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 第559章 盐霜盖不住火种 总管府大堂内的空气凝固了。 卫渊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甚至那句“筑墙”的豪言都被他随手抛在脑后。 他大步走到书案前,将被斥候汗水浸透的那张记录纸铺开。 纸上画着斥候临摹下来的符号——短横,长横,短横。 这哪里是什么“鬼画符”,这分明是当初为了方便传递军情,他让张启那老道士琢磨出来的简易版“电码”。 雪姬那女人,看着清冷,脑子倒是比谁都好使。 “三长一短,王庭空虚;两短一长,粮道断于三水。”卫渊的手指顺着那些墨迹划过,最后停在那个代表“三水”的符号上,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都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卫渊突然抬头,原本那股子肃杀气散去大半,又变回了那个懒洋洋的世子爷模样,“苏姐姐,把门关上,咱们聊点不能见光的买卖。” 苏娘子一愣,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吴月守在门口。 “北边要打仗,打仗就要火药。”卫渊从案底摸出一块白色的矿石粉末,那是尚未提纯的硝石,“阿古达缺这个,缺得要命。既然他想要,咱们就卖给他。” “九爷疯了?这是资敌!”苏娘子失声惊呼。 “资敌?”卫渊抓起一把滑石粉,又抓了一把染了色的高岭土,混在那堆劣质硝石粉里,随手搅拌了两下,推到苏娘子面前,“这玩意儿要是能炸,我卫渊两个字倒着写。这叫‘特供军需’。” 苏娘子也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只看了一眼那灰扑扑的粉末,瞬间懂了:“您是要……狸猫换太子?” “这叫降维打击。”卫渊拍了拍手上的灰,“立刻停掉肥皂厂那边的扩产,腾出两条生产线,专门给我造这种‘加料’的硝石粉。另外,找几个面生的船队,打着走私的旗号,把风声放出去——就说我卫渊贪财,正哪怕背着朝廷也要把库存的硝石高价卖去辽东湾换战马。” 吴月抱刀倚在门边,冷不丁冒出一句:“李家那老东西正愁抓不住你的把柄。” “他不抓,我怎么钓鱼?”卫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记住,要把这批货做得像真的一样,包装要旧,封条要伪造得粗糙点,越像见不得光的赃物越好。” 接下来的三天,江南的地下商圈暗流涌动。 吴月办事利落,几张做旧的“账册残页”在深夜的酒肆里“不慎”遗落,转了几手,最终摆到了李长老的案头。 据说那天深夜,李家宗祠的灯亮了一整晚。 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三月内,运十万担硝石北上,利银百万。 贪婪是最好的诱饵,尤其是当这诱饵上还挂着“扳倒卫渊”和“暴利”两块肥肉时。 李长老自以为抓住了卫渊私通外敌的死穴,更想趁机截胡这批货,垄断市场后再反手举报,一石二鸟。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正被他们李家子侄偷偷运进白莲寺地窖的“紧俏货”,每一袋的夹层里都用特制的荧光墨水印了编号。 第四日,苏娘子在扬州最大的望江楼召开“商会联席会”。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江南商史的会议。 没有推杯换盏,苏娘子直接让人抬出了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用红黑两色墨水画出了新式的“复式记账法”图表。 “自今日起,成立‘东南十三行’。”苏娘子一身素色锦衣,气场全开,“凡入会者,军需订单优先,官府钱庄低息放贷。至于这记账法,每一笔进出皆有两笔记录互为印证,更有火漆封印,谁若想在账目上做手脚……” 她没往下说,只是那清脆的算盘声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在场的十二家中小商户,早已受够了被大宗族盘剥的日子,看着那清晰透明的规矩,当场就有七八家签了字。 唯有角落里几个依附于钱氏残余势力的商户,面色阴沉,早早离席。 就在散会的人群熙熙攘攘挤出大门时,一个不起眼的账房先生经过苏娘子的轿子,身子一歪,像是被人挤倒了,起身后连连作揖赔罪。 等人走远,苏娘子从轿底摸出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硝石藏于白莲寺地窖,今夜子时转运。 当晚,月黑风高。 白莲寺外,并没有想象中的喊杀震天。 吴月带着五百精兵,像是黑夜里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包围了寺院。 当那些僧人还在睡梦中时,地窖的大门已被撞开。 八十七袋尚未拆封的麻袋堆积如山。 卫渊举着火把走进去,随手划开一袋,抓出一把粉末,放在鼻端闻了闻,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把这些东西都装车。”卫渊转身,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回荡,“明日一早,拉着这些货游街。让六县百姓都看看,咱们这位德高望重的李长老,是怎么把咱们用来开山修路的炸药,藏在佛祖脚下,准备卖给蛮子做炮弹的。” 这一招太毒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私通外敌是诛九族的大罪,更别提是在卫渊刻意引导的舆论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游街的车队还没走完半个扬州城,烂菜叶和臭鸡蛋就把李府的大门糊满了。 李长老称病不出,但李家的年轻人却坐不住了。 深夜,官驿。 一道黑影翻过围墙,寒光一闪,直奔书房内那道人影而去。 “当啷!” 一声脆响,那黑影手中的短刀被震飞,整个人被周宁一脚踹在膝窝,跪倒在地。 灯火亮起,卫渊手里还拿着一支秃了毛的画笔,正对着那张舆图发呆,连头都没回。 “李家那小孙子?”卫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此时虽被按在地上,却仍梗着脖子,满眼通红:“狗官!是你陷害我祖父!我要杀了你保全族产!” “保全族产?”卫渊终于转过身,走到少年面前蹲下,伸手拍了拍那张稚嫩且扭曲的脸,“你爷爷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蠢?” 少年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肯说话。 “如果是你爷爷让你来的,那就是让你送死,用你这条命给我泼脏水。”卫渊站起身,从桌上拿起那封还没写完的信,塞进少年怀里,“如果是你自己来的,那你比你爷爷有种。” 少年愣住了。 “周宁,打二十军棍,放了。” “爷?”周宁皱眉。 “放回去。带句话给你爷爷。”卫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明日辰时之前,把李家所有的私盐账本交出来,我许李家三个子弟入义学,免试。过期不候。” 少年被拖了出去,惨叫声很快被雨声淹没。 窗外,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变得密集起来,敲打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卫渊重新坐回桌案前,拿起那支秃笔,在舆图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三水……” 他的手指沿着长江水道逆流而上,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处早已废弃的驿站图标上——采石矶。 那里正是长江、牛渚河与另一条暗河交汇之处,地势险要,水流湍急。 三年前,他刚魂穿到这个世界时,曾在那个破驿站里躲过一场追杀。 记忆中,那驿站下方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极难被发现。 “阿古达的手伸得够长啊,粮道竟然敢设在我眼皮子底下。” 卫渊将笔一扔,听着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眉头微微皱起。 这雨下得有些不寻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那是大水将至的味道。 “来人。” 卫渊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传令水师提督,备船。明日一早,我要去采石矶钓鱼。” 他推开窗,一阵湿冷的风裹挟着暴雨扑面而来,吹得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远处的江面上,惊涛拍岸的声音即便隔着半个城也能隐约听见,仿佛有一头巨兽正在黑暗中翻滚咆哮。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0章 钓鱼钓出根子来 江面漆黑如墨,唯有浪头拍打在船舷上激起一团团惨白的沫子。 卫渊坐在一艘不显眼的乌篷船船头,身披蓑衣,手里握着根并未挂饵的竹竿。 雨水顺着斗笠的边缘如断线的珠帘般垂落,打湿了他露在袖口外的手背。 那只手稳如磐石,仿佛真的在等待江中巨物咬钩。 “爷,风浪太大了,这鱼怕是不开口。” 船舱帘子掀开一角,周宁探出头,压低声音劝了一句。 “鱼不开口,那是饵不够香。”卫渊没回头,视线穿过重重雨幕,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采石矶轮廓,“咱们放出去的消息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全城都在传您旧疾复发,要在船上静养几日,谁也不见。”周宁顿了顿,补充道,“连大夫都被请上了后面那艘画舫,正熬着一股子苦药汤子,味儿顺风能飘出二里地。” 卫渊轻笑一声,手腕微微一抖,那空荡荡的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就在这看似闲适的垂钓图景下,三艘不起眼的“渔船”正借着风浪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向采石矶下方的暗河口。 其中一艘船上挂着捕蟹的笼子,长长的竹竿探入水底,像是毫无章法地乱捅。 半个时辰后,那艘“捕蟹船”靠了过来。 一个精瘦的汉子趁着浪涌跃上卫渊的船头,手里抓着一截被斩断的竹管。 “爷,下面全是这个。”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发亮,“这帮孙子真是绝了!他们在水底铺了这种粗竹管,一直通到岸上的茶庄底下。那茶庄看着是个正经买卖,实际上是个吞吐私盐的大肚子蛤蟆。” 卫渊伸手接过那截竹管,入手沉甸甸的,里面还残留着粗盐的颗粒。 “水下运盐,不用过卡,不用缴税,神不知鬼泣不觉。”卫渊摩挲着竹管断口,那里裹着一层厚厚的牛油防漏,“这手笔,一般人玩不起。” “动手吗?”周宁的手按上了刀柄。 “不急,抓几个苦力没意思。”卫渊把竹管扔回江里,“茶庄只是个转运站,我要看是谁给这转运站开的路。去,让苏娘子把风放出去,就说东南十三行要搞‘盐引竞拍’,价高者得。” 这一招“打草惊蛇”用得极险。 消息放出的当晚,扬州城内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卫渊并没有回总管府,而是借宿在城外一处别院。 直到次日清晨,周宁一身煞气地冲进来,手里提溜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 “爷,您料得没错。昨晚有人摸进了孙和孙大人的宅邸,把他书房给点了。”周宁把人往地上一扔,“一共两个,跑了一个,剩下这个嘴硬,但我从他怀里搜出了这个。” 