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姐姐,上司追婚》 第1章 醒了就要负责? “江静知发誓,如果知道昨晚上的男人会掏出戒指逼婚,她一定先自戳双目再喝酒。” ~ 总统套房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晨光像一把薄刃劈开厚重的黑暗,恰好切在江静知的眼皮上。她眨眨眼,先看见的是天花板上那盏水晶吊灯——昨夜明明灭灭的碎光此刻凝成冰锥,悬在头顶。 空气里浮着冷杉与竹叶混调的香氛。她动了动,丝绒被从肩头滑下去,露出锁骨处白皙的皮肤。 环境的异样让她瞬间苏醒,一下子瞪大了一双杏眼,两手把被子拉到下巴,思忖着:这是哪里? 酒店,客房,对了,昨天是公司的年会,大家都住在这里,可是这里的陈设明显不是普通的标间,也不是自己的房间。 她愣愣的看着周围,听见卫生间有哗哗的水声。 浴室传出水声。磨砂玻璃映出男人模糊的侧影:腰线锋利,肩胛骨像折起的机翼。 坏了! 她来不及多想,忙不迭的下床把外套捡起来穿戴好。她正在系着外套的扣子,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她倏地回头,看到一张充满喜悦、年轻帅气的脸。 余夏发梢滴着水,水珠顺着人鱼线滚进浴袍里。酒店的浴袍穿在他一米八五的身上略微显得有些短,中间用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了蜜色的一小片胸膛和腿部结实的肌肉线条。 “静儿,早。”他嗓子带着晨起的沙,却笑得像得逞的猫。 江静知没应声,垂眼去捡地毯上搜寻她的鞋。 他善解人意的从床边拿起,递了过来,让她穿好:“怎么?不高兴?昨晚你喝醉了,我没有你的房卡,只能把你安排在我这里。我没干坏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温暖。 只是亲了一下,不算坏事,忍不住,你不要怪我。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感觉到身体确实没有异样,江静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依旧没有说话。 “我就帮你脱了外套,要不睡觉不舒服,是不是?我睡的是客卧!相信我,我可是江老师教出来的好学生。”他继续道,翘起的眼睫毛忽闪忽闪,英俊的脸庞上全是深深的笑意。 “不过,我很乐意为此负责。我这个人赔给你,怎么样?”他整个人朝她凑了过来。 “我走了!”江静知没有一丝一毫被他俊朗的容颜迷惑,听他提起过去反而搂不住火,双手奋力推开他,拎起沙发上的挎包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余夏一把抓住江静知的胳膊。 “难道还在这里待到过年?放手!”江静知火爆的回应着,使劲甩开他的手。 他没有用力,放开了手,但是又堵住了她的去路:“别急,我叫了早餐上来,一起吃吧。”他还是温温柔柔的声音,试图挽留她。 “谢了!新任总裁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您自己享用吧!”她横眉冷对,一口一个拒绝。 “生气了?我回来没提前告诉你,不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让你怎么罚都行。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他歪下头,低到和她视线平齐,眉眼里都是笑。 又是这一招! “你去哪儿、告不告诉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江静知还是没好气,把头偏到一边离他远点儿。 “怎么没关系?”他唇角高翘,坏坏的笑着。 “我警告你!在公司里不准让人知道咱俩以前认识!”江静知突然想到这个重要问题。 “你想玩儿地下恋?行!我陪你玩儿。”他的笑颜比屋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谁要跟你谈恋爱?别自作多情!” “结婚也行,你定。现在流行隐婚。” “梦没醒吧?”江静知执意要出去,奈何他堵着路。 “你确定这个样子从我这里出去,被别人看见会很好吗?”余夏不急不慢的问,好像她的拒绝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还不都是因为你!”一面墙的落地镜映照出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江静知转身进了卫生间收拾。 不照镜子还好,仔细一照镜子,江静知就更生气了。 还说什么都没干! 嘴唇有些红肿,就是他曾经的风格! 她把冷水开到最大,打湿毛巾,冷敷在红肿处。 冬天的冷水,激得她一哆嗦,又清醒了几分。 王八蛋! 乘人不备的小人! 暗藏心机的疯子!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狠狠的刷着牙,好像和牙齿、牙刷都有仇。 昨天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昨天是DN迪诺制药公司的年会,站在台上最后发言的公司董事长陈恩像往年一样宣布管理层人事变动,“下面请让我隆重介绍咱们DN新总裁,余夏先生......” 当他从第一排主桌中央站起身,转身过来,视线最终定格在她的方向,那一瞬间,江静知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老总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他的简历,特别是那今年刚刚23岁获得博士的经历引起台下阵阵惊呼,但是江静知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听到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她这两耳不闻八卦事的人,刚刚知道最近收购DN的蓝山资本就是余家名下的企业。 余家的荣盛不是做服装产业的吗?怎么还做起风投来了?而且投的还是制药?江静知腹诽道。 没想到,逃了两千公里,从北到南,还是落在他家的地盘上。 年会后是集体晚宴。用餐的时候,余夏坐在主桌,却面向她这一桌坐着。她只好挑一个背对着他的位置坐下,于是总是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盯着。 什么叫做如芒在背,她算是体会到了。 陈恩带着领导班子到她这一桌敬酒的时候,陈董向余夏介绍:“这是研发部执行总监,江静知,也是你们Q大毕业的,很厉害的铁娘子,以后你们会有很多工作上的联系。” 他仿佛初识的样子跟她碰杯,恭恭敬敬的:“初次见面,以后还请江总监多多关照。”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脸不受控制的一下子就红了,赶紧碰杯喝酒掩饰窘态。 真是越急越出鬼,不知道怎么就呛了一下,她捂着嘴咳了起来。 余夏飞快的做出反应,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手里,“慢点慢点!”一边说着还一边管旁人要白水递给她。 江静知喝了水,压下了咳嗽,看见他的眼里全是关切。她赶紧坐下,离他远一点。 幸好小插曲很快结束,他很快又随公司领导们去了下一桌。 她旁边的几个同部门小姑娘激动起来:“哇塞!没想到余总那么年轻!那么帅!” “你们有没有看到?他的眼睫毛长得翘起来了。都不用刷睫毛膏的!” “这你都注意到了?我满眼只有他的笑脸。” “研发部还想谈恋爱?有本事换到顶层去办公。”总裁办公室在顶层。 “没时间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咱研发部不是公司的重点部门吗?只要他在,我死也要死在迪诺!” “天天加班也愿意,只要他多看我一眼!” “放弃吧!你几年前博士毕业的时候就已经28了,他会看上你吗?”难得有个男人说话。研发部男女比例三比七,男性在部门活动里几乎没有发言权,只有跑腿的劳碌命。 “没事!女大三,抱金砖!现在都流行姐弟恋。” “你还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又一个男人发声了,却立刻遭到攻击。 “天天上班见你们还不够,下班还要和你们在一起?这是造了什么孽?被判了无期吗?”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更何况你姐姐我!” ...... “江总监,余总跟您是校友呢!”一个下属注意到陈恩刚才说过的话。 江静知故作镇定的撇清关系说:“我要是认识余总就好了。算起来他本科大一的时候,我大四了,又不同系。Q大好几万人呢,在学校里偶遇的机会几乎为零。” “静姐,你怎么知道余总哪年上的大学啊?他是大学跳级了吗?” 啊?刚才陈董介绍他的时候没说吗? 该死! 陈董说了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听进去。 要露馅了! 第2章 KTV修罗场 “嗯,我怎么会知道?乱猜的。不作数的。”江静知强作镇静。 “刚才陈董说,余总会亲自主管研发工作!”下属比她激动。 “23岁的博士,那是真正的天才啊!” “天哪!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还是学霸,还让不让人活了?” “咱们这些人里,也只有静姐那样的才能与之匹敌。” 江静知充耳不闻,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小姑娘们平时在实验室肖想各种明星,上到头发半白的老腊肉“大叔”,下到十五六的“小鲜肉”,无一不可称为“老公”。今天她们的肖想对象又多了一个而已。 只是明星遥不可及,帅哥余总裁却近在眼前。 不久,小姑娘们开始撺掇:“江总,你看其他部门都去给领导们敬酒了,咱们不能落后呀。” 江静知说服自己:人情社会就是这样。给领导们敬酒而已,以前年会也都敬过酒的,又不是敬给他一个人喝。 她端起酒杯,倒了一些红酒,从容不迫的说:“走吧。” 来到主桌敬酒,大家说着一如既往的场面话。 小姑娘们人多胆大,毫不掩饰对余夏的好感:“余总,我们研发部待会儿在KTV有活动,欢迎您来参加。” 余夏举着酒杯,和大家一一碰杯:“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很高兴有机会与大家共事。” 油嘴滑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搭小姑娘的话茬了?江静知觉得他和自己碰杯的时候,眼光似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按照大家早就安排好的,晚宴之后,大家一起去KTV里接着嗨。 研发部是工作强度最大的部门之一,实验做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 她这个新晋的总监无论如何也要顺应民意一次,让大家趁着年会好好放松一下。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余夏会突然冒出来? 晚宴结束后,他理(厚)所(着)当(脸)然(皮)地来到了研发部的KTV包厢。 包厢顶上的灯球疯转着,红蓝光刃随着或快或慢的歌声在每个人脸上割出陆离的碎片。 江静知窝在最角落的沙发,指尖摩挲着啤酒杯外壁凝出的水珠,仿佛那是唯一冷静的存在。 余夏坐在灯影交界处微笑着与周围的人攀谈。他的外套脱了,白衬衫领口开到第二颗扣子,锁骨窝里盛着晃动的光。 话筒递到他手里时,他忽然侧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把小扇子,目光穿过人群直钉在江静知脸上。 “这首歌,”他顿了顿,从麦克风里传来的声音低沉的穿过她的鼓膜,“送给敢做不敢认的人。” 《告白气球》前奏响起,包厢里所有女声都变成被掐紧的尖叫。 熟悉的旋律炸得江静知太阳穴一跳。她看见他眼底那点挑衅的笑,像少年人蓄意点燃的烟火。 江静知立刻想起,这首歌当年还是她挑的,当年他学唱是为了那个姓应的...... 她腾地起身,高跟鞋踩过玻璃茶几的反光,一步跨到屏幕前,直接切歌。 满室寂静。 十几双眼睛瞪大。 江静知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立刻笑着说道:“唱累了吧?咱们玩些别的吧?” 还是余夏挑挑眉,笑出声打破沉默:“可以可以。”他肩膀抖动,喉结在灯下滚出一道锋利的弧。 众人暗暗舒一口气,立刻有小姑娘提议要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其他人附和着同意。 江静知猜到小姑娘们是要借此打听余夏的私事,她没有阻拦,也就随她们去了。 可不是私事嘛,你看轮到他时,他被问到的那个问题:余总,你现在的女朋友相处几年了? 这帮小狐狸精,贼得很,一个问题问出了那么多的信息—— 有女朋友吗? 两人谈了多久的恋爱了? 感情好吗? 结果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好多年了。” 小姑娘们一下子就炸了:“余总,你几岁就谈恋爱了?” “从中学开始的吗?” “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好痴情啊!” 他的眼光若有若无的瞟着她,漫不经心的频频点头承认。 “哇!好浪漫啊!”小姑娘们又是一阵惊呼。 江静知心里想,骗人!有那么久?还是他一直就喜欢应婉婷? 这帮小狐狸精,一定是听见他有女朋友就灰了心,开始暴露恶趣味的真面目。余夏提出的他来洗牌发牌,她们便答应了。 接下来的游戏,连着三轮江静知都抽到了最小的牌,她怀疑是余夏故意陷害她的,小概率的事件怎么能接二连三发生在她身上呢。 第一轮她抽到了8,按说不小了,可是其他人都是10以上。 看看,轮到她的时候变成了什么题?一个小姑娘问:“静姐,第一次那啥在哪里?” 这问题她真的没法儿回答。喝酒,一个小丫头片子递给她“特供鸡尾酒”。 “哇!静姐的第一次已经给出去了!” “对啊,要不静姐直接说‘没有发生过’不就完了吗?” “接着问,接着问,打破砂锅问到底。”下属们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次捉弄总监上司的机会。 接着第二轮,她直接抽到了3,这tm谁洗的牌?姐跟你没完! 这回的问题是:“静姐,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再喝,又是“特供鸡尾酒”。 “哎呦,静姐,要不要那么保密?” “是啊,静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不用不好意思。” 第三轮,屋漏偏逢连夜雨,居然是5,属下的问题砸过来:“静姐,第一次是跟谁?” TMD!没完了!喝!她总不能对自己的下属们坦白吧—— 就是跟新来的余总! 在他上大学的时候!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做研发部总监? 本来她这个最年轻的研发部总监一宣布就饱受非议,再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她是靠他的关系才爬上去的? 一晚上,他就坐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笑而不语,默默洗牌发牌,她解释不清也没法撒谎,只好喝酒。 而他,这个挨千刀的,好像他坐一个晚上唯一的目的就是笑里藏刀的看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喝得太多太快,后来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就跑到外面的卫生间去,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吐出来。又洗了几把脸,在走廊休息区的沙发上休息。 等她感觉好点儿,返回包间的时候,看见他站在走廊里,一手拿着她的包,一手对着电梯方向挥手说:“大家这一年辛苦了,先回房休息吧,我来善后。”他看见江静知走过来,假模假式的招呼服务员:“你好,请帮忙送江总监回房间去。” 下属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什么?她的属下就这么放心的把头晕脑胀的她一个人留给了一只看上去纯良无害的狼?酒精早已上头,她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着走过来的他有些重影。 “江总监,你还好吗?”他扶着她,关心的问。 “我没事。”她接过包,摇摇头,想推开他。 “静儿!是我。怎么喝这么多?”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你走吧!”她赶他。 “你喝醉了,没有人照顾会出危险的。”他搀扶着她往前走,她的脚下绊了一下,他停下,把她的两只胳膊往脖子上一圈,干脆打横抱起。被他叫过来的服务员很有眼色的只是贴心的为两人按了电梯而已。 她想挣扎,但是身体却诚实地不想使劲。 果然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把她送到他自己的总统套房里照顾来了...... 第3章 负责很难吗? 不就是亲了一下?一切都要向前看。 此刻,江静知站在酒店卫生间的镜子前,愤愤的想。 毛巾冷敷效果不明显,只能想其他的办法。她抹上大红的唇膏掩盖红肿,脸上用了厚厚的遮瑕霜遮掩宿醉的疲倦,又仔细梳理了一下长发,整理了一下衣服。 还好还好,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大问题,她一向对自己的外表容貌挺自信的,修饰一下就更好了,不是吗? 她对着镜子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这样人脑就会接受到开心的信号。 修饰完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有些丧气,因为昨晚上自始至终,她其实都知道身边的人是他——余夏。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数的。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知道。可是她贪恋他身上久违了的温暖,没有拒绝。 进了房间之后,她知道。可是她心存侥幸,以为他会很君子,头晕得没有睁眼。 他甚至很君子的询问过一句:“我想吻你一下。” 但是他的“一下”到底是多久? 哎,一定不是她留恋前尘往事,一定是酒精的麻痹作用,才会让她纵然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怎么就摆脱不他了呢? 想到一有他在场,她的智商情商就归零,她就生气!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大不了再换一家公司。 江静知心里有了盘算。 她打开门出来的时候,余夏也换好了一身休闲西装——做为荣盛的太子,他的衣服从来都是荣盛的服装设计师亲自操刀。他没有打领带,敞着上面两颗扣子,慵懒地斜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十分耐心的等着她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她精致的妆容:“真漂亮!女为悦己者容。我真荣幸。” 江静知都不看他的脸,仿佛对那张英俊的脸庞是免疫的,她没好气的说:“我要回家。” “早餐送来了,吃一点儿再走吧。”他殷勤的说。他对她的冷淡也是免疫的。 “还要我说多少遍?不吃。”她却不耐烦的回答。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会得胆结石的。这是你告诉我的,我一直都记着,每天都吃早饭。而且你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今天得好好养养胃。” 余夏自顾自的抓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向室内。 窗帘已经打开了,180度视角的落地窗外是冬日的暖阳、蓝天、白云、沙滩、椰林和大海。早餐桌摆在落地窗前,阳光把瓷盘照得透亮。 也许是好景色带来好心情,也许是她从来拿他就没有办法,江静知放弃挣扎,跟着他在餐桌前坐下,看着他给她摆好面包片,抹上炼奶,在咖啡里加上牛奶没有放糖;然后递过来一个装在小碗里煎了单面的溏心蛋,蛋黄像一颗即将爆发的原子弹。 他还记得她的习惯和口味。 她默不作声的吃着,看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随便拿了一块面包就往嘴里塞,笑意满满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仿佛她就是他的果酱牛奶,当真是秀色可餐。 他一直不说话,她也不吭声,飞快的搞定那两片面包和鸡蛋,又喝了牛奶咖啡,客气的告辞:“谢谢余总的早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余夏指尖一颤,银叉在瓷盘上刮出刺耳的尖响。 “静儿,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我早就说过我会负责到底的。你给我一个机会。”余夏拉着她的手阻止她起身,又挪到她旁边坐下,重复着当年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余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酒后胡闹而已,不必太认真的。”江静知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你为什么醒了就要和我闹别扭呢?别闹了好不好?昨晚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余夏忽然打住了。 可这没说完的半截子话,让人听来更暧昧了。 江静知大脑有些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强挺着威胁:“昨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不准再提昨晚的事!否则我再也不理你!” “好的好的,不提就不提!听你的!静儿!”他继续走温柔路线,就像一团棉花,消弭了她的万钧雷霆。 “不要叫我静儿!” “那我叫你知知?像老鼠叫啊。”他笑得天真极了。 她翻了一个白眼——又是当年的老梗,有没有一点新鲜的话? 江静知又站起身子想走,却被他拉住了手,她使劲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反而又被他按着坐在了椅子上。她本来已经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上来了:“你又要干嘛?” 却见他从西装的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拿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在她的前面,神情喜悦:“江静知,我爱你,只爱你,从来没有变过!嫁给我吧!” 钻石有黄豆粒大小,旁边还镶着一圈碎钻,闪烁着夺目的光。 “怎么?随时带着钻戒向人求婚?”江静知没有接,也没给好脸色,对他还是一贯的嘴毒。 “我知道会在迪诺见到你,就提前准备了。昨晚的事不在我的计划内,但是我很高兴发生这样的意外。”他目光真诚的看着她。 高兴你个头! 江静知推开他的手,声音淡淡的:“我也早就说过了,不用你负责。真的,谢谢你,余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昨天晚上也已经过去了。把钻戒留给更适合你的姑娘吧!公司里有一半姑娘都没有结婚呢。” “我都打听过了,你这几年没有男朋友,经常住在实验室里。你不是等我,又是等谁呢?” “几年前就跟你说过了,我是不婚主义者。你不要逼我,没用的。” “十年了,咱们一起经过了这么多,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他又打出一张感情牌,他就是想对她的下半辈子负个责任,怎么就那么难呢? 她抬眼,眼底泛着一丝清冷,声音却稳得像实验室量筒:“就算合作伙伴吧。” 她站起身,往外走。只听身后他有些着急的说:“静儿,我马上就二十四了!你说了等我有能力负责任的时候!我现在有能力了!” 江静知笑了,唇角弯出一点讥诮的弧。“你就当我是骗你的好了!”她伸指捏起那枚戒指,举到眼前——钻石在指缝间转了个圈,啪嗒一声,落进了咖啡杯。 黑咖啡漾开一圈涟漪,钻石沉底,像一颗被溺毙的星。 她潇洒的开门,头都没有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余夏没有追出去,他捞起戒指,擦干,给自己打气:“又跑!江静知!这回我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来日方长,你的余生只有我!只能是我!” 江静知回酒店的自己房间拿了行李,开着她的SUV往市里走,冬日的暖阳照在柏油马路上,好像一条时光通道,把人的思绪带回到过去的时光。 第4章 天才的低语 江静知结识余夏,是在十年前。 那天,Q大生物学系二年级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暑假的燥热,江静知攥着勤工俭学处给的家教单,指节微微发白。上面的地址——国风壹号院——像一块沉甸甸的铅,压皱了她的眉心。 那是燕城顶尖的富人区,别墅的门槛比Q大还高。条件也苛刻得吓人:数学奥赛省级一等奖。学生叫余夏,高二全科辅导,一周五天……好在后面跟着的薪酬数字足以支撑她的日常生活。 坏消息印在负责老师无奈的眼底:“你是今年第五个了,这家换老师比换季还勤。” 师姐的提醒在耳边回响:试听课免费,换得勤,薅羊毛薅得狠。 江静知摇摇头叹气,算计到骨子里的家长,能养出什么好教的孩子? 可手机账户余额不会骗人。她需要这份工作,像沙漠需要水。 周末黄昏,国风壹号院的雕花铁门森然矗立,隔绝了两个世界。保安制服笔挺,眼神带着审视,像扫描仪一样把她从头到脚滤了一遍。 报了门牌号,对讲机里传来女声,温婉中透着距离感:“请老师到湖边稍候,有人去接。” “湖边?”江静知穿过门禁,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镜面湖倒映着西天火红的晚霞,岸边的柳丝拂过水面,带起细碎的金光。一栋栋中式风格的别墅,或疏或密地隐在繁茂的景观树林间。 没有路牌,没有标识,迷宫般的路径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特权——陌生人的坐标,不值得标记。 时间一分一秒滑向约定点。她站在一棵孤零零的杨树下,指尖冰凉。 湖面上悠闲的白天鹅划开涟漪,衬得她像个误入禁地的闯入者。 刹车的嘶鸣撕裂了湖畔的宁静。 一辆银灰色的自行车,幽灵般从蜿蜒的小径尽头疾驰而来,以一个近乎挑衅的甩尾,精确地刹停在江静知脚尖前几厘米处,带起的风扑打在她的牛仔裤上。 车上的骑手单脚点地,身形……出乎意料的矮小,哪里像个高二的学生。 浅灰色连帽卫衣,深色运动裤,裹着一副圆润得尚存婴儿肥的脑壳。头发剃得很短,唯独额前一绺刘海桀骜不驯地垂到眉骨,遮不住那双向上挑起的丹凤眼。瞳孔漆黑,像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带着一种远超年龄的锐利和……不耐烦。 “江静知?”童声未褪,语调平板得像陈述句,没有丝毫问询的意思。 “我是。”江静知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挺直脊背。他看起来顶多上初中,估计是学生的弟弟? 男孩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的成色,随即调转车头,冷冷丢下一句:“跟上。” 江静知迈步,皮鞋在静谧的空气里敲出不和谐的脆响。 “走路太慢。”他头也不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刺入耳膜,“上来。”不是邀请,是命令。 江静知看着那摆设一般的纤细后座,以及他那尚未长开的身板,眉尖微蹙:“你这车……” “啧!”一声短促而极度不耐的咂舌打断她,那眼神像看一个拖沓的笨蛋,“其他老师都这么坐的。别浪费我时间。” 常规操作?江静知抿紧唇。她不再犹豫,侧身小心地坐上狭窄的后座。 身体刚挨上冰冷的金属外壳,自行车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无声地飙射出去! 巨大的惯性让她猛地向前扑去,双手本能地箍住了前面男孩的腰。 “松手!”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江静知触电般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少年卫衣下并不厚实的触感和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对不起。”她的道歉消散在风里。 车如同银色闪电,在迷宫般的庭院小径间穿梭,精准地绕过每一处转弯,最终稳稳停在一栋三层小楼前。 江静知几乎是被惯性甩下车,心脏在胸腔里一阵狂跳。 “天天!都说了要骑慢点!”一个略带富态的美丽妇人站在雕花大门前,怀里抱着穿粉色纱裙的小女孩,身边依偎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她嗔怪地瞪了男孩一眼,随即转向江静知,先是惊诧于女老师的年轻漂亮,随即脸上堆起公式化的热情笑容,“哎呀,老师受惊了!快请进!我是余夏妈妈,这是余夏的弟弟妹妹。”她怀中的小女孩好奇地睁大眼睛,小男孩则怯生生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 客厅的奢华扑面而来。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冷光,欧式沙发泛着真皮的光泽,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 落座之后,江静知拿出学生证和数学竞赛获奖证书,还未开口,余妈妈徐茹萍瞟了一眼便笑着挡了一下:“Q大的金字招牌,我们信得过。” 她安抚地拍了拍怀里扭动的小女儿,语速飞快地解释,“请你来,实在是有些急事……唉,我母亲病危,我们全家明天就得赶回老家去。我这俩孩子还小,保姆也得跟着走。还不知道要回去几天,大后天呢,只能让他爸带着老大先回来上学。高中课程也紧,不好耽误太久。”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自顾自刷着平板屏幕的男孩,“他爸生意忙,不知哪天就出差了,能指望他照顾孩子?老大吃饭挑剔着呢!家里请了小时工来买菜做饭打扫,时间短,也不指望能对孩子有多上心……” 男孩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事不关己。 江静知还是听见他嘟哝了一句:“谁要照顾!” “……所以呢,就想麻烦老师你多费心。”徐茹萍加重了语气,目光殷切地看着江静知,“除了功课,也请您平时帮忙看着点他吃饭、洗澡、按时休息。这孩子,做事情有时候太投入了,就连饭都不好好吃。校服每天得换洗,洗衣机在厨房后面阳台。生活上缺什么,你跟小时工说。当然,等我们从老家回来,这些琐事就不用麻烦你了。你看行吗?” “没问题。”江静知没有犹豫。家长逮着一只羊好说话就使劲薅羊毛?不,再接触接触,看看这家人到底怎么样。 “工资方面,老师满意吧?”徐茹萍露出微笑。 “满意。”江静知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男孩,他看起来对母亲的安排无动于衷,像一尊冷漠的石像。 大概与他无关吧,也不知道她的那个高中学生余夏为什么还不露面。话说,这年头有四个孩子的家庭不多见。江静知腹诽着。 “那咱们这就开始?”徐茹萍试探地问,看向男孩。 男孩放下平板,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与身形不符的利落。 “去三楼书房。”他丢下这句话,径直走向楼梯。 原来她的学生一直在书房,是在学习吗?抓得够紧的。 难怪这个男孩不高兴了,十来岁的孩子,谁喜欢被呼来喝去的接待客人? 江静知向徐茹萍微微颔首,快步跟上。 旋转楼梯铺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她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天天……呃,你是余夏的弟弟吗?读几年级了?”她问道。 前面矮小的身影顿住脚步,在楼梯转角处回过头。夕阳的余晖从高处的窄窗斜射进来,照亮他半边脸,额前的刘海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江老师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要教谁,是吗?”他声音不高,每个字却清晰得像冰珠砸落玉盘,语气一点儿少年人的稚气都没有:“我叫余夏。天天是小名。二中的。今年高二。” 空气仿佛凝固了。 高二了? 二中的?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因为有个14岁高考的少年班。 那他现在是13岁上高二?明年高考? 江静知愕然地盯着眼前这张稚气未脱、甚至还带着婴儿肥的脸。 Q大建立起的自信,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只剩烟尘。 她引以为傲的智商,别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分数,在这个小孩面前,突然显得如此……平庸? 13岁?她才初一。即使是14岁的她也不可能参加高考。 如今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才有惊为天人这样的说法吧。 难怪他要叫余夏,小名天天。不是季节符号,而是—— 吓天。 挑衅天空的狂妄。 要不叫余夏人也成。 吓人。某种非人的存在。 余夏看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震惊,那丝嘲讽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随即不再理会,转身继续上楼。 江静知站在原地,楼梯间的冷气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衣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抬步走向那扇门。 门缝里泄出暖黄的光,像一个等待探索的、充满未知与压迫的谜题核心。 小剧场: 男主:晖妈,我觉得吓天(夏天)这个名字比余夏好听。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晖妈:等这本书出版的时候,书名就叫《余生燃爱》,广东话,余生就是余先生啊,就是你呀!男主! 男主:哈哈哈!好好好!我不改了! 晖妈:谢谢支持晖妈的宏图大志,下章给你加鸡腿! 男主:我要喝可乐。 第5章 荆棘丛生的开端 江静知问余夏:“那你希望我给你补哪一科?” 这娃儿不是一个天才吗?还怕高考这点难度的知识? “这边。”余夏不回答,径直进到书房。 这么不客气? 江静知心里暗自叹气,难怪自己是第五个。她跟着走了进去。 书房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楼下的生活气息。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皮革和高级木器保养油的混合气味。 三面顶天立地的胡桃木书柜如同沉默的巨人,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籍——硬壳精装的大部头、卷了边的期刊、夹杂着几本厚重的计算机算法图解,甚至还有几本《动物图鉴》。 五花八门,林林总总,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孩子的书房。 余夏径直走到靠窗的书柜前,踮脚从高处拖下几大本厚厚的练习册,“砰”一声扔在宽大的实木书桌上,扬起细微的尘埃。 “这些,”他指着那堆册子,声音平板无波,“是以前做过的,学校知识点都讲完了。我需要你帮我整理错题,根据错题类型,在题库里找出对应的、能精准打击我知识盲区的反馈。要举一反三。” 他熟练地打开桌上的超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几下,调出在线题库网站,输入一串长密码,“这是题库,各科题目很全,筛选条件你可以自己设。一天一科。今天从数学开始。” 江静知看着桌上那堆小山似的练习册。高二全科?对于一个宣称明年高考的十三岁天才? “你自己整理不是印象更深?”她试图理解这种“外包”行为背后的逻辑。 “效率太低。”余夏语气里难掩不屑,“反复训练,降低错误率的重复劳动是对智力的侮辱。我宁可把时间花在解一道奥数的压轴题,或者给我的新程序debug。” 这话说得,好像整理错题是配不上他大脑处理器的低阶任务。 “好吧。”江静知压下心头的异样,拉开椅子坐下。冰凉的皮革椅面让她微微绷直了身体。 她翻开一本数学练习册,从第一页向后翻,直到看到一道题的旁边打了个鲜红的叉。 她对照着屏幕上的题库,开始尝试筛选。空气里只剩下鼠标点击的轻响和余夏指尖在键盘上偶尔敲击的脆音。 时间在高度集中的脑力劳动中流逝。江静知把找出的题让余夏做。 她很快发现,余夏所谓的“错题”往往不是不会做,而是思路过于跳跃导致步骤省略,或者钻了牛角尖用错了方法。 “数学是很严谨的,答题一定要规范。你要思考每一问的考点是什么,得分的关键点必须写出来。”江静知试图点出关键。 “可是有的题目本身就不严谨,甚至有逻辑漏洞,如果因此花费时间,还做不出来,那才是冤枉。”他瞬间接上思路,反驳道。 哎...... 你会的,他早会了;你以为他不会的,他可能只是嫌烦懒得写。 屋里有空调,可汗水还是无声地浸湿了她后背薄薄的衬衫布料。 这钱,确实挣得不容易。 两个小时匆匆过去。于静知下课,告辞离开。 走到大门口时,玄关的感应灯亮起。于静知与推门进来的余志超迎面撞上。男人不到四十,身形挺拔帅气,金丝眼镜后的眉眼与余夏有几分神似,只是更添几分成熟商人的圆融和疲惫。高级西装的剪裁完美贴合身形,带着一丝风尘仆仆。 “您好。”江静知微微颔首。 “哟,这位是老师吧?”余志超露出得体的微笑。 “对对对,江老师,Q大的高材生。”旁边的徐茹萍说道。 余志超目光在江静知身上短暂停留,“辛苦您这么晚还过来。天黑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吧,方便些。” “不用麻烦余先生,现在小区门口还有直达的公交,很方便的。”江静知婉拒,下意识地不想与学生家庭产生更多交集。 “那怎么行!不用见外的。”余志超的语气温和,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不容拒绝,他拿出手机拨号出去,“女孩子晚上不安全,你家长也会担心的。小王,送江老师回Q大。”他语速很快地吩咐完,又对江静知笑笑,“就这么定了。” 徐茹萍也在一边帮腔,江静知只能道谢接受。 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拐角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倚着栏杆。余夏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刚喝了一口的可乐,挑空客厅悬挂的白色水晶灯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他正看着楼下父母亲热情送客的一幕。 那投来的目光,仿佛来自遥远而冰冷的星空,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漠然的审视。 他没有说话,直到大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江静知走出大门,小王司机已经安静地等候在车旁,见她下来,微微躬身,拉开了那辆宝马的后门。动作标准得像酒店门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的城市车流。窗外霓虹流光溢彩,却照不进江静知压抑的心。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复盘着刚才的那两个小时——余夏那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那双看透一切却毫无温度的黑眼睛、那些刁钻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问题、以及他对自己那些精心准备的“示好”全然无视的冷漠…… 这根本不是在教学生,而是要强行在两个小时里融化一座冰山,而且这冰山还自带强大的隔热功能。 车厢内的寂静得就像小王司机不存在一样。 江静知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也许……如果能搞到关于那个“大冰山”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让她下次去的时候,心里稍微有点底。 