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 第143章 温暖 马车里,郑和敬捏着信,出宫时脸上笼罩的阴云悄然淡去些许。 信上的内容只是些无意义的家长里短,但他清楚关键在于其中刻意留下的一处隐秘错误,这是他曾与人约定紧急联系时可使用的暗号。 他的手还有些发颤,如同对待价值连城的珍贵字画般一板一眼地将信沿着折痕折好,预备揣进怀中,这时才注意到身上还未换下的官服。 郑和敬一愣,无言笑了两声。 自己这般年纪,竟表现得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被这封几乎没透露出任何消息的信冲昏了头! 他清清喉咙,一改往日说一不二的风格,短短一段路内,第三次更改了自己下过的命令:“不去城西了,先回府。” ----------------- 兴安城西,一间既非最华贵也非最寒酸,既非最热闹也非最凋敝的茶楼,毫不起眼地隐在一排商铺里。就连名字也是中规中矩,了无新意——吉祥茶楼。 茶楼三层,角落处的雅间内,门外的人携着一阵风推门而入,与谢云华正对上了视线。 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轻声响起,谢云华在看到来人的一瞬便已站起身,上前行至距离来人约半步时忽的停住脚步,整衣肃揖,俯身深如折竹,广袖垂落及地。 “殿下不可!臣……” “弟子云华,拜问师傅安。” 郑和敬托肘制止的动作在听到“师傅”二字时一点点冻住,眼尾几不可察的爬上了一抹红。 他缓缓直身,视线落在对面青年的身上,收回的手在袖中缓握成拳,紧攥的手却未能压得住带着轻颤的长叹:“殿下离京半载……清减了。” “多谢师傅见信后,愿冒险前来。”谢云华语气恳切,“我刚回京,对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还未了解完全,听闻近日圣上对百官稽查严苛,稍有不慎都可能严惩厉责。” “唉,如今……” 郑和敬轻叹一声,欲言又止,转开了话题。 “先不聊那些,你为何半年前突然杳无音讯?此事众说纷纭,却始终无人出来给个定论,有人说你是被秘密遣返封地,也有人说你已……”他愤愤地在腿上拍了一掌,“我就说是那帮心思不纯的老东西见不得人好!可……也有人说,你离京那日曾有人去你府上拜访,发现了一大滩未干的血迹。” 郑和敬看向谢云华的眼神中带着探究,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只关切道:“这半年,你过得如何?” “这半年……” 关于过去的画面纷纷扰扰在脑海中浮现,此时谢云华才恍然察觉,当初被迫离开的那个天光微亮的早晨,不知何时在他记忆里已成了无足轻重之事,反而是从玉京开始的点点滴滴家长里短刻印在了头脑里。 他的唇边浮起一个温暖的弧度:“我蛮好的,师傅。今日也是想向您介绍一人。” 郑和敬看见他的表情,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眼前的青年,是他看着从一个萝卜丁大小长成如今玉树临风的模样,脸上总挂着温润和善的笑,让人挑不出错处来。郑和敬听过坊间关于齐王的议论,其中一种说法是称他为画中仙,将他夸得天花乱坠,听着夸张了些,却也让人觉得有几分契合。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孩子的确如画中人,缺了点人间烟火气。 可如今他脸上的笑,比以前看起来更发自真心。 郑和敬心下也松快了几分,点了点头。 “请师傅稍等片刻。” 谢云华走向里间,看到桌边人的情形,不禁低头轻笑出声。 苏羡支肘托腮,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最近这段时间舟车劳顿,的确辛苦。谢云华看着她满脸倦意,还是不忍将她喊醒。 他放轻脚步,向着苏羡走去,想给她调整一个稍舒适些的姿势,坐在凳上的人却不知梦到了什么,身体忽的往一侧歪倒,连带着整个凳子都向一侧倾去,眼看着就要摔倒。 谢云华也顾不得动静如何,张开双臂大步向着她的方向赶去。 一阵滞空感猝不及防袭来,苏羡猛地睁开眼睛,感觉身体已经被一双手臂稳稳托住,映入眼帘的是谢云华隐含着无奈的眼睛。 她还未能完全清醒,眨巴了两下惺忪的睡眼,身下的凳子翘起的一边“咣”的一声砸落回地面。 “云华?你怎么了?!”郑和敬带着焦急的声音传来。 “师傅安心,我没事!”谢云华立刻回应。 此时苏羡迷迷糊糊的三魂七窍终于各归其位,坐直身子,声音里倒还剩些未散的睡意:“外面是你之前提过的……” 谢云华颔首,替她拢了拢稍微乱掉的发丝:“你愿不愿意见一见?” “我?”苏羡眼睛彻底睁开了,“你们不是要谈正事?” “夫人赛得上任何参议军师,我自然希望你能赏脸。”谢云华的手覆上她脸上被压出的红印,先递上一顶高帽,“况且,师傅于我而言,是很亲近的人。” 苏羡像是被挠住了下巴的猫,通体被细碎酥麻的感觉钻过,舒展开来。 她揉了揉脸,隐藏住心底一点紧张不安,手放进了谢云华邀请的掌心里。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4章 局势 雅间内,暗处熏香袅袅,桌前茶香氤氲。 苏羡走出里间,见到郑和敬的第一眼,暗自有些吃惊。 老人一身素衣,发须皆白,身形却依然矍铄挺立。面容看起来是经历过日晒风霜的赤铜色,额上的几道沟壑被岁月开凿得十分深邃,一双眼睛圆睁,嘴唇藏在胡须中,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风范。 她曾简单听谢云华提起过,郑将军用兵如神,几无败绩,几次三番用不及对方半数的兵力打出秋风扫落叶般的气势,更是有单骑临阵的魄力。 也正因此,她虽听进去了谢云华提及这些时用的“早年”二字,却也以为郑将军正值壮年,不曾想竟已是年近古稀。 她注意到郑和敬的视线正落在她与谢云华交叠的手上,不大自然地往回抽了抽手,却没能抽动。 谢云华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掌,宽慰式地摩挲了两下,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郑和敬面前。 “师傅,此乃内子——苏羡。” 苏羡终于抽回手,双手交叠至眉心躬身行礼:“见过郑将军。” 郑和敬一时未回过神,呛咳两声,神情意味深长:“好,好——殿下真是闷声干大事!” 谢云华被看得也生出几分窘意:“此事……说来话长。” 郑和敬这些年磨下去不少的直脾气在此时终究按捺不住了,吹胡子瞪眼:“老夫今日前来又不是冒头就走的地鼠,你不要给我在这里一直说来话长!” 他这一瞪,倒是将屋内的气氛瞪得松快许多。谢云华唇边的笑带着些轻松的无奈:“是,弟子这就慢慢和您说。” 话虽如此,此时几人也并没有多少闲情逸致能支持着把过去半年的事事无巨细讲上一通,谢云华省略了大部分来龙去脉,只说自己这半年隐藏在宁国,意外与苏羡结缘。 “你竟秘密去了宁国?如此冒险,怎能……” 郑和敬并未说完,像是想起什么,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朝中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谢云华问道。 郑和敬看了苏羡一眼,缓缓摇头。 “师傅但说无妨,她是绝对可信之人。” 郑和敬闻言,深锁的眉头紧了又松,反复几次才终于开口:“你可知通宁增兵一事?” “宁国正乱,又损失了何澜这员大将,双方士气彼竭我盈,的确算得上攻打宁国的好时机。” 谢云华并没有直接作答,只模棱两可地顺着郑和敬的话往下讲。 郑和敬叹了口气,痛心疾首:“是好时机没错,可没有粮草供给的士兵,谈何士气?” “当地粮草以及军队开拔时所携带的补给,两个月前就频频传信上报所剩无几。半个月前,终于征调了一批车夫运粮上路,可……”郑和敬的右手锤落在左手掌心,爆出一声无奈的脆响,“所拨粮草不足,行路半数未到,车夫在路上已将粮食吃完,因害怕受到责罚纷纷溃逃,更有人干脆起事造反,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谢云华神色一凛,苏羡不大清楚通宁的位置,提问道:“这也是造成西南之乱的原因之一吗?” 她的话一出口,就见另外两人的神情愈发难看。 谢云华解释:“通宁在兴安的东北方向。” 苏羡意识到之前谢云华担心的乱局正一点点成真,不免看向他,谢云华似有所感,眉宇间忧色未减,却还是做出了一个定人心神的微笑。 那日在海上,两人又谈了许久。苏羡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他是真的想清楚了是否政变,还是脑海中争斗不休的念头里关于造反的一方暂时占了上风,在后来赶路的日子里,他很少再流露出那些怅惘。 苏羡抿了抿唇,就算他真的放弃也无妨,大不了她就偷偷潜入皇城,先把那个炼丹的神棍绑出来解毒,之后的事便之后再说。 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也讶异了一瞬,如今考虑起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来倒是流畅了许多。 苏羡敛了敛思绪,把注意力放回在郑和敬与谢云华的谈话上。 “你知晓西南的情况?”郑和敬问。 “只了解一些,我得知魏坚被派去了西南。” 提及此事,郑和敬的眼神暗淡了些许:“是啊,西南几个州县,如今几乎已被炮火犁过一遍。这几日奏请对西南采取怀柔政策的几人接连被罚,赵茂彦便因此被当庭被扒中衣,杖四十,抬回去就因郁结越病越重。” “赵家?”谢云华骤然抬眸,“赵茂彦的父亲赵傥是先帝身边的旧臣,这些年来,赵家哪个女儿不是金册入宫?” 郑和敬压低声音:“上个月,崔舟病逝,曹、张、王几家十余人流放,是因为在崔家私宴上传出一句‘立人当立德’——那时皇上正病着。” 谢云华脸色微变,想到了什么。 “赵家二房嫡孙那日也在那场私宴上,虽然以他素日行径,没人会觉得那句话是出自他之口,”郑和敬未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道,“但赵家几乎未受波折,也是多亏了赵傥这些年的苦心经营……赵傥给赵家的庇护,也就到此了。” “原来如此……”谢云华低声自语。 