那是一块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腰牌,虽然没有字,但这纹路卫渊太熟悉了——那是京城某些权贵豢养的死士才用的图腾。 “孙和啊孙和……”卫渊看着那块腰牌,眼神微冷。 这位朝廷派来的巡察使,平日里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没想到这浑水里,他也湿了鞋。 卫渊没审那黑衣人,直接让人备马,去请孙和“巡视江防”。 雨后的江堤泥泞不堪,孙和脸色苍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陪在卫渊身侧。 “孙大人,这江风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卫渊骑在马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马鞭,语气像是在拉家常,“最近总有刁商来烦我,问为何大家都有盐引,偏偏有的船能过卡,有的却被扣得底裤都不剩。” 孙和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勉强挤出一丝笑:“这……必是下属舞弊,下官回去一定严查。” “严查就不必了。” 卫渊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轻飘飘地递了过去。 那纸张被江风吹得哗哗作响,上面列着的每一个名字,孙和都认识——那是他这一年里安插在各个关键渡口的主事。 “这些人放行的记录,都在这儿。”卫渊没看孙和惨白的脸,目光投向滚滚江水,“更有趣的是,他们放行的船,最后都去了同一个地方——那个伪装成茶庄的水下暗渠出口。” 孙和的手抖得厉害,那份轻飘飘的名单仿佛重逾千钧。 沉默良久,孙和忽然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卫总管手段通天,下官佩服。下官……近来身体抱恙,恐难胜任巡察使一职,愿回乡养病,颐养天年。” 这是要断尾求生了。 卫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赶尽杀绝。 孙和不过是个办事的傀儡,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既然病了,那就好好养着。”卫渊调转马头,“但这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 随着孙和的退场,吴月那边彻底没了顾忌。 这只“母老虎”带着五千精兵,如同梳子一般,将沿江十八处私盐窝点犁了一遍。 战果惊人。 不仅缴获了数不清的私盐,还在一处隐蔽的地窖里发现了十几箱崭新的铜钱模具。 当吴月把那一枚枚还没抛光的铜钱呈上来时,卫渊的脸色终于变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钱背上赫然印着几个弯弯曲曲的蛮文——那是北边那个阿古达汗给自己拟定的年号。 “含铅量起码在四成以上。”卫渊用指甲在铜钱边缘掐了一下,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这要是流进市面,不出半年,江南的物价就得崩盘,老百姓手里的钱会变成废铜烂铁。” 这已经不是贪腐,这是赤裸裸的经济战。 卫渊没有废话,当即下令将所有伪币和模具在闹市口支起大锅熔炼。 滚烫的铜水被浇筑成一块巨大的铁碑,上面只刻了五个血淋淋的大字——“通敌资敌者,如是”。 这五个字,比任何酷刑都管用。 江南民间瞬间炸了锅,百姓们自发的举报信像雪片一样飞进总管府。 夜深了,书房的烛火依旧未熄。 苏娘子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封皱巴巴的信:“刚收到的,是个孩子送来的,也没留名。但这内容……您得看看。” 卫渊接过信,字迹歪歪扭扭,显然出自孩童之手,但条理清晰得吓人。 信上举报镇江某漕运千总长期协助转移物资,甚至附上了一张草图,标明地下仓库竟然建在一座阴森的义庄停尸房下方。 卫渊盯着那张草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义庄……停尸房…… 这种地方确实没人愿意查,也没人敢查。 突然,卫渊的动作停住了。 脑海中闪过白天在江边看到的一幕——那个独自垂钓的老翁,腰间挂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铃铛。 当时只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那分明是北疆用来驯养信鹰的脚环! 那个老翁当时看的位置,正是镇江方向。 “原来如此。” 卫渊猛地站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这不仅仅是私盐和假币,这是一条完整的补给线!他们在用江南的血肉,去喂北边的狼!” “传令吴月!”卫渊抓起挂在架子上的长刀,“整军,今夜我要去那个义庄,好好拜祭一下那些不得安宁的亡魂!” “是!”苏娘子领命而去。 卫渊走到窗前,推开窗扇。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风依旧冷得刺骨。 解决了这些蛀虫,江南的钱袋子算是暂时稳住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北方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糟。 他想起昨日收到的那份来自边关的急报,那上面没有提到刀兵,却提到了一个比刀兵更可怕的敌人——水。 卫渊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眉头紧锁。 “发了大水之后,这地……还能种出粮食吗?”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1章 停尸房里的活棋 雨后的镇江城郊,雾气像发霉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荒坟堆上。 卫渊把药箱往肩膀上提了提,手里摇着那只据说能“惊魂”的铜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里。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游方郎中,专治“邪祟冲撞”,这由头听着荒唐,但在刚死过人的地界,却比官府的令牌还好使。 义庄的守门老头早就被周宁用二两烧刀子灌得不省人事,鼾声比外头的蛤蟆叫得还响。 停尸房里阴冷得透骨,十几口黑漆棺材横七竖八地摆着,长明灯的火苗只有豆大,被穿堂风吹得摇摇欲坠。 卫渊没急着动,先是屏住呼吸,目光扫过地上的脚印。 若是真装着死人,这一口楠木棺材加上尸身,少说也得四五百斤,抬棺人的脚印该是前脚掌深陷,后脚跟拖泥。 可地上这几行脚印,虽说那是杂乱无章,但深浅一致,飘得很。 “装神弄鬼。” 卫渊走到角落里那口最新送来的棺材旁,伸出手指在棺盖上轻轻叩了两下。 “笃笃。” 声音发脆,空腔极大。 他从袖口摸出一把薄刃,顺着棺材合缝处一划,手腕猛地发力,那几枚用胶粘死的假棺钉瞬间崩开。 棺盖推开一尺,里面没有腐尸的恶臭,反倒扑出一股奇怪的酸甜味,像是捂坏了的杏子。 棺材里躺着个“人”,可惜是个草扎的,身上裹着寿衣。 卫渊伸手在那草人身下一摸,触手生凉,是一层硬实的隔板。 用力扣起隔板,底下的夹层赫然暴露在微弱的灯火下。 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卷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地图,和几包散落的淡黄色粉末。 卫渊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端轻嗅,眉心瞬间拧成了疙瘩。 “好纯的硫磺。” 这玩意儿在江南是管制品,民间药铺里那一星半点根本不够干什么的。 能攒出这几包,不知道得跑多少家黑市。 他又展开那张地图。 这图绘得极细,不是官面上的舆图,而是一张全是羊肠小道的走私路书。 七条红线像血管一样从江南腹地延伸出去,最终汇聚到北边的草原。 每隔几十里,就有一个墨点,备注着“陈记货栈”、“王家酒铺”之类的字样。 这就是那帮人给蛮夷输血的大动脉。 卫渊刚想合上地图,鼻子却又动了动。 那股酸甜味儿不是硫磺,也不是草人身上的。 他凑近棺材板,用刀尖刮下一层木屑。 那木头切面竟然渗出一点暗红色的油脂,遇热后那股甜味更浓了。 “引路香?”卫渊把木屑凑近灯火燎了一下,烟气笔直上升,聚而不散,“好手段,棺材板里泡了药水,白天日头一晒,气味散发出来,天上的畜生隔着几十里都能闻着味儿跟上来。” 难怪查不到他们怎么交接,原来向导在天上飞。 半个时辰后,义庄外的一处破庙里。 苏娘子一边被呛得眼泪直流,一边指挥着几个村妇往大锅里倒醋和干辣椒。 “世子爷,您这是要治病还是要做酸辣汤啊?”苏娘子用帕子捂着口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味儿顺风能飘出三里地,别说邪祟,神仙也得被熏跟头。” 卫渊坐在门槛上,手里把玩着那块木屑:“要的就是这味儿。那帮人的信鸽认的是棺材里的甜味,咱们就把这方圆十里的气味全搅浑了。醋酸能盖味,辣椒能刺激鸟的嗅觉,我看它们往哪飞。” 这一招“乱味迷魂”,虽然土得掉渣,却极为管用。 整整三天,附近的村落家家户户都在熬这种名为“驱邪汤”的怪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酸辣味。 到了第三天傍晚,在通往北郊的一处岔路口,一队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停了下来。 领头的“孝子”是个壮汉,他神色焦躁地看着天空。 往常这个时候,接头的信鸽早就该在头顶盘旋引路了,可今天天上除了乌鸦,连根鸟毛都没有。 他在路口转了三圈,终于忍不住偏离了预定的官道,往旁边的一条小路上拐去——那是备用的接头点。 就在他踏入小路的一瞬间,路边的草垛突然炸开。 周宁像只捕食的猎豹,从枯草中暴起,刀背狠狠砸在那汉子的后膝窝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汉子的惨叫,整个送葬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早已埋伏在四周的吴月所部精锐一拥而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三十多号人被捆成了粽子。 那汉子嘴倒是硬,可惜身子骨不硬。 周宁只是用了两分手段,他就把肚子里的货全吐了出来。 一份供词,连带着从他贴身衣物里搜出的一本账册,摆到了卫渊面前。 “孙和虽然滚了,但这网还在。”卫渊翻着账册,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停住,“老蚕?前户部书吏,专门负责伪造通关文牒。这名字起得好,只有蚕才会吐丝作茧,把大家都裹进去。” 吴月擦着刀上的血迹,问道:“我去把他窝端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端是要端,但不能明着端。”卫渊合上账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这些人都押下去,嘴巴堵严实了。对外就说,这支商队在路上遇了匪,人货两空。” “那‘老蚕’那边……” “不仅不能抓他,还得捧他。”卫渊站起身,走到悬挂着地图的墙边,“让人放风出去,就说这‘老蚕’早就被我们策反了,这次截获硫磺,全靠他提供的消息。至于这账册上的其他人……” 他手指在那几个显赫的名字上划过,“先留着。与其拔了萝卜带出泥,不如让这些萝卜以为自己还能活,只要他们肯听话。” 当天夜里,吴月带人秘密突袭了城西的一处当铺。 那里是“老蚕”的藏身地。 