她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驾驶座上那个沉默的背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随意:“王师傅,谢谢您特意送我。这么晚还麻烦您。” 后视镜里,司机的目光平稳地看着前方,只微微颔首:“应该的,老师。” “余夏……他平时也这么……嗯,话不多吗?”她斟酌着用词,避免直接使用“冷漠”或者“难搞”。 司机沉默了几秒,方向盘在他手中平稳地转过一个弯道。“小余先生的事,我不太清楚。他上学一般不用我接送。”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静知想到了那辆自行车。 她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不甘心,又试探着问:“那他……如果出去玩儿会坐您的车吗?”她试图找到一个切入点。 这次,小王司机回答得更干脆:“老师,真抱歉!”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过于生硬,又补充了一句,却更显疏离,“我只负责开车。他的事,真的不熟。” 不熟。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进江静知本已忐忑的心湖,瞬间沉底,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只留下彻骨的凉意。 她靠回座椅,彻底沉默了。 车子最终在Q大西门停下。静知低声道谢,推门下车。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她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团浓重的、名为“前途未卜”的阴霾。 第6章 煎熬的工作 隔了几天,周一,余夏回来了。 江静知再次踏入余家,别墅里空荡得能听到回声。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厨房忙碌的声响。 余夏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厚重的《算法导论》,旁边放着一瓶刚打开、已经少了一半的可乐,可乐瓶外挂着一串串冷凝的水珠。 “你晚饭还没吃?”江静知打破沉默,目光扫过餐厅的餐桌。 “嗯。”余夏头也不抬,手指翻过一页书,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他拿起可乐瓶,仰头又灌了一大口,还不明显的喉结滚动,冰凉的褐色液体滑入喉咙。 江静知皱了皱眉,那句“喝太多冷的碳酸饮料不好”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没说出口。 何必多管闲事,免得又被他怼回来,说些不要你管之类的话。 她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食材,包装精美,印着外文和有机标志。冰箱门上像小型超市饮料柜,琳琅满目全是各种色彩鲜艳的汽水和功能饮料。 小时工客气地和她打了招呼,又说起余夏不挑食之类的话题,接着便开始往餐桌上端菜——米饭,清蒸的大虾,翠绿的油麦菜,鲜嫩的西芹牛柳。 营养很均衡,只需要看着小孩子吃完就算完成徐茹萍交代的任务。 与小时工聊一聊余夏的念头一闪而过,看看坐在不远处的余夏,随即她又放弃了。 她只能回到客厅去看他的物理练习册,用笔勾画着可能的突破口。 余夏放下书,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动作机械地在餐桌旁坐下,脸上毫无表情。吃了几口,他才仿佛注意到客厅里的人。“江老师,吃饭。”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完成一个指令。 “谢谢,我吃过了。”江静知抬头,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客气而疏离的微笑。 余夏没再坚持,沉默地吃完。 饭后,两小时的课程在书房安静进行。小时工收拾妥当家务,悄然离开。偌大的别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窗外夜色浓重。 今天的余夏格外的沉默,与上次江静知见到的那座带刺冰山不太一样,江静知布置的任务他都做了,没有挑刺。 江静知却乐观不起来,因为她觉得他不是转了性子开始变得配合。 他是——心事重重,顾不上怼她。 下课了,江静知合上书本,看向又重新沉浸在代码世界的余夏。 一个念头浮现:让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孩子独自待在这座空旷的屋子里? “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 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余夏猛地转过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锐利地射向她,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冰冷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想要我爸电话?”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去找我妈要啊。” 空气瞬间凝滞。 江静知被刺得心头一冷,但面上维持着平静:“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家不太安全。”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安全?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他语气里的不耐和抗拒像冰渣子一样砸过来。他转回头,重新面对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更重的声响,仿佛要将某种烦躁宣泄出来。 江静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 真是狗咬吕洞宾。 好一个大老爷们儿,那你自己管好自己吧。 “那我走了。”她拿起包,声音冷了下来。 “老——师——再——见——”余夏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刻意模仿课堂的、充满嘲讽的腔调,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尾音。 江静知站在微凉的夜风里,还是拨通了徐茹萍的电话。“徐阿姨,我下课了。现在家里只有余夏一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徐茹萍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哦……这样啊。谢谢你江老师,他爸爸公司有点急事耽搁了,已经在路上了,快到家了。”她的语气像是在说服自己。 公交车摇晃着驶向Q大。 两次交锋下来,余夏的敌意像一层无形的荆棘,将她隔绝在外。不屑,轻视,冷漠,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这份工作,与其说是挑战,不如说是一场注定艰难无比的……煎熬。 恐怕长久不了。 手机账户的数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疲惫地闭上眼。 接下来,如何是好?要不要明天去勤工俭学处提前登记找新的工作? 周二,别墅里的空气依旧沉闷。 江静知坐在书桌旁,看着余夏解题。他思路迅捷,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串串复杂的公式。就在她全神贯注于一道力学题的受力分析时—— 嘶…… 一种极其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贴着她的脚踝传来。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一条湿冷的毒线,瞬间穿透了皮肤! “啊!”江静知浑身汗毛倒竖,惊叫一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余夏反应更快!他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从侧面推了她一把!力道之大,让江静知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才站稳!砰的一声,她坐的椅子翻到在地。 “别动!”他低喝,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江静知惊魂未定,心脏狂跳,顺着余夏的目光看向自己刚才坐的椅子腿——一条通体红白环纹相间、约一尺长、细如钢笔的小蛇,正蜿蜒着从椅腿爬向地面!那冰冷滑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她小腿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别踩到思思!”余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他迅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让那条叫“思思”的蛇缓缓缠绕上他的手腕。 他抬起头看向江静知时,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责备?仿佛她差点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原来如此! 叫她别动,不是担心她被咬,而是怕她踩伤了他的宝贝! 一股寒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愤怒涌上江静知的心头! 第7章 冰冷的桥梁 但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更迅速的主宰了江静知下一步的举止。 她强压下胃里的抽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是你养的宠物蛇?” “嗯。”余夏确认小蛇无恙后,才松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着蛇身冰凉的鳞片,“白化红玉米蛇。网上买的。” “你喜欢蛇?”江静知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行。” “喂它吃什么?”江静知感到继续谈话需要强大意志力的支撑。 “肉。”余夏言简意赅,目光依旧黏在手腕上的蛇身上。 江静知看着那条在他腕间缓缓游弋的冷血动物,一个逼迫自己突破舒适区的决定在脑海中成形。 她必须凿破冰层,在这个大冰山的悬崖峭壁上找到立足点。 “我能......摸一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 余夏终于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你敢?” “如果你不介意,”江静知迎着他的目光,伸出左手,嘴角甚至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放在手上也可以。” “给。”余夏像是要戳穿她的虚张声势,直接将缠着蛇的手腕伸到她面前。 蛇似乎对陌生的气息感到不安,昂起头,信子吞吐得更快。 江静知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面上丝毫不显。 她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蛇身中段。 冰凉、光滑......令人不适...... “冷血动物,”她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指尖划过冰凉的鳞片,“像夏天的冰镇汽水……凉快。” 她说着,左手掌心向上摊开,右手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轻轻捏住蛇身,将它从余夏手腕上提起,稳稳地放到了自己左手上! 蛇的身体瞬间绷紧,在她掌心不安地扭动,蛇头警惕地左右探视,信子几乎要扫到她的皮肤。 江静知屏住呼吸,用右手食指指腹,模仿着余夏刚才的动作,极其轻柔地、一下下地抚摸着蛇背,从头部向尾部顺去,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掌心的冰冷,内心却似有惊涛骇浪。 “别紧张,”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熟悉了姐姐的气味,就好了。” 余夏一直没说话,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裂痕。 哪有女生不怕蛇的?余夏满腹狐疑。许久,他才难以置信地问:“你也养蛇?” “不养。”江静知将渐渐安定下来的小蛇轻轻放回桌面,动作看起来流畅自然。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高中的时候研学,在老山界碰到过。”她调出一张照片,递到余夏眼前。 照片像素不高,背景是葱郁的山林。十六七岁的江静知穿着校服短袖,脸上是镇定的表情,微微屈着胳膊。一条黑褐色、布满不规则斑纹的小蛇,正缠绕在她的小臂上,蛇头微微昂起,对着镜头,带着一种野性的警觉。 余夏的眼睛像两颗被点亮的黑曜石,迸发出强烈的兴趣。“虎斑游蛇!漂亮!这纹路,有股子山野霸主的劲儿!”他凑近屏幕,几乎要贴上去,“哪儿来的?” 江静知听见他一语道破蛇的种类,知道他是真的懂行,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老山界,越城岭的老山界。”江静知收回手机,指尖划过屏幕切换到下一张——抓蛇现场。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带队老师,正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引导着那条蛇,“当时我们在重走长征路,生物学老师在路上抓到的。我正好在他的组。” “啧啧啧,”余夏脸上写满羡慕,“我们学校就去了趟西安。兵马俑,大雁塔……一堆石头,没劲透了。”他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江静知不会告诉余夏,当时几乎全班人都和这条无毒的小蛇亲密接触了一下,她要是不敢摸就太跌份了,于是鼓起一万分的勇气,忍住皮肤上滑溜溜冷冰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虎斑游蛇在自己胳膊上呆了十几秒钟,拍了照片,赶紧就让同学拿开了。 正是因为曾经有过这十几秒摸蛇的经历,没有了第一次的恐惧,刚才她才能够那么镇定自若的拿起那条艳丽的玉米蛇。 江静知又翻了蛇的几张特写给余夏看,包括老师抓蛇的现场照片,把余夏兴奋得直呼:“发给我!发给我!” 余夏立刻加了她的微信,接收文件时眼神专注得发光。 “后来呢?蛇呢?”他依旧兴致勃勃的追问。 “放了。总不能带回来当纪念品吧?我估计上不了飞机。”江静知语气平淡。 “放了就对了!”余夏难得地表示赞同,带着少年人的正义感,“吃野味的人最恶心。”他满意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像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孩子,但眼神里还带着点意犹未尽。 “还有别的吗?”余夏满意的看着照片,就像没吃饱的孩子。 事情就是那么巧。 有! 江静知指尖微顿,划开相册,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去年我们系暑假野外实习,在山上还遇见过一条竹叶青。当时老师带着我们在一片缓坡上辩认植物,这条竹叶青就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竹叶青!毒蛇!我看!我看!”余夏把头凑到了江静知的手机旁边,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仿佛那不是手机,而是聚宝盆。 她点开一张照片。这次画面清晰许多,一条通体碧绿如翡翠、只在尾部带点锈红的小蛇,正盘绕在一丛浓绿的灌木丛中,三角形的蛇头上一双鲜红而闪亮的眼睛如同镶嵌的宝石,美丽而致命。 另一张照片,是一身户外运动装的江静知半蹲在几米开外,指着那条蛇,脸上带着发现者的兴奋(至少镜头下如此),完全看不出她当时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只想立刻逃离的狼狈。 小剧场: 静知:晖妈!你!居然让我摸!蛇!还说不虐!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都落不下去! 余夏:晖妈!你!居然让我养!蛇!还说不虐!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都落不下去! 晖妈:看到你俩步调这么一致,亲妈我就放心了。冰冷的桥梁就是那条蛇呀!我这鸳鸯谱点得蛮好嘛!哈哈哈哈! 第8章 共同语言 余夏凑近,几乎要抢过手机,手指放大着竹叶青的细节,“它在哪儿?看不出来!”照片里翠绿的蛇和灌木丛几乎融为一体。 “它就在那丛草里,”江静知指着照片,声音平稳,“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保护色嘛。你找找那双红眼睛。”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自己当时毛骨悚然的瞬间。 现在想起来还起鸡皮疙瘩呢,幸好衣服遮住了,他看不见。 “漂亮!像活的翡翠!” 余夏把几张照片都要了过来。也许是高兴,他拧开手边又一瓶可乐,猛灌几口,冰凉的液体浇不灭他眼中的光。 “你这么喜欢养蛇?其他动物呢?”江静知顺势问道。 “只养冷血的。”余夏放下瓶子,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日的淡漠,“它们不懂感情,关起来,也不会觉得痛苦。蛇……习惯了你的气味,知道没危险,就乐意让你跟它玩。”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投向窗外虚无的一点,“猫、狗和鸟?关在漂亮的笼子里,每天在外面放风溜一小会儿?那是施舍的自由,是披着糖衣的终身监禁。动物园……”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是打着保护名号的集中营。我最讨厌了!” 这番尖锐的认知,让江静知微微一怔。 眼前这个喝着可乐、养着玉米蛇的天才少年,心底竟藏着如此深刻的悲悯? 还是对束缚的极端敏感? 她立刻接口:“我也是!每次去动物园,心里都堵得慌。” “那你为什么上生物学系?”余夏的目光转回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一丝轻慢,“Q大最好的不是经管和叉院吗?分数不够?”他直接抛出了心底的轻视。 江静知眸色一冷,脸上那点温和瞬间褪去:“我就是因为喜欢!” 她报出自己的高考分数,列出自己获得过的竞赛奖项。“够不够资格,自己去查。”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利。 余夏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移开视线,生硬地转换话题:“那……你喜欢研究什么?” “植物。”江静知回答得简洁。她对动物,特别是蛇的“喜欢”,仅限于今晚的表演。 “哦?想当屠呦呦?”余夏的语气缓和了些,再次生硬的制造话题。 “没人能预知自己成为屠呦呦。她只是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事。不争,则天下莫与之争。”江静知看着他眼里早已没有了冷意,一副认真听她的话,愿意交流的样子。 她又问:“你的目标呢?” “叉院。”余夏点头,眼神重新聚焦,带着笃定。 Q大交叉信息院简称叉院。 “其他志愿?”江静知追问。 “没有其他。”语气斩钉截铁。 “NOI准备得怎么样?”江静知点出关键。全国信息学奥赛,是通往叉院的捷径。 “在准备。”余夏言简意赅。 江静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余夏,你是不是打心底里觉得,我一个生物学系的,考不上叉院,不配教你?觉得我智商不够?”她不再绕弯子,直指核心。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余夏被她直白的问题钉在原地,眼神闪烁了几下。被戳中想法的窘迫让他耳根有些发红,但他绷着脸,梗着脖子否认:“我可没这么说过!” “那今天咱就把话挑明。”江静知寸步不让,声音清晰冷静,“学习讲究亲其师,信其道。你心里对我有疙瘩,不信任我,我布置的任务你就会有抵触,学习效果大打折扣。你的时间有多宝贵,你自己清楚。每天我走了,你还要刷NOI题吧?你要是对我不满意,趁早换老师。换你满意的老师。否则的话,咱俩这么磕磕绊绊的,你浪费了时间、浪费了精力、成绩还上不去。你说呢?”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余夏的脸色变幻不定,良久,他抬起眼,眼神里褪去了不驯:“行,”他果断地吐出一个字,稚气的脸上线条绷紧,“你说,怎么教?” 紧绷的空气为之一松。江静知心中了然,这关算是暂时过了。 “那现在,”她指指桌上恢复了安静的玉米蛇,“可以让思思回窝吗?我们继续。” 余夏没说话,默默拿出蛇箱,小心地把小蛇放了进去,关好盖子。 下课时,偌大的别墅依然只有他们两个。 余志超没有回来过的迹象。 江静知收拾好东西,走到书房门口,脚步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回头问:“你爸……昨晚几点回来的?”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 果然,余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个小鬼,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做题的时候还好好的。 江静知意识到自己触碰了禁忌,立刻解释:“只是看你总是一个人在家,有点担心安全。”她的语气尽量显得真诚。 “我不用你操心!”余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侵犯的怒意,“再说了,我爸一个大活人,也丢不了!管好你自己!”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随即转回身,重重地坐回电脑前,用后背对着她,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 江静知看着那明显写着“拒绝沟通”的背影,不再多言。 “我走了。有事电话。”她拉开门,离开了这个气氛压抑的堡垒。 回程的公交车上,江静知揉着眉心。 那条蛇……真的只是意外吗? 她越想越觉得那冰冷的触感和余夏当时推她时的急切,都透着一股刻意的试探。 但,没有证据。 哎...... 灰心和转机,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隔天,余夏破天荒地给她发来一段视频。画面里,那条叫思思的玉米蛇正在吞下一只乳鼠。 “呵呵,思思吃饭了。”江静知回复,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真是很神奇。蛇可以吞下比它大的食物。”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江静知脸上。 也许,那座冰山,厚厚的外壳裂开了一道细缝,让光可以透过。 第9章 暗影与微光 视频发送成功的提示在屏幕上闪烁了一下,随即暗了下去。 余夏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背板。 书房里只开了阅读灯,光线昏黄,将他矮小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书柜上,拉得有些变形。 思思在角落的恒温箱里安静地盘绕着,新生的鳞片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柔和的粉白色光泽。 他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浏览器。 在数学奥赛一等奖名单里,还真有江静知的大名,然后就看见了江静知的学校——南州一中。 他又上了南州一中的官网。在“优秀学子”栏目链接里一眼就看见了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略显青涩,一双大眼睛异常明亮,嘴角抿着,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他兴致勃勃的看着。 什么? 南州市中学生田径运动会高中组1500米第六名。 想到她估摸有一米七的瘦高个子,确实适合长跑。 不过,第六名?得瑟什么? 简介里,她的南州高考状元、各种级别学科竞赛奖项以及获得的各种荣誉密密麻麻列了一长串。 终于,余夏还是感觉了压力。 那些堆叠的荣誉像一块块结实的砖,仿佛在江静知脚下垒起了一座名为“实力”的高台。而他,在高台之下。 余夏有些悻悻,不过他很快说服自己,江静知的优秀说明他自己挑老师的眼光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书房的空气似乎悄然变化了。 余夏依旧话不多,解题时思路依旧快得让江静知吃力,但那眼神里尖锐的敌意和冷淡,却如同春雪般悄然消融了。 他不再刻意用那种拖长的、带刺的语调说“老师再见”,偶尔解题卡壳时,眉头紧锁的样子甚至透出点这个年纪男孩该有的苦恼。 他胖嘟嘟的脸颊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些许,偶尔江静知讲到一个特别巧妙的解题思路,他嘴角会极快地向上弯一下,赞许的点一下头。 江静知想,哎呀,这个小帅哥应该多笑一笑,笑起来才好看! 压在她心头那块关于“工作不保”的巨石,终于松动了。 周五晚上,江静知一进余家,就看见余夏和另一个男孩坐在沙发上。 少年比余夏高半个头,黑T恤上印着荧光绿的“Art is my life”,手里端着一台小炮一般的相机。 “哈喽!漂亮姐姐!”他一边站起来一边自来熟地招手,眼睛像装了探照灯,瞬间锁定江静知的脸。 “你好!”江静知礼貌的回应,眼睛望向余夏。 “褚星野,邻居,发小,死党。江老师。”余夏在二人之间随性的摆摆手,就算是言简意赅的介绍完了。 “还有美院附中高一第一帅,幸会幸会!”褚星野像大人一样伸出手。 江静知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击中,礼貌地伸手,“江静知,Q大生科院。” 褚星野握住她的手,表情夸张地感慨:“显微镜下走出的仙女!我应该早几天来的。” 余夏轻咳一声,“星野说想见识一下我的新宠物。上楼去吧。” 褚星野拎起一只酷似吉他盒的黑色背包,“我要记录思思的进食全过程!顺便——”他朝江静知眨眨眼,“学习姐姐的气质管理。姐姐有拍写真集的打算吗?记得找我。” “目前没有。谢谢。”江静知客气的拒绝。 “姐姐,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们美院附中未来艺术家的审美和专业水平。我还比夏天大两岁呢。” “夏天?”江静知不想谈写真集的话题,抓住了“夏天”这个称呼。 “余夏,天天,简称夏天。是吧?”褚星野调侃道。 “进来吧。”余夏显然习惯了这位死党的跳脱。 三人来到思思的恒温箱前。箱内温度维持在28℃,仿真灌木投下淡淡阴影,思思盘绕在树枝上,粉白色的新生鳞片在LED灯下闪着柔和的光,像一条被灯光亲吻的丝带。 “思思,今晚有观众。”余夏打开箱盖,声音不自觉放轻,像在安抚一位容易紧张的朋友。 他指了指那只装着乳鼠的小瓶,“你来喂?”这次是询问,而非试探或命令。 江静知还没有回答,他又说:“我几天才喂思思一次呢。”那语气仿佛在说,机会难得,快快抓紧? “好。”江静知没有犹豫。她接过他递来的细长镊子,稳稳地夹住一只乳鼠,干净利落地放进了箱内。。 闻到熟悉的气味,思思的竖瞳瞬间锁定猎物,身体如弹簧般绷紧。 褚星野的相机早已对准箱内,补光灯调试到位,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像等待某个重大事件发生。 只见思思如一道粉色闪电扑向乳鼠,颌骨张开到惊人的角度,无声而迅猛地紧紧咬住了鼠头。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轻微的“沙沙”声在箱内回荡。 “看!思思的捕食策略是‘静待-突袭’。”余夏低声解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它只需要0.3秒就能完成捕食。” 褚星野的相机记录下了每一个瞬间,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太酷了!” 江静知站在一旁,目光专注地观察着思思的每一个动作,欣赏着生命最原始的模样,残酷却真实。 两分钟后,乳鼠完全被吞噬,思思的身体缓缓蠕动,像一条粉色的河流在静静流淌。乳鼠从脖子慢慢滑到了腹部。 褚星野终于长舒一口气,看着自己拍下的照片,连连赞叹:“真精彩!这个学期,我的摄影必拿第一!” “嗯!活着,就得像思思这样,目标明确,全力以赴。”余夏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拿起手边的冰可乐,仰头灌了一口,眼底映着思思粉色的身影,炽热而专注。 江静知微微侧头,看向余夏的侧脸。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个少年并非在养一条蛇,而是在寻找某种生命的共鸣。 几天后,江静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余夏发来的视频——思思蜕皮的高清特写。旧皮从吻端开裂,一点点剥离,露出底下脆弱而鲜亮的真身。 江静知看着屏幕上缓慢而神奇的生命进程,指尖在回复框敲下:“完美的蜕变。新生总是需要挣脱束缚的勇气。” 信息发送成功。她放下手机,看向窗外Q大梧桐道上步履匆匆的莘莘学子。 那座名为“余夏”的荆棘之门,终于对她敞开了。微光渗入,虽然依旧寒意森森,但前路,不再是一片黑暗。 而此时,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褚星野正在向他的朋友们炫耀:“快来看,我拍到了蛇吃东西,还有蛇蜕皮!” 朋友的关注点却是:“这个喂蛇的美女是谁?” “那是我的新晋女神!” 褚星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为了这场蜕变的最忠实观众,也是未来无数热闹与助攻的始作俑者。 第10章 实验与夜宿 大二的《动物学》课对江静知来说,起初简直是一场灾难。 那些扭来扭去的无脊椎动物,就像是对她进行精神折磨的酷刑,每一节课都让她如坐针毡,只盼着快点下课。 然而,自从见识了余夏的白化红玉米蛇之后,那些曾经让她毛骨悚然的虫子,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到了学习脊椎动物的时候,江静知已经完全克服了恐惧心理。 解剖蛙的那节实验课,她上得特别带劲。 她专注地操作着解剖刀,观察着蛙的内部结构,仿佛完全沉浸在一个奇妙的世界里。 她的朋友圈里,也充满了喜悦——从蛙的蹼看血液流动,蛙的心脏各腔、显微镜下组成肺的肺泡、脊蛙反射……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她的专注与兴奋。 下面的回复一片或惊叹,或恐怖,或有趣。 有人问:“你这是在挑战我们忍耐的极限吗?” 有人调侃:“你这是要转行做厨师吧,解剖得这么熟练。”江静知只是笑笑,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 余夏给她留言:“你周五带着我把这些实验做一遍。” 江静知回复:“要显微镜和解剖器材才行的。”她的意思是,你没有这些工具就别麻烦了。 谁知周五晚上走进余夏的书房,江静知看见房间里多了一个实验桌,得亏他的书房大,一点儿也不嫌挤得慌。 桌上不仅实验用具一应俱全,一个网兜里还有几只活的超大个的牛蛙。“解剖用具我照着网上的套装买的。显微镜带显示屏还能连接手机和电脑。要是还缺什么就先凑合一下吧。”余夏说。 江静知看着这阵仗,忍不住打趣道:“这么大的牛蛙?!要不我直接给你做个麻辣牛蛙得了。你在旁边看一眼就ok。” 余夏好奇地问:“你们做实验用的蛙都吃了?” 江静知笑道:“老师说,每年做完这个实验,没有一只蛙剩下来。不论是活的还是死的,总有人拿走吃掉的。据说做成麻辣的,味道很不错。” 调侃归调侃,真的做起实验来,两人都分外认真。 余夏还提出了很多问题,江静知也没有答案的,就上网去查。还查不到的,江静知便记了下来,说下周问了教授,再回答他。 余夏是解剖实验的新手,连拿解剖剪的手势都要江静知教,实验效果有时候不好,他就要重新做,实验的进度很慢。 转眼就十点了,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江静知为难地提出要回去:“再不走,我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余夏正在兴头上,不肯停,他说:“那就打车。我出钱。” 江静知说:“不是车的问题。误了门禁,你还能帮我叫宿舍管理员阿姨开楼门吗?” 余夏不以为然地说:“干脆你住我家客房得了。明天反正是周末。” 江静知踌躇地说:“这……不太好吧?” “这点事情我还做不了主?” 不过,余夏立刻用免提给徐茹萍打了个电话征求意见,徐茹萍自然不反对。 最后,江静知听到徐茹萍有些忧虑地问:“你爸还没有回来?”余夏“嗯”了一声,然后说,“我挂了。” “你看,我妈同意了。”余夏面色如常。 江静知不再推迟,毕竟她也很有兴趣。 十一点的时候,江静知的室友白薇薇来了个电话,问江静知怎么还没回宿舍。 江静知如实告知,余夏在一边说:“你的这个室友还有几分情谊。” 两人的实验一直做到凌晨两点,才把一切都搞定。 余夏满意地说:“真有意思!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要是你半途走了,我能惦记一辈子。以后周五你就把你们做过的有意思的实验陪我做一遍吧。” “你时间够吗?” “一个晚上而已,就当放松了。要不我也会打游戏的。” 江静知说:“你以后直接上生物学系不就得了。” 余夏说:“不!我现在就把生物学系最有意思的实验做了,以后就不用上生物学系了。” 江静知说:“万一你这里材料不全怎么办?” 余夏说:“你提前通知我买呀。要不你直接下单,送到我家来就行。我现在给你转钱。你花完了再管我要。” 江静知说:“嗯……”她还没有这样做过家教,相当于把刚刚学过的实验,现学现卖,她有些拿不准自己的水平,犹豫了一下。 余夏不耐烦了:“哎呀,你怎么这么优柔寡断的。哦,对了,超过的时间我给你算课时。今天超了……四个小时。怎么样?就这样定了。” 江静知说:“不是钱的事儿。回头跟你家长再商量一下吧。还有,丑话说在前面,这些实验我也就做过一次,不懂的地方肯定很多,你可不能嫌弃我没有金刚钻。” 余夏说:“行,听你的。赶紧睡吧,我今天下午还有信息课呢。我书房的左边就是客房,什么都有,你自便吧。”余夏自己回屋去了。 江静知放心大胆地在余家客房度过了她人生第一个“夜不归宿”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江静知醒来已经快九点,她洗漱完毕,走到楼下,吃了小时工准备好的早餐,又上楼去敲余夏的门。 余夏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我不吃。” 江静知隔着门说:“不吃早饭会生病的。”没人搭理。 江静知又说:“那我先走了?” 余夏隔着门回答:“bye。” 江静知坐在回学校的公交上,想起余志超似乎整夜都没有回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毕竟余夏反复强调这事跟她没有关系。 新的一周开始了。 一天,江静知顺手帮小时工把洗好的余夏衣服拿上楼,余夏说:“你顺手就搁柜子里去吧。” 江静知说:“哪个柜子?” 余夏说:“我的卧室衣柜啊。” 江静知第一次进到了余夏的卧室。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各种海报,武器,球星,变形金刚,星球大战,英雄联盟……还有些江静知叫不上来的形象。墙上贴不下,又贴到了衣柜门上。靠窗的写字台上有几本军事杂志叠放在一起。 和她的堂弟江静轩的卧室相比,余夏的算是整齐的。 蓝格子图案的被子平铺在一米五的大床上,枕头和枕巾基本整齐地摆在床中央。 一个半大男孩子的屋子收拾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余夏的衣柜占了一面墙,衣物分门别类各有各的位置,并不零乱。 江静知按类别放好衣服,走了出来。 这又是一个好现象,他不排斥她接触到他的生活隐私。 第11章 她的梦魇 江静知上次自讨没趣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余夏任何余家的事情。 当然,她还是注意到,最近这段时间,余志超只有两天在她离开前就回了家。 见到余志超那两次也就是说了说余夏的学习,比如周五加实验课,余志超表示求之不得,然后让司机送江静知回学校。 小王司机依旧是个闷葫芦,江静知和他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 终于,余夏的姥姥病情好转,徐茹萍带着孩子和保姆回来了。 江静知便不用再为余夏的日常操心了。 徐茹萍对儿子喜欢的周五实验自然也是支持的,于是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不久,江静知拿到了她在余家的第一个月工资。看着手机里转账金额,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周五,江静知教余夏做徒手切片,观察植物的各种结构,还带着他解剖了鱼、鸡和兔子。 两个小时的时间根本就不够,一般江静知当晚就住在余家。 徐茹萍自己教不了孩子,而孩子聪明肯学,老师耐心肯教,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呢?她还每天晚上都定时在课间休息之前亲自送洗切好的水果和酸奶上楼。 江静知发现,这段时间余志超回家的时间明显早了,她甚至能一进门就看见他在陪俩孩子玩儿,他还教孩子们向她问好,很慈爱的样子。 11月的期中考试,余夏的班级排名上升了五名,进入到班级前十。 作文是他的弱项,这次他以自己最近的解剖实验经历为切入点,论成功的要素,获得了高分,还做为优秀范文之一在全年级转发。语文老师说,事件真实,情感真挚,论证有理有据,层层递进,高考作文写成这样,高分就妥了。余夏茅塞顿开,找到了下笔写作的感觉。 江静知长出了一口气,辛苦没有白费,对得起余家的高薪。 为了表扬余夏的进步,江静知送了他一套生物永久装片,她说:“不能让你白买了那么贵的显微镜,这里面动植物真菌细菌都有。” 打开包装的那一刻,余夏的脸上有满足,有开心,还有几分得意。 他道了谢,又说:“看来你的求生欲望很强烈呀。” “求生欲?” “你是第一个教我超过一个月的大学生。” “那我太荣幸了。我能斗胆问一句,前面那些人都是为什么被pass掉的吗?”这一家人显然不是为了薅第一节免费课的羊毛。 余夏翻了翻白眼,嫌弃道:“第一个,说话太嗲,听着难受。第二个,思路太慢,浪费时间。第三个,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懂,还喜欢训人。”余夏喝了一大口可乐,好像要压一压对那些人的不满。 “第四个,总是看不该看的,关心不该关心的。”余夏目带警告的瞟了江静知一眼。 比如,我爸。 江静知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一点就透,但她不想再解释什么。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故事。 越描越黑。 清者自清。 她另辟蹊径:“有你这样挑老师的吗?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余夏的脸上露出轻慢的表情:“要求很高吗?Q大每年招那么多人呢!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想,我每周有五天,每天两个小时要见到这个老师,我为什么不挑一个方方面面都称心如意的?” 这么说自己这把金刚钻是方方面面都得到小余先生的认可了? 也许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地位,江静知又问:“为什么不每科找一个老师?” 