苏羡一直留心两人的谈话,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结合郑和敬口中的时间,略一盘算就猜出个大概。 一个在皇城中养着丹师的皇帝——求仙问道,执着长生,却在生病时听到臣子讨论他最忌讳听到的东西,更何况他一直苦苦提防的弟弟听起来与他们想要推崇的人选如此接近! 加上路程耽搁,那些杀手出现的时间刚好吻合,难怪如此赶尽杀绝。 想到这些,苏羡觉得有趣,恰恰是因为这份提防与杀心,把他心中的恐惧变成了现实。 她掐着手心,简直压不住嘲讽的嘴角,笑意却在视线落在谢云华脸上时瞬间化成了一桶在寒冬兜头浇下的冰水。 谢云华脸上的血色像是被什么一点点吸走,只留下一片灰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角冒出来。 这副模样她并不陌生,或者该说实在熟悉——这场景在树林中、在山洞里、在那间小屋、在最近的频繁出现的梦境……刀刻斧凿般印在她脑子里。 苏羡腾的起身,椅子与地板磨出尖锐的声响,郑和敬的问切声朦朦胧胧,她只能注意到自己奔跑的脚步砸落在地上的咚咚声——或许是来自她过速的心脏,她已经无暇区分。 “霜藜!” 她向门外喊道。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试探 屋内的混乱如惊弦之箭,在箭矢即将飞离开弓弦的一刹那,被人硬生生摁了回去。 “这里没什么大碍,你先下去。” 雅间的门才从外面推开一道缝,霜藜甚至还未来得及露面,谢云华的命令就已先一步下达。 他用手帕轻拭去额上的汗,动作和语气同样轻描淡写。如果不是面色与手帕一般灰白,或许真有几分可信。 苏羡心情复杂,面色反而一点点冷下来,倒显得平静许多。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提溜着脖子提起的鹅,慌乱扑腾的一颗心被高高吊起,卡在脖颈间上不去下不来。 谢云华的模样分明不是什么“无碍”。但两人四目相对,只见他动作很轻地摇头,神情淡然,眼神却泄露出一点难得的强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和敬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见屋内的另外两人眉来眼去,直截了当问出来。 他自然看懂了谢云华的不愿提及,可关心压过谨慎,看着谢云华强撑的模样,他拉下脸来:“难道是殿下现在信不过老臣?” “师傅莫要误会。” 谢云华收起帕子,藏在衣袖下的手暗自用力,将身体撑直几分。 “只是前些日子在路上遭遇山贼,不慎受了点伤。方才伤口突然刺痛,现在已经无碍了。” “山贼?” 郑和敬重复,半信半疑看向苏羡,试图求证。毕竟二人以师徒相称,他清楚谢云华的身手,自保绝对无虞。更何况他身边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有他们的保护,怎会让他被普通山贼所伤? 苏羡感受到两人的视线一齐落在自己身上,浑然未觉般,只垂眼数着桌面上的年轮,默不作声。 她理解谢云华的顾虑所在。 他自然是信任郑将军的,否则也不会在秘密回到兴安且不便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放心联系的第一个人便是郑和敬。 但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攸关性命,是冒一个念头都足以定罪的“大逆不道”。对郑将军这种臣子来说甚至更为凶险,入局便是累及全族的大事,当压在对方身上的秤砣过重,感情上的信任与否便不能作为考虑的唯一选项,谨慎些考量才是理所应当。 即便如此…… 她瞥了一眼谢云华额上又堆起的一层薄汗,心中又急又气,一时却越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一方面,还未确定郑将军的态度时,不便暴露他身上的毒;另一方面,看着他这般模样,她止不住心头的焦躁担忧。 苏羡抿紧了唇,放在膝头的手紧攥成拳,指甲掐着掌心的嫩肉。她不准备做那个不顾他意愿,强行揭开幕布逼他唱一出《薛刚反唐》的人,却也出于担心,实在不愿替他过多遮掩。 郑和敬的眉头深锁,心中的疑虑更甚。 谢云华深吸一口气,稳住声线,调转话题:“师傅方才提到通宁缺粮,就算当地粮仓储备不足,难道周边也无法支援吗,何至于要从兴安调粮?山高路远,损耗未免过重了些。” 郑和敬的目光转了回来,眼里依旧写满探询,明显对谢云华的身体更为关切。但看到对面人的表情,便知他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揭过此事,胡子抖了几抖,终究是化成一声长叹——一半是为谢云华,另一半倒也的确是为粮草一事。 “按律的确是该当地粮仓提供军粮,可大军抵达之后才发现粮仓内的粮食支撑不过一月。”郑和敬解释道,“向周遭调粮,才发现其余几个郡县的粮集合起来也不足以支撑太久。仔细一查,才发现地方的粮仓看着满满当当,实则情况好些的,仓内十分之一是粮,其余袋中装的都是用来充数的沙土,情况差些的,更是连十天的口粮都凑不出来。” 苏羡抬起头:“地方虚报粮食?” “大致类似。”郑和敬顿了顿,“按律,丁男每人授露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但耕田不足,为了保证政绩,那些地方官虚报了土地数量。上交国库的粮实打实交了上去,地方上的仓库粮食不足便用沙土填,不到荒年一般也不会开仓,就这么一层层瞒了下来。” “大军临行前,以为各地粮仓盈满,为了轻装快行,几乎只带了必要的口粮……就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不知郑将军清不清楚实际上丁男每人能分多少田?”苏羡追问。 郑和敬回忆了半晌,模糊说道:“大约……不足二十亩?” “他们的赋税还是按百亩的标准交的吧?”苏羡看了谢云华一眼,撇嘴道,“这些官员真是好算计!” 谢云华的脸色更加难看,眉间阴翳陷成一道深壑:“以皇兄的个性,这些人想必已经处置了。” “是。”郑和敬咽下一口茶,“事情一暴露出来,皇上就指派了新的人选下去,并特许了他们处决罪臣的权力。至于原来在地方上的,有的见事情败露就老老实实认了罪,有两人倒是把掌管仓谷之事的曹志攀扯了进来,说在到任后不久就发现了此事,曾向上请示,但曹志只让他们不要多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没有实证,曹家费了些波折把事压了下去。你也知道,这两年皇上一直借着机会打压几大世家的势力,曹志这事多少也被敲打了一番。” 郑和敬说完,正准备缓口气,又突然想起一事,补充道:“此事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崔舟私宴上的事,曹家是其中被罚最重的。” 谢云华的唇边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之前他一直没能想通宁昌的变故——即便他突然决定回国,也不至于让谢云朗起这样重的杀心。 不曾想,是这些世家被压得狠了喘不过气,心中生出不安分,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让他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无故沾了一身腥。 正想开口,耳中突然一阵嗡鸣,眼前也有些昏黑。郑和敬的声音显得模糊遥远。 “只是……” 郑和敬又叹了一口气。 “咳……只是新官上任,也难为无米之炊。”谢云华缓了缓神,接过话来,“只派人过去,最重要的粮草缺口还是没有解决。” 话音未落,晕眩感再度袭来,他闭了闭眼,突然感觉到身侧多了一道温暖的支撑。 谢云华侧头,就见苏羡不知何时坐得离他更近了些。脸色看上去冷冰冰的,故意不看他,一只手却在桌下暗暗使劲扶住了他。 他回握住她温暖的手,感激地笑了笑。 见郑和敬颔首,他继续问道:“土地虚报,周遭无粮已是确定的事,国库中的粮满毕竟不是虚报,怎至于成现在这样?” 郑和敬摸了一把胡须,沉默片刻,开口却说起了另外的事:“殿下此次回京,还没来得及去砚山方向吧?” “陛下新建的九玄清虚观,就快竣工了。”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章 叩心 “九玄清虚观……”谢云华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郑和敬的话外之音,胸口起伏几次,问道:“耗费几何?” 郑和敬没有回答,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道两掌宽的缝,明亮的日光带着热气扑涌进来,把屋内此时有些沉的气氛也照亮些许。 他转身,视线落回在谢云华脸上:“殿下,砚山虽在西郊,但此刻站在窗边,也是能隐约瞧得见清虚观的轮廓的。你可要来瞧瞧?” 谢云华松开在桌下与苏羡交握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又望着她包含着交杂的不满与担忧的眸子,微弯了弯唇角以作安抚,悄悄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站在窗边的郑和敬身子微侧,已然向一旁挪了两步,把窗子正中的位置空了出来,背光而立,静静候着,岁月在面容上沉淀出的每一道沟壑都平静的舒展着,看不出神情。 苏羡随着谢云华一同站起,却站在桌边未动。 耀眼的光从窗边铺开一道路,她看着谢云华走在那条散着光晕的路上,挺直的脊背,平稳的步伐,以及后颈处隐隐汗湿的头发,心下的担忧发酵,在脑海里泛起一个个糟糕联想的气泡。 谢云华走到窗边向外眺,被日光晃得微眯起眼。 就在他站定的同时,郑和敬突然上前两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贴近他的身侧探出手去。 