志向,那些老臣因为看到希望,也会对他有了要求。"
"父亲以前告诉过我,燕秦之间终有一战,不死不休。而如今我把秦国的边防图献上去,作为燕主,不允许没有任何作为!"
阿戌这下聪明了,"少主,我听明白了,那些老臣们必然会逼迫陛下,也就是太后和太傅做出对秦国的行动。而太后和太傅并不想发动这战争,他们一向只图安逸而已。"
"对!"楚乔乔一下子有了当年父亲给两小只讲解时候的欣慰,"自从秦国边防图出现后,朝廷上必有一番争论!那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
"对对对,"阿戍听得高兴起来了,"有句话叫两什么相争,有人得利。"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
阿戍高兴了一会,很快又有了新的疑问:"少主,你是怎么知道陛下的心意呢?"
楚乔乔话说多了,感觉有些口渴,她走到桌子上面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旁边的丑奴倒是伶俐,马上又给她倒满一杯。
楚乔乔又喝了一杯水,才说道:"父亲告诉我,所有位登极位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在自己的帝王生涯中建功立业,永垂青史。"
"阿戍,我们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心思如何,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楚慕玮这么多年来对太后言听计从,从来不敢过问太后的所作所为。却敢在太后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当面维护我,这就是他的态度。"
"噢...这样好,这样好!"阿戌终于听明白了,高兴得连连点头,回到大燕后一直焦虑的眼神,开始变得有希望了。
他们主仆这一问一答,聊了很长时间,一旁坐着的丑奴,似懂非懂,也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丑奴见阿戌一直点头不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学着他一直点头。两人一大一小如小鸡啄米般。
楚乔乔见了,只能掩面而笑,也算是几日来最快乐的时光。
自从有这番谈话之后,阿戌心里便安定了许多。
几个人吃这点东西,肯定是吃不饱的,阿戌只好不时去厨房偷点东西回来,这样日子便好过了些。
楚乔乔告戒阿戌,这事情得小心,不能被吴王府的人发现。
阿戌有些委屈,"少主,我拿回来的这些都是粗米粗面,他们根本就不会吃的。而且,我拿的分量够少了,丑奴还在长身体呢。"
他现在有时候学聪明了,会拿丑奴来说事。
楚乔乔有些无奈,毕竟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别机会没等来,自己先饿死了。
这些日子,楚乔乔每日循规蹈矩地按照太后的懿旨抄《孝经》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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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宫里会派人来收走。不久后,她写得手指起了厚厚的茧。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阿戌看不过去要帮她写。模仿她的字好几日,还是歪歪扭扭的,只能作罢。
楚乔乔让他花点时间去练功夫更实际。
她认真说道:"练字,也是休练气息的一种办法,一撇一捺一收一放,乃是真气运转,只是这方式不是每个人都合适。"
她瞧了一眼丑奴,笑道:"丑奴倒是合适,我一边练字一边教她识字,她在旁边自己练,如今字写得有模有样的。"
"她这段时间已经学会好几百个字了。再过些时日,恐怕她认得的字都比你多。"
丑奴听到楚乔齐的夸奖,脸上高兴得笑开了花。丑奴不丑,洗完澡后好看多了,长得是可爱的。
现在一笑就像个有酒窝的娃娃。
阿戌一听到这话就着急了。
"少主,我也要识字,我要识得比丑奴多。"
"好呀。"阿戌就是很难坐得下来,认认真真学字的人,这话正合楚乔乔的心意。
这天白日,楚嫣儿又来了,她没有穿上次的黑色夜行服。而是穿着往日她在学堂时穿的那些男装。
活脱脱的俊俏小郎君。
阿戌一看见是她,脸上又是古怪的表情。
"啊...你来了。"
他说完,赶紧拉着正在好奇打量着楚嫣儿的丑奴跑回房间,砰的一声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楚嫣儿莫名其妙,她摸摸自己的脸,以为脏了。
"你家的阿戌为什么看见我,像见了鬼一样?"她问楚乔乔。
楚乔乔一边写字一边回答:"你长得貌美如花,他也到了一定年纪,可能害羞吧。"
"啍,"楚嫣儿听了很不爽,"他是什么身份?竟敢觊觎我的美貌?他是你的人,你得好好管教。下次若被我看见他盯着我看,我非挖了他的眼珠子不可!"
楚乔乔头也不抬,"你不是说他看见你就跑吗?"
14. 那图是真的么?
楚嫣儿眼皮子一翻,"以后可难说,万一他愈发胆子大了呢?"
楚乔乔抬头瞄了她一眼,"哦,我会叮嘱他,以后看见你就闭上眼睛。"
她接看唤道:"丑奴,出来给客人倒杯水喝。"
她这么一叫唤,丑奴就像放飞的鸽子般从屋子里冲出来。一边给楚嫣儿倒水,一边使劲的打量她。
楚嫣儿本来不想与这么小的孩子计较,但丑奴实在是达到目不转睛的状态,楚嫣儿呯的一声,一巴掌打在案几上。
"你看什么看?"
丑奴被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跪在地上,不断叩头。
楚乔乔奇怪地看着她们俩,问道:"她做了什么事,你这么生气?"
楚嫣儿气鼓鼓的,她指着丑奴:"她!一直盯着我看!"
楚乔乔想都不想,就安慰她道:"那还是因为你的美貌啊,你放心,她还是个孩子,女的。"
楚嫣儿这下更气,她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晴,"我又没瞎,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小的丫鬟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是楚慕令硬要塞给我的。"
"哦?好奇怪。"
隔了好一会,楚乔乔并没有解释,她又专心致志地继续抄写《孝经》。
楚嫣儿烦闷地拿起刚刚丑奴给她倒的茶,一口闷下去。
"什么?怎么是水?还是凉的?"
丑奴本来还跪在地上,现在更瑟瑟发抖。
"家...家里,就...就这些。"
楚乔乔站了起来,一把从地上把丑好拉了起来,对她说道:"你去找阿戌哥哥吧。"
丑奴如获大赦,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楚乔乔走到案几的另一边坐下,对楚嫣儿说道:"现在我这里就这个环境,你不要介意。"
"啊!"楚嫣儿一脸惊讶,"没想到他们真的会这么做。"
"是呀,"楚乔乔顺着她的话,幽怨的叹了一声,"我们每日只有三碗粥三个馒头,现在天气渐渐冷了,也没有给煤炭我们用。"
楚嫣儿闻言,对自己刚刚发的脾气有些不好意思来。
"啊...这,我以为你刚刚又捉弄我呢,对不起了。"
"没事,"楚乔乔无力地摆摆手,"我被幽禁在这里,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又或者哪天他们在饭菜...哦没有饭菜,在吃食里下了毒。"
楚嫣儿听着眉头越拧越紧,"你不是献秦国布防图有功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如今在大燕当政的是太后,她本来就讨厌我,我献了秦国布防图,她就更恨我了。"
楚嫣儿若有所思,"怪不得,那日我听见爹爹跟别人吵架。"
"哦?"
"他们各执己见,爹爹认为,如今大燕国力衰弱,只能休养生息壮大国力,绝不能穷兵黩武。"
楚乔乔心中冷笑,有你爹爹和太后在,大燕怎么可能会有强大一日。
"另外一个人却说,此时我们已取得秦国布防图,当速战速决,若这消息传了出去,被秦国加以防范,那我们这一次就会错失良机。"
这当然,还用说吗?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主有王蒙辅助,国力日盛,他自己又是勤勉之人。不日秦国万事俱备,必会召集大军北上灭燕。
楚乔乔心中嘀咕,可惜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注定是要错失的。
楚嫣儿头一偏,问道:"那图是真的么?"
楚乔乔直视她,回答道:"是真的。"
这图是楚乔乔当日在王府时,花了好大工夫找到的,拿出来后把它临摹后再放回去。
王蒙一家只当她是楚慕垂家的千金小姐,又依恋王允墨,自是没怎么防她。
这件事情她连父亲也没有告诉,只是觉得兄长被征去前线一事令她非常不安,自己手中需要有些准备。
"哦..."楚嫣儿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唐突,颇有些尴尬,好一会才又问,"那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楚乔乔回答得不假思索,"当然是趁此机会,一举南下,与秦军决一死战。"
楚嫣儿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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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为什么?战事一起,必然会生灵涂炭。"
楚乔乔眉毛一挑,并不想针对这件事情与她进行讨论,毕竟她的父亲是楚慕评。
虽然自己觉得楚嫣儿不是阴险狡诈的人,但若是楚慕评利用她来刺探自己呢,就像是现在自己也想从她的嘴里知道一些状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楚乔乔微微一笑,"我现在自身难保,管不了那么多,你说的这件事情是我父亲的遗志,我当然是支持父亲的。"
"哦..."楚嫣儿若有所思,"这就是你父亲与我父亲一向看不顺眼,不和睦的原因吗?"
这件事情复杂,楚乔乔不知道如何解释,楚嫣儿是个护短的人,若说她父亲不好,她马上就得给你翻脸。
今时不同往日,楚乔乔不想与她交恶。
她沉吟一下,问楚嫣儿,"你可知道,这连年战乱,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楚嫣儿一怔,她平日不怎么关注这些,也没怎么出过燕都。无论外面怎么乱,都城里总是繁华的。
她回答楚乔乔:"百姓,就是过着他们自己的日子啊。虽不是我们那般的富裕,也是能过活的。"
"你可知道两年来楚慕德将军平定的各地叛乱有多少起?"
楚慕德是楚慕垂的弟弟,也是唯一一位与楚慕垂交好的兄弟。楚慕垂领兵的大部分战役,楚慕德是副将,两人的配合相辅相成,如珠联璧合,又经历过生死,有同生共死的袍泽之义。
楚慕垂屡获战功,又看不得楚慕评的贪婪敛财,楚慕评对他又恨又怕,借着太后打压楚慕垂一家,更是无中生有,煽风点火,给楚慕垂编排了多项罪项。
楚慕垂苦有一身本领与抱负,几年来大多数时间只能退居于屋宅之内。只有楚慕德一旦回来,便去看望楚慕垂,把前线战事,各地叛乱一一与楚慕垂说来。
两人多次手足顿捶,恨自己无力挽回大燕颓势。
而楚嫣儿从楚慕评那了解到都是大燕在他的治理下,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如今楚娇娇提起这些,她一片茫然,摇了摇头。
15. 有意放行?
"我从未听过有这种事情发生。"
楚乔乔盯着她,"就那两年间,全国各地加起来八十三起。"
"那些人不好好过活,为何要做这些会掉脑袋的事情?"楚嫣儿说着这话,莫明有些心虚,却变成了生气,"这些……这些刁民是活腻了吗?还是他们也想成为皇帝?"
楚乔乔看了她半晌,很想问她,你说的是人话吗?
最终忍了下来,解释道:"他们都是些寻常的老百姓,只要能活着,他们就满足了。"
"但是,若是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之间就会抢杀掠夺,有些人会团结起来,成为一方恶霸去掠夺其他人。"
楚嫣儿沉吟一下,疑惑道:"他们为什么活不下去呢?他们不是有地可种,只要他们勤劳些,不是每年都有收成么?"
"土地可不是属于他们的,"楚乔乔纠正她的认知,"比如信都以前是我父亲的封地,他们要从我父亲那里租地农耕。每年需要交租金和上交五成的农产品进戓等值银钱以作扣税。"
"这些分配比例并不统一,各封地是不一样的。"
"到楚慕令做了吴王后,他把租金提高了,又把上交的农产品从五成改到七成。本来农户每年还有些存余,现在还债交税都很艰难。"
楚嫣儿算是弄明白了,她说道:"我父亲有摄政之权,这种事情他知道吗?"
楚乔乔瞄了她一眼,罪魁祸首就是你父亲和太后,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让我怎么跟你解释好呢?
呵呵,楚乔乔一声苦笑道,"若是没有你父亲的纵容,和太后撑腰,他楚慕令又怎么敢目张胆的横行霸道,毕竟信都离燕都不过五十里。"
楚嫣儿听到这个不高兴了,她嘟起嘴巴,"你父亲与我父亲交恶,你对我父亲的成见太深了。"
楚乔乔也不跟她争,对她说道:"你大可以自己去看看,看看我说的是真的假的。"
"这些,我自然会自己去考证的,对了,"楚嫣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那这些跟对秦出兵有什么关系呢?"
楚乔乔长长吸了口气,"民不聊生,摇役繁重,我们大燕的国力越来越衰弱了。再这样下去,秦国兵强马壮,它必然会出兵攻打我们燕国。"
她看着楚嫣儿,"这次,恐怕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楚嫣儿很不服气,"你怎么可以长他人之威风,我们大燕未必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你..."她犹豫了一下,"你当时嫁到秦国王家,就是因为觉得秦燕若有一战,大燕必输吗?"
楚乔乔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楚嫣儿如同一张白纸,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这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楚乔乔以食指的指节印按着两眉之间的印堂,久久没有说话。对着楚嫣儿,她有种无力和疲惫。
楚嫣儿以为她病了,仔细瞧着她,"最近他们对食物是不是克扣得厉害?你比回来时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着没有血色。"
"唔。"楚乔乔应了一下,既然你知道我脸色不好,就别问那么多了,让我休息一会吧。"
楚嫣儿站起来,来回踱步了几下,对楚乔乔说道:"楚慕令这么对你,是太过分了。但我不能与父亲说这件事情,毕竟我是偷偷来找你的,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楚乔乔心中嗤笑一声,说了那么多,这楚嫣儿还觉得她自己的父亲是个正人君子,是一个悲悯宽仁的摄政者。
罢了罢了,赶紧让她走,自己跟她说话是够累的,等一下还得继续完成太后的作业。
她露出一脸虚弱的样子看着楚嫣儿,强笑道:"谢谢你的心意,只是我今日的精神的确不太好,就不陪你聊了。"
"好,那我走了。"楚嫣儿也不再逗留,爽快的走出房间,直接跃墙而去。
楚乔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由琢磨,她在光天白日下爬墙来去,那些看管自己的人知道吗?还是有意放行?
子时一刻。
整个吴王府万籁寂静,带着临近冬日的肃杀。窗外吹起了第一阵北风,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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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窗户已然紧闭,楚乔乔却仍然感觉到有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她把夏日的那张薄被往脖子那再塞紧了些,稍稍好了些,可是脚那头又露了出来。
唉...
她翻来覆去好一段时间也没能睡得着,干脆坐了起来。天气越来越冷,屋里没有火龙,没有取暖的煤炭,这冬天好难熬啊。
自己都受不了,何况丑奴这样的小人儿。既然睡不着觉,就起床去看看她吧。
她下床披了件衣服推开门,听到府里远处有嘈杂的人声。这样的夜晚,大家应该都睡了,是发生什么事呢?
她好奇地跳到院子的围墙上,只见厨房的方向火光通天,人声嘈杂。隐约听到是要抓什么人。
谁有那个胆量来吴王府偷东西呀?
蓦地,一个念头划过楚乔乔的脑子,她的心蹦的一跳,赶紧冲到阿戌的房间那,直接推门进去。
"阿戌!阿戌!"
房间里黑暗一片,没有人应答她。
"丑奴饿得睡不着觉,阿戌哥哥去给我找吃的了。"
一把怯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丑奴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听到楚乔乔的叫声,从旁边的屋子过来。
楚乔乔的心坠入谷底。
没多久,院子外面响起了很多嘈杂的声音。
"大小姐,请开门。"
是管家的声音。
丑奴慌张地看着楚乔乔,她不知道是什么事,直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楚乔乔竭力保持着镇定,吩咐丑奴,"去开门吧。"
不出所料,阿戌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显然已经被人收拾过。他的嘴巴被塞住,看见楚乔乔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楚乔乔心中暗忖,阿戌的武功虽不及自己,但在这吴王府中,是没有敌手的。他被人抓了,还被人打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是别人早有安排。
楚慕令弯腰从暖轿里慢慢走出来,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不加掩饰。
16. 我的东西
"他是我的随从,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夜色中,楚乔乔的眼睛像寒芒般的锐利,被盯着的管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正因为他是你的随从,我们把他抓住后才带着他过来见你。否则,若是小爷心情不好,把他剁了喂狗,人就不回来了。"楚慕令阴阳怪气地说道。
楚乔乔当然知道他是来找麻烦,但这些戏还是得配合他演,问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楚慕令瞄了一眼管家。
管家忙不迭说道:"他偷了东西,被我们抓住了。"
"那他偷了什么东西,需要你们劳师重动这么多人?"楚乔乔冷笑一声,环视了一周,看来伏击阿戌的人,起码有二十个以上。
"他手脚不干净,偷了厨房的饭菜。"
哈哈哈,楚乔乔大笑,"在自己家饿了找点东西吃,还叫偷啊?"
楚慕令上前一步,冷哼一声道:"太后已经下令,楚乔乔你曾叛变大燕,虽献秦国防图有功,却不知真假。必须严加看管,禁足于吴王府,由我来看管着。"
"每日令罪人楚乔乔抄写《孝经》十次,清淡饮食,以思悔过。"
呵,他眼波一转,"如今,过了才多长时间,你便忘记了太后的教诲,还纵容下人偷窃。"
"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理好呢?"他笑吟吟地看着楚乔乔,一副要听她意见的模样。
他这一段话强词夺理,楚乔乔固然生气,但楚慕令的为人,她怎么不知道呢?他巴不得自己态度强硬,他好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报给太后,太后可是等着抓到自己的把柄好处治。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平日疏于管教下人,是我错了。"楚乔乔低头认错。
"那就好,"楚慕令欣然一笑,"姐姐是识大体的,没有让我难做。"
"让我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合适。"他眨眨眼睛,估计是心头冒出了什么坏主意,笑嘻嘻道:"若按照我们吴王府的规定,若下人有任何偷窃行为,理当斩一只手示众,以敬效尤。"
"楚慕令!"楚乔乔怒道:"吴王府向来宽待下人,哪里有如此严苛的律例?你别信口雌黄!"
楚慕令冷下脸来,说道:"楚乔乔,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谁才是这吴王府的主人?"
"你已经不是以前吴王府矜贵的大小姐了,如今的你是罪臣之女,只是一个庶人而已。"
"对了,听说那罪臣在秦国被乱箭射死,他的尸体呢。你不是很崇拜他,尊敬他吗?为什么没有尽到你的孝道,把他带回来?"
他的声音满是讥讽,每个字都像打着鞭子抽在楚乔乔的心头。
楚乔乔好难过,这是她一直不敢去面对的事情。衣袖内那踡曲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楚慕令踱步,在楚乔乔身旁缓步而过。在楚乔乔房间的屋檐下,挂着一个玉石做的小狗风铃。
那是楚慕垂花了一个月时间,给他最心爱的女儿做的玩具。楚乔乔当时喜欢得不行,拿着这个风铃,跑得像风一般,到处炫耀。
那天,六岁的楚慕令刚随母亲进宫晋见太后回来,手里拿着太后赏赐的玉如意,正高兴着。
瞧见楚乔乔手中的小狗后,他觉得玉如意不香了,跟浑氏吵着也要一个。
浑氏厚着脸皮向楚慕垂讨要,楚慕垂平日对浑氏态度不差,只是对她像对客人一般,不愿亲近。
楚慕垂答应下来,却总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件事情总会被搁置。
父亲对自己总是很严肃,楚慕令不敢跟父亲说,老是缠着浑氏要小狗风铃。
有天,浑氏终于受不了,在他面前大哭,"你以为你跟楚乔乔是一样的吗?你以为,她有的东西你也会有吗?"
楚慕令怔怔看着母亲,一向对自己软语温言的母亲,竟然如此歇斯底里。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与自己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一条鸿沟,他不敢过去,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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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会过来。
北风凛冽,小狗风铃咣当咣当的响。场上没有人敢发出声音,鸦雀无声,那铃声更加清脆。
楚慕令一把把它拽下来,狠狠丢到地上。
楚乔乔听得声音,猛地扭头看去去,小狗风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她飞身扑过去,却差了一点点,它从她指尖擦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小狗风铃捧起来。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它洁白无瑕的玉身上出现了一条裂痕。
她颤抖着把温热的嘴唇贴在沁凉的玉石上,低语喃语道:"还好...还好..."
"放下!"楚慕令大声喝道。
楚乔乔当然不会放下,她像小时候与人吵架般大声叫道,"这是父亲给我的东西!"
她那句父亲给的愈发刺激人!
"放下!"楚慕令的表情变得狰狞,他怒吼道:"这里是吴王府,这是我的地方!我的东西!"
楚乔乔只是冷冷憋了他一眼,不予置否。
她的蔑视,使得楚慕令的怒火燃烧得更猛烈,他眼底赤红翻涌,刹那间怒不可遏,他倏地一抬脚,猛地踢在楚乔乔身上。
出乎意料,这一脚楚乔乔没有躲闪。她衣着单薄,一声骨肉与皮革靴子沉闷的撞击声后,她的身子晃了晃并未倒下。
好一会,她缓缓站了起来,面对着楚慕令。
楚慕令是有些怕她的,前些天被她殴打的情形历历在目,身上还未恢复正常的肋骨更隐隐作痛。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在火光下突突跳动
他后退几步,指着楚乔乔,"你...你要做什么?"
楚乔乔目无表情,问他:"今天晚上,你闹够了没有?"
楚慕令一时语滞,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楚乔乔在族中孩子里称霸的情形。只一个眼神,那些被她揍过的孩子们瑟瑟发抖。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现在她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自己不用再害怕她。
17. 请你对他放尊重点
楚慕令的唇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手指在袖中蜷了又松,终是抬起来,至半空中指着她。
"楚乔乔,你可知道我现在是代替太后来管教你的。你对我的不敬,就是对太后的不敬!"
楚乔乔仍然不动声色,平静问道:"那你要如何?"
不等对方回答,她嘴角挑起了三分讥诮。
"去告诉太后,我指使我院子里的下人去偷了自家的饭菜?"
"让太后顶着臣子们的压力,把我这个刚刚献完秦国布防图的人,因这种事情进行严惩?"
楚慕令一时间被她这两个问题噎住。
楚乔乔继续说道:"若是太后想要我死,为什么不让你们在食物里下毒,不是一了百了吗?"
"闭嘴!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太后!"楚慕令骂道。
楚乔乔嘴角一勾,迆迆然道:"我是在教你,替主子办事也得有分寸,不要让主子为难。"
楚慕令脸色阴沉,她这一句话有些难听,使得他在一众奴仆面前多少失了脸面。
可楚乔乔却说中了一件事,太后的确叮嘱过他,这段时间可以为难楚乔乔,但是事情不可闹大。
朝廷那帮老臣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嚷嚷着要对秦国出兵。而且,有个别以前楚慕垂的部下,更要求与楚乔乔见面,太后与太傅以各种理由拖延。
若楚乔乔在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情,太后的确麻烦。
他脸上各种神色的转变,被楚乔乔看在眼里。楚慕令年纪虽小,但为人行事阴险毒辣,若能处罚自己,他必然不手软。
楚乔乔心中暗自高兴,自己献图的计策,果然起到了预期的作用。
"哼!"楚慕令强行压住愤怒,"我也没说要处罚你,我要处罚的是你那犯了错的下人。"
哪知道楚乔乔一点不让,怼着楚慕令道,"我那下人要是不饿,怎么会跑到厨房?若大一个吴王府,下人竟吃不饱饭,传出去不是笑话么?"
未等楚慕令反应,她又唏嘘道:"想想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哪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下楚慕令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他指着楚乔乔,"你不要在我面前巧舌如簧,你...你..."他说不出话来。
忽然队伍里护卫纷纷叫道:"夫人。"
浑氏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披着露出银狐镶边的雪青斗篷,风帽边缘细密银狐毛拂过她有些苍白的脸颊。
现在的天气虽然已经转冷,可她穿的穿着俨然是深冬的配置。
"娘,你不是着凉了吗?你出来做甚?"楚慕令紧张地走过去,扶着她。
"就是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出动了这么多人。"浑氏说话时有些喘不上气来,神情恹恹的,显然病得有些严重。
楚慕令撇了楚乔乔一眼,对浑氏道:"处置一个下人而已,很快就好了,娘亲你回去休息吧,夜里风大,你还养着病呢。"
浑氏叹了口气,幽幽道:"令儿,娘亲节日上香,为你抽了一支签,上面写着,藏锋守拙,不闻门外是非。"
又道:"若是下人们犯了些无关紧要的错误,就不要惩罚他们了。"
楚乔乔低垂着的眼眸一亮,她没想到,浑氏竟然会过来给自己解围。还是,她怕自己儿子把事弄大,影响了太后。
可楚慕令怎么听得进去,他可是好不容易抓到了楚乔乔的把柄。
他不依不饶道:"娘亲,我现在是陛下亲封的吴王,还管不了自己家中的一个下人吗?这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
浑氏好声好气问他,"那你觉得如何处置合适?"
"楚乔乔院子里的人行偷窃之事,败坏门风,按我说的,把他一只手砍下来,以儆效尤。"
"呵呵,"楚乔乔朗声一笑,对浑氏说道:"想必母亲心地善良,又有慈悲之心,断不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行如此严苛的惩罚。"
浑氏还未说话,楚慕令就叫道:"娘亲,别听她胡言,以前她风光无限的时候,什么时候叫过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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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他说的是事实,浑氏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强迫父亲娶的女人,那声母亲楚乔乔如何叫得出口?
浑氏刚想说话,却一阵急咳,咳得脸上更加苍白。
楚慕令一边帮她抚背一边对楚乔乔怒目而视。似乎是楚乔乔的错,才使得他的母亲在这么寒冷的夜晚,拖着带病的身子来到这里。
楚乔乔无奈的在一边看着。
终于缓了过来的浑氏,对楚慕令说道"这刑罚未免重了些,为娘这段时间正在吃斋念佛,看不得这些事情。要不,打他十个板子以示警戒吧。"
楚慕令听了,是并不愿意的,但浑氏都说出口,他也不好忤逆她。
他对楚乔乔说道:"这次看在我娘亲的面子上,就怎么算了,你最好在这里安安分分。"
阿戌当即被拖了出来,十记闷响混着竹篾撕裂皮肉的声响,在庭院的石板上溅开星星点点的血沫。
走的时候,浑氏经过楚乔乔时,身子稍顿,对她低声说道:"楚乔乔,请你对他放尊重点,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弟弟,但他现在也已经是吴王了。"
不等楚乔乔反应过来,她已转身向门口走去,禁慕令刮了楚乔乔一眼,跟着浑氏也走了出去。
这句话听起来是威胁、是警戒,可楚乔乔听起来却有种莫名的怪异。
这女人今晚的到来出乎了她的意外。她一向不怎么理会外面的事情,她的眼中向来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的儿子。
第一次,楚乔乔对她有些捉摸不透。
她没想太多,现在赶紧给阿戌处理伤势更重要。她叫丑奴拿些干净的布和清水过来,她对这些倒是颇为熟练。
以前跟着父亲在军营,或者是参加边境小规模战争时。她帮父亲,帮父亲的属下,也给自己,包扎过伤口。
她自己倒没有上战场,十三岁那年,有一次自己贪玩在山里迷路了。被一群饿狼追踪了一天一夜,有一次迫不得以与狼群搏斗,她自己受了不少伤。
18. 天上掉了馅饼
她这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让自己学习包扎,治疗伤口。那一次若是她自己没有及时把伤口处理好,恐怕还未获救,便会感染。
她曾经见过,伤口感染的人被迫进行截肢治疗,更严重的失去了生命。
幸亏他们一直随身带着各种伤药,否则吴王府肯定不可能提供伤药。她把阿戌伤口处理好,再撒上药,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阿戌像做了错事一样,期间无论怎么疼,也不敢发出声音。
楚乔乔忍不住问他:"你不疼吗?"
阿戌点点头,声音像蚊子般,"疼..."
主仆多年,楚乔乔哪能不知他的想法,安慰他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差点连累了少主。"阿戌一副要哭的样子,"是我太不小心了。"
楚乔乔摇摇头,"不是你不小心,他们早就知道你去厨房偷东西了,只是一直没有作声。等他们做好准备,务必一出手就抓住你而已。"
"噢..."阿戌有些明白了,"怪不得他们来的这么及时,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
他捶捶自己的脑袋,"我还是太笨了。"
楚乔乔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自责的说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侥幸的以为去那里拿点东西吃,不会那么严重,是我太乐观了。"
"少主,阿戌哥哥,是丑奴的错,是丑奴太贪吃了。"丑奴在一旁,眼泪汪汪。
"没事。"楚乔乔把手伸过去,也摸摸丑奴的头,"那是坏人要算计我们,丑奴不要自责。"
"少主,之前你说挖地道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呢?"阿戌问道。
楚乔乔面露难色,"我研究过了,如果要挖的话,从厨房的灶台下面挖过去,是与外面最接近的。"
"可是,我们没有可能能长期待在那里不被人发现。今晚的事情也看到了,他们对于我们的一举一动是密切监视的。"
"那,那从这院子里挖出去可以吗?"阿戌又问。
他认为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帮楚乔乔挖地道,所以非常期待这件事情能够实现
"也太难了,"楚乔乔摇摇头,"我早就考虑过了,从这个院子挖地道,通到外面的距离太远了。而且,挖出来的土我们能放到哪里?我们无法自由去外面,一旦被发现我们在挖地道,就是名正言顺的死罪。"
阿戌与丑奴听了,都泄了气。
就连楚乔乔,现在也说不出安慰他们的话来。她自己也觉得很无力,天气越来越冷,大燕的冬天没有煤炭,是会冻死人的。
倏然,外面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阿戌立马站起来,准备跑到外面看看怎么回事,可他的动作太大,扯到刚刚包扎弄好的伤口。
他忍不住痛嘶一声,楚乔乔拍拍他示意他坐下,自己出去看看。
一个包袱落在地上。
楚乔乔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它打开,她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面香,肉香...她的表情愈发不可思议。
里面竟然是几个白面包子,和一只烧鸡!
天阿,三个人在房间里盯着这包食物,别说丑奴,就连楚乔齐的哈喇子也快流下来了。
"吃,吃吗?"阿戌看着楚乔乔,眼睛充满了期待,说完这话,他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赶紧试试有没有毒!"楚乔乔吩咐。
"对喔。"
没毒!
大家马上拿起包子就啃,虽说这段时间阿戌不时去偷东西,但他偷的大都是下人吃得粗米粗面制品,而且担心被人发现他偷的分量极少。
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里面还有肉!
楚乔乔三两下便吃了一个包子,又去拿第二个包子,却发现阿戌和丑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原来他们吃完第一个,不敢吃其他的。
楚乔乔便一手拿一个包子塞到他们手里,两人脸上马上绽开了花。等把包子吃完了,又把那只烧鸡分了。
三人狼吞虎咽的把包袱里面的东西都吃完了,大家都觉得好像是饱了,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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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满足的感觉,意犹未尽。
"少主,你知道这是谁给我们的吗?"
楚乔乔用手指指指上面,"老天爷看见我们这段时间那么艰难,赏赐给我们的。"
"真的吗?"丑奴的眼睛睁得咕噜咕噜的,"那以后我每天都要感谢老天爷。"
"哈哈哈!"楚乔乔大笑,她又问阿戌,"你信吗?"
阿戌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少主说的,都是对的。"
楚乔乔眼中带着笑意,不再说话。
自那日后,楚乔乔的院子便隔三差五地有人往那里丢东西。
一会是白面馒头,一会是烧鸡,一会是卤牛肉,甚至有时候是些精美的点心。
冬日的太阳对于他们来说变得珍贵无比。窗户旁边,楚乔乔躺在一张摇摇椅上,阳光照在她脸上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她觉得刺眼,只好闭上双眸,一手摸索着拿起旁边案几上的茶盏,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清香中隐约有种蜜甜,回甘绵长,竟是贡品蜜香碧螺春。
她咂咂嘴巴,又抿了一口。
给他们送东西的人考虑得越发细腻,前几日先是给了他们一包茶叶。后来又给他们丢了一大袋煤碳,居然都是上好的银丝炭。
显然是考虑到他们没有烧水的煤炭。
外面,阿戌正忙着把不多的衣物和床单被褥拿出来晒太阳。不远处的书桌上,是专心致志抄《孝经》的丑奴。
丑奴在这方面颇有天赋,虽然开始写得像鬼画符,但是练了一段时间之后,居然有点像了。
而且她自己很勤奋,经常练得手拿筷子都在打颤,却一声不吭。
有时阿戌会问她有没有想家。
丑奴想了一会儿,先看看楚乔乔,再看看阿戌,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好像...丑奴不怎么想。"
"为什么呢?"楚乔乔也听到了,好奇地问她。
丑奴看着他俩,有些心虚,但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只好支吾着说道:"家里吃不饱。"
19. 姐姐她害羞了
楚乔乔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对丑奴说道:"你这样不行啊,以后那个楚慕令说要给你好吃好喝的,难道你要巴巴的跟他走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丑奴连忙摇头摆手的,"丑奴不是这个意思。"
楚乔乔和阿戌都不说话,就看着她。
丑奴被吓得差点要哭了起来,阿戌忍不住过去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哥哥知道丑奴不是这样的人。"
丑奴低下头,小小声的说道:"丑奴发现,我的爹爹和娘亲...好像...好像不喜欢丑奴..."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两人,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大逆不道。
"丑奴...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楚乔乔肯定地回应了一句,"你是个人,是个人就能够感受到别人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不要怀疑自己。"
"天下父母,也不是都会对自己孩子好的。"她这么说着,脑子里就想起了那个身形瘦小,瘦骨如柴的楚慕翻。
不知道楚慕玮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过得这么艰苦,还是知道了也管不了。
阿戌却神秘兮兮地凑到楚娇娇跟前。
"少主,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什么是谁?"
"我猜到这段时间给我们送吃食的人是谁。"
"哦。"楚乔乔木无表情。
她过于平淡,阿戌站在那用手抓抓脑袋,有些尴尬。
他只得又问,"是不是那位叫楚燕的郎君?"
楚乔乔不确认也不否认,反问他:"你觉得呢?"
阿戌老实的点点头,"我觉得就是了,除了他以外,阿戌想不到有什么人会送东西给我们。"
楚乔乔嘻嘻一笑,"你觉得是就是了呗。"
"可是..."阿戌犹豫一下,很认真地说道,"这样不好。"
"有何不好呢?"
"阿戌知道楚燕是太傅家的人,太傅是害将军的人。"
"你怕她害我?"
"倒...也不是,"阿戌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说道:"少主现在的处境如此落魄,他还三翻四次地冒险来看您,可见他是真心的。"
他一脸虑色:"可以后,那太傳终究是我们的敌人,楚燕夹在其中,大家都为难。"
"哦..."楚乔乔顺着他说道,"那我下次告诉她,彼此以后断绝来往,那些食物什么的也不必再送了。"
"这不行!"阿戌反应迅速,连忙摆手,"没有他的援助,这冬天我们可太难了。"
"就是咯,"楚乔乔卟嗤一声笑道:"既贪别人的包子,又要与别人断绝来往,你是怎么想的?"