这样总容易些吧? 谁知—— “一个满意的都难找,更何况是好几个?”余夏回答,“你是不是觉得科目多了,太累?” “没有没有,我还好。”江静知连忙答道。 开玩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金饭碗,哪有轻易让出去的道理? 这些日子,为了和余夏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身为未来社畜的江静知拼命增加自己金刚钻的能耐。 她逼着自己把爬行动物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至少在蛇的分类、特点、生活习性这些问题上,她不会搭不上话。 思思在江静知第二次抓它的时候,曾经咬过她一口,感觉像被小刺扎了一下,倒也不疼。但是余夏还是给她拿来了酒精,给她消毒伤口,又包上透气的创可贴。 那一刻,江静知觉得这个小孩儿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如今思思已经很习惯江静知的气味了,江静知也习惯了在给余夏讲题的时候,一条蛇在旁边爬来爬去或者半支着身子凝视他俩。 原来恐惧也是可以克服的。 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 凌晨时分,小女儿余岚尿床了,徐茹萍起来照顾孩子。虽然请了保姆,但是她还是坚持晚上自己带小女儿。 安顿好小的,她上到三楼去看大儿子,保不齐他有什么感兴趣的又熬夜了。 嗯,还好,余夏睡得很沉,徐茹萍给他掖好被角,走了出来。 楼道里很安静,徐茹萍隐隐听到客房有动静。她轻轻走过去,压下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可里面有说话声。 江静知的梦话? 一个母亲的直觉告诉她,她听见江静知在喊:爸、妈…… 一个女孩子远离父母,年纪轻轻在外地上大学也怪不容易的。徐茹萍暗自叹口气,摇摇头,下楼离开了。 夜深人静,江静知躺在床上,眼睛紧闭。 梦里,她置身于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墙壁上挂满了一家人的照片,每一张都记录着她与父母的快乐时光。 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阵争吵声。她试图躲进自己的房间,但那声音却穿透门板汹涌而来,无法阻挡。 爸爸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无奈,妈妈的声音则充满了委屈和不甘。他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在震颤。 “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呢?”妈妈带着哭腔,似乎在哀求。 “我不想跟你说话!”爸爸冷冰冰的,语气寸步不让。 “别吵了!”江静知试图大声呼喊,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她看到父母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她感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转眼间,妈妈拖着行李箱,开门而去。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离婚协议书。 第12章 卡里的余额 江静知猛地坐起身,从梦里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又满脸是泪。 她抹了一把脸,想起这是余家客房,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继续躺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噩梦的根源——父母间无止境的争吵和离异。 如今,父母都有家,而她却没有了家。 她闭上眼,放空大脑,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噩梦没有再来,只是如漂泊浮萍一般的孤独感紧紧的攫住了她的心。 第二天清晨,江静知跟闹钟赛跑似的,早早起身,和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的保姆打了招呼就走了。 徐茹萍用早餐时,便听见保姆汇报“早间新闻”:“本来还想给江老师烤一个面包,我一转身,她人刺溜就没影儿了。” 余夏睡到快中午才起,穿着丝质睡衣,顶着鸡窝头晃进了餐厅。 他动作熟练的先给四岁的弟弟余昭盛饭摆好勺子,又把一岁的妹妹余岚塞进儿童椅,顺手在她脸上画了个笑脸,把她逗乐。 “天天……”徐茹萍托着下巴,犹豫三秒,还是把八卦递过去,“我听见江老师好像做了个噩梦,喊着爸妈,可伤心了。” 她把凌晨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儿子,又忖度道:“你说,她家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余夏的脸色微微一怔,沉默两秒,不屑地说:“妈,你可真八卦。人家说梦话你也去听。您这是实时人肉摄像头,侵犯人家隐私权。” “八卦。”余昭听见一个新词儿,立刻学舌,说完呵呵一笑,小手一挥,勺子里的饭洒了出来。 一岁的妹妹余岚不会说话,看见大家说得热闹,也哇哇的叫唤附和。 “好好吃饭。”徐茹萍给小儿子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饭粒,却也被孩子们逗笑了,忍不住补刀:“我这不是关心江老师嘛。” 余夏咽下一口饭,点着筷子道:“人家都能考上Q大,站在塔尖上,你说她家里能有什么大事?有事情人家也有能力摆平。您呀,放宽心,管好我的弟弟妹妹就行了。” “也是。”徐茹萍认同地点点头。 “我爸呢?”余夏似乎不经意的问。 “下工厂去了。”徐茹萍一边给女儿喂饭一边答。 “周六还加什么班。”余夏嘟囔。 江静知的事儿谁也没再提,就这么翻篇了。 12月,余夏顺利通过信息学初赛,进入3月份的复赛。 余夏向学校请了长假,家里又请了一对一的专业老师专攻复赛。江静知的课便停了。她算算手机账户里的钱,省一点花撑三四个月是没问题的。 正好,她也到了期末,该认真准备她自己的期末考试了。 转眼间,寒假到来的时候,江静知却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 上大学以来,她极少主动给父母打电话,都是他们打过来,而且聊了没几句就无话可说了。 她下意识的不想理会父母。家没有了,她想埋怨谁,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埋怨谁。 心里就这样一直别扭着。 大一的寒暑假,她都没有回去,找了一家培训机构做助教。 今年,双减之下,机构的日子也不好过,几乎都不招大学生助教了。 这次嘛...... 她犹豫再三,还是联系辅导员,又报了寒假不回家,搬进了学校给留校过年学生统一安排的宿舍。 爸爸主动给她买好了回家的高铁票,她却在出发前一天,以勤工俭学处找了工作推不掉为由,把车票退了。 江静轩来电话关心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她只说燕城实习机会难得,不想放弃。 江静轩迟疑了片刻又神神秘秘的说,奶奶开始让人给大伯张罗相亲。 江静轩的大伯就是江静知她爸,江诚光。 江静知只是淡淡的回答,知道了。然后就开始向江静轩灌输高三冲刺注意事项。每一科都嘱咐了一大堆,说得江静轩手机发烫,主动挂掉电话。 大年初一,江静知收到银行的短信,爸爸妈妈分别给她发了压岁钱红包。 短信显示,银行卡里的余额从五位数,变成了六位数。 江静知把短信删掉,仿佛从来不曾得到过这笔钱。 临近开学,江静知去一个离学校远一些的大超市准备大肆采购新学期用品。 进去之前,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情人节的氛围已经如潮水般涌来。 刚踏入商场,情人节促销海报铺天盖地,红彤彤的玫瑰花图案几乎要把人的眼睛晃瞎,到处弥漫着一股甜蜜的气息。江静知这才想起,今天是情人节。怪不得一路上,卖玫瑰花的小贩比比皆是。 “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逛逛吧。”江静知饶有兴致的自言自语。据说女性在逛街购物时,可以分泌大量令人感到愉悦的血清素。 这种能让人开心的事情,当然值得一做。何况,这么多促销活动,说不定能碰上称心如意的东西呢。 然而,称心如意的东西没碰到,让人震惊的事却碰到了一件。 当她走过一楼黄金首饰柜台的时候,她本来是目不斜视的,首饰可不在她的购物清单上。 可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好不好看?” 江静知微微扭头,这不是余志超吗?他身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瓜子脸,化着浓妆,衣着时髦。 五米开外,余志超正双手握着那女子的手,仔细端详着她腕上的金手链。 女子娇滴滴扭着头看了一眼柜台:“我还是觉得刚才那条好看。” 余志超显然没有发现江静知的存在,她赶紧快走了几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才转过身,远远的看着那一对。 没准儿只是亲戚或者熟人、朋友?不过看看今天这日子,再看看两人的神态,说是普通朋友,谁信呢? 二人买了东西离开的时候,女子挎着余志超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 江静知没有尾随,扭头进了超市。可这件事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发芽,又扎了根。 接下来的日子,她犯了难,要不要告诉徐茹萍或者余夏呢?余志超回家晚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子呢? 徐姨对自己一直很好,他们一家对自己都不错。这种事情由她一个外人来挑破,真的好吗? 还有,他是不是真的出轨了?还是逢场作戏?无从查证。 余志超这个渣爹,会不会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一旦这事捅破了,余家必然不得安宁,余夏明年就要高考了,受了影响怎么办? 父母离异的时候,她十八岁了都还难过不已,何况余夏还是个孩子…… 江静知犹豫了很久,决定这件事情先隐瞒下来,等余夏高考完了再说。 第13章 情人节礼物 3月,余夏信息学复赛结束,江静知又上岗了。 上个学期期末,余夏的重心都在信息学复赛上,期末考试几乎没有准备,名次从前十又降了回去。 这个名次可就不一定能上叉院了。 这次,江静知的任务可不轻,不仅要查漏补缺,还得把余夏缺了一个月的课都补上。她用征求意见的口吻说:“期中考进前十再做实验吧?” 此前二人的相处让她明白,可以告诉余夏做事情的好方法,但做不做,必须由他自己决定。不能命令他。 果然,余夏象征性的哀嚎了几句,最后还是说:“那好吧。” 接着他出人意料的抱怨了一句:“你过年都不理我,自己倒是玩得挺嗨!” 她有些怔住了,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 在江静知心里,余家就是客户,保持联系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寒假、过年是自己的休息时间,没必要为客户提供服务吧?她这时候可没有逢年过节跟客户互动,维系感情的意识。 过年的时候,学校组织留校的同学一起包饺子,她觉得挺有意思,还发了朋友圈。 她这才想起来余夏确实给自己的朋友圈点过赞,还评论了“有意思”之类的话。 当时她把他当小孩,确实没有足够重视,没有回复他。 没想到伤了他的自尊心了。 她憋了半天,找了个理由:“我这不是担心打扰你上信息课嘛。” “那我问你在不在Q大,你也不理我。”余夏撇着嘴抱怨。 江静知猛然想起,确实读到过他的信息。当时她为父母的事烦心,一时间没顾上回复,没想到给忘记了! 这就更尴尬了。 她稳定了一下心神,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当时,信息学老师说,让我去Q大转一圈,放松一下,也看一看叉院,坚定一下目标,应对比赛更有信心和冲劲。”余夏的语气里有一种“一切都晚了”的遗憾。 江静知觉得还有补救的机会,立刻说:“放寒假期间,学校哪儿哪儿都关门。你去了也看不到什么。改天周末你有空,随时来找我,我带你参观去。让你对后面的比赛更有信心和冲劲!” “真的?说好了!” “绝不反悔!”江静知斩钉截铁的保证。 余夏突然提出了新要求:“做为你不理我的处罚,你还要为我做一件事。做完这件事,我才有心情跟你上课。” “啊?还要罚我?”江静知有一种掉进了事先挖好的坑里的感觉,“怎么罚?”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余夏卖了个关子。 二人进到余夏的实验室书房,江静知脚步一顿,眼前赫然是一座“礼物小山”堆在地上——各种爱心礼盒、毛绒玩具、手工饼干,甚至一只绑着蝴蝶结的超大号泰迪,熊背上贴着粉红便利贴:“To my dearest?”。 一个相当有少女心的盒子,粉色的丝带系成蝴蝶结,还贴了个亮闪闪的星星贴纸。另一个稍大的盒子,包装纸上印满了硕大的、几乎要跳出纸面的红色爱心。 江静知挑了挑眉,心里的小雷达滴滴作响。这些显然不是余夏的审美风格。 余夏顺着她的目光,视线落在了那堆色彩斑斓的障碍物上。“嗯,这些是……”余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嫌弃地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最上面那个爱心包装盒,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道错题,“前些日子一些‘热心群众’硬塞的。” 前些日子?情人节没过去多久。 “热心群众?”江静知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 这词儿用得,真是精准又欠揍的中二。 “嗯。”余夏耸耸肩,那件明显大了两码的新连帽卫衣跟着晃了晃,虽然过了个年,他又长高了,但他看起来还是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大概觉得我智商高,比较有投资价值?” 他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一张数学卷子,眼神专注起来,仿佛那堆扎眼的礼物是空气。 “男人嘛,太优秀,就容易引来一些女人不必要的……关注。” 他努力模仿着电视剧里成功人士的腔调,可惜变声期的公鸭嗓让效果大打折扣,只显得有点滑稽。 江静知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用拳头抵住嘴掩饰:“咳……所以,这都是‘关注’的实体化表现?”她指了指那堆被“投资”的礼物。 “大概吧。”余夏头也没抬,注意力似乎完全被数学题吸引了,“巧克力和饼干应该还能吃,那毛绒玩具幼稚得宇宙无敌,”他终于舍得瞥了一眼那个爱心盒子,“哦,那个,据说是限量版发光骷髅头水杯,能变七种颜色,她们觉得够酷。还说什么一杯子,一辈子。可笑!” 江静知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画面:一个中二少年在深夜挑灯夜读时,对着一个闪着七彩光芒的骷髅头喝水…… “审美有待提高。”江静知中肯地点评。 “还有啊,”余夏放下数学卷子,总算把目光完全投向那堆“麻烦”,脸上是货真价实的困扰,“东西堆在这儿实在碍事,占地方。江老师,”他突然转向江静知,眼神真诚又理直气壮得让人无法拒绝,“你帮我处理了吧?” “我?”江静知指着自己鼻子,哭笑不得,“余夏同学,我是你的家教老师,不是‘爱心礼物回收站站长’。这些礼物虽然幼稚,可以留给你的弟弟妹妹呀。” “小孩子,不能吃甜食,要不他们不好好吃饭。何况,他们也太小了,这要留到哪年哪月去?”余夏理直气壮。 “你还知道甜食不好?那你还喝可乐?”江静知打趣的问。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也没喝多少!”余夏争辩道。 江静知还是不想接这些烫手的山芋:“我要这些东西能做什么?” “这些都是女生送的,你也是女生嘛。我估计你和你的室友应该会喜欢。让你来处理,最合适不过。”余夏逻辑满分,“你帮我整理错题,处理这些杂物也是帮我整理啊。物尽其用,提高效率。我连大袋子都帮你准备好了两个。”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把一坨烫手的情感礼物甩给家教老师是天经地义。 第14章 烫手的礼物 “大熊送给你的室长,谢谢她上次那么晚还记挂你没有回去。 “其他的,你们自己随便分好了。搞个抽奖什么的,乐呵乐呵。 如果你们也不喜欢,那也好办。你看,这些包装纸,属于可回收垃圾;巧克力和饼干,厨余垃圾;玩具,其他垃圾;骷髅头水杯……嗯,可能属于有害垃圾?分类处理,你擅长,我放心。” 余夏一本正经地布置,要不是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还真有几分领导布置工作的既视感。 江静知被他这套歪理噎得没话说,又好气又好笑: “余夏同学,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热心群众’送礼物,可能是表达一种……嗯,心意?直接当垃圾处理,是不是有点……”她斟酌着用词,“过于高效了?那些群众得多伤心啊?” 余夏困惑地眨眨眼,像在思考一道难题:“什么心意?你看这只大笨熊,多占地儿!她们的心意难道就是让我书房堆满没用的东西,影响我的学习效率?这心意有点沉重,我承受不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们的心意彼此之间还互相抄袭。张三送的巧克力,李四送的也是巧克力,王麻子送的还是巧克力……哦,赵六倒是送了本《相对论简史》,这本书还行,就是封面贴了个爱心有点多余,还撕不下来。” “别张三李四啊,人家小女生们都有名字的。”江静知扶额。 跟一个满脑子都是算法的天才少年讨论少女情怀,简直是鸡同鸭讲。 表示爱心的粉色蝴蝶结?在他眼里,大概和代码里的冗余BUG差不多。 “行吧,”江静知看看时间,选择妥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按‘特殊家教服务’额外收费。”她故意板起脸。 余夏立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还带着点“你终于理解了”的欣慰:“没问题!让我妈给你涨工资!江老师你真是帮大忙了!还有,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明天我就去Q大好了。” “来来来,我做东!” 余夏转身,迫不及待地重新投入数学题的怀抱,仿佛刚刚甩掉了一个巨大的负担,还愉快地吹了一下长长的口哨。 两个小时以后。 江静知反悔了,不想处理那些烫手的礼物,打算趁着余夏不注意,快快溜走。 然而,只听见—— “老师,你没有拿礼物。”余夏从练习册里抬起头,提醒她。 江静知看着他那轻松无比的表情,再看看那一大堆“少女的心事”,认命地停步,蹲下来。 她心不在焉的刚拿起那个最扎眼的爱心盒子,忽然!一个造型极其……别致的黑色骷髅头水杯滚了出来! 杯壁上的小小按钮碰到地面! “啪!” 骷髅头的两个眼窝瞬间亮起幽幽的绿光,还在缓慢地旋转、变色……从绿到蓝,再到诡异的紫。 “啊!”江静知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哈哈哈哈!” 她哭笑不得地看向那个爆笑的少年:“这玩意儿绝对是有害垃圾!” “哈哈哈哈!”余夏接着大笑,然后才说话,“你看着办。相信你的判断,江老师!哈哈哈哈!” 江静知捡起散发着幽幽紫光的骷髅头,再看看躺在角落里那一大堆礼物,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份家教工作,除了要对抗天才少年的思维跳跃,还得兼职处理他的“情感垃圾”……这钱,挣得真是一点都不枯燥啊。 ~ 当Q大女生805宿舍门被“砰”地撞开时,打头的白薇薇感觉一道刺眼的蓝光袭来,她差点把怀里的快递盒扔出去。 “woc!何方妖孽!” 她眯着眼,像特工拆弹般凑近江静知桌上那颗瞬间又变紫的发光头骨杯,“静知,哪弄来这么个东西?” “喜欢就归你了。”江静知语气里带着开玩笑成功的快意。 “啊?这么丑的东西,我不要!”白薇薇拒绝。 江静知又抱起大熊塞给白薇薇:“我那个家教学生余夏说要借花献佛,把这个熊,转送给你,谢谢你上次关心我夜不归宿。” 白薇薇惊喜的接过来:“好好好,这小子可以啊,有情商!这熊我收下了!” “我们也关心你的夜不归宿了,是吧,室长?” 一同下晚自习回来的李园和安华像嗅到八卦的狗仔队围拢过来,讨要好处的口气分外明显。 “都有都有,随便挑,随便选。”江静知指了指脚边的两个特大号超市购物袋,解释了礼物的来源。 “请求室友火力支援,帮忙处理掉。”她对室友们抱了抱拳。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购物袋被哗啦一下倒出来,江静知的书桌瞬间被淹没了。 “情人节礼物?!”安华捏起一个被压扁的粉色蝴蝶结,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这缎带是正版Hello Kitty限定款!余夏那小子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大家尽情挑选,先到先得。”江静知把骷髅头调成温和的绿色常亮模式,试图挽救一下宿舍氛围,“小天才嫌弃它们影响学习效率而且占地儿。” 白薇薇已经麻利地拆开一盒心形巧克力,打开锡纸包裹的糖球,放进嘴里:“啧啧啧,不要说我没告诉你们,这是正宗的比利时巧克力,吃一颗少一颗。” 李园眼疾手快抢了一颗,一边说:“注意点淑女形象!矜持!矜持!”一边动作优雅到夸张的吃了下去。 安华义正言辞:“晚上吃巧克力,会长肉的!”她的手却诚实地扒拉着另一个扎着紫色绸带的盒子,“等等,这手感......是围巾!”她抽出一条针脚有些歪歪扭扭的灰色毛线围巾,末端还挂着个摇摇欲坠的毛线球,“这织法…很有后现代解构主义风格啊!充满了狂放不羁的生命力!” 李园知凑过来捏了捏那个可怜的毛线球:“戴出去能直接演《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不过,这线应该是纯羊绒的......这么好的线,怎么能拿来练手?” 她接着从礼物堆里拎起一个巴掌大的、穿着芭蕾舞裙的粉色兔子笔袋,“这兔子怎么一只眼睛是纽扣,一只眼睛是塑料珠?” “可能是行为艺术,”江静知终于生无可恋地关掉了骷髅头的蓝色光效,它丝毫没有引起室友们收藏的欲望。 第15章 她的地盘 “或者一种表达我的眼里只有你的新方式。”安华道。 “新不新不知道,余夏同学的人缘真是好的让人嫉妒。我这辈子都没收到过这么多同学送的礼物。”白薇薇终于放下巧克力,转战一个包装朴素的牛皮纸小盒。 这盒子在一堆花哨包装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点过于正经了。她小心翼翼地撕开胶带,里面没有衬纸,只有一个简单的钥匙扣掉落在她掌心。 “哎?这玩意儿有点意思。纯钛的?”安华凑过来看,语气从疑惑到肯定,“我在材料系老乡那里见过,没错!老贵了!真舍得啊!” 钥匙链不大,但挂着的装饰物很特别——是两枚小巧精致的银色齿轮,紧紧咬合在一起,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很贵呀!”李园挑眉,看向江静知:“余夏真的舍得送人?” 江静知无语:“我怎么知道,余夏估计都没打开过这个盒子。” “不止呢!”白薇薇眼尖,发现盒子里还躺着一张折叠整齐的卡片。她展开,清了清嗓子,用夸张的播音腔念道: “To YX: 冰冷的金属咬合时光的刻度, 转动的轨迹刻录未解的谜题。 若你手握钥匙, 能否开启我沉默的序列? ——From WT” 宿舍里静了一秒。 “哇哦——”安华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有文化的!比什么‘爱你一万年’高出十个诺贝尔文学奖!” 江静知接过便签纸和钥匙链,仔细看,齿轮上还刻着“WT & YX”。 “管他是谁呢!咱先把礼物分了。”江静知做了主。 “要是每一个家教都能碰到余夏这样的学生,我还留什么学?我愿意一辈子做家教。”白薇薇说。 “一定要替我们转达对小天才的感谢!”李园一边挑选一边道谢。 “是的是的。”安华也不客气了,手里拿了好几样。 “好。明天余夏要来Q大,我一定转达。”江静知点点头。 当晚,805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每一件礼物都找到了新主人。 除了吃的,室友们还把没人要的骷髅杯和看似贵重的钥匙链留给了江静知。 江静知决定把巧克力和饼干留做日后的早餐,其他的塞进了储物柜的最深处。 她总觉得扔了不太好。 毕竟是少女们真挚的心意,哪怕没有被接受,哪怕有些幼稚和不成熟。 万一哪天余夏后悔了,又想找回来呢? 隔天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Q大茂密的梧桐叶,在校园小径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江静知在校门口踱步,手里捏着两瓶刚从超市买来的冰镇可乐,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很快濡湿了她的掌心。 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校门附近停下。后门打开,余夏跳了下来,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宽大卫衣和运动裤,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扫过Q大那古朴庄严的校门时,瞬间亮得惊人。 “早。”他言简意赅地打招呼,目光锁定江静知手里的可乐,“我的?” “你的。”江静知递过去一瓶,看着他熟练地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谢谢!咱们去哪儿?” 江静知指着身旁停的两辆自行车说:“咱还是骑车吧,我帮你借了室友的。” “走吧,”他跨上车座,一手晃了晃可乐瓶,像举着根指挥棒,“践诺时刻。带路,江老师。” 第一站自然是标志性的二校门。 余夏站在那百年历史的白色拱门下,仰头看着遒劲的大字,难得地安静了几秒,然后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发给我妈看看,”他解释,“省得她总觉得我在外面瞎玩。” 江静知失笑:“你父母对你够放心的了。” 余夏撇撇嘴:“她是心大,我爸是没空管。”他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又灌了一口可乐。 接下来就到了图书馆。站在那巨大的、充满现代感的玻璃幕墙建筑前,余夏仰着头,张着嘴,凝视了片刻,煞有介事地点评,“外形……像个巨大的CPU散热片。拍个照给我妈,咱就不进去了。” 江静知:“……”很好,很余夏。 穿过一片开满紫色鸢尾的花园,是一片开阔的水域,江静知介绍说:“这就是那个月色笼罩的荷塘。只是现在还没有荷花。” 余夏照例拍照打卡。 “要不要我帮你拍一个?”江静知热心提供服务。 余夏指着自己地上的影子道:“我刚才刻意把我的影子拍了进去。人就不出镜了。我一向觉得景色比人好看。” “你喜欢就好。” 两人推着车沿着岸边走。微风拂过,荷塘里新生的荷叶轻轻摇曳,带着清新的水汽。 江静知感觉他好像兴致不高,便问:“你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地方吗?” “你的地盘,你说了算。”余夏抬头,望了一圈四周,指着前方一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红砖老楼,“那是哪里?看起来挺有历史。” 江静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老生物馆,我们系以前的主楼,四楼有标本馆,也是我们平时做实验的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走!”余夏的眼睛亮了。 余夏在标本馆举着手机一顿猛拍,还对着一条巨大的腔棘鱼骨骼化石研究了半天:“你说,能不能把它的DNA提出来,跟我比一比差异,再追踪一下我和它共同的老祖宗呢?” “那你得去问古生物学老师。”江静知笑笑,不得不佩服这小子思维的跳跃性。 江静知特意带他去看一只表情呆萌的藏狐标本:“这是馆里有名的网红,你看它的大方脸,因为面部有发达的听泡。而且是很专一的一夫一妻制动物!” 余夏思索片刻道:“强者拥有更多的资源,才更有利于种族的生存和繁衍。我记得国外的一项研究表明,选择一夫多妻制的生物在灾难中的存活率大约为60%,而一夫一妻制的生物灭绝的概率为100%。哺乳动物也少有遵守一夫一妻制的。” 第16章 他的圣地 闻言,旁边的一对手拉着手参观的青年男女瞪大了眼睛望过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 众怒难犯,江静知正要说些什么反驳他,余夏盯着藏狐,自己又把话圆回来了:“不过人类作为最高等的动物,有社会性,最近一万年灭绝的可能性不大。财产私有化导致的一夫一妻制使得社会更稳定,也是有利于人类的生存和繁衍的。” 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江静知赶紧招呼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我们实验室看看吧。” 余夏欣然同意。 待到周围没人的时候,江静知说:“咱们说话还是要注意场合。刚才那两个,好像要和你理论一番的样子。” 余夏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都是科学事实!不服来辩啊!有本事,他也拿出证据来!” 算了,这个十四岁的直男癌患者,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反正,她江静知今天是救不了的。 江静知带他来到了自己上课的实验室外面。现代化的实验室窗明几净,透过玻璃墙能看到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师生们在忙碌。 “周六还有这么多人?”余夏好奇道。 “实验一旦开始,就没有周末了。”江静知道。 “你......不用做实验吗?”余夏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是自己的参观要求耽误了她的学业。 “下个学期就有机会了。有需要的老师就会来大三挑人。学生也可以申请加入感兴趣的课题组。” “你打算选什么?植物的课题吗?” “我想做植物的转基因。比如把牵牛花的蓝紫色基因转移到月季或者百合里。”江静知神往道。 “可是这项技术是不是太普通了?”余夏皱眉。 “慢慢来嘛。可以先练一练无菌操作技术。高大上的现在也轮不到我这样的新手呀。” 就在两人边走边聊之时,一个女声在身后炸开:“静知——!诶呦喂!” 江静知和余夏同时回头。 “我就说嘛,我看见我的车在外面!那你们一定在楼里!”只见白薇薇顶着一头不驯服的短发,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李园和打着哈欠的安华。 “你们来上自习?”江静知看到了室友们手里的书。 “对呀!”白薇薇看向初次见面的男孩,眼睛一亮:“哇——小帅哥!你就是余夏吧?谢谢你的礼物!” “多谢多谢!”“是啊,我们都很喜欢!”李园和安华走了过来,对这个只闻其名的天才少年充满了好奇。 “这是我的室友。”江静知介绍道。 “不用谢!”余夏对来自多个异性的围观不太适应,鉴于对方是江静知的室友,他还要礼貌些,一时间表情有些僵硬。 江静知多会看余夏的脸色呀,赶紧轰人:“我们还要去蒙楼,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吧,教室里没有好位置了。” 二人逃离室友们带钩子的视线,骑上车,继续行程。 “艺术馆是蒙伟先生捐赠的,所以我们都叫它蒙楼。”江静知说。 高大宏伟的艺术馆外,余夏仰头拍完照片,十拿九稳的语气道:“以后我会带褚星野来参观这里的。现在咱们骑车到处转一转就好。” 江静知带着他绕着学校的百年古建和名人塑像骑了一圈,终于停在了交叉信息研究院旁边。 余夏双手扶着车把,一只脚点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那座灰白色的宏伟建筑。 阳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少年倔强的轮廓。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扬起声音:“走吧!” 江静知刚停好车正要锁车,却见余夏猛地一蹬脚踏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敢情他说的“走吧”不是走进楼里,而是“撤退吧”的意思? 江静知赶紧跨上车,奋力追赶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喂!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参观一下呀?”她有些气喘地并行在他身边。 余夏目视前方,车速丝毫不减,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叉院在这里就行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着少年的骄傲,“我要靠自己考进来,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江静知瞬间懂了。这份矜持与骄傲,是少年独有的浪漫。 他要以主人的姿态踏入这片圣地,而不是作为一个被学姐带领的参观者。这条朝圣之路,必须由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完成,容不得半点施舍或捷径。 她看了眼时间,用力蹬了几下与他并驾齐驱:“那咱们去尝尝Q大的万人大食堂吧,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即便余夏早就听说这个食堂有五层楼,还是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惊得睁大了眼睛。 各种美食的香气混杂着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 他站在入口处,看着眼前春运般的场景——数不清的窗口前排着蜿蜒的长队,攒动的人头,天花板上垂下的电子屏不断滚动着各色美食信息,少年难得露出了符合年龄的惊讶表情。 江静知见怪不怪:“今天还是周末呢,平时加上附中的学生,那才叫一个壮观!”她带着余夏直奔人少一些的五楼,这里提供小炒和自助餐。 两人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张空桌。 余夏的餐盘里堆着小山似的糖醋排骨、土豆烧牛肉和清炒西兰花,外加一大碗米饭。江静知则要了份清爽的凉面和鸡肉蔬菜沙拉,还贴心地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绿豆汤。 余夏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睛:“唔!太好吃了!” 他风卷残云般地扫荡着食物,速度惊人却保持着奇特的整洁,骨头在餐盘边缘整齐地码放好。 江静知慢条斯理地拌着凉面:“细嚼慢咽才是养生之道哦。” 余夏置若罔闻,咽下食物后问出憋了一路的疑问:“江老师,我看你室友都在看GRE、托福之类的书。” 江静知点头:“我们四个同系。她们三个都在准备出国。” “那你呢?”这才是余夏真正关心的。 第17章 小孩子的八卦 “我没打算出国。”江静知想了想,“大一的时候也跟风背过GRE词汇,后来仔细想想,我最多就是想到外面看看。如果拿不到全奖,我可不愿意半工半读。人生地不熟的,把时间都花在打工上,荒废了学业,那就得不偿失了。生物学可不是躺着就能毕业的。” “你怎么可能拿不到全奖?”余夏一脸不可置信。 这当然是江静知一贯的说辞。 她其实是放心不下国内的父母,尽管他们离异了,她依然不想给自己远走他乡的机会。 她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面,才说:“人家的奖学金又不会摆在那里等我拿,总要付出代价的。” “不出国的话,就只能在国内了。”余夏语气带着惋惜,“你要读研吗?” 江静知看着他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理所当然地说:“肯定的呀!你没听说过吗?生化环材,四大天坑。本科就业率很惨淡的。招聘会我也去凑过热闹,适合生物学本科的职位少得可怜,最多就是药企销售和中学老师。只有读研考博,才能做研发。相比之下,国外的相关企业确实更多,就业也更容易。” “那你家里有这行的人脉资源吗?”余夏一副很懂的样子。 “哟,你还知道这个?”江静知打趣道,“没有,一点边儿都不沾。” “那你爸妈是做什么的?”余夏这话另有目的,一出口就有些心虚,赶紧低头喝汤掩饰。 “干嘛?查户口啊?”江静知口风很紧。 “哪有?”余夏连忙否认,“你这么优秀,我猜你父母一定也很出色,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别的就业方向呢?” “哈哈,想夸我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江静知防守严密,让余夏无计可施。 她巧妙转换话题:“告诉你个最新消息,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今年在Q大的招聘不限专业了,收到的简历堆得像小山一样。” 余夏一时接不上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正在犯愁怎么继续打探。 江静知自顾自地摇头惋惜:“我家怎么就没有要上市的公司呢,这样我就能带去业务资源了。” 余夏终于缓过来了。他已经清空了餐盘,正用筷子把最后几粒米饭精准地拨进嘴里:“我听说四大都是各种二代的聚集地。限专业干嘛?有资源就行。没资源的,就算考了注册会计师,进去也只能打杂吧?对了,还得英语流利,好跟外国老板沟通。” 江静知端起绿豆汤,喝完最后一口,嘴角微微上扬:“哎呀,真是不能小看你呀!懂得真多。” 两人吃饱喝足,端着空餐盘走出喧嚣的食堂大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忽然,有人在喊——“余夏!”声音清越,带着一种自然的熟稔。是个女生。 江静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与一道目光对上。 不远的树荫下,一个十五六岁模样清秀的女孩子一边挥手,一边小跑过来,面带惊喜:“真的是你!” 余夏闻声转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应婉婷?” “我家就在附近。”应婉婷朝旁边一栋掩映在绿树中的教工楼扬了扬下巴,目光随即落在了江静知身上。 那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江静知的头发丝扫到脚踝,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 江静知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视线带来的压力,脚步微不可查地往远处迈了一步。 等等! 江静知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那些个被回收的情人节礼物! 那个朴素的牛皮纸盒! 那张写着“冰冷金属咬合时光刻度”的便签诗! 还有那个落款——WT! 应婉婷?Ying Wan Ting?WT?! 这……是巧合吗?!江静知感觉自己的八卦雷达正在疯狂“滴滴滴”! “你们这是……刚吃完饭?”应婉婷清越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江静知奔腾的思绪。 “嗯,我来看看,顺便吃饭。”余夏的回答,简短得像是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要消耗他宝贵的CPU算力。 而且!他完全没有要介绍一下身边这位“江老师”的意思! 江静知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内心疯狂呐喊:喂!小屁孩!礼貌呢?! “哦。”应婉婷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又在江静知脸上若有似无地扫了一圈,那眼神,三分探究,七分……嗯,不太友善? 然后她转向余夏,语气平淡:“那你们继续忙。我先回去了。”说完,她朝余夏微微颔首,转身就走。背影挺直,马尾辫在脑后轻轻甩动,步伐轻盈,很快就消失在林荫道的拐角,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雪松冷香。 余夏仿佛自带信号屏蔽器,对刚才那无形的刀光剑影毫无察觉。 