谢云华完全不曾设防,郑和敬的动作又迅如闪电,让他来不及看清,只下意识想向后撤,却发现自己几乎是被郑和敬圈在了靠窗的这方寸之地。不仅没有什么后撤的余地,本就虚弱的身体反倒因这调集全身精力的动作眩晕感猛地加剧,视野边缘的黑影蔓延,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晃。 苏羡的视线被郑和敬的身体遮住大半,看不清具体变故,大脑来不及思考,脚下已经出于本能的警觉迈开步冲上前去。 郑和敬听到身后的声音,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显然未料到苏羡的身手,脸上露出些惊异,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依旧向谢云华身前探去。谢云华的踉跄让他伸上前的手微不可查地迟疑一瞬,这短暂的滞过后,他的动作反倒更为坚定,探出的手快得拖出一道虚影。 “师傅!” 谢云华低呼出口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牵连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呛咳。 郑和敬的目光沉沉,板着的面容上显露出行伍之人的决断,手固执地向着预定的目标前进——很明显不是为了搀扶。 他与谢云华之间离得太近,出手又太过突然,不过一个呼吸间,谢云华和苏羡完全来不及阻拦,就见郑和敬的手已经落下,那经岁月磨砺如枯枝般的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铁钳一样攥着谢云华,指尖落在谢云华的腕脉上。 谢云华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动作却在看到郑和敬眼中翻涌的情绪后缓了下来——他看到了痛惜,被欺瞒的愤怒,更有一种濒临爆发的焦急。 无法看见全部情形的苏羡依旧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受出方才那瞬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消失。 她赶到两人身边,看到郑和敬的动作,已经明白过来。看来这位将军的注意力根本就没被谢云华的话题分散开,又知道他不愿讲,才想出这一计。 谢云华像是突然卸了力气,强撑着的肩背塌了下来,浮现出几分重病的颓丧。 “师傅……” 他的声音随着一同低落下去,微垂着头,苏羡竟然看出几分犯错后的孩童不知所措的影子。 郑和敬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谢云华的手腕看。 他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抖,像是终于找到自己可能探错脉搏的原因,又深吸一口气去仔细感受谢云华的脉搏。 结果却是分毫未变。 脉象沉弱、散乱,比他这个老头更像将死之人。行军打仗多年,最清楚刀剑之伤,不可能是这样! “殿下!”郑和敬看向谢云华,目光如钉,声音不高,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心痛,“山贼的刀,能有这般厉害的毒?!” 谢云华垂下眼,喉头滚动,艰难开口:“师傅莫急……只是此事牵涉甚广,我是怕……” “怕老臣糊涂?怕老臣懦弱?”郑和敬打断他,“还是说,在殿下眼里,我这个曾教你骑马射箭、为将之道的老东西已经如此不可信了?” 他的声音里本还蕴着愤怒,说着说着,逐渐低了下来,嗓子也像是哑了,沙沙的,带着倦意。 谢云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那点强撑已彻底消散殆尽。需要解释的话太多,一时堵在嗓子里,裹着持续的昏沉晕眩伴随着身体上的疼痛,像是一件浸满了水的棉衣冰冷湿沉地压在身上,四肢百骸都生出化不开的疲惫。 屋内一时间陷入寂静,空气近乎凝滞,此时他感觉自己上下眼皮相碰所需的时间都被无限拉长。 半晌,他竟只能挤出一句话来:“师傅,还是坐下说吧。” “不了。” 郑和敬看起来愈显疲乏,收回尚且搭在谢云华脉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两手一齐拱在胸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方才是臣冒犯了,还请殿下恕罪。老臣……祝愿殿下身体早日安康,就不在此打扰王爷休息了。” 说完,他也未等谢云华的回应,已然甩袖转身。 苏羡伸手搀住谢云华,急急出声:“郑将军留步!” 眼见郑和敬脚步虽微微一滞,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转头确认谢云华暂且无事,干脆放开手,顾不上是否合适,直接迈开步子拦在了郑和敬身前。 她这才发现老人的眼眶此时竟已微微泛红,精气神也像是缩了水,连胡须都耷拉了下来。 “郑将军再多留片刻吧。” 郑和敬瞪着眼瞧她:“我看得出你功夫不错,难不成我想走,你还要和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打一架才行?” 苏羡忙收敛动作行了个礼,缓了缓因心急显得冷硬的语气:“您误会了,晚辈只是请求。” “另外,”她顿了顿,视线越过郑和敬落在后面,在谢云华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老人,“我想向您老请教几句话,可否?” 郑和敬的眉头皱着,板着面孔,脸上的沟壑间显露出几分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之人的威压:“什么话?” 苏羡迎着郑和敬的目光直视回去,语气恭敬,在气势上却分毫不让:“殿下提起将军时,常赞将军智勇兼备,谋略过人。不知依将军来看,拔一毛以利天下,能为否?”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顺遂 郑和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羡,眼底的情绪越发复杂,唯有愤怒看起来烧得又旺了些。 他一言不发,想要离开,身前的苏羡态度看似恭敬,却是寸步不让;身后的谢云华沉默着,有些粗重的呼吸隐约泄露出他在极力压抑的不适。 “你们真是——唉!” 郑和敬气得在原地转了两步,心底的怒气难以排解,折回桌前“啪”地一掌拍在桌上,重重坐下:“他都这幅被阎王勾走半条命的样子了,你们还在这儿和我打哑谜!利天下?命都保不住,利个屁的天下!” 他转过头去,怒冲冲看着倚扶在窗边的谢云华:“你既还愿叫我一声师傅,我便再问一遍——殿下究竟愿不愿意如实相告,如今这幅模样,是怎么回事?” “是中毒。”谢云华终于松口。 郑和敬这般发自肺腑的焦急,看得他眼底发热,暖意与愧疚在心中勾勾缠缠难以分清。 他顿了顿:“的确是在宁国被山贼所伤,只是这些山贼来自兴安,并不图财。” 郑和敬的脸色缓和些许,脸上并未露出多少意外之色。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一道道皱纹刻得愈发深邃。他低头端起茶盏,咽下一口茶汤,声音听起来却是久久没有津液滋润的干涩。 “此事……与半年前殿下突然离开,也有些联系吧?” 谢云华安静回望,目光幽深,却没有回答。 “是陛下……”郑和敬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问。 “师傅——”谢云华猛地开口,打断他的话,“此事实在牵连颇深,不是我信不过您,郑家上下百十口人都仰仗着您庇护……” “那便就是陛下派的人了。”郑和敬也跟着拔高音量,梗着脖子说完了被谢云华打断的后半句话,声音落下后,换来一室寂静。 他的目光依旧向着谢云华的方向,却又像是已经越过他,眺向窗外遥远的砚山,眺向砚山顶上隐约可见的飞檐。 “终究会有这一日的……”他轻叹一声,打量着谢云华的神情,“你身上的毒,怕是不好解吧?” 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磕碰出“当啷”一声,郑和敬两手放在膝上撑起身子,向谢云华走去。 “你这孩子,总是一个人悄悄忍着不说话。”他向他伸出手,进屋时还挺立的腰板显得有些佝偻,“别硬撑着了,先把大夫叫进来吧。” ----------------- 玉堂殿内,谢云朗望着阶下,伏跪在地上的男人裸露着后背,鞭打出的伤口层层叠叠,洇成一片殷红。 “朕说过,要把齐王带回来。” 偌大的殿内,终于有了声响。谢云朗的声音低沉无波,威压之下,立在他身侧的吕让和阶下伏跪的影卫都谨慎安分地垂着头,自然也就无人发现他炯炯发亮的目光,昭示出他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般不满。 “哪怕如你所说,他中了毒,身体面容会肿胀难辨,”他刻意将声音放缓,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你也得循着衣物配饰的蛛丝马迹,一寸一寸比对清楚,把人带回来。” 谢云朗身子后倚,挥手让影卫退下,伸手扯了扯衣领。 病愈之后,他的身体耐力大不如从前,总是觉得乏累,又常感到燥热,最近几日更是一点细小的声音也觉得聒噪难忍,不得已只能把持扇的几个宫人都撤了下去,平时只留吕让一人侍候。 吕让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恭敬地轻声请示:“陛下可要净面?容奴才去打些水来。” 谢云朗从鼻腔挤出一声算是应允,不一会儿,凉而不冰的湿帕子落在了皮肤上,轻柔地擦过脸庞和脖颈,擦走了些许躁意。 “吕让,”此时他心情还算不错,语调和缓慵懒,“清虚观那边,如何了?” “回陛下,都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呢,就盼着一周后恭迎主子圣驾。” “嗯。”谢云朗闻言,平淡出声,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只是眉间的阴翳不自觉中已淡了几分。 