当兵卒破门而入时,那干瘦的老头正慌乱地往火盆里扔花名册。 吴月眼疾手快,一脚踹翻火盆,抢出了大半本残卷。 上面依稀可见“陈盛”、“赵大臣”等字样,甚至还有几个卫渊在京城的老熟人。 卫渊没有杀“老蚕”,只是让人把他单独关押,然后用一种特殊的墨水,模仿“老蚕”的笔迹写了一封密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货已安全发出,路线微调,下一次接头,需要更高层级的信物。 子时三刻,远处的山巅之上,一点幽微的火光闪烁了三下。 那不是求救,是确认接收的回应。 卫渊站在城楼上,望着那点微光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敌人的情报网,现在成了他手中的风筝线。 只要他轻轻一扯,这根线上拴着的蚂蚱,一个都跑不了。 “爷,这批硫磺截下来了,算是断了蛮子造火器的念想。”周宁站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但这地图上的路……若是以后我们要北伐,倒是现成的向导。” 卫渊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漆黑的山峦,投向更遥远的北方。 “路是现成的,可地不是。” 他想起了那份边关急报。 北方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如今洪水虽然退去,但留下的烂泥地如果不治理,那就是千里绝收的死地。 没有粮食,就算有百万雄师,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饿狼。 卫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粗糙的砖石,脑海里那些关于水车、沟渠、堤坝的图纸开始疯狂翻涌。 “仗是要打的,但在那之前……”卫渊眯起眼睛,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得先让那片地,学会怎么喝水。”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2章 暗流涌向草原 那张从棺材夹层里剥出来的地图,正铺在摇晃的案几上。 案几随着船身的起伏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这是他在大运河上飘荡的第五天。 地图上的线条用的是特殊的矿物颜料,遇热显色。 卫渊指尖顺着那条隐晦的折线一路向北,越过长城,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墨点上——阴山南麓,瞎子沟。 “这地方我知道。”张启正蹲在一旁剥花生,花生壳落了一地,“前朝留下的废弃驿站。当年乌力那老小子起兵造反,第一批战马就是在这儿集结的。这地方背风向阳,藏个几千人跟玩儿似的。” 卫渊没接话,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眼神有些发直。 “最近三个月,有七批拿着南方商会文牒的‘商队’走了这条道。”张启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从怀里掏出一本被翻烂了的册子,“我对比了边关这半年的巡逻记录,这七批人过关的时间,恰好都是守军换防的空档期。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除非守军里有鬼,或者是有人把换防的时间表卖了。” “不是卖了,是送了。”卫渊把铜钱拍在地图那个墨点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乌力这是想玩把大的。南方乱不起来,他就在北边把火点着。” 船舱外传来水手收帆的号子声,到了通州码头,再往北就得换陆路了。 临行前的那个雨夜,镇江城的灯火还在卫渊脑海里晃。 苏娘子当时的脸色比外头的雨还要白几分,但手里的算盘珠子却拨得噼啪作响。 “世子爷放心去。”苏娘子把账本合上,语气里透着股狠劲,“明面上缉私全停了,我已经放出口风,说咱们要搞‘商会自治’。周宁大人领那个新成立的‘十三行监察司’,名为查账,实为锄奸。只要那个‘老蚕’敢动,这网就能收。” 至于卫渊自己? 现在江南坊间都在传,那位只知享乐的卫世子,带着新纳的小妾去西边游山玩水了,说是要寻访仙山,少说三个月不回。 谁能想到,此刻穿着一身半旧羊皮袄子,脸上抹了锅底灰,正蹲在通州码头啃大饼的,就是那位“无双世子”。 “爷,前面就是关口了。”周宁压低了声音,把一顶破毡帽扣在头上。 这次随行的三百人,全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此刻化整为零,混在几个大型商队里。 卫渊现在的身份,是个贩卖皮毛和杂货的倒爷,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关外土话。 越往北走,风里的沙砾感越重。 刚过幽州,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里不像江南那般温软,空气里都带着血腥味和生铁锈蚀的味道。 坏消息来得比风沙还快。 刚在一个叫黑水铺的地方歇脚,一名负责前哨探路的亲卫就带回了草原那边的动静。 “阿古达的人在王庭开了那个什么‘长生天大会’。”亲卫冻得嘴唇发紫,灌了一大口烈酒才缓过气,“那个使者在那儿大放厥词,说中原马上就要四分五裂,谁现在出兵,以后谁就是中原的王。听说不少小部落的首领眼睛都红了。” 卫渊咬了一口硬得像石头的风干牛肉,腮帮子嚼得生疼:“乌力呢?” “这就是最麻烦的。”亲卫抹了一把嘴,“乌力的儿子阿剌,带了五千骑兵,正在这片草原上像梳头一样清场。凡是面生的汉人,只要对不上暗号,直接砍了脑袋挂在马脖子上。咱们要是硬闯,肯定会被发现。” “五千骑兵……”卫渊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呼啸的北风,“这是要把咱们的眼线都拔干净啊。” 他把手里那块牛肉扔进火盆里,油脂滴在炭火上,腾起一阵青烟。 “传令下去,别走大路了。”卫渊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把咱们带来的东西散出去。那些玻璃磨的小镜子,还有专治冻疮的蛤蟆油,都给我便宜卖。卖给那些此时最缺物资的小部落。” “爷,这时候做买卖?”张启有些不解。 “不做买卖,怎么传话?”卫渊冷笑一声,“告诉那些小部落的人,就说乌力已经跟番邦蛮子签了契约,要把那最肥美的‘三河之地’割让出去,换蛮子的铁器和甲胄。以后这片草场,没他们牛羊吃的份了。” 谣言这东西,比刀剑好用。 尤其是在这人心惶惶的草原上,一旦涉及切身利益,怀疑的种子就会像野草一样疯长。 接下来的几天,卫渊这支看似不起眼的“商队”,像水银泻地一般渗透进了草原的边缘。 那些原本对汉人充满敌意的小部落,在看到精美的玻璃镜子和见效奇快的药膏后,眼神里的警惕少了,贪婪多了。 而随之而来的关于“割地卖草场”的流言,更是让他们对阿剌的骑兵产生了抵触。 阿剌的清剿行动,在这些部落的消极配合下,变得举步维艰。 深夜,寒风如刀。 卫渊裹着两层羊皮袄,正对着一张简陋的星图发呆。 忽然,帐帘被猛地掀开。 一股冷风卷着血腥气灌了进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两个亲卫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 那人身上穿着牧民的袍子,但里衣却是大魏的制式短打。 “别……别杀我……”那人声音嘶哑,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枚东西,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借着火光,卫渊看清了那东西。 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铜牌,上面刻着一直栩栩如生的蚕,正昂着头吐丝。 “老蚕”的信物。 卫渊瞳孔猛地一缩。这还是那个神秘的情报网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他捡起铜牌,翻过来看了一眼。 背面没有字,只有几道用指甲狠狠划出来的印痕,那是只有军中斥候才懂的坐标暗语。 “黑石岭东二十里,枯井。” 那人说完这句话,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张启凑过来,脸色凝重:“爷,这会不会是陷阱?” “老蚕要是想害我,早在江南就把我的行踪卖给阿剌了,我根本活不到现在。”卫渊把铜牌攥在手心,铜牌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看来,咱们截的那批硫磺,只是冰山一角。这井底下,怕是埋着能把天捅个窟窿的东西。” 他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盆,炭火四溅。 “把大家都叫起来。”卫渊的声音低沉而干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弟兄们,生意不做了。今晚咱们去当一回土夫子,去大漠里挖一口井。” 帐外的风声更加凄厉,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卫渊走出帐篷,望着北方那片漆黑如墨的夜空,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就算挖出了这井底的秘密,要把这乱局平定,光靠杀人是不够的。 草原上缺盐,缺铁,缺茶,缺药。 这种匮乏,既是动乱的根源,也是控制的锁链。 如果能在这荒凉的边境建起一座互市的城寨,用大魏的货物卡住蛮夷的脖子,或许比十万大军更有用。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活过今晚,拿到那井里的东西。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3章 枯井下的盟约 风沙在夜色里磨着人的耳膜,呜呜咽咽像是在嚼骨头。 黑石岭东二十里,枯井旁。 卫渊手里攥着一把工兵铲,虎口被震得发麻。 这井不是一般的深,也不是一般的干,底下全是陈年的淤泥和沙砾,每挖一下都带着一股腐烂的土腥味。 “爷,有了。” 身边的亲卫低吼了一声,铲尖碰到硬物,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卫渊立刻扔了铲子,蹲下身去。 指尖触碰到的不是石头,是一只密封得极好的黑陶罐子,封口处用蜡封得死死的,还裹着厚厚的油布。 这陶罐出土的瞬间,卫渊觉得后脊梁骨蹿上一股凉气。 “起开。” 匕首挑开蜡封,一股子怪味冲出来。 里头卷着一卷羊皮,皮质有些发硬,边角磨损得厉害。 张启举着火折子凑过来,微弱的光晕下,羊皮卷缓缓摊开。 上面的蒙文卫渊看不懂,但不需要懂。 因为那上面盖着两枚鲜红的大印,一枚是狼头,那是阿古达的王印;另一枚是弯刀,那是乌力的族徽。 “张启,药水。”卫渊声音极低,像是在嗓子眼里滚了一圈沙砾。 张启手有点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往羊皮卷的一角滴了一滴。 液体晕开,原本空白的羊皮间隙里,像是鬼魅显形一般,慢慢浮现出几行淡蓝色的小字——那是汉文。 “南朝覆灭后,黄河以北归番邦,河套以西属乌氏……”卫渊眯着眼念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分赃分得挺明白。” 目光下移,最后那行小字更是刺眼:“首级悬赏五万贯,取卫渊者另赐战马三千匹。” “爷,您这颗脑袋还挺值钱。”张启咽了口唾沫,火光映着他惨白的脸,“三千匹战马,那是把咱们往死里算计啊。” “值钱是好事,说明他们怕我。”卫渊把羊皮卷重新卷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那里有一层薄薄的软甲,透着体温,“这东西比刀子利索。