他抬手看了看硕大的运动腕表:“江老师,我也该回去了。今天非常感谢,耽误您宝贵时间了。”他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满足感,显然对这次“Q大深度游”非常满意。 江静知:“???” 等等!刚才那个气场两米八、眼神能杀人的应婉婷难道是她一个人的幻觉?这小孩儿是选择性失明吗?! “等一下!”江静知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正要开溜的余夏。不行!WT之谜不搞清楚,她今晚非得失眠不可! “哦!还有自行车,对吧?”余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跟你一起骑回你们宿舍那边再走。”他倒是想得挺周到。 江静知内心疯狂吐槽:你看你看!你连自行车都想到了,刚才怎么就想不起介绍一下你旁边这位貌(认)美(真)如(负)花(责)的家教老师?! 她决定直球出击:“刚才那个姑娘谁呀?”她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出于纯粹的、无害的好奇。 余夏开了车锁,跨上车座:“我们班同学啊,应婉婷,去年转来的。” “转来的?”江静知更惊讶了,“你们班还有插班生?”那可是少年班! “不是插班,”余夏纠正,“她是上一届的,休学了一年,然后复学到我们班了。” 第18章 喜欢不喜欢 “应婉婷?哪个‘ying’?”江静知明知故问,开始“钓鱼执法”。 “应该的应。”余夏答得干脆。 “这个姓挺少见的哈。”江静知继续抛饵。 “大概吧。”余夏不上钩。 “她为什么休学呀?”江静知锲而不舍。 “不知道。”余夏一脸“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班里来了新同学,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同学,你都不关心一下?”江静知循循善诱。 “有必要吗?反正我不关心。”余夏回答得理直气壮。 “她成绩好吗?” “不知道,没上过光荣榜。”余夏似乎对排名毫无兴趣。 “你们……平时都没打过交道?”江静知终于问出了核心问题,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哎呀,江老师,”余夏终于忍不住了,无奈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你就别打听了。我对她,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这小鬼,脑子转得飞快,一点不傻。 “我想哪种意思了?”江静知憋着笑,故意逗他,觉得看小天才吃瘪特别好玩儿。 “你们女人就是八卦。”余夏嘟囔了一句,算是精准总结。他蹬起车子,“你们宿舍往哪边走?” “往南!”江静知立刻跨上车紧追不放,开启了“八卦追击”模式:“那你对谁有意思?应婉婷对你有意思吗?我看她刚才看你的眼神……” “老师!”余夏猛地刹住车,扭过头,小脸板着,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严肃,“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无聊和八卦?” 呃……被学生教育了。江静知摸了摸鼻子,有点小尴尬,但八卦之火岂是那么容易熄灭的?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她换了个角度,再接再厉。 可惜,直到骑到宿舍楼下,锁好车,余夏都像蚌壳一样紧闭着嘴,半点风声都不露。 哼!这点小小的困难就想难倒她江·福尔摩斯·静知?不可能! 人嘛,要学会自己创造机会! “我送你到公交站吧,走小路,近一点。”江静知立刻切换路线。 两人走在僻静的林荫小路上。江静知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撬开他的嘴,没想到余夏先开口了,声音带着点犹豫: “江老师……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江静知眼睛“唰”地亮了!有情况!她立刻凑近一点:“什么?真有情况啊你!快说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余夏坚持,小表情还挺认真。 “没有。”江静知答得飞快,为了八卦,这点小谎……咳,战略性回避。 余夏不满意地撇撇嘴,显然不信:“你都二十了,法定结婚年龄都到了,喜欢谁不是很正常嘛?有什么必要瞒我?”逻辑满分,无法反驳。 “其实……”余夏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声音低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应婉婷。” 来了来了!江静知瞬间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像铜铃,内心狂喊:憋半天了!终于要说了吗! “我总觉得……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喜欢。”余夏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我辩解。 江静知见好不容易撬开一条缝,赶紧顺杆爬,语气充满理解:“嗯嗯嗯!我懂我懂!这种感觉很复杂对不对?”她化身知心姐姐。 余夏倒也坦诚:“上个学期学校辩论赛,她是全场最佳辩手。思路清晰,反应超快,我当时就觉得……她挺特别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跟其他人不一样。” “是是是!我刚才一见她,也觉得她特别有气场!”江静知立刻附和。 “你看到的是外表,”余夏瞥了她一眼,带着点小傲娇,“我看的是内在好吗?”潜台词:我们境界不一样。 哇!内在都看到了!江静知内心的小人疯狂鼓掌,但表面还得维持老师的稳重:“那她的内在……怎么个好法?”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余夏有点苦恼地皱眉,“就是……觉得她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精准?高效?”天才的形容词果然与众不同。 “还有别的事让你印象深刻吗?”江静知继续挖掘。 “嗯!”余夏眼睛亮了一下,掏出手机,“最近的歌咏比赛,她是他们班领唱,还弹钢琴伴奏!那声音一出来,特别清脆透亮,感觉全场都安静了!”他点开一个视频递给江静知。 视频里,应婉婷穿着礼服坐在钢琴前,侧脸线条优美,弹唱时神情专注又自信,确实是个闪闪发光的小美女。 “她对你怎么样?”江静知问出关键。 “一般般吧。”余夏收回手机,“寒假前她请我做市级辩论赛的陪练。但我那会儿在准备信息学初赛,没空,就拒绝了。” “她为什么请你呀?”江静知明知故问。 “因为我是上一届的最佳辩手。”余夏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啊?”江静知凑得更近了,八卦之魂在燃烧。 “没想好。”余夏老实回答。 “要不要……表白试试?”江静知简直像个撺掇人早恋的小报记者,眼睛贼亮贼亮的。 “好傻啊!”余夏立刻否决,一脸嫌弃,“我们相互都还不了解呢!” 哇塞!江静知简直要为这个小朋友点一百个赞! 这理性程度,超越年龄啊! 她立刻化身恋爱导师,自动忽略她本人只是个理论派:“那创造机会,去展现你自己呀!让她深刻认识你!” “没时间。”余夏摇头,理由充分,“马上高三了,我不想分心。” “那……要不等高考完了再说?”江静知退而求其次,“毕竟你们俩确实都还……嗯……挺年轻的。”她硬生生把“小屁孩”咽了回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余夏不满地嘟囔,小表情委屈巴巴。 江静知被气笑了:“嘿!叫你展现自己,你说没空。叫你高考后表白,你也不乐意。小祖宗,你到底想怎样嘛?” 她索性停下脚步,指着路边树荫下的长条石凳,“请坐!余夏同学,咱俩今天必须好好掰扯清楚!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了些什么,还没想明白?” 余夏从善如流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认真讨论课题的小教授。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江静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困惑和认真: “我觉得,‘喜欢’应该是一种比较级。我得知道‘原级’是什么,或者说它‘像’什么,我才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想找个参照系。” 第19章 少年余夏的烦恼 余夏摆出了一副既不服气又有点被说懵了的表情。 江静知放缓了语气,像朋友一样推心置腹:“余夏,咱俩还算得上同龄人吧?我特别能理解你。觉得一个人很特别,想靠近,这种感觉本身没有错,很美好。” 她顿了顿,目光真诚,“但我认为,你现在没有必要弄明白你是否真的喜欢她。”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正如你所说,你没有时间。可是,你会和我谈这个话题,就说明你还有犹豫,没有拿定主意。对吧?” 余夏点头,感觉自己的想法被江静知理解了。 “我们设想一下。你确定了自己是喜欢她的,那我问你,接下来要表白吗?如果她接受了,你们接下来会怎样?十四五岁的恋爱,能走多远,走多久?如果她拒绝,或者你们相处不好闹掰了,你怎么办?你还能心无旁骛地准备你的NOI,备战你的高考吗?” 她抛出了一连串现实的问题,接着说:“你现在最想要的,到底是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还是先实现上Q大的学业目标,然后和她一起,成为更好、更匹配的人?” 余夏嘟哝:“不能二者兼顾吗?” 江静知注视着他,“怎么兼顾?规定好把你每天的时间匀出来一个小时谈恋爱?她的人生目标你了解吗?是和你一样冲刺顶尖学府,还是有别的规划?如果你们的目标不一致,你要不要改变自己、委屈自己?甚至浪费大量本该用于提升自己的时间和精力,那不就成了……嗯,网上说的那种‘舔狗’了吗?在这段关系之中,你的底线在哪里?为了这段感情,你愿意付出多少尊严?” 江静知越说,语气越是恳切,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清醒和关怀。 余夏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从最初的抵触,到愣怔,再到陷入沉思,最后听到“舔狗”这个词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强烈抗议道:“什么叫做舔?用词那么难听!我才不会那样!” “余夏同学,”江静知语气柔和而坚定,“我比你大几岁,可能多经历了一些事。我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告诉你,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应该比你更成熟,心里装的东西可能比一场单纯的恋爱要多得多,也复杂得多。她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她们的内心也在快速成长。变数真的很大很大。你想在高考前为这些变数分心吗?” 余夏沉默了,低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刚才那股不服气的劲头泄了下去。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好了好了……就你有道理!” 江静知见他听进去了,便用更缓和的语气说道:“花园里的花很多,每一朵都很美。你喜欢哪一朵,欣赏它的美丽就好,没有必要现在就急着把它摘下来握在手里。让花继续生长,你也继续成长。等过一段时间,你们都更成熟一些,视野更开阔一些,如果那时你们依然觉得对方是那个对的人,再去靠近,是不是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这份感情也会更稳固呢?” “可是……”余夏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对“完美人生”模板的执拗,“高中毕业之前要是没谈过一场恋爱,人生是不是也太……太失败了点?”他说完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 江静知忍不住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善意的调侃:“可是,余夏同学,你到高中毕业的时候,也才将将十五呢!这个年纪,好多人都还在为解一元二次方程发愁呢!你的人生剧本,干嘛非要跟别人一样呢?你的精彩,明明在后面更广阔的天地里啊。” 余夏被她最后那句话戳中了,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他的世界一向理性而富有逻辑,“喜欢”是他遇到的最难决断的开放性问题。 他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再开口时,声音里少了些叛逆,多了些真诚的困惑:“那……江老师,按你的说法,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吗?等着时间过去,等着自己长大?如果……如果等到那时候,她已经被别人摘走了呢?”这是他潜意识里的恐惧,对失去“最优解”的恐惧。 江静知摇摇头:“当然不是傻等。你可以做很多事,但重点不是‘摘花’,而是‘成为更好的园丁’。” 她试着用他能理解的逻辑去解释,“你看,你现在最重要的项目,就是你的未来,是你的NOI,是你的高考。这个项目,必须由你自己来完成,谁也替代不了。” “而喜欢一个人,可以是你这个项目的一个……美好的外部激励源。” 她继续说,“你可以因为她变得更优秀,更强大,更光芒万丈。而不是放下手头最重要的项目,去围着一个不确定的外部变量打转,甚至可能因为失恋之类的问题,耽误了主线任务的进度。” “如果你们真的有缘份,是彼此契合,那么当你把自己的项目完成得足够出色,运行得足够稳定耀眼时,她自然会被吸引。或者,到那时你会发现,你的系统已经兼容了更广阔的天地,拥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 江静知看着他,眼神温暖而充满鼓励,“真正的喜欢,不应该是指望对方来填补自己的缺失,而是两个完整的、独立的系统,因为欣赏对方的优秀而愿意并联运行,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你现在,先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且强大的系统,好不好?” 余夏彻底安静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久久没有说话。 江静知明白,他那颗聪明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好将她这番话纳入他自己的认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澈和坚定,虽然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属于青春的惆怅。 “我知道了。”他说,声音平静有力,“先搞定我的……主线任务。还是那句话,男人嘛,只要足够优秀,自然会得到……相应的关注。” 送走余夏,江静知回到宿舍,从储物柜里找出那个钥匙链。 看起来,余夏似乎不知道应婉婷送的这个礼物。 也许,应婉婷是背着余夏偷偷送的,没想到余夏会这么大大咧咧,看都没看。 江静知仔细擦了擦金属部分,确认了那张写了诗的卡片没有污迹,又重新包装好。等余夏高考完,还给他,他一定会很惊喜吧? 第20章 他的选择 转眼就是4月底,高二年级的期中考试排行榜就像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浇醒了少年班所有人。 余夏的名字,赫然印在班级前十的光荣榜上,只是第五,却比第一还扎眼——对于一个请了长假备赛、返校后也没见得多拼命的学生来说,这成绩简直是对全勤同学的挑衅。 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成绩单:“余夏啊,看到你这次进步这么显著,老师们都很欣慰。接下来啊,老师希望你一定要戒骄戒躁,稳扎稳打,不能松懈!高考是一场马拉松,现在领先一小段不算什么,可别再别像上次期末那样又滑下去了……” 余夏识趣的边听边点头应是,不过这只是为了让老师尽快结束谈话罢了。指尖的无意识小动作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捻着成绩单的边角,把它卷起又抚平。 班主任暗自感叹:尽人事,听天命,算了算了。挥挥手,放他走了。 晚上,他掏出那张轻飘飘的纸,在江静知面前晃来晃去。 “喏。”他把成绩单往书桌上一拍,下巴微扬,眼底那“看,我就随便考考”的嘚瑟,还是泄露了他的得意,“班主任还嫌我骄傲了。好像我得头悬梁锥刺股才算态度端正。” 江静知瞥了一眼成绩单,又抬眼看了看他那副“快夸我但我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于是,她偏不如他的意,刻意的语气平淡:“老师们最不喜欢你这种看起来吊儿郎当,成绩还蹭蹭往上涨的学生。显得上学很多余。” 余夏哼了一声,随手拿起桌上一罐冰可乐打开:“我们班的人,哪个课后不补课?卷得飞起。课本上这点知识,老师都是随便提一下就直接上题,你要说不会,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他灌了一口可乐,气泡的刺激让他眯了下眼。 “行了,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江静知说道,从包里拿出一个眼镜盒,“看你那么辛苦,送给你的。” 余夏打开一看,说出的话直白得让人下不来台:“我又不带眼镜。” 江静知已经对他的直男癌免疫了:“不是近视镜,是防电子屏蓝光的护目镜。眼镜腿还是蓝牙耳机,不入耳,保护听觉。” 余夏高兴了,戴上眼镜,连上手机蓝牙,连声夸赞:“哎,这个不错。上课的时候听歌,老师也不知道。” 江静知用卷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准带去学校气老师!当心被没收了。” 待二人重新在书桌边坐下,江静知拍着余夏的期中试卷道:“说白了,班级内部名次都是虚的。最后这一年要做到会的题一分不能丢,每科最多丢7分,才能咬住分数线。你现在还达不到吧?” 余夏的表情变得讪讪,“刷题,练呗。” “加油!我看好你!”江静知鼓励道。 两个小时过去,江静知下课,人已经走到大门口换鞋,余夏冲出来,在楼梯上喊:“一等奖,江老师,我得了一等奖!” 江静知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余夏爸妈,“NOI成绩出来了?” “对!”余夏大步跑下楼,他的父母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 “省一。”他把手机屏幕转向江静知,上面赫然显示着“一等奖”的通知和七月参加全国决赛(NOI)的邀请函,“没悬念了。” 江静知真心实意地笑了:“恭喜恭喜!这下,算是一条腿跨进叉院了。”她知道,对于余夏的目标,全国赛才是他向往的战场。 但喜悦之后,现实的问题立刻浮出水面。 全国赛,如果拿到一等奖,Q大交叉信息院就没什么悬念了。可这是与各省最顶尖的尖子生厮杀,对手绝大多是高中学生。他们经验更丰富,心智更成熟,抗压能力更强,体力更好,为了保送名额可以拼尽全力。 而余夏,还差两个月才满十四岁。年龄带来的不仅有旁人的惊叹,还有各方面的的客观差距。 这不是靠一点小聪明就能弥补的鸿沟。 而且,即便七月他能奇迹般地斩获全国一等奖,获得保送资格,今年的高考录取也已结束。他依然要等到明年秋天才能入学。 那么,高二这最后的两三个月,以及整个高三,他该如何规划? 是孤注一掷,将所有时间和精力投入竞赛,冲击最高奖项,走保送生?还是见好就收,凭借省一的奖项和高考高分进入Q大?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岔路口,足以影响他人生的轨迹。 让江静知感到诧异的是,对于如此重大的抉择,余夏的家人们表现出了近乎放任自流的态度。 徐茹萍笑眯眯的支持:“天天自己拿主意就好,爸爸妈妈相信你的判断。需要什么,跟我们说。” 余志超更是直截了当:“选你最有把握的。钱不是问题。” 远在老家的爷爷在视频里光顾着乐呵:“都好都好,爷爷支持你!” 也是,谁叫余夏智商那么高、主意那么正,他们或许早已习惯了让余夏自己拿主意。 作为家教,也是过来人,江静知谨慎地保持着界限。 她没有试图替他做决定,只是在一个周末的课后,拿来一张白纸,画了两列简单的表格。一列是冲刺NOI全国赛的利弊:潜在的最高回报与巨大的风险、时间精力的极致消耗、被耽误的系统复习……另一列则是备战高考的优劣:更稳妥的路径、省一的优势、更均衡的知识储备,但可能错失登顶NOI全国赛的机会。 她临走前把纸推到他面前:“路怎么选,终究是你自己的事。利弊都在这儿,你自己权衡。” 她的理性分析背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私心。 她内心深处觉得,省一和高考,是一条更踏实、更适合他长远发展的路。毕竟以他的智商,高考取得高分并非难事。 但这话她不能说。一旦说了,就可能被误解——误解她是不想失去这份报酬丰厚的工作。 因为一旦余夏决定全力冲刺NOI,信息学竞赛教练将会全面接管他的课余时间,她这个“全科家教”自然也就“失业”了。 那个晚上,书房里格外安静。余夏没有立刻打开电脑。他坐在桌前,台灯冷白的光晕笼罩着那张写满了理性分析的纸,也照亮了他稚气未脱却紧锁眉头的脸。 第21章 人小鬼大 他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长时间地思考一件事了。 他的宠物蛇思思盘在桌面上,安安静静的陪着他思考。 余夏的手指在冰凉的蛇皮上一遍又一遍的划过,来来回回。 理科世界里的问题总有标准答案,但人生的选择,往往没有。 他拿起笔,在“冲刺NOI”的“劣势”那一栏,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年龄。这毕竟真不是靠努力就能轻易抹平的差距。他又在“备战高考”的“优势”栏,写下了:可控、稳健。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一旦理清头绪,做出了判断,就不会再反悔。 风险厌恶基因,在此刻控制住了少年人惯有的冒险冲动。 最终,他在“备战高考”的位置,坚定地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主意已定! 周一,江静知再来时,余夏直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我选高考。NOI全国赛,尽力而为,但不强求。从现在起,到期末,主攻学校功课。但周六我会加一堂信息课。” 他的安排清晰、冷静,决断不容置疑,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岁孩子做出的未来规划。 江静知听罢,心中一块石头悄然落地,但随之涌上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为他选择稳妥的欣慰,也有对自己那点“自私”猜测隐隐的羞愧。 只听他接着说道:“周五的实验……”然后语气顿了顿,才补充完整:“只能先暂停,推到七月份NOI之后再说。” 她迅速收敛心神,点了点头:“好。按你的计划来。” 江静知铺开书本,正要开始今天的课,却见余夏依然愁眉不展。 “怎么?还有顾虑?”她问。 “你哪天下午没课?”余夏去关了门,声音压得很低。 江静知想了想:“周二和周五。干嘛?神神秘秘的。” “会开车吗?”余夏追问。 “高考完拿到的本儿。你到底想干嘛?”江静知警惕起来。 “太好了!这事非你莫属了!”余夏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阴霾覆盖。 “什么事?”江静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要你帮我看看我爸在干嘛,我怀疑他外面有人。”余夏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平日的冷静,翻涌着困惑和一丝被压抑的愤怒。 啊?见鬼了!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这样做有法律风险!侵犯隐私权!而且,这是你父母之间非常私密的事情,我一个外人,绝对不适合介入!”江静知心里一惊,还是坚定的拒绝。 “你怎么不帮我?”余夏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你怎么知道的?”江静知的声音缓和下来,决定看看情况再说情人节的事。 “我是他儿子,我能没感觉吗?”余夏语气生硬,“我想我妈也有感觉,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我现在要证实一下。” 江静知一想,也对,自己都能看出余志超的晚归不正常,更何况是家人。 “那也不能用非法手段去‘证实’。你能说一个比较靠谱的证据吗?” “我爸不回家,这你知道吧?他晚归的次数越来越没谱,手机现在贴身放着,以前都是随手扔客厅茶几上,来了电话谁在跟前谁帮接。”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前几天,我在他书房找打印纸,在他抽屉最里面,看到一个首饰盒,里面是条金项链,牌子挺贵,但我妈不戴金首饰,她喜欢玉质的。” “这事很棘手,也真的让人很难过。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冷静和合法的方式去处理。能不能找你家里其他人来解决问题呀?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江静知对余家的事知之不多。 “开服装公司。我爷爷起的家,前两年爷爷奶奶回老家了,这边就给我爸管了。老家那边还有服装厂,是我叔叔在管。” “你妈妈呢?” “我爸妈是中学同学。怀我妹妹之前,我妈是我爸的公司助理。” “哦。你确定现在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吗?我看你现在情绪很激动。冲动是魔鬼。我不希望你做出可能令你后悔的事,甚至犯法。” 他看向江静知,眼神锐利,好像被冒犯了:“时机?再不动手就晚了!我上周六去找他,就在他公司附近咖啡厅,居然看见他和一个年轻女人在一起,动作……很亲密。我认得那女的,是行政部的,叫姜瑜!”余夏恨得咬牙切齿,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难怪当初江静知和余志超说句话,余夏的眼神都这么冰冷,心里憋着火。 江静知注意到他用了“动手”这个词,立刻严肃警告:“‘动手’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任何形式的暴力都绝对不可以!这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把你搭进去!你想保护妈妈,结果自己先完蛋了,这算什么保护?” 余夏被她的严厉震了一下,撇撇嘴:“不是打人!是动手整治!想对不起我妈?没门!” 哦,不是动手打人就好。 江静知稍微松了口气,但仍不放心:“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赢得了你爸?他毕竟是成年人,阅历和经验都比你丰富。” 余夏下巴微扬,带着少年人的自信:“我和我爸都是我爷爷教出来的,但是,我爸不如我厉害。” “你爷爷?” “我从小是跟我爷爷长大的。我爸以前经常被我爷爷派到全国各地甚至国外去联系业务,我妈也跟着我爸到处跑。你住的那间房原来就是我爷爷住的。后来我叔叔有了儿子,我奶奶就先回去了,爷爷觉得他们把我堂弟教得太没样子,就说自己身体不好了要回去养老。” 余夏冷笑一下:“其实我知道,他是去调教我堂弟去了。爷爷常说,男孩子不能养成提笼玩鸟的败家子。我上二中也是爷爷安排的,从我还不会说话爷爷就请老师来家里给我做思维训练,要不我爸妈哪里想得到还有跳级上少年班这回事。”余夏提到爷爷的时候满怀敬意。 江静知心中了然,难怪这孩子明明爸妈管不住,自己的主意又大得很,却还没有长歪,也不是太任性,原来是爷爷起了作用。 余夏又得意的说:“这个家里我说话比我爸管用。昭昭要IPAD,爸妈都不让买,他就不吃饭,闹了两次,我爸妈就动摇了,还是我说不让买的。” “你怎么说服他的?”江静知很好奇。 第22章 冲动的少年 “昭昭他既然说了不吃饭,那就得真的不吃。什么东西都不让吃,饿极了,自己就放弃了。”余夏得意的说。 “你可真行。”江静知修改了刚才对他做出的不任性的评价。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余夏不以为然。 “成语不是这么用的,而且这也不是对待亲弟弟的好方式。”江静知纠正道,心里对余夏的“手段”更加担忧,“余夏,你爸妈是不是从小就没有打过你?” “我爸妈可下不了手。我可是他们的亲儿子!”余夏更得意了。 “亲儿子更要管教。你爸妈就没有管过你的电子产品?” “你得看我做什么再下结论,好不好。我都是用于学习目的。别人打游戏,而我是自己编游戏程序。上网时那种乱蹦出来的网页我有程序拦截的。为什么禁止我用啊!你看我现在都没有近视。” “你好厉害!”江静知尴尬的推推自己的眼镜,用崇拜的语气说。 看来余志超这儿子够豪横的。得把他看住了,别闹出什么违法乱纪的大事来。江静知感觉责任重大。 “要不这个周五下午,你提前来上课。我会想办法把我爸叫回家。到时候,你只需要在场,作为一个……见证。有些话,有外人在,他会更顾忌。” 江静知明白了。余夏是利用她这个“家教老师”增加自己这边的筹码,营造一个更具压迫感的谈话氛围,防止父亲暴怒或场面彻底失控。可她还是不能介入。 “你的方法,可能有效,但太……强硬了吧?”江静知试图软化他的态度,“你带着愤怒情绪去‘整治’你爸,会不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的方向?万一他恼羞成怒,伤害你呢?” 余夏沉默了,眼神闪烁,似乎在思考江静知的话。 “你最终想达到什么目的?让你爸净身出户?和你妈离婚?” “什么呀!那不是让小三捡了个便宜?那是我亲爸!我不能不要。我不能让我妈受委屈,这个家不能散。” 这个结果江静知能够接受。 “余夏,”她斟酌着用词,“这是你父母之间的事情。你介入太深,尤其是采用一些……过激的方式,可能会适得其反,甚至触犯法律。我介入,可能就更不合适了。” 余夏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没问题的!我办事,你放心。我又没有偷鸡摸狗、窃听、绑架。我知道违法的边界在哪里。” 江静知苦口婆心:“余夏,我理解你想保护妈妈,保护这个家。这份心是好的。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找个合适的时机,直接和你爸爸谈。用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观察和证据,心平气和地谈。告诉他你的发现和担忧。问问他打算怎么办?看他怎么回应。虽然很难,但你不是最佳辩手吗?我相信你能做到!用语言解决问题,这是最直接,风险也小的方式。” 余夏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妈妈的态度怎么样?”江静知试图给他寻找其他助力。 “你以为我妈不知道吗?她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也许你妈妈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选择了逃避。” “哎,所以嘛,身为人子,就要为亲分忧。我帮我妈处理了,她就不用面对了。” “你想过没有?你其实可以试着先和你妈妈沟通,看看她的想法和态度。她是当事人,最有发言权。也许她需要的是你的支持和陪伴,而不是你替她去面对、去‘战斗’。” 江静知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也让他感到事情处理起来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他硬邦邦的回答:“我不想让我妈知道。” “那你想过找律师吗?” 余夏思忖片刻:“信得过的律师恐怕只有李爷爷。他是我爷爷的合作伙伴。我爷爷立遗嘱时,我在家里见过他一次。可是他好像退休了。” “他肯定也认识相关的法律人士。他会帮你爸爸还是你妈妈?”江静知说。 “他会帮我爷爷,我爷爷是不会让我爸妈离婚的。你这个思路很好。这样,把李爷爷也找来,我爸就不会只迁怒于你。我也不想让你丢了饭碗。” 两人说了大半天的话,江静知觉得是时候了:“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不能生气。” 余夏满脸疑惑的答应了。 江静知把情人节那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解释说自己的顾虑是怕影响他的学习和明年的高考。 余夏脸色苍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忍着不生气:“你这么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就算你有理由,那今天呢?咱俩都说了半个小时了,你才说出来。” “我必须要弄清楚你的意图,才能决定是不是支持你。” “你不相信我?” “建立相互信任需要时间和事件。怎么,还没开始操作呢,就要跟我起内讧,一拍两散?” 余夏沉默了一会儿,说:“行,我不追究了。高考对我很重要,但若是家散了,考得再好能挽回吗?” 这话扎得江静知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幸好,刚才的思路没有断:“你不觉得还是需要先了解一下姜瑜是什么人吗?她会有什么反应?” 余夏翻了翻白眼:“你觉得我爸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能镇得住他的,还是他能镇得住的?” “嗯,你应该最清楚了......”江静知没有表态,她不想表现出过多琢磨他爹的样子,免得他翻脸。 “我爸被我爷爷管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自由了,他才不会给自己找一个厉害的小三当紧箍咒。一条金手链就能哄得这么开心,这女人能厉害到哪里去?我爸都能镇得住,我还对付不了他们俩?” “你有没有想过女人撒泼也是很棘手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她撒泼。不必管她,说正经的。”余夏说得没有一点儿温度,看来是恨透了。“那就按照你说的,我先和我爸谈谈,谈话的筹码就是我掌握的证据。我需要一个时机,让他坐下来,无法轻易搪塞我。”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哪怕会彻底激化矛盾。”江静知再次提醒他慎重。 “矛盾已经存在了,只是没人捅破。”余夏眼神冰冷,“温水煮青蛙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伤害。我必须知道他的态度,也必须让他知道我的态度。” 江静知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三岁的少年,他思维之清晰、决心之坚定,让人心惊,也让人生出一丝怜悯。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直面成人世界的龌龊。 “余夏,在这件事情上,我也许能算个人证。我不是不想帮你,是不想帮倒忙。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就像现在这样支持你。你和你爸爸第一次谈的时候,是你的家事,是你的家庭内部矛盾,我这个外人不能出现在现场。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在门外等你,你任何时候需要都可以找到我。怎么样?”她推心置腹地说。 “那就照你说的办,如果联系到了李爷爷,我会告诉你。” “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误你周五下午上学了。周末吧?你爸也更有空闲。” “也行。我定好电影票,把我妈支开。”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来。”江静知最终点头,语重心长的嘱咐着:“余夏,记住,任何情况下,不要动手。你不能受到伤害,这是最重要的。不要用任何东西威胁他,哪怕是比喻。你去谈话的核心是解决问题,不是制造新的问题。” “放心,”余夏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我的武器是逻辑和后果,不是刀枪。我,是最优秀的辩手。” 第23章 舌战老爹 周日上午,江静知如约来到余家别墅外。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雕花铁门外,隔着一段距离和前庭花园,能隐约望见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内人影晃动,气氛不同往常。 她给余夏发信息,告诉他,她到了,她就在门外。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路边不远处。 车窗降下一条缝,后座上的律师李珏已经观察了在门外徘徊的江静知好一会儿,对身旁的助手低语:“昨天余夏找到我的时候,死活不肯说是谁给他出的主意。照我看,这小孩儿只想跟他爸叫一叫板,而不是依着性子闹得人仰马翻,门外这个小姑娘脱不了干系。要不她为什么一直在这里……看来,小余总计划的事,就在今天了。待会儿小余总出来了,我就进屋去。你问问这小姑娘是谁。” 客厅里,徐茹萍带着俩孩子早已出门,家里异常安静。余志超被儿子用“保送和叉院选择的急事”为由留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天天,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公司还有个重要的会。”余志超解开西装扣子,语气急躁。 余夏没有迂回,他站定在父亲面前,目光沉静,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酷的控场感:“爸,我们谈谈姜瑜。” 余志超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瞳孔骤缩,厉声低喝:“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下意识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压低了声音,“什么姜瑜李瑜的!不要听信外面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别给我胡闹!” “我没有胡闹,也没有捕风捉影。”余夏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在陈述一道几何证明题的已知条件。 他从书包里取出那个首饰盒,打开,平稳地推到大理石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T家的锁骨链,经典款。我妈更喜欢翡翠的温润,从不戴这种亮眼的金饰。” 他稍作停顿,让这个事实沉淀了一下,然后抛出下一项证据,“但上周六下午三点十七分,在荣盛大厦旁边,华贸中心的星巴克临窗位,我看到它戴在行政部姜瑜的脖子上。当时,你的手正放在她的手上。” 他的叙述精准、冷静,包含了时间、地点、人物、细节,甚至情绪状态,如同在法庭上呈递证物,每一处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和质疑。 “这盒子里还有一个维修记录单。是卡扣要调整吗?所以您又拿了回来。要不我怎么有机会发现它呢?真是天助我也。对吗,爸爸?” 余志超的脸色瞬间灰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爸,我不是法官,是您的儿子,是这个家共同利益维护者。因此,我不要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什么,我要跟您谈感情,对这个家的感情。” 余志超微微恢复了一丝血色。 余夏向前微倾,目光如炬,话语逻辑严密,层层递进,“所以我今天的问题核心是:您计划如何处置与姜瑜的关系?如何确保此事不会对妈妈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以及,您将采取哪些具体措施来保全这个家、以及荣盛集团的声誉?” 他进一步逼近,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砸在余志超的心坎上:“您比我更清楚后果。