他站起身,踱到窗边,向砚山方向望着,似是迫不及待要看到道观竣工的场景。 宫阙之大,高高的宫墙都显得遥远,自是看不到更远处的砚山,此时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片花红柳绿,倒也不觉得扫兴,看出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来。 “朕记得赵王最爱这些花花草草,最近也该把他叫进来赏赏景。”谢云朗随口说道,“已经把他放去北军磨了这么久,虽说他资质平庸,但毕竟也是谢家人,应该能镇得住那些握着点军功就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们了。宁新皇登基,近来正乱,岑复尚在西南,若是与宁开战,大概还需要赵王先带着北军压镇。” 吕让收起给谢云朗擦洗过的水,又轻手轻脚地往冰鉴中添了两块冰,眼角堆着笑褶:“赵王爷带着陛下的军令,军中那些人为陛下效忠,自然也会服从王爷。大靖与宁分立百年,如今将在陛下的带领下合而为一,太祖太宗终于能如愿,正为陛下感到荣耀呢。” 谢云朗眯了眯眼,唇角微提:“你倒是惯会哄朕开心。” 他伸手,随意拂了拂光柱下空气中飞舞的细尘,尾音几不可察地上翘:“最近除了那些个成日里就爱与朕唱反调的大臣,的确也算得上——否极泰来,诸事顺遂了。”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丹心 挂在天际的太阳霸道地将屋内的空气又晒烫了几分,落在封住谢云华穴位的银针上,晃得苏羡眼睛仿佛也密密麻麻地痛起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走到窗边,关窗时看到了远处绿得发乌的砚山,以及山顶上隐约可见的斗拱飞檐,动作不由得重了些,撞得灰尘在窗缝透进来的光里乱转。 郑和敬早已被扶坐在椅子上,却坐得并不安稳,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身体在椅子里挪动了三四次,伸着脖子看谢云华,最终还是站起来,忍不住踱了几步。 霜藜抹了抹额角的汗,眼见着桌上的一炷香终于烧到尾部,手指蜷了蜷,伸向谢云华的腕脉处,一直绷着的肩颈如蒙大赦,放松了一些,开始收针。 “情况暂时稳住了。” 她的话一出口,屋内几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血色的谢云华反倒看起来最为轻松,向着郑和敬弯了弯唇角:“师傅现在可以放心了,没有大碍的。” 他的眼神又去寻苏羡,对上了她直直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谢云华只好又看向霜藜,试着寻求些认同。霜藜感受着几个人同时压过来的视线,瞥了眼谢云华,又看向苏羡,抿了抿唇开口:“很难确定下一次会是什么情况,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到解药。” “你们知道解药是什么?”郑和敬一听,立刻急道,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解药在哪儿?怎么拿到?” 他定定地望向谢云华,坚持而固执,等着那个他隐约猜出几分的答案,直到谢云华软了视线,宣告着这次对峙中他的胜利。 “在宫里,师傅。” 短短几个字像是有巨大的吸力的海绵,瞬间吸干了屋内的所有声音。 空气又变沉了。 霜藜收拾好东西,适时退了下去,轻轻带上门扉,关住了屋内的秘密。 “让我来替他说吧。”靠在窗边的苏羡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郑和敬身前,轻声开口,“郑将军,解毒的关键不在解药,只在于一个人——一个除了皇上,其他人几乎见不到的‘仙人’。” 郑和敬颓然地坐回椅子,心头升起的那点亮像是桌上将尽未尽的香,星点红光扑腾两下,还是被灰烬湮灭了。 一切已昭然若揭,剩下没说出口的话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此时他反而平静下来,重新打量起站在面前的苏羡。 原来谢云华介绍她时说的那句“她是绝对可信之人”,比他想的还要深。 郑和敬沉下脸,目光锐利,似是想剖出更多:“替他说?难不成你还能事事替他?” 苏羡神情未变,坦然而恭敬:“我人微言轻,即便愿意,也无法做到事事替他。只是王爷身体抱恙,此时不便说太多话。郑将军想了解的,我可暂代他略谈一二,晚辈所想不周之处,还烦请将军您提点。” 郑和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转头看了眼谢云华带着灰败、强打精神的面色,叹出一口气,略带迟疑道:“你……们准备如何做?” 苏羡藏在袖中不自觉攥紧的手悄然松了些,她偷偷用袖子蹭去掌心的一层薄汗,提起茶壶为郑和敬斟满茶水,斟酌着开口。 “郑将军,百年以前西戎攻宁,直驱玉京,国将不国,是怀元帝当机立断,为保国脉南下开疆辟域,才有了靖。武帝在位时,您便已是国之干城,出征西濮时,您更是中流砥柱……” “打住。”郑和敬清清喉咙,出声止住苏羡的话,面孔依然板着,微微挑起的眉毛和嘴角却已经将表情变得柔和了,“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虚话,老夫打了大半辈子仗,听的已经够多了,直接讲正事吧。” 谢云华看着郑和敬慢慢又挺直的腰板,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他向着苏羡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稍正色后,接过话来,声音低哑但却清晰: “师傅,实不相瞒,如今我在靖几乎已无立锥之地,封地也一直被严密监视,如困牢笼。想来过不了多久,有关我的‘死讯’就不再是私下流传的道听途说,而会成为满城公告的新闻,到时我将更加寸步难行,或许……到那一日,假的已成了真。” “师傅方才问我‘如何做’,说来惭愧,其实我不过是这些年一退再退,如今被逼到墙角,刀已架在颈上,毒已倾入肺腑,想试着博一条生路。”他微微停顿,积攒力气,又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开口,“若说私心之外……师傅,圣贤书中的‘仁德’二字我学了许多,对封地上的子民,也勉强得了一句‘体恤疾苦’的谬赞,但直到过去这半年,我在宁走过,亲眼见了那里百姓经历的一二,才算得上真正有所感。可我也只不过是看见,相比那些真正遭受饥苦、苛政、战乱的人的感受到的痛苦,不足百中之一,却已比我过去这些年的有过的所有感触都深了。” 他苦笑了一下:“我看到西南之乱,就想起在宁国一路上见到的饥民,困兽犹斗,成贼成寇的大多人想的不过是不被饿死;对他们而言,上面的人拔一毛有时已是天大的恩惠。说到底,靖的百姓与宁的百姓没多大不同,而我,与他们相比,其实已幸运许多,但依旧没有太多不同。只不过我有这点幸运,若能搏出一条生路,或许也能试着给他们多一条生路的可能。” 郑和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立刻说话,粗重的呼吸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殿下能和我这把老骨头说这些,老夫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了!”他将茶盏放下站起身,杯内淡黄色的茶汤都被他的动作晃出少许,眼中再无半分犹豫,“殿下大约早已没了印象,但我仍记得当年武帝在酒桌上抱着您说‘此云华座也’……罢了,这些多提无用,从此刻起,老臣郑和敬此身此命,愿为殿下所驱驰!” 他对着谢云华,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底。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9章 伏刃 谢云华挣扎着想要起身,被郑和敬半扶半摁留在原地。 “时间紧迫,殿下可否与我这个老家伙免了那些虚礼?”他甩开袍角坐回椅子,“我知道殿下一向谦逊谨慎,如今既然主意已定,想来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 谢云华微微颔首,才一开口,几声闷咳先于话语跑了出来。 苏羡并步上前,将一杯水递进他的手心,代他开口:“郑将军,依您所见,欲成此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郑和敬并未犹豫,脱口答道:“自然是兵力。” “殿下的确已派心腹前往封地,只是如今被严防死守,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暴露,只能秘密调集一小部分可信的精锐,乔装之后分批接近玉京。” 郑和敬的面色多了几分凝重:“皇上下令改制后,各封地裁撤剩余的兵力本就不足,这样筛选后,怕是不过百十来人,作为先锋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可若没有后续支援,只怕……” 他顿了顿,叹出一口气,看向苏谢二人重新开口。 “要是我手中还有兵可用,定会竭尽所能支持殿下。但如今我只空顶着一个‘太尉’的虚衔,以前和我出生入死的那批老兄弟伤的伤退的退,几年前就散得七零八落。北军的军印倒是在我手中待过几日,只是半年前就被皇上安排移交给了赵王……现在我就是个说话没有半两重的老头子,不管用也不中听,但还是想劝殿下一句,如果兵力不能到位,最好不要冒这个险。” 谢云华状态稍好了些,又把脊背挺直了几寸,脸上带着歉意:“师傅还是受了我的牵连。曹赵那几家不过是因为酒后醉言,就获了流放之刑,当初与我交往较密的各位,只会更得皇上猜忌。” 