"没有,少主,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戌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哦,那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少主可不能真的对他上心,就是...免得以后伤心。"阿戌终于说到重点,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楚乔乔想对他说楚嫣儿的女子身份,但想想还是不说了。一来她答应过楚嫣儿不对任何人说她的性别,二来阿戌这提醒也对。
其实自己开始对楚嫣儿并无什么情谊在,她只是一位以前的同窗而已,自己想从她身上打探一些消息。
可是大家来往两次后,楚嫣儿莫名成为了自己在大燕的唯一朋友,起码她自愿冒险为自己提供了吃食。
若是以后自己真有机会对付楚慕评,必然是不会手软的。
可楚嫣儿,注定会恨自己。
她摇摇头,现在不想那么多。
突然,咚咚咚,有人敲门。
管家在外面叫道:"吴王请大小姐过去一趟。"
楚慕令找自己?这可是第一回,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阿戌紧张道:"少主,我跟着你去。"
"不要,你留在这。"楚乔乔怕到时候楚慕令要难为自己,阿戌一时冲动就麻烦了。
她打定主意,等下楚慕令若是有什么事情为难自己,自己务必忍忍,不能再得罪他。
管家带着她兜兜转转,向吴王府的前厅走去。离前厅还有段距离,能听到那里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
走得更近些,听到里面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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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语,夹杂着清脆的碰杯,想必里面的人正觥筹交错,醉生梦死。
楚乔乔自语道,"现在的吴王府可真是热闹,这大白天的就吃宴了。"
她又问管家,"今日是有什么贵客来访么?
"是的。"
"谁呢?"
"这,小的不是很清楚。"
楚乔乔到了门口,管家入内通报。
里面的丝乐声停了下来。
"姐姐,怎么还不进来呢?"听得楚慕令的声音,显然已有醉意。
"莫不是,姐姐她害羞了?"
他这话说完,哄然而笑。
楚乔乔顿觉恶心,无论她怀着如何忍耐的心情过来,这时候那无名的火气又开始蹭蹭上升了。
等楚乔乔看到大厅里的客人,眉头都拧了起来。
浑世荣,太后的侄子。
话说浑氏一族没有经邦纬国的社稷之器,或是能上阵杀敌的熊虎之将。但他们大都有一个非常耀眼的特点,出众的美貌。
当年太后出于县令之家,却能登上后位,靠的是她那美艳绝伦的容貌,与她在权术上的野心和毒辣的小聪明。
而浑世荣,是他们家的异类。
既身无长处,长的也不行。
他也是以前学堂的同窗,经常花不少银钱买很多吃喝,玩的的送给同窗们。
那些人对他也不错,但不是看在他花钱的份上,而是太后的面子上。
如今的浑世荣,比以前更加的肥胖,那身以金丝银线精制而成的锦袍穿在他身上,毫无贵气可言。层层叠叠的皮肉从锦袍的束缚中溢出来,反而显得特别油腻。
看到楚乔乔走进来,他那圆胖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一双细眼被挤得只剩两道油亮的缝。
这是以前楚乔乔正眼都不会瞧的人,她对浑世荣点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姐姐,你这样也太冷淡了,浑兄可是特地来看你的。"楚慕令醉醺醺的,眼里却满是戏谑。
楚乔乔不得不对浑世荣道:"谢谢,有心了。"
她问楚慕令:"你唤我过来是何事?"
20. 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楚乔乔,"楚慕令换了个称呼,"你不要明知故问。你可知,浑兄对你可一直是一往情深,得知你回大燕后就一直想来看你,你怎可以对人家如此冷淡?"
吐了!
楚乔乔像吃了只苍蝇般的难受!
她神色一沉,冷冷道:"楚慕令,你要是酒喝多了,就别乱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
楚慕令狂笑,仿佛她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他并未给楚乔乔设座,此刻楚乔乔站在大厅中央,乐师舞伎皆停了下来,站于一旁,他们明地暗地观察着她,甚至窃窃私语。
第一次,楚乔乔像货物一样被展示。
"浑兄!"楚慕令叫道:"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让她专门为你表演一个节目,让你高兴高兴。"
浑世荣眉开眼笑,对楚乔乔道:"乔乔,你会什么,是唱支小曲,还是跳个舞。"
惜日吴王府大小姐,今日为宾客献技,明晃晃的羞辱。
楚乔乔怒及反笑,"可惜我都不会,令两位扫兴了。"
未等楚慕令说话,楚乔乔又问道:"我会舞剑,你可要看?"
"好!好!好!"浑世荣拍手叫好,"这可比那跳什么舞,唱什么歌更好看!"
楚慕令的脸色却阴沉下来,他对浑世荣说道:"浑兄,你可能对我这位姐姐还不够了解。"
"叛臣楚慕垂没有培养自己的儿子,却把一生的本领都教给了他这个宝贝女儿。"
"她虽然是我的姐姐,可她也是叛臣之女,否则太后也不会叫我对她严加看管。浑兄,你就不怕她那剑舞着舞着就不长眼吗?"
他这一番话说完,浑世荣脸上笑容一滞,露出了尴尬。只是脸上却有些挂不住。
他附和楚慕令,对楚乔乔道:"咳咳,令弟说得有理,女孩子家弄刀舞剑的终是不好。"
楚慕令瞧着楚乔乔,仔细在她脸上寻找愤怒和不安。
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笑吟吟道:""楚乔乔,浑兄今日是特意来瞧你的,不要让人家扫兴而归,你便陪浑兄喝个酒吧。"
顿一下,又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总归能做的吧。"
陪客人喝酒,不是官伎就是家伎,更是折辱楚乔乔。
楚乔乔的内心在挣扎,一个自己愤怒无比,若自己答应了,不但是侮辱了自己,父亲在天之灵也会觉得丢脸。
另一个自己却说,自己所图大事,现在自己势单力薄,朝不保夕,实在不宜与他翻脸。
罢了,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才等来一血前耻的机会,自己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她看着浑世荣,倏地展颜一笑。这一笑便宛若茫茫白雪中一盏红梅傲然绽放,有种说不出的韵致。
连那一向清冷的眉眼,也霎时间染上暖意,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恰似梅枝迎雪舒展。
这么一笑,那浑世荣便看呆了,连嘴巴也合不上来。
"既然浑兄特意来看我,那我为浑兄表演一段扇舞如何?"她巧笑嫣然说出这个提议,与之前判若两人,这下连楚慕令都有些看呆了。
"好!好!好!"浑世荣高兴得拍起掌来,"你说的都好!"
楚乔齐又面向楚慕令,问道:"你可愿意把手中的折扇借我一用?"
楚慕令稍一犹豫,随即把放在案几上的折扇抛向楚乔乔。楚乔乔一伸手,把折扇抓在手里。
她扭头看向那队乐人,问道:"我会的曲子不多,你们可会弹奏"游龙意"?。"
其中的乐师马上回答:"会的。"
"那就开始吧。"
琴音先是轻轻起调,薄得像有云气氤氲。而下一秒忽而旋律翔跃,如惊龙穿云破雾。
楚乔乔以扇为剑,似游龙在天际恣意盘旋般,随着琴声时急时缓,她与琴声混为一体,洒脱灵动,毫无滞涩。
惭惭,她忘记了如今被困于囚笼,像以往在父亲面前练剑一样,逍遥自在,指哪打哪,游龙般御风,肆意而行。
曲落时,她以扇为剑,遥指楚慕令。
这瞬间,楚慕令心神一震,瞳孔骤然紧缩!仿佛她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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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而是一把锋芒逼人的杀人利器。
楚乔乔看出他的恐惧,只轻轻戏谑一笑,手腕翻转,以指力把扇子弹向楚慕令。
楚慕令大惊失色,以为她要暗算自己,急忙以衣袖相挡。哪知道这扇子看起来如利剑般迅猛,可到了楚慕令那这道迅猛之力就卸了。
等扇子跌落在桌上,楚慕令双目仍紧紧盯着,脸上惊魂未定。
一旁的浑世荣兴奋得站起来,一边叫好,一边拍手。
楚乔乔亭亭玉立于中央,问楚慕令,"吴王可觉得还满意?若吴王想看,我再表演一个。"
这种寨冷的天气,楚慕令额角处竟渗出了细汗,他有些慌乱,有些生气,却碍于浑世荣在场,不好发作。
过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姐姐表演得精彩,辛苦了。"
楚乔乔又转向浑世荣,笑嘻嘻的一副模样,"既然客人说好,是不是应该有赏赐?"
浑世荣被她的笑容迷得只要三分清醒,吃吃笑道:"好,好,赏赐。"
"我要什么,都可以吗?"楚乔乔又问。
浑世荣这才清醒过来,吃惊地问道:"你要赏赐?"
楚乔乔点点头,"你刚刚说给的,现在不会要反悔吧?"
"不,不,"浑世荣摇头如拨浪鼓,他心中疑惑,记忆中的楚乔乔要什么没有?
上学堂那时候,楚乔齐虽然是个不可方物的美人,但大部分同窗对她完全没有爱慕之意。
因为她性格娇横,属于看多她一眼,可能都会被她揍得半死的节奏。特别是那些纨绔子弟,平日看见她就低头而跑,就怕哪天她心情不好,找个人来揍。
可又偏偏不可对家中长辈诉说,燕人素来彪悍强壮,若被人知道他们男的被一个女子欺负得抱头鼠窜,那自己以后哪里脸面?
浑世荣对她却是又喜欢又怕,现在听说她处境低落,觉得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天到晚想象着自己做那英雄救美之人。
"你想要什么?"他讨好地问楚乔乔,"我...我必定倾尽所能送给你。"
21.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楚慕令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他让浑世荣过来,是要恶心楚乔乔,要她难堪。现在呢?似乎也没见楚乔乔难堪,倒是自己,浑身不爽。
"那你叫人把笔墨拿来,我得列个清单。"楚乔乔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哦哦。"浑世荣虽然对她要拿纸笔来写的要求,感觉有些慌乱,但既然自己已答应过她,就只能照做。
楚乔乔拿着笔在纸上挥笔如雨,不时还得停下来想想,等写得满满当当,才递给浑世荣。
浑世荣接过来,看得奇奇怪怪。
"就...这些?"
原来纸上写着都是柴米油盐,几席棉被,炭火什么的。反正概括起来就是衣食住行。
楚乔乔点点头,"唔,就这些。"
这时候,楚慕令也把纸拿过去看了,看得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这不明摆着说自己苛扣楚乔乔平日的衣食么!
"若是没有问题,马上送到我院子里可行?"楚乔乔笑眯眯的,态度可好了。
"这么快?"浑世荣一愣,随即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叫唤他手下的人,"听到没有,赶紧去办!"
楚乔乔有生以来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了这些东西,她心中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当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被所有人宠爱的世家小姐时,她也是彷徨的。只是在阿戌面前,丑奴面前,自己一刻不能显得软弱。
以前不想让父亲担扰,现在阿戌和丑奴慢慢变成了自己的家人,她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只是一直撑着的感觉,好累。
原来人是可以弯下腰来,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对王允墨弯过腰,对楚慕玮也弯过腰。她以为自己不会对其他人弯腰。
可今日,自己居然对自己一向看不起的浑世荣也弯了腰。
呵呵,她笑自己,没有觉得什么不适,反而压在心头那块石头突然间轻了些。
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等到那些东西运了过来,又送到自己院子内,才对浑世容道:"今天谢谢你,回去好好休息哦。"
说完,她转身走了进去,门口吱的一声关上,只留下那站在门口外还没反应过来的浑世容。
楚慕令在旁边看着,没想到这浑世荣对楚乔乔是倒有几分真情。被楚乔乔随意拔弄两下便已神魂颠倒。
他瞧着还站在那翘首张望的浑世荣,嘴角噙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就连眼神也变得兴奋起来。
"浑兄,有一事与你商量。"他盈盈笑道。
楚乔乔进去后,阿戌和丑奴赶紧涌了上来。
"少主,那楚慕令有没有为难你?"
"为什么送了那么多东西来?不会是他良心发现了吧?"
楚乔乔得意洋洋地说道:"今日楚慕令唤我过去,的确是想为难我,哪知道被我化解,又得了这些吃食和用品。"
她弯下腰,狠狠去捏了丑奴日渐丰满的脸蛋,"我们有厚被子盖了!"
丑奴高兴得跳了起来,完全没感觉到被捏了脸蛋的疼痛,可马上又想到些什么。
"那我们晚上还可以一起睡觉吗?"
因为这段时间入冬,他们仨人只能挤在一个房间内睡觉,好互相取暖。
阿戌睡地扳,楚乔乔和丑奴睡床上。
楚乔乔用手指弹了一下丑奴的鼻头,"我向人要了很多碳,虽然供不了地龙,但睡觉的时候我们可以在房间内烧炭取暖了。"
"阿..."丑奴吞吞吐吐,"那...那还是睡在一个屋子好,丑奴怕...怕黑..."
"好,那就跟丑奴一起睡。"楚乔乔今日高兴,一把抱住丑奴亲了她额头一下。
这段时间丑奴被阿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已经从那肮脏油腻的模样变成干干净净的娃娃。
丑奴被亲了一下,一下子就怔住了,完了摸摸被亲的地方,一脸的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母亲也没有亲过自己呢。
这边阿戌不高兴了,嘴巴都嘟了起来,却不作声。
楚乔乔看见了,伸手拍了一下阿戌的脑袋,笑道:"你在不高兴什么,不会是要我也亲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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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吧?"
"不是,不是。"阿戌紧张得摇头晃手,委屈地说:"我刚刚问少主的话,少主还没回答我呢。"
"哦..."楚乔乔这才记得,她问阿戌:"刚刚站在院子门口的人,你还记得不?"
阿戌抓抓脑袋,"好像是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来。"
楚乔乔提示道:"在学堂读书时,年纪最大那个。"
"哦哦哦,"阿戌这下子有印象了,"那个...就那个...浑家的大胖子,好像是太后家的。"
"对!"楚乔乔把刚刚在大厅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什么?他们居然叫你像乐伎一样为他们表演?"阿戌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少主!你怎可应允?"
他呯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哭道:"将军,是阿戌无能,没保护好少主。少主今日受此屈辱,阿戌难辞其咎,阿戌...阿戌无颜见将军啊!"
接着是一阵嗷嗷大哭。
他这一番话太过激昂,竟然把丑奴一下子吓哭了。
楚乔乔没想到阿戌的反应会这么大,她思索片刻,认为应该对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思想教育。
"别哭了!"楚乔乔厉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两人吓得赶紧收住眼泪,在那里抽泣着。
"沏茶!"楚乔乔命令道。
"今日,我须得跟你们好好讲讲故事。"
两人齐齐抬起头。
"你们可知道谁被誉为兵仙?"
"我知道,"阿戌经常跟随在楚乔乔身边,楚慕垂给楚乔乔讲过很多前人的故事,他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许多。
"兵仙是汉高祖旗下你韩信将军,后封为淮阴侯。"
"嗯,你记得不错,那你可知道他在归顺高祖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这...我记得不太好。"
"对,有一次他面对市井无赖的挑衅,若不从其□□爬过就会被杀。韩信是位将才,他自己功夫很一般,他当时是怎样选择的?"
22. 从一脸迷惑到脸红耳赤
阿戌便一下子理解了楚乔乔的意思,他支吾着道:"少主,刚刚是阿戌一时想不开,让少主为难了。"
楚乔乔转眸向丑奴,问道:"你呢?"
丑奴一脸茫然,摇摇头,"少主,丑奴不知。"
楚乔乔说道:"当时韩信俯身钻了过去,遭满街嘲笑。你觉得他这样,是做得对,还是不对?"
丑奴见楚乔乔少有的严厉,心中有些害怕,怕自己说错了受到惩罚。
她嘴巴一扁,差点要哭出来,"少主说的都对,丑奴不敢了。"
楚乔乔不由得抚额一笑,她柔声对丑奴说道:"若韩信当日不这么做,他可能那一日就会被那群流氓群殴而死,这世上就不会有兵仙这一个人。"
"对与不对,因时而易。若心中有丘壑,忍得一时之气,方能图将来大事,丑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丑奴毕竟年岁尚小,以前又没读书写字,只能一知半解的点点头,眼神中还是茫然。
楚乔乔吁了口气,对他们俩挥挥手道,"你们去把外面那些东西都放好,我休息一会。"
两人应声出去。
楚乔乔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
秦国防护图的事情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大燕没有任何出兵的消息,恐怕太后与太傅把这个朝廷控制得牢牢的。
这样对于自己来说,是个坏消息,等太后和太傅彻底把这些请战的意愿压下去后,自己就变成为太后随手拿捏的人。
到那时候,莫说自己想在大燕重整其鼓,太后要迫害自己,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整个大燕,无人能救自己,哪怕是楚慕玮。
唯今之计,得让局势动起来,自己才有机可乘。
她在房中这一思考,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吃晚膳的时候,她还一直心不在焉。
阿戌却以为她还在怪自己,又不敢直接问,只得问她,"少主,可是今日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楚乔乔像是没有听到他问的话,拿着筷子把米饭一滴一滴放进嘴中。
丑奴瞧瞧阿戌,又看看楚乔乔,颇为担心地小声问阿戌,"少主她,是不是病了?"
阿戌摇摇头,两人不敢再说话,默默夹菜吃饭。
吃着吃着,楚乔乔倏地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整个人站霍地站起来。
两人吓得差点从凳子跌到在地上,手中的筷子差点掉了。
"我想到了,可用此计!"楚乔乔说这话时,之前那呆滞的表情忽然间变得神采飞扬,她低头对阿戌说道:"今夜,我出去一趟。"
"出去?"阿戌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哪?"
"去趟码头。"
***
离丑时还有一刻钟的工夫,正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整个吴王府静悄悄的,人们都在酣睡中。
楚乔乔轻身跃上墙头,寒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生疼。她左绕右绕,避开看守的护卫,很快就出了府。
长长的街道空寂无声,黑暗幽深,仿佛像一条通向墓道的路,看不到尽头,令人不寒而栗。
楚乔乔却像一只重获自由的飞鸟,身形上下掠行,几乎是悄无声息,与黑暗融为一体。
码头上不见人迹,唯有狂风卷着雪沫,在货堆与棚屋间尖啸着打旋。楚乔乔意识到,河水已经结冰了,这段时间停止运货。
紧邻码头区不远处有间宅子,处的地势较高,能俯瞰整个码头区域。楚乔乔凭着记忆,在宅子里找到那个向东的院子。
本以为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已经睡着,哪知道院子里最大的那个房间,还传出人的声音。
楚乔乔在墙角听了半晌,从一脸迷惑到脸红耳赤。
这个时候,真不应该打扰人家。可是,总不能别人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快活,她自己在寒风中被迫听墙角吧。
她楚女王不能这么吃亏,她从正门进去。
两个守房的丫头,忽然间看到有个人影逼近,那昏昏欲睡的脑袋马上清醒过来。
楚乔乔及时捂住她们的嘴巴。
"拿这个去给你们老板娘看。"她往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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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塞了个金印,推了她进去。
那丫鬟虽然吓得快要瘫下,还是接住了那金印,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里面有有短促的尖叫,短暂的骚乱后,那丫鬟急匆匆出来,"老板娘请您进去。"
这时候,从里间出来了一位衣冠不整的男子,长得面容清秀,一脸惊惶。
楚乔乔举步,准备进入房间。里面又钻出一个人,比刚刚那位还要年轻,也是俊俏的男子。
他差点撞上楚乔乔,发出一声惊呼。
楚乔乔更吃了一惊,居然是两个。
不过她的心情马上就平伏了,人有了钱有了势之后要点享受,无可非议。
两个男子经过时,忍不住悄悄看了楚乔乔一眼,这时候楚乔乔脸上特地带上了面具,但从身形来看却是女子无疑。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深夜来客竟的女的。
"是...少主?"
说话的是这码头的老板娘。月娘四十岁上下,虽风韵犹存,却掩饰不住风霜。
楚乔乔抬手揭下面具,月娘见她容颜,一下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少主,三年未见,在少主落难时,月娘没有施以援手,请少主责罚。"
楚乔乔径直走到椅子那坐下。
"你起来吧,这是我给你定的规矩,只能我来找你,你不能做出任何轻举妄动的事情。"
"是。"月娘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到案几另一头坐下。
她俯身拿起茶壶想为楚乔乔倒杯茶,却发现壶子里的是酒。她赶紧扯着嗓门,叫那两个丫鬟去烧水烹茶。
"这次过来,是需要你为我办件事情。"楚乔乔说道。
月娘连忙起身跪下,"能为少主办事,月娘必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楚乔乔伸手把她拉起来,"你我不需要这些虚礼,你管辖的漕运能有今天的规模,是你的本事。"
"我们在东晋的布局如何?"
"不负少主嘱托,八年经营,已有一定规模。"月娘说这话时,脸上泪痕犹在,却一脸荣光。
23. 你为何私自外出?
"很好,你让我们在东晋的人以此内容行事。"楚乔乔边说着,边掏出一份手书递给月娘。
"是。"月娘恭恭敬敬的接过来。
"你先看看,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是。"月娘赶紧看了一遍,看完后神色有几分疑惑:"少主,你是想让我们的人在东晋传播这个消息。"
"阁老殷浩多次向晋主进言,当暂收锋芒,使将士归田,养民十年,待国富兵强,再图四方。"
"对,"楚乔乔点点头,"而且还要广为传播,晋主对殷浩的提议甚为认可,准备收缩兵权。"
另外,"楚乔乔划重点道:"务必要把这些消息传到东晋在北边驻军的征西大将军桓文那。"
月娘还是疑惑,"少主,此举对您有何帮助?"
楚乔乔瞧着她,"你无需多问,照办即可。"
"明白了,少主,"月娘领命。
忍不住又问了句:"听闻少主在燕都过得甚为艰难,可需要我等救助?"
楚乔乔摆摆手,严肃道:"不可,一切按照以前的规定行事。我有需要时会来找你,你们切切不可被人发现。"
她举目看看窗外的夜空,又说道:"时间有限,我回去了。"
月娘弯腰低头,对楚乔乔行了一个揖礼:"请少主务必万事小心,我等静待少主东山再起之日。"
"好。"楚乔乔不再停留。
从月娘那出来,沿原路向吴王府飞奔而去。
到了离吴王府最后一个路口的拐弯处时,她倏地身形一滞,放慢了脚步,面具里的神色略有紧张,她察觉到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倏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右边窄巷中射出,手中利刃带着寒光,直刺她胸口!
楚乔乔拧身旋步,趁机抽出自己的配剑,黑衣人一击不中,手腕一翻,横剑再扫。
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楚乔乔右腿一蹬,借势向左飘开。她暗忖,这里与吴王府太近,不能在这纠缠。她双足刚落地,又再跃起,向左边巷子跑去。
黑衣人紧追不舍,两人跑到一狭窄处时,楚乔乔蓦然转身,直刺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虽是堪堪躲开,却发出"啊"的一声轻呼。
楚乔乔停了手,没有乘胜追击,她无奈地对黑衣人道:"楚嫣儿,怎么又是你?"
黑衣人见自己身份被对方识穿,干脆抹下面巾,她没有回答楚乔乔,却质问道:"你为何私自外出?去见谁?"
楚乔乔没声好气,说道:"不关你事。"
楚嫣儿冷哼一声,"那我告诉爹爹。"
楚乔乔不以为然,一边把剑插回剑鞘,一边说道:"那你告诉好了,在等他告诉太后,治我的罪,把我砍了呗。"
楚嫣儿站在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楚乔乔又自怜自艾道:"反正我母亲死得早,父亲又走了,连哥哥也没了,剩我一个也没什么意思。"
楚嫣儿明知道她在卖可怜,但听她这么说,手足无措的却是自己。
许久,她才憋出了一句话:"你要确认,你今日私下出外,对我爹爹没有任何阴谋。"
"哦?"楚乔乔嗤然一笑,"我为什么要对你父亲行阴谋之事?难道你也查到了你父亲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父亲的事情吗?"
"你!闭嘴!"楚嫣儿急了,"你到底确不确认?"
"呵呵,"楚乔乔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确认,我发誓,跟你父亲毫无关系。"
"哦,那行吧,"楚嫣儿得到了楚乔乔的保证,心便放了下来,也有了个台阶下。她刚想说话,就咻嚏咻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楚乔乔失笑,估计这楚嫣儿摸黑来吴王府寻自己不着,顶着夜里刺骨的寒风在这些巷里等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楚嫣儿,就是有股莫名其妙的执拗。
楚乔乔对她说道:"你着凉了,赶紧回去喝点姜汤吧。我也要回去,行了,再会哈。"
楚嫣儿捏着自己的鼻子,以防再打喷嚏,含糊地应了一声,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少主,你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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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阿戌一夜未眠,等着楚乔乔回来。
"唔,"楚乔乔的身子带着一股寒意从外面进到屋子里,刹时间觉得暖和了许多。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壶茶倒了一杯,发现居然是暖的。
"少主,茶水我一直温着呢,外面天气这么冷,你回来得喝口热茶。"
楚乔乔一边喝着一边感激地看着他,父亲当年买这个小子买得可算是值了,阿戌为人忠厚又细心,做事情比许多女子都要细腻。
阿戌见她看着自己,还以为她还想要吃的,连忙说道:"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热点。"
楚乔乔摆摆手,"不必了。"
阿戌这才唠唠叨叨的说出自己的担心,"我们与蛛网已经三年没有联系,很胆心他们是否会变节,若是..."
楚乔乔断然道:"蛛网里的人都是父亲军队里牺牲的英烈遗孤,他们对我们的忠诚,我是有信心的。"
"当年父亲觉得,因为我是女子而不能给我世子之位,他觉得惋惜。从而私下以我的想法组建了这秘密的组织。如今看来,这步棋子走得很好。"
"父亲喜欢跟我说了很多历代帝王争权夺势的内斗,我也喜欢听。国与国之间敌对,不代表人与人之间也敌对。"
她一笑,"这复杂得像下旗,完全不亚于行军打仗。"
阿戌在旁很认真的听,但听得一头雾水,却不知从何问起。
楚乔乔继续说道:"我以为,任何权利争斗,如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我与太后,便是两军对垒,她强我弱。"
"如今能帮助我的,不是羸弱无权的陛下,而是需要第三方强而有力的势力。"
这下阿戌有些明白了,他兴奋地问道:"少主已经有对付太后的办法了?"
楚乔乔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迟疑道:"我只能尝试下棋突围,至于是否能凑效,不可而知。若此计能成,便能牵制住太后。"
她从窗户望向还是漆黑一片的夜幕,在东面的尽头处,有一线弱不可见的光晕。
24.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弟弟
"难道我们还有比陛下更厉害的盟友?"阿戌很好奇,不知道在这大燕,还有谁敢和太后对抗。
"呵呵,盟友?"楚乔乔不屑而笑,她摇摇头道,"我们没有盟友,我们只有自己。"
"那少主所说的第三方强而有力的势力是谁呢?"阿戌摸不着头脑了。
楚乔乔徐徐道:"有时候,我们需要借力而行。"
她又叹了口气,"阿戌,太后与楚慕评在大燕把持朝政,独揽大权。等我献秦国布防图的事情彻底过去,太后必然会对付我们。"
"她为人狠绝,当年先王看重的能臣吴悦,只因在改革方案中与她利益相冲。先王一去,她便杀了吴悦三族。"
"不要心存侥幸,太后对我是必会斩草除根的。"
楚乔乔的拳头指节猛然收紧,不由自主攥得紧紧。她知道,自己与太后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没过多长时间平静的日子,楚慕令又差人叫楚乔乔过去,楚乔乔知道他没安好心,但不得不去。
果然,看见他与浑世荣坐在那里把酒言欢。
"乔乔!"浑世荣眼角瞧见楚乔乔过来,立马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你来了!"
脸上纯真的笑容使得他的皮子皱在一起,刚刚不知道吃过什么山珍海味的嘴唇,还有些油光。
无以名状的恶心感油然而生,但楚乔乔马上想起他上一次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毕竟吃人的嘴软。
她马上笑脸迎上,作揖道:"浑兄,你来了。"
"坐。"楚慕令吩咐道,这次他给了楚乔乔座位。
楚乔乔坐下后,看到满桌的山珍海味,也不管他们在看着,很自觉地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偶尔抬头看到他们两个都在看着自己,她哈哈一笑,"你们继续聊,我晚膳还没吃呢,正好。"
"你吃你吃。"浑世荣目不转睛的瞧着楚乔乔吃饭,觉得她吃饭的样子,也好看得很。
楚乔乔是真的有点饿了,否则被他这么看着也是有些难以下咽的。
楚慕令也不着急,噙了口刚沏好的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姐姐,这次浑兄来见你,是有件事情与我商议。"
"哦。"
楚乔乔没有停住筷子,她知道楚慕令没安好心,等下他说完话,估计自己就没有胃口再吃菜了。
这次楚慕令特别有耐心,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想必姐姐这段时间宿在我这吴王府内有诸多不便,我呢,平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对姐姐也是有些照顾不周的。"
"姐姐你已出嫁,本来就已经不是我吴王府的人,又孤苦伶仃,一个人过得实在辛苦。上一次浑兄见着姐姐,深为怜惜。"
"姐姐是知道的,浑兄对姐姐倾慕已久,如今想与姐姐再续前缘,不知道姐姐怎么看呢?"
楚乔乔明白了,楚慕令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是想把自己送给浑世荣。浑世荣是太后的侄子,自己是太后的眼中钉,估计里头也有太后的授意。
她缓缓放下子筷,按捺着心中的反感,脸上漾开一抹浅淡的笑容,遥对浑世荣微微颌首。
“浑兄厚意,我万分感念。”她嗓音轻柔,“只是……”
她叹了口气,眼睫微垂,一副自怜自艾的模样。
“在大燕众所周知,妾身被秦国王家所弃,已是万念俱灰,对这世间的是是非非以无执着,只指望日后平平淡淡渡日便已知足。"
"浑兄是太后亲近的人,莫说嫁娶,便是一句‘般配’,都不合适,只怕玷污了浑兄的门楣。”
话音一顿,“是以,浑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举起酒杯,向浑世荣举杯,一饮而进。她这一番话虽然婉转,但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
"这...这..."浑世荣扭头看着楚慕令,满眼不甘。
楚慕令一点也不着急,楚乔乔会答应才怪呢,他拿起酒杯,低眸看着里面微微荡开的一圈圈涟漪。
"姐姐,你如此说来,太过于口不对心了。"
"请弟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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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楚乔乔微微偏首看着他。
楚慕令迆迆然笑道,"自你在吴王府住下以来,与浑兄私下多有交往,姐姐你是以为旁人肯定不知道,可弟弟是一直为你们保密呢。"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股玩昧的神情。
他这么一说,倒是真把楚乔乔弄得一愣,她神色一沉,"弟弟,这种私相授受的话可不能乱说,莫要污了我与浑兄的清白。"
"呵呵,姐姐,你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你以为你与浑兄多次夜间相会,他又时常给你送吃食,真当我们吴王府不知道吗?"
乍听他这话,楚乔乔不免一惊,难道屡次给自己食物不是楚嫣儿,而是浑世荣?
自己从未见过那人的模样,一直默认就是楚嫣儿,也从来不做它想。
她的眸光不经意间掠过浑世荣,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虽是转瞬即逝,却清晰地映在她眼里。
"浑兄,真是你么?"楚乔乔问道。
浑世荣挠挠头,只呵呵傻笑。
"浑兄,你有心了,怕我平日无聊寂寞,还送我一副白玉棋盘。"楚乔乔笑眯眯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浑兄于我,真是雪中送炭,这份恩情我时时铭记在心。"
楚乔乔如此赞赏,浑世荣心花怒放,他得意忘形地连连点头,冲口而出道:"不错,那副棋盘是我精挑细选,花了大价钱买的,今日听得你说喜欢,我觉得再贵一百倍一千倍,都是值得的。"
楚乔乔嘴角微微上扬,自己哪有收到什么白玉棋盘。只是想套套浑世荣的话而已。这蠢货浑世荣以为是真的,连忙把这些好处认下。
她思绪敏捷,转念间,便明白了楚慕令的意图。
楚慕令在旁听着,先是神色一滞,旋即恢复了正常,神态悠然自得。
"姐姐,我就说嘛,这些事情虽不好承认,但我们自家人知道是无所谓的。只要你与浑兄两情相悦,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弟弟。
呵,他真是长进了,跟自己玩这套。
25. 你竟私会外男
楚嫣儿前段时间是频频给他们送吃食,哪怕她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秘,次数多了,就有被发现的机率。
这楚慕令知道后隐而不发,就是想寻一个最好的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令自己再也无法翻身。
浑世荣想与自己结亲,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楚慕令现在把这件事情挑出来说,就是要来个李代桃僵。
至于楚嫣儿是谁,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大燕是太后认为的叛臣之女,是大家都知道的秦国弃妇。
哪个人敢偷偷与这样的女子私下来往?只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被人知道了也不光彩。
但这样也可以印证,两人的关系非常密切,否则不会冒着天大的风险还不时会面。
在楚慕令的脑子里,必定会自然而然的认为那是一个男子,此时发难,他是赌一个自己不敢说出来的真相。
如此一来,自己为了保护那人,只好任由楚慕令把自己嫁与浑世荣。否则,那来访的人就得被牺牲掉,而她楚乔乔在这种情况下还私通外男,她的名声会更为恶劣。
介时,她在太后生辰夜那一番精忠报国的说辞,更无人会信。就连那些等待她消息的父亲旧部,也会失望而去。
楚慕令这条计谋的确狠毒巧妙,可惜他为人刚腹自用,认为自己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那一辈后生。
且他自诩美貌,身份高贵,自然是看不起浑世荣这般相貌不扬,又行为粗鄙的远房亲戚。故而之前根本没与浑世荣通气,留下了刚刚这瞬间的破绽。
有趣,真的有趣。
楚慕令见楚乔乔低头不语,因为她已无话可说,嘻嘻笑道:"姐姐,你也无需害羞,你这下辈子有浑兄的照顾,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你那在秦国抛弃你的夫君,虽听说长得丰神俊朗,却对你没个真心,把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哪像浑兄老实,心中一直有着姐姐..."
他这一番唱念作打,哪是在替楚乔乔不值,他是要把楚乔乔踩到烂泥里,令她卑微不堪。
"弟弟呀,"楚乔乔抬起头,眸光明亮,"可惜来寻我之人,不是浑兄哦,你怎么小小年纪就喜欢乱点鸳鸯谱呢?"
楚慕令没想到她会突然反水,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姐姐,你令我这个做弟弟的太吃惊了。"
"太后命我监管你的日常,为的就是让你迷途知返,让你恪守本分。而如今,你竟私会外男,还如此口无遮拦,叫我这做弟弟的如何为你掩饰好呢?"
他们俩这一番话,说得一旁的浑世荣可着急了,他连忙叫道:"这是误会,这肯定是误会,大家好好说清楚。"
他虽然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到他们两人唇枪舌战,自己的好事恐怕要泡汤。
两人却当他不存在一般。
"呵,你说有就有呀,那你拿出证据呀。"楚乔乔直接叫板楚慕令。
楚慕令冷笑道,"你以为每日在外面执勤的是什么散兵游勇么?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听命于太傅。"
"我也听说,那个来见你的人武功不错。可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身的?"
楚乔乔卟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就笑个不停。
楚慕令看得莫名其妙,厉声问:"你有什么可笑的?"