妈妈知情后,这个家会有解体风险;这事在公司内部发酵,可能引发高管们对您的信任危机;若被媒体渲染,对集团股价和品牌形象都是毁灭性打击;以及,如果爷爷介入……”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留白带来的想象空间比任何具体描述都更具威慑力。 他没有提高声调,没有使用任何侮辱性词汇,只是用冷静的语气,推演基于事实和逻辑的后果。这是优秀辩手的惯用手法——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和严谨的逻辑链构建压力。 “您是我爸,我无法坐视您犯错,更无法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个家被毁了。” 余夏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真实无比的痛楚,这丝情绪又很快被收敛,重新回归理性,“因此,我需要您给出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和时间表:彻底断绝与姜瑜的一切联系,并妥善处理所有可能遗留的风险。否则,”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清晰的警示意味,“我无法保证这些信息不会在某个关键时刻,被无意中透露给妈妈、爷爷,或者某个需要您展现绝对正面公众形象的场合。” 没有任何人身威胁,却字字诛心。 余志超踉跄后退,跌坐在沙发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儿子,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冷静到极致的失望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退路都被这番逻辑严密、无懈可击的话彻底封死。 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余志超终于颓然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我……我会处理好。” “具体方案?”余夏立刻追问,不留任何模糊空间,像辩手紧抓对方陈述的漏洞。 “断绝关系……给她一笔补偿,让她离开公司,离开燕城。”余志超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 “滨江花园15号楼B座2107的房产呢?”余夏精准地报出地址和房号,如同抛出最后一记绝杀。 余志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收回来。过户……过户到你妈名下。” “可以。”余夏点头,“在此事彻底了结、所有风险排除之前,我不会向妈妈透露半分。但如果您在这个过程中有任何欺骗或隐瞒……”他没有说完,但眼神已然说明一切——那将意味着彻底的信任崩塌和更严厉的后果。 余志超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余夏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父亲身边,语气忽然低沉下来,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爸,您曾经教我,责任和担当是立身之本。这次,我希望您能为自己,也为这个家,真正做到。如果您需要李爷爷,他就在门外。” 说完,他转身,步伐稳定地走向门口。 别墅外,江静知只能透过玻璃看到模糊的身影动作和似乎略显激动的姿态,里面的人说了什么?根本听不见。她看到余夏的身影走向门口,似乎谈话结束了。 这时,她注意到那辆黑色轿车的后窗完全降下,一位气质沉稳、戴着金丝眼镜的白发男士对她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了然。江静知心中一凛,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大门打开,余夏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丝完成重要任务后的疲惫。他看向江静知,又瞥了一眼路边的车辆,对李律师的方向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对江静知低声道:“结束了。我的任务。”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交锋后的笃定。 第24章 余波阵阵 “这天,荣盛大厦一楼大堂,正值新款服饰发布会媒体签到的高峰期。闪光灯闪烁,记者云集。姜瑜突然冲了进来,穿着素净的白裙,脸上挂着泪痕,手里举着一个纸牌,上面用鲜红的颜料写着:荣盛总裁余志超始乱终弃,逼我堕胎! “她不顾保安阻拦,声嘶力竭地哭喊:余志超!你出来!你玩弄我的感情,利用完就一脚踢开!还我的孩子!还我的青春! “她精准地选择了最敏感、最能引爆舆论的指控——堕胎。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齐刷刷对准了姜瑜。保安试图上前拉她,她却更加激烈地挣扎哭喊,场面一度失控。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大厦顶层。你爸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他没想到姜瑜会如此疯狂,如此不计后果! “接下来不仅仅是你爸个人名誉扫地,荣盛品牌形象更是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公司股价接连跌停。 “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可能再瞒住你妈。而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抱着昭昭和岚岚静静地流着泪……”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余夏十分钟前那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感荡然无存。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江静知说道。 几分钟前。 李爷爷接到了余志超的电话后便进了余家。 大门在身后关上,院子里一片寂静。李爷爷的助手客气的与二人打招呼,还分别递上自己的名片。江静知便做了自我介绍。 助手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江静知看着余夏,少年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露出一丝疲惫。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余夏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比想象中累。”他顿了顿,“谢谢你在场。” “我没做什么。” “你在那里,对我就是一种支持。”余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简要的说了说经过。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李爷爷会帮助我爸处理。由他老人家出面,对我爸自会有一种天然的威慑力,我也能安心的去努力学习了。你说对吗,江老师?” “你知道刚才我在外面等着的时候,心里面一直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什么?”余夏很疑惑,摸不着头脑。 “我在想,接下来姜瑜会怎么做?”于是,江静知绘声绘色的给余夏讲了一遍她设想的“姜瑜大闹发布会。” 余夏明白的点头道:“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只能说第一阶段告捷。” “虽然可以有很多正当的法律手段来对付她的这种撒泼闹剧,但是这种局面一旦发生,后果就不可控。你妈妈、你的家受到的伤害就是不可避免的。你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守护家庭的愿望,功亏一篑。”江静知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去跟姜瑜谈一谈?摆明我的态度,让她死了这条心。”余夏不确定的问。 “专业的事还应该由专业的人来做,但你需要清楚的知道他们做的结果如何。”江静知回答。 “我明白了。”余夏的眼神又恢复了笃定。 接下来的几天,余夏说到做到,紧密“督促”着父亲的处理进度。 他还从父亲被迫聘请的李律师那里了解进展。处理这种涉及隐私和丑闻的家务事,信任度远比年龄和精力重要。 余夏没有亲自去接触姜瑜,而是授意办事人员告知姜瑜,这一切不仅是余总的意思,也是小余总的意思。让她产生破坏别人家庭的愧疚感,迫使她尽快离开。 补偿协议、离职手续、房产过户……一切都在法律框架内快速推进。 余夏特意看了看姜瑜签署的《保密及和解协议》,又把“违反保密协议”、“散布不实信息”、“依法追责”、“追回补偿金”等内容转述给江静知,让她安心。 余志超似乎被儿子的决绝和掌控力震慑住了,也可能是真的感到了懊悔和后怕,配合度极高。 期间,余夏把那条项链还给了父亲:“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余志超默默收下,第二天,徐茹萍的梳妆台上多了一套她心仪已久的高级珠宝。余志超也开始准时回家,对妻子孩子都格外体贴。 徐茹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脸上的笑容多了些真切。 她甚至私下对江静知感慨:“天天这孩子,最近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和他爸关系也近了似的。” 江静知只能含糊应和。 风波似乎就此平息。余夏将滨江花园那套房的房产证和新换的锁钥匙扔进了自己的抽屉。 余志超为了避免徐茹萍出面,还是把房子过户到了儿子名下。 “那房子,以后再说吧。现在看着心里膈应。”他对江静知说。 事情过去一周后的一次课间,余夏说:“李爷爷帮姜瑜在海州找了一份工作,她前天已经入职了。” 江静知喝了口余妈妈刚送来的牛奶,满意的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江静知没有直接回答:“这是你的家事,我没有资格评判对错。但我看到的是一个儿子在用自己的方式竭力避免家庭受到更大的伤害。这真的很不容易。” 余夏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得可怕的少年,流露出一丝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迷茫和脆弱。 忽然他问到:“你那天明明很抗拒干涉我的家事……为什么最终还是决定来帮我?” 江静知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在捣乱,而是在试图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虽然方式很……激烈,但你的核心诉求是正当的。而且,你守住了底线。还有就是,你那句话,高考很重要,但若是家散了,考得再好有什么用呢?” “江老师,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事?”余夏犹犹豫豫的问出口。 江静知又喝了一口牛奶掩饰自己心里的波澜:“你说能有什么事?” 余夏很有义气的说:“你别不好意思啊,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谢谢。”江静知摇摇头,“我真没事。我家也没事。” 没有家自然也就没有事。 “快点做题吧。”江静知把练习册推到他面前,“高三可没时间让你沉浸式体验家庭伦理剧。” 余夏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江静知敲敲桌子,“赶紧的,这道题思路又跑偏了!第三问就解不出来了!” 风波似乎过去了,但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余夏和父亲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而他和江静知之间,则多了一份共守秘密的默契和信任。 未来的路还长,这场过早到来的风雨,或许只是他们人生交错中,一次沉重而深刻的预演。 第25章 高三开局欢乐多 6月的高考结束后,原来高二的少年班也浩浩荡荡搬进了高三楼。余夏正式入驻这栋传说中的“炼狱楼”,开启了传说中的“地狱高三”模式。 骄阳似火,却丝毫压不住楼里那股箭在弦上的紧绷气氛。 空气里弥漫着风油精、咖啡因和淡淡纸张油墨的混合味儿,堪称新时代的“提神醒脑”香氛。 教室座位大洗牌,命运的齿轮咔咔转动——应婉婷,被班主任以“优势互补、共同进步”为由,安排在了余夏正后方。 于是,余夏的后脑勺总能感受到一道清冷的目光,以及偶尔“不经意”递过来的珍贵竞赛资料。 “喂,”某天,一张打印纸轻轻戳了戳余夏的背。他回头,应婉婷面无表情地递来一本装订精美的笔记,“这套近年IOI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的题型解析,网上没有。我看完了,垃圾回收前觉得可能有点用。” 余夏,大眼睛咔吧咔吧:“……谢谢?” 应婉婷淡淡瞥他一眼:“不用谢。”说完就低头继续刷她的题,仿佛刚才只是丢了一袋不可回收垃圾。 余夏默默收下,感觉后颈窝凉飕飕的,竞争压力莫名又大了一圈。 钢铁直男可没有感觉到语气里的施舍意味!接过之后,只顾着纳闷——谁家好人用激光打印机打印这么高端的“垃圾”啊! 晚上家教时间余夏向江静知展示他新得到的资料。江静知立刻抓住了他炫耀的点:“你是说,应婉婷坐在你的后面?” “我早就说过了,我俩现在缺乏了解,我不会对她表白的。”余夏暗自得意,却故意岔开话题:“江老师,我们认为,是时候重新审视并升级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了。”他语气如同签署重大外交协议。 江静知八卦的心落了空,白他一眼:“瞧你得意的,不会说人话了?” “简单说,”余夏啪地拍出一张A4纸,上面是用代码和思维导图格式精准排版的《高三冲刺阶段战略协同及资源分配时间表(v3.0)》,“未来一年,我的核心KPI有两个:高考裸分冲击省前五十,NOI全国赛争金保送。你的职责:全科答疑+心态维稳,防止我方CPU因过载而宕机。资源方面,我爸妈提供无限后勤支援,按小时支付的佣金将根据通胀率上浮5%。” 江静知扫了一眼那时间表,窒息感扑面而来:“……这时间颗粒度精细到分钟,是给人用的还是给机器用的?连上厕所都有建议耗时?” “效率至上。”余夏表情严肃,“根据我的计算,优化碎片时间利用率能提升整体学习效能约13.7%。另外,我需要你重点监控我的情绪波动,预防并干预可能的心态崩盘事件。我检索了近五年高考生案例,因心理因素导致的发挥失常占比……” “停停停!”江静知赶紧打断他的数据流,“懂了懂了!就是既当家教又当心理按摩师呗?加价就加量等于没加工资啊同学!” “投资未来,性价比极高。你看,那么多人给我送礼物。”余夏眨眨眼,重申他的“值得投资”理论,难得的露出一丝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狡黠。 “你居然拿我跟那些小丫头比?”江静知瞪大眼睛。 “是你自己说的,让我成为更好的园丁,才能兼容更广阔的天地,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余夏拿她的话堵她。 余家父母对儿子的“自我规划”一如既往地“尊重”并全力支持——主要体现为“钞能力”全开。 自从姜瑜那事之后,余志超明显加大了对三个孩子的资金投入,尤其是热衷于给仨孩子更新装备。余夏的最新顶配电脑、降噪耳机、人体工学椅……书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宇航指挥中心进化。 某天下课后,江静知正要上小王的车,徐茹萍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包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压低声音:“江老师啊,天天最近熬夜太凶了,你看他的脸色……阿姨这心里揪得慌……这点心意你拿着,多给他介绍些好经验,还有你知道有哪些好的补脑产品,尽管买,千万别替阿姨省钱!他就听你的!” 江静知捏着红包,感觉像接了份“饲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之天才熊猫”的附加合同,压力山大:“阿姨,余夏现在的营养挺好的,千万别乱补。” “好好好,听你的。路上小心!”徐茹萍挥挥手,一副我懂你懂的样子。 过了几天,江静知刚进余家,徐茹萍女士又忧心忡忡地拉住她:“江老师啊,你快想想办法吧!天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天量了三次体重!让我把可乐全扔了!还嚷嚷要减肥!今天晚上就只吃了什么蔬菜沙拉。这怎么行啊!正长身体呢,脑子也需要能量啊!饿坏了可怎么办!” 江静知特意从冰箱拿了瓶可乐。找到余夏时,他正对着体重秤皱眉,小脸垮垮的。 “听说你立志要当一道闪电?”江静知打趣道。 余夏郁闷地捏了捏自己软乎乎的脸颊:“体重超标12.3%。体脂率超过20.肥胖影响反应速度和耐力,不利于长期高强度脑力劳动。而且…”他声音小了点,“…影响形象。” 江静知破天荒的主动把可乐往他面前一送:“来一口吧,你的最爱。糖分使人忘记烦恼。” 余夏破天荒的一把推开,抱怨道:“我不是让我妈把可乐都扔了吗?怎么还有?影响我的塑型大计。” 江静知瞬间懂了,他这是来真的。 青春期的小天才,也开始在意外表了,尤其是…后座还坐着个清冷貌美的应婉婷。 江静知不打算劝退,说些“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关注身材这些事情上“之类的话,说了余夏也不听,适得其反。 “好啊,还塑型!有决心,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不过减脂肪可以,绝食不行!大脑缺少葡萄糖会降低运行效率。何况高三比的还有意志和体力。” “怎么减脂肪?”余夏中计了。 第26章 别样的生日 江静知拍板道:“以后每晚加项任务:跟我去外面运动半小时!放心,我给你设计最科学的燃脂心率区间,保证不影响你白天刷题效率!” 余夏想到她的那个1500米第6名,不愿意被她看扁,满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每晚华灯初上,都能看到小区运动场上,一个气喘吁吁的微胖少年和一个边跑边背单词的学姐的身影。 余夏一边喘一边抱怨:“江老师…这…这效率…太低…了…” 江静知:“闭嘴!调整呼吸!步频跟上!想想你多余的12.3%!” 余夏:“……” 为什么减肥比解压轴题还痛苦! 就这样,高三的战车,在鸡飞狗跳、无可奈何却又笑料百出的日常中,朝着坚定的目标,轰隆隆地全速前进着。 ~ 七月,暑气蒸腾,犹如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NOI)赛场内那几乎紧张到爆的气氛。 键盘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雨点,敲打在每一个参赛者的心上。余夏坐在角落的机位前,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那双平日里冷静如黑曜石的眼睛,此刻却像高速运转的CPU风扇,闪烁着过载的焦灼。 他还是太年轻了。在一群普遍十七八岁、经验老道、眼神沉稳如磐石的对手中间,他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庞和略显单薄的身板,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凭借过人的天赋和江静知魔鬼训练打磨出的扎实功底,他一路过关斩将,但最后几道压轴难题,如同横亘在前的天堑。 经验上的鸿沟,在极限高压和长时间鏖战中,被无情地放大。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某个临界点后开始出现微小的迟滞,指尖敲击的节奏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最终成绩公布那天,恰好是余夏的十四岁生日。 没有期待中的金牌。没有Q大保送资格。更没有叉院。 屏幕上,他的名字后面,清晰地标注着“银牌”。 银牌。全国二等奖。强基计划优惠资格。 对于绝大多数高中生来说,这已经是足以傲视群雄、敲开顶尖学府大门的辉煌战绩。 但对于目标直指金牌、志在必得的余夏来说,这无异于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尤其在他十四岁生日的这一天,这份“礼物”显得格外冰冷刺骨。 他沉默地摘下参赛证,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理会旁边选手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玩偶,木然地收拾好背包,走出了赛场。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父母、江静知、褚星野、甚至远在老家的爷爷发来的生日祝福和询问战况的消息。 他看都懒得看一下手机,更没有回复。 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间,他反锁了门,将背包连同那块沉甸甸的银牌一起扔在角落。 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十四岁的少年淹没。 他引以为傲的智商,他精密如钟表的时间管理,他以为坚不可摧的自信堡垒,在这一刻,被那块银牌砸得粉碎。 “为什么?”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吼,声音嘶哑,“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向墙壁,塑料瓶身瘪了下去,水花四溅。 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幼兽,焦躁、愤怒,却又无处发泄。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带队老师帮他复盘的那最后一道未完全解出的题目。 他死死盯着那行行代码,眼神凶狠,仿佛要将屏幕盯穿。下一秒,他猛地合上电脑,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颓然地倒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了头。 门外,徐茹萍和余志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隔着门板,听到里面压抑的喘息、低泣以及物品碰撞的声音,心都揪紧了。 “天天?天天!你开开门呀!让妈妈看看你!”徐茹萍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拍着门,“银牌也很棒了!真的!妈妈为你骄傲!今天是你生日啊,我们……” “滚!”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从门内传来,打断了徐茹萍的话。 余志超脸色铁青,想说什么,却被徐茹萍死死拉住。她红着眼眶,对丈夫摇摇头。他们也从未见过儿子如此失控的样子。 江静知接到徐茹萍的电话赶到酒店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徐茹萍靠在余志超怀里默默流泪,余志超眉头紧锁,一脸担忧和无奈。 房间门紧闭,里面一片死寂,但那种压抑的、濒临爆炸的气息却清晰地透出来。 “江老师……”徐茹萍泣不成声。 “叔叔阿姨,”江静知深吸一口气,“让我试试吧。” 她走到门前,没有像徐茹萍那样急切地拍门呼喊,而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门板:“余夏,开门。是我。”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银牌也很棒’、‘下次再来’这种话。”江静知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实验室里分析失败数据的冷静,“我也没打算说。开门,我们聊聊你最后卡住的那道题。第37行,那个回溯剪枝的条件设置,是不是考虑漏了负权边的情况?” 房间里依旧沉默,但那股狂暴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 江静知继续加码,抛出一个更具体的点:“还有,第15个子任务的边界条件处理,你用贪心局部最优,但全局最优路径可能绕开了那个点,导致后续状态转移出错。是不是?” 几秒钟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开了一条缝。 江静知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父母担忧的目光。 房间里一片狼藉,矿泉水瓶滚在墙角,枕头掉在地上。 余夏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浓重的低气压里。 江静知没有靠近,只是倚在门边的墙上,目光扫过角落的银牌,然后落在他紧绷的背影上。 “分析报告我看了。我还去找你们带队教练问过了。” 第27章 修复与成长 她开口,没有安慰,直奔主题,“最后两题,你的思路没问题,核心算法框架是对的。问题出在细节实现和极端情况处理上。那个陷阱,组委会今年挖得够深,栽进去的可不止你一个。还有那个边界条件,是经验问题,赛前模拟题里确实没有覆盖到那么刁钻的测试用例。”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知道吗?我刚从实验室来。我的实验崩了。组培的琼脂就是不凝固,一组培养基全废了,还没找到问题出在哪里。配培养基可是最最基本的操作,但是却被搞砸了。这下子我们组所有人的实验都做不成,必须用暑假补做,否则要影响分数和绩点。有人买了回家的火车票都退掉了。” 余夏的背影似乎挪动了一下。 “我当时也想砸东西,想把那该死的琼脂粉扔出窗外。”江静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疲惫和无奈,“但砸了有用吗?材料能回来?时间能倒流?后来我想通了,实验这玩意儿,失败是常态,成功是偶然。 “关键不是追求每一次都完美无缺,而是从每次搞砸里找到‘为什么搞砸’,然后修复它,迭代它。改配方,换材料,调PH值。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一百次。‘修复’比‘完美’重要一万倍。” 她看着余夏僵硬的背影,语气加重:“余夏,你才十四岁。你第一次参加NOI全国赛,就拿了银牌,离金牌只差一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有冲击顶峰的实力,只是经验值还没刷满! “这算什么失败?这顶多算一次高强度的压力测试,测出了你系统里几个需要打补丁的漏洞而已!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删代码,砸东西,能修复漏洞吗?能让你下次不踩坑吗?你的未来难道碰不到更困难更复杂的题目吗?如果你还想继续做这一行,就要吸取今天的教训!”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余夏压抑的呼吸声。 “起来!”江静知突然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实验室师姐命令师弟收拾烂摊子的气势,“换上运动服和跑鞋!现在!立刻!马上!” 余夏猛地转过头,眼睛通红,像只受伤的小狼,愤怒地瞪着她:“你又要干嘛?!” “去修复漏洞!”江静知一把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力气大得惊人,“情绪缓存区溢出了!需要物理释放!跑步去!把你这身负能量给我跑没了!” 余夏想挣扎,但江静知的眼神太坚定,力气也出乎意料的大。他半推半就地被拉出了房间,无视了门口父母惊愕又担忧的目光,被江静知一路拽进了酒店附近的公园。 夏夜的公园还算凉爽,但余夏一开始跑得极其不情愿,脚步沉重,像拖着两个铅球。江静知也不催他,只是在他旁边保持着稳定的慢跑节奏。 “深呼吸!调整节奏!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别跟个破风箱似的!”江静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跑了不到五分钟,余夏就开始喘粗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憋屈的。他咬着牙,闷头往前冲,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不甘、自我怀疑都踩在脚下。 “慢点!控制心率!你想把自己跑进医院吗?”江静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强制他减速。 就在这时,余夏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江静知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少年滚烫的汗水蹭在她手臂上,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的呜咽声终于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就差一点……”他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混合着汗水,狼狈地滴落在塑胶跑道上,“我明明……都算到了……都准备了……” 这一刻,那个平日里冷静自持、逻辑至上的天才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巨大挫折面前,茫然无措、委屈不甘的十四岁孩子。他紧紧抓着江静知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瘦弱的身体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 江静知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别哭了”。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发泄,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炸毛后终于崩溃的小兽。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的声音难得的温和,“CPU过热了也得散热。哭,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情绪散热器。” 不知过了多久,余夏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胡乱抹了把脸,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哭完了?”江静知挑眉看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哭完了就接着跑。这次按我说的节奏来,把剩下的‘缓存垃圾’清干净。” 余夏接过纸巾,擤了擤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这一次,他不再抗拒,默默地跟在江静知身边,调整着呼吸,一步一步地跑着。夜风吹过汗湿的衣衫,带来一丝凉意,也似乎吹散了些心头的阴霾。 跑完步回到酒店,徐茹萍和余志超还等在门口,看到儿子虽然眼睛红肿,但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都松了口气。徐茹萍赶紧端出一个小小的、插着数字“14”蜡烛的蛋糕。 “天天,生日快乐。”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心疼,但努力挤出笑容,“不管金牌银牌,你都是爸爸妈妈最骄傲的儿子。” 余志超也笨拙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小子,干得不错!下次,咱们把金牌拿回来!” 余夏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又看看父母担忧却充满爱意的眼神,再看看旁边累得直喘气却对他挑眉示意的江静知,心里那股冰冷的、坚硬的什么东西,终于慢慢融化了。他吹灭了蜡烛,低声说:“谢谢爸妈……谢谢……江老师。” 虽然没有金牌加冕,但这个十四岁生日,他收到了比金牌更珍贵的礼物——失败的滋味,家人的包容,朋友的支撑,以及,接纳那个不完美的、会脆弱、会哭泣的自己的勇气。 第28章 弟弟来了 余夏知道,这场名为“成长”的竞赛,他还远未到终点。 但至少,他学会了在摔倒后,如何自己爬起来,拍拍土,然后,继续向前跑。 第二天,Q大生科院组培实验室,江静知重新配制了培养基,等待高压灭菌的时候,她刷开朋友圈,指尖蓦地顿住。 余夏的头像下,罕见地更新了一条动态。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余家父母都点了赞。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那块银牌上投下清晰而冷冽的条纹光影。它被安静地放置在书桌一角,旁边是那台时刻运转的电脑和摊开的《算法导论》,仿佛只是他无数个征战沙场的纪念品中,最新纳入的一枚。 没有抱怨,没有遮掩,更没有此前房间里那种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愤怒。它就那样平静地待在那里,被主人坦然呈现,甚至带着一种审视般的诚实。 江静知看着那张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瞬间读懂了这条沉默动态背后所有的潜台词:他认了这份不完美,接纳了这次折戟。他没有删除失败,而是将它归档,变成了系统日志里一个需要分析、但不再会引发宕机的“异常事件”。 这头骄傲又脆弱的小狼,终于自己舔舐完伤口,把这次挫折咬碎了吞下去,变成了铠甲的一部分。 她放下手机,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种“老怀安慰”的成就感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悄然漫上心头。 下午,江静知也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中,几百个覆盖着无菌透气膜的三角锥瓶里,浅棕色的培养基,完美的凝固了。 修复与成长,都才刚刚开始。 ~ 暑假里,江静知的组培实验成功了,组培苗在培养基里茁壮成长,并且成功实现移栽。 这也成为她暑假不回家的绝好借口。 燕城入了秋,天气渐凉。 江静知在校门口那家颇有名气的烤鸭店订了座,给风尘仆仆从南州老家赶来的叔叔和堂弟接风洗尘。 包厢里,烤鸭的油脂香气氤氲温热,却化不开席间那丝若有若无的局促。 叔叔江诚武明显黑瘦了些,眉宇间带着长途开车的疲惫,以及一种欲言又止的沉重。 他搓着手,给江静知夹了一筷子鸭肉,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静知啊,你看……静轩这小子也考到燕城工大来了,你们姐弟俩互相有个照应,真好,真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总念叨你。你爸他……唉,他心里一直有愧,就是那张老脸拉不下来。有空……还是回去看看吧?好歹是一家人。” 江静知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睫低垂,没接这话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她转而看向旁边正埋头苦吃、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堂弟江静轩。 “静轩,”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我来燕城之前留给你的那箱东西,这次让你带上的,都带来了吗?” 江静轩猛地抬头,嘴角还沾着酱汁,忙不迭地点头,像接到上级指令的小兵:“带了带了!姐你吩咐的,我敢忘吗?就那个装了你高中三年所有笔记和错题本的宝贝纸箱,我妈差点当废品卖了,我给抢回来的!都在车的后备箱里,和我的行李一块儿运来了,待会儿给你送学校宿舍去。” 江静知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用纸巾顺手给他擦了擦嘴角:“出息。那些资料我都标注过重点和易错点,都是精华。” “知道知道!我能考到燕城来,学霸姐姐的独家秘籍,居功至伟!”江静轩夸张的语气,逗得江静知笑瞪了他一眼。 这其乐融融的姐弟互动,显然给了江诚武一些错觉和勇气。他趁着气氛缓和,又试图旧事重提:“是啊是啊。静轩你这小子能有今天,要好好谢谢姐姐!静知啊,你爸这次也给你捎了不少东西,他其实……” “叔叔,”江静知温和地打断了他,给他盛了碗汤,“快吃饭吧,汤凉了不好喝。” 江诚武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饭后,江静知送走了叔叔和弟弟,回到宿舍。 爸爸捎来了一大袋吃的和一大袋穿的,都是她中学时喜欢买的。江静知把穿的放进柜子;又打开了一袋桂花酥,放了一块进嘴里,脆甜中带着清香。 明明是她最爱吃的甜点,两行泪却不知怎的,滑落了下来。 她擦擦脸,打开那个沉甸甸的纸箱,里面是弟弟细心打包好的、她学生时代的“宝藏”。她翻找出几本保存完好的数学和物理笔记,以及一整套她当年刷得滚瓜烂熟的习题集,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批注。 第二天家教时,她把这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了余夏。 “喏,给你的。”她语气平常,“我弟弟刚考上大学,把我以前的高考和竞赛老底都带来了。这些我用不上了,你看看有没有参考价值。重点和易错点我都标过了,省得你从头啃。” 余夏接过袋子,低头翻看了一下。纸张微微泛黄,但字迹清晰工整,各科笔记逻辑严谨,一看就是花了极大心血的成果。尤其是那些归纳整理的难题,在精妙解法旁,还写着各种思路推导和不同解法的比较,堪称一本小型“学霸心得秘籍”。 若是平时,得到这种“宝藏”,余夏肯定会眼睛发亮,立刻拿去研究。 但此刻,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我弟弟”、“刚考上大学”、“带来了”。 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江静知,语气听不出波澜的刨根问底:“你还有个弟弟?没听你说过呀。” 她竟然有个关系亲近到可以分享所有学习宝藏的弟弟,关键是这个弟弟还比他先看到! 江静知正低头整理资料,随口答道:“堂弟,二叔家的。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是挺好的。这次他考上了燕城工大,以后见面机会就多了。” 第29章 相互了解中 “哦。”余夏应了一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那本写满江静知笔迹的笔记本,纸张边缘微微起了皱。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一个陌生的、被称为“弟弟”的男生,和江静知一起长大,分享着她过去的时光;还能得到她亲手标注的、充满回忆的学习笔记;现在这个弟弟还来了燕城,能经常见到她。 而自己,只是她按小时收费的学生…… 一种微妙而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像一小簇火苗,悄悄在他心里烧了起来,闷闷的,很不舒服。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关系挺好的”,更不喜欢什么“见面机会就多了”。 他默默把资料塞进自己的书柜,整个下午都没再拿出来看一眼,做题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写字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好几分。 