郑和敬摇了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这些老家伙迟早都该腾出位置的……只不过如今你想做些什么,在朝中确实更难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 苏羡看了看有些陷入唏嘘的两人,想起什么:“不管是不是醉言,能传出‘立人当立德’这句指向明显得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又恰好是在皇帝病弱的敏感时期,至少说明朝堂还远算不上铁板一块,应当还是有可用之人在吧?” “……有。”郑和敬答得有些迟疑,与苏羡对话的神情中添了些许正色,“无论皇上怎么大刀阔斧,也没法在三两年里把朝堂翻个个儿。当初武帝安帝有意为培养王爷留下的那批人里,我还能联系到几个可信的。不过一来是如果兵力的问题无法解决,这些人也做不了太多;二来,殿下如今身体这般状况……” 他再次欲言又止,不论是对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的爱惜,还是被岁月锤锻出来的世故都让他不忍直接把话说破,但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压根不用他说出来便懂—— 都道“良禽择木而栖”,当初的谢云华作为靖安帝唯一的子嗣,储君之位不言自明,自然有无数仁人志士愿意辅佐;而世事无常,如今的他早已不再那么名正言顺,又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觉得会是好选择。更何况兵力不足,险之又险,这种关头下有几人的情谊重到甘愿卷入这九死一生的事来? 谢云华神色平静,颊唇上的苍白还未完全消退,那副看什么都云淡风轻的笑弧又挂在了嘴角。 “师傅,我自知几百精锐与几万南北军当面对阵难有胜算,但只要能将他们秘密引入皇城之内,虽仍有些冒险,境遇却也不像您想得那般悲观。” 他拿起方才苏羡递来的水杯,杯口稍稍倾斜,在支撑着他半边身子的小几上留下一滩湿痕。谢云华沾湿指腹在桌面上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子,又在其中和周遭圈出几个点,画出一幅简略到有些难以辨认的草图。 “五万北军的力量不容小觑,但毕竟军营在北郊,从宫中发出送出示警到核实兵符、集结军队,支援赶到宫内最快也需两个时辰;南军军营接近皇宫,夜巡时却分散各处,以最坏的情况——我们的人进宫不久便被发现来预估,调动集结千名南军护驾至少也要半个时辰。只要在这其中任意一环动些手脚,我们能争取到的时间只多不少。” 谢云华的手指模拟着行动的路线,蜿蜒的水痕从格子四周落进格内预先圈出的一个点上。 “宫中守卫丑时末换防,正是各处固定岗哨相对松懈之时,第一小队会趁此间隙出发前往武库。” 郑和敬的眼神像是一柄刚被打磨过的刀,骤然利了许多,直直盯着谢云华指尖的方位,沉吟道:“皇宫内除当值巡逻的人员允许随身携带武器,其余兵卫的武器都需先到武器库登记领取——守住此处的确关键,可以说事半功倍。不过武器库的守卫数量本就是其他岗哨的三倍有余,此处又离皇宫和相府太近,护卫宫门的兵卫急行军一刻钟便能赶到,一旦动静大些,会立刻惊动三重布防,很容易打草惊蛇啊!” “所以这队人身手要敏锐利落,最好有南军的熟面孔以换防为名领路,趁守卫放松警惕时一击毙命。”苏羡接言道。 谢云华与她视线相触,想起两人在船上时翻来覆去推算这些的时刻,眼角眉梢不禁多了些柔软。他继续解释:“师傅所担心的问题确实需要考虑——因此,在第一小队出发的同时,预先布置的人马会立刻前往各个宫门,确保寅时这一关键时辰内人员只进不出。” “等等——”郑和敬眉间的暗影更深,眼里满是不解,“拿下宫门这一安排没错,可是以目前的兵力,如何能同时攻打?宫门处一旦交战,消息自然会飞往各处岗哨,南军北军都会往此处支援,到时就算你拿下了武库,悬殊的武力也难以守住,连宫门进不进得去都两说,简直糊涂!” 一串话噼里啪啦砸向谢云华,他默默听着,直等到郑和敬说完缓了口气,他才缓缓开口:“师傅忘了,我们的人是要秘密进入皇宫。” “秘密进入?如何秘……”郑和敬望向他的眼睛忽的睁得浑圆,迟疑道,“卫尉李随……是你的人?” 谢云华却答非所问:“师傅,您可还记得谢世章?” 这三个字宛如一滩散着黏腐气息的黑泥,一出现就让郑和敬的嘴角不自觉撇向两边,拉出一条写满不喜的线来。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局定 “殿下为何突然提起这位?”郑和敬没怎么掩饰语气里的不屑,“虽说以我的身份,不该妄议皇亲。但他与梁王二人实在扶不上墙,与他们的爹相比差远了,何必提起,让人徒生闷气!” 苏羡头稍偏了几度,看向谢云华的眼神露出些许疑惑来:“梁王?” 郑和敬嘴上说不想提,听到苏羡的轻疑声,还是半解释半发泄地说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谢世章成日里不着五六,尽做些人厌狗嫌的事,前段时间还因为不小心被冲撞,当街打死一个仆从,总觉得自己依旧八面威风,一点不看看当下是什么处境。他那点嚣张的气势但凡稍分给他兄长些,皇上怕是也不会如此看轻梁王——如今想对各王爷的封地做些什么,都是先用梁王开刀,皇上一开口,他就战战兢兢地配合,好像他们兄弟二人的胆子都长在了谢世章一个人身上。” 苏羡的疑惑更重了:“难道有两个梁王?” 谢云华嘴角颇为无奈的微微上扬,拿出一封信来:“看来也能称梁王一句‘卧薪尝胆’了——师傅瞧瞧这个。” 不解的神情慢慢转到了郑和敬脸上,指着信上的内容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 “这上面的内容,誊抄自谢世章给其兄谢世昌的信。”谢云华解释道,“梁与齐的距离较近,我最初想过以勤王的名义调集封地兵力,梁便是最合适的。不曾想手下的人还没盯多久,就拦到了这封信。” “所以是谢世章买通了李随?”郑和敬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些,“这兄弟二人早有筹划,梁王……要反?” “不出意外的话,梁王起兵的消息大概今日就能传到兴安了。” “皇上若是得知此事,只会更注重城防。你这边岂不是提高了风险?”郑和敬担心道。 “是有这个可能。”谢云华不置可否,“但如师傅所言,梁王这些年一直不甚起眼,从他对各个封地安排的监视便可看出,皇兄对梁是轻视的。也正是对梁的监控松懈,谢世章才敢写这信。” “从先皇时期,梁王便谨小慎微,封地一再缩减,兵力情况也较弱。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敢于起兵必是有所依仗,但这些年他给人留下的胆小怯懦的印象太深,皇兄最初得知消息大概不会太过重视,大概率只是派人带兵去镇压。” 郑和敬若有所思:“这样一来,必然要从北军调派一些人,留在兴安的兵力也能少些。信上写卫尉李随已经同意会在梁王进宫时配合,那这信上内容无论真假,对李随来说已经是致命的把柄。你有此牌在手,他负责的十二宫门的防护对你来说也算是暂且解决了。” 他神色微松,眉宇间深色的褶皱终于淡了些,望向谢云华的眼神灼灼。 “进宫的问题得以解决,但禁卫军把守的玉堂殿才是守卫的重中之重,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谢云华的视线落回桌面上,方才画出的水渍渐干,格子的四边已然悄无声息隐去,只留中心被圈起的一块深色格外显眼。 “等走到这一步时,已无法再做到隐秘行事,不管怎么说,带着兵器的众人踏进殿前的防守区时谋逆之罪便成了定论。负责殿前防控的禁卫军首领郎中令卢庚是跟随皇兄多年的心腹,收买几无可能,只能短兵相接。到时卢庚也是要最先杀掉的,群龙无首,总会更好解决些。” 郑和敬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来:“卢庚虽无法收买,但他的下属左中郎将王克桢是可用之人。虽最后这一步无法做到不动一兵一卒,但有他在,多少能为你守住殿前撑一段时间。” 谢云华抬眸看向郑和敬,瞳孔微微放大,脸上鲜见地流露出些许错愕。 “就像你了解皇上一样,安帝也同样了解他一母同胞的兄弟。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安帝也将你认为唯一的继子,怎会全然不为你做些打算?”郑和敬解释,“只是谁都没料到那一日来得那么快,许多筹谋都未来得及。” 这始料未及的安排让谢云华体会到一种陌生而期待的感受,他试图回想自己被过继后待在靖安帝身边的那两年,记忆却早已如被水洇湿的墨迹,什么都分辨不清了。 他甚至对于靖安帝的面容都没太多印象,未曾期待过的珍礼却在多年后在这般机缘巧合之下突然馈赠,而他清楚,这份礼物在最初便是以最好永不见天日的期待在准备,没有任何对于回报的预设,更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掌心忽的被柔软的温暖轻蹭,是对他此刻怔楞的安抚。谢云华回过神来,只见正苏羡收回手,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望向他,心底不知为何又有一处轻轻塌陷,坠入一团云里。 “殿下那时再怎样早慧,也不过是个稚子。”郑和敬的声音也好似因为陷入回忆而多了些慨叹,“安帝认为为时尚早,不愿太早告知你这些,老夫也未曾想过,这些安排真的会有现于天日的一天。” 他没再深谈,向谢云华发问:“方才听殿下讲的这些,的确如你所言虽险,却值得一试。只不过,殿下还没说需要我做些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的确有一处安排,非师傅不可。”谢云华也重将思绪拽回眼前之事,“我希望师傅能重新执掌北军军权。” “一方面,北军中多是师傅旧部,这也是皇上忌惮师傅的一大原因。而政变之事一旦发起,若不能及早控制,军队很容易发生哗变,到时兴安一乱,难免让本就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钻了空子,局势就不可控了。而如果是师傅掌管北军,定能压住这些不利的苗头。” 谢云华顿了顿,没忍住轻咳两声后再次开口。 “第二点就是,在目前的计划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不足,若是前期计划顺利,在围殿时,师傅或许还能派些兵来相助,胜算能更大些。” 郑和敬没有犹豫:“这没问题,只是现在北军兵符在赵王手中,皇上也不可能愿意将兵权交给我。若是无凭无据,即便是我过去,也不过能有几个部下愿意无条件追随,怕是难以服众。” 谢云华喝了一小口水,按下喉头的不适:“一直以来,赵王风流之名最广为人知,只愿醉心花草情事,小事混,大事溜,一律只求明哲保身。” “他虽一直这样表现,但未必真心如此,毕竟梁王这么多年不也……唉,人心莫测!” 郑和敬想起那封信,还是难以置信。 谢云华拇指与食指交叠,掐住喉咙,喉头滚动两次,还是没能开口,求助地看向苏羡。 苏羡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调整好情绪说道:“郑将军,其实他是否真心如此并不重要,只要他还想继续演给那位皇帝看,得知梁王起兵,便极有可能主动请求交出兵权,出于形势,届时您便是接管的最佳人选。” 谢云华颔首,苏羡继续道:“其实他不愿主动交出也无妨,北军哪怕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也必然要争取,而赵王主动请辞,是最利于我们的理想方案罢了。” 郑和敬已然明白了二人的意思,也注意到了谢云华的不适,心中一紧,只想让他能安然休息片刻。 他站起身:“我知道了,赵王那边交给我便好,虽不能直接左右结果,但有一人或许能稍推赵王一把,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大步流星走到门口,预备推开门扉的手已搭在了门上,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盯着谢云华,一字一顿:“云华,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观变 郑和敬的脚步声已经彻底远去,包厢里却始终保持着他的离开带来的静默。 苏羡背靠着房门,静静地望向谢云华,她知道事情还没结束,也仍有问题要问眼前人,可是一时间双唇似乎因疲惫死死粘连在一起,怎么也不想开口。 “夫人。”谢云华轻轻唤她,“是不是有些累了?” 他心知肚明这段沉默的原因,明明有许多话压在胸口,开口时却还是不愿去触及最核心的问题。 一阵急促的轻咳不合时宜地响起,中止了室内的安静,也戳破了两人试图无视问题的幻想,逼着他们直视这颗不断滴滴作响又让人束手无策的炸弹。 苏羡长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颊,走向谢云华:“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见他摇头,苏羡也不多坚持,拉开一把椅子坐在距离谢云华不远不近的地方,对上他的眼睛:“按照我们之前讨论的,刚刚那些计划落实最快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准备,你如实告诉我,你觉得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谢云华慢慢站起身,似是想要证明什么,在屋子中走了几步:“现在也还没有像夫人想得那样糟。” 苏羡向他招招手:“那你再走过来。” 谢云华轻笑一声,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变成了才会走路的幼童,能平稳走一小段距离也成了值得炫耀的事。他依言走回去,顺势牵住苏羡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手上传来的力一拽,上半身向前倾去,苏羡的另一只手直接攀上了他的衣领。 “夫人这……这是要做什么?” 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谢云华感觉大脑一时停摆,舌头也不利索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动作,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苏羡的另一只手也已经去扯他的领口,又觉得这个姿势不好发力,干脆站起身的同时把谢云华摁坐在椅子上,两人的站位瞬间对调,她也如愿将谢云华的衣服扯松,露出他中毒的伤处。 “又扩散了,你说什么样你才觉得糟?”她闷闷松开手,“毒发到你眉毛以下都动不了,皮肤溃烂得没人认得出才好吗?” 谢云华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更烫了,两只手不大听使唤地拢了拢衣领,不是很有气势地反问道:“夫人怎能如此……何时学会这样突然袭击?” 苏羡乜他:“刚刚和郑将军学到的。” 谢云华一哽:“师傅可没有这样扒人衣服。” 苏羡惦记着他身上的毒,无精打采回怼道:“那是因为郑将军不知道你伤在哪里,不然直接撕了你的衣服也说不定。” 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眉宇间忧色难掩,像是被简单的两个动作耗尽了力气,半趴在桌上。 谢云华垂眼看她,也学着她的样子,上半身懒懒趴伏在桌上,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 “我以前还未试过这样的动作,蛮舒服的。”他轻声说。 苏羡没有动,望着前面出神,搭腔道:“那看来是我把你带坏了,毕竟这叫‘坐没坐相’。” 低低的笑伴着温暖的鼻息拂过她的耳朵,苏羡扭过头来,正对上他黑蒙蒙的眼睛,像是一潭温柔潋滟的春水,让她一时忘了想说些什么。 “你笑什么。”她嘟囔着。 “我在想,遇到夫人之前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走上政变这条路,这也是被你带坏的吗?” “就当是吧。”苏羡看他眨眼时,浓黑的睫毛像是蝶翅,伸手想去触摸,“不过,来之前我还以为你真的无人可用,现在看来,你以前也不是毫无准备。” 谢云华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柔声道:“我之前一退再退,已经是甘为鱼肉,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是真的全无准备,无异于主动把脖子伸到他人刀下只等被杀。那样的话,只怕就没有机会遇到夫人了。” 苏羡扁扁嘴,移开视线:“那又如何。你就像现在继续嘴硬,毒发了也强撑着,就不怕……” 她抿唇,不想继续往下说。 谢云华接过她的话来:“万一我撑不到计划开始,你便带上我私藏的家财,随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逍遥快活可好?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我的尸骨……” 苏羡伸手去堵他的嘴,他却笑吟吟的,握着她的手指不放,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那时我的模样肯定可怖,不如就一把火烧了。我知道夫人喜欢模样漂亮的,你可不可以从余烬中挑一两块能看过眼的骨头,带我一同去?” 他语气温柔,含着笑意,却字字像是极钝的刀子,在人心上反反复复拉出难以愈合的伤口,不断渗出血与脓。 苏羡鼻尖发酸,坐直身子瞪他:“你之前不是要让我忘了你吗?” 谢云华也支起身体,替她捋顺几根不听话的碎发:“说的时候违心,说完便后悔了,一想到那样的画面,简直比毒发还难忍受。”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多花言巧语?脸都不红。”苏羡不大自然地把他的手拨到一旁。 “夫人,人之将死,自然就想把以前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都说了。” 苏羡有些急了,扯着他的手拍了三下桌面,“呸呸”几声后又把他的手甩开:“你有完没完?” 谢云华唇角还是微微向上翘着,却不知为何能让人看出几分难过来。他的眼神一直黏在苏羡的身上,柔声说:“好了,都说完了。” 苏羡别过头去,不想与他对视,眼神也不知该落到哪里,只得和她现在不知所措的心情一样四处乱飘,找不到一处适合安放。 忽的,她身体似是被什么定住,盯着一处一动不动。她猛地扭回脸,双眼炯炯发亮:“谢云华,清虚观!” “你说,清虚观竣工那日,玄尘子是不是有可能出现?”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掩埋 朱漆大门缓缓合拢,郑和敬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步向内走去。 “祖父回来啦!” 一道稚嫩的童声绊住了他的脚步,循声望去,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孩童伸着两只短短的胳膊跌跌撞撞向他跑来。 郑和敬弯腰去迎扑过来的孙儿,小孩子软乎乎的身体在此时却像是一口重逾千斤的钟,撞得他心绪震荡,脑袋嗡嗡的疼。 “成儿怎么知道祖父要回来了?还特意跑过来接我。” 郑和敬压下喉头的异样,一把捞起她,做出与平常无异的亲昵神情,用胡子蹭着小家伙的脸,扎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 “我已经第三次跑过来看啦。”成儿用小手推拒着祖父有些扎人的脸,一双眼亮晶晶的,“祖父,陪我踢球。” “祖父……今日还有要事处理,改天,改天一定陪你。”郑和敬只觉喉头两侧被堆积的情绪憋得胀痛,尽力控制的声音还是比往日哑了些。 他抱着成儿大步流星地往花园走去,两臂微微收紧,又摸了摸她的头,直到小姑娘捂着自己的两团发髻直喊乱掉了,才慢慢把她放下,交给了园中的下人。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妻子走上前来迎他。 “嗯,有些事。”郑和敬答得含混,“晚些,我要再出去一趟……不用备车。” 他低头进屋,走了两步,又转身去了书房的方向。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害怕直视妻子的眼睛,害怕看见这一间大宅子里许多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人,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被他绑在了一条不知是否会很快沉底的船上。 郑和敬走到书案后坐下,喉咙又干又涩,书房内只有一壶冷茶。 他叹了口气,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弓发呆,谢云华灰败的面色又浮上眼前。人上了些年纪后,时间好像就过得格外快,那孩子第一次拉这把弓面红耳赤的模样还让他记忆犹新,怎么一转眼,就只能咬牙硬撑着走一条生死一线的绝路? “笃笃——” 门被轻轻敲响,他的妻子走了进来。 “你脸色不大好。” 她轻声说了一句,没有多问,低头收拾着自己拿进来的茶壶杯碟。茶水自壶嘴砸落在杯中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我……” 郑和敬接过水,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更哑了。 她很少主动过问他的事,但过去的几十年里,他大多都会讲给她听。大部分时间里,她或许缝补着什么,或许就是静静听着,不会发表什么评论,可就是坐在那儿,就能让人感受到沉静。 该不该说与她听? 郑和敬伸手去接水杯,抬眼望着她。携手半生的妻子的两鬓也早已白了,本该坐享天伦的年纪,难道又让她担惊受怕? 一团淤堵的郁气梗在胸口,是天真烂漫的孙儿,相濡以沫的妻子,正值盛年的子女……也是病骨支离的云华,食不果腹的饥兵,死伤相枕的生民…… 他艰难地清了清喉咙:“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能会不大安稳。” 妻子只是一笑:“若是想求安稳,怎么会嫁给你这个需要上阵杀敌的军户?” 她看了眼墙上那把弓,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有要紧的事就早些去做吧。晚上早点回来,我让人给你温着粥。” ----------------- 斜斜向西的太阳仍催逼着行人身上的汗水,把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晒得发烫。 苏羡用手在面前囫囵扇了几下,空气里的炎热和漫散的气味都有些让人难以忍受。她依旧扮了男装,一身普通农户打扮,周围跟着几个类似装束的暗卫,一行人的目的正是砚山。 几乎是在“清虚观”在脑海中出现的那一瞬,苏羡就决定要尽快前往查探。 听郑将军讲,九玄清虚观是谢云朗这两年来最为重视的工程,他神神叨叨地认为修了这此观就能凭此沟通天地,护佑长生,绵延福泽。 虽不知玄尘子作为谢云朗最信任的神棍,有没有在促成这道观修建的过程中出几分力,但至少除谢云朗以外的人若想得见这位“仙长”一面,恐怕最大的机会就是七日后庆祝清虚观竣工礼成的大典。 苏羡望向那相距甚远却仍隐约可见的斗拱飞檐,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 谢云华本想先派暗卫行动,苏羡还是坚持跟了过来。 可能是他突然的毒发让她难免有些心焦,想能尽快做些什么对他解毒有用的事。但另一方面,有了洛津那次的行动,她想在砚山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些线索,为之后的政变做做文章。 即便谢云华曾经有身份有美名,可“顺应天意”这种桥段,永远都是锦上添花,多多益善。 前面引路的暗卫脚步突然凝滞,高大宽厚的身躯挡住了苏羡的大部分视线,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一直弥漫的淡淡的臭味骤然浓烈百倍,让人的胃袋立刻翻腾起来。 “怎么了?”苏羡压下干呕的冲动,轻声问。 “抱歉,夫人。”暗卫回过神来,“是运尸车。” 胃内翻江倒海的幅度更加剧烈,苏羡低头,恰好看见板车的车头从暗卫身体带来的视线盲区中缓缓走了出来。几具枯柴般的尸体层层堆叠,一条胳膊软绵绵地垂落下来,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其上未愈化脓的伤口周围飞舞着几只蝇虫。 “这是……” 尚不曾亲眼见过这般场景的苏羡仿佛被一道惊涛骇浪兜头拍下,一时说不出话。 “应该是要集中掩埋的丁男。”暗卫解释道,“夫人,要继续出发吗?”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夜话 “靖的晚上没有宵禁,夫人想不想出去逛逛?” 苏羡听到谢云华的声音回过神来,才发现即便在白日被拽得无限长的六月,此时天也已经黑透了。 胃里也后知后觉地传来饥饿感,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谢云华显然也听见了,笑着向她伸出手:“街上会有许多小吃,看来你已经为它们留好了肚子。” 苏羡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向着门边走了两步,忽的停住脚步:“你……方便出门吗?” “无妨。”谢云华牵着她继续往外走,“天这么黑,街上人又多,我们住的这里也距离城中心比较远,简单乔装一下,不会被认出来的。” “我是说你的身体。” “身体也没事。”谢云华脚步不停,“我已经歇了大半天,再不走动走动才要出问题。” 兴安多水,但此刻夜里所见的河流却与他们赶路时在船上看到的景色截然不同。 两岸市肆的灯火泼进墨玉般的河面,画舫摇曳的光亮像是夜幕中闪烁的星光,那条白日里看着平平无奇的河,仿佛在桨声灯影里活了过来。 “如何?夫人可喜欢这里?” 谢云华微微低头,眉眼含笑。 苏羡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明明是一派热闹祥和,她的心情却愈发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怎么了?打从砚山回来,你就有些心不在焉。” “发现这里与我想得不太一样。”苏羡说,“现在看起来,还挺繁华的。” 谢云华接过一份刚买的蜜糕,递给苏羡。 青翠的竹叶上托着蒸得软糯温热的团子,甜丝丝的香气勾起了她方才已经在抗议不休的饥饿感,咬上一口,满满的豆沙馅从白团子的小口中冒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你在我这边听到的尽是些不大好的消息,”谢云华的笑容里多了些无奈,“又是叛乱又是造反的。但这几年里,靖的发展的确是向好的,减征薄赋也让普通百姓能得以喘息——至少在账面是如此。” “是吗。”苏羡声音淡淡,脑海中却闪出了板车上那一条无意识摆动的骨节嶙峋的手臂。 她抬头看向谢云华,问道:“你兄长大你几岁?” 谢云华顿了一瞬,似是没想到话题忽然的转向,还是老实回答:“七岁。” “那应该也才三十出头。”苏羡更加觉得荒唐,“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求仙问道?” 两人间静默了片刻,谢云华低声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可能是因为我还在吧。” “我们这一支,前几代人都没有长寿的命。”谢云华继续道,“子嗣也有些单薄。皇……兄长他至今,只有一个儿子存活,年纪还小,还有我这个叔父在,情况倒是与我年幼时有些相似。我离开之前,他身体还不错,但现在人心惶惶,看起来他身体不知怎的也出了问题。或许正因如此,才让他有些着急。” “还能因为什么,他自己吃毒药太多吃得呗。”苏羡轻嗤,“丹药本就有毒,不然怎能在炼丹的时候炼出你身上那种毒。” “说起来真的有趣,你的兄长怎么总做些弄巧成拙的事?”苏羡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笑意,“就像是那观,他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用人命堆出来的‘诚心’,可以为他带来福泽?”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进谢云华的耳朵里:“还是说,他觉得普通人的命不算命?” 夏日里,夜风也是燥热的,轻轻从两人身边擦过,他们却都觉得身体泛着凉意。 “是在砚山上看见了什么吗?”谢云华温声问。 苏羡盯着只咬了一口的团子:“方才你说,这里减征薄赋。就算是真的吧,但你有没有关注过,征来的这些人里,能活下来的有几成?” 谢云华一时答不上来,苏羡也没停,只继续说:“但其实知道几成又有什么意义呢,左右不过纸上的一个数字,再看也很难让人心起多大的波澜。”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抱歉,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向上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 谢云华沉默下来,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们又走出一段路,谢云华的声音显得有几分茫然,又带着些无力:“我的确没有关注过。” 他再次问:“你在砚山上看见了什么?” “十一具尸体。”苏羡答道,“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莫名奇妙?毕竟一路上,我们见到的死人远不止这些。” “不过我的确第一次亲眼看见,人的身体像破口袋一样随意堆在一辆破板车上。我数了数,那一辆车能一次堆起来的最大数量,刚好十一具。” 