拓印三份,一份给皇帝老儿送去,让他看看这就是他想弄死的忠臣良将面临的局面;一份给周宁带回江南,告诉那些世家大族,要是北方垮了,他们那点瓶瓶罐罐也保不住;最后一份……” 他顿了顿,眼神在黑暗中闪过一丝狼一般的狠戾:“给那些还没吃饱饭的小部落首领看看。让他们知道,乌力不仅要把他们的草场卖了,还要把他们的脑袋也卖给番邦当投名状。” 这夜的风更大了,卷着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卫渊没有立刻撤离,而是转身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一名亲信:“老刘,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那叫老刘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皮外伤,不碍事。” “这次要借你一只耳朵。”卫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你带着这消息故意被俘,记住,要硬气点,熬过两轮刑再‘不小心’漏嘴。能不能把这把火烧起来,全看你的戏演得真不真。” 老刘眼神一凛,没有半分犹豫,单膝跪地:“爷放心,这耳朵,丢得值。” 两日后,草原深处,王帐。 乌力坐在虎皮大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帐内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几个部落首领手按刀柄,眼神游移。 “阿古达的使者到了。” 随着通报声,帐帘被一只纤白的手挑开。 雪姬一身红衣,在满是羊膻味和汗臭味的王帐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手里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狼头金令,那是阿古达特使的象征。 但这枚令牌,是卫渊昨晚连夜让人用黄铜模子倒出来的,只要不细看,足以后半夜的火光里蒙混过关。 “乌力首领。”雪姬的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气,“大王让我来问问,为何约定好的进攻迟迟不发?难不成,你是想等南朝的军队打过来,再坐收渔利?” “胡说!”乌力猛地一拍桌子,“我的人马正在集结!” “集结?”雪姬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其他首领,“我怎么听说,你是想借着这场仗,吞并这几位的部落,好独吞那黄河以北的战利品?” 这话一出,像是在滚油里泼了一瓢水。 那些原本就因流言而疑神疑鬼的小部族首领,此刻脸色骤变,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彻王帐。 “这娘们胡扯!你们别信!”乌力大吼,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是不是胡扯,各位心里清楚。”雪姬却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眼神里满是嘲弄,“《分疆盟书》的事,各位不会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吧?” 王帐内瞬间乱作一团,怒骂声、拔刀声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混乱之际,几里外的山坡后,卫渊正带着人悄声撤退。 “这雪姬,胆子是真大。”张启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喧闹的营地,心有余悸,“要是露馅了,她会被剁成肉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富贵险中求。”卫渊勒紧缰绳,正准备加速,忽然听到侧翼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不好!有埋伏!”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破空而来。 “噗嗤!” 卫渊胯下的战马哀鸣一声,前蹄跪倒,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刚想起身,左臂便传来一阵剧痛——流矢擦着骨头钻了进去。 “是阿剌!那疯狗追来了!” 卫渊咬牙拔出腰刀,顾不得手臂上的血,反手一刀劈翻了一个冲上来的骑兵。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黑压压的骑兵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就在卫渊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斜刺里冲出一匹快马。 那一抹红衣在灰暗的战场上如同烈火。 雪姬。 她竟然杀出来了。 “上马!”雪姬厉喝一声,手中的短剑舞出一道寒光,逼退了两名追兵。 卫渊借力跃上她的马背,两人共乘一骑。 然而就在战马冲出包围圈的瞬间,一支冷箭从侧后方射来,直奔卫渊后心。 雪姬身子猛地一僵,卫渊只觉得背上一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后背流了下来。 “你……”卫渊大惊。 “别停……走!”雪姬的声音迅速微弱下去,身子一软,从马背上滑落。 卫渊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腰,死命夹紧马腹,战马发疯一般冲进了前方的密林。 回到临时营地时,雪姬已经昏迷不醒。 那一箭射在后肩,伤口发黑,显然有毒。 卫渊满手是血,在给她处理伤口时,从她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了一封信。 信封没有封口,像是随时准备销毁。 他抽出信纸,扫了一眼,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什么情报,而是一封未曾送出的投诚书。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愿献番邦布防图,只求世子给个安身立命处,不必再做这无根的浮萍。” 卫渊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紧,看着躺在羊皮毯上脸色惨白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爷,张启那边推演出来了。”周宁掀开帐帘,脸色严峻,“根据那盟书上的行军路线,再加上咱们这几天的搅局,乌力的主力会在七日后被逼移营至白登山。那时候,他的侧翼就像是脱了裤子一样干净。” 卫渊深吸一口气,将那封信塞回雪姬怀里,起身走到沙盘前。 他的目光在那片模拟的地形图上游走,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这疼痛反倒让他脑子更加清醒。 “白登山……”卫渊喃喃自语,随后缓缓抽出身侧的佩刀,刀尖在那处地形上狠狠划出一道弧线,“传令吴月,启动‘火种计划’。” “爷,现在就动?”张启一惊,“这可是把咱们最后的底牌都亮出来了。” “不等了。”卫渊眼中寒芒毕露,“我要让他们的那狗屁盟誓,连同他们的野心,一起烧成灰。” 他收刀入鞘,转头看向帐外茫茫的夜色。 风似乎停了,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眼下这局棋虽然活了,但他手里的人太少了。 这三百精锐,在这茫茫草原上就像是一滴水,稍微太阳一晒就干了。 要想把这把火烧得更旺,烧得更久,光靠这一时的计谋和勇气是不够的。 他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刀,甚至是一支真正属于他的、只听命于他的军队。 卫渊摸了摸怀里那块冰冷的兵符,那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也是他最后的依仗。 “周宁,”卫渊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回信给江南,让那边的人别光顾着赚钱了。我也该在那种地方,找点新鲜血液了……”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4章 火种点燃雪原 帐内的炭火盆烧得正旺,偶尔爆出一两星火花,在这死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卫渊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一截刚削好的毛竹筒。 这竹子是特意挑的老竹,壁厚、结实,里头填了他从江南带来的“土特产”——提纯过的硝石粉,混着捣碎的木炭和硫磺,中间还夹杂着几十枚生锈的铁蒺藜。 “这玩意儿真能飞三百步?”周宁站在一旁,看着那堆伪装成茶叶箱子的发射架,咽了口唾沫。 他是个生意人,账算得精,但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还是头一回见。 “飞不过去,咱们今晚就得被人剁碎了喂狼。”卫渊没抬头,手指灵活地将引信塞进竹筒尾部,用蜡封死,“记住,严禁试射。这响动太大,一声就能把乌力的探子招来。运到白登山西侧山谷,在那儿等着,没我的信号,谁要是敢手抖点火,老子先砍了他。” 周宁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重重点头,招呼着几个心腹亲兵,趁着夜色将那三百具“飞火箭”装上马车,沿着羊肠小道悄无声息地摸向山谷。 送走了周宁,卫渊转身进了里间。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雪姬醒了,正靠在软枕上,脸色比那窗户纸还白。 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渊,像是在审视一个怪物。 “为什么救我?”卫渊拉过一张马扎坐下,没那个闲工夫跟她打哑谜。 “我欠你一条命。”雪姬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含了一把沙子,“上次在金陵画舫,那壶酒里有毒,你没喝。” 卫渊挑了挑眉,没接话。 那次他纯粹是嫌酒太次,倒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结了个善缘。 他也没追问,只对外头喊了一声:“端进来。” 一名亲兵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粥,撒了一把切得极细的野葱花,那股子膻香味儿直钻鼻子。 “趁热吃。”卫渊把碗往她面前一推,“多加了胡椒和陈醋,和你小时候在边市偷嘴吃的那家味道一样。” 雪姬原本冷硬的表情瞬间裂开了一道缝,捏着被角的手指猛地收紧。 她是个死间,身世是绝密,这男人竟然连她幼年在边市流浪的口味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低下头,没说话,只是默默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吞咽。 滚烫的粥水顺着喉咙下去,把五脏六腑里那股子透骨的寒意逼散了不少。 吃完粥,雪姬挣扎着起身,捡起地上的半截炭条,在羊皮垫子上画了起来。 线条很简单,却极精准。 “这是乌力的主营。”她指着中间的一个圆圈,“今晚子时,他的亲卫队换防,会有半柱香的空档。而且……”她的笔尖在营地西北角重重一点,“这里是马厩,挨着粮草堆,今晚风往东南吹。” 卫渊盯着那幅图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谢了。” 