江静知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只当是学习压力大,也没多想,她把一叠批改好的卷子推到余夏面前,指尖点了点几个鲜红的叉号,眉头微蹙:“这个暑假,咱俩根据近五年的高考命题趋势,地毯式扫荡了所有薄弱环节,刷题量也不少了。但现在看来,最大的‘漏’没补上——你会的题,照样丢分。” 她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分析:“不是思路问题,是过程!你看这道题,跳了关键步骤,扣分;这题,计算粗心,小数点飘了;还有这题,题干条件看漏了吧?余夏同学,你这是‘脑速’太快,‘手速’和‘眼速’没跟上,输出稳定性太差!” 余夏扫了一眼卷子,撇撇嘴,有点不服:“过程冗余,浪费时间。考试的时候,我会写全的。” “平时写不对,考试就能全写对?高考阅卷人可看不到你的思路有多精妙!”江静知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他只认写在答题卡上的、符合评分标准的步骤和答案!你这毛病,就像造出了尖端芯片,却用了劣质粗糙的工艺,性能再强也白搭!” 她身体前倾,目光锐利:“说,怎么办?” 余夏与她对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悻悻地抓了抓头发:“……加强验算,规范书写,逐字读题。” “还有呢?” “……整理错题本,专门记录‘非智力因素’导致的失分。” “要提升注意力的持续时间!150分钟不走神!从今天开始,每天要有一个整整150分钟的做题时间。除了做题,不能做任何其他事情!我要检查和记录你的正答率!描出曲线,贴出来!” “知道了……”余夏拖长了声音,拿起笔,认命地开始改错,“……狠抓细节,行了吧?” 余夏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江静知,一边却在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情况下,演出了极其幼稚的内心戏:哼,堂弟又怎么样?这些笔记……反正现在是我的了。其他人,再也别想看到! 不久,学校安排了高三晚自习,江静知便改成周六日到余家来,平时有需要再视频联系。 周六的课间,余夏陪着笑脸说:“江老师,帮我买一本《高考语文真题精讲精练》吧,急用。发货要快。” 江静知:“嗯?你的那一本呢?开学才发的。” “不知道,”余夏有点郁闷,“周五课代表发的时候就说没我的,我去语文老师办公室找了,也没有。我明明交了呀。” “丢三落四。”江静知掏出手机,下了单,随后发给他一个订单截图:“最快三天后才能到货。” 余夏哀叹:“明天周日送不来吗?完了,这周末的作业都在这本上,周一交不上去,语文老师肯定又得说我骄傲自满了。” 然而,周一上午的课间,余夏觉得后背被人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他回过头,应婉婷没什么表情地递过来一本练习册。 正是他的那本《高考语文真题精讲精练》。 书里还夹着厚厚一沓打印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手写的批注和总结,字迹工整凌厉,一看就出自应婉婷之手。 “这……怎么在你这?”余夏愣住了。 应婉婷波澜不惊:“我分析了你上次联考的各科成绩,语文是你的最大短板,提升空间和性价比最高。我在这方面恰好有些资源和心得,昨天顺手拿回家帮你做了初步规划。” 她指了指那沓纸,“我认为你的问题主要集中在阅读、古文和写作这三个板块,里面是针对性的强化方案和每日任务。我建议你按计划执行,完成后交给我看一看。” 余夏正为语文发愁,此刻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太好了!谢谢你!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咱们学校的食堂?算了吧。”应婉婷明显的拒绝。 “你喜欢吃哪家的东西?我给你点外卖。”余夏迫切的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客气。”应婉婷嘴角微扬,“咱们可以互相帮助。高三效率第一。” “没问题,没问题。”余夏的好心情保持了一整天。 晚上,江静知听见手机响刚划开锁屏,就看见余夏嘴角挂着臭显摆的笑意。 “江老师!”他迫不及待地把练习册送到镜头前,语气带着罕见的雀跃,“你看这个!” 江静知仔细一看,是那本他周末还急得要死的语文练习册。 “哟?这就找到了?”江静知挑眉,看到余夏往后翻了几页,全是批注:“这是老师的手笔吗?这工程量可不小啊,谁对你那么好?” 余夏没听出她话里的调侃,还挺自豪地点头:“应婉婷帮我分析的,说我语文提升空间最大,还制定了专项强化方案。” “可以啊,余夏同学,”江静知把故意拉长了语调,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女神亲自给你开小灶,还‘带回家’熬夜帮你做批注?这待遇不一般啊!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新进展’了?” 隔着屏幕都可以看见余夏的耳朵尖迅速蹿红:“什……什么新进展!江老师你别乱说!”他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她就是……就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对!互相帮助!她文科好,我……我可以给她讲物理……嗯!” 第30章 主动帮助 余夏语无伦次地解释,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加了个重重的“嗯!”来强调。 江静知忍不住笑出声:“行行行,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嘛!我懂!”她眼神里的戏谑更浓了,“看来以后语文这科,是不用我操心了?自有高人指点咯?” “不是!你…你还是得管!”余夏急了,一把将练习册放下,“双管齐下!两条腿走路才更稳当!真的!” 看着他气急的样子,江静知见好就收:“逗你的啦!我刚刚发了套数学反馈题给你,赶紧的,做完了发回来给我!人家好心帮你语文,你这数学要是再滑坡,那可真是‘偏科’偏出新境界了。” “已经打出来了,我马上做!”余夏松了口气,赶紧拿起笔,埋头研究错题,只是耳根那抹红,好久都没褪下去。 第二天刚到学校。 应婉婷关心的问余夏:“昨天给你的强化任务,感觉难不难?” 余夏才猛地想起这茬。昨晚补完前天的语文作业就已经凌晨了,他直接睡了,这会儿他还困得发懵呢。 “啊?那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江老师说……我觉得,还是得先保证跟上老师的统一进度,先把语文老师布置的任务完成,所以……” 应婉婷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那是我周末花了整整一天,还熬夜才帮你整理、写出来的。你却连看都不看?” “看了看了,我也确实觉得你提的意见挺好的。”余夏顿时语塞,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对不起,我……” “OK,明天,”应婉婷不容置疑地截断他的道歉,“我希望看到至少一项任务的完成稿。可以吗?” “好好好……可以。”余夏如蒙大赦。 应婉婷的神色这才稍缓,露出笑脸。她状似无意地换了个话题:“你那个家教,是哪里人?” “南州。” “哦,就是上次在Q大见过的那个?”应婉婷语气淡淡,“她了解燕城高考的最新动态和命题偏好么?花钱事小,要是被不够专业的指导带偏了方向,浪费的时间可补不回来。” 余夏张了张嘴,想反驳说江静知很专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有什么必要为了与她不相干的人辩解? 应婉婷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继续道:“那你现在有整体的复习计划吗?当然,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 “有。”余夏从书包里拿出那份自己引以为傲的《高三冲刺阶段战略协同及资源分配时间表(v3.0)》,递了过去。 应婉婷快速浏览着,指尖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时间块,眉头微蹙:“你自己制定的?强度是不是太大了点?几乎没留出任何弹性时间和放松间隙。你的家教没有帮你审阅调整一下吗?” “嗯……”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赞同,余夏有点闷闷的,“她……觉得还行。” 应婉婷将时间表递还给他,转而建议道:“另外,关于数学压轴题部分,我建议你近期重点强化递推数列构造和抽象函数性质分析。近五年,这两类题型考查频率和分值占比显著提升。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找时间讨论。” “好啊!”余夏被她无私的帮助态度打动,一时也不好藏着掖着,便从书包里翻出江静知给他的那本数学压轴题笔记:“正好,我这儿有一本这方面的笔记,总结得挺全面的,你可以看看。” 应婉婷接过,注意到笔记封面“南州一中江静知”几个字,只是随意翻看了几页,便递还给他:“笔记做得挺工整。我的建议是,最好以燕城几所顶尖高中的内部模拟题为主要参考。毕竟,”她抬眼看向余夏,“我们目标的高度,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又能做多深入的研究呢?余夏,少年班的智商测试结果难道不能证明我的选择最优吗?” 余夏接过笔记,忽然感觉手里沉甸甸的,心里也莫名地堵了一下。 周三的晚自习,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埋头苦读的身影。 余夏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作业纸推到了应婉婷面前。 他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完成了一份语文“加餐”——一篇文言文深度解析、一份现代文阅读思维导图,外加一篇议论文练笔。 应婉婷放下手中的习题集,目光落在那些工整的字迹上。她拿起红笔,一行行仔细审阅,时而圈点,时而在一旁写下批注。整个过程,她异常安静,眉宇间不见平日里的清冷与锐利,反而透着一股专注和愉悦。 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一旁有些忐忑的余夏,嘴角牵起一个真实的弧度:“做得不错。这篇《过秦论》的析读,抓住了‘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的论证层次,你看,这样是不是比之前浮于表面的翻译强多了?” 余夏认同的点点头。 她语气罕见的平和,还带着循循善诱:“如果你还能联系当时客卿制度与秦孝公求贤令的背景,就能更理解贾谊的深意……”她耐心地补充了几个思考角度,听得余夏茅塞顿开。 “这篇议论文,”她指尖点着作文纸,“你看,从‘科技发展’到‘人文关怀’的过渡略显生硬,如果加一段‘科技伦理’作为桥梁,说服力会更强。像这样……”她拿起笔,在稿纸空白处流畅地画出了一个更精巧的论证结构图。 余夏听得入神,只觉得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以往有些模糊的概念瞬间清晰起来。他忍不住感叹:“原来还可以这样!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应婉婷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悟性和毫不掩饰的钦佩,也因被认可而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微微颔首,语气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文科的思路是需要引导和训练的。你底子不差,就是缺乏系统的方法和一点……拨云见日的点拨。咱班人这么多,老师顾不到每一个人很正常。你的家教负责的科目这么多,讲得没那么细致也很正常。” 第31章 顺其自然 应婉婷放下笔,身体微微向后靠,目光落在余夏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脸上,好像在感叹似的:“我好歹比你多学了一年,多经历了一轮备考,见过的题型和陷阱也多些。你现在需要人帮着计划、陪着分析,没什么可奇怪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她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我不是自夸,咱班的男生,包括你,聪明是聪明,但和女生们相比,还是不够成熟,因此才更需要有人引领,免得走了弯路。同学一场,咱们一起努力,共同进步吧!” 余夏正沉浸在学术思维被点亮的兴奋中,颇为难得的接受了“不够成熟”的评价,依然保持微笑的回应道:“嗯,知道了。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应婉婷满意地收回目光:“挺晚了,你怎么回去?” “我爸开车来接我。”余夏边整理书包边回答。 为了修复父子关系,现在余志超只要在燕城,都会让小王司机提前下班,他亲自开车接儿子下晚自习。 “你呢?”余夏礼貌的回问。 “今天应该是我家司机来接。”应婉婷语气依旧平淡。 余夏并不觉得家有司机有何特别,以至于没有听出这平淡话语里的炫耀。 应婉婷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羡慕或者惊讶,收拾书本的手顿了一顿。 几分钟之后,余志超惊讶的发现儿子竟然是和一个女生边走边聊出了校门。 女生身材高挑,眉清目秀。 她微笑着与儿子告别,往余家的车看了一眼,才上了一辆白色轿车。 出于商人的敏感,余志超的目光追随着那抹消失的尾灯,记下了车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里努力检索着什么。 “爸,走吧。”余夏系好安全带,打了个哈欠。 余志超回过神,发动车子,状似随意地开口:“刚才那女同学……看着挺沉稳的,是你们班的?” “嗯,应婉婷。我们班的。”余夏闭目养神,心不在焉地答道。 “应婉婷……”余志超慢慢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家……也是燕城的?” “在Q大。” “父母做什么的?” “不知道啊。”余夏的回答得很敷衍,“没问过。做生意的吧?不清楚。” “我看你们聊得挺投机。” “她给了我一些语文方面的建议。”余夏的声音越来越低。 “是吗?她和你的关系很好吗?”余志超兴奋的问。 后面半天没有人回答,余夏如往常一样,上车之后,一会儿就能入睡。 余志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儿子那副“除了学习其他都是浮云”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思却活络开来。 第二天晚上余志超让秘书在二中门外守株待车,秘书认出司机,很快来电证实:“确实是北辰资本应总的司机。我查过了,Q大物理系有个退休的教授叫应立。” 都对上了!余志超的眼里爆发出发现重大机遇的光芒。 北辰资本!应文彬!那可是投资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荣盛集团,在对方那庞大的资本版图面前,简直像是小舢板遇到了航空母舰。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自家就能完成服装制造产业的信息化升级! 晚上,在余家的主卧里,余志超压抑着兴奋对妻子说了经过,欣喜溢于言表:“这个一心只想着学习和捣鼓电脑的傻小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运气!” 徐茹萍被丈夫的激动感染:“真的啊?那……那挺好的呀,同学之间互相帮助……” “何止是挺好!”余志超语气热切,“咱们得多鼓励天天跟应同学多交流,多互相学习!年轻人嘛,共同进步!今后这关系要是处好了,对咱们荣盛未来的发展,说不定就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徐茹萍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压低声音:“志超,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天天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懂这些人情世故?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功利了?反而让孩子难做?” “哎呀,这怎么叫功利呢?”余志超不以为然,“这叫资源整合,顺势而为!又不是明天就有事要求到应家去。先让孩子们正常交往,我们大人再顺势认识一下,这多自然!难道天天以后就不需要人脉了?他现在不懂,我们做父母的得替他想着,铺铺路嘛!” “天天才十四岁!知道这些不好吧?” “少年时代的情谊才是最牢靠的,咱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徐茹萍嗔恼的白了丈夫一眼,态度有些松动:“就怕天天不答应,他那个脾气……” “难道你不希望咱家好?” “我当然希望儿子好,也盼着荣盛越来越兴旺,但算计到两个孩子的同学关系上,我觉得有些不妥。” 余志超语气放缓,搂着徐茹萍的肩恳求道:“茹萍,你就多费心,平时跟天天聊天的时候,侧面打听打听那个应同学的情况,也潜移默化地鼓励他们多来往。不用多做什么,就是过年过节过生日,送个小礼物什么的,总可以吧?何况天天不是说,人家应同学帮了他的语文吗?就冲这一件事,咱就得好好谢谢应同学。” 徐茹萍含糊地应道:“…我知道了。但你也别太心急,目前高考第一,其他的顺其自然吧,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放心放心,我懂我懂,自然,一定要自然!”余志超满口答应,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被父母安排了顺其自然的余夏,此刻正兴致勃勃的与江静知视频:“江老师,江老师,你说应婉婷说得对不对?” “我要是说她的话不对,你怎么办?”江静知打趣道。 “江老师才不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余夏聪明的不去做选择。那是小孩子才会干的事。 “看在你那么上道的份上,江老师我勉为其难,点评一下吧。我觉得应婉婷的意见很中肯,值得你认真对待!” “收到!”余夏的笑容占满了江静知的手机屏幕。 第32章 针尖上的舞蹈 这天下午,江静知和几个同学被辅导员召集到了一起,辅导员问:“大家知道骆松吗?” 一个男生回答:“去年回国的那个骆教授?” “对,他去年放弃了国外的终身教职回到Q大,今年他主持的发育与再生实验室升级为国家重点实验室,骆教授不仅招研究生,还要从本科生里选拔实验助理。” 辅导员环视了一下大家的反应,继续道:“你们几个动物学实验成绩都是优秀,院里决定推荐你们参加选拔。培训三天,周五选拔考试。怎么样?” “实验助理有津贴吗?”一个同学很感兴趣。 “按照学校规定每月发放津贴。虽然不多,但伙食费还是够的。”辅导员微笑。 “我想试试。”江静知第一个表态,其他人即使不想去也不会马上就表示放弃,毕竟是一个机会。 “好,我会建一个群,把资料和注意事项发给大家。”辅导员很是干净利落。 周五,Q大发育与再生实验室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培养皿和某种微弱鱼腥味混合的独特气息。江静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因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她正站在一台庞大的显微操作仪前,下一个参加选拔就是她。 在她之前,已经有两人完成了操作,二人紧蹙的眉就像给江静知的心脏安装了一台加速器。 考核内容看似简单:向斑马鱼的单细胞期胚胎中注射一种特殊的示踪mRNA,观察后续发育情况。成功率、胚胎存活率和操作速度,将直接决定谁能留下。 骆教授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背着手,目光如电,在每一个参试者身后缓缓踱步,沉默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江静知调整了一下目镜,眼前的微观世界就像一个充满浮雕感的奇异空间。一颗颗透明的斑马鱼卵静静地躺在培养皿中,像一颗颗微小的水晶球。她的工具,是一根尖端直径不足1微米——相当于头发丝五十分之一的玻璃注射针。 “人、机、料、法、环,”她心里默念着显微注射的五重难关,“江静知,你今天必须全部拿下!加油!” 第一关:人。 她的手,必须稳如磐石。进针深度误差超过1微米,就可能直接刺穿细胞核,导致胚胎死亡。 她的眼,必须适应显微镜放大400倍的立体视觉,精准判断针尖与细胞膜那微乎其微的接触和凹陷。 她的脚,必须精准控制脚踏板,协调负压的吸与注,任何“手抖脚也抖”的失误都是致命的。 她沉下心,开始了。她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冥想状态,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褪去,只剩下眼前那个微小的宇宙和指尖传来的极致触感。 第二关:机与料。 她使用的是一台有些年头的手动显微操作仪,一不小心导致针尖的微小偏移就可能撕裂细胞。 斑马鱼的卵膜又硬又有张力,她需要先用针尖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施加压力,感受那层膜的弹性极限,然后……就是现在!手腕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轻轻一送! 针尖精准地刺入! 脚踏几乎同时轻轻踩下, mRNA溶液被瞬间注入。 紧接着,手腕以极其稳定的速度回撤,针尖完好无损地退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那颗胚胎依旧晶莹剔透,活力盎然。 骆教授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绷紧的肌肉逐渐放松,化成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三关:法与环。 实验室设在地下,最大程度避免了地面震动。 江静知严格遵守着标准操作程序,确保在黄金窗口期内完成所有操作,避免胚胎碎片化。 她用酒精擦拭了所有可能接触的器皿表面,以防微米级的灰尘颗粒堵塞针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静知完全沉浸在了那种“针尖上的舞蹈”之中。每一次进针、注射、退针,都如同一次精密的微雕艺术。 当最后一颗胚胎被成功注射并移入培养箱后,江静知缓缓直起身,感觉颈椎和眼睛都酸涩无比。她这才发现,骆教授不知何时已静静站在她身后许久。 骆教授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仔细查看了她面前的培养皿和记录表。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 还没有看到结果,他根据经验就能判断,她的成功率将会高得惊人,胚胎存活率远远超过为新手设定的门槛。 “手很稳,”最终,骆教授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分量,“心态也稳。以前接触过?” “没有,骆教授。”江静知老实回答,“这三天培训学会的。” 骆教授点了点头:“说明你很有天赋,更重要的是,有极致的耐心和专注力。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团队,我希望你先了解这份工作。” 江静知眼神坚定,没有退缩。 骆教授满意的继续:“我的实验,设备昂贵、参数敏感、样品差异大,对操作者肌肉记忆有极致的苛求;每天重复几百次‘微米级’操作,要连续看目镜 30 min不头晕不流泪;枯燥,压力大,要连续熬几周不崩溃。很多人受不了都放弃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江静知语气依然坚定。 结果毫无悬念。江静知以其惊人的稳定性和高成功率,脱颖而出,成为了骆教授的实验助理。 周六给余夏补习时,她迫不及待地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余夏看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太奇妙了,真的是“一针一命”啊!就像在用一个微小的遥控器,操控生命的初始密码!虽然很难,每一步都像走钢丝,但成功了就特别有成就感!” 余夏的眼中也流露出好奇和向往:“听起来很刺激啊!” 江静知瞬间明白他的想法:“怎么?想让我在你家带着你做一遍?别怪我打击你的积极性,设备大概需要35–40万。” 余夏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你就唬我吧。” “美元。”江静知神补刀。 余夏暗自倒吸一口气,面儿上仍不服输的昂头,食指向前一指:“哼!总有一天……” 第33章 不断回旋的回旋镖 总有一天……我要玩上这个“显微注射”游戏! 余夏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后面半句咽回去了。 做人,要留有余地。 江静知没接他这茬,将话题拉回正轨:“你先听我说正事……骆教授的研究对象是斑马鱼,是发育生物学里最经典的模式生物之一。” 这意味着她的主攻方向将发生重大转变。 余夏立刻领会了其中的含义,神色正经起来:“这意味着……你要把精力从最喜欢的植物,转到动物方面来了。” 她沉默了一下才点头认可,那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是。但我觉得值得。这种尖端的技术平台和骆教授的指导机会太难得了。我想……我想接受这个挑战,转投斑马鱼的研究。对植物的兴趣嘛,可以转变为我的业余爱好,或者……未来的交叉学科方向?” 她说着,脸上绽放出笑容,一个全新的、显微镜下的奇妙世界,正向她张开双臂,欢迎她开启这充满挑战的科研旅程。她不再是实验的旁观者,而是亲手持针的“舞者”。 余夏看着她眼中闪耀的光芒,与有荣焉,很认真地拍着胸脯说:“嗯!绝对支持你!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狡黠,“我觉得你这次能入选,我也有一份功劳。”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着脸皮抢功劳的——江静知挑眉:“哦?此话怎讲?” “要不是我上学期软硬兼施,让你带着我把动物学实验仔仔细细又做了一遍,你的动物学实验成绩能得优秀吗?”余夏语气笃定,仿佛这个助理名额若是价值一百万,他要分走五十万报酬。 江静知才不吃这套,笑着反驳:“骆教授说了,我那是手稳心细,是天赋!” 余夏立刻抓住逻辑漏洞反击:“照你这么说,学习全靠天赋喽。那我现在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请你来补课呀?直接等我的天赋在高考那三天自动爆发好了,岂不省事?” 江静知被他噎得一时语塞,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全是刀子嘴没有说出的狠话:小屁孩!说不过我就耍无赖,还拿我的工作威胁我? 余夏毫不退缩的反瞪回去,得意洋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小case! 深知“金主”不能得罪的江静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没好气地开口:“好吧好吧,就算……有你的那么一点点功劳。那你想怎么样?” 余夏乐不可支,仿佛赢得了重大胜利:“哈哈哈哈,我想……总有一天……我要玩上这个“显微注射”游戏!你得给我开这个后门!” 江静知冷笑:“实验室又不是我家开的,我做不了主!” 余夏也学她冷笑:“那我就等到你能做主的那一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们以十年为限,怎么样?十年后,你要是兑现不了这个承诺,咱们再说别的报酬。”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拒绝,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没信心、太没本事了?江静知被激起了好胜心,一拍桌子:“一言为定!十年就十年!” 连续被将了两军,江静知仿佛连续被回旋镖击中,0:2落后,深吸一口气,急中生智想出搬回一分的反击策略:“既然你认定我通过‘边教边学’提高了成绩,那你能不能也试一试边教边学这种方法呢?” 余夏有些困惑:“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讲课?”他想象不出自己能教江静知什么。 1:2!就是这个意思! “不止于此。”江静知解释道,开始了她的“传道授业”,“我是让你尝试转换视角,站在出题人、阅卷老师,甚至是我的角度,来看待你的学习和问题。假设你现在是老师,你会怎么分析‘学生余夏’在学业中出现的漏洞?这些漏洞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如果你是老师,你会设计什么样的练习和策略来帮他弥补和改正?” 余夏一听就急了:“这些不是你的工作吗?你不想干了?你要把周末时间都拿去练习显微注射?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2:2!这么快就搬回2分真是始料未及。 江静知嘴角的笑都压不住,继续师道的解惑:“我的意思是授之以渔,三点水的渔。我的重点不是甩手不干,而是教你方法。你从我这里吃到的‘鱼’已经够多了,现在是时候学会自己‘渔’了。你需要主动去理解、去揣摩出题人、阅卷老师以及学校老师和我,是如何思考和工作的。” 余夏心中的不安,略略平复:“怎么主动了解?” “沟通和提问。”江静知启发他,“我能直接告诉你我的思路,但其他人呢?不是说‘六度空间’理论吗,世界很小,据说世界上任意两个人之间最多隔着6个人。只要你主动、有技巧地去问,去请教你的任课老师,甚至去研究历年高考真题的解析和评分标准,总会有人愿意告诉你答案,帮你理清背后的逻辑。不要只是一味埋头刷题,还要时常抬头看看路,理解你正在走的这条路是谁设计的、通往何方、又该如何高效通过。” 余夏沉吟了一会儿,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江静知那番关于“渔”的理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余夏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他生平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学习,或许不仅仅是单向的输入和解题,更是一场需要理解规则、揣摩意图、甚至预判动向的多维博弈。 他决定将这套方法论付诸实践,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系统化工程。 第一步:逆向工程与模式识别。 他不再满足于刷完题对答案。他会把历年高考真题、模拟卷的压轴题单独拎出来,按题型、考点、难度分级建档。然后,他开始扮演“出题人”: “这道力学综合题,为什么要把斜面角度设成这个特定值?是为了考察临界条件判断,还是为了计算结果能巧妙约简?” “这篇文言文阅读,注释为什么只标注这几个生僻字?是不是暗示其他词汇必须通过上下文推断?出题人想考的是实词释义还是虚词逻辑?” “英语完形填空的这个空,四个选项词义接近,但为什么只有这个选项能与全文的情感基调形成最佳呼应?” 第34章 一般一般,年级第三 余夏还试图从答案反推命题思路,寻找题目设计背后的“算法”。 他甚至跑去办公室“骚扰”各科老师,问题不再是“这题怎么做”,而是“老师,您觉得出题人设置这个条件时,最希望考生想到哪一层知识点?” “老师,这道题最关键的分值点通常落在哪个推导步骤上?” 老师们起初被他这种“挑战老师”式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都表现出极大的惊喜和耐心,纷纷倾囊相授。 年轻的化学老师甚至友好的说,“余夏,你的这个工艺流程问题我要认真的想一想才能答复你。没准我还你写一篇很好的教研论文呢!我要谢谢你提出这么好的问题!” 余夏的笔记本上,不再是简单的解题步骤,而是密密麻麻的“命题意图分析”、“高频陷阱总结”、“得分点预判”。 第二步:构建知识网络与主动输出。 他不再被动接受老师们的知识梳理,而是开始自己动手绘制巨大的思维导图,试图构建一个内部自洽的“知识宇宙”。 他还真的尝试给江静知“讲课”。 他拿着自己刚研究透的一道难题,清晰地阐述:“江老师,你看,这道题的核心其实是把电磁感应中的楞次定律和动量定理结合,关键切入点在于分析导体棒在磁场中运动的加速度变化率,而不是速度本身。出题人在这里设了个障眼法,用了一个恒力牵引的条件,让人容易误入能量守恒的套路…” 江静知听着他条理清晰、直击要害的分析,心中暗惊:这小子,真的开始“渔”了!而且渔得相当有水平! 第三步:刻意练习与反馈循环。 他根据自己的分析,精准定位薄弱环节,进行高强度、有针对性的练习。做完题后,他不仅对答案,更会复盘整个思考过程:“我最初的想法为什么是错的?是哪个概念理解有偏差?还是被题目里的哪个伪装信息误导了?” 他把这些反思都记录下来,形成自己的“错题心理学”。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成绩公布那天,整个高三楼师生都轰动了。 余夏的名字,赫然排在全年级的第三位。十四岁的少年班尖子生开始超越十八岁的实验班尖子生。 总分蹿升的同时,语文和英语,这些以往他靠“天赋”和语感吃饭的科目,成绩有了质的飞跃——他的“命题意图分析”和“得分点预判”策略见效了。 数学和理化生更是稳中有进,压轴题解答过程严谨规范,几乎扣不到分。 江静知看着成绩单,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走到余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由衷的赞赏:“可以啊,余夏同学!‘渔’得不错嘛!这‘系统升级’效果显著!” “一般一般,年级第三。”余夏从正在整理的笔记中抬起头,脸上不再是单纯的得意,而是一种带着清晰成就感的沉稳笑容。 他晃了晃手里那本写满新思路的笔记本,对江静知说:“嗯,确实比单纯吃‘鱼’有意思多了。现在我知道,下一步要‘渔’哪片海域,以及用什么工具更高效了。” 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和方法。这场学习游戏,因为他开始理解并掌握了更深层的规则,而变得愈发引人入胜。 年级第三,只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 应婉婷看着语文单科排名榜上那个紧紧咬在自己后面的名字,一贯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愕然。 她转过头,看向正被几个同学围住请教“学习方法”的余夏,眼神复杂难辨。 她原本以为,能帮他一直到高考,没想到他在语文上迅速地逼近了自己。 应该是最近自己对他的提点起了作用吧?要不他怎么会如此突飞猛进? 可是自己的排名为什么停滞不前呢? 几天后的一个课间,余夏正沉浸在一道物理难题的电磁场中,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应婉婷站在那儿,午后的阳光给她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眼神却不似往日那般直接锐利,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柔软的期待。 “余夏,”她的声音比平时低缓些,“昨天我们讨论的递推数列题型,你初步的思路整理好了吗?我想着,如果你有初步构想,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下,或许能碰撞出更优的解法和归纳角度。” 她的措辞从以前的“给你的任务”变成了“一起探讨”,甚至用上了“碰撞”这样带着平等与合作意味的词,巧妙地将她刻意接近的目的包裹在共同进步的糖衣里。 余夏笔尖一顿,心里咯噔一下。他完全把这事忘了,昨天光顾着用他的新思路研究江静知笔记里一道精妙的综合题了。 他有些尴尬地转过头,面对她亲近的姿态,愧疚感更重了:“呃……对不起啊应婉婷,我……我昨天整理物理花了太多时间,还没顾上弄那个……” 应婉婷眼中那抹细微的光亮似乎瞬间黯淡了些,嘴角柔和的线条也微微绷紧。但她没有立刻冷下脸,只是沉默了几秒,那沉默不再像冰冷的施压,反而带上了一点……失落?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这样啊……我还挺期待看到你的想法的。毕竟,这类题型的变种很多,早点理清脉络,后期刷题效率会高很多。” 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想帮你把每一步都规划到最省力。” 她没有指责,反而先检讨了自己,这让余夏的愧疚感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没有没有!是我没安排好时间!”他连忙说,“你的方案特别好!我今晚!今晚一定抽时间把思路理出来!” 应婉婷看着他急切保证的样子,脸色这才稍稍回暖,唇角重新牵起一个清浅的、近乎鼓励的微笑:“好,那我等你。最迟明天放学后给我看看?我们可以再优化。” 她说完,便自然地转过身,留下一个似乎全然为他着想的、体贴的背影。 余夏看着她离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以言说。 第35章 鱼和渔 晚上回到家,余夏看着应婉婷给的一叠递推数列题型资料,心里却提不起多少投入的兴趣。 他站在宠物蛇思思的冬眠箱旁边,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眉头微微拧起。 一股强烈的矛盾感涌上心头。 他感激她的帮助和付出,也承认她的方案确实高效精准。但另一方面,他清晰地感觉到,如果继续沿着她设定的路径走下去,他很快就会丧失刚刚尝到的那点“自主探索”的甜头。 尝到自由滋味的鸟儿不会渴望重新回到牢笼。 被精密“规划”和“期待”所包裹的窒息感隐隐约约地缠绕上来,这是余夏头一回产生这种感觉。 答应应婉婷今天一定完成?那就意味着他要搁置自己原本的计划,再次优先处理她的“任务”。 拒绝她?又该怎么说?说“我觉得你的方法虽然好,但限制了我在学习上的自主性”?这听起来太不识好歹,肯定会让她失望甚至生气。 他拿出手机,拨通语音,那边传来江静知剧烈的喘息声:“江老师!你怎么了?” 江静知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后,宿管阿姨嘟囔着抱怨她的晚归,关上了楼门。 江静知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没……没事。在骆老师那里做实验……误了时间……百米速度……冲回来的,还好赶上了门禁……没事了!你说吧……遇到难题了?” 余夏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把白天和应婉婷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江老师,我就是觉得别扭。”他最后总结道,带着困惑和求助,“我知道她是好心,而且这段时间,她的方法确实也有效。但我现在更想试试自己‘捕鱼’的感觉。可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好像我多不识抬举似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电话里传来上楼的脚步声,然后,江静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了然和一丝笑意:“所以,你这是……在向我炫耀甜蜜的负担吗?” 余夏心里因对方“体贴”而升起的愧疚感依然清晰:“一点儿也不甜蜜,是苦恼的负担。我感觉应婉婷给的,是包装精美的‘鱼’。甚至是一条已经剔好了刺、规定了吃法的鱼。” 江静知秒懂,虽然应婉婷说的是“一起探讨”、“碰撞出更优解”,但仔细一品,确实还是条“鱼”: 任务是她布置的——昨天我们讨论的; 方向是她定的——递推数列题型; 结果要——给她看看; 最终成果要——由她来优化。 这确实和他正在实践的、江静知所说的“渔”,不是一回事。 他的“渔”,是主动去探索知识网络的构造,去揣摩出题人的心思,去构建自己的解题策略和错题分析体系。这个过程或许会走点弯路,但每一步的发现和修正都是他自己的,那种掌控感是单纯接受别人规划好的“高效路径”无法比拟的。 