她觉察出气氛被自己搞得有些凝重,指着不远处小摊说:“不提了,再给我买些吃食吧,我饿了。” 谢云华应了一声,过了半晌,他还是轻声说了句:“抱歉。” 苏羡正抱着新买的蔗浆啜吸了一口,闻言动作一顿:“嗐,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再者我也没资格受这声道歉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她在心里想。我愿意辅助你完成这场政变,不过是出于私心——我不愿见到你的死亡。 在这私心之外,当然也有一小部分豪情,推翻一个暴君,拥护一个仁君,总应该能让普通人好过些。我以为是那是出于良善,但其实只是虚浮的共情,因为如果没有你的身份,我不会试图为这一点而斗争——我也不过是在事不关己时闭塞视听的人,还会以无力改变作为借口,以知晓历史发展为袖手旁观的理由。 我也不曾真的关注过。 苏羡的声音佯做轻快,轻拍了拍谢云华的肩。 “虽然接下来的任务很艰巨,但你一定要成功呀。”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像是许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好啊。”谢云华笑了笑,“傍晚时师傅还送来了消息,已经联系好游说赵王的人了。” 夜游没有继续多久,两人都兴致缺缺,提前回到了住处——是一间简单的小院,周围的邻居大多都是寻常夫妻。 “夫人今日能好好休息了,不必再像之前,总需要与我挤在一张窄榻上。”谢云华说,“有事的话,我就在隔壁。” 苏羡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几乎都已经忘了,之前两人总是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才睡在一起。 “难道夫人有些不适应?”谢云华像是从这怔愣中捕捉到什么,轻笑道,“需不需要差人把我的行李搬来,重新铺床?” “没有没有,不用。”苏羡脸上发窘,一步跨进屋里,转身对谢云华道,“你身体不舒服,也早些休息。” 说罢,不待谢云华反应,就关上了房门。 谢云华走进自己的房间,脸上的笑才慢慢隐去。他解开衣带,瞥了一眼越来越大的散发着情况不乐观气息的黑紫,又见中衣早已汗湿。 身体里越来越难忍受的持续的痛苦和开始僵硬的肢体,让他连脱下外袍的动作都做得吃力。 他叫来云隐:“帮我准备热水。” “等等。”就在云隐准备离去时,再次被叫住,“查一下每年征丁的数量,以及他们的伤亡情况。”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真伪 “临川兄,隔着一重园子我就闻见你这边的香气了,又有什么花开了?” 王府后院内,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打破满园静谧,惊得夏蝉也齐鸣起来。 来人的脚步快而稳,总是只听足音就能感受出他的愉悦。正半蹲在一丛栀子花前修剪花枝的赵王谢渊,闻声头还未抬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嘴角弯起来,手中精致小巧的银剪“咔嚓”一声,剪下一支斜出的冗枝。 身后候着的仆从熟稔接过王爷手中的花枝和银剪,请示道:“今日这花枝还是送到听雨轩?” “嗯,去吧。”谢渊摆了摆手,朝来人道,“高筠,你今日可来晚了。” “是是,给王爷赔罪。” 名为高筠的青年大步走近,身着利落的青色骑射服,额角还带着一层薄汗。他大咧咧地拱手作揖,囫囵做出个赔不是的动作,笑嘻嘻地。 “都怪老头子,非要临时考我的骑射,我一从校场下来就赶过来了。”他露出几颗白牙,“临川兄,让我讨杯好茶呗?” “你那牛饮的喝法,实在浪费。依我看,给你端碗粗茶说是头茬香茗你也分不出来,还要说不如井水甘甜。”谢渊笑着摇头,“去去,离远些,你这身上的汗味,把我园子里的香都搞浑了。” 他嘴上虽这样说,却将高筠引到一旁的亭中,仆从安静上前,从净手到沏茶有条不紊,将二人照顾得十分妥帖。 “尝尝吧。”谢渊语气随意,“去年收的梅花雪沏的,刚到的新茶。” 高筠毫不客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评价只给出一个字:“香!” 谢渊失笑:“我就说给你喝是浪费。” “怎么会呢,解渴生津,哪能算浪费。”高筠乐呵呵的,目光扫过周围,赞道,“你这园子整理得越发精雅了,我屋后的那个花园,和你这里一比简直就像个窝棚。” “你又志不在此。我就盼着能日日什么都不做,学那林和靖梅妻鹤子。”谢渊懒洋洋道,“平阳侯不是早就懒得管你了,怎么今日又抓起你的骑射了,难不成还是想把你塞进军营?” 高筠闻言,笑靥如花顿时成了一张苦脸,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可不是嘛……梁王的事,你知道了吧?” 谢渊的动作一顿,脸上那点闲适的笑意淡了下去,悠悠叹了口气:“他若能想通,至少能保一生富贵悠然,何苦来哉。皇上是派了大将军贾风去处理吧?” 高筠点了点头:“毕竟大将军也是三朝重臣,身经百战。这两年虽一直没能带兵出去,眼下几个平时得重用的都没在皇上眼前,他是最合适的。” 谢渊慢条斯理地拈起一块茶点:“总之,不要指望我这个有名无实的‘草包将军’就好。” 高筠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赵王问。 “那我就随口一说,你随便一听。”高筠的声音更低了些,“你考不考虑趁这个机会把兵权交出去,回封地?” 见赵王似是没能理解其中之意,高筠把话挑明了些:“皇上愿意把北军兵权交到你手上,是因为知道你无心这些。可在其他王爷眼里,就是只有你独得皇上青眼,得以留京还有重兵在手,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哪个一时占了上风,看见你这个枪都没练过几次的王爷握着兵权蹲在京城,就算你说你是赶鸭子上架,可对方会怎么想?” 谢渊神色凝重了些,眉头一点点蹙起。 “平时你糊弄几下了事,皇上乐见其成;可若是真打起来,这块烫手山芋在你手上,吃不下扔不得,还让谁看了都觉得你和皇上一条心,为绝后患,要先……”高筠继续说道,“而且,即便其他的势力不足为惧,可梁王这么一闹,皇上本就提防着各位王爷,之后他对你还能有几分信任?猜疑的种子一种下……” 他没再说下去,手放在脖子前一划,意思已经明了。 谢渊手指摩挲着茶杯,脸色也如那瓷杯一般发白。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轻松,像是已经预见了即将兵荒马乱的未来,“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想想如何向皇上请辞才好……唉,我本就只想做个富贵闲人,你看这搞得……” 谢渊抬起头来,看着高筠的眼睛:“今日多谢你点醒我,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等我事成,再好好设宴谢你。” 两人举杯,瓷盏轻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 谢渊垂眸,眼底掠过的一丝几不可察的幽光,恰好被浓密的睫羽掩住。 ----------------- 平阳侯府内,两位老人相对而坐,推杯换盏。 “想不到,当年安帝的未雨绸缪,竟还真会有实现的一天。”平阳侯高宁说道。 “是啊,世事无常。”郑和敬感叹,向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见到齐王了?”高宁问,“他如今可还好?” “嗯。”郑和敬闷闷应了一声,“还带了个王妃回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爹——我回来了!” 高宁正想追问,被门外清脆的一嗓子打断,只见高筠几步走了进来,看见屋内的两人,咧嘴一笑:“呦,您二位这‘绑匪’和‘人质’相处得倒是愉快,还喝上了。” “你小子,没大没小!”高宁轻叱,转头向郑和敬道,“平时太过骄纵他,总这样吊儿郎当的。” “你老来得子,宠是自然的。”郑和敬笑笑,“况且,昨日是我贸然造访……” 高筠大马金刀坐下:“郑将军,您那不叫贸然造访,您那是劫持胁迫。我家老头子一大把年纪,您也老大不小,两个人合起伙来骗我玩,这合适吗?” “让你平日里多多读些书,少做点那不正经的事,你还不听,”高宁用筷子在高筠手上敲了一下,“你还好意思问合不合适,你看你说这两句话合适吗?!” 高筠见惯了老头这毫无威慑力的训话,龇牙一乐:“我要是按您说的,天天读书,净干那些所谓‘正经的’,能和赵王交好吗?岂不是更指望不上我了。” 眼见高宁再次举起筷子,他灵巧一躲,把凳子往郑和敬身边拉了拉。 “好了好了,你们交代我的事,我可办妥了。”高筠夹了一筷子肉扔进嘴里。 “你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吧,赵王信你吗?”高宁与郑和敬对视一眼,问道。 “能有什么不正常。”高筠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想带兵,我顺水推舟这么一提,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而且我俩关系多好啊,他多信任我啊,我一说完,他恨不得立马写奏章请辞。哪像你们,交情比我年纪都大,还得先演一场再说事儿。” 高宁恨不得直接把筷子扔他脑袋上:“你懂个屁!都说了那是为了稳妥起见,把你摘出去。” 高筠假笑两声,两只手分别指向两位老人:“那你们倒是演得像点啊,现在这是在干嘛?” 高宁的筷子还是没忍住飞出了手,高筠像泥鳅一样跃起来蹿了出去,桌边已不见人影,徒留最后一句话带着袅袅余音:“错了错了,您老别气。我办事,您放心!” 喜欢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请大家收藏:()穿越成刺客,先杀我夫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