子时三刻,暴风雪如期而至。 狂风卷着鹅毛大的雪片,把天地间搅得混沌一片。 这种鬼天气,连最警觉的猎犬都缩在窝里不敢露头,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白登山西侧,吴月趴在雪窝子里,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 她身后是两千名轻骑,战马都衔了枚,马蹄裹了布,静得像是一群幽灵。 “放!” 随着卫渊的一声令下,远处山谷中骤然腾起一点火光,紧接着是无数点。 “嗤——嗤——嗤——” 尖锐的啸叫声撕裂了风雪的咆哮。 三百支“飞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愤怒的火龙,划破漆黑的夜空,一头扎进了乌力的大营。 并不是每一支都射得准,但这玩意的动静太吓人。 尤其是落在马厩里的那几十支,炸开的瞬间,铁蒺藜乱飞,火药爆燃。 受惊的战马发疯一般嘶鸣,挣断缰绳,浑身带火地冲破围栏,不管不顾地撞向旁边的粮草堆。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刹那间,乌力的大营变成了一片火海。 “炸营了!长生天降罚了!”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卫渊站在高坡上,冷眼看着下面的混乱。 那些受惊的战马就是最好的先锋,它们在营地里横冲直撞,将那些试图集结的士兵踩成肉泥。 乌力披头散发地冲出王帐,挥刀砍翻了两个乱跑的亲兵,试图稳住阵脚。 可他很快发现,平日里那些对他唯唯诺诺的小部落首领,此刻都在作壁上观,甚至有人在暗中放冷箭。 这几天埋下的怀疑种子,终于在这场大火里生根发芽了。 “大汗!阿剌将军带着人去追那边的伏兵,结果中了埋伏,被……被乱箭射死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滚到乌力脚边。 乌力脚下一软,完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漫天的火光,咬牙翻身上马,带着仅剩的几十名亲卫向北突围。 然而,他刚冲出没两里地,身边的亲卫队长忽然勒马,反手一刀背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对不住了大汗,”那队长看着晕死过去的乌力,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卫世子说了,拿你去换,咱们兄弟每人能分五十亩上好的水田,还能入南朝户籍。这草原的日子,弟兄们早就过够了。” 次日清晨,风雪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卫渊的大营前,竖起了一座高台。 那份曾被乌力视若珍宝的《分疆盟书》,此刻被扔在一个铜盆里,烧成了灰烬。 台下,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有被俘的士兵,也有主动投诚的小部落首领。 卫渊一身戎装,腰悬长刀,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压:“昨晚的事,翻篇了。凡是归降的,既往不咎;愿意跟着我打仗的,授田分地;谁要是能检举通敌的,赏银百两,现银现结!” 没有什么比实打实的利益更能收买人心。 人群中原本忐忑不安的气氛,瞬间变成了一片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雪姬裹着厚厚的狐裘,站在高台边缘。 她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这个男人,用的不是圣人的教化,而是赤裸裸的欲望,却偏偏能在这一夜之间,将这盘散沙捏成了铁拳。 “别高兴得太早。”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乌力不过是条看门狗。阿古达一直没动,是因为他在等这一刻。他真正的精锐——‘铁浮屠’,还没出动。” 卫渊眉头微皱,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北方的天际传来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那声音苍凉、厚重,像是来自地狱的呜咽。 紧接着,一道漆黑的狼烟冲天而起。 那狼烟不像寻常报警的烟柱弯曲飘散,而是笔直如剑,直刺云霄,即便是在高空的劲风中也凝而不散。 那是最高级别的宣战信号,意味着不死不休。 卫渊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看来,这把火烧得太旺,把真正的庞然大物给烤醒了。 而在那狼烟升起的方向,几个原本依附于乌力的小部落,此刻却诡异地保持着沉默,既没有欢呼归顺,也没有逃窜,只是静静地蛰伏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新的变数。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5章 狼烟北望 那道狼烟直愣愣地插进云层,像根发黑的筷子戳在白米饭上,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卫渊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盯着那天际的黑线看了半晌。 没一会儿,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满脸的冰碴子混着泥灰,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世子爷!那烟不对劲!不是求援的,是三百里外黑水原方向……那是番邦的‘血誓’!” “血誓?”卫渊眉毛一挑,接过亲卫递来的热姜汤,没喝,只是暖手。 “不死不休,不破中原不回师。”斥候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透着股子源自骨髓的恐惧,“这意味着,那边的蛮王阿古达,把棺材本都抬出来了。” 卫渊嗤笑一声,仰头把那一碗滚烫的姜汤灌进喉咙,火辣辣的感觉一直烧到胃里。 好大的阵仗,这是被人掀了桌子,急眼了。 两刻钟后,帅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这仗没法打。”吴月指着地图上的缺口,眉头锁成了个‘川’字,“咱们手里的这点兵,连塞牙缝都不够。黑水原离这儿全是冻土,骑兵跑起来比风都快,三天就能冲到咱们眼皮子底下。” “不用三天。” 帘子一掀,雪姬走了进来。 她身上还缠着绷带,走路有些跛,但那股子清冷的劲儿一点没减。 她走到地图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白登山东侧的一片开阔地上画了个圈。 “阿古达是个做生意的鬼才,不是莽夫。”雪姬瞥了卫渊一眼,语气平淡,“半年前他就开始用低价铁锅、劣质盐块跟各个部落换马。你们以为他是傻?那是他在囤积战略物资,顺道把各部的良马都收归己有。这半年,他在黑水河谷练了一支重骑,叫‘铁浮屠’,人马具甲,专门用来冲阵。”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雪姬没理会众人的反应,指尖在那圈上重重一点:“十天。这是极限。但他不会蠢到直接攻城,白登山旧营水源足、地势平,最适合重骑展开。他要在那儿,把你们像碾蚂蚁一样碾碎。” 卫渊摸索着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若有所思。 铁锅换马,这手笔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这老蛮子有点东西,懂经济战啊。 “既然他想决战,那老子偏不让他如愿。”卫渊猛地站起身,眼神骤然锐利,“吴月,传令下去,收缩防线,把之前占的那几个据点全扔了。另外,把抓来的那些底层牧民,还有那些除了吃干饭没别的用的俘虏,全放了。” “放了?”吴月瞪大了眼睛,“那是放虎归山!” “那叫放嘴归山。”卫渊冷笑,“这大冬天的,阿古达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忽然多出几千张嘴回去哭着喊着要饭吃,我看他头不头疼。再让人带句话,就说大魏要在边境开‘五市’,只要归顺,三年免税,牛羊肉按市价收购,给现银。” 这一招绝户计,比刀子还狠。 草原上也是人,是人就得过日子,谁愿意天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 卫渊转身看向一直在角落里扒拉算盘的周宁:“老周,你那两条腿得跑快点。这儿缺硝石,缺硫磺,最缺的是能干活的匠人。发急报回江南,告诉家里那老头子,他孙子要是没火药,就得被人剁碎了包饺子。” 周宁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安排完这些,卫渊还不放心,又叫来几个激灵的亲卫,丢给他们一叠伪造好的文书。 那是从乌力大营里搜出来的印信盖的,内容很简单:乌力没死,只是被软禁,正召集旧部准备反攻阿古达,夺回汗位。 “把这东西撒出去,越乱越好。”卫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死人有时候比活人好用。” 接下来的两天,北面的局势变得诡异起来。 探马来报,阿古达那气势汹汹的大军竟然真的停了。 据说是因为几个附属部落看到了“乌力的亲笔信”,又听闻南边有免税的互市,人心浮动,甚至有人半夜想往南跑。 阿古达生性多疑,不得不调转枪头先清理内部的不安分分子。 这一停,就给了卫渊喘息的机会。 第三天夜里,暴风雪又来了。 卫渊正蹲在帐篷口,用小刀削着一块冻硬的肉干,忽然感觉地面微微震动。 不是那种千军万马的轰鸣,而是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的蹄声。 他猛地抬头,手里的刀瞬间反握。 风雪中,一队黑色的骑兵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幽灵,沉默地撕开了夜幕。 为首一人,一身玄甲,身后的大红披风被狂风扯得笔直。 到了营门口,那人勒马,翻身而下,动作利落得不像话。 头盔摘下,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正是林婉。 她大步走进帐篷,连寒暄都省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图纸,往桌上一拍:“震天雷的改进图纸,还有一百个江南最好的火器匠人,我给你带到了。” 卫渊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心里莫名一热,刚想嘴贱两句,林婉却摆了摆手。 “别废话。你打下的地盘,得守得住才行。”她眼神凝重地看向北方,“听到了吗?” 卫渊侧耳细听。 在那呼啸的风雪声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闷雷般的低吼。 那是成千上万匹战马同时踏击冻土的声音,哪怕隔着几十里,都能感觉到大地在颤抖。 阿古达清理完内部,终于来了。 “来得正好。”卫渊把最后一块肉干塞进嘴里,狠狠嚼碎,目光却落在了桌案一角那碗有些浑浊的盐水上。 火药要提纯,人要吃饭有力气,这几万大军的消耗是个无底洞。 尤其是这盐,苦涩难咽不说,产量还低,简直是在喝毒药。 若是后勤跟不上,这仗打得再漂亮也是个死。 “林婉,这营地交给你。”卫渊抓起大氅披在身上,“我去趟后山的盐场。”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6章 风雪锁连营 那大氅一裹,也没能挡住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气。 