余夏需要的是地图和指南针,而应婉婷给的,依然是规划好的、不容偏离的导航路线。 江静知了然道:“所以你现在不知所措。理智上知道可能什么对自己更好,情感上却难以拒绝对方的好意,更害怕去面对你们俩之间可能产生的冲突和负面评价。” “哎,应婉婷也是好意,但我总觉得……怪怪的,像被程序预设了一样。”余夏嘀咕着。 江静知思忖片刻道:“余夏,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不是一道做不做的选择题。你完全可以二者兼顾的。” “你有什么好主意?”余夏来了兴致。 江静知接着说:“递推数列这些题虽然是应婉婷给你做的,但递推数列确实也是高考的考点呀,你完全可以按照你自己‘捕鱼’的思路去整理,甚至还可以往里面加入新的反馈题,然后与应婉婷交流你的思路,看看她的解题思路堵点在哪里,没准对她也是很好的启发呢?” 余夏眼睛一亮:“是这个道理。那我今晚可能做不完,明天还是要失约。” 江静知:“我想你明天好好说一说你的想法,应婉婷应该能够理解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当然你的感受也很重要。你是感到被支持,还是感到被推着走?是感到欢喜,还是感到压抑?你得自己分辨清楚。好感这东西,没那么快消失,但也不能因为它存在,就忽略了自己真实的不舒服。” “嗯!我知道了!”余夏不再纠结,高兴的回答:“谢谢你,江老师!我这就去干活了!” 第二天,应婉婷看着余夏摆出的半成品,又听了他没完成任务的解释,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你最近成绩的进步,是因为你的家教给你提出了新的学习方法?” 余夏点头确认:“是的是的!” “你自己边教边学?捕鱼?”应婉婷翻了翻桌上那几页纸。 “这是比喻。” “我知道。可是这种探索性的试错,成本是不是高了点?高三的时间多宝贵啊!你怎么能如此冒险?”应婉婷露出难以理解的惊讶。 “懂得分析命题意图和梳理构建知识网络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余夏信心十足。 应婉婷摇摇头:“高考是看即时分数的战场。我更相信经过验证的、高效率的标准化路径。依我看从历年数据筛选出来的最优复习方案更靠谱。按计划执行,效果自然立竿见影。” 余夏试图说服她:“你说的标准化路径固然高效,可能适合大多数人,大多数题型,但可能不适合新题型。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理解出题和阅卷的规则,而不仅仅是执行解题指令。通过自己去“解码”,在过程中带来思维能力的提升。” 应婉婷嘴角弧度不变,语气却冷了一分:“我只是担心,有些‘方法’听起来美好,但万一高三最后的关键时刻稳定性不够,反而不如踏踏实实跟着成熟的体系走。” 余夏迎上她的目光,语气温和却坚定:“学习终究是自己的事,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节奏,比遵循任何“完美”的模板都重要。” 应婉婷淡淡一笑:“但愿如此。我只是不希望因为一些……嗯……新颖但未经充分验证的想法,绕了远路。毕竟,我们的目标,都不允许有闪失,对吧?” 第36章 家长见面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学楼里瞬间涌出喧闹的人流。应婉婷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清冷的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郁色,与周围热烈讨论的同学格格不入。 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天与余夏的那场不算争执的争执,更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感到的挫败。她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余夏突然转变的那套所谓“渔”的理论。 回到位于城西的高档公寓,玄关的感应灯无声亮起。父亲应文彬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着落地灯翻阅一份投资报告,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儿眉宇间那抹不同寻常的郁郁寡欢。 “婷婷回来了?”他放下报告,语气温和而关切,“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跟爸爸说说在学校遇到什么难题了?” 应婉婷放下书包,坐到父亲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向后靠,习惯性地保持着一种优雅的距离感。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缓了些:“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烦。” 她顿了顿,简单提了白天关于学习方法的争论,重点自然落在了她如何为余夏规划、如何付出,而对方似乎并不完全领情,反而去尝试一种她认为“低效且不稳妥”的新方法。 “是那个叫余夏的男生?”应文彬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了然,“你妈妈前天去开家长会,回来还提起过他。老师说这孩子学习很主动,也很有方法,最近进步特别快,冲进了年级前三,是匹‘黑马’。”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你愿意帮助同学,这很好。但是婷婷,你要知道,不同的人,思维方式和学习节奏是不同的。” 应文彬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却充满力量地看着女儿:“你的优势在于逻辑缜密,善于规划和高强度执行,能看到最高效的路径。这是很多人不具备的宝贵品质。或许,那个余夏同学,他更擅长的是从宏观理解体系,从源头把握逻辑,虽然看似会绕点路,但一旦打通,效果也会很好。”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像一位耐心的导师,而非单纯宠溺女儿的父亲:“帮助别人,不是非要让别人完全按照你的方式来。有时候,更好的方式是取长补短,各自发挥所长。比如,你依然可以分享你梳理好的重点题型和高效解法,这是你的强项;而他探索出的那些对知识框架的独特理解,或许也能反过来给你一些新的启发。这叫做优势互补,而不是非要争个对错高下,或者一定要谁服从谁。” 应婉婷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像一道冷静的光,照进了她因执着于“正确”而有些拧巴的情绪里。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眼神里仍带着一丝不甘和思索。 “可是……爸,”她轻声反驳,带着她特有的、对效率和结果的极致追求,“高三时间太紧了,谁有那么多时间去验证某一种方法是否一定有效。如果……如果他最后证明那条路走不通,岂不是浪费了最关键的时间?” 应文彬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历经世事后的通透与沉稳:“投资里有句话,叫‘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学习或许也一样。你可以坚持你认为最稳妥高效的主路径,但同时,也可以保持一点开放的心态,观察借鉴一些不同的方法。有时候,看似‘绕远’的路,反而能发现意想不到的风景。最重要的,不是谁的方法一定对,而是最终谁能达到目标,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都能有所收获。” 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了,别为这个烦恼了。你做得已经很好,继续保持你的优势。至于同学间如何更好地互助,你可以再想想,找到一种更平衡、更彼此舒适的方式。记住,合作共赢,远比单方面的输出或竞争,能走得更远。” 应婉婷深吸一口气,虽然并未完全被说服,但父亲理性而富有格局的分析,确实让她的心绪平复了许多。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我会想想的。” 与此同时,余家主卧的灯光也还亮着。 余志超刚放下行李,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因急切而显得异常明亮。 他甚至没顾上换下沾着旅途尘埃的西装,就几步走到床边,对着正靠在床头翻阅育儿杂志的妻子徐茹萍,语气急促地问:“家长会怎么样?儿子考得很好,老师群里都点名表扬了,这个我知道了!快说说,你…你见到应总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期盼,仿佛“家长会”的核心意义,完全系于能否与那位传说中的商界大佬搭上线。 徐茹萍放下杂志,看着丈夫一脸“成败在此一举”的迫切表情,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头,打破了他的幻想:“没有。应总那样的大忙人,怎么可能亲自来开家长会?是应婉婷的妈妈来的。” 余志超脸上那点亮光瞬间黯淡下去,身体重重地坐到床沿:“唉!太可惜了!那你有没有和应太太搭上话?” “我?”徐茹萍叹了口气,“我还不是想着你天天在电话里念叨的那点心思?幸好几个老师都点名表扬了天天,给我涨了几分脸面,要不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尴尬。散会后,我瞅准一个空档,真是厚着脸皮,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应太太。” 她顿了顿,模仿着当时客气又略显局促的语气:“我就赶紧说,婉婷妈妈,您好,我是余夏的妈妈。特别感谢您家婉婷同学,这段时间在学习上对我们家余夏的帮助和鼓励,真是麻烦她了,孩子这次进步这么大,也多亏了婉婷。” 余志超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妻子,仿佛在聆听一场重大商业谈判的汇报:“她什么反应?她怎么说?” 第37章 没有她的高考 “能有什么反应?”徐茹萍带着“果然如此”的语气,“人家就是非常得体地停下脚步,对我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您太客气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全程……嗯,大概不超过二十秒。” “就……就这样?”余志超对这个结果感到失落,仿佛期待中的金矿只挖到了一块普通的石头,“‘应该的’?就没再多聊两句?你没问问应总最近忙不忙?或者…约个时间两家一起坐坐交流下教育经验?” “我的天呐,余志超!”徐茹萍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真当我是去谈生意的啊?众目睽睽之下,我能冲上去说‘应太太,我老公想跟你老公合作,约个饭呗’?人家那气场,我能说上那两句话,已经是借着老师刚表扬过天天的东风了!再往前凑,就不懂分寸,要让人看笑话了!” 余志超被妻子一顿抢白,也知道自己心急得失了分寸,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商人的精明和算计还留在眼底。 他松了松领带,兀自琢磨着:“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嗯,这话听着是客气,是场面话,但也没把路堵死嘛……至少没表现出反感。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至少不排斥这种联系!这是个好的开头,一个好的信号……” 徐茹萍看看他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拿起杂志:“行了,别琢磨了。顺其自然吧,孩子们处得好,比什么都强。强求来的合作,就算成了,也未必是好事。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得送天天上学呢。” 余志超嘴上应着“好好好,顺其自然”,心里飞速盘算着,如何能将这“二十秒的客套”和“同学情谊”,转化为通往北辰资本应总办公室的敲门砖。他需要找到一个更自然、更不露痕迹的方式。 ~ 又是一个周六。 余夏有些烦躁地合上江静知递回来的数学笔记,低声说:“江老师,我把我自己整理的这份递推数列题型分类和解题策略,给应婉婷看了。” “哦?她怎么说?”江静知接着查物理笔记,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她……就随便翻了翻,说了句‘思路挺清晰的’,然后就还给我了。”余夏感到有些挫败,“她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本来以为……她会和我讨论一下,或者至少提点意见。可她似乎完全不想接受我的这种方式。” 江静知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看他,语气平静:“人各有志,学习方法没有绝对的对错,勉强不来。她可能更习惯和信任自己那套经过验证的高效模式。” “也许吧……”余夏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这周我们班统一高考报名确认,每个人都要在打印出来的报名表上核对信息并签字。但应婉婷那天上午不在教室。班主任老张亲自下来收的表,核对了每个人,唯独她那份是空白的。等老张走了,她才回来。我瞥了一眼,她桌上好像…也没有那张报名表。” 江静知闻言,终于彻底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她没有报名表?这确实有点奇怪……你没问问她?或者问问班长?” 她也拿不准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问。”余夏摇摇头,“这种事挺敏感的,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直接问好像不太合适。” 江静知沉吟着,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她没有燕城户口?按政策不能参加高考?” “按说不会啊!”余夏立刻反驳,“二中少年班当初只招收有燕城正式户口的学生,这是硬性规定,我记得特别清楚。”他的语气异常肯定,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 “你这么清楚?没有例外?”江静知有些意外。 “没人比我更清楚户口的重要性。”余夏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属于家庭往事的阴影。 “我小学那几年,我爸我妈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攒积分落户上。我爸拼命做生意纳税,我妈到处跑着办各种证明。我三年级那年,积分眼看就要攒够了,我爸却被一个生意伙伴坑了,卷入一桩经济纠纷,差点被拘留留下案底。真要那样,积分一下子就要扣掉30分,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最后…是我爷爷出面,把大部分责任揽了过去,扛下了所有压力,才保住了我爸的清白记录,我家才最终拿到了户口。我才能在四年级那年考上二中少年班。虽然后来李爷爷帮忙证明了我们的清白,但我爷爷的身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差的。”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家只有我弟弟妹妹的身份证号,是110开头的。我的,还是老家的。” 江静知静静地听着,心里微微震动。 她没想到,这个看似顺风顺水的天才少年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关于家庭奋力托举与牺牲的往事。 真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先将话题拉回眼前:“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户口应该不是问题。你和应婉婷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余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没有再给我新的资料或者任务,好像突然对我这边‘放养’了。我主动给她的,她也不怎么接茬。感觉……有点疏远了。” “难道……高三这种关键时期,她家还有让她转学的打算?”江静知猜测着另一种可能性。 “不知道。”余夏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不解。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高考英语听力口语第一次考试的日子。考点设在另一所学校,二中高三的学生们由老师带队前往。点名、入场、考试…一切井然有序。 然而,直到所有考生考完出来集合,余夏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看到应婉婷的身影。他确信,在整个候考和考试过程中,她根本没有出现。 第二天在学校,余夏忍不住凑到应婉婷身边,低声问道:“应婉婷,昨天的英语听口考试…你在哪个考场考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应婉婷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一如既往的、带着些许清冷和自信的弧度,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怎么,想问我考得怎么样?放心,没问题。我和你一定能在Q大胜利会师。” 她的回答将余夏心中的疑团搅得更乱了。 第38章 种子选手 期末考试的光荣榜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整个二中高三年级组都振奋起来。余夏稳稳保持在年级第三的位置,与第一、第二名的分数差距微乎其微,形成了清晰的第一梯队。 学校领导层经过慎重评估,正式将余夏等三人列为工作重点——冲击今年燕城高考“状元”的种子选手,并决定启动最高级别的支持方案。 这天放学后,班主任老张特意叫住了余夏,语气郑重:“余夏,学校针对你们几位尖子生制定了一套详细的冲刺支持方案。明天下午两点,请你的父母务必来学校一趟,我们详细谈一谈,需要家长的高度配合。” 回到家,余夏把通知转达给了父母。 余志超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眼睛放光:“学校要单独谈话?谈什么?是不是要给我们开小灶?提供什么特殊资源?需不需要爸爸给学校赞助点什么表示表示?”他的商业思维立刻开始高速运转。 徐茹萍则显得有些紧张:“学校这么重视是好事,可…具体要谈什么呀?我们当年高考也没经历过这些,万一说错话或者配合不好,耽误了孩子怎么办?”她转向儿子:“张老师有没有透露口风?” 余夏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天气:“不论学校谈什么,提出什么方案,你们听着就好,表态全力支持、坚决配合就完事了。别多问,更别提什么赞助之类的额外要求。” 徐茹萍还是不放心,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让江老师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她懂学习上的事儿,也了解天天,能帮我们听听,拿拿主意。” “好啊好啊!”余夏真心觉得妈妈这主意不错。 余志超却猛地摆手:“不好不好!这哪行!让学校知道我们请了家教一起听学校的方案,显得咱们不信任学校的老师,多不好!万一学校觉得我们另搞一套,反而坏事!” 徐茹萍瞪了丈夫一眼:“那你说怎么办?我们俩心里也没底啊!” 余志超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这样,咱就跟老师说,是老家来的表姐,考上Q大了,过来看看天天,顺便一起听听,学习学习经验。这样合情合理,学校也不会多想。” 刚进门的江静知正好听到后半段,笑了笑:“也行。我扮个远房表姐没问题。只要对余夏的冲刺有利,我都配合。” 余夏看向江静知,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感谢:“谢谢江老师……呃,静姐。” 江静知被他这声别扭的“静姐”逗笑了:“成,那明天我就是‘静姐’了。” 第二天下午,余家夫妇和“表姐”江静知准时出现在了班主任办公室。年级组长和教务主任也在场,足见学校的重视。 张老师开门见山,拿出一份《尖子生冲刺阶段个性化支持方案》,开始详细说明: 一、学校将由各科教研组长亲自帮助他完成命题趋势和高频考点的分析。 二、常规作业可根据余夏的需要减免,节省出的时间,完成各科老师为他量身定制“压轴题突破”专题训练,重点攻坚他的细微失分点。 三、安排他参加几次顶尖中学的联考,并提供竞争对手的优势学科分析报告,知己知彼。 四、学校安排经验丰富的心理老师每周与余夏进行一次短时沟通,帮他疏导压力,保持最佳竞技状态。 五、强制要求每天下午进行半小时中低强度体育锻炼,由体育老师监督打卡,确保大脑供氧和良好的身体素质。 江静知听到最后这条,暗中朝余夏挑挑眉,“看,学校都支持我的方案”。 余夏扯了一下嘴角,好像勉为其难,不得不接受。 接着老张老师又向余夏父母提出了需要家庭配合的要求。比如—— 营养膳食建议:学校为种子选手提供由营养师搭配的健脑食谱,家长可参考,但不要擅自补充营养品。 生活环境保障:确保家庭环境安静舒适,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干扰和家庭琐事对余夏的影响。营造宽松、鼓励的家庭氛围,不过度追问成绩,不施加额外压力,做好“后勤部长”和“情绪缓冲垫”。 信息沟通:家校定期沟通,及时反馈余夏的状态和问题,确保支持方案动态调整。 整个过程中,余志超和徐茹萍听得连连点头,嘴里不断说着“学校考虑得太周到了”、“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老师费心了”、“谢谢老师”。 江静知则扮演着乖巧的“表姐”,安静地坐在一旁,但听得非常仔细,不时用眼神和余夏交流一下。 会后,年级组长特意对“表姐”说:“静同学是Q大的高材生,以后也多跟我们余夏交流交流大学里的见闻,激发他的向往,这也是很好的动力嘛!” 江静知得体地微笑回应:“我一定会的,谢谢老师们的用心。” 离开办公室,余志超长舒一口气,兴奋地搓着手:“太好了!学校这投入,这力度!天天,你这‘状元’有戏啊!”他已经开始幻想儿子金榜题名、自家企业也跟着沾光的未来了。 余夏是最镇静的那个:“爸,您克制一点儿。如果每个顶级高中都有三个人和我水平差不多,那我的竞争对手至少有二三十人。” 徐茹萍则更关心细节,拉着江静知问:“静知啊,你看学校这计划……那个体能训练,天天能坚持吗?还有心理老师,会不会反而给他压力?” 江静知沉吟一下,说:“阿姨,计划很好,关键是执行和微调。体能我也会督促他,和各位老师沟通的情况,我也会关注。放心吧,我会帮着天天把学校的资源用好,而不是被计划拖着走。” 余夏看着父母和江静知,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样子,但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和专注。他知道,真正的冲刺,现在才正式开始。他不再是单打独斗,他的身后,是学校、家庭和江静知的全情投入。 这场战役,他必须赢。 第39章 回家过年 江静知的大三学业繁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骆教授实验室的显微注射技术需要大量练习才能保持手感;余夏那边每周的辅导雷打不动,难度和强度只增不减。 一个学期高速运转下来,她像个连轴转的陀螺,原本答应陪初来燕城的堂弟江静轩好好逛逛的计划,一推再推,最终彻底泡汤,甚至连元旦跨年夜的约定都不得不爽约。 所以,当除夕前一天早上,她在校门口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江静轩时,愧疚夹杂着“果然来了”的纠结一齐涌上心头。 江静轩一张帅脸拉得老长,写满了“我不高兴快来哄我”。 “姐!”江静轩劈头就是一句,语气酸得能蘸饺子,“你可算忙完了?我觉得你对那个家教学生余夏,比对我这个亲堂弟上心多了!随叫随到,有求必应。” 江静知叹了口气,自知理亏,放软了身段:“说的什么话!我跟余夏是雇佣关系,那是我的工作。咱俩是血缘亲情,跑不了的。爽约是我不对,我认错。说吧,这次要怎么补偿?提要求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 江静轩眼睛一亮,但立刻又露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什么要求都行?” “当然不能违法乱纪,也不能超出我的能力。”江静知预先设下防线。 “放心,合法合规,合情合理!”江静轩立刻凑近一步,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寒假!咱俩一起回家过年!” 江静知瞬间愣住,随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江静轩!你故意的吧?挖了坑在这儿等我呢?明知道我跟家里……” “我哪有!”江静轩叫起屈来,表情无辜又委屈,“你自己说的‘一定答应’。回家过年,天经地义,不算违法乱纪吧?更不算超出你的能力吧?你都三年没回去过年了,大伯和奶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惦记着。” “我……”江静知语塞,眉头蹙紧,“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呀!”江静轩恨不得替她下决定。 “今天买不到火车票了吧?春运的票多难抢啊!”江静知又找到一个借口。 “有票!”江静轩努力表功,“我发动了全宿舍哥们儿,掐着点、刷爆了网页才抢到这两张卧铺!差点就只剩无座了!” “我把票钱转给你。”江静知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这是钱的事吗?”江静轩真有点急了,“我爸,你亲二叔,下了死命令了!要是今年我不把你一起带回去,我下学期的生活费直接减半!姐!你忍心看你弟弟我吃土啊?” “那你下学期可以天天来Q大找我吃饭。”江静知曲线救国,“你不是总说羡慕我们万人大食堂又便宜又好吃吗?” “啥?!”江静轩眼睛瞪得溜圆,“我每天从城东跑到城西,就为吃顿饭?来回快三小时!姐,你是我亲姐吗?这么折腾我!” “那我私人赞助你被扣掉的那一半生活费。”江静知祭出金钱攻势。 “没用!”江静轩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一不二!要是知道我没完成任务,还拿你的钱‘顶风作案’,他能气得一分钱都不给我!再说了,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能一直靠姐姐接济过日子?我还要脸呢!” “可是…”江静知揉了揉太阳穴,抛出最后一个,也是她认为最有力的理由,“我已经和余夏商量好寒假的补习计划了,时间排得很满。这是他高考前最后一个长假,至关重要,不能耽误。” 江静轩一听,捋了捋袖子:“他高考重要,我姐回家过年就不重要了?他再要紧,也不能霸占着你连年都不让过吧?他家在哪儿?你告诉我,我找他家说理去!” “别闹!”江静知赶紧拉住他,头疼欲裂。 “我不闹,我说道理。姐,从小我就说不过你!你要是不回去,今天我就待在Q大不走了!”江静轩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最终,经过长达半个小时的掰扯、拉锯、软磨硬泡,江静知看着堂弟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模样,想着二叔的话和三年未见的父亲和奶奶,心一软,终究还是妥协了。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她无奈地摆摆手,“就三天。今天回去,大年初二我就回来,不能再多了!我还得和余夏家里说一下。” “成交!”江静轩瞬间阴转晴,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刚才那个耍赖皮的人不是他一样。 ~ 回南州的列车在夜色中飞驰,江静知躺在狭窄的卧铺上,睁着眼睛望向窗外流动的黑暗,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高中三年,她的名字从未跌出年级前三的红榜。 奥数省一等奖的桂冠,更为她赢得了多所顶尖高校的降分优惠。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返校估分填志愿,确认自己稳上Q大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家,想要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父母。 然而推开家门的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父母脸上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感,让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种熟悉的预感让她手足无措——难道他们又吵架了? 她怯生生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父母异常沉默的样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爸,妈,老师说我估分肯定能上Q大。我想报生物学系。” 父亲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像是赞许又像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母亲看了她一眼,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挤出“好的”两个字,随即转身进了里屋。 江静知注意到餐桌上随意散放着几张A4纸。以母亲一贯的洁癖,绝不会允许重要文件这样随意摆放。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当“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撞入眼帘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颤抖着翻看协议,母亲“肖潇”的名字已经签在了右下角,父亲的那一栏还空白着。 第40章 有人走了 “爸!妈!你们这是……”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这时里屋传来轮子划过地板的声音,母亲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出来。看到女儿手中的协议书,她明白已经无需解释。 “妈,你要去哪?”江静知愕然地问。 “妞妞,”母亲唤着她的小名,“我在省城找了份工作,马上要赶高铁。这房子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等你上大学后就卖掉,钱都留给你做学费和生活费。”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妈妈想为自己活一次。等我安顿好就给你打电话。记住,不管怎样我都是你妈妈,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爸!”江静知转向父亲,却见他低着头喃喃自语:“本来打算你中考完就离的,但你考得那么好,班主任说你能上Q大,我们就决定再等三年。这三年你不在家时,都是你妈妈住你房间。”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不吵了,而是在熬时间,在忍耐,在陪她一起等待高考倒计时,然后各自散去。 “我赶火车,先走了。”母亲推开大门,两个行李箱的轮声渐行渐远。 江静知恍惚间似乎看到母亲离去时脸上有两行泪痕。 父亲又枯坐许久,才颤抖着手在协议书上签下“江诚光”三个字。 父女俩相对无言地坐了不知道多久,江静知只觉得心里破了个大洞,呼呼的往里灌凉风。 “对不起,做这个决定前没征求你的意见。”父亲终于开口。 “爸,房子卖了您住哪儿?”她避开离婚的话题。 “正好去陪你奶奶。你爷爷走后她一个人挺孤单的。” “那明天就搬去奶奶家,然后联系中介卖房吧。”江静知决绝的说。 既然这个家都不要了,房子多留两个月又有什么意义?奶奶家虽然是小三居没有客厅,但挤一挤总能住下。 父亲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她清楚地听到那句:“妞妞,对不起!” 晚上江静知下厨做了饭。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每个寒暑假母亲总要她学做饭,过年时更是拉着她一起操持家务,美其名曰“放松一下”。母亲总是说:“我不能给你做一辈子饭,你总要自己做饭的。” 高考刚结束,母亲就急吼吼地给她报了驾校,让她成为同学中第一个拿到驾照的。“你迟早要自己开车,早学会我早放心。”母亲当时这么说。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饭桌上,父女俩聊了很多关于大学和专业的选择。父亲对她选生物学系没有意见,只说喜欢就好。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关于母亲的话题。 父亲拿出珍藏的五粮液,说要庆祝女儿高考旗开得胜。 看着他喝闷酒的样子,她不忍心,便一杯杯陪着。结果父亲醉了,她却还清醒着——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喝这么多白酒,发现自己酒量居然不错,至少比父亲好。 第二天,父女俩开始收拾行李往奶奶家搬,并去房产中介挂了牌。 夜里雷声阵阵,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掩盖了江静知压抑的抽泣声。 后来从奶奶那里得知,这三年她住校时父亲大多住在奶奶家。她的那个家,人心早就散了,只是为了圆她一个Q大梦而在表面上维持着。父母离婚的起因,竟是母亲总抱怨父亲空有才华却甘于在单位拿死工资,住着逼仄的房子,车也养不起,旅游都要先算账。 可奶奶又说,二十年前的厂花母亲嫁给父亲,正是看中他的才华。父亲中专毕业,那时的中专好比现在的211。他曾在单位很受器重,却不擅钻营,有了官职也不想往上爬。随着大学生越来越多,中专文凭越来越不值钱,父亲在单位更加边缘化,但他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因为有更多时间写作了。 价值观迥异的两个人越走越远,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江静知住了十八年的小两居因为面积小、总价低,位于市中心老城区而且学区不错,很快便卖掉了。 办理房产过户那天,Q大生物学系的录取通知书也送到了江家。 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白色精美的二校门立体剪纸,旁边是父亲硬塞过来的房款银行卡,江静知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念头特别强烈的浮现出来:父母选择在她成年后离婚,是为了免除抚养权之争吗?把卖房款给她,是他们从此都不想管她了吗? 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是肯定的——家,从此回不去了。 我,没有家了。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用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背飞快地擦去。 存房款的那张银行卡,她一分钱都没有用过。似乎她只要不动用那张卡,家的每一块砖都还在。 大学生活费靠的是这些年她攒下的压岁钱。另外,她在到Q大报到的第二天就去勤工俭学处登记做兼职了。挣得不多,养活自己没问题。 她本来开朗的性格也变了。 她在大学的班里、宿舍里都是独来独往,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口说话。 车轮与铁轨规律的撞击声安抚着江静知纷乱的思绪。 她似乎又开始陷入梦境。 梦里,她站在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看不清家具,她有些惊慌的叫着爸爸、妈妈。 然而爸爸妈妈只顾着站在一边吵、吵、吵...... “同学会你为什么不去?”是妈妈的声音。 “想去你去!”爸爸没有退让。 “我又不认识你的同学!”妈妈忽然愤怒地把爸爸的稿纸团成了一团:“你成天写这些有什么用?谁会看?” “你不懂就不要评论我的文章!”爸爸抢回自己的作品。 “你们不要吵了!”江静知大喊。 没人理会她,也没有人停止争吵...... 她躲在厨房,用拳头嘟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泪水很快酸涩了双眼。 突然父母都不见了,不论她怎么用尽全力的呼喊,都没有再出现。 然后她的手里多了一张银行卡,签名栏是她的名字。 在大一的第一个学期,新生江静知就总是反反复复做这样的梦。 梦醒来,枕头湿了一半。 正如此刻她卧铺的枕头。 第41章 新年礼物 火车缓缓停靠在南州站,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向出站口。 江静知提着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流走出闸机。身边的江静轩却像在找人似的左顾右盼。 江静知打量着堂弟:“找谁呢?不是你说春运车站人多,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叫二叔别来接的吗?” 江静轩急忙解释:“我看看哪里人少就走哪里。” 江静知一扭头,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她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她的母亲,肖潇。 肖潇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色大衣,精致的妆容模糊了她的年纪,站在略显嘈杂的出站口,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她显然也看到了女儿,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紧张和局促,随即快步迎了上来。 “妞妞……”肖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将手里一个崭新的、未拆封的笔记本电脑包装盒和一个厚厚的、鼓囊囊的红包不由分说地塞到江静知怀里,“这个……你拿着。电脑是最新款的,你们写论文查资料什么的,用得着。红包……是妈妈的一点心意。过年了,祝你一切顺利!” 江静知愣住了,抱着沉甸甸的电脑和红包,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立刻明白了,这肯定是堂弟江静轩那个“小叛徒”,泄露了她的行程。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被突然袭击的愕然,有一丝微弱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物质补偿所勾起的、关于家庭破碎的尖锐痛楚。 “妈,你不用这样。”她试图推拒,语气有些生硬。 “拿着吧,妞妞,”肖潇按住她的手,眼神里带着恳求,“妈妈……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你回来了,心里就踏实点。” 她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匆匆道,“你快回去吧,奶奶该等急了。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说完,肖潇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汇入了人流,留下江静知一个人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份昂贵却无比沉重的“心意”。 