"若是我告诉你,那个人也是太傅派来监看我的呢?"楚乔乔说完,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笑个没停,似乎觉得很有趣。
楚慕令可气着了,他咬牙切齿道:"楚乔乔,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切,"楚乔乔不屑一顾地对他说:"你无需在这里与我争辩,直接把人叫过来问清楚不就可以了。"
"好!"楚慕令是打死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这些,他站起来有些激动,叫道:"你说的那个人姓甚名谁,我马上叫人去太傅那里,把他叫过来。"
"好呀,"楚乔乔想也不想,一口答应,"我修书一封,你让人带去给那太傅府的门卫,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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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楚乔乔挥笔写完,楚慕令拿过来看了一遍,上面写得简简单单,就是叫人过来。
楚慕令满脑疑惑,但还是吩咐了管家亲自去把人请过来。
楚乔乔无聊地坐在那,被楚慕令和浑世荣的目光轮流扫过,揣测和疑问,多少是有些不舒服。
幸好,太傅府与吴王府离得不远,楚嫣儿也没有耍脾气不来,其实这一点楚乔乔是吃定她的那颗既八卦又好奇的心。
楚嫣儿一如既往的男装打扮。
她身披一件玄色貂裘,领口缀着一颗来自塞外的东珠,足有龙眼大小,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已富可敌国。
不过那东珠虽光泽温润,却不及她眉眼半分明亮。她除了相貌姝丽无比,更与生俱来便带着大燕楚氏一族的凛冽与贵气。
楚慕令打量着她,很惊讶燕都里居然有着能与自己媲美的世家弟子。虽论相貌彼此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但这人却更为英气逼人。
楚嫣儿环顾大厅,一下子看到楚乔乔,她正安坐一旁,嗑着瓜子准备看好戏。
"你...你是..."浑世荣定眼一瞧,又揉揉眼睛,只觉得对方看着像是认识的,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楚嫣儿却认出了他,揖礼道:"浑兄,好久不见。"又转向楚慕令,"这位便是...吴王了吧,久抑了。"
"你是楚燕!"浑世荣终于认出了这位昔日同窗,他随即想起楚慕令刚刚说的他与楚乔乔经常相见,不由得眼前一黑。
自己与楚嫣儿比起来,很难不自渐形秽。
楚慕令看看浑世荣,又看看楚嫣儿,"你们认识?"
"对,"楚乔乔在一旁插话道,"我们都是昔日同窗,如今楚燕就是偶尔过来与我叙叙旧情的。"
楚慕令重复道:"叙叙旧情?"
"不然呢?"楚乔乔的身子往椅背一靠,扶手上的指尖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她直视着楚慕令,眼里隐隐有丝戏谑的笑意。
26. 她是应该感谢自己的
她知道,楚慕令可不敢惹太傅楚慕评。
见对方无话可说,她又嘻嘻笑道:"楚慕令,你怎么一直让人家在这里站着?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你娘亲是怎么教你的?"
楚慕令的脸色又黑了三分,让人在楚乔乔旁边安排了座位给楚嫣儿。
楚嫣儿也不顾还有别人,她向楚乔乔凑近,低声询问:"现在是怎么回事?"
楚乔乔也凑过去,小声回答:"楚慕令要把我送给浑世荣。"
她们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整个大厅此刻一片寂静,楚慕令和浑世荣是听得明明白白。
当下,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过了好一会,浑世荣才勉强讪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两人如今这么熟稔,记得当年在学堂时,你们不太对付来着。"
楚嫣儿才刚呡了口热茶,闻言朗声笑道:"当年浑兄只上了半年课,就不再来了,我去的时候浑兄刚退,没想到浑兄还记得我这么个人。"
"我与乔乔的事情,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我与乔乔的情谊,就是小时候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这才知根知底,知己知彼吧。"
楚乔乔打了个寒颤,这是第一次从楚嫣儿的嘴中听到,她唤自己叫乔乔。
浑世荣听了楚嫣儿的话,也一下子被噎住了。再观楚慕令,微垂着眼帘,一副不想听,不想看的意思。
楚乔乔这才发现,楚嫣儿揶揄别人,是有一套的。
当时浑世荣为什么会退学?
是因为他实在愚苯,心思又不在读书上,每每把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后专权,她娘家却出不了一个才能出众的可用之人。因为这样,她才只得与太傅楚慕评联合。
那时候浑世荣有件事情在燕都弄得人尽皆知,才不得不勒令退学。他迷上宵春院的头牌姑娘,每日在那花天酒地,花钱无度。
有次竟以太后的名义在那里赊了账,不巧被人通报太后,太后大发雷霆,勒令他在家里闭门思过,不准再出门。
此时楚嫣儿说他上学的事,就是在揭他的陈年破事。楚嫣儿这种人,是看不惯浑世荣这种其貌不扬,又不大聪明的人。
一来说出来让他难堪一下,二来知道了浑世荣居然要娶楚乔乔,也认为他怎么敢的,特地敲打敲打他。
浑世荣的脸色已经跌到谷底,他本以为楚慕令近日与自己亲近,有意无意要促成自己楚乔乔的亲事,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换作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而楚乔乔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位高高在上的吴王大小姐。他甚至认为自己若是能把她娶了,也算是把她拉出泥泞,她是应该感激自己的。
现在被楚燕这么明里暗里的讽刺调侃,他虽然生气,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把视线投向楚慕令。
楚慕令却不接,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位与楚乔乔频繁接触的神秘人,竟是楚慕评家的人。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凝结。
楚乔乔识趣道:"看来浑兄与我弟弟还有事商议,那我与燕儿就不打扰了。"
她站起来,微微屈身行了个礼,也不等楚慕令反应,她已经向门口走去。
楚嫣儿也起身,抱拳道:"两位慢聊,在下告辞了。"
楚慕令与浑世荣眼睁睁瞧着她们一前一后走了出去,都没有把她们留住的意思。
楚慕令的拳头紧紧攥着,为什么每次他想出来的计策,用在楚乔乔身上都像打在棉花一样。
哼!
他转头对浑世荣缓缓说道:"浑兄,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尽力办到的。"
"真的?"浑世荣蓦地抬起头,他以为经此一次,自己与楚乔乔已再无机会,"可...可是,他们俩不是..."
"浑兄,我姐姐她父母兄长皆已不在,如今我,才是这吴王府中主事之人。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楚慕令说着,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厉。
他就不信了,现在楚乔乔都到了这个境地,自己还治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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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与太后说去,浑兄,你可与我一同前往?"
浑世荣有些犹豫,自己虽然是太后的亲侄子,但经历以前那件事情后,太后就不太待见自己。
楚慕令一眼就看出他迟疑的原因,说道:"浑兄,你大可放心,这件事情太后必是喜闻乐见。若是成了,太后还要赏赐你呢。"
"真的?"浑世荣不敢相信。
楚慕令浅浅一笑,"怪不得你亲近不了太后,你连太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完全不知道。"
"这..."浑世荣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觉得他说的没错。自己也不想接近太后,在他印象中,太后是一位很凶的女人。
楚慕令瞧着他,像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叹了口气,"罢了,你跟着我进宫便好,我来为你说亲。你...还是少说话为妙,免得又招惹了太后不高兴。"
"是是。"浑世荣连忙应道,他心中觉得这个事情又行了,喜滋滋道,"那就拜托楚兄弟了。
楚乔乔带着楚嫣儿在吴王府内溜弯,今日摆脱了楚慕令的逼婚,她开始心情还蛮不错,直到看见后苑广阔的沙土演武场。
武场设有箭靶、木桩,甚至圈出一块地模拟山地。
以前每一天的清晨,楚乔乔赶到时,总能看见父亲与她家的部曲已经在那进行日常的骑射训练。
场边青石砖,早被无数脚步磨得中心微凹,光滑如镜,那里,曾经也有自己的一份。
父亲在教自己武艺方面特别严格,兄长不爱喜武,只有楚乔乔跃跃欲试。
一开始父亲不愿她学,一是不想女儿受苦,二是他为人从一而终,不希望女儿因为太苦而中途放弃。
"可是父亲,你总得让我试试吧。"
楚慕垂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小脸蛋巴巴的已经在生气了。她年纪虽小,却执拗得很,特别是她想得到的东西,千方百计也要得到。
楚慕垂神情严肃,"这样吧,给为父看看,你有多大的决心。"
27. 他也不拿境子照照
那日大雪纷飞,父亲把一柄红缨枪头朝下掷出去,哧一声没入雪堆,只留一绺朱穗在风里乱颤。
"把手从衣袖中抽出来,冻上一柱香工夫,再把枪捡起来。"
楚乔乔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这种天气人都不愿在外面多待一刻。可父亲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是不是我做到了父亲就教我武功?"五岁的楚乔乔奶声奶气地要求父亲承诺。
父亲点点头。
一柱香功夫,楚乔乔的手从冰冻到刺痛,再到麻痹,她怀疑自己的手要被冻坏了。
她委屈地瞧了父亲一眼,这次,父亲脸上没有表情,没有安慰她。
她不想输,只能忍着。
等她去拿那柄枪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几乎无法控制。
碰到枪杆那刻,金属的寒意顺着掌纹刺入心脏——是那种连牙关都来不及咬紧的冷,仿佛有千万根细针从骨髓里朝外扎。
她慌忙放开,"咝"地惊叫一声,偏头又瞧着父亲,委屈巴巴的。
平日一贯对自己骄纵的父亲,眼中只闪过一丝不忍,但迅速恢复一脸严肃。
楚乔乔咬咬牙,她觉得自己不能让父亲失望,她要做父亲骄傲的孩子。
反复七次还是八次?枪杆一次次重复滑进雪窝。记不清了,只记得指甲盖从疼到麻,最后泛出青紫色。指关节竟肿成胡桃,每个骨节都在发僵,弯曲时能听见咯吱声。
她是没有想到,若不是冬天的季节,这是多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在这寒冷的冬天竟变得异常困难。
"你这样,孩子的手冻坏了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过来找他们,她担心地瞧着楚乔乔,埋怨道:"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受的苦,倒叫女儿吃上了。"
楚慕垂一时间莫名心虚,对着老婆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亲,你别管,这是我自愿做的事情。"楚乔乔叫道,为父亲申冤。
娘亲一脸埋汰,这父女什么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指着丫鬟手上端着的一奶牛乳,放话道,"这碗牛乳结冰前你若完成不了,就不要做了。"
娘亲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楚乔乔一眼瞧着这碗牛乳已经不冒热蒸汽了,她赶紧再次握住枪杆。
最难受的是掌心结满冰碴,它们嵌进皮肤纹路,随着她的动作慢慢融化。这时反而比刚才更痛,是冻僵的血肉被生生撕开的痛。
可是,那碗牛乳快要结冰了!
楚乔乔忍着痛,大声呼喊,终于豁出去把枪横着举过了胸口,这枪都快跟她差不多重了,她摇摇晃晃地来到父亲跟前。
娘亲受不住,一脚踢在楚慕垂的腿上,"你赶紧接住啊!愣什么愣?"
楚慕垂言听计从。
待楚乔乔喝过再热过的牛乳,娘亲又对楚慕垂一顿教导,叮嘱再叮嘱后才走了,楚慕垂才对楚乔乔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们大燕地处北地,冬天作战时,若你的手是暖的,接触这种冷兵器,你的手就容易粘在上面了。现在的严苛是给将来活路,万一两军对阵,刀剑说话时,你多一分熟练,多一分隐忍,便多一分生机。”
小楚乔乔不说话,她拿起父亲的手,掌根覆着刀柄磨出铜钱般厚的茧,坚硬如铁,指腹处布满拉弓留下的细密裂痕,粗糙如砺石。
她问楚慕垂:"父亲,我也要打仗么?"
楚慕垂沉默半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女王阿,父亲有责任为了保护大燕而战。你把武艺学好了,能不能保护好娘亲和兄长?"
"父亲,女王必定好好学,以后保护娘亲和兄长。"楚乔乔斩钉截铁地承诺。
可是,娘亲没有了,兄长死了,父亲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父亲会不会后悔花了那么多时间培养自己,自己却迫不及待的嫁给了要害父亲的人。
"你哭什么哭?"
陡然间听到楚嫣儿的声音,楚乔乔才清醒了过来。
她摸摸自己的脸,湿漉漉的。
她看着楚嫣儿,如此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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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的贵女,学的武功能与自己打得有来有回,也是历经了不少磨练吧。
楚乔乔举起手,用袖口擦擦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想起父亲以前训练我的时候,就在这个沙土演武场上,有些触景生情了。"
又问楚嫣儿:"你呢,你武功不错,谁教你的?"
"我呀,"楚嫣儿不知道从哪里折了一枝梅花,随意挥舞着说道,"父亲教的不多,他给我请了好几个厉害的师傅。"
楚乔乔暗搓搓地想,不是你父亲教的不多,是你父亲比我父亲差的太远了。
"那浑世荣,我瞧着他,眼睛都不舒服了。他们浑氏的美貌,他是一点也没继承到,他是怎么想,要来与你结亲的?他也不拿镜子照照?"
楚嫣儿说起这个人,有些义愤填膺,为楚乔乔愤愤不平。
楚乔乔长叹一声:"不是他怎么想,而是我那弟弟楚慕令从来就不想我好过。"
"先不说他的外貌才情,他是姓浑的,万一我真嫁到他们家,太后指使他们要想以什么理由,用什么家法来处置我,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对哦,这想法相当毒辣。"楚嫣儿摇摇头,"你这弟弟长是长得好看,进门时连我也忍不住瞧了他几下,可这心肠这么恶毒,是随了谁呢?"
楚乔乔嘿嘿一笑,"他呀,自小得太后青睐,经常被太后召进宫中,你觉得他随了谁?"
"如此看来,听说太后不喜欢你的亲生母亲段氏,那次巫蛊事件,你母亲在监狱死去是太后的授意,那是真的咯?"楚嫣儿又八卦起来。
楚乔乔不想多言这件事情,只是点点头,淡淡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知道得太多,对你也无益。"
楚嫣儿顿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楚乔乔的意思,换了个话题。
"今日你算是过去了,我看你那楚慕令,对你的婚事,是不会罢休的。"
"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打算如何应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28. 与少主有什么关系呢?
楚嫣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气鼓鼓地对楚乔乔说道:"这回我是帮你解了围,但我这个身份很快就要被人揭穿了!"
"噢...哦..."楚乔乔有些心虚,她别过脸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看,我现在这么穷,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楚嫣儿不依不饶,绕到她的面前问道:"你又是怎么确定我看到你的信,肯定会过来?"
"哈哈,"楚乔乔颇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不想么,第一次能从吴王府的正门进来。"
"去你的,我稀罕这个?"楚嫣儿对楚乔乔虚晃一拳。
幸好她也没真的计较,楚乔乔不禁对她有了新的看法。楚嫣儿这人,似乎比她父亲要好,好多了。
"我问你个事情,如果我们与东晋打起来,会如何?"楚嫣儿本想轻描淡写地问,可她的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了忧虑。
楚乔乔心中却是一阵惊喜。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她装得很随意地问楚嫣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自我父亲与东晋桓文一战,距今已经有两年了。"
"听说南边晋兵忽然踏冰渡河,焚烧我们三座烽燧,我军巡防营两百一十七人全部战死..."
楚乔乔问:"那你知道太后与你父亲打算派谁应战吗?
楚嫣儿沉下脸来,愁云在她清秀的眉目间弥漫:"楚慕德将军需镇守西线,眼下能带兵出战的就是我的父亲了。"
"你父亲也算是身经百战了,经验丰富,"因着楚嫣儿刚刚才帮过自己,楚乔乔昧着良心称赞了一句,又道:"相信以他的勇猛和无畏,必能带领我们燕军旗开得胜!"
"真的么?"楚嫣儿的眼神有些无助,他父亲一介权臣,在她自己的印象中,他父亲哪有带兵打过仗。
楚乔乔继续哄哄她,"你可知道打一扬仗,后方的支援是多么重要。在我们大燕对外的多次战争中,你父亲就是负责后勤补给,他是经验丰富的。"
楚乔乔也挺佩服自己,为了让她安心,都睁眼说瞎话了。无论如何,她心里头高兴得很,自己之前所做的布置生效了。
楚嫣儿却对她的说法却深以为然,"你说的对,我父亲能在朝廷主持多年,必定是能为大燕安邦定国的。"
"我们的大军什么时候出发?"楚乔乔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三日前已经出发了。"
"那就好,我们静静等待他得胜回归的消息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楚嫣儿,楚乔乔像鸟儿一般飞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少主,你,你好像很兴奋?"刚捧着一碗粥从厨房里出来的丑奴,怕被她撞上,停在道上动也不敢动。
阿戌闻言赶出来,"少主,那楚慕令有没有为难你?"
"当然有啊,他不想为难我,叫我过去干嘛?"说的这些话时,楚乔乔却是笑着的。
"那...少主,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不会被刺激到了吧?"阿戌神色担忧。
"他算什么?他那个小脑袋还想为难我,我是听到一个消息,高兴坏了。"楚乔乔进入屋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们有酒吗?今晚做点好菜,吃些小酒,庆祝一下。"
阿戌和丑奴凑到她身边的两张凳子坐下。
"快说说,是什么好消息,少主好久没这么高兴了。"阿戌是迫不及待了。
"好,跟你们说。"楚乔乔神采飞扬,她拿出笔墨,在白纸上写了两个人名。
"东晋有一位文臣叫殷浩,有一位武臣叫桓文,这两个人在东晋的关系与楚慕评和我父亲的情况非常相似。"
"两人政见不同,也是看对方不顺眼,桓文被晋主派到北方镇守边疆,他要守的,就是我们大燕的边境,我们与他们的军队隔岸相望。"
"这臣子离得主子远了,自然交流就没那么顺畅,而且大部分武将性格耿爽,不拘小节,主子的女人对他们一般也不太待见。"
"所以,那晋主与那殷浩走得更近些,再加上他身边女人的枕边风,对桓文便愈发有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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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听得茫然,距离这么遥远的事情,与少主有什么关系呢?
楚乔乔瞧得他们的神色,嘻嘻一笑,继续说下去。
"我前段时间找蛛网,就是要他们做一件事情。向桓文传谣,晋主听从殷浩的建言,打算缩减军费,十年内休养生息。"
"武将不打仗,拿什么建功立业?如果真是这样,那桓文在东晋的势力便会逐步被削弱。殷浩的势力日益见涨,我父亲的遭遇,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阿戌,若你是桓文会怎么做?"楚乔乔笑眯眯地看着阿戌。
阿戌正认真听着,不防备楚乔乔忽然发问,"啊...这..."
"我知道!"没想到一旁的丑奴竟然举起手,"那人要建功立业。"
楚乔乔惊异地看着她,真是没想到,丑奴不仅把那些故事听了,这么看来,她好像还理解了。
"哦,"她侧看着脑袋看着丑奴,"那他怎么能建功立业呢?"
丑奴语塞,她抬起手抓抓脑袋,摇摇头,"丑奴不知道哦。"
楚乔乔忍不住探出身子,伸出手去狠狠的抓了一下她的头发。
"所以,这桓文对我们大燕发动了战争。"
"喔...这跟少主有什么关系呢?"阿戌一副好像听明白又没听明白的样子。
"以前大燕的将才,有我父亲和叔叔楚慕德,如今我父亲不在了,除了楚慕德,谁人还能出征?"
"那楚慕德为什么不能出征呢?"丑奴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她听得很认真。
楚乔乔笑道:"我这位叔叔镇守西关,若西边传出他去迎战东晋,秦国怎么可能会浪费这么好的时机?秦国必定会挥师北上,那个时候,我们大燕将会被前后夹进。"
阿戌恍然大悟,"少主,我明白了,这就是少主想要的机会。"
"没错,"楚乔乔点点头,"我听说了,我们的大军由楚慕评领军,三日前已经向南部边境出发。"
"那与少主有什么关系呢?"丑奴问道。
29. 姐夫...
"你们以为,那楚慕评真的能抵挡桓文的大军么?"
楚乔乔的眼中充满了不屑,"楚慕评除了玩弄权术,搬弄是非,论行军打仗,他替我父亲提鞋都不配!"
她倏地抬起眼帘,瞳孔里像淬了火般的烈焰跳跃,手掌紧紧按在雕花的扶头上,连关节也绷出了青白的棱角。
一字字道:"我要等着,等着他战败的消息传来。
楚乔乔预料得没错,楚嫣儿以前是偶尔来一次,可这些天她几乎是每隔一天就来。
来了又神不守舍,长唉短叹。
"父亲初战不利,淮阿一役竟折损了大燕三万精兵。"
这等折损,的确过于巨大,楚乔乔问她:"是怎么输的呢?"
"听说晋军夜半凿开冰层,覆以枯草薄。翌日与父亲叫战,他们佯退,引我军至冰河,我军前锋尽陷冰窟,他们再以弩手攒射。"
"我军死伤无数,听说那淮河上的冰水尽是赤色。”
不知道她是心疼大燕的精锐,还是怕自己父亲回来要领罪,说到此处,掩面而哭。
楚乔乔只得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战场上尔虞我诈,风云突变,没有到最后,根本不会知道胜负谁家,我们耐心等待。"
可是,没有多久,前线又传来噩耗。
粮草被晋军绕道劫去,这种寒冷天气,楚慕评他们失去补给,熬不过七天。
一片乌云笼罩着燕都。
只有楚乔齐暗自高兴,情况越坏,大燕越无退路,自己才能摆脱太后的控制,才有出头之日的机会。
可是,还未等到时机,却等来了楚慕令。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说话时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得意。
楚乔乔也不与他绕弯,直接说道:“你不如直言,此番又备下什么新鲜手段要往我身上招呼,我洗耳恭听。"
"呵呵姐姐,你说话如此直接,哪有半分女子的温婉?"他眼底闪过讥诮,幸灾乐祸地叹道:"怪不得我那远在秦国,从未某面的姐夫,也容不下你呢。"
姐夫...
楚乔乔陡然想起两人还未合离,自己又未死,两人在关系上的确还是夫妻。
她轻轻一笑,这些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已经习惯了楚慕令的阴阳怪气,她不作声,自顾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味。
楚慕令见她不理不睬,只好悻悻道:"这次我是特地来恭喜你的。"
楚乔乔看着他,拿了些瓜子嘴里嗑着,还是不作声。
楚慕令只好自己说出来,"太后下了懿旨旨,,说你就这样待在吴王府也不是办法。既然那浑世荣对你一往情深,那便把你许给他作..."
说到这里,他倏地低头一笑,"作...妾,亲上加亲。"
楚乔乔还真是没想到他们坏到这个程度,她是大燕皇族,给一个外姓人做妾,多多少少是侮辱了大燕王室的脸面。
楚慕令安慰道:"姐姐,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你虽然只是浑兄的妾,但他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而且,有我一日在,也不会允许他欺负你。"
楚乔乔是真的服了这楚慕令,一个人能长期坚持说这么恶心的话,也是挺难的。
她勾勾嘴角,还他一个微笑,"既然是太后下的旨意,我肯定是要遵从的。嫁妆嘛,就烦请弟弟与母亲为我准备?"
楚慕令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姐姐,你不会想着逃婚吧,我敢担保,你就算走得出吴王府,也走不出燕都。"
"呵呵,你刚刚不是语重心长地说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嘛,我很认同啊。以我如今的身份,又是被人抛弃的,还能有个人会真心对我,那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楚乔乔这么说着,脸上似笑非笑。
楚慕令看着她,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中辨认真假。
"那么,三日后他来把你接过去,那便好好在这等着吧。"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楚慕令一走,阿戌和丑奴赶紧冲进来。
"少主,这万万不可!"
"少主,那人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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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安勿躁,我会想办法的。"楚乔乔的脸上波澜不惊。
"三日,只有三日时间阿!"阿戌有些激动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那我们该如何?"楚乔乔问他。
"阿戌不知道,但少主若要跑,我们,不,我会拼死送少主出城!"他说得斩钉截铁。
阿戌就是这样,他虽然不算聪明,但他对楚乔乔,永远是满腔的忠诚。
楚乔乔摇摇头,"如今是战备,城门那里对出入人口的审核比平日严格许多,我们之前的路引已经不能用了。"
"而且,"她补充道:"城内人若没有要事,不准外出。我们几人断断冲不过那里的层层关卡。"
丑奴小小的脸蛋一脸忧郁,"那可怎么办?那...那个丑八怪。"
"少主,若实在不行,我们就硬冲,"阿戌一脸视死如归,"您带着丑奴走,我在后面断后。"
"想什么呢,"楚乔乔一掌拍过他的脑袋,"你以为你是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这事情要发展到那个程度,最高兴的就是太后。"
"格杀勿论,乱箭齐发,我们仨可以相约同一天在奈何桥上见。"
"这...这可怎么办,这事不能眼睁睁...就这样啊。"阿戌急得快流眼泪了。
"对了!"阿戌倏地惊醒道:"我们还有蛛网!可让他们配合我们偷偷从水路潜逃。"
楚乔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戌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这...有问题吗?"
"有,"这次冒出来的是丑奴稚嫩的声音,"往年这个季节,河水已经结冰了,洗衣服也不容易。"
阿戌恍然,他不放弃,马上又道:"那蛛网在燕都有多少人?可否为少主掩护,拼死一搏?。"
楚乔乔抬眸,正色道:"蛛网里的人,都是我父亲往日麾下英勇牺牲将士的遗孤家人。初建蛛网时,定下的任务是他们以经营商务和建立交通枢纽为主,为我们传递最快的各国信息。"
"可不是用在明面上,用来这么白白牺牲的!"
30.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这句话说的严厉了些,阿戌低下头,却仍在小声嘀咕,"若少主这次被迫出嫁,对于将军来说,就是耻辱,对于
将军所有旧部将士来说,也是耻辱。"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都红了,"若旧部的将士们知道少主嫁入浑氏,他们以后绝不会听命于少主。若这样,蛛网留来何用?"
楚乔乔没想到他想事情会想的这般深入,她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嘛,我会想办法的。"
阿戌抬头,激动说道:"少主,你在想什么你要告诉我呀,无论下刀山上火海,我得帮你去完成啊!"
楚乔乔笑道:"着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得想清楚,想明白。否则,一旦失足,便是万劫不复。"
那天后,吴王府的守卫肉眼可见的增多了不少。管家也隔三差五的过来送吃食,其实就是要清点他们的人数。
这种情况,阿戌怎么睡得着,他翻来覆去了大半夜。还有一天,就是娶亲日了,还未见楚乔乔有什么动作,急死人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这样睡不着,索性去外面练功。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刚划破寂静,一道黑影便如夜枭般从檐角扑下,挟着冷风逼至他面前。
他喉间的惊呼尚未脱口,对方已抬手扯下面巾。
"是我。"
这黑影竟是楚乔乔。
她抛了两件衣物给阿戌,吩咐道:"这两套黑色衣服,你与丑奴现在穿上,我们现在就跑。"
"跑...跑吗?"阿戌怔住了。
"嗯。"
阿戌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突然,他知道时间紧急,当下没有再多问,马上去找丑奴。
这几日他忧心忡忡,又没什么事情可以,早就把家当收拾成了好几个包袱。
楚乔乔见了,赶紧叫他别带这么多。阿戍只得归整成两件,一件是换洗衣物,另一件带的全部是食物。
他小声问道,"这样可以不?"
楚乔乔点点头,她蹲下来郑重地对丑奴说道:"等下让阿戌背着你,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丑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点点头。
三人避过吴王府多了三倍的护卫,拐了两个路口,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上马车,里面有另外一套衣服,我们换上。"楚乔乔吩咐道。
阿戌眼尖,借着月光,他发现这辆马车竟然是宫里的制式。
楚乔乔见他发愣,赶紧推他上车,"快,还有一刻钟就是五更,城门准备要开了。我们抓紧时间,否则,这辆马车在街上遇到巡兵就不好了。"
三人换上了宫中太监的衣服,楚乔乔道:"我来赶车,你们坐在里面。"
阿戌和丑奴不敢问话,听安排坐在车内,楚乔乔短促的一声吆喝,马车晃动,滑入了黎明前浓稠的夜色中。
寅时到,城门打开。
城门外面一片漆黑,浓雾弥漫,让人莫名生出畏惧。
守城的士兵刚刚换防,天寒地冻冷得直跺脚,口中呵出来的气都是白白的烟雾。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赶车的楚乔乔态度骄傲,看也不看那些守城士兵,只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伸到他眼前。
士兵瞧清楚了,态度马上变得恭敬起来,却还是问道:"请问大人为何一早出城?因战时防御,需要记录个大概。"
楚乔乔朗声道:"连日战事不休,陛下忧国忧民夜不能寐,在下奉陛下之命去龙腾佛寺祈福,以求太傅早日克定边尘,国泰民安。"
士兵连连点头,"真是辛苦大人了。"
他们例行检查了一下马车,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就给楚乔乔他们盖章放行。
"等等!"
一位军官打扮的人走过来。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太后手谕?"
他盯着楚乔乔,"所有三人出行的,而且有小孩的,必须执有太后的令牌。你们宫中的人不知道吗?"
楚乔乔眸色一凛,腕间马鞭已破空抽去!
鞭梢如毒蛇吐信,正中军官面门,但闻一声脆响,从他额角至下颌已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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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血痕。军官捂脸痛呼,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虎目圆瞪的怒视。
楚乔乔冷言道:"这是陛下的临时起意,难道还要大半夜叫醒太后,让她写份手谕不成?"
未等军官说话,她又嗤然一笑,"怪不得外间传言,陛下事事皆需太后懿旨。更有人枉言,不知如今这大燕的天下是楚家的,还是浑家的?"
她声线陡然锐利,鞭柄如判官般直指军官:“原来是你们这些人在下作祟,狐假虎威,才引得这样的风言风语!”
军官闻言,脊背上霎时窜起一片寒栗。这么大的帽子盖下来,哪个人能接得住。
看军官低头不语,楚乔乔又是一鞭子抽在车辕上,鞭子带着裂帛之势,在寂静的凌晨发出格外刺耳的一声爆响。那军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抖。
楚乔乔厉声叫道:"还不滚开!过了吉时,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她反手一鞭抽在马身上!骏马吃痛长嘶,马车猛地窜出,如离弦之箭掠过军官身侧。
待军官回过神来,车影已没入城门外的浓稠黑雾之中,只余蹄声回荡。
车厢里那两个人大气不敢出一口,刚刚仿佛经历了生死之劫。阿戌这才明白为什么不让自己来驾车,若是自己,只怕被问得破绽百出。
待马车走了几里路,一直无人追来,楚乔乔和阿戌才换了个位置。
"少主,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往西,找叔叔楚慕德去。"
"我们是要投奔他吗?"
"不,去借兵。"
楚乔乔躺在车厢内,这一夜奔波,她也是累着了。这话刚说完,她的眼睛就已经闭上,发出均匀的呼出声。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下午。
她并未有所动作,只是睁开了眼睛,从被风卷开的车帘,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少主,你醒了,要喝水吗?"丑奴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楚乔乔摇摇头,天气寒冷,她想喝些热水。她抬手敲敲外面阿戌背靠的那块木板。
31. 有了初春薄雾的暖意
"阿戌,今天应该能到安阳,我们在那里找个地方住一夜吧。"
"好的,知道了。"阿戌应道。
天黑之前,他们赶到了安阳县,在那里找了一家人来人往,最热闹的食肆。
阿戌一把扯住要走进去的楚乔乔,低声道:"少主,我们没有钱,你要不等我去看看能不能把包袱里的一些东西当掉?"
"放心,"楚乔乔微微一笑,手上拿了个东西在阿戌的面前晃了一下。
那手指间金灿灿的,难道是金元宝吗?
阿戌的嘴张得大大合不上来,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少主无所不能,任何问题在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呶,拿着。"楚乔乔拋给他。
阿戌忙不迭接住,又环顾四周,怕被什么坏人看到了,对这财富起了歹心,赶紧放入怀中。
桌子中央放着一锅羊肉暖汤,奶白的汤底翻滚着块块镇原山羊肉,野葱与茱萸在汤面浮浮沉沉,腥膻的热气混着辛辣扑面而来,是大燕人最熟悉的热羹汤。
丑奴眼睛睁得圆圆,目不转睛地瞧着桌上的菜,微张的小嘴挂着点亮晶晶的涎水,连呼吸都屏住了。
虽然她跟了楚乔乔以后,吃食比以前要好多了,可这样的大菜,她从来没见过没吃过。
阿戌先是盛了碗汤给楚乔乔,再盛了一碗给丑奴。
别说丑奴,楚乔乔也是迫不及待尝了一囗,这滚汤的羊汤入口到胃,整个人顿时四肢百骸的通达。顾不得滚烫,赶紧又是下一口。
三个人喝汤吃肉,再把撒满芝麻的胡饼,使劲掰碎了泡进暖锅,等吸饱了暖锅的汤汁再捞到碗里吃。
狼吞虎咽一番,好不痛快!
楚乔乔高兴,又叫了一坛烧刀子,丑奴好奇地喝了半杯,居然就醉得趴在桌子了。阿戌不敢喝多,他想着等下还得照顾她们两个。
楚乔乔难得放肆,一杯接一杯,那一坛烧刀子几乎都是她喝的。两团胭脂红从延至腮边,直染到眼尾,像雪地里陡然绽开的海棠。
食肆的一个角落里,她不知道,有一双寂静的眸子,穿过喧闹的人群,静静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终是暴露了他的紧张和激动。他固执地从父亲那接下这个危险的任务,从来不敢承认自己竟是怀着这等心思。
楚乔乔的眼眸不经意地朝他那方向的随意一扫,他赶紧低下头去,只有那双搭在膝盖上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着。
仨人直到再也吃不下一口胡饼,喝不下一勺羊汤,才瘫坐在那,人人顶着个圆滚的肚皮。
丑奴甚至高兴的傻傻笑着,一副醉羊汤的模样。
阿戌凑近些楚乔乔那,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少主,昨晚你去哪里了?"
楚乔乔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回答道:"去找陛下拿出城的令牌呀,他上次给了一个出入皇宫的牌子,我还没用过呢。"
"啊?他这就给你出城的牌子了?"阿戌有些吃惊。
楚乔乔倏地把身子探过去,把阿戌吓了一跳,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回燕都,不就是为了陛下亲自给我这个么?"
阿戌一时未能理解。
楚乔乔对他眨眨眼睛,身子又缩了回去,靠在扶椅上,不急不慢解释着。
"他也不傻,前线的军情他是知道的。按照楚慕评这么打下去,割地赔款是迟早的事情。"
她眉毛一挑,"那楚慕评是什么货色,也许刚登基时陛下不知,毕竟嘛,那时候他年岁尚小。这几年,他自己被太后和楚慕评压制成啥样,他自己不苦么?"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贪得无厌,陛下虽然对付不了他们,但从没有任何君主想做亡国之君,他总是要挣扎一下的。"
阿戌咀嚼着她的话,终是明白了七分。
"那就太好了,"阿戌认为,得到皇帝应允,他们这一逃就是明正言顺的,不由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道:"少主一走了之,那婚事该怎么办?"
"去你的!"楚乔乔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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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还管他什么婚事?那所谓婚事于我何关?我楚女王只要一出燕都龙城,就如潜龙出渊,翱翔于天地间,一旦风云际会,便能撼动乾坤!"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吓得阿戌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幸好食肆嘈杂,到处都是男人们拼酒的声音,和小厮的吆喝声。
阿戌吁了口气,怕她醉酒再乱说话,准备赶紧把她扶回房间休息。
"丑奴,我们回房间了。"
没有人应他,丑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阿戌叹了口气,觉得她们没有自己真不行。他衡量了一下,打算先把丑奴抱上去,毕竟人小方便。如果留她一个小孩在那,万一踫上人牙子就完了。
阿戌抱着丑奴离开后,角落里那人站了起来。他先是犹豫了片刻,然后还是迈出了脚步。
他穿过弥漫着酒气与喧嚣的人群,来到楚乔乔身前,近在咫尺。
楚乔乔醉了,她朦朦胧胧地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他带着一顶帷幕,看不清模样,可是那感觉怎么有点熟悉呢。
她抬起手指指着那人,问道:"你是谁?"