卫渊刚迈出帅帐,脚底下就被厚实的积雪踩出嘎吱一声响。 五十里外,斥候传回的消息不太妙。 阿古达的前锋八千骑兵没像疯狗一样直接扑上来,反倒学起了汉人的兵法,扎了个“环阵连营”。 这帮蛮子把战马围在外圈,两班倒地轮换盯着,铁桶一般,显然是防着夜袭。 这是要耗。 “想跟少爷我比耐心?”卫渊搓了搓冻僵的鼻头,随手招来传令兵,“传令全军,卸甲,睡觉。除了哨塔上的,谁敢乱动军法处置。” 说完,他转身钻进了隔壁的工匠营。 里头热浪滚滚,硫磺味呛得人嗓子发痒。 十几个江南来的老师傅正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往陶罐里填黑火药。 这种粗陶罐子原本是用来装咸菜的,现在里面塞满了提纯过的火药和锋利的碎铁片,最后插上一根浸了油的引信,外面再用木架子固定。 这一枚“震天雷”下去,不求炸死多少人,光是那动静和飞溅的铁片,就够马匹受惊喝一壶的。 卫渊蹲下身,拿起一个掂了掂分量,又让人把这些玩意儿趁夜埋到营地前的必经之路上,上面覆上雪,再淋点水冻硬,伪装成天然的土沟。 刚忙活完,林婉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她身后跟着几个壮汉,抬着七座怪模怪样的箭楼部件。 “双膛速射弩,改良过的。”林婉语气冷硬,伸手拍了拍那泛着寒光的机括,“一次装填十二支带油槽的火箭,射程比普通弓弩远一百步。只要你的‘震天雷’一响,这边的火箭就能把前面的油障点着。” 这女人,动手能力比动嘴强多了。 卫渊刚想夸两句,吴月却急匆匆地跑过来,指着西边的地形图,脸色发白:“世子,若是蛮子绕道西侧切断咱们的水源,不出三天,不用打咱们就得渴死。” “渴死?”卫渊瞥了一眼远处正在冒热气的大锅,嘴角一撇,“看见那是什么没?大锅煮粥,多放肉干,还得是顺风口煮。让那香味飘出去五十里地。” “那水……” “挖。”卫渊指了指脚下,“这地下三丈就是暗河,让人挖三口井出来。这大冷天的,与其让他们把力气用在发抖上,不如出出汗。” 吴月愣了一下,没敢再多嘴,转身去安排。 夜色渐深,风雪却小了些。 这种安静让人心里发毛。 雪姬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卫渊身后的望楼上,手里捏着半块残破的黑色布片。 “看清楚了吗?”卫渊没回头,只是盯着远处那片漆黑的旷野。 “旗号变了。”雪姬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说梦话,“阿古达的亲卫,‘冥鸦营’。全员铁面罩,弯刃长刀,不留活口。他们混在前锋里,刚才斥候没回来,八成是折了。” 话音未落,营地外围的阴影里忽然多了几十道黑影。 这些人走路没有声音,就连踩在雪地上都轻得像鬼魅。 可惜,鬼魅也怕下三滥的招数。 最前面的一道黑影刚要翻过栅栏,脚下忽然一紧,细如发丝的绊索连动了埋在雪里的毒烟瓮。 “噗——” 一股黄褐色的浓烟瞬间炸开,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闷的咳嗽声和刀刃入肉的闷响。 早已埋伏好的长枪手从雪窝子里暴起,根本不讲武德,十几杆长枪对着一个黑影扎,瞬间把这帮所谓的精英捅成了筛子。 这就是战争,没有那么多单挑的戏码,只有怎么快怎么杀。 就在这边清理尸体的时候,一直趴在地图上算数的幕僚张启走了过来,眼圈黑得像熊猫:“世子,按脚程算,阿古达的主力中军大概还有三个时辰到,也就是黎明前。加上前锋,兵力至少三万。” “三万啊……”卫渊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透着股狠劲,“既然来了,就别让他们睡太安稳。” 早在两个时辰前,十队化装成溃逃牧民的小分队就已经摸了出去。 他们怀里揣着的不是金银细软,而是特制的火折子和易燃的磷粉。 这一夜,注定漫长。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远处敌军大营的后方突然火光冲天。 那些堆积如山的草料和好不容易凿出来的储冰窖,在磷火的助攻下,瞬间变成了巨大的火炬。 战马的嘶鸣声即使隔着几十里都能隐约听见。 阿古达的前锋乱了。 卫渊站在高高的箭楼上,任由寒风吹得大氅猎猎作响。 他看着远处那条蜿蜒如火龙的混乱阵线,缓缓抬起手,往下一压。 “开闸。” 随着这一声令下,上游早已筑好的冰坝被人为凿穿。 这几日气温回暖,积雪融化,蓄积已久的洪水夹杂着碎冰,如同出笼的猛兽,顺着河谷直接冲向敌军大营的左翼。 “你早就算好了这几天会回暖?”林婉站在他身侧,眼神复杂。 她想起这几天卫渊总是时不时去摸地上的雪,原来不是闲得发慌。 卫渊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天际。 火光与洪水的交织中,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面巨大的狼头大纛缓缓升起。 那旗帜大得遮天蔽日,仿佛一头活着的巨狼正在俯视这片战场。 阿古达的主力,到了。 这一仗刚刚开始,而且卫渊很清楚,挡住这一次冲锋容易,但几万张嘴等着吃饭,几千号伤兵等着上药,这些窟窿比蛮子的刀还要命。 尤其是那该死的盐。 卫渊收回目光,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的粗盐粒,那苦涩的味道让他眉头紧锁。 若是不能把这盐搞定,这几万大军迟早得自己垮掉。 他转身下了箭楼,没往帅帐走,反而向着后山那片关押着数百名苦役的简陋盐棚走去。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7章 铁骑踏星河 苦涩的卤水味直往鼻子里钻,比外头的血腥气还冲脑门。 卫渊站在盐棚里,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苦役把粗盐像宝贝一样护在怀里,心里却在盘算另一笔账。 外面战鼓擂得震天响。 阿古达来了,排场很大。 两万重骑压在三里外的雪坡上,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堵随时会崩塌的铁墙。 阵前最显眼的地方,竖着一根三丈高的旗杆。 杆顶上挂着的不是旗,是一颗冻得发青的人头——乌力。 那蛮子的大嗓门顺着风雪传过来,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砺:“卫渊小儿!看清楚了!这就是跟本汗作对的下场!我数三个数,降者活,抗者屠!” 卫渊没搭理那叫嚣,他甚至没往那颗人头上多看一眼,而是转身挥了挥手。 几个亲卫抬着一口金丝楠木的大棺材,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辕门外的祭台上。 这棺材原本是卫渊给自己备的“寿材”,主打一个纨绔子弟的排面,如今却派上了这种用场。 “把乌力将军的身子抬出来,拼好。”卫渊语气平淡,像是吩咐家丁去买菜,“洗干净点,别让英雄身上沾了泥。” 早些时候战场上抢回来的残躯被郑重入殓。 卫渊整了整衣冠,就在两军阵前,当着几万双眼睛,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阿古达辱你尸骨,我卫渊敬你忠义。”他朗声道,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子钻心的寒意,“传令,追封乌力为‘镇北侯’,享在此地立庙,受香火供奉。” 这一手,比刀子还狠。 草原人信长生天,信死后安宁。 阿古达拿自己人的脑袋立威,而卫渊这个外人却给了死者最后的体面。 对面的军阵里,一阵骚动像涟漪一样散开。 几面绘着不同图腾的部落旗帜突然倒转,几千骑兵竟然直接拨转马头,一声不吭地退到了侧翼。 他们不一定要帮卫渊,但绝不愿再为那个侮辱勇士的疯子卖命。 阿古达气疯了。 “杀!给我踏平他们!” 号角声撕裂了空气,两万铁骑轰然发动。 大地开始颤抖,积雪被马蹄踏成泥浆。 那种万马奔腾的压迫感,足以让新兵尿裤子。 卫渊站在望楼上,手里还捏着那半块粗糙的盐粒,眼皮都没抬。 “三百步……两百步……” 等到前锋那狰狞的面孔都清晰可见时,卫渊把手里的盐粒往下一丢。 “点火。” 早就埋好的引线瞬间引燃了那条看似普通的“土沟”。 火油混合着硫磺,在雪地上拉起了一道高达丈余的火墙。 紧接着,早已校准好角度的“双膛速射弩”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崩簧声。 带着哨音的火箭如同蝗虫过境,不是射人,而是专门往马群里扎。 震天雷在马蹄下炸开,飞溅的铁片和巨响成了战马的噩梦。 前面的马受惊人立,后面的马刹不住脚,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冲锋阵型变成了修罗场。 骨折声、惨叫声、嘶鸣声混成一锅粥。 “就是现在。” 侧翼的雪坡后,一道红色身影如利刃出鞘。 林婉一身玄甲,手持长枪,身后跟着五百精锐骑兵,没管那些乱成一团的普通蛮兵,而是像一把手术刀,直插敌军中军那几面巨大的指挥旗。 凡是挡路的,不管是人是马,皆是一枪挑飞。 她不恋战,只杀旗手,只毁战鼓。 失去了指挥的蛮兵成了瞎子聋子,只能在火海里乱撞。 而此时,后方又是一声巨响。 吴月那丫头是个狠人,带着人绕了一大圈,直接把阿古达存冰的水源地给炸了。 “水没了!” 这三个字在干燥寒冷的战场上,比死了一千人还可怕。 本就口干舌燥的蛮兵瞬间士气崩盘。 阿古达双眼赤红,拔出弯刀,周围那几百名身穿黑袍、戴着铁面具的“冥鸦营”亲卫无声地围拢过来。 “斩首!杀了卫渊,一切皆休!” 这支队伍太快了,快得不讲道理。 他们完全无视同伴的尸体,踩着火海直扑卫渊所在的中军大帐。 “世子,不对劲。”雪姬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盯着远处变幻莫测的令旗,“那不是草原的旗语,那是……前朝禁军的‘鱼鳞变’!” 话音未落,几道钩锁已经搭上了营寨的栅栏。 卫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的就是这帮鬼东西。” 他猛地一拉身旁的铁环。 咔嚓! 营地前的雪地骤然塌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机关鹿角”。 这些用竹筋和钢条制成的障碍物像刺猬一样炸开,正好卡在战马冲刺的必经之路上。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黑袍骑兵连人带马被扎成了串。 阿古达的坐骑也被刺穿了腹部,轰然倒地。 这蛮王也是悍勇,就地一滚,挥刀砍断了伸过来的两根钢刺,在一众亲卫拼死掩护下,狼狈地抢了一匹马逃之夭夭。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中要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留下的一地尸体中,最让卫渊在意的,是那些黑袍人。 他走下望楼,用脚尖挑开一具黑袍尸体脸上的铁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典型的汉人面孔,左脸颊上还刺着一行青字——那是大魏边军的烙印。 “失踪多年的边军……”林婉走过来,看着那些尸体,声音里透着森寒,“这根本不是蛮子,是有人养在草原上的私兵。” 卫渊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些曾经的同袍。 打扫战场持续到了深夜。 卫渊下令厚葬所有战死者,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 至于缴获的牛羊和粮草,直接开仓放给了附近的流民。 这败家子的行径让不少老将直撮牙花子,但卫渊很清楚,名声这东西,有时候比兵马更管用。 中军大帐里,烛火摇曳。 张启像个幽灵一样钻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还在滴蜡的密件。 “世子,查到了。”张启的声音压得很低,“那批硫磺是从南方商会流出来的,买家没留名,但走的是漕运总督的路子。