那人并不言语,只是站在那里。他与这里的喧闹格格不入,却像故人一般注视着自己,那温柔的眼神透过那层帷幕,有了初春薄雾的暖意。
就好像...那年冬天,早练归来的楚乔乔,长兄迎在门口,为她仔细拍去肩上的落雪,眉梢眼角间流淌的温厚。
她的心在颤抖,既温暖又酸楚。
是哥哥!
她蓦地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时,人已经没有了影踪。
等阿戌回来带她上去时,她一把抓住阿戌的手臂,"阿戌,我...我刚刚见到哥哥了,他...他来见我了。"
阿戌只道她喝醉了酒说的胡话,哄着她把她扶着上楼去。
直至楚乔乔躺倒在床铺上时,她还叮嘱阿戌,"你...你快找找去,真...的是哥...哥哥,我头...好晕啊,动不了...了啊..."
32. 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话刚说完,她猛地扭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地板上酸腐气瞬间炸开。
阿戌想哭,他赶了一天的车,也是好累的。
他好不容易把一切安顿好,等自己能睡上觉时,已经午夜三更了。他下决心,得让主子找两个经验丰富的丫鬟。
幸好楚乔乔醉酒,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起来,才起床就开始叨叨嚷嚷的埋怨。
"我们应该一早起来赶路的,不能延误了时间。"
"哦,少主不喝那么多酒,不就能起来了吗。"阿戌一股子怨气,"你昨天喝醉了,还在那大厅里嚷嚷呢,怕别人不知道你才从燕都逃跑出来。"
"还有这种事情?"楚乔乔垂下头自己在那里嘀咕,"我办事一向严谨,怎么会如此不节制。"
阿戌越想越气,"我都劝了,劝了好多次了,但是能劝得住才行啊!"
"你喝醉了还一直说见到你兄长了,还缠着我帮你找哥哥,说再不去把他捆住,他就要飞上天了,你干嘛不让我帮你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呢?"
"你知道自己吐了几次,你那外衣我洗不了哦,要赶路干不了的,只能尽量擦干净,一股子味道恶心死了!"
"我三更半夜敲老板娘的房门要香露,人家以为我是色鬼,差点叫整个店的小二来打我。后来我足足给了她一贯钱她才给了那白玉兰香露我。"
"我...我可太难了,求求你了,酒量不行,以后就别喝那么多,喝酒误事。"他说着,已经眼泪汪汪的,满是辛酸。
显然,昨夜把阿戌折腾得够呛,否则他这种任劳任怨的打工人断不会有如此绵长的抱怨。
楚乔乔理亏,只好收住了自己的起床气,乖乖地起床梳洗吃早饭。
吃着吃着,阿戌发现了一件事情,"按理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不应该通缉我们吗?"
"按理说,他们快马加鞭,那消息一夜必能到这边,为什么毫无声息呢?"
阿戌的猜疑不无理由,但楚乔乔早就想过了,自己是拿着陛下给的令牌出的城,他们并无正当理由通缉自己。
哪怕是太后私下派来的追兵,总不会人数太多,以自己与阿戌的实力,带着丑奴逃跑问题不大。
现在太后连追兵也没有,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前线的战事更为恶劣,根本就没有心思,分不出手来解决自己这一坛事。
楚慕评啊,谁给你的勇气去领兵打这一战,你这不是白白给我送机会了么?想到这里,楚乔乔悠然一笑,把碗中热乎乎的羊奶一饮而尽。
她站起来,大声道:"出发!"
***
楚乔乔不敢再拖延,日夜兼程多日,终于抵达晋阳地界,也就是与秦国的边界。
数月前,楚乔乔正是从这里日夜兼程赶回燕都。那时候一片片金色的稻谷,垂垂欲落,等待着佃农们的收割。
此刻回到此处,天地间只剩下单调的灰白,荒芜的黄土,被冻得坚硬如铁。
"咦,那里有股黑烟。"丑奴指着北边一处叫道。她手指之处,在一片灰白的土地上,突兀地升腾着不祥的黑烟。
楚乔乔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但那冒黑烟的地方显然在官道上,是自己的必经之道。
"去吧,反正要经过。"她说道。
走了没多久,风中传来男人们粗野的呼喝与狂笑。楚乔乔叫停马车,把其中一只马拉出来。
"我去前面看看,你带着丑奴小心些。"
"是,少主。"
楚乔乔驱马上前,不多时便看到一副如人间地狱的惨状。
几辆倾覆的辎车歪斜在路沟里,麻布与丝绸的碎片挂在车辕上,如招魂的幡。
男人们裹着脏污的皮裘,手中弯刀还滴着流淌的热血。正将商队护卫的尸体一具具踹开,翻捡着值钱的货物。
羌人,看这衣着和听他们的言语,楚乔乔认得出。小时候跟着楚慕垂时,与羌人部落的各种小规模战斗是最频繁的。
他们以游牧为生,每年大雪封山他们食物短缺,便会出来对附近农户烧杀抢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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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倒霉的经过的商队,也会被他们抢劫杀掠。
他们也看到了一人一骑的楚乔乔。
"女人?"
"标致得很!"
男人们瞬间游走合拢,把她围在中间,贪婪又笑嘻嘻地盯着她。像一群嗅到血味的豺狗,围住不可能跑得掉的猎物。
在猎物的生命结束前,享受猎物的惧怕和战粟,这是他们在刀口子舔血的日子里最喜欢的那道菜。
楚乔乔的马也受到了他们的惊吓,撕叫着试图转圈,被楚乔乔死死扯住。
她皱起眉头冷冷道:"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羌人们神色微变,没想到这女子讲的是一口流利的羌语,还神色镇定。普通女子见到这种情况,早都吓得腿软,哪会有她这种架势。
楚乔乔深深知道,这些羌人,他们在马上的战斗力和在地面上的战斗力不能同日而语。
自己只能趁他们在地上的时候对付他们。
这时候,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他一出来后,其他人马上噤声。他对楚乔乔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羌语?"
楚乔乔倏地嫣然而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你是他们的头人。"
她这一笑如春风化雪,明媚如破云朝阳,可把他们都看傻了。
羌人生活条件恶劣,姑娘们常常一年到头没几次梳洗打扮的条件。哪怕本来长得很好看的姑娘,多少也会有些脏兮兮,看起来邋遢油腻。
这么一对比,此刻眼前这如此鲜活娇艳美人对自己倾颜而笑,任谁也得愣住。
毫无预兆地,楚乔乔腕间钻出一道牛皮绳套,如毒蛇出洞,只抬手的一瞬间,便精准套住了那头人脖颈。
众人尚未看清她抛出了何物,只听绞索猝然收紧的“咯吱”声,那头人已被拽得双目暴凸,魁梧身躯如被抽了骨般轰然跪倒。
"驾!"
就在众人愣住的一瞬间,楚乔乔猛然打马,马拖着那倒地的头人,冲破了他们的包围圈。
33. 以后你们也会惧怕我
这是楚乔乔的绝技,军队里甚少有人在这方面比得过她。套的无论是马还是人,他们都是动态的。
要套得准,需要熟悉他们动作的节奏,或者制造他们动的节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感应和本领。
她大声叫道:"你们不要追过来,否则他现在就没命!"她边说着边抽出佩刀,闪闪的寒光直指地上的人。
那头人趴在又冻又冷的黄土地上,只能用手极力把那缩紧的牛皮绳圈拉得松下,好让自己能喘上一口气。
刚刚那群羌人投鼠忌器,一时间也没拦住。等楚乔乔停下来,他们与头人的距离和楚乔乔与他们头人的距离差不多,若同时发动,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楚乔乔飞剑的速度。
他们其中有些人愤愤不平。
"你这女人,怎么使这些阴谋诡计?"
"对,你怎么可以偷袭?"
"果然女子都是小人,不敢光明正大与我们一战!"
楚乔乔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见过无赖,还没见过他们这么无赖的。
怎么?”她在马背上昂首环视,鞭梢逐一点过那群羌人,“诸位壮士的意思...我没听错吧?"
缰绳在掌中绕了半圈,勒得座下骏马昂首嘶鸣。
“你们一群人,是要我——挨个儿赐教?”
哈哈哈,她笑得很欢乐。
她以鞭梢遥指晋阳城池的方向,"我要去那里,你们赶紧把以前劫持的燕人给我送回来。"
又补充道:"你们赶紧的哈,迟一天他就受一天的苦,迟几天命不知道还有没有。"
她当然知道,羌人对平民的每次抢劫,都会掳掠一些年轻女人回去,即是奴隶,又是生育工具。
一群人看着她骑马拖着头人而去,没人敢做出任何举动。这女人之前的手段和狠辣,显然是不好对付的,而且她现在杀死他们的头人,易如反掌。
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楚乔乔拖着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头人走了,还是赶紧回去给老头人报信更合适。
阿戌和丑奴早就站在官道上翘首以望,看见楚乔乔策马归来,两人欣喜若狂。
"少主,这人是谁?"
丑奴看见被拖在地上的人,莫名觉得害怕,她躲在阿戌背后,又禁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偷偷地看。
那羌人的狼皮帽早已滚落,编成粗辫的头发散乱地混着沙土,身上的皮袍这一路来已经被磨得破烂。
牛皮绳深陷进青紫色的皮肉里。他脸上混着地里的冰碴割破了多处,血流满面。
此刻停了下来,他一边用力喘气,一边用那充血的眼睛像野兽般瞪着丑奴他们。呲牙咧嘴,活脱脱像是一只被抓住已无法反抗的老虎,仍在威胁敌人不要靠近。
楚乔乔一脸得意洋洋,"这是我的战利品,也是送给楚慕德叔叔的礼物。"
她俯下身,与那头人凑得近些,"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斗不过我的。当年我父亲楚慕垂在时,你们哪敢像现在这么猖狂。"
"你...你父亲..."头人有些惊呀,楚慕垂这名字在他们各个部落里,就像是诅咒,谁要是碰上,生死难料。"
楚乔乔看到他对父亲的惊惧,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过我。对付你们羌人不需要讲道义,因为你们就像魔鬼一样,从来没对我们燕人讲过道理。"
"今日,就算你们一起上我也不怕,但我没有必要跟你们打。懂吗?以后可不准说我打不过你们,用了计谋才拿下你的。"
她神色倔傲,"你们以前惧怕我父亲,以后你们也会惧怕我,楚女王。"
羌人女人在部落里的地位向来卑贱,更别说被绑去做奴隶的燕人女子,头人哪受得了楚乔乔的一番奚落。
他昂起头来,脖颈青筋如蚺蛇暴起,大声呼叫:“长生天在上…有种就给我一个痛快!”
楚乔乔站起身子,对阿戌吩咐道:"给他服点迷药,几个时辰效果就行,让他在路上安分点。要是这么拖过去,他肯定熬不住的。"
"好嘞!"阿戌欢快地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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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
那头人只是脖颈上被束缚,双手双脚还是灵活的,他知道自己最终要被制服,却仍如困兽般猛烈挣扎。
楚乔乔也不说什么,只在一旁看着,让阿戌锻炼一下也挺好。
两人你来我往的,竟然困斗了快一刻钟。楚乔乔想想,不能浪费时间了,今日务必赶到晋阳。
她瞅准时机,一个刀梢飞去,撞击在头人的脑袋上,他被打得晕晕的,应声而倒。
"你...你偷..."
阿戌赶紧朝他嘴里喂了颗药,没多久他便不动弹了。
阿戌把他抬到车厢里放下,哪怕他已经晕了过去,丑奴看着还是很害怕,她缩到角落里。
楚乔乔笑着问她:"是要把他套个马圈在地上拖着走,还是把他放在这里呢!"
丑奴想了一会,"放这里,地上拖,他会死。"
楚乔乔呵呵一笑,又问:"万一他中途醒过来,一下子把你扑倒怎么办?"
她只这么一说,丑奴便害怕得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哆哆嗦嗦地说道:"那...少主,还是把他...拖在地上跑吧。"
楚乔乔抚摸着她的头顶,"你几岁了?"
丑奴是看起来像六岁左右,但没有真正问过她的岁数。
丑奴认真地数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少主,丑奴好像有九岁了。"
...
果然是营养不良啊。
"看不出是九岁哦,这么小不点的。"是阿戌的声音,他的听力灵光得很。
楚娇娇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你要跟着我,以后会经常遇到危险。你得跟阿戌哥哥好好学习些防身的武术了。"
"真的吗?"丑奴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惊喜。
"九岁?那会不会太晚了,那童子功什么的就不合适了呀。"阿戌又叫道。
丑奴眼睛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晦暗下来。
楚乔乔翻了个白眼,这阿戌不带这么打击别人的。果然,上天给了他勤快,就没给他一张乖巧的嘴巴。
34. 大半是她为达目的胡编乱造
咳咳。
楚乔乔笑眯眯地看着已经苦瓜脸的丑奴,一本正经地说道:"九岁,正是学武艺的好年纪,那什子童子功,已经不流行了,咱们学别的。"
"啊...真的吗?"丑奴的眼神重燃希望。
"当然,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楚乔乔说得颇为语重心长,九岁练武,是有些迟了。但练武不只有一种方式,得空得看看丑奴在哪方面比较有天赋,真得让她自己能照顾自己才行。
终于,赶了小半天的路后,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晋阳城。
那守城士兵在检查他们人数的时候,发现了在马车上昏迷不醒的羌族头人。
士兵指着他,"这是什么人?奴隶么?他的腰牌呢?"
阿戌老实回答:"他不是奴隶,是我们今天捉的。"
士兵扫了他们三人几眼,"这种羌族人,一般都是我们军队的缉拿要犯,要么就是已经购买的奴隶,有身份证明,哪有你们这样的?"
阿戌急眼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人真的就是今天捉的。"
士兵摆摆手,"我可不管,这种身份不明的人不可以放进去,万一是羌族细作呢?我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楚乔乔在旁边听着有点饿了。
她对士兵说道,"我认识楚慕德将军,要不你帮我们通报一声?"
士兵看了她两眼,"你们带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羌人细作的人,还想见我们楚将军?万一你们就是要刺杀楚将军呢?"
这士兵的确很认真,想法很周全。
楚乔乔觉得他很敬业,很有礼貌的说道:"那麻烦你通传一声,楚乔乔来了。"
"那你可提供什么信物?"这士兵可是滴水不漏。"
楚乔乔眉头微蹙,真是被这个士兵困在城门口了,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
难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脑子好像打通了,飞快地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士兵手上。
"大哥,这样可好?"她悄悄问道。
没想到那士兵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想都没想就把那锭银子扔回去给她。
他退后几步,指着他们怒喝道:"你们几人果然有问题,我王二虽然只是一个守门的,但肩负着一城人的安危,居然想用钱收买我?"
"来人阿,把这几个人都抓起来,好好审问。"
他这么一叫,其他士兵都围过来,纷纷抡起长枪,以枪尖对着三人。
楚乔乔没想道竟会这样,一时间有些无奈,她低声对阿戌道:"看来我们得把他们都拿下。"
一盏茶功夫,六个士兵被打趴在地上,在楚乔乔的指示下,留下五个,放一个去报信。
不多时,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到了城门口,当中一位主帅从中间出列。
他身姿如松柏挺拔,容貌继承了楚氏一脉的俊朗,却沉肃得很。颌下短须修理得极整洁,眉宇间仿佛凝着燕北冬天的寒霜。
楚乔乔不由得泪目,仿佛来的人是父亲。这位帅将就着在兄弟中与楚慕垂长得最为相像的楚慕德。
楚慕德见着楚乔乔也是脸色一变,天色已昏暗,他在马上的身躯向前探,
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叔叔!是我啊!"楚乔乔没忍住叫了出来。
楚慕德赶紧落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女王,真的是你吗?"
楚乔乔一下子飞奔过去搂住楚慕德,啥也说不出来,只是嗷嗷大哭。
楚慕德被她感染得也是眼睛湿润,可他毕竟是一军统师,又是在众将士面前,还有围观的老百姓。
他只得哽咽着拍拍楚乔乔的背,安扶她,"女王,我们回去再好好聊。"
楚乔乔猛的抬起头,这才惊觉周围那么多人,赶紧擦擦眼睛,暗忖自己失态了,有些尴尬。
将军府。
怕他们饿着,楚慕德叫厨房先做几碗面让他们垫垫肚子,其他菜慢慢上。
楚乔乔是真饿了,顾不得仪态,呲溜呲溜地吸面,时不时因为面汤太烫伸伸舌头。
楚慕德忍不住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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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吃那么快,小心烫,等下还有其他大菜。
楚乔乔嘿嘿笑着应了一声,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案几上的烧烤。
旁边的案几上,正在烤秋天时储存的鹿肉,大块鹿肉在炙烤下,油脂惭惭融化,表面滋滋冒油,缓缓释放出的带着丝丝甜意的肉味,仆从在上面均匀地撒着粗盐与胡麻。
"叔叔,那羌族人可看好了哦。"她这才记起那羌族头人的事。
"你喂的药有点多,看样子他得明天才能醒的过来,你这可是做了件好事。"
楚慕德看着她,目光慈祥得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女儿。
大家饱吃一顿后,楚慕德与楚乔乔到书房议事。
"什么?你让我借兵给你?"
楚慕德听了这话,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就连胡子也在微微颤抖。
对他的反应,早在楚乔乔的预料之中,她镇定说道:"是,我有陛下口谕。"
"口谕?"
他来回走了几步,显然不相信。
"胡闹!这种调兵遣将,必需有陛下的亲笔圣旨,让钦差大臣前来宣读,你这是?胡闹!"
楚慕德边说边摇头,他知道楚乔乔向来胆子大,做事素有自己的计较。他以为,楚乔乔说的陛下口谕,大半是她为达目的胡编乱造的。
"女王,这军机大事不是儿戏,你不要再说了。"
"叔叔,你这是不信我吗?"楚乔乔的眸光中尽是委屈。
楚慕德被她逼得也很无奈,"女王,你...你让我怎么说好呢,你现在身无官职,身无诰命,还被太后安上罪臣之女,你让我怎么可能?"
"叔叔,你也知道,太后是绝对不会允许陛下发出这样的旨令。"
她一下子跪在楚慕德面前,仰起头来,泪水从脸颊滑落,她咬牙切齿道:"她是宁愿这大燕没了,也绝对不会发出这样的懿旨,叔叔,你可要明白啊!"
"叔叔,楚慕评是什么段位您不清楚吗?他只能在朝廷搅风搅雨,论行军打仗,他就是一败涂地!"
35. 若是输了,就是我楚女王假传陛下囗谕,万劫……
"前线作战的消息您有收到吗?楚慕评节节退败,我军损伤惨重。叔叔,我是怕...我是怕,这次的失败不止是赔款割地,以太后的为人..."
她咬了咬嘴唇,一字字道"她只要自己的富贵,大燕江山,她可拱手让人!"
楚慕德身躯一震,显然,这么多年以来太后的为人,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女王,"他伸手摸模楚乔乔的头,"你就告诉叔叔,陛下囗谕之事是真是假?"
楚乔乔凄然一笑,"叔叔,您还不明白吗?"
她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一战功成万骨灰,只要这一仗我打赢了,那口谕的事情就是千真万确,是陛下慧眼识英雄。若是输了,就是我楚女王假传陛下囗谕,万劫不复!"
"叔叔,"她坦然看着楚慕德,眼神如夜空中的星星明亮,"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么?"
楚慕德的神色万变,眸中闪过惊涛、挣扎与凛冽的权衡。最终,所有挣扎沉入深潭,化作一个轻如雪落般的颔首。
"赌吧。"
他的声音一槌定音。
"你说得没错,若此战败了,我们大燕江山危已。楚慕评不堪大用,我又只能镇守西线,防止秦国趁人之危。"
"女王,你是我的希望,我希望你能成为大燕的希望!此战若败,大燕的消亡结局无法逆转,若胜了,不但救了大燕,也救了你自己,还救了兄长。"
他的兄长,就是父亲楚慕垂,就是要为他正名。
楚乔乔卟的一声跪下,泪如雨下。
楚慕德问道:"女王,你需多少兵力?"
"五千。"楚乔乔脱口而出,显然早有算计。
"什么?桓文十万大军,你领五千人马?"楚慕德不可置否,"战场不是儿戏,不能逞个人之勇。"
"叔叔,并非我托大,而是五千兵马已经是我能带去的极限了。"
楚乔乔神情恢复平静,她侃侃解释道:"这五千人是孤军,并无粮草支援,也不会再有兵马支援。人数越多,越是行动缓慢。"
楚慕德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五千人对十万人胜算何来?你不会是想跟楚慕评合军,共同对付晋军吧。"
"不可能!"
楚乔乔摇摇头,"先不说合军后我肯定没有了指挥权,现在那楚慕评被围困在那,我何必消耗人力闯进去。"
"那你的计策是?"
"这五千人是支不为人知的奇兵,叔叔,不怕跟你说,如今我并没有确定的作战计划。从西线到南边战线需历经数曰,战场瞬息万变,我会拿到最新军情再作判断。"
楚慕德沉吟片刻,说道:"好,你自己掌握,你自幼跟随在兄长身边,人又聪慧,自然能学到兄长的许多经验。"
"女王,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楚乔乔闻言抬眸看着他,楚慕德神色镇重。
"输赢在我这个叔叔眼里,没你的性命重要,你是兄长唯一的血脉了。那梦慕令,"他狠狠呸了一声,"就当作是兄长养了一头狼。"
"叔叔,请你相信我。"楚乔乔展颜一笑,坚定而自信,"若真的到了万不得已,我会保住自己,以图日后东山再起。"
楚慕德顿觉宽慰了不少,他话头一转:"但有一事,是个难题。"
"何事?叔叔。"
楚慕德张了张嘴,似乎难以启齿。
楚乔乔少见他有如此不决之态,便道"叔叔,有何顾虑不妨直说。"
"大燕自建国以来从无女将,你一女子如何让他们服从?在战场之上,最利的兵器并非刀剑,而是将军与士兵之间那份同生共死的信念。"
楚慕德这一串话说的虽然不好听,却是肺腑之言,也是实事。
其实,楚乔乔早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是真正硬碰硬的问题。
"叔叔,我向您借兵一事不宜宣扬,这次我借的兵全要父亲旧部,我只能借着父亲的余威了。"
她又道:"请叔叔明日让我见见领兵的将领,若是他们不肯服从于我,请叔叔军法处置,不留情面!"
楚慕德看了她半晌,倏地暴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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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伐决断!是个带兵的料子!"
***
翌日一早,楚乔乔随楚慕德到军营训练场。
两位军官踏入军帐。
楚慕德介绍道:"这两位,都是以前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了,你可认得?"
楚乔乔点点头,声音顿时有了几分沙哑,"我认得。"
一位约四十岁上下,身形魁伟如山,肩膀宽阔得异于常人,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堵无法逾越的铁壁。他叫楚云,是父亲的得力干将,因战功赫赫赐的楚姓。
另一位是段家人,是她母亲的族人,段勤。他的身形精悍,面容仿佛被朔北寒风反复打磨过的岩石,棱角分明。
两人惊异地瞧着楚乔乔,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楚云揉揉眼睛,难以置信,"我不是在做梦吧,是将军家的小娘子啊!!!"
旁边的段勤却后退一步,用最标准的军礼轰然拜倒,头深深低下:“是小姐来...了,我...那时候没有追随将军,是我的错。”
楚乔乔一步上前把他扶起来,"你一家老小都在燕都,跟我们冒什么险?"
段勤潸然泪下,"可将军...将军一生为大燕打了多少胜仗?却得了如此结果!天理何在?"
楚乔乔长叹一声:"往事已定,我们只能向前看了。两位,现下需要你们的帮忙。"
楚云与段勤同时叫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您说吧,何事?"
楚慕德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你们立刻回去点兵,明日随楚乔乔出发!"
楚云有不同意见,"那楚慕评残害忠良,恨不得在战场上他被乱刀砍死,我们还得去营救他?"
"他可以死,但他带着的大燕儿郎呢?若被秦军一路北上,那我们大燕就覆灭了!"段勤驳斥他。
楚云不语,楚乔乔若有所思。
楚慕德再次发令,"此事已定,你们赶紧去点兵,明日寅时准点出发!"
"是。"
"是。"
楚乔乔却突然道:"等等,不要点兵!"
36. 等她抬眸时,怔住了
三人齐刷刷看着她,楚乔乔说道:"楚云刚刚说得没错,如果我们这次哪怕能打败晋军,也不能便宜了楚慕评。"
她扬起了脖子,斩钉截铁道:"我要他兵败如山倒,要他一败涂地,要他永无翻身之日!"
看着身前三位,她说出自己刚刚想到的计策。
"两位叔叔等我消息再发兵,我去一趟东晋建康城。"
"什么?现在东晋和大燕打仗,你去东晋?"楚慕德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乔乔眨眨眼睛,笑道:"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又有一句老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三个叔叔听得一头雾水。
"我在这里给三位先认个错。"楚乔乔躬身,认认真真地对他们行了一个拜礼。
楚云是个急性子,他哎呦一声,"小娘子,你有话赶紧说呀,真是急我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很大的原因是我在推波助澜。"她把自己的谋划与他们一一说明。
"自我父亲离开大燕后,能挡得住东晋桓文的,只有叔叔了。"
"但众所周知,叔叔只能在西线守卫,以防秦围趁机偷袭。所以,我便在南边桓文守军处散播谣言。"
"晋主听信殷浩的进言,准备削减军费,收缩军备。那桓文是以战功与殷浩争权,自然不愿手中兵权被削弱。"
"所以,桓文信以为真,故意挑起了这场战争,以对付殷浩的减兵之策。只要他有了军功,东晋朝堂便不敢说什么。"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
她继续说道:"只有挑起了这场战争,我才有可能摆脱在燕都的困境。如今,我的确得到了这个机会,得到了陛下的许诺。"
许久,楚慕德才吐了一句话,"不愧是我的侄女,你这招相当狠辣呀,叔叔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场战争竟然是因为你的挑拨。"
楚乔乔闻言有些尴尬,本来这件事情她是没打算说出来的。为一己私力,使得生灵涂炭,边疆人民居无定所,自己也是个罪人。
段勤却道:"小姐若不是这么做,在那燕都迟早会被那太后害死。自先王崩逝,这十年以来太后与太傅做过什么好事?"
"把大燕弄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小姐,这次我是支持你的。"
"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楚云道:"那太傅与太后常年把持朝政,大燕国力日益衰落。如此,只能大破大立,我也是支持的。"
见他们的态度,楚乔乔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把自己的想法继续说下去。
"那是父亲教过的,上兵伐谋,兵者诡道,必先因势利导。"
"这场战事因此而起,证明桓文在东晋的处境相当危险,以至于听到这个谣言,他马上发起战争。"
"所以,"她微微一笑,"我打算到东晋找到那段悎,与他共商对付桓文一事。想必...他是愿意的。"
"否则,等桓文大败我大燕之日,桓文在东晋朝堂中,再无人可制衡,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说完,大家久久没有声响。
她此法过于冒险与激进,是他们从来不曾想到的。
许久,楚慕德才说道:"这会不会过于冒险?"
楚乔乔分析道:"这件事情要是失败了,他们也未必会杀我,楚慕评与太后迫害我父亲的事,他们也应该有所耳闻吧。我大不了就不回大燕而已。"
"我与他们联手对付楚慕评,是情理之中。殷浩要提防,要压制桓文,也是权利之争。如此看来,这件事情对双方都是好处。"
"对于楚慕评,要用这场战争把他消耗殆尽。这场战争后,我要他无法继续在大燕的朝堂立足。"
她这一番分析,心思缜密,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众人慢慢从惊讶到接受。
大家没有异议,楚乔乔说道:"既然如此,请你们等我消息。"
"但你孤身前往东晋,是不是太过危险?"楚慕德很不放心,在他心目中,楚乔乔一直是那个在父亲庇护下快乐长大的小女孩。
楚云抢嘴道:"对,太危险了,要不我们乔装打扮,跟随你一起南下?"他说着用肩膀去撞了段勤一下。
段勤忙不迭表示赞同,"对,也好让将军放心。"
"不可,"楚乔乔断然拒绝,"你们身为边疆将士,怎可擅离职守?万一被发现,只要传到燕都,太后不会放过你们的。"
"而且,"楚乔乔一副语重心长,"你们的家人可都在大燕呢,请两位在收到我的传信后马上南下,那便是最大的帮助了。"
理是这个理,但面前这三位叔叔却放心不下,一个个神色不甘,楚慕德甚至让她再考虑考虑清楚。
楚乔乔只得进一步说服他们:"三位叔叔,你们可知道我只身从秦国逃回大燕,又从燕都逃到这里。要换你们,能做到吗?"
她不得不将了他们一军。
仨人面面相觑,蓦然发现楚乔乔所说的都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小娘子"。
一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既然你执意于此,那便一路多加小心,"楚慕德终于松了口,"祝你这次马到功成,奏凯而还!"
"那么,"楚乔乔对他们揖手,"叔叔,两位将军,请等我好消息,女王必不负所望。"
这一日她匆匆起程,这趟不能带上丑奴,她把丑奴交托给段勤,并叮嘱每日要严格训练。
丑奴在一旁眼泪汪汪,却不敢说一句不愿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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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她明白这一趟去异国他乡甚为凶险,楚乔乔肯定是不会带着自己的,自己终归是个拖累。
阿戌是要带上的,毕竟他多年跟随在身边,楚乔乔已经很习惯了。
就这样,他们当天便踏上去东晋的路途。
一路向南,沿途的颜色不再是灰白和苍黄。惭惭的,能发现白雪下仍旧绿意盎然,等过淮河,天地几乎完全变了样子。
属于春天的青绿漫山遍野,楚乔乔是第一次到淮河以南,她惊讶于这里的建筑,几乎都是木制的房屋,精致典雅,在她的观念里是一点都不实用。
这日到了建康,又冷又湿,却没有下雪,她终于理解了以前读过的一首诗。
江南冰不闭,山泽气潜通。
原来,有些地方冬天是不会下雪的,不像大燕,只要过了立冬,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们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楚乔乔吩咐阿戌以暗号与在建康潜伏的蛛网联系,自己则到建康的商市逛逛。
发现这一日街上叫卖得最多的是一种叫团圆包子的东西。用糯米粉包裹糖、肉、果仁等制成的团子。还有馄饨,着其仿音。
混沌,混沌,打破混沌,开辟新天地!
她买了一个团圆包子,马上咬了一口,味道甜中带点点咸,对于她来说,有点甜腻了。
"姑娘,冬至快乐!"卖团圆包子的婆子很热情,满脸喜庆。
原来,今天是冬至,楚乔乔没想到,这是第一年没有亲人陪伴的冬至,自己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
一年已过,新岁将至,物是人非。
眼前起了一层薄雾,她张口用力吸了口气,把鼻间的酸楚压了下去。她踱步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躲避这亲人团聚的节日。
建康城郊,秦淮河一处僻静的渡口,应该是荒废已久,几乎没人经过。
暮色渐合,寒水凝烟
楚乔乔在这里停了下来,望着被薄冰与暮霭笼罩的秦淮河水,这湿冷比燕北的干冷要渗骨得多。她跺跺脚,拢了拢颈部的大髦领子。
狼群奔驰过雪山咯,
海东青翱翔在九天。
大燕的男儿饮下这碗烧刀子,
不畏寒风刺骨,不惧长夜漫漫!
这是父亲经常唱的老歌,特别在这些节日,他会拿着筷子敲敲打打。楚乔乔便拍着手左摆身子,右摆身子配合着父亲,也跟着父亲高声歌唱。
可惜唱歌是她的弱项,只要她一出口,周围的人就投来异样又一言难言的目光。
"呵呵,"想到此处,她禁不住低头而笑。
等她抬眸时,怔住了。
这废弃的渡口,竟有一叶扁舟悄然靠岸,看起来如海市蜃楼,是一副朦朦胧胧的江南水墨画。
37. 这女子好生大胆
小船尖尖上,立着一个人,在夹雨的江风中衣诀飘飘,仿佛下一秒便会飞升到极乐净土。
他就是这张水墨画的点睛之笔,使得整幅画如遁仙境。
船上人也看见了楚乔乔,神色有些惊讶,这地方这节日,一位女子孤身在河边的栈桥上,有些不合时宜。
四目相望,一触即各自扭开头去。
靠岸后,船上人披上深色氅衣,未带随从,独自走下船。他虽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倦色,但步履依旧从容,气度清华。
当他向着城中央方向走去时,没忍住蓦然回首,又与那双好奇,探讨的眸子相踫,他再次触电般移开。
他暗忖,这女子好生大胆。
当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只有系舟的缆绳在木桩上吱呀摇晃,替他们记下了这转瞬即逝的相遇。
***
根据阿戌拿回来的资料,殷浩每年有一个习惯,喜欢在冬至的第三日,与同道中人至玄武湖参学。
"阿戌,去给我买几套男装,你也买两套当地款式的。"楚乔乔吩咐道。
"男装啊,"阿戌抬起头,还未反应过来。
"嗯,我在大燕以女子身份四处访客,问题不大,因为我是吴王的女儿。"楚乔乔解释道。
"但在东晋不行,他们一群男人游山玩水,我若以一普通女子的身份与他们同行,太过于突兀显眼了。"
阿戌连连点头,"少主说得对,有道理,少主喜欢什么颜色?"
楚乔乔抬起头,脑子里是昨夜小船上的人,在船上时他那一袭白衣仙气飘飘,她自语道:"我要一套白色的,其他的颜色你看着哪种好看就买。"
"好嘞!"
等阿戌买了衣服回来后,楚乔乔迫不及待的就穿上了,在镜子前照了半天,对着境中的自己乐滋滋的。
阿戌:看来少主满意得不行,她好久没这么快乐了。
到出门那天临行前,楚乔乔忍不住又看看在铜镜中的自己。束发玉冠下眉眼澄澈,乍看是位骨清神秀的建康少年。
她的指尖拂过素绫袍袖上银线暗绣的流云纹,向下滑至腰悬的大燕制式银刀,银刀透出几分北地寒芒,与江南温婉不太相衬。她便把刀取下来,换上配剑。
"出发了!"她兴致盎然。
一路上,引得不少姑娘顿足偷看。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谁不爱这样的少年郎?
玄武湖。
始皇称它为“桑泊”,其形如灵龟伏于钟山之阳,仰吸紫金云气,俯饮长江之津。湖中众岛隐现,暗合星斗排布,乃建康城“龙盘虎踞”之穴眼。
冬至一过,世间气运由阴至阳,形成新气象。故殷浩冬至后来此地参学,有观天地景测天地事的意思。
玄武湖之大,是很难找到人的。是以楚乔乔早已吩咐阿戌一大早赶去殷浩的府邸,等他们一出发就尾随在后,沿途留下记号。
沿着记号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沿湖游步。
"少主!"阿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神情有些憔悴。
楚乔乔心中愧疚,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中,阿戌凌晨就待在殷浩的府邸周围侯着了。
"辛苦了,阿戌。"她说着从怀中拿出沿路买的热包子,和一壶还温着的酒递给他,"赶紧吃些东西,暖暖身体。"
阿戌的确是饿了,他接过来马上狼吞虎咽,"谢谢少主!"