最后的接收方……署名‘西凉裴氏’。” 卫渊正在擦拭剑锋的手顿了一下。 西凉裴氏,皇室远支,太后的娘家。 朝堂上一直鼓吹“借蛮制卫”,削弱卫国公府兵权的主力。 “原来如此。”卫渊笑了,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我说怎么会有汉人旗语,怎么会有边军死士。原来想杀我的,不止是蛮子,还有宫里那位老祖宗。” 他闭上眼,沉默了良久,才重新提起笔,在一张泛黄的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启动‘蚕网’最高级别监察。我要知道,今晚过后,京城里谁在笑,谁在哭。” 将信交给张启后,卫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仗是打赢了,可烂摊子才刚开始。 那几万张嘴要吃饭,死伤抚恤要银子,还有那该死的盐……这一仗把家底几乎打空了。 卫渊的目光落在了案头那本还没看完的账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要想活下去,光靠杀人是不够的,还得学会怎么从那帮富得流油的家伙嘴里,把肉给扣出来。 “去,给那位江南来的钱老板透个信。”卫渊看着跳动的烛火,眼神逐渐变得玩味起来。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8章 硫磺味还没散,南疆就烧起来了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卫渊指尖那点火星子却没灭。 他从怀里摸出那封记载着“西凉裴氏购硫”的密信原件,就着风向,点燃了一角。 火舌舔舐着纸张,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和远处盐场正在熬煮卤水的烟气混杂在一起,莫名让人心慌。 “世子,真烧了?”张启站在阴影里,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透出一丝肉疼,“这可是铁证。” “铁证个屁,这叫催命符。直接呈上去,皇上只会觉得卫家手伸得太长,连西凉的底裤都敢扒。”卫渊松开手,任由灰烬散入海风,拍了拍巴掌上的灰,“要把这烫手山芋变成咱们那位陛下不得不吃的哑巴亏,得切碎了喂。”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速极快:“第一份,拆成账目条子,塞进户部那帮老古董的废纸篓里,让他们以为是边关军械损耗对不上账;第二份,塞进太医院《瘴疠防治札记》的夹层,那是给赵晴那个死鬼师叔的,文人就吃‘遗物’这一套;第三份,让周宁扮成跑单帮的伙计,把消息当酒后牛皮吹进岭南盐道的耳朵里。” 张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抱拳领命而去。 卫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收敛。 布局是布出去了,但他总觉着鼻尖那股硫磺味还没散干净。 三日后,这股硫磺味变成了尸臭。 一份沾着黑血的急报被送到了中军大帐。 靖州七县突发怪病,名曰“黑舌症”。 染病者舌苔漆黑如墨,高烧说胡话,不出三天人就没了。 当地那群猪脑子官僚按照老皇历焚尸,结果疫气顺着烟全熏进了城,流民像是受惊的野狗,裹挟着病毒正往北边的官道上涌。 卫渊看完急报,直接把桌子掀了。 “妈的,硫磺不是用来造反的,是特么用来做药引子掩盖这玩意的!” 没有圣旨,没有调令,甚至连粮草都还在筹措。 按大周律例,擅离职守者斩。 卫渊却像个疯子一样开始下令。 “林婉!”他吼了一声,根本不管这位女武神正把玩着一把匕首,“你带五百玄甲精锐,哪怕是用绳子绑,也要把生石灰、桐油给我运到靖州东隘口。封路!谁敢冲卡,杀无赦!出了事,算老子头上!” “吴月,别捣鼓你那那破琉璃了,带工兵营去熬‘皂碱水’,配方我给你写,浓度低点,给我把沿途所有的井台都喷一遍!” 大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年轻的统帅。 卫渊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空白的圣旨副本——那是临行前从老头子书房顺出来的。 他抓起桌上的兵部火漆印,那是张启连夜仿刻的“赝品”,狠狠地盖在了空白处。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每个人心口。 “从现在起,我就是钦差。”卫渊把那份假圣旨往怀里一揣,眼里的凶光比关外的狼还狠,“走,去黔州府衙,会会那个敢发‘禁医令’的孙和。” 黔州的地界,瘴气弥漫。 赵晴那个怪医躲在林子深处,说是死也不给官家看病。 卫渊到了地方,既没喊话也没强攻,反而让亲卫把十口大缸一字排开摆在林子口。 缸底是生石灰,咕嘟嘟冒着热气。 缸面上,贴着一张告示:“凡识得此方者,一缸换一斗青蒿籽,三缸换免役三年”。 而那所谓的“方子”,正是从太医院夹层里流出来的《瘴源考》残卷。 这招叫攻心。 次日清晨,雾气还没散,十七个采药童子就蹲在缸边背书。 不一会儿,一个提着竹篓的女子从雾里走了出来。 她没穿什么仙气飘飘的纱裙,袖口全是泥点子,身上一股浓烈的新鲜青蒿汁味。 赵晴看都没看卫渊一眼,径直走到大缸前,伸手沾了点石灰水搓了搓,冷笑一声:“这是想把瘴气逼出来?也就你这种纨绔想得出这种野路子。” “野路子管用就行。”卫渊靠在树边,嘴里叼着根草根,“赵大夫,救人还是救世,你自己选。” 还没等赵晴回话,远处马蹄声雷动。 黔州知府孙和带着团练把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孙子一身官袍穿得人模狗样,指着赵晴就骂:“妖女!借疫敛财,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拿下!” 他是急了。 若是让赵晴把病因查出来,他私吞防疫银子的事就得露馅。 卫渊嗤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早已埋伏好的亲卫将昨夜吴月熬制的那些散发着怪味的皂碱水,哗啦啦全倒进了团练的马槽里。 碱水刺鼻,那些战马虽然没喝,但那味道熏得牲口直打响鼻,前排的几匹马受惊乱跳,原本整齐的包围圈瞬间乱成一锅粥。 “赵晴,动手!”卫渊大喝。 赵晴也不是吃素的,趁着乱劲,让人拖出一头刚病死的耕牛。 她手里那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上下翻飞,眨眼间剖开了牛肚子。 腥臭冲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牛那千层百叠的胃里,掏出半块还没化完的“茯苓饼”。 饼子被胃酸泡得发胀,但里面那点猩红的粉末却格外刺眼。 “这就是孙大人发的‘驱瘴神饼’?”赵晴用刀尖挑起一点粉末,声音清冷,“朱砂拌断肠草,好一副灵丹妙药。这朱砂成色不对,紫中带黑,是番邦特供的染料,专门用来把铅块染成银锭子成色的。” 全场哗然。孙和的脸瞬间煞白,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 当晚,暴雨倾盆。 靖州城外的三座粮仓莫名其妙起了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雨都浇不灭。 那是有人在销毁罪证。 卫渊冒着雨冲进火场,眉毛都被燎焦了一块。 他在一堆焦黑的房梁下头,扒出了半个烧剩的麻袋。 麻袋角上,那绣工精致的“西凉裴氏·永昌号”暗纹,在火光下像是一只嘲讽的眼睛。 “世子!”张启骑着快马冲破雨幕,浑身湿透,手里紧紧攥着一块铁牌,“抓到杨天雄的信使了!这是他发给八部头人的‘免赋铁券’!” 卫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接过铁券。 这玩意背面用血混着朱砂写着“星坠南疆,鹿死谁手”八个大字,看着挺唬人。 “拿碱水来。”卫渊声音沙哑。 一壶皂碱水泼上去,那些血红的字迹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褪色、溶解,流下一滩浑水。 而原本被血字覆盖的地方,露出了底下蚀刻的一行极细的小字: “癸卯年冬至,冥鸦营换装完毕。” 卫渊看着那行字,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冬至,离现在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这哪是什么瘟疫,这是造反的倒计时。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砸在泥泞里。 这场仗,要打的不仅仅是南疆的蛮子,更是那张看不见的大网。 “通知吴工匠,”卫渊把铁券塞进怀里,眼神冷得像冰,“之前的那些新技术,既然这边的盐场能用,那其他地方的‘场子’,也是时候动一动了。老子缺钱,缺大钱。”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9章 肥皂泡里照出一张熟脸 南疆的日头毒得像把浸了辣椒水的刷子,哪怕坐着不动,汗水也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空气里弥漫着腐叶、霉菌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味,那是瘴气的前兆。 卫渊没穿官服,只裹了件透气的麻布单衣,手里摇着把破蒲扇,蹲在“镇瘴塔”工地的那个临时大棚底下。 他面前摆着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陶缸,一股子怪异的草药味混着油脂香往外飘。 “世子,这……这也太糟践东西了。”赵晴一边拿着长柄木勺搅动缸里的灰褐色糊糊,一边心疼得直咧嘴,“苦楝籽油也就罢了,这蜂蜡可是好东西,您就这么霍霍进去?” “什么叫霍霍?这叫‘靖州净手丸’。”卫渊把蒲扇往后腰一插,指了指旁边排成长龙的民夫,“想要这塔修得快,首先得保证人别死光了。再说了,这玩意儿又不给当官的用。” 新规矩很简单:凡是来领工食的民夫,必须先去水池边,用这灰褐色的“丸子”把手搓满三息。 那真的是在搓泥。 常年劳作的民夫,手上的老茧缝里塞满了黑泥和不知名的虫卵。 赵晴冷着一张脸站在水池边,手里拿着根细竹条。 “伸手。” 民夫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双烂疮流脓的手。 赵晴没嫌弃,只是用竹条挑开指缝看了看,冷声道:“没洗净,重洗。下一位。” 起初,民夫们只当这是官老爷这又是什么折腾人的新花样,敢怒不敢言。 直到第三天傍晚。 几个原本手上生满疥疮、痒得夜里睡不着觉的汉子,突然发现那层厚厚的黄痂脱落了,露出了下面粉红色的新肉。 不痒了,也不流脓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工地上炸开。 “那不是泥丸子!那是神药!” 第四天清晨,原本排队领粥的队伍全乱了,几百号人疯了一样涌向洗手池,有人甚至想把那肥皂块揣进怀里带回家。 “都给老子滚开!” 一声暴喝伴随着鞭响。 杨天雄手下的监工头子带着一队刀斧手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抡起大锤就砸向水池。 “哗啦——” 陶缸碎裂,在此地比油还金贵的清水混合着肥皂沫流了一地,渗进干裂的红土里。 “土司大人有令!钦差用妖术惑乱人心,这什么狗屁丸子有毒!谁敢再用,剁手!”监工头子踩着地上的皂块,用力碾得稀碎。 人群死寂,民夫们眼里刚升起的一点光又灭了。 卫渊依旧蹲在棚子底下,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他没让身后的玄甲军动手,反而冲赵晴招了招手。 “把剩下的皂块都收起来。” “收起来干嘛?跟他们拼了!”赵晴气得眼圈发红。 “拼什么拼?那是莽夫干的事。”卫渊指了指不远处的猪圈,“去,把这玩意儿碾碎了,拌进猪食里。那几头猪不是也染了猪瘟,快不行了吗?喂猪。” 赵晴愣住了,但还是照做。 接下来的五天,整个工地成了南疆最荒诞的戏台。 那群吃了“毒药”的病猪,非但没死,原本溃烂掉毛的皮上竟然长出了黑亮的新鬃毛,哼哼唧唧抢食吃得比谁都欢。 而旁边圈里没喂食的几头,却已经硬挺挺地被抬出去烧了。 这下子,连最愚钝的寨民都看明白了。 猪吃了能活命,这能是毒药? 这天夜里,卫渊的帐篷外影影绰绰。 借着月光一看,全是各寨的长老,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陶罐,那是来求“猪食方子”的。 卫渊没见他们,只让阿沅把写着配方的竹片挂在了辕门外。 阿沅就是林婉。 她现在一身短打扮,脸上抹了锅底灰,看起来就像个瘦小的苦力。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林婉趁着夜色溜进帐篷,将一把暗红色的粉末拍在桌上,“从塔基夯土层的暗格里抠出来的。另外……” 她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一块特制的皂块。 这块皂看起来和普通的没区别,但遇水后泛着诡异的蓝光。 “我在里面掺了那塔砖的粉末。那砖是用西凉‘冥鸦营’特有的毒烟熏过的,只要长期接触过这种毒物的人,手心碰到这特制皂,就会显出金斑。” 卫渊捏起那块皂,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鱼饵备好了,就等大鱼咬钩。” 大鱼很快就来了,只是不是咬钩,是想直接把船掀翻。 黔州通判孙和,带着一百多号穿着体面的乡绅耆老,披麻戴孝地跪在了巡抚辕门外,哭声震天。 “卫渊祸国!用洋油炼邪术!那皂丸乃是吸取人精气的蚀骨毒药啊!”孙和声泪俱下,指着那群活蹦乱跳的猪,“猪吃了没事,那是因畜生无魂!人用之,必折寿十年!” 这套说辞在迷信的南疆极有市场。 谣言一起,原本想求方子的长老们又缩了回去。 卫渊端着茶盏,慢悠悠地走出大堂。 “孙大人说这是蚀骨毒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千真万确!”孙和梗着脖子。 “好。”卫渊笑了笑,回头冲赵晴点点头。 赵晴当场架起锅,将十枚新制的皂块熔化,浇入模具,冷却成型。 卫渊拿起一块,抛给孙和:“既然诸公心系百姓,那就替百姓试试毒。每人领一块,就在这儿,当着本官的面洗脸。连洗三日。” 他顿了顿,声音骤寒:“若三日后诸位烂了脸,卫渊自缚双手,任由处置。若是不洗……那就是抗旨不遵,墨书,刀呢?” “在。”墨书抱刀上前,杀气腾腾。 这帮乡绅平日里养尊处优,哪见过这阵仗,只能哆哆嗦嗦地开始洗脸。 第一日,无事。 第二日,有人觉得脸上的油光少了,清爽不少。 到了第七日,原本几个满脸油痘的乡绅,面皮竟然光洁如少年。 谣言不攻自破。 但这还不是重头戏。 人群中,一个乡绅正准备把那洗脸的皂块藏进袖子带回去给自家小妾用,突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他摊开的手掌心里,赫然浮现出几个金色的斑点,像是被烫上去的烙印。 “这……这是什么?!” 他慌乱中想要去掏怀里的药,却手抖把药盒掉在了地上。 药盒摔开,内衬的一张纸飘了出来。 纸上拓印着那塔砖的花纹,和他手心的金斑一模一样。 “拿下。”卫渊淡淡吐出两个字。 直到被按在地上,那乡绅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是那“冥鸦营”毒烟的受害者,也是参与者。 镇瘴塔的秘密,破了个口子。 杨天雄坐不住了。 消息传来,这位土司盟主连夜召集八部头人,准备提前发动“鹿鸣祭”。 名义上是祭神,实际上就是摔杯为号,聚众造反。 然而,当他的信使跑到各寨时,却发现祠堂门口都立起了一块石碑。 碑上刻着那个能救命、能治猪瘟的“净手丸”配方,人人可抄,人人可用。 碑下还有一行小字:“皂成于手,洁出于心;心若蒙尘,手洁何用?” 这几个字,像是狠狠抽在那些头人脸上的耳光。 当夜,杨天雄没等来各部的兵马,只等来了一封《请裁镇瘴塔》的文书。 文书末尾,整整齐齐按着七枚掌印。 那掌印不是红色的朱砂,而是触目惊心的金色。 七大头人,无一例外,皆已身中“毒烟”。 他们终于明白,那个所谓的盟主杨天雄,修的不是镇压瘴气的塔,而是要将他们所有人炼成尸兵的绝户坟。 卫渊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镇瘴塔上摇曳的火光,将那份文书随手递给身后的墨书。 “南疆的局,破了。” 墨书接过文书,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那京城那边……” “不急。”卫渊伸了个懒腰,目光越过重重山峦,望向北方,“南边的蚊子拍死了,北边的盐贩子也该想通了。听说淮南道那边,有些人最近睡觉不太踏实?”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70章 犁铧翻出的不是土,是旧账 靖州城外的祭坛被日头烤得冒烟,黄土硬得像铁板。 “靖州农器革新局”这块漆金大匾刚挂上去,底下站着的人心却比匾还沉。 杨天雄站在观礼台最前头,腰刀上那圈黑纱在热风里扑棱,像只晦气的乌鸦。 他是来示威的,那黑纱悼的是“阵亡将士”,恶心的是卫渊。 卫渊没理会那双要把他背心烧穿的眼睛。 他脱了外袍,只穿件吸汗的短褐,裤腿挽到膝盖,露出一截在京城养尊处优、如今却晒得有些脱皮的小腿。 “起——!” 十架崭新的曲辕犁被抬了上来。 这犁长得怪,辕头弯曲如弓,不像直辕犁那么笨重。 最扎眼的是那犁铧,泛着一股子森冷的青光,不想是农具,倒像是兵器。 那是卫渊让人融了冥鸦营两千把精钢刀鞘锻出来的。 卫渊没废话,亲自扶住第一架犁的把手,吆喝一声,前面的犍牛奋力一拉。 “嘶拉——” 像是裁纸刀划过绸缎,坚硬板结的黄土层应声而裂。 泥浪向两侧翻卷,露出一道笔直深邃的黑沟。 卫渊只用单手扶犁,脚步轻快,完全看不出是在跟硬土较劲。 “这……”围观的老农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以往这种硬地,二牛抬杠都费劲,这世子爷怎么跟切豆腐似的? “地龙翻身也没这么准的道儿啊!”有人忍不住惊呼。 卫渊走到垄头,停下脚步,那锃亮的犁铧上连泥都没沾多少。 他拍了拍牛背,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杨天雄,笑了笑:“杨盟主,这犁铧用的钢口好,专破硬土,也专翻……旧账。” 杨天雄眼皮子一跳,还没来得及发作,张启已经抱着一摞发霉泛黄的册子走上了台。 那是三十年前南疆屯田的原始《鱼鳞册》。 张启的手有些抖,但声音洪亮:“奉巡抚令,重勘田亩!对照旧册,杨氏名下‘绝户田’三百亩,实为黑水寨、大岩寨等三十寨共耕之祖田!” 底下一片哗然。 几个寨老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发黑的族谱,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 “杨氏所报‘坍塌堰’不可耕种之地,实为前朝古渠,良田千顷!”张启翻过一页,声音更厉,“所报‘瘴死坡’无人区,实为隐匿私田,吞没朝廷垦荒银四万两!” 每念一句,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场中。 杨天雄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一阵横风吹过,掀起他腰间缠刀的黑纱,露出了里面衬布的一角。 那衬布材质特殊,隐约露出一枚红色的印章残角,那是西凉裴氏的私信火漆印。 卫渊眼角余光扫过,不动声色。 “这犁只能翻土,翻人心还得靠这个。”卫渊招手。 赵晴推着那个怪模怪样的木桶车上来了。 随着车轮转动,铁轮带起里面混合了草木灰的腐熟粪粒,均匀地洒在刚翻开的犁沟里。 气味不好闻,但在庄稼汉鼻子里,这就是来年的粮。 人群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嚎啕大哭。 他不是哭这精巧的农具,他是看见了那粪肥里混杂的一点点灰白色粉末——那是“净手丸”的下脚料。 “儿啊!你死得冤啊!”老农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只剩半块的靖州净手丸,死死攥着,“三年前修那劳什子塔,我儿饿死在路上,临死手里就攥着这么半块捡来的皂,说是要洗干净手去见阎王……杨天雄!你赔我儿命来!” 这哭声像是火星子掉进了油锅。 卫渊走过去,弯腰从老农手里拿过那半块皂。 他没嫌脏,转身走到刚翻开的犁沟前,用皂块在湿润的黑土上重重写下一个大字。 泥土湿润,瞬间吸附了皂液,那个字显出一股入木三分的墨色,在这黄土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够了!” 杨天雄终于绷不住了,一声暴喝,呛啷一声拔出腰刀,直扑正在宣读罪状的张启,“妖言惑众,乱我不臣之心,给我杀——” “叮!” 一道寒光后发先至。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犁铧钢片,旋转着切在杨天雄的刀刃上。 火星四溅,杨天雄虎口剧震,长刀脱手飞出,直直插在卫渊脚边的土里,刀柄还在嗡嗡震颤。 林婉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手里抛玩着另一块钢片,像个看热闹的护院教头,连正眼都没给杨天雄一个。 全场死寂。 卫渊连头都没回,只是看着眼前那群面色复杂的农夫和各寨头人。 “从明日起,这曲辕犁,谁都能领。官府不收租,只收三样东西。” 卫渊伸出三根手指。 “一担新谷,那是给朝廷的交代。” “一斤皂块,那是给卫生的规矩。” “还有……一句真话。” 卫渊放下手,目光扫过那几个已经有些动摇的寨主:“谁要是觉得杨盟主的刀比我的犁快,大可以试试。” “咣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声脆响。 黑水寨的头人第一个解下了腰刀,上前两步,将刀狠狠插进了那道犁沟里,刀柄朝天。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七寨头人,齐刷刷地卸了刀。 那一道笔直的犁沟,像是一条分界线,将杨天雄孤零零地隔绝在另一边。 深夜,农器局库房。 油灯如豆,将卫渊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开着两份文书。 左边那份,是冥鸦营被俘死士的供词,上面按着血手印,详述了杨天雄如何勾结番邦、蓄养私兵。 右边那份,则是白天从杨天雄身上搜出来的密信原件。 信纸看似普通,但卫渊将其浸入特制的皂碱水中后,一行行原本看不见的字迹慢慢浮现出来,呈现出诡异的荧光色。 “待鹿鸣祭毕,即赐丹书铁券,许尔裂土封王。” 落款是西凉裴氏的一枚私印。 “裂土封王?好大的口气。”卫渊冷笑一声,拿起白天打磨犁铧剩下的一块锋利钢片,轻轻刮擦着信纸上有批注的地方。 细碎的纸屑混着干涸的墨迹落下,掉进了一个崭新的肥皂模具里。 “把这个拿去给赵晴。”卫渊将模具递给隐在暗处的林婉,“明天发下去的这批‘特供’净手丸,加点料。” 林婉接过模具,扫了一眼,只见那模具底部预刻了反字,一旦混入这些带荧光的纸屑,洗手时便会在掌心留下洗不掉的字迹。 那八个字是:丹书未至,铁券已锈。 “杨天雄这下是活不成了,但裴家这根线算是埋下了。”林婉收起东西,“不过,光靠犁和皂,恐怕还不够彻底压服南疆这些老狐狸。” “当然不够。”卫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投向库房深处的一间密室,那里隐约透出火炉的红光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所以,我得去看看那个犟驴一样的吴工匠,把我那一堆图纸变成什么样了。” 喜欢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请大家收藏:()世子无双:纨绔败家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