楚乔乔默默跟在队伍后面,她知道此时需融入他们当中,观察一下他们。晋人与燕人,有许多不同的嗜好。
"听说大司马在北边打得燕军节节败退,这消息可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那楚慕垂叛变后,燕国无人能敌我们大司马。"
"你们两人可不要太大声,听说前些天陛下知道大司马未曾上报,就私自出兵,气得好几日咽不下饭。"
"对,这大司马一路高歌勇进,殷大人却好多天不曾展言。听说,他每天看着北方的天,竟陡然叹气。"
楚乔乔是真没想到,就这么跟着大队走一会,就能听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信息,不由暗自高兴。
没多久,她就被人注意到了。
耳边倏然听到一句,"请问这位,是哪家的公子呢?"
她一愣,朝来人看去。
说话的人是位三十上下的文士,长得甚是和善,这种面相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很难让人生气的人。
这一瞬间,她马上给自己起了个名字,楚姓是大燕皇族的姓,容易惹人怀疑。那就用母亲段氏的姓,自己从北方来,她要做像父亲一样的枭雄。
她微微一笑,用蹩脚的东晋话,又夹杂着大燕口音回答:"我叫段北枭,家里是做生意的,第一次来建康。"
"我叫王许昌,幸会。见兄弟风神俊朗,又独自一人,便生了结交之意,望段兄弟不觉唐突。"
王许昌虽然长得一般,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文人雅士的气度,让人好生舒服。
楚乔乔正想融入群体,王许昌来得正好,她哈哈一笑,"没有,王兄来得正好,我正一人觉得有些孤寂呢。"
就这样,两人结伴同行。
"段兄弟,你是收了殷阁老的邀请贴才前来一游么?"王许昌问道。
"不是,我早就知道有玄武湖这样的灵秀之地,想来看看,没想到遇上你们,我也就跟着一起看看走走。"
"原来如此,还以为段兄是为了得到殷阁老的测字才来的。"
"测字?"楚乔乔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
"段兄弟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殷阁老专研玄学已有数十年。每年的玄武湖之游会选出三人,为他们测字。"
"噢...还有这等好事,"楚乔乔心下呯呯直跳,这可是接近殷浩的好机会,她又问:"只是不知道,只有三个名额,如何才能拿到呢?"
"这..."王许昌想了一会,"每年不一样,都是殷阁老随性而为之。比如,大家赋词一首,评选出来最优秀的。"
楚乔乔眉头开始微蹙。
"又如上一年问的是玄言,冰封湖水,是水之寂灭,还是水之蛰伏?”
楚乔乔眉头褶皱加深。
"又有一年,即景解字,所答之人寥寥无几。"
...
楚乔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从兴致勃勃到意兴阑珊。她寻思,今日这条路应该不适合自己。
王许昌也看到她的表情,声音越说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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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能共情楚乔乔脸上那种失落。对于如此长相俊俏又气质超然的外地来客,让对方失望他自己觉得难受。
唉,他叹了口气,像决定了什么。
"段兄弟,这测字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楚乔乔抬起幽怨的眼神,开始编排故事。
"我母亲开春时生了一场重病,治了好久也没见好。直至到了秋天,家中花重金请了一位巫医,他告诉我们家中需有一人一路向南,找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定缘地,能从有缘人处得到启示。"
"啊...难道..."王许昌一脸惊讶,已听得入戏。
楚乔乔点点头:"我一直不明白那巫师所言,但今日来到此处,此情此景,我便豁然开朗。王兄刚刚所说的测字,我认为就是巫医说的启示。"
这一番话说完,楚乔乔顿时发现自己有随时编造小故事的天赋。
王许昌是孝顺之人,听不得这些话,他低声对楚乔乔说道:"段兄弟,我...我好像...知道,今年的题目。"
"真的?"楚乔乔本来以为他会帮自己找出题目,没想到他自己就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天助我也。
那你之前说那一通废话干嘛?影响我的观景心情。
王许昌点点头,凑头过去悄悄告诉了楚乔乔。
没多久,队伍停在了湖边的一个宽大的亭子那。
殷浩已年近花甲,身形清瘦,裹着青灰鼠裘端坐在铺了厚棉褥的亭子石凳上。
他呵呵笑道:"老夫的确是年纪大了,走不了太长时间,扫了大家的兴致,真是抱歉。"
旁边的人忙七嘴八舌地说话,大概是这个意思是,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大家都想休息休息了。
不多时,几个殷浩的家仆给众人纷发点心。
楚乔乔和王许昌各拿一份,王许昌尽地主之谊,向她介绍道:"这是用钟山泉与糯米粉蒸制的白玉方糕,再用糖渍点缀成梅花瓣,口感软糯香甜,看看段兄弟喜不喜欢?"
楚乔乔却被装着白玉方糕的物件吸了目光,只觉得那青绿色的叠盒甚为别致。
王许昌又讲解道:"这是青竹篾编成的叠盒,每只取一寸高,直径六寸,取的是天六地一之数。
看来这位殷浩,真是个妙人,点心做得精致,连这承托之物也如此考究。
若不是王许昌在旁边瞧着,她差点想收起这叠盒,留给丑奴玩,小孩子都喜欢这些精致可爱的东西。
"好了各位,今年我们殷阁老也会如常选出三位客人,为他们猜个字。今年的题目嘛..."
说话那位是殷浩家的管家,说到此处他举手拍掌,几个家仆抬着几个用黑布遮住的东西过来。
大家都激动地议论纷纷。
几个家仆同时掀开黑布,原来是三个笼子,里面装着的三只黑身白头的鸟叫白额君。黑布被掀开后,三只白额君开始在那里叫唤。
人群中马上爆出了很多猜想。
"咦,还以为今年还是以诗赋排名,这几只白额君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以白额君做诗?"
"我猜呀,是以白额君等下放出来后飞的方向与落下的位置,猜猜新岁的气运?"
38. 他们疯起来骂人可是很脏的
"你说的这个最有谱。"
众说纷纭。
管家笑呵呵地举手让大家安静。
"各位,这是我们自家养的,平日是不会飞的。等下这三只白额君放出来后,看看他们会停留在谁身边,就是我们今日的猜字人,以一柱香为界。"
他又补充道:"大家不能把白额君抓住,只能让它们自己选。:"
好!好!好!
众人鼓掌赞同,觉得这新玩法也挺好玩。
只是,事情总会发生意外。
三只白额君被放出来后,马上飞跑了两只,追也来不及。这始料未及,连殷浩的笑容也停滞了。
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第三只白额君本来很茫然,见两只同伴都飞走后,它也快跑几步,准备跟着前面两只一起飞走。
就在大家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最后一只白额君只是助跑了几步,却没有飞起来。
它看了看周围,倏地急走几步,嘴巴在地上一啄。就这样,它没走几步,就在地上啄一下。
好一会,它终于来到楚乔乔的跟前,就围着她转。
楚乔乔的心安定下来,嘴角压不住一丝得意的笑容。
只是,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来这里有猫腻,敢情这少年是作弊了。但他们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只是议论纷纷,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王许昌在一旁抹了额冷汗。
楚乔乔被管家带到殷浩身前。
殷浩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缓缓问道:"小友是哪家的公子呀?"
楚乔乔恭敬地弯腰作揖,"殷阁老先生,我是北地来的商人,碰巧在此处碰到先生,此番是有些冒犯了。"
她说的冒犯,不知是不请自来的冒犯,还是以非正常手段取得测字资格的冒犯。
但是她长得好看,气度不凡,又彬彬有礼,多少有点难以责备她。
殷浩瞧了她半晌,终于展开笑容,说了句,"罢了,这也是一种缘分。"
管家拿来纸墨,楚乔乔不假思索,执笔挥手在上面写了一个"破"字,管家呈给殷浩看。
背后的学孺们纷纷开始议论。
"此字杀伐之气太重,与咱们风雅恬淡格格不入。"
"这破字,大为不详。"
"这位少年虽长得一表人才,可行事却如此诡异。"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口音?"
"对对对,有燕北那边的口音。"
殷浩抬眸看着楚乔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乔乔坦然道:"在下叫段北枭,来自大燕。"
身后的人群又一片哗然。
许久,殷浩对楚乔乔说道:"你明日再来吧,今日老朽是真的累了。"
说完,他也不等楚乔乔反应,便颤悠悠地站起来,由管家搀扶着,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楚乔乔内心狂喜,殷浩的突然离去她并未阻止,只站在那鞠躬抱拳,"谢谢殷阁老。"
众学儒就莫明其妙了,有些人甚至认为楚乔乔破坏了这次玄武湖之行。这么多年以来,殷浩第一次没有帮人测字,估计是这小子太邪气。
有些人则认为是楚乔乔坏了公平竞争的规矩,对她怒目而视,摩拳擦掌。
王许昌见势不妙,赶紧拉着楚乔乔越走越快,最后还跑了起来。
他边跑边说道:"段兄弟,他们虽然都是文人学子,但要是疯起来骂人可是很脏的。"
楚乔乔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自己跑。她清楚,东晋的风土人情自己不是很清楚,难得这位热心的大哥关照,跟着他不会有错。
正是午膳时间,王许昌做东请楚乔乔吃饭。
"来,我带你去建康人气最高的抚星楼,听说我们的陛下也相当喜欢,隔三差五让人做了菜带到宫里。"
"哦...那太好了,谢谢王兄,"她话头一转,好奇地问:"听说你们陛下也喜欢考究这些玄学,真的么?"
"是呀,"王许昌显然是常客,一路进去,他好几次与人招手打招呼,"陛下他身子欠妥,总喜欢制些丹药..."
说到这里他忽然声音一滞,偏头凑到楚乔乔那,低声道:"段兄弟,这些话我是不该说的。"
楚乔乔点头表示理解,她越发好奇,这王许昌好像很多事情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抚星楼的第一层是大厅,聚集了五胡四海的商人和游客,人声鼎沸。
美貌的侍女们以银勺从大厅中央五尺高的梅花池中舀酒,空气中弥漫着酒的甜香。
一个好色的胡商,趁侍女倒酒之际轻轻捏一下她纤细的腰肢,侍女惊呼,胡商哈哈大笑,塞给侍女银子,侍女便羞涩一笑离去。
这种场所,等下王许昌不会也叫几个美人来侍候我吧,楚乔乔暗忖。
二楼是雅坐,以竹帘分隔,楚乔乔以为他们会在那里就坐,可王许昌继续向上走去。
到了三楼,楼梯两旁皆有带刀侍卫守着,王许昌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侍卫检查后便让他们进去了。
王许昌选了一间临江的房间,踏进去,一楼那热闹与嘈杂马上远去,几乎听不到声音。没想到如此闹鱼龙混杂的热闹地方,上来后竟如此清静。
显然,这些房间的布置有隔音的装置。
里面布置得相当雅致,脚下的地龙烧得正旺。楚乔乔推开窗户,一阵潮湿的寒风扑面而来,可一进这温暖的房间内,瞬间化作温和的春风。
太舒服了,站在这还可把沿江一路的繁华尽收眼底。
不经意间她看到楼下有一人,站在道路边,道路拥挤人来人往的,他不得不时常躲避。恰逢他也抬头,眼神幽怨。
啊,差点忘记了。
"我有一位远房子弟在下面侯着,可否让他也上来?"
"就是你那位让白额君走到你身边的随从吗?"王许昌倒是热情,"赶紧叫他上来,叫他跟我说说,他刚刚是如何做的。"
不多时,桌上布满了各种江南特色菜肴。楚乔乔发现,这里的饮食不仅是味道上的要求,重点是在卖相上。需得色彩相宜,摆盘雅致才好。
她低头一笑,对比之下,是自己大燕民族略为粗旷。只是这江南知情识趣的文人,如何抵挡得住北方蹄铁踏火的战马和气吞万里的勇土。
待大家吃得半饱,王许昌才开始问阿戌今日之事。
阿戌侃侃道来,"那白额君喜欢吃蚯蚓小鱼小虾这些,我便弄了些来切成细小一块,以弹弓引白额君。当时人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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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操作,幸好是做到了。"
王许昌抚掌笑道:"没想到小兄弟如此心细。"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大人,有急事。"
王许昌闻言,马上离坐出去。不一会回来后,一脸无奈。
"段兄弟,我有急事得进宫一趟,现在不能陪你了。这账单是挂在我名下的,等下你们吃好玩好再走。"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在建康期间想来这里吃,报我的名字就好,难得结交段兄弟这样的朋友,我要好好尽地主之谊。"
"哦,对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最后却没说什么,只嘻嘻一笑就走了。
"少主,他为什么欲言又止?"阿戌问。
"不知道,这人挺热情好客的。"刚刚王许昌在的时候,楚乔乔为了仪态端庄只吃了个半饱。
她招呼阿戌,"这一顿饭估计可值百金,你赶紧叫人拿个菜单过来看看,还有什么我们没有吃过的菜,又价格不菲的,我们给它点了。"
"好嘞!"阿戌高兴应到。
他们虽然从楚慕德那里拿了些经费,但这连年军费紧张,甚至有时因为楚慕评的克扣发不出来,楚慕德再给楚乔乔的经费就很有限了。
正准备去叫人,那门却自己开了。
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这调香非常的清雅,先是山林竹香,接着是若隐若现清晨晨露的芬芳,最后凝成那朵探头上墙的梅花香。
女子那一身衣裳本不应该在寒冬穿着,只是被人圈养的丝雀,在展示羽翼时根本无需顾忌严寒。
进来时,那一袭天水碧色的广袖襦裙拂过一尘不染的地面,仿佛江南的春天已经到了。
"两位客人,王尚书特意着奴婢过来,为客人弹上一曲。"
哦,原来这王许昌的安排,他是尚书。
楚乔乔便明白了王许昌的意思,他急匆匆的要去处理事情,但来这抚星楼除了美食,更有各种熟识琴棋书画的美人可为客人解闷。
她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垂头回答,"奴婢名叫苏落雪。"
果然是人如其名,楚乔乔又问:"王兄,平日是不是经常召你来抚琴?"
苏落雪浅笑一声,点点头,她问楚乔乔,"听客人的口音,可是来自北方?"
"对。"
"那奴婢为客人弹奏一曲"龙城秋雁"可好?"
楚乔乔一愣,"龙城秋雁"是北方大燕的曲,气势磅礴,与建康丝竹的柔靡格格不入。她不由得再次端详苏落雪,一位江南的清秀琴女弹得了这首曲?
"好!"
外面的侍从把一架焦尾琴抬进来放好,苏落雪朝楚乔乔盈盈一拜端坐下来。
几声清冽的泛音,如孤雁掠过夕下的龙城,带着塞外风沙的凛冽。琴音逐渐急促,蓦然是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金戈之气。
琴声越来越激昂,甚至能听见猎猎旌旗与战士的呼喝。
楚乔乔只觉得听着听着气血翻涌,那战斗的鼓声在脑中轰然而呜,久久不绝,她几乎难以自持。
当最后一个高音散去时,琴声并没有戛然而止,琴者左手无名指在在第五个音节"羽"处轻轻一按。
39. 你力气好大!
等一切归于静谧,余音仍挠耳不散,苍凉如秋风扫过战后的焦士,楚乔乔的心神竟久久不能平静。
脑海里满是昏天地暗的杀戮,几乎不能支持!她的眼神倏然凌厉,盯着苏落雪,指尖已悄然触碰剑柄。
这女子,只怕是懂得什么奇技淫巧,自己是不是中计了!
只听苏落雪的声音柔和得像初冬的鹅毛轻雪。
"客人,奴婢听闻当初燕太祖要收回吴王楚慕垂兵权时,弹奏的就是此曲,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苏落雪这句话,仿佛一个棒槌,在楚乔乔脑中重重敲了一记。
她说的没错,自己当时也在场,那场宴会是先王与自己家的一场家宴。可这女子是如何得知其中内容的?她是什么人?
楚乔乔看着苏落雪,苏落雪坦然迎上她的审视,眼角居然有未干的泪痕,她的唇边却含着清风朗月般的温柔笑意。
"客人,刚刚奴婢献丑了,奴婢小时候经历战乱,与家里人流离失散。是以弹到这琴曲时,心中便会唤起那时的回忆。"
楚乔乔没有放过她,追问道,"你刚刚所说之事,北燕先王与吴王的那场宴会,你是如何得知呢?"
苏若雪陡然掩嘴而笑,"奴婢是在那些说书人的剧本上看到的,像我这样的琴女,从小便得每日勤练才艺。"
说到这里,她脸色有些忧伤:"除了这建康城,奴婢从来没有机会去别的地方。今日有幸见到客人这般英姿焕发的郎君,便想聊多几句。"
"可不知,"她抬起眼眸来,眼神有一丝彷徨,"是不是奴婢说错了话?"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楚乔乔笑笑,她知道在这琴女身上不会问到什么,"你再给我弹几曲江南这边的小曲吧。"
"是。"
后面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楚乔乔可真没有给王许昌省钱,她把没吃过的菜都点了一遍,又叫了几壶上好的酒。
她自己不敢喝多,毕竟明天是要去见殷浩的,拿回去慢慢喝就行。
这一吃吃喝喝就到了傍晚时分,她没这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连晚膳也吃了。
"走吧,阿戌,回我们的地方。"
"是。"阿戌拿着一大盒打包的东西跟在她身后。
门口的侍从看见了,忙问他们是否需要遣人帮他们送过去。
楚乔乔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他们住的是中等的客栈,若让抚星楼的侍从送过去,那档次差别大了。加上他们在这里吃吃喝喝一个下午,楚乔乔觉得自己还要点脸。
哪知道刚回到自己客栈的门口时,一道黑影自身侧猛地窜出,干瘦的手爪直取楚乔乔腰间的荷包。
楚乔乔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避过,反手擒拿,用巧劲将那人带得踉跄扑出,又重重补了一脚,那人一头倒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倏地,响起哐当哐当的声音。
她向声音的方向看去,阿戌也被袭击了,几个人围着他转。他不是打不过,可他拿着的东西太多,不免顾此失彼。
刚刚带回来的几坛酒失手掉到地上,在台阶上炸裂开一块块碎片,霎时间,酒香扑鼻。
啊!!!
楚乔乔可生气了,她身形速移,几个来回把阿戌身边的几个小偷打趴在地上。
为解气,还每人踢了几下。这下够他们受的,一个个在地上哇哇哀叫。他们没想到这位俊俏的少年出手这么凶狠。
这时候客栈的老板赶了过来。
楚乔乔指着地上的人,怒道:"天子城下,居然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劫?你们必须把他们送到官府那!"
"好好好!"老板赶紧应道。
在自己客栈前面闹事,总归对生意影响不好。他叫了店里的伙计过来,合力把那几个人绑得像粽子一样。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坐下,楚乔乔倏地拍腿道:"阿戌,我们是被人盯上了。"
阿戌一惊,忙问:"被谁盯上?"
楚乔乔分析道:"在抚星楼时那琴姬问我那样的话,很可能是想试探我是不是大燕皇室的人。"
"还有刚刚那几个小偷,哪有小偷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劫?"
"喔!"阿戌深以为然,"那几个小偷好像在试探我们的拳脚功夫。"
"对,就是这么一个感觉。"
"不会是那王许昌安排的吧?"苏落雪是王许昌安排来的,阿戌很自然就怀疑上他了。
楚乔乔不说话,她认为王许昌有嫌疑,但根据今天对这人的了解,好像他不是这样的人。
随即又摇摇头,人心难测,父亲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南方人心思细密,最是表里不一。
没事,自己这番南下,打算在见到殷浩后,就没必要把保密身份。自己的身份,就是明明确确与楚慕评的敌对,这是最好的说服条件。
"我们暂且不做猜想,今夜还得辛苦你提起精神守夜,我怕,可能还会有贼人来暗算我们。"
阿戌凛然道,"少主说的对,今夜我泡几壶浓茶,绝对不能让那些贼人有机可乘。"
这一夜,平安无事。
楚乔乔睡得特别安宁,等醒来时,阿戍已经歪倒在榻下呼呼大睡...
"起床了。"楚乔乔伸脚踢了踢他。
"谁?"阿戌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贼人在哪?"
"天亮了,"楚乔乔指指那紧闭的窗户,透出清晨的微弱亮光,"赶紧收拾一下,我们最好一早去到那殷浩府上,在别人的地界上,对他恭敬些总归是没错的。"
***
殷浩的府邸在建康城内偏隅一方,他目前是晋主最宠幸的臣子。正常来说,住的宅子会比较靠近皇宫。他却住得如此偏僻,如此看来这殷浩是个喜爱清静的人。
报上姓名后,仆人便领他们进去,显然殷浩已有交代。
仆人给楚乔乔上了茶,又拿来了些点心和干果,"请客人先坐一坐,我家老爷正在接待客人。"
没想到他们家这么一大早就有客人来了。怪不得这殷浩爱清静,要住这么偏僻,估计来找他的人太多了。
楚乔乔已经预计了自己肯定要等好一段时间的,便悠闲的坐在那里,喝口丧嗑嗑瓜子,与阿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等待的时间超乎想象,炭盆熄了又添,窗棂的太阳影从东墙挪到了中央。这番等侯,直接等到了午膳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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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仆人过来贴心地对他们说:"我们家老爷还在会客,请客人耐心再等等。现在已到了午膳时候,请问客人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楚乔乔一点不饿,倒是喝了一上午的茶,如今一肚子的水。
她让仆人给他们煮两碗面即可,同时让仆人带她去更衣。
等楚乔乔更衣出来,她就不想回去坐了,都坐了一个上午,已经腰酸背痛。
她暗忖,那殷浩老头不会是想学那张良拜师,故意拖延时间,考验自己是否诚心吧。
她心中烦闷,趁那在前面带路仆从不备,偷偷溜走了。
她知道这些大宅子,肯定会配一个大花园,特别是殷浩这种玄士,讲究风水。果然,没多久她就找到了这么一个梅园,在那乱逛。
院内的梅花并未开得很盛,疏落有致地点缀在枝头,错落有致。
风过之时,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夹带着一阵梅花冷雨,那清冽的香气便在这动静之间,袭人而来。
这样的美景却没有把她的视线留住。
她的目光很快就被梅园中的一个亭子吸引住。并非这个亭子有多么的精致漂亮,而是里面有人。
有她想找的人。
两人在亭内对坐执棋,其中一人正是殷浩,另外一人着一身普通的灰衣,长得也普通,四十开外的年纪。
棋局相斗正酣,两人谈笑风生。
好呀!老半天都不见我,就是在这里下棋?
楚乔乔看着好生气,但现在自己要与人寻求合作,万事皆得忍着。
"你在看什么?"
倏然,背后有个声音。
楚乔乔霍然转头,手腕朝着那人说话的声音探去,准确掐住了那人的喉咙。
四目相对,双方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男子一身白衣,竟是楚乔乔冬至那日在秦淮渡口处见过的男子!
男子也认出她来,眼珠子上下一扫,对她一副女扮男装的打扮甚觉惊异。
楚乔乔低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对方发出啊啊的声音,楚乔乔才发现自己掐住了对方的喉咙,对方说不出话来。
可现在这样的情形,殷浩在不远处,若这人大声呼叫,自己很难解释,作为一个客人在主人家宅子里乱逛,未免有些失礼。
男子明白了她的顾虑,使劲做些手势,表达自己不会叫的。
楚乔乔寻思,自己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掐住他,便慢慢的把手放松。同时另一只手抽出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男子被放开后,用力喘了几口气,才低声说道:"你力气好大!"
楚乔乔却不与他闲聊,匕首一顶,贴着他的脖子,再次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那匕首的寒芒刺激了男子的肌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马上回答:"我叫谢安,没有跟着你,我本来就在这里赏梅。"
楚乔乔有些生气,觉得他说的话太侮辱自己的眼睛,"你胡说,你若本来在这,我怎么瞧不出,我眼瞎么?"
谢安没有说话,他把自己的兜帽戴上。楚乔乔没话了,他的兜帽也是白色的,若是他刚刚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便与这雪地融为一体。
40. 你何必为难我?
见楚乔乔看明白了,谢安又指指怼着自己脖子的匕首。
楚乔乔低声威胁道:"你要敢发出什么声音,我照样可以宰了你。"
谢安听话地点点头,楚乔乔终于把匕首拿开。他却蓦然指指楚乔乔的背后,楚乔乔以为他要使什么滑头,刚想质问,听到了后面传来了声音。
殷浩与另外一人交谈的声音。
楚乔乔不假思索,用力按住谢安,使得他与自己一起趴下。
"听说你昨日在玄武湖遇到一位有趣的后生?"灰衣人的语气相当随意。
楚乔乔心中咯噔一下,倒不是听到这个人在谈论自己。而是这灰衣人才四十来岁的模样,他对殷浩的态度并没有后辈对长辈的恭恭敬敬。
他直呼殷浩为"你",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呢?东晋皇室么?
殷浩如实回答道:"是一位北地来的少年,为人有些小聪明,耍了些心机得到猜字的机会。"
"殷阁老一向秉公办事,怎么这一次竟允许了他作弊?"灰衣人有些诧异。
"咳咳,让您笑话了,"殷浩一笑,"此人的确有些奇异之处。"
"哦?"灰衣人的兴致一下子起来了"有何奇异之处?"
殷浩抚了一下自己的长须,"以我多年的面人经验,这北地少年男生女相,北斗映曲水为眉,日月合明为眼,有凤栖龙格之相。此相贵重,只怕……"
楚乔乔伸直了脖子,竖起耳朵来听,可这两人已渐渐走远,再也听不到什么。
她心中不免捉急。
"你……压着我了……"
身子底下的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楚乔乔这才记得自己压着个人,低头一看,谢安白玉般的面庞不知什么时候染上海棠胭脂色,连耳垂都红得剔透。
他知道楚乔乔在看自己,下意识欲躲开视线,却无处可逃。
呵呵,楚乔乔倒觉得好玩,没想到男子害羞起来也如此有趣。她不想放过他,故意在他耳边轻语道:"你为什么脸红?"
她温热的鼻息像羽毛般钻进他耳廓,在这种阴冷天气更为刺激,他浑身一颤,既羞耻又恼怒,奋力想把楚乔乔顶开。
这一拉扯,近在咫尺的楚乔乔嘴唇踫上了他的耳朵。
这下子,两人一震,连楚乔乔都尴尬了,她嘟囔着,"你着什么急?"
殷浩与灰衣人已走得不见身影。
两人终于坐在地上,谢安红着脸,愤然看着楚乔乔,咬牙切齿道:"你这女子,为何如此大胆放浪,简直有失斯文!"
楚乔乔挺无辜的,"刚刚不是有人经过么,我们鬼鬼祟祟在人家的花园,怎么可以被人看到?"
谢安完全不同意,"你才鬼鬼祟祟,我是特地来探望殷阁老的!"
"哦...我是受邀而来的。"楚乔乔立马表明自己的正当身份。
谢安不跟她说话了,正要站起来。
"我话还没问完,你走什么?"楚乔乔一下子按住谢安准备要站起来的身子。
谢安挣扎了几下,楚乔乔那按住自己肩膀的手,如百斤巨石,他完全动弹不得。
他叹了口气,只得放弃反抗,垂头问楚乔乔,"你要问什么?"
"刚刚与殷浩一起的灰衣人是谁?"
谢安眸中闪过一丝警戒,随即回答,"是朝中一位大臣,因棋术不错,与殷阁老成为了忘年交。"
"哦……"楚乔乔盯着他,"我不信。"
谢安说道:"你问的我答了,你却觉得我骗你,你想怎样?"
他一副坦荡荡的模样,的确让人难以置疑。
楚乔乔心中诧异,这男子长相俊美而不乏光明磊落的轩昂之气,令见到他的人不免心生好感。怎么说起谎来这么理直气壮?
看来父亲说的没错,南方人表里不一。
"我让你再说一次,那位灰衣人是谁?"说话时,楚乔乔又掏出那把匕首,在指尖玩耍。明晃晃在威胁他,若再不老老实实的回话,可对他不客气了。
谢安颓然,"我就是一个小人物,你何必为难我?"
"小人物?"楚乔乔眯着眼睛打量他,"小人物怎么敢在殷浩的宅邸内随意逛逛,我猜呀,你就是跟着那灰衣人来的。"
似乎被说中了,谢安不自然地扭开头,打算闭嘴不答。
楚乔乔可不惯着他,她伸手掐住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掰向自己,被迫与自己对视。
"按我猜的,那灰衣人就是皇帝司马钰,对不对?"
她一字字说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安的表情。
谢安终是无路可逃,只得承认了。
"你是如何猜到?"
"殷浩在朝堂上与你们陛下是最亲近的,连他也得恭恭敬敬的人,就极少。还有么,他们两人一起走路的时候,你们陛下是走在殷浩的前面半步。"
她手上的劲加重了些,"你以为这些我不懂吗?"
谢安被她捏得生疼,只得求饶道:"对,你说的都对,是我愚昧,还妄想隐瞒,你...你放手啊..."
楚乔乔用力便轻了些,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如实告诉我。"
谢安无奈看着她,说道:"我说,我都说,你能否把手拿开,这样怪不好的。"
楚乔乔放开手,"你最好识趣些,要敢胡说八道,我是能听出来的,别自作聪明。"
谢安没有回答她刚刚问的问题,而是解释道:"我刚刚不想告诉你那位就是陛下,是因为保守秘密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二来是怕你对他不怀好意。"
"嗯,回答我问你的问题。"
"我是谢家的人,我现在虽无一官半职,却一直是陛下身边熟识的人。是以,他叫我陪他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楚乔乔这才想起来,蛛网给的信息中有描述。在东晋,除了殷浩一人独大,其余几乎是王谢两家分庭抗礼,这两家的基业在江南一带已有三百年之长。
那么,那位王许昌就是王家的人,怪不得能在众多世家子弟与学儒间如鱼得水。
楚乔乔开始问下一个问题,"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从哪里回来,为何在那么偏僻的渡口,又行色匆匆。"
谢安回答道:"那日在秦淮渡口相遇,是我刚刚从前线回来。"
楚乔乔心头一提,问道:"你说的前线,可是你们大司马桓文与燕军对战的前线?"
"对,"谢安察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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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又听得出她的口音,脑子瞬间运转,他直接问道:"姑娘可是因北方的战事而来?"
楚乔乔神色一凛,这谢安在自己手中虽然窝囊,却是个心思玲珑之人。自己在他前面,言行之间须得小心些才好。
她不回答,又问他,"你是大司马桓文帐下的人?"
"本来是的,现在不是了。"
"这句话何解?"
"随他出战,本非我所愿,"谢安本来不想说的太详细,却见楚乔乔目光如炬,盯着自己不放,"家中有老者病逝,我便寻了个理由,辞官回来了。"
他说得镇定,楚乔乔却认为其中有隐瞒之处,"我们北方的男儿,无不为自己能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为荣,你为何却要逃回来?"
谢安是个温和的人,却被她这话带着的奚落之意而刺激得恼怒。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我们东晋儿郎可以为国而战,却不想为某些谋权夺位之人而战。"
他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大司马桓文而言。看来,那武夫桓文在东晋的人缘不太好。谢安对他的鄙夷态度,或许就是谢氏家族对他的态度。
谢安看到楚乔乔若有所思的表情,蓦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女子孤身一人从北地来到南方,身份不明却手段狠辣,这些东晋王朝的内幕,不应该让她知道。
楚乔乔却没放过他,好不容易听到了些关键信息,她追问道:"你说的谋权夺位,是何意思呢?"
"姑娘,"他缓缓抬起眼帘,语气变得生冷,"你一个外族人,实在不应该知道这些。"
谢安说这话的时候,敢直视楚乔乔而言,语气平静而坚定,显然是给出了打死也不说的态度。
楚乔乔一时间不习惯这柔弱书生态度的转变,她慢慢眯起眼,眸光却陡然结冰,狠狠盯住对方,正想着用些什么手段来逼迫他。
"谢家哥哥,你在哪里?"花园里忽然响起一女子清脆的声音。
接着还有其他女子的呼唤声,"谢公子!你在哪里?"
这次还未等楚乔乔反应,谢安陡然暴喝道:"这里!我在这里!"
楚乔乔狠狠刮了他一眼,不得不与他一起站了起来。
少女约十六岁的年纪,身形已见窈窕,披着一袭玉白色狐裘从曲径深处急走而来。行走时宛如一株含苞的新梅在雪地间移动。
几个丫鬟紧紧尾随在后。
走近了些,便看得清楚了。一张鹅蛋脸莹润生光,肤色是江南世家女子特有的白皙,被狐裘的玉色一衬,更显清透。
好一位南国佳人。
她发现了与谢安站在一起的楚乔乔,脸上露出了惊讶,不由得好奇打量着楚乔乔。
"这位公子是?"她问谢安,"谢家哥哥的朋友吗?"
谢安狠狠瞄了楚乔乔一眼,似乎在埋怨,就只有你问我话,现在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这不露馅了吗?
楚乔乔却朗声笑道:"我是从北地来的商户,叫段北枭,来殷阁老家作客,刚刚才与谢兄弟在这梅花园里相识,姑娘是这府中的小姐吧。"
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地在楚乔乔脸上转悠,她回答道:"是的,我是他老人字的孙女,我叫殷如意。"
41. 竟敢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
"此处寒冷,不若我们回屋子里再聊。"殷如意落落大方。
楚乔乔却抱拳拒绝:"谢谢殷姑娘,可是我与你爷爷有约,我应该回去等着他忙完了再召见。"
殷如意摆摆手,笑道:"段公子,你跟着我走便是,是爷爷着我来叫谢家哥哥过去的。"
"原来如此,那在下便跟着姑娘。"楚乔乔的脸上带着亲切的浅浅笑容,既有着少年的英气,又温文尔雅。
殷如意不免对她多瞧了几眼,只觉得她的气质在一众东晋男子中非常特别。
只有谢安都快翻白眼了。
叫什么段北枭,这名字听起来就假。现在对着殷如意时温和有礼,刚刚对自己那么凶狠,不是掐住脖子就是用刀子怼住。
这女子,真的是双面人,难道北地的女子都这么彪悍吗?
他内心正默默吐槽着,倏地手臂一痛,原来是被楚乔乔掐住,他不由得怒目相对。
楚乔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谢兄弟,我是个没什么学识的外乡人,有时候言语不免粗鲁些。等下要是在殷阁老面前说错了话,谢兄弟可是要帮帮我哦。"
谢安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楚乔乔是在警告自己,等下不要乱说话,不要把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说出来。
殷如意却信以为真,她回头安慰楚乔乔:"段公子,我爷爷最是看中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他人实际不是很严厉的。"
"哦哦,那就好。"
殷如意把他们带到一片竹林,竹子不长在北方,楚乔乔惊讶它们在寒冬中仍是一片翠绿。与积雪的白相映衬,犹显得像翡翠般晶莹剔透。
"这是我爷爷最喜欢会客的地方。"殷如意见楚乔乔喜爱的眼神,便对她介绍道,"等下我们去的大厅叫竹苑。"
"哦哦。"
进门后,立刻暖和起来。
里面的布置得并不豪华,比起抚星楼来差远了。想起那楚慕评的府邸,燕都里盛传他家修得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
看来这位东晋权臣,倒真如传闻说的喜爱清淡,作风朴素。
她转念一想,又甚为怀疑,说不定是因为一直有大司马桓文的胁制,他才如此表现,以讨皇帝信任,以获人心。
竹苑内殷浩与司马钰坐在低矮的紫檀木枰上品茶,在上面再铺设锦缎坐褥,确保舒适温暖。
殷浩看到楚乔乔一并进来,不免有些惊讶。
楚乔乔上前一步作辑行礼,解释道:"殷阁老,我...我等的时间有些长,出外走动时碰到谢兄,又被殷姑娘邀请过来,真是失礼了。"
"没事,是老朽让你久等了。"殷浩虽有不悦,但有司马钰在旁,也不好发作。
"他是?"司马钰问道。
"他便是昨日我在玄武湖遇上的那位北地少年。"殷浩回答。
"哦..."司马钰对楚乔乔一番打量。
楚乔乔也趁机看了他几眼,这位东晋皇帝长得普普通通,属于丢到人群里会找不到人的平常外貌。
但他看着就像有病。
司马钰脸色苍白得很,眼下乌黑一团,仿佛大病未愈,脸颊却有一丝不自然的红,如同宣纸上洇开的朱砂,浮于表面,底下却是青白。
楚乔乔微微蹙眉,哪怕她只略懂医术,不懂观相,却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位东晋皇帝,已有破败之相,显油尽灯枯之貌。
各人落坐后,仆人在每人前面的小矮几上铺上茶盏等器皿。楚乔乔发现,仆人会体贴地把器皿预先在炭盆边温热,再递到客人手中。
楚乔乔拿起茶盏,那炭火的温热传到指尖,好舒服。
接着,仆人托着一个稍微显大的水壶给大家的茶盏内倒入茶水。轻轻一抿,满嘴梅花香冽,又甜滋滋的。
殷如意介绍道:"这梅花饮用的是今年入冬后每天清晨的露水,加上梅花、蜂蜜熬制的暖身茶。"
等喝完一杯后,仆人又给每人添上,另外上了些咸甜相夹的点心。
等大家喝过茶,又用了些点心,殷浩对楚乔乔说道:"小友,你昨日写的字,老朽现在与你说说。"
楚乔乔闻言,马上把杯子放下,双手放于膝盖处,对殷浩颌首道:"谢谢殷阁老,晚辈洗耳恭听。"
殷浩徐徐说道:"小友写的字劲道破纸,足以显示小友的决心。然,石皮虽破,其质仍为石。你以卵击石,有碎裂之危;你若以石击石,亦是两败俱伤之局。"
"故以,此字大凶,亦大险。”
他是在警示自己么?
楚乔乔看着这位清廋的老人,他虽然年岁已高,却未露老迈昏聩,双目正炯炯有神看着自己。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浅笑道:"虽大凶大险,却仍有一搏,这破字,于这东晋,何尝不是。"
此话一出,场上人神色一变,只余殷如意听得认真却一脸茫然。
"那小友,"殷浩神色,"可愿告知老朽你的真正身份。"
楚乔乔站起来,走到大厅中央,对司马钰和殷浩再次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
"我父亲是楚慕垂,昔日大燕的吴王。"
此言一出,他们又是一惊。
殷浩问:"据我们收到的消息,楚慕垂的长子在燕国已被处决,他还有一子,叫楚慕令,是现在燕国的吴王,难道你是...?"
楚乔乔坦然道:"我是楚慕垂的女儿,楚乔乔。"
殷浩的眼神与司马钰在快速地碰撞一下。楚乔乔想起,他们在花园时讨论过自己的面相,男生女相。
她不由得低头一笑,却发现一旁的谢安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谢安估计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自揭性别,正疑惑着。楚乔乔对他眨眨眼睛,他一愣,随即低下头去。
"哦...你是他的女儿,"殷浩轻抚着长须,呵呵笑道:"相闻楚慕垂是位英杰,今日在你身上,可觅其风采。"
场上的气氛倏然轻松不少。
楚乔乔暗笑,本来殷浩对自己又是防备又是警告,却在知道自己是女子后,他便放下了一半警惕。
呵呵,没想到女子身份有奇效。
"那么楚姑娘,"殷浩问道:"你来建康所谓何事?"
他的态度和蔼了不少,像一个长者在问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这一转变,楚乔乔看了殷如意一眼,许是他也有一个疼爱的孙女。
"想与您,与东晋皇帝,做一次交易。"楚乔乔嘴角噙着笑意,话却说得非常认真严肃。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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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司马钰不在这,她是不会加上东晋皇帝几个字。当着别人的皇帝,说要跟他的臣子做交易,那不是寻死吗。
说到"东晋皇帝"几个字,她特意转眸看着司马钰。
意思是这些话是对司马钰说的,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司马钰没有自表身份,她也就不明说,是尊重他。
司马钰的眼神与殷浩稍作踫撞,殷浩对楚乔乔道:"你说来看看。"
"大司马桓文在未得圣谕的情况下,挑起对燕国的战争,请问殷阁老是怎么看的?"
"呵呵小友,你这问题真把老朽问到了,行军打仗,非我所长。大司马是我东晋的统帅,俗话讲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想必大司马要打的仗是有他的道理。"
这问题虽然突兀,但在殷浩在控制范围内,他回答得游刃有余,很官方的回答。
楚乔乔微微一笑,"那么殷阁老应该也收到,燕国太傅楚慕评不敌桓文,节节败退的消息?"
殷浩也报以一笑,朗朗道:"与小友得知的消息无异,我晋军大败燕军。这是我东晋的幸事,小友这次远道而来,不会是奉了燕主之命,前来求和的吧?"
"呵呵,"他又加一句,"只不知燕主为何要遣派你这样的小姑娘来晋地,难道燕国除了太傅楚慕评,已经无人能用了?"
这句话,是战争中处于优势的国家不加掩饰的挑衅,又存奚落之意,存心让楚乔乔难堪,要她知难而退。
楚乔乔心里呸了一声,这殷浩老头倒好意思欺负我这小姑娘。
不过如此看来,殷浩是真的有几分认为,楚乔乔是燕国派来打探消息的求和先锋。
楚乔乔神色未变,对殷浩说道:"殷阁老可能不了解,我父亲与楚慕评素来不和,也是因为他的陷害,父亲才被迫投到秦国。"
楚慕评与楚慕垂的恩怨,殷浩略有所闻,没想到楚乔乔明晃晃地说出来,"原来如此,那小友此番入晋的目的是...?"
楚乔乔正色道:"殷阁老,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有所得罪了。"
"但说无妨。"
楚乔乔直视着他,缓缓道:"若桓文得胜回朝,殷阁老危已,陛下危已。"
殷阁老脸色一沉,说道:"小友,切不可胡乱说话。"
楚乔乔不顾他的警告,继续侃侃而论:"大司马桓文志不在功军,他想要的,是不是你们愿意给的?是不是你们给的起的?"
她说这话时,目光环扫了一遍在座的人,最后落在司马钰身上。
"岂有此理,"殷浩怒而拍案,叱道:"没想到你这小小女娃,竟敢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你在隐喻什么?"
楚乔乔不怵,迎上他凌厉的目光,"殷阁老,我说的是真是假,您心里是有数的。我从北地冒着生命危险而来,只是想与东晋商讨一个共赢的方案。"
殷浩嗤之以鼻,"共赢?我东晋大军一路高歌猛进,你们燕国现在无人能战,我们何须与你谈条件?"
楚乔乔摇摇头,"殷阁老,您有所不知。我叔叔楚慕德镇守西线,若大燕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必然领兵反击。除了我父亲,他是能与桓文一战的将帅。"
殷浩没有说话,显然在等着听她后面的话。
42. 只要他不想退,便退不了!^^……
楚乔乔继续说道,"而东晋兵马押于北线,时间一长,你们可曾考虑过秦国的虎视眈眈?"
殷浩不以为然道:"呵呵,那又如何,你说秦国的虎视眈眈,何尝不是对你们北燕也是虎视眈眈。"
殷浩这一句话就是告诉楚乔乔,你不用危言耸听,巧言令色,我这老姜还是辣的。
楚乔乔轻轻一笑,"殷阁老说得对,但...若是秦国真的乘机挥军而来,你们的大司马桓文真的会,回朝救主吗?"
"回朝救主"这几个字她特地分开一字字说出来。效果很好,说得在场的人心惊胆跳,那司马钰的额角处,更是不自觉中渗出冷汗。
楚乔乔继续冷静分析道:"大燕积弱,桓文才可势如破竹,挥军北上。以我对燕国太后的了解,若真遇到那样的情况,她为保性命必然会投降。"
"呵呵,"楚乔乔冷笑道:"秦国目前是兵强马壮,若趁燕之危对燕夹击...要面对的是士气正旺的晋军。"
"殷阁老,"她眉毛一挑,目光如剑,"如此看来,秦军是否趁机攻入东晋更为合算?"
"况且,若秦国毫无动作,那么等待它的便是吞并燕国后更强大的东晋。难道?秦国会坐视这次机会,无动于衷吗?"
她这一番推断合情合理,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未等别人说话,楚乔乔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只要桓文这次败了,那么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失去叫嚣的本钱。"
"殷阁老,您看呢?"
殷浩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冷笑一声道:"你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们退兵,好救你燕国。"
言语间,他仍旧不愿放下对楚乔乔的防备。
楚乔乔迎锋而上,大声说道:"晚辈再大胆猜测,桓文此役,由不得东晋朝堂的决定,只要他不想退,便退不了!"
"你!"殷浩没想到她一女子竟如此咄咄逼人,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气得用发抖的手指指着她,"你这燕国女娃竟敢如此大胆!妄论我东晋朝堂的国事!"
楚乔乔却嫌刺激得不够疼,她转头盯着司马钰,一字一字问道:"此战若桓文不败,恐怕东晋江山就得改名换姓了吧?"
她这话一出,大家倒抽一口冷气,大厅内一片寂然。
其实楚乔乔一开始只想着与殷浩谈合作互利,但今日她从谢安那敏感的嗅到,东晋皇帝司马钰也在提防着桓文,甚至有可能殷浩决策的背后是他在控制,而并非殷浩在左右圣意。
楚慕垂与桓文同为守国大将,被皇帝所忌惮。楚慕垂是隐忍求存,桓文却不一样。
谢安那一句"不想为某些谋权夺位之人而战",揭开了朝堂上,君臣之间那层微乎其妙的关系。
与皇帝最亲近的王谢两大世家,显然已知晓桓文对司马钰已有不加掩饰的威胁。
桓文掌管东晋兵马大权,莫说对司马钰,就算是王谢两家,他也不会放在眼里。而王谢两家,惧于他的兵力,表面与他交好,而实际...
楚乔乔脑海中,是谢安那时厌恶的表情。是以她刚刚只是问了殷浩几个问题,便确凿了这样的想法。
恐怕王谢两家,苦桓文已久。
过了许久。
司马钰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把窗户打开,竹帘卷上,让大家赏赏这竹林雪景吧。"
仆从奉命打开窗户。
细细冷冷的风吹进来,梦乔乔头发上的飘带,一下子被风吹了起来,然后慢慢落下。
她与屋内的其他人一样,被窗外浑然天成的美景所震撼。
窗台的不远处,墨绿的竹叶从雪隙中倔强地探出尖角来,与白雪斗的,不是芳艳,而是同样孤傲的清冷。
更远的地方,竹林与天空的界限逐渐模糊,犹如一幅墨痕未干山水画,静静晕染延伸。
寂静画面里,唯有落雪之声细碎可闻。
司马钰长叹一声。
"如此雪景,唯有焚香抚琴,烹茶煮酒,才不负人间,是我所愿矣。"
"这...今日让您扫兴了,是我安排不周。"殷浩低头告罪,扭头对楚乔乔说道:"楚姑娘,你回去吧。"
语气冷淡,显然已不欢迎楚乔乔。
谢安站起来,对楚乔乔说道:"楚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一旁的殷如意刚想站起来,被殷浩以眼神制止。
这样的情形,楚乔乔便不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她站起来,与司马钰和殷浩一一躬身道别后,随谢安走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直到拐了个弯,离竹苑远远的,他才说话。
"楚姑娘,你孤身一人从北地远赴建康,我是敬佩你的。可你如此一番说辞,置陛下脸面何在?"
"表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楚乔乔不以为然,"你们南方的人就是麻烦,这些对你我有利的事情,为何不能说清楚?"
谢安似乎也料到她的反应,"呵,楚姑娘爽快,我佩服你的聪慧和勇气。但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不知道楚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你说吧。"
"你此番所为,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燕主的意思?"他轻描淡写的随口问道。
楚乔乔没想到他会有这一问,顿时觉得颇有意思,心中有了计较。殷浩的拒绝下,并未把路堵死,是让谢安做试探来了。
"在谢兄看来,我自己的意思如何?是燕主的意思又如何?"
谢安的脚步放得慢了些,他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对方,说道:"若此行是燕主对你的托付,是正常不过。可是你与你父亲已投诚秦国,而后你又回到燕国,燕主何以会派你来处理这种事情呢?"
"嗯?"
谢安笑了笑,"在下愚钝,又实在好奇,他为什么要选你这么一位身份特殊,或者说尴尬的人私下来访呢?"
"呵呵,"楚乔乔一笑,"你这么问我,不也是直接让我尴尬么?"
"那是谢某唐突了,楚姑娘应该也能理解,我们双方彼此了解得更清楚些,有助于你的目的,关乎你与陛下,是否有合作的机会。"
他这一句说得明明白白,他就是为了帮司马钰与殷浩来了解情况的。
他说完,看着楚乔乔。
楚乔乔觉得他这人好有趣,在花园时被自己控制时害羞恼怒得像个姑娘,而现在又能与自己坦坦荡荡的侃侃而谈。
楚乔乔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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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沉吟,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既为大燕,也为自己。"
谢安疑惑道:"这很难两全吧,楚慕评是你的仇人,你断然不希望他能打赢,然你也不想燕国输。这如何能做到?"
楚乔乔停下脚步,嘴角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谢公子呀,我要的有点多。"
"愿闻其详。"谢安也停下脚步,认真地问她。
"我想要的..."楚乔乔的眸光掠过他,望向空中的太阳,冬日的太阳格外少,淡淡的金色铺在她身上。
当她的眼眸与谢安对视时,瞳仁里映着金色的漪涟,她的语气坚定无比。
"我想要的,是属于我自己的胜利。"
谢安一震,他刚想说话,楚乔乔上前一步,手掌在他耳边向上一接。
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楚乔乔翻手给他看。她刚刚接住的是树枝上掉下来的冰渣子。
她像得到了什么宝物似的高兴,她低头看着指尖碾碎的冰渣,水珠混着残雪落地。
她笑道:"我认为,我可以帮燕国赶走,也是帮你们挫败桓文,两全其美。"
谢安一开始并没听清楚她在讲什么,只是被她的笑容和快乐吸引了,不理解她为什么能忽然笑得这么快乐。
等他意识到楚乔乔说了什么后,不禁眉头一蹙,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语气中颇有些鄙夷。
"你也太口出狂言了吧?桓文多年领兵,从无败绩,只曾当年惜败于你父亲。你一不出阁的女子,何以有此大话?只当做打仗是玩泥巴吗?"
楚乔乔也不争辩,只看着他,态度诚恳地与他说道:"我自己的力量的确有限,所以才需要与你们寻求合作呀。"
谢安心念一动,"你可是已想好了什么计策?"
楚乔乔坦然道,"我是有计划的,当然要等你们确定与我合作,我才能与你们说。"
见谢安不语,她说道:"你问完了,那到我问你了。"
"有何指教?"
谢安的眼里竟有一丝慌乱,显然他已经知道楚乔乔不好对付,怕她从自己嘴里撬出什么不该说的。
"按照你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是怎么想的?"
"呵,楚姑娘,"谢安失笑,"你问的问题,不是我能回答的。"
"哦。"楚乔乔也没为难他,她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问谢安的意见才是重点。他与殷浩与司马钰这么亲近,他的看法,就几乎是那两人的看法。
"我..."谢安一滞,才笑道:"楚姑娘,我是个连官职也没有的闲人,你问我的看法也没什么意思呀。"
楚乔乔不依不饶,"既然你说自己是闲人,那更可以随便聊聊呀,对不对?"
谢安只得摆出一脸严肃的模样,"家父从小教导我们,妄议军政,是大忌。"
楚乔乔见从他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不由得意兴阑珊,说道:"既然谢兄如此防我,那便不用送我了,免得他们见你这么久还没回去,担心你不知给我说了什么大秘密。"
听她这句埋汰,谢安哭笑不得。
"楚姑娘,你不必如此挖苦我。"
43.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当什么……
"对了,"他似乎想补偿什么,"楚姑娘住在哪里,要不我为楚姑娘在建康最出名的抚星楼为姑娘订间房子,那里的风景和吃食都是顶好的。"
"好!"楚乔乔反应极快。
"阿..."谢安被她的反应一滞,"你..."
"那里不错,都记你的帐上是不?"楚乔乔为保钱包,厚着脸皮求确定。
"是..."
在这张脸上看到嘴角微微抽搐的表情,也是挺有趣的。
"那么,"楚乔乔回头一笑,"我拭目以待,期待你早日给我带来消息,我走了。"
说完,她疾步向长廊尽头走去,没有意思让谢安再跟着。
直至她的身影在长廊中消失,谢安还站在那里怔怔看着。过了好一阵子,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楚乔乔领着已经等了大半天,一脸呆滞的阿戌走出殷浩的府邸。
"阿戌,我们要搬家了。"
"啊,搬家?搬到哪里呀?"
"就是昨日去过的抚星楼。"
"那里不是很贵吗?我们哪里有钱?"话一说完,他又抓抓脑袋,"也不是没有,你不是说要省着花吗?"
楚乔乔得意洋洋地说:"不用我们花钱,有人给钱的。"
"真的吗?少主,我觉得这建康的人挺不错的,个个都热情好客,有钱大方。"
楚乔乔一把拍在他的脑袋上,"从我们那客栈走出来那段路不是有些乞丐吗?你以为别人都像我们这么运气好呀?"
阿戌恍然大悟,"对,少主说的对。要是没有少主这么英明神武聪明伶俐,哪能吸引到这些有钱的朋友?"
"哈哈,你这话说的不错,"楚乔乔听得心花怒放,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元宝抛给阿戌,"那,赏你的。"
阿戌抬手接住,表面笑呵呵,心里碎碎念,那还不是一起用的钱...
两人从客栈收拾了行李出来时被人拦住。
"请问是段公子吗?"
"我是。"楚乔乔应着,瞄了那人几眼,小厮模样。
"我家公子让我来给您送个邀请贴。"小厮恭恭敬敬地把贴子递上。
楚乔乔拿过来,翻开看了几眼,对小厮说道:"告诉你家公子,明日段某准时赴邀。"
"还有,我等下搬去抚星楼住,以后不要来这里找我了。"
"是,段公子。"
等小厮走了,阿戌凑过头来,"少主,谁邀请我们呀?"
"王许昌,邀请我们明日去钟山围猎。"
阿戌马上歌颂道:"打猎可是少主的优势,我猜明日少主必能在狩猎场上大杀四方!威震全场!"
楚乔乔眯着眼睛瞧了阿戌半晌。
阿戌被她瞧的有些发述,"少主,我说错话了?"
"哈哈哈!"楚乔乔倏地大笑。
她这么一笑,阿戌更加不知所措,"少主,你...你...你不会是刚刚在那殷浩府中吃了那些流行的丹药,现在...才发作吧。"
"没有,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你今日怎么说的话都那么好听?甚合我意,"她说着翻身上马,催促道:"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去那抚星楼,到了在那里好好吃顿饭。"
"太好了!少主,我们赶紧走,都饿了大半天了。"阿戌也翻身上马,一坐好便拍马就走,跑得比楚乔乔还着急。
***
翌日一早,楚乔乔起床梳洗完毕后,开始选衣服。
她拿着玄色和淡青色的骑装对比。
"阿戌,我穿哪件衣服合适?"
"两件都合适。"
"哪件更好看?"
"玄色更英武,青色更温和。"
"如此看来,"楚乔乔抛开手上淡青色那套,"这件淡青色的的确是有些娇柔,适合书生们穿。去打猎肯定要英姿飒爽的,要让这些建康男子,看看我们北燕男儿的风采。"
阿戌鼓掌,"少主说的对!少主描述得太好了!"
两人刚下楼,就看见昨日来送信的小厮。"段公子,我家主子让我来带您过去。"
在热情好客,照顾周到方面,王许昌是没的说的。
一路上,楚乔乔忍不住问那小厮:"这场围猎,是每年都有的吗?"
"是的,我们每年这个时间都会举办一次。"
楚乔乔垂头一笑,自己居然还以为王许昌是为了招待自己特意举办的活动,做人还是不要太自大的好。
"一般有什么人参加呢?"
"参加的人就多了,整个建康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都会参加。"
哦...那是不是还有可能会遇到那个谢安,瞧他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骑射这些应该不太行。
想到介时他看见自己大展宏图,肯定又会流露出那艳羡的表情。
"少主,你在笑什么?"
旁边传来阿戌八卦的声音。
"咳咳,我没笑。"
阿戌:"..."
猎场位于钟山附近。
雪覆山峦,林寂风啸。
远远看到远处一片开阔的地方,竖起了好几个营帐,密密麻麻的侍卫玄甲像点墨般,正忙碌着搬运着需要用到的道具。
倏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呼喊。
"灼灼妹妹,你别跑太快!我追不上!"
回应他的是银铃一般的笑声。
是王许昌,楚乔乔扭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一骑红衣迎面而来。
马上的少女,更像一团火焰。她一身赤焰红的胡服骑装,在雪地中如同一团移动的烈火。外罩白色狐裘,风帽上一圈与衣服同色的火狐毛,衬得那张美丽脸上的眉眼愈发张扬凌厉。
这种张扬凌厉,楚乔乔是熟悉的。
少女倔傲的目光扫过楚乔乔,见楚乔乔呆呆看着自己。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捉弄,她蓦然一鞭抽在楚乔乔的马屁股上。
楚乔乔的马受惊,长嘶一声跟着少女的马奔跑。
这种事情是楚乔乔小的时候会干的,长大后就规矩了许多。
要跟我比是吧,比就比呗!
没想到这少女的马技非常厉害,王许昌没多久就被远远甩在后面,不见踪影。
而楚乔乔只能竭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不是她的马技比少女差,是马的品种不一样。
她一眼看出少女骑着的马叫胭脂红,是大燕产的大宛良驹,其性烈如火,能日行千里,蹄铁踏雪无痕。
整个大燕不过百匹,她自己以前也曾经拥有一匹。
那少女甚至不时回头看看楚乔乔,颇有挑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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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乔乔开始不想跟她斗,毕竟在这样的高速奔跑下,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说了。王许昌叫她妹妹,这少女又如此盛气凌人,显然她出身高贵,惹不起。
想到这里,楚乔乔慢慢放下速度,准备回去找王许昌。
"啊!"
少女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楚乔乔只犹豫了须臾,又调转马头,向少女的方向寻去。
那匹大宛良马胭脂红在地上休闲散步,它的主人却不见了。楚乔乔有些后悔了,若这少女若被人劫了,或者发生什么意外,自己岂不是脱不开干系?
思绪之际,头顶倏然有破空之声!
一道人影如鹰隼般从高树扑下,手中绳索直套她脖颈。电光火石间,楚乔乔不知是躲不开还是故意不闪不避,反而猛提缰绳!
袭击的人却以为她惊吓得手足无措,自己快要得手。哪知楚乔乔跨下的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前蹄狠狠踹向来人胸口。
这一错位,使得在半空中的人顿间失衡。
她哎呦一声掉到地上,痛得够呛。
楚乔乔翻身下马,走到她身旁弯腰伸出手。
"姑娘没事吧?"
没想到她这友善的行为,却被对方利用。少女一手握住楚乔乔的手掌,用力把她往下压,另一只手试图再把手中的绳索套到她的脖子上。
楚乔乔怒了,与她连接的那只手反手擒拿,把她推了出去。
少女一下子被撞到近处的一棵树干上,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不知道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她在那里哼哼唧唧的起不来。
楚乔乔恼她一来二去的挑衅,冷冷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
这少女却好像比她更有道理,"啍!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当什么真?"
楚乔乔居高临下看着她,"这次就看在你是王兄台的妹妹,我不与你计较。"
她说完,转身准备上马回去。
少女却又骂骂咧咧的,"你这人真是输不起,跑马跑输了,也不给我认个输。听你口音,不是建康的人吧?哪里来的乡巴佬,就是不识抬举!"
楚乔乔有些忍不住了,她指指少女的马,"你骑的是什么马我骑的什么马?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少女却嘴硬,"明明是你马技不如人,还推脱在马匹身上,真是不知羞!"
"哈!哈!"楚乔乔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特别是少女刚刚那句乡巴佬,她感觉说的不只是自己,说的是他们大燕,已经上火了,
"你可知道你刚刚从上面偷袭我的时候,我可是用马术赢的你,你但凡会一点,也不至于有眼不识泰山。"
少女的眼中流出火来,她恨恨道:"
你真有意思,一个男子欺负我这样的女子,真是个孬种。"
一股恶气涌上楚乔乔的心头,隐忍的自己拼命地与暴躁的自己做斗争。
建康一行必须达到目的,这女子身份高贵,绝对不可以因为她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终于,她深深吸了一口,跳上马准备离去。
哪知道少女见她要走,冷冷一笑,拿起挂在胸前的口哨放到嘴里,哨声瞬间响彻山林。
很快,周围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不多时一队玄甲护卫赶到,把楚乔乔严严密密地围在中间。
44. 温顺得像只被撸顺毛的小猫^^……
楚乔乔知道自己碰到麻烦事了。
一位队长模样的护卫,小心翼翼地把少女扶起来。
"公主,请恕罪,我们来迟了。"
楚乔乔看到这个阵势,内心开始发毛,楚女王你要惹祸了,这少女竟然是位公主...
她之前听王许昌叫她妹妹,还以为无论这女子身份多么高贵,也是王家人,能听王许昌的话。
没想到这少女就是王家与司马钰的女儿,与王许昌是表亲。
从蛛网给的信息,这位东晋公主是司马钰唯一的女儿,司马灼灼。
因着只有一个宝贝,从小到大被宫里人宠得不行,性格甚为跋扈。据说她看上的东西必须要得到,谁拦抽谁,再阻止砍脑袋。有她在的地方讲理可以,但必须按她的道理来。
完了,自己怎么就惹了她。
司马灼灼以鞭梢指着楚乔乔,颐指气使,"抓住他!"
玄甲护卫马上向楚乔乔包围过来,楚乔乔心中迅速盘算,自己到底是反抗好,还是不反抗好呢?
不管了,先冲出包围圈再说。
她的手悄然紧抓缰绳,准备看好时机,冲出重围。
"灼灼妹妹,灼灼妹妹,你没事吧?"
王许昌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不一会儿就看到他的人和他的马一起跑过来。
"哎呦,你怎么跑的那么快呢,我都追不上了。"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眼睛四扫,只见黑压压一片玄甲兵,正严阵以待。
他问道:"这么多人,刚刚是有刺客吗?有谁那么大胆?"
"他!"司马灼灼指着楚乔乔,"这人竟然对本宫有非分之想!"
王许昌:"..."
他的表情很无奈,他心里头当然知道这是司马灼灼对楚乔乔的污蔑,可司马灼灼是不允许别人反对的。
"哈哈哈,他是我新结交的朋友,灼灼你肯定是误会了。"
他说着,眼神飘向楚乔乔,意思是你就让让她吧,我也只能哄着她。
"什么误会?"司马灼灼尖声叫道,"他竟敢对我动武!这种胆大妄为的卑贱之人,我得把他捉住,把皮给我剥了。"
她那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的。
楚乔乔的脑子在刹时间,想了好几个逃亡路线。要是王许昌保不住自己,自己绝对不能束手就擒。
这司马灼灼年纪虽小,心肠却毒辣刁钻,要是自己被她捉了,还不得抽筋扒皮。
"灼灼妹妹,你就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嘛?"王许昌发现哄不好,只能讲人情了,"他是我邀请过来的客人,我保证,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司马灼灼盯了楚乔乔半晌,几番衡量下,终于说道:"好吧,看在王哥哥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不过嘛,"她踱步上前,"死罪可饶,活罪可饶不了他。"
楚乔乔和王许昌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不知道这相貌如天使般的浑世魔王,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毒计。
"下来!"司马灼灼命令道。
楚乔乔稍一愣,才发现她是在叫自己,乖乖的俐落下了马。
她走到楚乔乔跟前,说道:"跪下!"
啊!...楚乔乔心中大声叫苦,眼角却扫到王许昌焦急的眼神,他的意思是求求你了,你就照做吧。
楚乔乔心中叹了口气,按要求跪在司马灼灼面前。
司马灼灼以鞭梢支起她的下巴,眼神得意洋洋,像看猎物般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段北枭。"
"哪里人?"
"北地燕国。"
"哦...怪不得如此粗鄙,听说那里的人皆茹毛饮血,不识礼数。"
她说完这话,转过脸去,似是准备走开,却倏地转身一巴掌搧到楚乔乔脸上。
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清脆无比。
楚乔乔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脸上的疼痛传过来,她又惊又怒,这辈子她是第一次被人打脸。
王许昌也看得目惊口呆,不断向楚乔乔眨眼睛,叫她忍着。
司马灼灼得意地看着楚乔乔,想在她脸上看到愤怒和反抗,自己便又有理由惩罚她。
楚乔乔垂下头,只能死死压住那股怒气。
"抬起头来。"司马灼灼命令道。
楚乔乔拼了命说服自己,打都打了,自己务必要忍下去,否则这巴掌就白挨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看到楚乔乔听话的抬起头,司马灼灼扬起手,作势要打她,楚乔乔咬着牙闭上眼睛。
打就打吧,反正都挨过巴掌了。
却听司马灼灼问道:"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该打?"
楚乔乔睁开眼睛,"公主说的对,是我令公主不愉快,是该打。"
王许昌急急忙忙走过去,隔在她们中间,好言对司马灼灼道:"妹妹,你这打也打了,这事情就算过去了。今日我们是来围猎的,其他人应该到的差不多了,我们得赶紧过去主持一下。"
又诱导她,"今年的猎物很多,我刚刚跟过来的时候看见一条全身没有杂毛的白狐,得把它捉了。"
"给妹妹做条狐白裘,还可以做一对暖耳,这样一套下来,只有妹妹的气质才撑得起这样的矜贵。"
哪知道司马灼灼说道:"年年打那些动物多么没趣,那些动物都是可可爱爱的,把它们弄死了多残忍。"
"况且..."她低头瞧着楚乔乔,嘻嘻笑道"今日么,我已经打到猎物了。"
楚乔乔:"..."
王许昌:"..."
两人的心都在下坠,这司马灼灼,要与楚乔乔没完没了。
"灼灼妹妹,我们走吧。"王许昌讨好地看着司马灼灼,希望这件事情先这么过去,只要段北枭今日能回去,马上让他离开建康。
"他,"司马灼灼指着楚乔乔,笑着道:"做我的侍卫,我可以给他月俸。"
什么?
感觉天要遢了。
王许昌着急了,"这不行,这位段兄弟家中还有重病的母亲,他在寻找能治疗他母亲的法子。"
"这样不是很容易解决么?"司马灼灼不以为然,"他能找到什么名医?若他服侍得好,我把宫里最好的太医遣去给他母亲治病,也是可以的。"
王许昌一时语塞。
司马灼灼偏头看着楚乔乔,"你说,如何呢?"
楚乔乔知道,她这句话表面是在问她意见。其实,看她刚刚的所作所为,若自己不答应,她即刻便会翻脸。
若是这样,倒不如先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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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找机会跑也不是不可。
"既然公主厚爱,那在下谢谢公主大恩,在下今后必对公主忠心耿耿,竭诚尽节。"
"哈哈,"司马灼灼娇笑道:"识得抬举,不错,甚得我心!"
"起来吧,跟着我。"
"是,殿下。"
整乔乔规规矩矩应答,一边站起来,一边与王许昌对望一眼,两者皆是无奈。
王许昌对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大概想传达的是,他会找机会把楚乔乔救出火海。
"走阿!"司马灼灼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楚乔乔。
"殿下,我是骑马么?"楚乔乔环视一周,那些玄甲护卫只有部分骑马,她得谨言慎行,别做错了什么得罪司马灼灼。
"上马!赶紧跟上!"司马灼灼一抽鞭子,一马当先。
楚乔乔赶紧上马跟上,心里碎碎念,肯定是自己小时候做的坏事太多,才得到了这样的报应。
回到搭起帐篷的平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在人群中,楚乔乔却能一眼看到他。
谢安披着一袭玄色的大氅,在风雪中更衬得面如白玉,素银发冠束着几缕墨发被风雪拂乱,却抵不住他眼眸的温润。
他整个人,就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说不出他哪里好看,但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像一副清雅绝尘的山水画。
咝!
忽然间,楚乔乔心中的警铃大响,自己当初与王允墨成婚,不就是被他那温雅的漂亮外表吸引了么?
怎么如今又被这种男子迷惑?
她马上收敛心神,不再看着他,余光看见对自己拼命挥手的阿戌。
她对着他轻轻摇摇头,目光转向王许昌微微眨眼,意思是不要过来,有事去找王许昌。
幸好两人主仆多年,阿戌马上心领神会,不再与楚乔乔打招呼。
谢安也看到了楚乔乔,心中疑惑不已,她为何会与司马灼灼一齐出现,好生奇怪。
司马灼灼拍马跑到谢安跟前,撤娇般对谢安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没有戴上我送给你的红狐暖耳?"
"抱歉殿下,"谢安柔声道:"今日起来晚了,出来得匆忙,忘记带了。"
楚乔乔垂着头,跟在司马灼灼身后,听了司马灼灼与谢安的对话,显然两人关系很亲近。
眼神无意中看到谢安骑的马,竟又是一只胭脂马。这时候,司马灼灼骑的那匹似乎认识谢安那只,互相亲热地交头接耳打招呼。
"殿下,大家都到了好一会了,你快说说今年的规矩,别让大家等久了。"
谢安提醒司马灼灼,他见楚乔乔没有与自己打招呼,很默契地也装作与她不认识。
"嗯,好的。"司马灼灼在谢安面前像变了个人般,温顺得像只被撸顺毛的小猫...不,是母老虎。
此刻她的脸颊浮上几丝红晕,从刚刚那霸道凶狠的女子,变成一个憨憨又害羞的姑娘。
此时楚乔乔耳旁传来王许昌的私语,"这位是陛下给灼灼妹妹钦定的娃娃亲,他叫谢安。灼灼妹妹最意听他的话。"
哦...证实了楚乔乔心中的猜测。
司马灼灼心情很好,向众人笑吟吟地宣布,"今日本宫想到一个新奇的玩法,"语气一顿,吩咐道:"带上来!"
45. 世子,我跟着你又如何?
不多时,护卫们推来两辆板车,均用黑布遮盖。其中一车发出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利爪巴拉木板的刮擦声,一会又突然有几下撞笼闷响,伴随着压抑的呜咽。
众人纷纷好奇议论里面关的是什么动物。楚乔乔已经听出来了,这种呜咽声是狼发出来的,她以前被狼追过,对这种声音有犹如噩梦一般的恐惧。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两车的黑布唰的一声解开,众人发出些许惊叹。一车是狼,一车是人,那些人都是小孩,他们衣衫褴褛,在风雪中冻得抱在一起,惊惧地看着周围。
司马灼灼吩咐道:"把孩子带出来。"
孩子在她面前排成一行,她笑眯眯的问他们:"你们想不想每日吃饱饭?"
孩子们虽然害怕,但听到这句话都使劲的点头。
"这样的机会是需要努力的,"司马灼灼声音很温和,像是在鼓励他们,"等下你们得跑到丛林里,然后那些狼就会跑去抓你们,你们要是在一刻钟内能活着回来,你们以后就能吃饱饭了。"
孩子们一听,在那里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问:"那狼,那狼,会吃了我们。"
"对呀,"司马灼灼笑得更天真无邪了,"所以你们要赶紧跑,不要被狼捉到了哦。"
接着,她又转向众人,宣布道,"各位这些孩子是否能摆脱狼群,需要我们的帮助。"
她扫了一下众人,"等下选三个人出来,去帮他们逃出生天,谁保护的孩子最多,谁就能赢。"
"奖品嘛,"她眨眨眼睛,护卫举着托盘而来,"这是春秋时以炎帝镇墓兽熔铸的软甲,刀枪不入。"
众人好奇地盯着托盘上面的软甲,果然是个珍稀的物品件,薄如蝉翼,在阳光下软甲上似有血纹的脉络在流淌。
呵,她把这么残忍的游戏说成是帮助...楚乔乔眉头紧蹙,本来她以为这位公主只是刁蛮而已。
"我报名!"人群中一位身高九尺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犀皮甲,肩头还补着狼皮补丁,看着有些寒酸。
"这陆应雄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大司马的得力干将吗?"
"他来参加公主的皇家狩猎,也是少有的。"
"听说他这次回来,是为了给大司马筹集粮草,希望能在明年春季结束前把大燕一举拿下。"
粮草...楚乔乔听得耳廓一动。
"那我也凑凑热闹,报个名吧。"人群中又走出来一人,这人与陆应雄完全不一样。
他披着一身华丽金线绣狰兽的紫貂氅,玉带松松垮垮系着。是位英俊的公子爷,可一双凤目却总是半搭着,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他瞄了一眼司马灼灼,嘻笑道:"殿下无论要做什么,在下都是支持的。"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这东海王世子司马怜,在建康都大半年了,怎么还没走?"
"他是对我们公主殿下一见钟情呢,舍不得走。"
"公主殿下与谢家的公子不是一向情投意合嘛。"
"谁知道,看好戏呗。"
"好呀!"司马灼灼迎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扭头看着谢安,"那本宫也得派个人参加才行。"
她这意思,看着是要谢安上去。
谢安淡淡一笑,说道:"那我也..."
他的话未说完,被司马灼灼打断,"谢哥哥,我有人选了。"
她指着楚乔乔,"这是本宫新收的侍卫,功夫了得,段北枭,你替本宫上。"
楚乔乔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她只得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是,谨遵公主令。"
司马灼灼娇笑道,"你要是赢不了,可是要受惩罚的。"
"呵,公主这侍卫长得真好看,连本世子都有些嫉妒了呢。"说话时司马怜眼神森森地看着楚乔乔,上下打量,是真的有几分嫉妒的成分。
楚乔乔目不斜视,寻思着,以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尽量保这些孩子周全的。公主让自己上去,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开始了,你们按我的要求办吧。"司马灼灼命令侍卫们。
"是!"
十二个侍卫来到十二个小孩身前,收起刀落!嫣红的鲜血溅射到白雪上,顷刻间变成了粉红。
小孩们一下子惊声痛哭,乱作一团。
司马灼灼居高临下,她举起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甩到雪地上,眼神里既是残忍又是慈悲。
她嘴中叫唤道:"快逃命去吧!"
那些受了伤的小孩子们,顾不得疼痛,争先恐后地踉踉跄跄向山林跑去。雪地上留下了他们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蜿蜒而至。
司马灼灼坐在暖椅上,看着那些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林中的孩子。
她慵懒的半卧在暖椅上,吩咐道:"现在天气这么冷,他们的伤口很快就合上了。放狼吧,等一下那些饿了好几天的狼找不到怎么办?"
"是!"侍卫应声道。
狼车的锁链一开,那群饿狼闪电般向山林扑去,伴随着他们的翱叫声,在这冰天雪地的山林中回旋。
司马灼灼的目光扫过楚乔乔他们三人,"你们怎么还不跑?那些孩子被狼咬了怎么办?"
楚乔乔觉得她真是疯了,她也不做多想,赶紧上马就向山林跑去。另外两人也同时上马奔去。
陆应雄沉声对他们说道:"等下我们先把狼都处理了,剩下的孩子再分,可以不?"
楚乔乔认为这是能最快救出那些孩子的,她点头,"可以。"
司马怜却只是冷笑一声,并未作答。
眼前不远处能看到两只狼,正在追着一个六岁大小的小孩。
三人弯弓搭箭瞄准,三箭齐发,两头狼应声而倒,那小孩却被一箭穿喉,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显然是救不活的。
楚乔乔与陆应雄同时看向司马怜。
"你!"
司马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懒洋洋道:"这样不是更省心吗?"
他笑着瞅了他们两人一眼,说道:"你们有你们的法子,我有我的法子,各凭本事,不好么?"
他这些话真把楚乔乔气了,她自诩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为达目的也会不择手段。但对于滥杀无辜,伤害这些手无寸铁的孩子,她是接受不了的。
楚乔乔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争执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如何才能把那些小孩的伤亡减到最低。
"陆兄,我跟着这位司马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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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救人,如何?"
她迅速争取与陆应雄达成合作同盟,从他刚刚的表现看,他不像司马怜,是一个有血性的人。
"好!"陆应雄一口答应,他并无多言,骑着马很快在从林中消失。
"哼,一个出身卑贱的军官,"司马怜瞧着他的背影一脸鄙夷,他冷笑一声,"你们这样可是违背了规矩,公主殿下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楚乔乔看着他,不屑道:"战士在战场上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你们不但在享受荣华富贵,还要作贱别人的生命,以供玩乐!真有意思!"
"那又怎样?我们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司马怜说得漫不经心,"他们在战场上为我们战斗是应该的。"
他轻蔑的看着楚乔乔,"你,不过是公主身边的一条爬虫,你以为你真配在她身边服侍吗?"
这人的疯癫程度,与司马灼灼不相上下,怪不得那些人说他赖在建康不走,这天生一对也挺难找的。
只是那谢安,不知道对司马灼灼是真情还是虚以委蛇。
楚乔乔不想与司马怜继续说话,没想到这个东晋皇朝也腐烂至此,只默默驱马跟着他。
司马怜见她真的跟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
"我说你,还真的..."话音一顿,他倏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弓对着楚乔乔,冷冷道"不怕死么?"
那箭头在素白积雪的映衬下,淬出一点游移不定的寒芒。他的指节在箭杆上暴起青筋,引弓待发。
楚乔乔吃了一惊,他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快。没想到这样颓靡的公子哥儿,武功竟然不弱。
倒是自己小瞧他了,还以为他刚刚那一箭是凑巧的准。
以自己与他目前的距离,恐怕不好躲。
楚乔乔呵呵笑道:"世子大人,我身份卑贱,你何必与我计较?你要是错手杀了我,公主殿下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是我错手射死的,她怪不得我。"司马怜神色不变,拉弓的手指依然稳定。
"你在公主心目中永远比不过谢安,你知道为何?"楚乔乔又想出一题。
"为何?"他一笑,又说道:"那谢安妇人之仁,我的确比不过他。"
楚乔乔摇摇头:"你还是不懂公主殿下。"
"我是她的侍卫,生死皆由她来决定,你要替她决定了,她肯定不高兴。
她最不喜欢的,是别人不听她的话,甚至动她的人。"
她微微笑着,面对着他的箭头,丝毫不慌。
司马怜一怔,以他对司马灼灼的了解,这侍卫说得没错。
见他犹疑,楚乔乔趁机加一句,"一场比赛而已,世子不必看得太重。"
司马怜终于缓缓放下弓箭,对楚乔乔说道:"我不杀你,但你若影响我狩猎的兴致,你死不足惜。"
接着,他催马向孩子尖叫的声音寻去。
楚乔乔不语,只是默默跟着他。
他扭头厉声道:"你滚开!不要跟着我!"
楚乔乔嘴角上扬,勾出一丝戏谑。
"世子,我跟着你又如何?"
"你!"她这一副无赖的样子,彻底把司马怜激怒了,他的眉宇间透出了杀意,恶狠狠道:"你大胆!"
46. 这女子不能小觑,务必防住她!……
楚乔乔索性再加把火,"那你来杀我呀,否则咱俩这样也很无聊的。"
司马怜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变脸,旋即才意识到,刚刚是自己杀死对方最好的时机。
"你敢糊弄我?"他怒叫一声,拔出佩刀向楚乔乔驱马砍去。
楚乔乔不说废话,也马上拔出配刀,两马两人相互交错。
她俯身避过对方横削的刀锋,反手一刀堪堪削下对方半幅袖管,布帛撕裂声爆响。
两人缰绳相缠,以马身相撞,刀口再次相击,她的虎口震得发麻,几乎连刀也拿不住。
双方的神情都惊讶了。
楚乔齐牙都咬碎了,她没想打赢他,只是保命而已,等时间一到,就与陆应雄会合交差。
只是这看起来纨绔不羁的东海王世子的武功,再次出乎了自己的意外。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几十招,司马怜终于发现,自己无法把对方置于死地。
他顿时停下手来。
"世子不打了吗?"楚乔乔好心问他。
司马怜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且留着你这条命,我能对付你的方法很多,并不一定在刀剑上。"
嗯,好,我等着。
楚乔乔暗地想着,自己呆在建康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时间一到,若是没有得到与司马钰的合作,自己只能另作它想。
昨日,她收到最新的前线消息。
楚慕评退守凡城,那地方易守难攻,一般冬天城里都会有一定存粮,楚乔乔估计楚慕评能再撑住半个来月,才会陷于耗尽存粮。
她对司马怜露出一副谦让的表情,微笑道:"请世子大人网开一面,不要与我等卑贱小人计较。"
"哼!"
当当当!几下锣鼓声传来,时间到了。
陆应雄带着七个小孩出现,还有一个趴在他的马背上,血染红了马鞍,还在不断再向下滴,显然有一人受伤太重了。
他防备地看着司马怜,问楚乔乔:"段兄弟,马鞍上那孩子受伤太重,不知还能不能活着。"
楚乔乔看了一下马鞍上那孩子的伤势,惨不忍睹。
他右肩以下空空荡荡,鲜血像从窟窿流出来一样落在雪地上。,断骨支棱着刺破皮肉,像截被生生拗断的莲藕。
偏偏这孩子还没完全丧失意识,还在痛苦的呻吟,每次抽气都让伤口突突冒出粉色的血泡。
孩子看着楚乔乔的眼神里,满是哀求。
楚乔乔忍不住闭上眼,只一瞬间,她的眼睛猛然睁开。
手起刀落,孩子的呻吟声断然消失。
陆应雄失声惊叫,"你!"
连司马怜也怔怔看着她,颇为吃惊。
"他的伤这么严重,很难活了,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没人会花重金去救他的。"
她叹了口气,"若是他自己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活了下来,一个失去手臂的奴隶,他靠什么活下去?"
陆应雄的拳头紧紧攥着,默默无声。其实楚乔乔刚刚做的,他自己也想过,但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事情。
司马怜噗嗤一声哈哈笑道:"满嘴仁义,却连一个生的机会,也不愿意留下。"
听到他的讥讽,楚乔乔面不改色,她揶揄司马怜,"世子,小人又做错了,刚刚那个机会应该留给世子,以满足世子今日狩猎的乐趣。"
"哟!真是了不得,看来公主殿下今天是捡了个活宝呀。"司马怜对楚乔乔的眼神里除了讨厌,现在加了一些好奇。
他又问道,"那我就好奇了,现在人在陆应雄将军手中,今日这个比赛的功劳是算谁的呢?"
说话时,他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滴溜,准备看这两人抢夺功劳的好戏。
楚乔乔对陆应雄道:"这些人算你的吧,你们这些要在战场上厮杀的将领,有了那件刀枪不入的软甲,能如虎添翼。"
陆应雄却摇摇头,"我并非为那件软甲,我想要的是加快运送粮草的时间。"
"哦?"
陆应雄解释道:"我回建康已有五日时间,申请粮草的奏折刚回来那天就已经递上,直到今日还未有信息,我需要一个亲自见到陛下的机会。"
原来如此,楚乔乔心中倘亮,这不是印证了司马钰对桓文未经请奏就掀起战事一事是否同意,还在举棋不定吗。
看来,自己这次来到建康的时机不错。
她表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关心地问:"听说大司马在前线浴血奋战,高歌猛进,陛下在后方不应该赶紧安排好后援吗?"
陆应雄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楚乔乔又偷偷瞄了一眼司马怜,看到他左顾右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实际刚刚那些话,他通通都听到耳朵里面去了吧。
呵,这东晋朝堂,比大燕还复杂,有种不知谁是敌我的感觉。
眼看着几个人快接近大本营了,听到陆应雄说道:"这次比赛所得,就给段兄弟吧。"
啊,楚乔乔小小吃了一惊。
只见陆应雄稍稍倾向楚乔乔,"想必段兄弟也是懂得战场艰辛,前线士兵不易的人。段兄弟是公主的侍卫,若可能,请段兄弟在其中斡旋一二。"
楚乔乔内心嘿嘿一笑,那我就笑纳了,否则那个刁蛮的司马灼灼必然会以这个原因再次为难自己。
她对陆应雄拱手谢道,"那谢谢陆兄了。"
这陆应雄看着是个粗人,其实心思还是细腻的。他必定是看出来公主殿下不是一位关心国事的人,倒不如把这份礼物让给楚乔乔,起码楚乔乔在宫里能见到陛下的机会比自己多。
关键是,从刚刚比赛的情况看,楚乔乔与自己是意气相投之人,应该能急自己所急。
司马灼灼看着回来的三个人,还有刚才他们马匹后面的七人。
"活着的有七人,你们如何分呢?"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回殿下,"陆应雄躬身行礼道,"这些孩子都是段兄弟救的。"
"哦?"司马灼灼惊讶地看着三人,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司马怜身上。
"真的?"虽然她没有指出自己问的是谁,但显然问的是司马怜。
司马怜双手抱胸哼了一声,不作答。
司马灼灼很高兴地笑道:"看看,本宫就说,我派去的人肯定能赢下比赛,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台下不少人倒霉了,他们刚刚做了一轮押宝。
基本上他们押的是陆应雄与司马怜,对楚乔乔这种不知名侍卫,他们大多以为她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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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表。
毕竟陆应雄是久经沙场的将领,武功了得。而司马怜为人阴险,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只有少数人为了不让司马灼灼没人跟才压的,比如王许昌这些。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全部孩子都是楚乔乔救的,另外两位还没有反对,这可真是奇怪了。
谢安也是好奇的审视着楚乔乔,她身上一点伤也看不到,衣服也整整齐齐,并不像经过一番恶斗。
司马怜也是如此。
再看看陆应雄,他身上有好几处衣裳被撕破,还溅了一身血迹。很明显,他看起来才像是与狼群搏斗过的人,他怎么可能一个孩子都没有救到呢?
而且这一次陆应雄是为桓文的粮草而来,是万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难道,这楚乔乔与陆应雄本来就相识?这也太不应该了吧。
瞬时间,他脑子里思绪万千,目光又停在楚乔乔的身上。这女子不能小觑,务必防住她。
"好了,刚刚就是一个开胃菜,"司马灼灼宣布,"今年的冬季围猎,现在开始!"
"你刚刚干的不错,"司马灼灼对楚乔乔说道,"现在,你去给我把那只王哥哥说的雪狐给我猎回来。"
"这地方太大了吧……小的不知道什么今日能不能找到。"楚乔乔很为难,这公主怎么老出这种难题。
先不说雪狐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哪怕是真的,那雪狐的颜色与这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整个山林这么宽广,就算让她找一个月也找不到。
"本宫要你找,你就找!"
司马灼灼眉毛一挑,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敢冒犯我的人,本宫没有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对你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可懂得知恩?"
谢安在旁边有些看不过眼,他对司马灼灼说道,"殿下喜欢雪狐?我帮你去猎可好?"
"不,"司马灼灼小嘴一嘟,"你陪着我便好。"
她说罢对楚乔乔一瞪眼,"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本宫告诉你,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你必须要把那雪狐带到本宫面前。"
"是。"
楚乔乔知道,司马灼灼的蛮横无理无人能解,倒不如早点去找找,说不定撞了什么狗屎运真能找到。
她转身上马向山林跑去。
不多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对她吹哨子。
"是我,段兄弟。"是王许昌的声音,他一脸愧疚地拍马赶上来。
"段兄弟,我对你不住啊。公主殿下自小就被宠上天了,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她。关键是,得罪她的都……"王许昌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楚乔乔脑子里浮现出司马钰那张苍白的脸。在殷浩的府邸里,她觉得这位东晋皇帝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
而今日与司马灼灼这一番认识,女之过父之错,能养出司马灼灼的,她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要真的如此,彼此很难有合作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萌生了马上离开这里的念头。完成不了司马灼灼的任务,她不知道你要如何惩罚自己。
王许昌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气恼,:"我今日是真的见到那只雪狐,只是这漫山遍野的很难找到了罢。"
他凑过来些,神秘兮兮地。
47. 你是为了权利,还是真心?^^……
他说道:"不过我告诉你,我家里珍藏着一张雪狐的皮。若是今日太阳落山前找不到,我就拿那张雪狐皮来给你。"
楚乔乔正在想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理会他。
王许昌着急了,他伸手拉拉楚乔乔的袖子,"段兄弟,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了,我知道这次真的是我的不应该。"
楚乔乔这才顿然醒过来,回忆他刚刚讲的话,"你是说你家有一张雪狐的皮?"
"对,虽然是我母亲珍藏着的,但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你,为兄这就回去拿给你用。"
"那是最好不过了。"楚乔乔的眼睛里马上有了光,"拜托王兄了。"
"你不怪为兄就好了,我现在马上差人回去拿。"他走了几步,想想觉得不踏实,又自语道:"不行,还是得我亲自去拿比较保险。"
"段兄弟,你务必在这等我回来。"
"好。"楚乔乔拱手道谢,"那就拜托王兄了,谢谢。"
王许昌离开后,楚乔乔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呆着,打算自己也不徒劳了,等到了约定时间再与他汇合。
她找个了树墩,把地下的积雪清除干净后,坐在那里靠着树墩闭目养神。
正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了一阵马蹄的脚步声,不像那种疾驰而过的脚步,是慢悠悠的踱步。
再听得清楚些,只有一匹马。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谢安,谢安也看到了她,他下马来。
楚乔乔稍稍眯起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经过还是特地过来找自己。
"你怎么不去寻找雪狐狸?"谢安问道。
楚乔乔不回答,却问道:"公主殿下不是叫你在身边陪着吗,你怎么敢走开的?"
语气中颇是揶揄。
谢安也不回答,他说道:"若是太阳下山之前,你还没有找到雪狐,公主殿下会惩罚的,到那个时候,我也不好帮你。"
楚乔乔伸了个懒腰,双手交叉放在脑袋后面,"谢公子,谢谢关怀。你若真的想帮我,就赶紧让你们皇帝给我一个答复。"
"这些事情,我左右不了。"他踱步到了楚乔乔身旁,"我家有一张珍藏的黑狐皮,百年不得一见,要是你要拿去献给公主殿下,说不定她会惊喜不已,便不会责罚你了。"
楚乔乔暗忖,你的东西我怎么敢拿给司马灼灼,万一她知道了又不知道要干嘛了。但她嘴上却不是这么说。
"哟,谢公子出手好大方呀,"楚乔乔嘻嘻笑道:"我与谢公子萍水相逢,怎好意思拿谢公子这么珍贵的礼物呢?"
"身外之物而已,只是我的确有个请求。"他也坐了下来,与楚乔乔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说吧。"
"无论你想通过公主殿下达成什么目的,请尽快离开她。"
他这话说得楚乔乔猛地生气了,"拜托,谢公子你搞清楚,不是我想粘住你的公主殿下,是你的公主殿下,抓住我不放。"
"她为什么要粘住你不放?在建康,想讨好她的人太多了。哪怕陆应雄那种人,为了军粮能早日筹集,也会不惜参加这种活动。"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认为楚乔乔很可能是因为要尽快与与皇帝合作,才来接近司马灼灼的。
楚乔乔翻了个白眼,"你那公主殿下性格阴晴不定,喜好无常,我相信连只蚂蚁也不会想待在她身边。"
谢安没有反驳她的话。
"楚姑娘,哪怕你是为了自己,也不应该待在她身边。她自幼刁蛮任性,就算是陛下的话她也是不听劝的,你何必去招惹她。"
"不用你说,今天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她何止是刁蛮任性,说她残暴也不为过,"她说着扭头注视着谢安,嘴角有一丝嘲讽。
她一字字道:"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呆在她身边。"
谢安明白她在讽刺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殿下她也不容易,半岁不到就死了母妃。她小的时候,被后宫那些嫔妃收买了乳娘,暗地里虐待她,差点没活过去。"
生在皇族的楚乔乔能理解这种事情,却无法苟同对司马灼灼各种行为的理解。
谢安看到她不屑脸色,继续解释道:"陛下当时虽然心痛,却因忙于朝廷政事无法日夜照看。"
"呵呵,"楚乔乔猜测道:"所以,陛下给你们钦定了这门亲事。以后若有人敢再对公主殿下不利,就是与谢王两家作对?"
"对,"谢安点点头,"你说得不错,公主殿下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在谢府生活的。"
"只是小时候那段经历,已经使得她很难再相信别的人,性格也变得偏执,容易动怒。"
"后来她回到宫中,把当年那些事又查了一遍,当时整个内廷风声鹤唳,腥风血雨。陛下觉得自己对她有欠,并没有阻止。"
"陛下自小把我带在身边,像我父亲一般。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能照顾好他最心爱的女儿。作为臣子,公主殿下的命就是我的命。"
他自言自语说了这一大段,到了最后,不知道是说给楚乔乔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楚乔乔却对另一件事情感兴趣。
"听说,你们陛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吗,是真的吗?"
谢安犹豫了一下才确认道:"对,以前还有个男婴,可惜未出月就病逝了,之后,宫中再没有孩子降生。"
没有后继之人,是皇家的大忌。
楚乔乔暗忖,东晋皇帝司马钰这副身子骨不知道还能熬几年,她忍不住问道:"那你们陛下百年之后如何打算?"
谢安的语气有些惆怅,"这种事情我们做臣子的,怎可妄加猜测。"
果然,他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楚乔乔哈哈一笑,"你不愿说,我就来大胆猜测!"
"要么把公主殿下定为皇太女,让她继承皇位,只是天下间除了以前那武氏,还没有第二个女子为帝。想必,朝中大臣是不愿答应的。"
"况且,我再说句难听些的话,你们的公主殿下,并无当皇帝的姿质,若她当了皇帝,你们东晋皇朝就得遭殃了。"
谢安想反驳她,却被她竖起手指禁止,"你不用着急,这里没人,且听我说完。"
"但你作为她的夫君,以谢王两家做靠山,能影响她或者代理她主持朝政,还算是个折衷的选择。"
"所以,"楚乔乔偏头看着他,"你对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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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百般温柔,是为了以后掌控朝廷,还是真心的喜欢?"
"或者,有几分真心?"
她这么一问,谢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避开楚乔乔的眼神,冷冷道,"我与公主殿下自幼一起长大,我们有深厚的情谊。再说,这事与你何干?"
"哈哈,"楚乔乔笑道:"谢公子呀,你为人真不够坦荡。你一个男人大丈夫,有这野心,也没什么错啊。"
谢安却沉下脸来,不悦道:"我与公主殿下的感情,不需要被旁人随意置喙。"
虚伪!
楚乔乔冷笑两声,把视线移开。
她却并未终止这个话题。
"对于你们皇帝,若不把自己女儿立为皇太女,便要在司马家的人中找一位。"
她倏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两掌相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掌声,"我可想到一个人了!"
"司马怜!"她的神情象猜中了谜语般的雀跃。
见谢安仍不作声,她继续兴奋地说道:"若是司马怜能把司马灼灼娶了,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上位。想必,这算是大部分司马族人,比较赞同的方式。"
"可是,这绝不是你们王谢两家想看到的。毕竟,司马怜的地盘不在建康,若他日他真的上位,你们王谢两家再无往日风光。"
她说着,语气里甚至带着幸灾乐祸。
"你..."谢安瞧着她,很想一巴掌把她的嘴捂死,但他很清楚自己没这个能力,只得悻悻说道,"有些事情,你自己猜自己想便好,不必说出来!"
他又补充一句,"你如此聪慧,为什么要把这些话与我说,不怕我告诉陛下,告诉殷阁老吗?"
楚乔乔不置可否,"我的聪明,为什么要隐晦?"
谢安冲口而出,"因为你是来自大燕的女子,想必,以你的身份在大燕会很艰难。你又何必表露你的聪慧,惹人妒恨呢?"
楚乔乔看着他,有些惊讶,"你...居然会这么想?哈哈..."她语气一变,"不会是谢公子在为我担心吧?"
"也不算,难道你如此算计,就不怕被我们觉得你不好对付..."谢安说着说着,嘎然住口,他开始发现自己说的理由,多少有些牵强。
楚乔乔坦然道,"谢公子,我不会这么认为,没有人愿意与愚蠢的人合作,无论男女。"
"我以为,"楚乔乔倏地探个身子过去,离他近了不少,近到几乎碰到他的脸。
"谢公子心里的一些疑惑,恐怕是你自己也不清楚的吧。"
她的忽然接近把谢安吓了一跳,忙不迭用另一边的手掌撑地,身子尽量离她远了些。
楚乔乔看了他两眼,身子缩回去,笑道:"谢公子,我又不不是鬼,你没必要对我如此惧怕。"
谢安却老实回答:"万一被人看见我们刚刚离得这么近,告诉公主殿下你就惨了。"
楚乔乔差点就认同了他的话,还不由自主环视周围一圈,怕哪里会冒出个什么人来。
但她马上记起来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
她提醒谢安,"哪怕是公主陛下本人瞧见我们离得有些近,那又如何?我们现在不是两个男的吗?"
48. 没想到你们两人认识
谢安张了张嘴,才发现她说的是对的,却又不愿承认自己的尴尬。
"男的也不好,你可知我们东晋颇好男风。"
楚乔乔好奇:"真的么?"
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满脸的八卦,此刻不像是一个心机叵测的女子,倒像是一个童心未泯,天真浪漫的少女。
谢安不由得低下头,自己一直在怀疑她,是不是有些过分。
楚乔乔见他不回答,忍不住伸手拉拉他的袖子,"你赶紧给我说说呀,别不好意思。"
"这些事有什么好说的?"他的表情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刚刚就不应该开这样的话头。
"说嘛说嘛。"楚乔乔坚持不懈地来回拉扯他的袖子。
他恼怒了,用力甩开她的手,轻叱道,"你不要太放肆,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男女呀,我们现在是男男!"
啊!谢安更加后悔。
"噢..."楚乔乔忽然盯着他,"我懂了,你长得颇为好看,是不是被什么男人看上了?"
谢安蓦地抬头,眼神中那丝慌乱,马上被楚乔乔捕捉到了。
"哈哈哈!"楚乔乔指着他捧腹大笑,"看来真的被我猜中了,到底是谁呀?你不要让我乱猜好嘛。"
谢安脸色铁青,很不愉快的闭着嘴。
"那我猜猜喽,"楚乔乔满眼戏谑,兴致勃勃地存心捉弄他,"我在你们东晋认识的人不多,你不说,我只能一个个猜哦。"
"先说王许昌..."楚乔乔故意说得慢慢的,一边说一边看他的表情。
"不是!"谢安不想听下去,赶紧断言,怒道:"你一个女子怎这么无赖?"
"这世界只有分无赖的人,跟不会无赖的人,跟偶尔无赖的人,我么,"楚乔乔嘻嘻笑道:"就是偶尔无赖那种,谢公子请不要介意。"
"那就到司马怜了,他虽然看起来喜欢公主殿下。哎呦,但也不代表他不会喜欢男的呀。"
"闭嘴!"
楚乔乔死皮赖脸地看着他,肆无忌惮地说道:"如果你没有让我闭嘴的能力,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是的,谢安发现自己的确没有让她闭嘴的能力。这女子的厚无廉耻,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他站起来,狠狠刮了她一眼,"好,我说不过你,但我还是可以自己走的。那狐狸皮你就自己想办法吧,我是犯了什么傻才会想着要帮你。"
"你别走呀,其实我知道是谁,你要是走的话,我就把这事告诉王许昌。"楚乔乔笑眯眯的。
王许昌不紧善良又热情,而且八卦大嘴巴。
谢安马上停住了脚步,忍不住指着楚乔乔骂,"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尽说些无中生有的事情。"
楚乔乔看着他,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桓文。"
这名字一出口,谢安的脸一下子白了。
楚乔乔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道,"按照你们谢家在东晋的地位,哪有人敢对你谢公子如此冒犯。"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安的脸憋得红通通的,有种越解释越难堪,但又忍不住不解释的意思。
"看来,你们这位大司马在东晋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这一人,也是惧怕他的,对吗?"
楚乔乔站了起来,直视着对方。
谢安恍然,感情这楚乔乔刚刚这一通话,明着是取笑自己,暗地是想了解陛下与桓文的关系。
后悔不已。
其实楚乔乔还真没这么老谋深算,刚刚一开始她的确是八卦心态,可她这趟来建康是要达到的目的。对这些事敏感,稍微有些关联她便能猜想到了。
"谢公子,既然如此,那这一仗就不应该让他赢。"
两人对视,楚乔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没有请求谢安去促使这件事情,可实际上,她已经促进了这件事情。
一头小鹿嘶鸣着闯入他们的世界,它惊慌的眼神四处张望,迅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没入丛林中。
两人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一队人马已经奔跑而来,为首的正是司马灼灼。
"吁!"她勒住跨下的胭脂马,看了两人一眼,问道:"谢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要为父皇处理紧急事情吗?"
后面一队人鸦雀无声,都盯着站在一起的谢安和楚乔乔。他们心中觉得怪怪的,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谢安垂下来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他脸上的笑容,仍一如既往的温和,"陛下支人通知我,那事情不急了,我便进来林中寻找殿下,凑巧遇上了段侍卫。"
他这谎言相当粗糙,但是从他嘴中这么镇定自若地说出来,又好像是真的。
司马灼灼不疑有它,嘟着小嘴撒娇道:"都是你,刚刚我追的那头鹿都跑没了,你得赔我!"
"好,那我们一起去寻它。"谢安边说着边上马,与司马灼灼一起。
司马灼灼眼睛都不带看楚乔乔一眼,向鹿逃的方向挥鞭而去,谢安紧跟其后。后面一队人,只潦潦扫了楚乔乔一眼,也赶紧跟随着。
谢安在经过楚乔乔时,眼角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两人都吐了口气。
等他们都走了,楚乔乔的心跳才缓了下来,毅然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这位司马灼灼,在她的心目中亦然已经是恶魔般的存在。很难缠,但现在对她无可奈何。
"没想到你与谢安是认识的。"
空旷的山林忽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楚乔乔吓了一大跳,手指摸索瞬间已拔刀而出,刀尖遥指声音的方向!
司马怜慢慢的从一颗大树后走出来,端详着楚乔乔。
楚乔乔握刀的手,瞬间绷紧!
他在这里多久?他听到了什么?
自己...是否应该把他灭口?有没有握?万一一击不成怎么办?
她的脑子霎时间有千万个念想,盯着对方的眼神锋利无比,是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刀!
司马怜却只是休闲地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树墩上。
"怎么,想杀人灭口?"他抬头看着楚乔乔,"你胆子不小啊,我可是东海王世子。"
楚乔乔嘴角微微一勾,这么一会她想明白了。如果司马怜要对自己不利,刚刚司马灼灼在的时候,他就应该站出来。
"况且..."司马怜低缓一笑,自信道:"恐怕,你没有这样的胜算。"
"对,"楚乔乔爽快地应道,同时唰的一声把刀收进刀鞘中,"我也没这样的想法。"
司马怜眯着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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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你是什么人?来建康有何目的?"
楚乔乔反问:"我为何要告诉你?"
"为何?"他哈哈一笑,像是觉得她这问题愚蠢,"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不应该回答我的话吗?"
"不。"楚乔乔竖起右手的食指,对着他摇晃了几下,"刚刚或许你还有我的把柄,现在,没有了。"
"我随时可以告诉公主。"
"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而且,哪怕你刚刚对着公主说出来。"楚乔乔笑意盈盈,"你猜,公主是相信你,还是相信她青梅竹马的谢家哥哥呢。"
她这一句击中了司马怜的要害,他的神色冷了下来。
许久,他才说道:"你没必要与我针锋相对,说不定你我可以联手共事。"
楚乔乔却直接断然道:"滥杀无辜的人,我哪敢联手共事,恐怕得每日都防着你的背后一刀。"
司马怜滞住了,语气中有了些怒意"你身份卑贱,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对我无礼!你信不信我现在在这里大声叫喊,说你要刺杀我,就看看能不能置你于死地?"
"哈,你以为这是在你家的领地吗?"楚乔乔完全不以为然,"你想诬陷我,能过得了公主殿下那一关吗?"
"你只是她的一个侍卫而已。"
楚乔乔发出一阵讥诮又低缓的笑声,"司马怜,你在公主身旁这么久,不会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吧?"
她居然敢直呼自己的名字,司马怜狠狠撇了她一眼,"你的身份,就像一只蚂蚁,别人要踩死你,轻而易举!"
"以我对公主这半天的了解,我的性命只能由她来决定,你是动不了我一根毫毛的。"
其实司马灼灼与以往的楚乔乔颇为有些相似,对属于自己的东西非常护短。
司马怜不认输,"呵,那就试试!"
"那就试试呀,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在建康这大半年努力,为什么如今与公主并肩狩猎的还是谢安么。"
她这一番奚落,锤在了司马炎的痛处。他一向认为自己风流倜傥又有权有势,从无女子拒绝他。
可在建康这半年,他却栽了不少跟头,无论他如何接近司马灼灼,讨好她,也无法得到她片刻的青睐。
而眼前这年纪轻轻的侍卫,却说他只半天就看出了。平日旁人无人敢说的话,他叭叭的就说出来。
司马怜真的要气死。
"既然世子大人不想试试的,在下就走了,毕竟我身上还有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务。"楚乔乔对他拱手告退。
司马怜不发一语。
楚乔乔背对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范围,她不敢托大,时刻防止他的突然袭击。
蓦然,脑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楚乔乔原地拧腰,抬手用刀一格,有什么东西撞击在刀鞘上,接着滚落在地。
一颗石头。
司马怜神情阴冷,眼神中满是挑衅。
楚乔乔可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她躬身对他抱掌行礼,"东海王世子,承让了,下会有期。"
不等他的回应,她转身疾步走向自己的坐骑,利落地翻身跃上马背。缰绳一抖,马儿嘶鸣着扬起前蹄,随即奔跑而去。
司马怜看着她的背影,手指不由自主攥了起来。
49. 恨不得马上把那两人杀死!
楚乔乔是真怕他还要找自己什么麻烦,跑得飞快。
看看天上的太阳位置,与王许昌相约的时间快到了,她便提早去那地方等着。
快到的时候,看到那里有个身影,焦急的在那里走来走去。
正是王许昌。
"王大哥!"楚乔乔催马上前,在他面前落下。
"啊呀,段兄弟,出了意外。"
虽然是天寒地冻,但看王许昌的模样,是着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王兄?"
"那件雪狐皮..."他一脸难为情,好不容易才说出口,"已经被家人用了,我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个噩耗像晴天霹雳。
看来,有些难关还是只能自己面对啊,一点侥幸都没有,楚乔乔沮丧地默默念叨。
"段兄弟,我会为你在灼灼妹妹面前求情的,为兄万万不会致你于不顾。"王许昌对她作出保证。
"别!王兄,真的别!"楚乔乔连忙拒绝。
司马灼灼的性格,她多少是看明白了,若是旁人越是为自己说话,恐怕司马灼灼越是不放过自己。
王许昌却以为她在责怪自己,垂头顿足,"我,我是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是我对不住段兄弟,我会承担这个责任的。"
楚乔乔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公主殿下胜负欲很强,她就是要找我的错处,才算是她赢了。"
"你与她相识日久,应该知道她的性格如何。你越是为我说话,恐怕她越是要为难我。"
王许昌一想,司马灼灼也真是这样。"那...那可如何是好?我怎么才能帮上忙?"
楚乔乔叹了口气,"恐怕是帮不了我,王兄,谢谢你了。"
"段兄弟,"王许昌想了想,"你有这样的遭遇,都是因我而起,你要是发生什么不测,我是一辈子也会无法心安的。"
"今夜,我就找个理由宿在宫中,若是灼灼妹妹真的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我冒死也会向陛下进言。"他承诺道。
楚乔乔不拒绝他,司马灼灼喜怒无常,若她真的对自己做出威胁性命的惩罚,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从宫中逃出来,也得靠他帮忙。
"那麻烦王兄了。"她抱拳道谢。
太阳下山后,天气冷了许多,司马灼灼倚在在宽大的暖轿中。
"找不到?"
楚乔乔跪在雪地上,"公主殿下,是属下无能。"
"呵,"司马灼灼掩面冷笑,"那本宫可就要惩罚你了,你可知错?"
楚乔乔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公主殿下,是属下的错。"
司马灼灼嘴角噙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好,你这认错的态度不错。本宫可要好好想想,如何惩罚你才好。"
"回宫!"
谢安看了楚乔乔一眼,像是在问她,为何这件事情处理成这样。
楚乔乔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
宫中后花园大堂,灯火通明,光亮得如白昼一般。
鹿肉用葱、姜、八角,茴香等香料爆炒,再加上刚刚没顶的雪水,最后加入米酒。大块大块的鹿肉在窝中翻滚,冒出令人垂涎的香味,一般会煮半个时辰,待肉质软烂后才分派。
另一边,宫人炙烤着一条条羊肋,在上面撒上粗盐在孜然。
大家早已饥肠辘辘,在等鹿肉的时候,吃着宫中的小菜和点心。
只有楚乔乔,跪在跪在带着冰渣的地上。玄色大氅早已被剥去,发间落满雪屑。
才过不久,她的体温稍稍融化表层的冰,刺骨的冰水便如活物般渗入。带来持续不断的、钻心蚀骨的寒意。寒意顺着骨骼向上蔓延,让双腿逐渐失去知觉,仿佛膝盖以下已不再属于自己。
她咬着牙,带着恨意的眸子在夜色中远远盯着司马灼灼,变成了野兽的目光,寻到机会死死咬住对方的咽喉。
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对她,哪怕是想她死的太后,司马灼灼,这个仇我记下了!
坐在暖椅上的司马灼灼巧笑嫣然地看着谢安,"谢哥哥,你说我们现在杀的这只鹿,是不是就是那时我追的那只呢?"
谢安笑了笑,哄着她说:"这是灼灼要捉的小鹿,它怎么能逃得走呢?"
司马灼灼又问,"这个姓段的,该怎么处治他才好?"
谢安知道她的脾气,她只是问,在很多时候,她并不需要听取别人的意见。
他便说道:"他是灼灼的侍卫,灼灼要怎么惩罚他就怎么惩罚他。"
司马灼灼一嘟嘴巴,"那本宫让他在这里跪上一晚,你觉得可好?"
跪上一晚,楚乔乔只能变成冰人,绝无活路。
谢安并没有反对,只淡淡道:"灼灼觉得好就好,他们的命都是灼灼的。"
司马灼灼却不高兴了,"那要是他在这里跪一晚,这么冷的天气,他还能活着吗?"
"恐怕不行。"
"谢哥哥,你觉得那侍卫长得如何?"司马灼灼忽然问道。
"长得不错,灼灼可是喜欢?"
司马灼灼却突然生气了,闭嘴不说话,只瞪着谢安。
谢安失笑,"可是我说错话了,他长得不好看?"
司马灼灼说道:"谢哥哥,我谈论别的男子,你为何一点也无所谓,一点也不吃醋?"
"灼灼是公主殿下,我是灼灼钦定的附马,我为什么要嫉妒其他男子?"谢安回答得有些平静。
司马灼灼不以为然,"若是谢哥哥在本宫面前夸赞其他女子好看,本宫必定要把那女子的脸皮剥下来。"
她说着这么残忍的话,神色却是一派天真。
谢安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一下,他知道司马灼灼不是就说说而已。
"灼灼,如此热闹的节日,你为何要说这些败兴的话,只会惹得自己不高兴。"
"谢哥哥,"司马灼灼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若是你让我感觉到你很喜欢我,怕别的男人把我抢走,哪怕我跟别的男子说一句话,你都会嫉妒得发疯,我就不会说那样的话。"
谢安不自觉地垂下眼帘,司马灼灼对他感情过于热烈,像是个绳套,勒得他有些时候难以呼吸。
可是自己与司马灼灼是注定了的事情,也是家族的期望,自己是不可以出错的。
他叹了口气,伸手帮司马灼灼拂开落到额边的一缕发丝。
"灼灼,我向来不善言语,不像那些惯会甜言蜜语的。若你是喜欢那样的男主,我便尝试学学。"
"谢哥哥,"司马灼灼以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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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一倾,投身到他怀中,"我就喜欢谢哥哥本来的样子,我要谢哥哥永远能照顾我。"
谢安伸手揽住她,"灼灼,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们的含情脉脉,偏偏楚乔乔那位置还能看得清清楚楚,内心的憎恨暴涨。
若是平日,她才懒得多看一眼,可是今日到目前为止,她可是遭够了司马灼灼给她的老罪。
好啊,你这人面兽心的谢安。
她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马上把那两人杀死!可现实是,她整个人已经被冻得快没了知觉,在失去意识的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有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戳了她几下,她愤然看去。
是王许昌,他鬼鬼祟祟地摆摆手上的东西,一条刚烤好的鹿肋条!
楚乔乔马上咽了一口唾沫,她明白是王许昌拿给自己吃的。但这里这么多双眼睛,她怎么敢吃?
就在这时,她身旁又多了几个身影,是几位宫人。站在她周围,几乎把她整个人都遮住了。
王许昌给她使了个眼色。
楚乔乔马上接过那根鹿肋条狼吞虎咽。她今日可是自吃过早膳后就没吃过东西了,又被在雪地上罚跪。
这一吃,她足足吃了七根,王许昌不断叫人去取,到了最后竟再没有刚刚烧好的鹿肋条才作罢。
油脂沾满了她的脸颊,她没忍住,打了一个嗝。
王许昌马上递给她一个壶。
"本来想给你热点酒,又不知道你酒量如何,怕喝酒误事,给你灌了些羊汤进去,喝了好暖暖身子。"
"谢...谢,王大哥。"楚乔乔的声音已经哽咽,这一刻,他就像自己的再生父母。
她低垂着眼帘,刚刚一边吃一边流泪,满脸是油和泪水的混和,顺着脸颊,流到领子里,好脏好嫌弃自己啊。
在这种场合哭泣,是多不应该,幸亏现在是夜晚,别人瞧得不清楚。
一条手帕递过来。
王许昌轻声道:"赶紧擦擦,男人哭成这样,算什么样子。"
王许昌那张平凡的脸,在楚乔乔看来,已经无比英俊。对自己雪中送炭的人,她必定一生不忘。
她一把抓过来,把自己擦得干净些,又吃了三个馒头后,终于再也吃不下了。
王许昌对她说道:"那我走了,免得在这里引起别人的注意。"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叮嘱道:"你忍耐些,千万不要惹灼灼,啊。"
楚乔乔用力点点头。
直到宴会结束后,司马灼灼才差人传她过去,楚乔乔几乎不能自己站起来。
她也不端着,对那来传话的宫女说道:"姐姐,可以扶我一下么?"
那宫女诧异地看着她,随即脸上一红,"这...这不...不太好吧。"
楚乔乔苦笑一声,几乎忘记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了。绝对不能让司马灼灼知道自己是女的,万一被发现了,这残暴的公主殿下真有可能把自己活剥了。
她用了点时间,艰难地站了起来,但要想马上走动还是非常困难。
她便站在那里,用以前自己每天练功的吐纳呼吸,把自己身体里的气运行了三次。
终于,双脚稍稍有了些许知觉。
宫女的神色已经有些焦急。
50. 姐姐可以悄悄告诉我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我可以走了。"楚乔乔对宫女说道。
宫女说道:"我等是应该的,可是不能让公主殿下等。"
"我明白。"
一路上,楚乔乔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上官灼灼的习惯爱好。那宫女也是好心,几乎对她知无不言。
等到了公主的寝殿,宫女进去禀报,不多时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楚乔乔一看这人就来气,她别过脸去,视而不见。
"你还好么?"谢安经过时小声问道。
楚乔乔不回答他。
他只好走了出去。
"段侍卫,公主唤你进去。"宫女出来对她说道。
待楚乔乔进去后,司马灼灼正一边泡脚一边看书。
楚乔乔恭敬敬的对她行了一个礼,司马灼灼毫无反应,似乎那书本吸引了她。
楚乔乔对她的各种行为已经有些免疫了,司马灼灼就是要给自己脸色看,今天被自己冒犯了那股气还没消下去。
她也乐得在那安静站着,起码不用跪着。
司马灼灼先是用忍冬藤、当归熬制的药汤泡脚,许是药汤太补,没一会她便满脸绯色。
接着又用热羊奶泡,上面飘着新摘的玫红梅花瓣。到了最后,显然她有了少许困意,闭着眼睛令宫女给她以梅花瓣擦脚。
司马灼灼当真毫无顾忌,这么一双雪白无瑕的玉足,毫不吝惜地在男子面前展示。
楚乔乔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
万一等下她又说自己看多了一眼,要挖自己眼睛可怎么办。
楚乔乔被折腾了一天,眼皮子已经要打架了,勉强支起精神站在那。心里念叨着,这刁蛮公主不会要自己站在这里一个晚上吧?
"段侍卫,"司马灼灼对她勾勾手指。
楚乔乔走近了一两步,司马灼灼不满意,"过来些。"
楚乔乔又走了两步,见司马灼灼不语,却一副准备不高兴的模样。她赶紧再走近些,直到离司马灼灼只有七尺远,甚至已经能够闻到司马灼灼身上的香味。
"跪下。"
楚乔乔照做,低眉顺目的跪在她面前。
"抬起头。"
楚乔乔刚一抬起头,就与司马灼灼的眼神相触。她灵机一动,连忙又低下头,做出一副不敢与司马灼灼对视的紧张模样。
"呵呵,"司马灼灼的笑声很快乐,她果然喜欢别人这样,害羞的,害怕她的。"你现在知道规矩了?"
楚乔乔连忙回答:"之前是小的对公主殿下大不敬,是小的胆大妄为。"
司马灼灼甚为满意,又问道:"听说北地那边的人十三岁便成亲,你这岁数在北地有妻子么?"
"回殿下,小的没有。"
"为何?"
楚乔乔想起之前骗王许昌的话,回答道:"这几年母亲身体欠安,属下无心考虑这些。"
"哦,我不让你回家,你可有恨我?"
这句话令楚乔乔两难,说恨她是万万不可,说不恨是不是又太假。
"公主今日允诺在下,说愿意遣宫中的太医为属下母亲治病,属下万分感谢。"
司马灼灼沉默了一会,又问道:"本宫长得好看么?"
这还用问吗?不过这道题倒是不需要昧着良心回答。
她嘴里老老实实答道:"殿下姿容出众,令人一眼难忘,照属下看来,殿下是建康第一美人。"
这样你高兴了吧。
"呵呵,"司马灼灼用团扇拍了一下楚乔乔的头,"没看出来,你的嘴还是挺甜的。"
楚乔乔又恭维道:"属下说的是事实,换别的人,恐怕还会说公主是仙女下凡呢。"
司马灼灼被她哄得连连娇笑,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问道,
"你说,谢哥哥也会这么认为吗?"
楚乔乔:"..."
"那是当然,谢公子也是人。"
司马灼灼嘟嘟嘴巴,"我与他自幼相识,他从未称赞过我好看。"
"公主殿下,许是因为太熟识,对彼此的相貌已经看习惯了。"
"哦...真会如此吗?"
"是的,公主殿下,"楚乔乔开始编故事,"在下邻居家的女孩与我自幼一起玩耍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
"她及茾后来寻她父母提亲的人不胜其数,她被称为我们那的第一美人。但她在我眼中,相貌并无无太惊艳。"
"谢公子对于公主殿下,可能也是如此。"
司马灼灼的手轻轻抚过团扇的边缘,"可是为什么,本宫看谢哥哥,却是顶好的呢。"
楚乔乔一滞,这话题真是送命。既要聊得她高兴,又不能聊得太假。
她试探着问司马灼灼,"可是谢公子,有什么事情令公主殿下不满意呢?"
司马灼灼的眼眸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本宫觉得,他对本宫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情。"
楚乔乔也是女子,她明白这时候司马灼灼要的,不是自己对她说的话表示赞同,而是要找出理由反对她。
这可太难了,她与谢安在司马灼灼面前是不认识的。要是很熟悉的人,就可以按照,他表面是这样,其实呀,是怎么怎么样的。
但她毕竟是楚乔乔,很快就为他想出了理由。
"原来如此。"她装作一副恍然的模样,司马灼灼好奇又期待地看着她。
楚乔乔对她说道:"怪不得今日谢公子在林中遇到在下时说了那些话,在下一直不明白,如今公主殿下这么一说,现在便有些了解了。
"嗯?"司马灼灼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可是与本宫有关?"
楚乔乔点点头,"他问在下,一位北地的人,是如何进得了公主的侍卫队。"
司马灼灼不以为然,"这是自然,你一个异乡人,能进入到本公主的侍卫队,侍候本宫,是你们的福分。谢哥哥担心有什么坏人会接近本宫,这么问是自然的。"
呸,真不要脸。
"公主殿下,他还问了其它的。"
"哦,那你还不快说?"这时候的司马灼灼像个小孩子,像碰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又紧张又好奇。"
"他还问在下,是否仰慕公主殿下?"
"那你如何回答?"
"在下回答,公主殿下姿容绝伦,自是每一位男子都会仰慕的。"
"啍,"司马灼灼倏地不高兴了,脸色沉了出来"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这么说?"
"是,是,是小的说错话了,"楚乔乔赶紧伏地,这司马灼灼太阴睛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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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回公主殿下,谢公子当时并未说话,但是看他的脸色,很不高兴。后来他警戒我,不可以对公主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
司马灼灼的脸惭惭绽开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容,尽是少女的娇羞。
"如此看来,谢哥哥还是蛮紧张本宫的,怕本宫对别人青睐有加,呵呵。"她自顾自的乐滋滋。
"对,在下也是这么觉得,谢公子霁月光风般的人,自是不能显露一丝嫉妒。"
楚乔乔又补了这一句,让她更高兴。
"嗯,你说的不错,"司马灼灼对楚乔乔这些话甚为赞同,"这些扭捏姿态,谢哥哥他自是不愿表露与我看。看来,他脸皮还是太薄了。"
满意后,她对楚乔乔说道,"今日你表现不错,赏金三十。"
又吩咐身旁的宫女,"给他安排去东边最靠近我的那间房子住。"
"今日你表现不错"这话楚乔乔听了,差点没忍住笑了出声来。这司马灼灼这一整天就想为难自己,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若东晋王朝日后真的交付在她手上,只怕朝令夕改是常事。
宫女把她带到那个房间,一路上恭喜她,"段侍卫,你可真能哄得公主殿下高兴,这房间可是公主殿下以前最喜欢的侍卫住的。"
"那侍卫呢?"
楚乔乔这么随口一问,却使得宫女话头一滞,她支吾道:"这...这是公主殿下的安排,我们...不可私下言论。"
她这句话说的古古怪怪的,楚乔乔想不好奇都很难。
"姐姐可以悄悄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宫女犹豫了一下,告诉了她。
之前住这间房子的侍卫服侍司马灼灼三年,司马灼灼对他非常满意,直到有一天。
与司马灼灼相熟的一王氏族女前来拜访,两人相谈甚欢。王氏族女琴技不错,应司马灼灼要求弹了一曲。
那侍卫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位王氏族女,显然是倾慕之情。被司马灼灼在一旁瞧着,而那王氏族女对他也有意思,两人不时眉目传情。
司马灼灼当场没有发作,事后她把那侍卫叫过来。
"你可是对她有意?"
侍卫一听,赶紧跪下来对着她不断叩头认错。
"你慌什么?本宫素来喜欢成人之美,你若真的对她有意,本宫成全你又如何?"
司马灼灼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
那侍卫也以为自己三年以来已取得司马灼灼的宠信。便信了她的话,承认了自己对那王室族女的爱慕。
第二日,侍卫被送到那王家族女府中,只是已经被挖了眼睛,半死不活的。
司马灼灼令人告诉这女子,今后不得再进宫。也算是因为王家的原因,对她开恩了。
"难道公主殿下喜欢那侍卫?"
宫女着急得差点想捂住楚乔乔的嘴,"你可别乱说话,公主殿下只喜欢谢家公子。"
"那为何要对那侍卫如此苛刻,毕竟陪了她三年,又颇得她的赏识?"楚乔乔询思,哪怕自己养了一条狗三年,也舍不得它受苦。
"唉,你是不了解我们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最不喜欢别人觊觎她的东西。我们这些伺候人的,平日最怕的就是谢公子过来。"
51. 我吃你大爷!
"啊?为何?"楚乔乔很疑惑。
宫女一脸恐惧,"就怕不小心看了谢家公子一眼,或是谢家公子看了我们一眼。"
"那会怎样?要杀头吗?"
"倒也没试过,但...但的确有几位宫女因为这样的原因,受了刑罚。"
她的声音在颤抖,小声说道:"她们中有的人受不了刑,还没等刑罚结束就死了,有的人受刑变残废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这也得看公主殿下的心情,要是她心情好的话,就不会惩罚。"
这宫女这么说的,似乎安慰的是自己。
楚乔乔这一日命运跌伏,已苦累不堪,如今又听得这些,更是觉得内外煎熬,在这呆多一秒都是人间地狱。
当她躺在那干净的床铺上时,不闭眼还好,一闭眼那没了眼睛的侍卫,不时在她脑海中飞过。又累又困,膝盖还疼,却睡不着!
她不禁又恨上那宫女,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种故事?
等她到了朦朦胧胧的将睡未睡的状态时,听到窗口外面有些咝咝咝的声音,甚至好像有人在敲窗户的木栏。
她立马警觉起来,一下子坐起。
"谁?"
"少主,我。"
楚乔乔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赶紧把窗户打开,阿戌敏捷地从外面一跃而进。
他穿着一身太监的衣服,不用说,肯定是他求王许昌带他进宫的。
阿戌放下一堆药瓶,"少主,你的膝盖肯定跪伤了,这种伤得马上治,否则留下了后患以后那腿脚就不利索了。"
楚乔乔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干脆坐下来,让他给自己敷药。
膝盖疼痛的地方被他用药敷了后,一阵温热逐渐渗入,又有些火辣辣的疼,真的舒服多了,她整个身心都舒展开来,差点就睡着了。
"阿戌,你明日就离开皇宫,不能待在这里。"
"不要。"阿戌一脸不情愿,嘟囔着道:"我在外面担心死了,不知道少主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留在宫中,两个人好有个照应啊。"
怕楚乔乔反对,他又道:"再说,王大人与宫里的内务总管关系可好了,我保证不会被人发现的。"
楚乔乔仍是坚决地摇摇头:"不可。"
她担心的是司马灼灼,万一阿戌露出了什么马脚。司马灼灼向来视人命为草芥,以他来威胁自己,自己会相当被动。
她镇重地对阿戌说道:"我会尽快离开这里,你留在这里是一个变数,万一你拖累了我呢?"
"噢...我知道了。"阿戌只得妥协。
临走时一步三回头,"少主,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听说那公主殿下性格乖张,不好对付的。"
"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再不走天要亮了。"楚乔乔催促他。
阿戌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楚乔乔的心立刻提了上来,她披上外衣跑了出去。只见她的房门前不远处有个宫女瘫倒在地上,身子还不住地发抖。
"你没事吧?"楚乔乔蹲下去问她。
宫女见是她立马松了一口气,她哆哆嗦嗦的对楚乔乔说道:"我刚看到一个黑影,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不见了。"
估计就是阿戌,楚乔乔汗颜,认为自己要求他出宫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楚乔乔安慰那宫女,"许是天色还暗着,你看花了眼,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对。"宫女才记起自己的任务,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我是来给你送衣服来的。"
"好,谢谢。"楚乔乔接过来,侍卫有统一服装。
"公主命你,吃完早膳,马上去见她。"宫女又叮嘱道:"段侍卫,你最好尽快,公主她不喜欢等人。"
楚乔乔只好说道:"好的,谢谢姐姐提醒。"
一路走过去司马灼灼的寝宫时,楚乔乔发现有件事情不太正常。
她穿的衣服与别的侍卫穿的衣服不一样。以至于她在司马灼灼的寝宫殿前犹豫了一些时间,怕是不是那个宫女送错了。
但她又找不到人来问,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司马灼灼在里面的娇滴滴的声音。
"谢哥哥,本宫昨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夜没睡好,现在难受得很。这个时辰要你赶来,会不会太早呢?"
...
一听就知道她在撒娇,谢安怎么一大早又在了?自己又要被迫看着他们两人卿卿我我么,真是倒霉。
只是谢安这个未来驸马,真是鞍前马后,连个觉也睡不踏实呀。
这么对比起来,自己的苦也没那么苦了,毕竟自己过段时间是必定要离开建康的,谢安这可是一辈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幸灾乐祸,嘴角泛起了压制不住的笑意。
待入内后,她的眼睛什么都不看,只瞧着自己双脚,在一旁站立着。
司马灼灼可没有放过她。
"段侍卫,过来看看。"
看什么?楚乔乔木然走到她面前,躬身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嗯,段侍卫穿着这身白色的衣服也是挺好看的,本宫特地命人给他送去。"她偷偷瞄了谢安一眼,"谢哥哥一向也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现在他与谢哥哥比起来,灼灼认为各有千秋呢。"
她这突如其来的称赞有点吓人,楚乔乔不知道她想干嘛,但还是需要回应她。
"谢谢殿下夸奖,在下怎么能与谢公子比呢。谢公子是人中龙凤,与小的有云泥之别。"
"瞧,他人也挺会说话的,本宫爱听。"说着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昨夜许是与他聊的时间有些长,不知道怎的着了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乔乔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们一眼。
司马灼灼一脸的如沐春风,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喜欢的谢哥哥,仿佛想在谢安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谢安的脸上也是疑惑不已,司马灼灼往日不会这么说话,特别是把自己与别的男子一起对比。
司马灼灼却以为他这一脸不自然的神色,是因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而感觉不愉快。
"谢哥哥,"她扯扯谢安的袖子,"你不要不高兴嘛,他怎么能与你比较呢?灼灼心中只有谢哥哥。"
楚乔乔到底是看出来了,这司马灼灼是要利用自己去刺激谢安,想让他对自己嫉妒。
但是司马灼灼你真不应该选我去做这个事情。谢安知道自己是女子,哪会有一丁点的嫉妒?
而且她这番做作也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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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了吧,楚乔乔站在那,不知道自己是觉得好笑,还是觉得尴尬。
真是替司马灼灼尴尬。
楚乔乔偷偷瞄了一眼谢安,他一脸的无奈,却仍是得哄着她。可惜他下面的话一说出口,司马灼灼的脸都绿了。
"灼灼,近日天气冷,你以往又有头风的症状。若有什么事需要与他说的,不要熬夜说。"
楚乔乔真的好想笑,根本不敢去看司马灼灼的表情,没想到这谢安如此不识风情。
不过想想也有可能,谢安自小就与司马灼灼绑定。以司马灼灼的脾性,他是肯定不敢与其他女子接触。与司马灼灼在一起的时候,又有君臣之别,他还不得小心谨慎伺侍着?
隔了半天,司马灼灼气鼓鼓地说:"那好吧,既然谢哥哥如此关心本宫的身子。那本宫现在就去休息,谢哥哥自行离去吧。"
她说着,也不等谢安反应,霍的站起来,径直向门口走去。
谢安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她了。他抬起手想唤她,却在半空中却又垂了下来。
司马灼灼走到门口,稍停一下,"你怎么还不走?呆在那干嘛?"
楚乔乔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在叫自己,赶紧疾走几步跟上她。
一个珍贵的越窑青瓷盏凌空摔到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真是没意思!"司马灼灼大叫道。
一众宫女瑟瑟发抖。
她指着楚乔乔:"你给本宫说说,他为什么没有半分吃醋的样子?"
"或许他在殿下的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呢。"楚乔乔强忍着笑意,体贴地安慰她。
司马灼灼嘟起嘴巴,继续抱怨:"那司马怜,虽然本宫不喜欢他,但他却是颇为会讨人欢心。不像谢哥哥,他怎么像个木头人一样?"
"我与你一男子深夜谈话,他竟然无动于衷!"说着,她的眼圈红红的。
"殿下,据说那位东海王世子虽未成婚,但他的府上可是天南地北收集了不知多少美人。"
这些消息楚乔乔在蛛网给的信息那顺便看过,没想到现在还真能拿出来说说。
"殿下是整个东晋最尊贵的皇女,谢公子他肯定是把殿下放在掌心上护着,尊重着的。"
司马灼灼却想错了方向,她若有所思,"谢哥哥是对所有的女子是这样,还是只会对我这样呢?"
不等楚乔乔回答,她向楚乔乔下了命令。
"你去寻个办法,证实一下。"
她这简直是强人所难,这事情怎么证实?好,先不说怎么证实?司马灼灼想要什么结果?
楚乔乔可以想象,像司马灼灼这么拧巴的人。如果跟她说,谢安就是这么不时情趣的人,她肯定不信。
若跟她说,谢安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她发怒起来,不知道遭殃的是谢安还是自己。
她只好试探性的问一句,"殿下,这恐怕很难吧?"
司马灼灼闻言,眉头一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是不难,本宫还要你来干嘛!"
"给你两个时辰,务必要给本宫想出个办法来,本宫马上就要证实一下。"
她又横了楚乔乔一眼,"吃着本宫给的俸禄,就应该为本宫办事!"
楚乔乔:我吃你大爷!
52. 一个惊愕,一个惊喜
楚乔乔张张嘴,又闭上了。她知道再说也没用,在建康的皇宫中,司马灼灼说的话就是铁律。
"要是这件事办得好了,本宫就派遣太医处去为你母亲治病。"司马灼灼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和了许多,像是在安抚楚乔乔。
"是,谢谢殿下,在下必定尽快想出法子来。"
楚乔乔在走回自己屋子的时候,考虑得最多的是要不要马上走人,这司马灼灼真的伺候不了了。
但等她走到房门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折返回司马灼灼那里。
"公主殿下,我想到法子了。"
司马灼灼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了,欣喜地说道:"赶紧说来听听。"
"在建康城,有一座酒楼叫抚星楼,公主殿下可曾听闻?"
"当然,那里厨子做的菜味道不错,本宫也经常会叫王家的哥哥带些好吃的给我。"
"公主殿下可知道,抚星楼不但菜品做得好吃,那里的美人也是数一数二的。"
司马灼灼若有所思,"那你的主意是...?"
楚乔乔一笑,贼兮兮地说道:"公主殿下可预先找一房间坐下,在下想办法把谢公子领到隔壁的房间,然后叫来抚星楼那数一数二的美人。"
"公主殿下便可以在慢慢隔壁观看,他是否能坐怀不乱。"
司马灼灼听了欣然一笑,赞道,"不错,你这法子真不错,那今日就安排吧。"
"是。"
***
谢安没想到自己刚回到府上,楚乔乔就上门来找。
"你...来作甚?"
楚乔乔跨过门栏,在他家会客的大厅中自顾自坐下。
"你这人怎如此无礼?"
见他有些急眼,楚乔乔哈哈笑道:"你着什么急呀,我过来找你是为了给公主办事。"
她话锋一转,补充道,"也是来帮你的。"
谢安黑着脸,他认为楚乔乔没安好心。早上司马灼灼的行为如此怪异,定是她昨夜不知道与司马灼灼说了什么。
他没声好气地对楚乔乔道:"你要说就赶紧说,别给我卖关子。"
"对了,"楚乔乔忽然想到,司马灼灼很关心的一个问题,"你认为公主殿下的容貌如何?"
谢安是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扭开头,不想回答她。
楚乔乔不恼,"你可知道,这可是昨夜公主殿下与我秉烛夜谈的重要内容,竟让你如此不屑。"
谢安刮了她一眼,"你是如何与她交流的?"
"你不用着急,先回答我的问题。"楚乔乔注视着他,眼神中满是捉弄。
谢安不自觉地避开她的眼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与她眼神相碰,他都会回忆起之前在殷浩的梅花园中,被她压着的尴尬的情形。
她的嘴唇不经意踫上了自己的耳朵,温暖,柔软,他的耳朵便红了。
那一幕,总像魔鬼一样折磨着他,每当想起来就无地自容,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事。
总想忘记,却始终挥之不去。
这一刻他的心跳又开始难以控制的加速,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回答:"公主殿下自是好看的。"
"回答这么句话,你怎么脸就红了?"避不过楚乔乔的眼睛,她赶紧说出来取笑一下。
看到他窘迫的模样,楚乔乔的内心就莫名的快乐。
"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这次来真的有正经事,的确是跟公主殿下有关的。"
时间不能拖的太久,免得司马灼灼在抚星楼等得要急了。
谢安暗地里松了口气。
楚乔乔简单地把司马灼灼要测试他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说道,"我这趟过来就是要寻个借口,把你带到那里。"
"你为何要直接告诉我?"谢安满脸的疑惑。
楚乔乔只是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当然要与他通气,楚乔乔一向心思缜密,她担心万一谢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谈及自己的性别和身份,那就大事情了。
两人并辔而行,皆风姿俊秀。她一身月白骑装,清丽中带着少年人的勃勃英气。谢安则白衣玄裘,是江东名士的从容淡泊。
不知从哪个嘴中先传来一声低呼,路上的行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粘在这对并骑的少年身上。
“好生俊俏的郎君呐,像神仙一般,不知道是哪家的?"
“旁边是谢家郎君吧?真真是蒹葭倚玉树…”
“若他二人去秦淮画舫,怕是要惹得花魁自荐枕席!”
楚乔乔听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偷偷瞄了谢安一眼。他却老神在在,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熟悉了旁人的赞美。
楚乔乔暗自摇摇头,怪不得司马灼灼不满意,这人着实不够鲜活。
抚星楼的掌柜亲自迎接,引两人上预定的房间。
"老板,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位姑娘叫苏落雪?"楚乔乔问道。
"对对,"掌柜的眉开眼笑,"但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琴师,可要叫她过来?"
"不错,就叫她过来。"
当楚乔乔走到门前时,旁边房间的门恰好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背对着她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楚乔乔只是眼角扫过,整个人却突然顿住了,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客官,请进。"
待听到掌柜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不太情愿地跨进了房间。
她的怪异被谢安看在眼里,他压低声音问:"刚刚走过那个人,你认识?"
楚乔乔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径直走了进去。谢安就不好了再问了,毕竟司马灼灼在旁边的另外一个房间,自己不应该与楚乔乔太过熟稔。
沏好茶后,侍女为楚乔乔奉上茶盏。
楚乔乔眼都不看,就伸手去拿,接着一口闷到嘴里。
下一刻,她被茶水烫出了尖叫。
奉茶的侍女连忙伏着身子跪下,惶恐道"客官,是小女的错,没有提醒客官茶太烫了,是小女的错,请客官责罚。"
楚乔乔连忙拿起另一个侍女递给她的冷水,一饮而下,而这只是杯水车薪。
"无...无事..."她显然是心事重重。
见她如此狼狈,谢安有些无语。
幸好,苏落雪很快过来了。
她显然认得谢安,对他一颌首,"谢家公子,好久不见。"
谢安淡淡说道:"好久不见。"
她又对着楚乔乔盈盈一拜,"这位客人,又见面了。"
楚乔乔对她微微颌首,注意到她今日的粉装比上一次厚些,多了几分娇艳,少了几分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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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再看得仔细些,会发觉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接下来,苏落雪便开始为他们弹曲。一曲过后,楚乔乔按照原定的计划找了个借口走出去,留下谢安与苏落雪独自在那。
她走出门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看了旁边那门好几眼。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思来想去,终究没忍住,直接猛地推门而入。
咣当一声,里面的窗户没关,引得一股穿堂风卷进暖阁,直扑她的脸面。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沉静的眸子。
这股风撩起了他的发带,发带抚过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他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掉在狐狸绒团花毯上,毫无声息。
四目相对,一个惊愕,一个惊喜。
"乔乔,你..."
王允墨再揉揉眼睛,"真的是你!"
楚乔乔也反应过来了,她迅速把门关上,神色万变,到了最后只冷冷看着房里的人。
"你来建康做什么?"她直接问道,心中在盘算着要不要在这里直接把他杀掉,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我来建康是为了调查走私盐商的事情,乔乔,你呢?"
楚乔乔不回答他,又问道:"我刚刚看见王伯了,他不会真做了你们家的奴隶吧?"
她的语气中满是讥讽,更重的是愤恨与杀意。
王允墨沉吟了一下,"王伯来这里是为了寻亲。"
"寻亲?他家人不是在我们叛逃北燕时被杀了么?哪里来的家人?"
当时楚慕垂一开始并未想着要投降秦国,想回燕东自己的故土,故而王伯被派到燕东先作整理。
哪知道燕都的风云突变,这事情被楚慕令偷偷告诉太后,楚慕垂最终被迫归降秦国。
而他的旧部,大部分没有追随他就是因为他们家属几乎都在燕京。而王伯留在吴王府的家眷,全被斩杀。
"不,他还有个女儿。"
"哈哈,这就是他答应为你们办事的条件么?"
王允墨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因为他心中有怨恨,若不是你父亲临时改意,他的家人不会遭此劫难。"
楚乔乔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当时情形危急,父亲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他认我父亲为主子,十年主仆,竟生出这样的怨恨。"
王允墨看着她,目光如沾了雾的丝帛,轻轻覆在她眉间,"乔乔,那日发现你没有死,我很高兴,但是当着父亲的面不敢表露出来。"
他说着,眼圈红了,"我知道你在北燕过的不好,也借着查私盐的事去寻..."
"闭嘴!"楚乔乔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你废话!你怎么想怎么做,与我完全无关,你可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她的脸怼近他,恶狠狠的说道:"我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把你杀了!"
王允墨的表情却毫无波澜,他淡淡说道:"你想杀我,是人之常情,毕竟是我对不住你。"
"只是,我知道你既然说出口来,就不会杀我,对么?"
楚乔乔闻言神色一寒,摸到刀柄的手愈加用力,指节处压出了月牙白痕。
王允墨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不动手,肯定是有你的原因。或许,你正在做什么事情,若此刻要对付我,肯定会打乱你的计划。"
"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