江静轩站在一旁尴尬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伯母一直对我都挺好的,她,她给我发了个大红包,我,我就把咱的车次时间告,告诉她了。姐,你别生气,你看,伯母还是很关心你的。” 江静知推着行李箱,自顾自的往前走:“江静轩,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就结巴?” 江静轩目瞪口呆:“啊?” “说实话!”江静知催促道。 “好吧,是我先告诉伯母你要回来,她就发了个红包谢谢我。”江静轩看着江静知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壮起胆子又补了一句:“姐,我是想,一家人,总得见面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对不对?” “车来了,快走吧。”江静知声音不喜不怒。 大年三十,奶奶家。 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叔叔婶婶和堂弟江静轩都来了,屋子里充满了电视春晚的喧闹和家人的说笑声。 表面上,一切似乎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但江静知清楚地知道,那个总是忙前忙后、会悄悄往她碗里夹她最爱吃的菜的母亲,那个会和她一起吐槽春晚节目的母亲,再也不在这个团圆画面里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试图用理智压下那份失落。 细心的江静轩察觉到了堂姐的沉默。 这个平时话痨的堂弟,今天却异常安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江静知身边,时不时偷偷观察她的神色,殷勤地给她递水果、倒饮料。 趁大人们忙着做年夜饭的间隙,他凑近江静知,压低声音说:“姐,其实……没人管也挺自由的。你就当……就当你妈妈是调到省城去工作了,特别远的那种。你现在也上大学了,见面少很正常嘛。” 江静知听出了他笨拙却真诚的安慰,心里一暖,伸手戳了戳他额头上几颗显眼的青春痘:“哟,长大了啊,心眼儿也变多了,还会安慰人了。” 看到堂姐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江静轩受到鼓舞,立刻提议:“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带你打游戏吧!就那个最近特火的联机游戏,我教你,保证好玩!” 若是以前,江静知肯定会拒绝,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但此刻,她需要一点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好啊,”她点点头,“不过你别嫌弃我手笨,是新手。” “放心!包教包会!”江静轩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姐弟俩窝在一台旧电脑前,打了一下午游戏。 江静知一开始确实笨手笨脚,但在堂弟大呼小叫的“指导”下,竟也慢慢找到了点乐趣。 年夜饭后,春晚成了背景音,两人继续“并肩作战”,直到跨年的钟声响起,江静轩才被父母叫回家。 大年初一,短暂的喧闹过后,家里又恢复了平静。父亲江诚光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搓着手,期期艾艾地走到女儿面前:“妞妞……今天中午,爸想请你出去吃个饭,顺便……见个人。” 江静知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有了预感。她看着父亲脸上那种混合着期待、忐忑和些许愧疚的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饭局安排在一家环境不错的家常菜馆。对方叫张俪,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相貌穿着都很普通,但言谈举止温和有礼,能看出是读过不少书、有涵养的人。 席间,父亲和张俪之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偶尔的眼神交流里,带着江静知从未在自己父母之间见到过的、细水长流的温情。 她安静地吃着饭,听着他们聊一些关于书籍、写作的轻松话题,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掏空。 她明白,父亲的人生即将翻开新的一页,而那一页里,或许有他的知音和温暖,但属于她的那个“家”的最后一角,也彻底坍塌了。 这顿饭吃得礼貌而疏离。 江静知以“学校还有事,课题进度紧”为由,真的就在家里待了三天,大年初三就坐上了最早一班返回燕城的火车。 奶奶家,也许是爸爸以后常回的家,但肯定不是我的家了。 爸爸就要有他的新家了,那更不是我的家。 第42章 需求渐进疏离法 在返校的列车上,江静知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仍带着年节气息的风景,心里一片冰冷的清明。 回到Q大清冷的宿舍没多久,她收到了一个父亲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几件当季的新衣服,款式和尺码都挺合她心意。 里面附着一张便条,是父亲的笔迹:“妞妞,你走得太急,这是张阿姨特意给你挑的,没来得及给你。她说你一个人在外,穿暖和点。” 江静知拿着那张便条,看着那几件质地柔软的衣服,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只觉得讽刺。 这份来自“张阿姨”的、试图表达善意的礼物,此刻更像是一个明确的界碑,无声地宣告着:那个曾经属于她的、虽然不完美但完整的家,已经彻底成为过去。 她将衣服塞进衣柜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封存。 ~ 爆竹声中一岁除。 燕城的年味儿裹着寒意,却也透着立春的暖意。 余夏难得从堆积如山的试卷和高考题中抽身,应死党褚星野之约,在一家娱乐城碰头。 褚星野还是老样子,一身潮牌,头发打理得随意却很有型,往台球区那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 他见到余夏,立刻扬起标志性的痞帅笑容,用球杆轻轻打了一下余夏的肩膀:“可以啊余神!年级第三!下次是不是就直奔状元宝座了?” 余夏没什么表情地指了指腕表:“少来。找我来就为说这个?我只能跟你待俩小时。”他太了解褚星野了,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擅长用糖衣炮弹开场。 褚星野嘿嘿一笑,放下球杆,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哥们儿最近……有点小烦恼。”他熟练地解锁手机,点开一个聊天界面,递到余夏眼前,“喏,先看看。” 屏幕上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头像应该是她本人,在画架前回眸浅笑,眉眼如画,气质清雅,确实是褚星野一贯会欣赏的类型。 聊天记录往上翻,早期多是些艺术展的分享、日常趣事,女孩的语气温柔又带着点俏皮。 “我们美院附中的,学油画,有灵气吧?”褚星野语气里带着一丝当初得手的得意,“刚开始那会儿,又甜又懂事,从来不乱发脾气,我觉得这回可能真遇到个灵魂契合的。” 余夏扫了几眼,没什么波澜地问:“然后呢?”他预感转折要来了。 “然后?”褚星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手指划拉着屏幕,翻到近期的记录,“你看现在!动不动就‘你为什么不回我?’‘你跟哪个女生聊天呢?’‘你根本不懂我!’一点小事就炸毛!昨天就因为我打游戏晚回了她十分钟消息,直接冷战到现在!我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冷战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烦死了!以前觉得是小白兔,现在简直是行走的火药桶!” “你这个小学五年级就写情书追女生的家伙,现在也会被女生烦死了?”余夏不可置信。 “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前那些都跟过家家玩儿似的,吵一架或者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掰了;哪里轮得到我烦心。可现在这个,处的时间有点儿长……” 余夏沉默地听着,他对这种情感纠纷向来缺乏共情,但分析问题是他的强项。“所以,你的诉求是?”他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褚星野的铺垫。 褚星野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我想分手。但……不能太伤人家。毕竟好过一场,而且她那个脾气,万一闹起来,在我朋友圈子里也不好听。我得维持我‘友好分手大师’的声誉啊!”他一脸“你懂的”表情。 余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褚星野的人生信条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讲究的是开始要浪漫,结束要体面,绝不拖泥带水,更不留负面评价,大家好聚好散。 “你想怎么分?”余夏问,语气像在讨论一道数学题的几种解法。 “我就是没想好才问你啊!”褚星野一脸苦恼,“直接说‘你脾气太差我受不了’?太伤人了,不符合我人设。玩消失冷处理?显得我渣,而且她可能会找到我们班来,更麻烦。找个借口比如‘我要专心考学’?她肯定不信,我自己都觉得假。” 余夏思考了片刻,用他那种特有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分析道:“根据你描述的情况,目标是在最小化对方情绪反弹的前提下,终止恋爱关系。建议采用‘需求渐进疏离法’。” “说人话说人话!”褚星野催促。 “第一,降低互动频率与质量。不要再秒回信息,回复内容趋于简洁、平淡,避免提供情绪价值。比如,她分享画作,你回‘嗯,挺好’,而不是‘宝贝画得真棒很有感觉’。” “嗯嗯。” “第二,制造合理且不可抗的‘忙碌’理由。比如,过年家里亲戚走动多,需要你亲自招待,不能跟她出去玩。这个理由要真实可信,且能占据你大部分时间。” “可以可以。” “第三,在对方因你的冷淡而提出质疑时,引导她主动得出结论。你要表示:最近压力很大,暂时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照顾好她的情绪,感觉对她很不公平,也很愧疚。让她能够将分手的原因,归因于你的‘无能为力’,而不是她的‘脾气问题’。” “我无能为力?”褚星野有点不赞同,但想想若是能分手成功,也就认了。 “第四,在对方可能提出分手或情绪爆发时,表示理解和遗憾,但尊重她的决定。完成关系解除。” “这就能分了?”褚星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哇!余夏……你真是个天才!” 余夏扯了扯嘴角点头同意褚星野的评价:“就是关系与资源的重新配置。注意控制过程节奏,避免反复。如果对方情绪过于激烈,可以考虑赠送一份有纪念意义但不过于昂贵的礼物,作为‘终止符’。” 第43章 光荣任务 褚星野一拍大腿:“懂了!就是让她觉得,分手是她深思熟虑后为了彼此好做出的决定,而我只是个无奈又深情的‘被迫同意者’?高!实在是高!” 他立刻拿起手机,开始构思第一条“简洁平淡”的回复,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仿佛解决了一个重大技术难题。 褚星野手指飞快滑动,嘴里用一副社交场合惯有的语气随口问道:“诶,别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啊?” 余夏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言简意赅:“挺好。很忙。” “哦,”褚星野发完一条信息,手指停顿了一下,马上在脑海里检索到下一个寒暄话题:“那江老师呢?放假回家了?” “回老家了。”余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明天回来。” “明天就回来啊?”褚星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脸上被八卦的神采取代:“哎,说正经的,江老师…有男朋友没?” 余夏皱了皱眉,干脆地回答:“不知道。没问过。”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不知道?!没问过?!”褚星野的声音瞬间拔高,引得旁边球桌的客人侧目,他赶紧收敛了一点,但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震惊,他用手指虚点着余夏,语气夸张,“我说你个余神啊!你脑子里成天关心的都是些啥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你这学生怎么当的?” 余夏反问道:“这有什么重要的?你脑子里成天关心的又都是些啥?” “哎呦喂!我真是…要被你活活气死了好吗!”褚星野捶胸顿足,“美女老师的个人感情状况,当然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听着,明天江老师回来,你务必打探清楚,这是组织交给你的光荣任务!” “什么狗屁任务!”余夏嘲讽道。 褚星野塞给他一支球杆:“来吧,咱们打几盘台球,不能白白让你出来一趟。” ~ 隔天下午,江静知风尘仆仆地从南州返回,准时出现在余夏的书房。 两个小时的课程紧凑而高效,结束后,她合上教案,看向余夏,切入正题:“好了,现在说说你目前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 “发挥不稳定。”余夏回答得干脆。 “学校心理老师怎么分析的?”江静知追问。 “说我年纪小,情绪波动是正常生理现象。”余夏复述得平板无波,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建议呢?” “正念冥想。说是能提升专注力,稳定情绪。” “按要求做了吗?” “没时间。”余夏飞快地给出理由。 江静知没说话,只是用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审视。 余夏在她无声的压力下,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烦躁:“哎呀,好吧……我觉得那玩意儿没什么用,安安静静的坐着像发呆。” 江静知的目光扫过墙角卷着的瑜伽垫,不容置疑地说:“我陪你做一次。” “我坐着做效果也是一样的。”余夏试图挣扎,指了指身下的椅子。 江静知没接话,只是用眼神在他和瑜伽垫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沉默却极具压迫感。 “行行行,明白了,仪式感对吧?”余夏败下阵来,咕哝着起身,不情不愿地在书柜前铺开垫子,盘腿坐下。 江静知打开手机,播放舒缓的冥想引导音乐,自己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闭上了眼睛。室内只剩下悠扬的乐声和轻微的呼吸。 安静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余夏的声音突然响起:“对了,江老师,问你个事儿……你有男朋友吗?” “闭嘴。”江静知眼都没睁,声音冷冽。 “到底有没有啊?”余夏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他还是被褚星野的好奇心给传染了。 “闭嘴!”江静知的音量提高了一点,带着明确的警告。 “……哦。”确定江静知不会回答,余夏终于消停了。 二十分钟后,引导音乐结束。江静知缓缓睁开眼,却发现余夏早已不是端坐的姿势——他后背靠着书柜,脑袋歪向一边,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江静知刚一起身,椅子和木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余夏立刻惊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带着被抓包的得意:“你看,我说没用吧?一冥想我就能睡着了,还不如躺床上睡一觉实在。” “以后我每天陪你做冥想。我不来的日子,就视频连线做。”江静知不为所动,直接宣布决定。 余夏的睡意瞬间消散,不想答应,立刻转移话题,“你刚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静知狐疑的问。 余夏眼神闪烁,随即露出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信口胡编道:“没什么,就是过年这几天,我家一个远房表哥被催婚催得头疼。我看你人挺好的,就想着……要是你单身,或许可以……” “我没有男朋友,”江静知直接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但我对任何形式的相亲都没兴趣。” “哦,那好吧。”余夏摸了摸鼻子。OK,任务完成。 “小小年纪,先管好你自己的情绪吧,”江静知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还想当起媒人来了?” ~ 晚上,余夏刚结束一套物理模拟题,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褚星野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他刚接通,屏幕上就挤满了褚星野那张写满“兴师问罪”的脸。 “余夏!我交代你的任务呢?问了吗?”褚星野的声音又急又响,背景是他那间摆满潮玩的手办墙。 余夏把手机支在书架上,一边整理刚做完的卷子,一边头也不抬地回:“没有。” “你——!”褚星野差点从屏幕里跳出来,痛心疾首地指着镜头,“有你这么不关心老师的吗?太冷酷!太无情了!懂一点人情世故好不好?” 余夏这才抬起眼皮,慢条斯理地补充完下半句:“我是说,江老师没有男朋友。” “哦——!”褚星野的表情瞬间阴转晴,声音拔高八度:“那太好了!” 余夏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皮,警惕又不解的问道:“不是,你到底想干嘛?你想追江老师?”他觉得这想法简直匪夷所思。 第44章 后下手未必遭殃 “我追江老师?余夏你这情商为负的榆木疙瘩脑子里装的都是啥?”褚星野一脸用力摆了摆手,“我今天是彻底悟了!还是单身好,单身没烦恼!” “你和那个油画女生,”余夏反应极快,“分手了?” “何止是分手!”褚星野的音调瞬间带上悲愤,表情夸张得像在演话剧,“余夏!你知道我今天有多悲催吗?我们美院附中的表白墙,从下午开始就炸了!汪洁!就那个画油画的!下午一点整,给我发了条‘我们分手吧’的短信,转头就把截图发朋友圈官宣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就在13点14分!你知道吗?一生一世!那个点!她们班那个班草,叫厉旭的,直接在表白墙@她,发了一大段不知道哪里抄来的的情书公开表白!她秒回了一颗大红心!woc,秒回!他们俩这是拿我的脸在地上摩擦,还踩了两脚庆祝呢!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有多痛吗?” 余夏安静地听完这场戏,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那13点14分你在干嘛?” “我在睡觉啊大哥!”褚星野更委屈了,“我昨儿打通宵游戏,天亮了才躺下!还是我们班哥们儿看不下去了,连环夺命Call把我轰起来,告诉我,我‘被分手’了,还‘被官宣’了!我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全世界都知道我褚星野让人给绿了!” “哦。”余夏应了一声,似乎在消化信息。 “哦?!你就哦?!”褚星野快要抓狂了,“这主意还不是你昨天出的!你说要‘制造合理且不可抗的忙碌理由’!我心想,大过年的,我招待亲戚几天累瘫了,睡死过去,这理由多完美、多自然!谁想到她给我来这一手!” “所以说,赖我?”余夏挑眉,语气平静无波。 “我不是赖你!我是……”褚星野一口气堵在胸口,憋了半天才吼出来,“我是被人甩了!还甩得这么没面子!余夏!我以后在附中还怎么混?我严重怀疑,她脾气变坏的原因,肯定是早就已经和厉旭好上了,然后才看我不顺眼的,整天这也不对,那也挑刺!我被人绿了!” “嗯,咱们确实是下手晚了点儿。汪洁先使用了‘降低互动频率与质量’这一招,还希望你先受不了提出分手。”余夏依然冷静的分析着。 “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褚星野看起来十分后悔。 余夏摇摇头否认:“不,未必遭殃。现在的局面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分手目标达成,还不让她过度伤心。现在她主动提出分手,迅速有了新欢,证明她并未过度伤心。结局双赢。” “我哪儿赢了!我的脸呢?!兄弟!”褚星野捶胸顿足,“‘褚星野被厉旭撬了墙角’,这标题够劲爆吧?开学那天就是我社死之日。” 余夏沉默了几秒,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这样,如果你能考上Q大美院,你的照片能在你们学校的橱窗上挂好多年,今天丢掉的脸,自然就捡回来了。到时候,该后悔的一定是她。你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准备。集中精力,冲击上Q大美院。” “Q大美院?!”褚星野的声音带上了绝望,“你知道那地方多变态吗?省统考要前5%!全国才筛两千人!我要考不上,岂不是更丢人?” “所以我们需要计划。”余夏的语气不容置疑,“接下来几个月,你先攻专业课。等我六月份高考结束,我来帮你梳理文化课和备考策略。” 屏幕那头的褚星野彻底愣住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脸上的悲愤被巨大的惊讶取代:“啊?不是吧?余夏……你、你来真的?” “你以前不是说Q大美院的辅导班特别少吗?现在赶快去找一找,尽快报上名最要紧!”余夏催促道。 褚星野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几秒钟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行!我听你的!明天我就去报班!Q大美院,拼了!” 但随即,他脸上的豪情壮志又垮了下来,换上一副愁云惨淡的表情:“可是……考上Q大那是明年夏天的事儿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马上就开学了,我现在就能想象到走在学校里,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太社死了!余夏,你得再给我想个招,先把眼前这一难关顺利过去!” 余夏黑曜石般的眼睛眨都没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又抛出一个方案:“你,立刻、马上,再找一个女朋友。条件要比汪洁更出众,开学第一天就高调亮相。舆论焦点自然会转移。” 褚星野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得轻巧!我通讯录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一个颜值瞬间碾压汪洁的!除非……”他眼珠一转,突然贼兮兮地凑近屏幕,压低声音,“除非是江老师……气质绝佳的学霸美女,铁定降维打击!” “不行!”余夏反应极其迅速,语气斩钉截铁,“你想都别想!江老师会先劈了我,再劈了你!” 褚星野被他的激烈反应噎了一下,讪讪地缩了回去:“开个玩笑嘛……那你说怎么办?我这火都烧到眉毛了!” 余夏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大脑飞快的思考着。 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舆论战的本质是制造新的信息焦点,覆盖旧信息。你确实不需要马上找一个全方位超越汪洁的女朋友,那不现实。你甚至不需要一个真的女朋友。你需要的是制造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题。” “哎呀,不要文绉绉的。说具体一点。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要让别人以为你有了更优秀的新女友。” “你是说……我自己给自己制造绯闻?”褚星野把余夏的策略翻译成自己能理解的人话。 “是一些绯闻。”余夏补充道。 第45章 绯闻女友 余夏顿了顿,继续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汪洁和厉旭的组合,是‘班花+班草’的常规操作,缺乏新意。你的突破口在于错位竞争。” “第一,目标转换。你新女友的人设不要局限于美术生,可以是成绩拔尖、可以是有音乐舞蹈才艺,最好拿过奖;样貌清秀或耐看即可的女生。你与学霸或者才女的组合,更有故事性和反差萌,话题度更高。” “第二,时机和方式。千万不要急着开学第一天就‘官宣’。你可以先通过共同朋友制造几次‘偶遇’或小组活动,留下一些引人猜测的互动。别人来问,一定要否认。因为人们总是相信被掩盖的才是真相。然后让消息自然发酵,水到渠成。这比你自己高调宣布效果更好。” “第三,等你完成了第一和第二,我再告诉你。” 褚星野不得不承认,余夏的逻辑无懈可击。这确实比单纯找一个更漂亮的女朋友要高明得多。 “可是……”褚星野还是有点犹豫,“时间这么紧,怎么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新女朋友’啊?” 余夏:“这就需要你发挥你的社交优势了。发动你的人脉,进行快速筛选和接触。记住,重点是‘合适’和‘话题性’,不是‘完美’。只要新焦点足够吸引人,旧的尴尬很快就会被遗忘。” 褚星野挂了视频,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搞事情的火焰。他摩拳擦掌:“行啊余夏,玩舆论是吧?这个我擅长!” 他立刻翻开手机通讯录,开始高速筛选“候选人”。他排除了所有美术生圈子的女生——太容易穿帮,也排除了那些性格高调、藏不住话的。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林雪。 林雪是褚星野初中同班的学习委员,成绩稳居年级前十,关键是,她从小学习古筝,拿过燕城青少年民乐比赛的一等奖,气质沉静温婉,是学校里不少男生暗自倾慕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她性格低调,不常混迹于八卦中心,而且两人初中时的关系还算过得去。 “学霸+才女+低调……完美!”褚星野打了个响指,立刻开始行动。 第一步,精准“泄密”,埋下种子。 褚星野找到了上次叫醒他报信的哥们儿贾炎。贾炎为人仗义也很靠谱,而且与他和林雪都是初中同学。 褚星野感激的邀请贾炎:“兄弟,这次汪洁的事真的要好好谢谢你。我请你去游乐场玩儿吧,还有咱们初中同学,男生这边我都请了,女生那边我已经让林雪帮忙联系了。” 贾炎:“这么点儿小事,不必客气。游乐场我去,请客就不必了。” “不不不,请你的客是一定要的。去游乐场那天还有个小忙,请你帮一下。” 贾炎:“好哥们,有事你说话。” 褚星野带着一丝小炫耀的语气“诉苦”:“兄弟,我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汪洁弄得我本来挺郁闷的,结果前天和林雪一联系,发现特别投缘。她开导了我挺多,还给我发了段她喜欢的古筝曲子……啧,那感觉,瞬间就觉得之前的烦恼特没劲。我现在就想着,好好表现,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不上进啊。”褚星野刻意模糊了时间线和具体细节。 贾炎果然一脸“懂了”的表情,拍胸脯保证:“明白!野狼哥你放心,不该说的我绝对不说!”——这意味着,该说的,他一定会以“保密”的姿态,“不小心”说出去。 第二步,制造“相处”,留下想象空间。 去游乐场那天,包括林雪,有十几个同学赴约。 褚星野一如既往的与同学们谈笑风生,全程貌似没有特别的表现。 得到暗示的贾炎,却在这一整天里留心到了几个“细节”。 玩过山车排队时,褚星野“恰好”站在林雪后面,然后两人坐进了同一个车厢里一起体验了这个最刺激的游戏。轨道上的自动相机拍下了俯冲时两人开心大叫的样子,那模样真是登对。 褚星野手里拿着两瓶刚买来的水,看到林雪,很自然地递过去一瓶:“这次我们初中同学能聚在一起,要多谢你的面子!辛苦了,喝点水。”林雪愣了一下,礼貌地接过,笑了笑:“谢谢。”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简单、自然。褚星野甚至没有多看林雪一眼,递完水就转身走了,留下一个看似疏离实则更引人猜测的背影。 所有人合影的时候,褚星野站在了林雪的旁边,两人的笑容都很灿烂。 这一幕幕,贾炎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回家后,贾炎看到褚星野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祝你前程似锦。 第二条朋友圈是他们今天游乐园的九宫格图片。 贾炎特意在九宫格图片下评论,配文是:野狼哥,过去的不要再提,有时候我们需要往旁边看。祝99。 美院附中的同学们自然是知道内情的,看了贾炎的朋友圈,好奇心爆棚,纷纷私信贾炎发掘内幕。 贾炎特别正经的回复:“我答应过野狼哥,不该说的我绝对不说。” 明白了,果然有不能说的私情。 不说是吧? 那我们就根据朋友圈猜。 褚星野大肚的接受了与汪洁分手的事实,还祝福她前程似锦。 他为什么大肚?因为他有了新目标! 看!褚星野今天和初中同学去了游乐场,其中果然有几个女生! 褚星野的新女友一定在其中! 褚星野当然也被人打探了,问他新女友到底是初中同学中的哪一个,他义正词严的否认:“都别乱说话啊!我们初中女同学会生气的!我和她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普通同学。你们别猜了!” 明白了! 证实了! 新女友确实是初中同学! 现在不承认是因为初中同学会生气! 褚星野会不会初中就喜欢过人家? 难怪汪洁没戏,初中同学三年的情分甩她十八条街。 褚星野还特别护着她,怕她生气。他什么时候变成气管炎了? 第46章 查出系统脆弱点 为了制造更多的迷魂阵,褚星野又接连两天分别请了小学同学去娱乐城,请培训班新结识的同学去看电影,当然,贾炎和林雪也换成了其他人。 还没到开学,美院附中的一部分人知道了——褚星野和初中女友情深谊厚。 另外一部分美院附中的人在传言——褚星野和小学初恋旧情复燃,互动频繁。 还有一部分美院附中的人则信誓旦旦——褚星野和培训班新认识的女生打得火热。 这效果,比官宣还好。 开学第一天,果然有不少人暗中打量褚星野,眼神复杂,有同情,有好奇,也有等着看花心大渣男笑话的。 褚星野全程目不斜视,表情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静和专注,甚至主动找老师讨论考Q大美院的问题,完全无视周围的暗流涌动。 连贾炎也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野狼哥,你到底喜欢的是谁?你放心,我保证不外传!” 褚星野只是淡淡一笑:“现在的我绝对是一个喜欢的都没有。这些天我算是想明白了,优秀的女生看不上我;不优秀的女生,我又看不上。不如先提高提高自己的水平。” “林雪没看上你?哦,我明白了。”贾炎仿佛自动脑补了十集言情剧。 褚星野哭笑不得:“别瞎猜了,赶紧想想怎么搞定这次专业课摸底考吧。” 这种态度,让各种传闻更加扑朔迷离——如果不是真的,以褚星野以往的性格,早就跳起来澄清加骂人了。 开学不到两天,“褚星野被甩后迅速找了n个新女友,早已走出情伤”的新话题,迅速覆盖了之前“被劈腿”的尴尬旧闻。 舆论风向悄然转变:“原来褚星野喜欢的是初恋?” “听说他要考Q大美院,有人见到他上辅导班了。” “我就说嘛,他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可能为汪洁一蹶不振。” “你知道吗?汪洁这几天反复的跟别人强调是她先甩的褚星野。” “你们看到厉旭那张脸了吗?臭得不得了。” 褚星野看着校园论坛和私下聊天里风向的转变,得意地给余夏发了条消息:“第一和第二已经完成了!效果刚刚的!你的第三是什么?” 余夏回信:“很简单,就是把Q大美院这个新目标,从‘传言’变成现实。记住你的优势不是‘比厉旭帅’,而是你的艺术才华和即将冲刺Q大美院的决心。适当展示你的作品、讨论你对艺术的见解,塑造一个‘为梦想专注努力、无意纠缠过往、一切向前看’的积极形象。” 褚星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听得连连点头称是,早已经忘记了他前些日子找余夏的初衷只是不想因为感情问题社死而已。 ~ 二中高三开学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公布。 余夏的名字排在年级第五的位置。对于绝大多数学生而言,这依然是遥不可及的高度,但对他自己以及关注他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清晰可见的下滑——从稳定的前三跌出了第一梯队。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波动并没有引来预想中的波澜。 班主任和科任老师找他简短谈过话,语气都颇为平和:“一次摸底考而已,难度偏大,题型也有些新变化,有波动很正常,别太放在心上,找准问题,调整节奏就行。” 老师们似乎严格遵守了学校对“种子选手”的心理保护策略,避免施加额外压力。 家里也风平浪静。 余志超和徐茹萍谨记学校的叮嘱,绝口不提排名,只是饭菜更加精致丰盛,家里的氛围刻意维持着一种轻松的常态。 但余夏能感觉到父母小心翼翼的目光,以及他们背后与江静知频繁的低语沟通。“江老师,这次天天的成绩……”徐茹萍在电话里难掩担忧。 “阿姨,我看过试卷了,”江静知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各科都有一到两道题出得比较偏,特别是物理最后那道综合题,涉及的知识点交叉很灵活,超出了上学期复习的主流范围。余夏在这些题目上失分,更多是适应性问题,不是基础和能力滑坡。” 她的分析客观在理,但放下电话后,她眉宇间也有一丝凝重。她知道,对余夏而言,重要的不是别人的看法,而是他内心那道不容逾越的标尺。 书房里,余夏对着摊开的试卷,沉默了很久。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眼神专注地扫过每一个红叉和扣分点,不是在懊恼,而是在进行一场冷静的“事故分析”。 然而,尽管理性上他认同江静知和老师的说法,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沮丧感,还是像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这种情绪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粘滞感,让他做题时不如以往那样心无旁骛、行云流水。他主动联系了负责跟进种子选手心理状态的老师。 李老师,一位气质温和、眼神敏锐的中年女性,将余夏请到了她的咨询室。 咨询室布置得温馨而简洁,窗外绿意盎然。 李老师没有一上来就谈成绩,而是给他倒了杯温水,闲聊般地问道:“余夏,最近感觉怎么样?新学期开始了,节奏上还适应吗?” 余夏坐姿端正,语气平静无波:“还好。节奏能跟上。” “这次摸底考,自己怎么看?”李老师顺势问道,观察着他的微表情。 “有几道题考得偏,准备不足。下次要注意。”余夏的回答简洁得像项目报告。 李老师微微一笑:“你很理性。但有时候,我们的情绪和理性是两回事。即便大脑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心里可能还是会有些不舒服,比如……一点点失落,或者着急?” 李老师的话像一根轻柔的羽毛,精准地拂过了他心底的那丝异样。 余夏沉默了一下,承认道:“是的,所以我来找您。原来做题的感觉如果能够用轻松的跑来形容,我这几天的感觉就像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勉强的向前跑。” 见他不语,李老师继续温和地说:“这非常正常,尤其是对自己要求高的同学。我想和你分享一个观点:高考前的每一次考试,其核心价值不在于排名,而在于‘诊断’。 “就像给一台精密的仪器做压力测试,目的是发现潜在的风险点,而不是评判仪器本身的好坏。 “发现它们,是好事。”她引导着余夏:“或许你可以尝试换一个角度:不为‘失去’的两分沮丧,而为‘找到’了两个宝贵的、需要加强的防御点而感到庆幸。 “接下来的计划,不是笼统的‘更努力’,而是精准地针对这些暴露出的‘风险点’进行加固。 “比如,我们可以一起设计一个‘陌生题型快速响应训练’,或者调整一下每天的精力分配曲线。” 余夏认真地听着,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李老师的话,将一种感性的情绪困扰,重新纳入了了他擅长的“问题识别-分析-解决”的逻辑框架内。 沮丧感虽然没有立刻消失,但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和转化的路径。 离开咨询室时,余夏的脚步轻松了一些。 晚上他回到书房,重新铺开试卷,但这次,他拿出的不是红笔订正,而是一张崭新的A4纸,顶端写下了“系统脆弱点分析与加固方案V1.0”。 他知道,波动是事实,但如何定义和应对这次波动,主动权依然在他手里。 这场漫长的竞赛,不仅考验智力,更考验心智的韧性与适应性。而这一次小小的挫折,或许正是淬炼这种韧性的开始。 第47章 师兄来了 新学期伊始,Q大发育与再生生物学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与培养基混合的独特气味。江静知穿着略显宽大的白色实验服,站在骆松教授身边,心情既期待又有些许紧张。 骆教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埋头在电脑前操作的高瘦男生:“静知,这是安嘉伟,我带的第一个博士生,也是这个实验室的大师兄。你的科研入门,就由他先带你一段时间。“ 安嘉伟闻声转过头,站起身。他个子很高,约莫一米八五,身形瘦削却不显单薄,穿着一件洗得干净挺括的白大褂,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透过镜片冷静地扫过江静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江静知感受到了他身上有种长期泡在实验室里沉淀下来的沉稳和专注,“安师兄好,我是江静知,请多指教。“江静知礼貌地打招呼。 安嘉伟“嗯“了一声,言简意赅:“跟我来。”他迈着长腿走向实验室一角的书桌,步伐稳健却轻盈。 他打开一台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几个专业数据库页面。“我们实验室主要围绕斑马鱼胚胎发育的基因调控展开。你的任务,从精读一篇论文开始。“ 他选出一篇发表于《Science》的论文,将屏幕转向江静知:“这篇文章报告了一种新的基因开关,可以帮助人类在心脏骤停后进行受损的心肌修复。你的任务是:第一,逐字精读,确保理解每个专业术语;第二,梳理出作者的核心科学问题、研究思路和技术路线;第三,评估证据链是否完整,结论是否可靠;第四,思考这项研究对该领域的贡献和局限。” 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复杂图表,江静知深吸一口气。 安嘉伟递给她一张纸片:“你可以用个账号登陆网站看文章。我个人建议你可以打印下来慢慢看,不要翻译成中文,尽量英译英。” 接下来的日子,江静知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状态。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借助专业词典,对着那篇论文逐字逐句地啃。实在不懂就去实验室找安嘉伟。 妈妈给的电脑派上了用场,方便她随时上网查阅资料,整理笔记。 她强大的逻辑思维和学习能力也有了用武之地。她主动质疑、串联、比较,笔记本上记满了各种问题、思路和交叉引用的线索。 一周后,江静知将读完的论文和详细的笔记交给了安嘉伟。 他没有接,而是说了一句英语:“Summarize the main points,please。”(请概述主要观点。) 这简直是突如其来的英语口语考试,江静知心里一紧。安嘉伟用眼神示意她可以看手里的笔记。 江静知赶紧翻开笔记,用英语有些结巴的说道:“研究者在斑马鱼身上发现了一种基因开关,在心脏病发作后,这种开关会自行启动,促进受损心肌的完全再生和愈合,在心脏完全愈合后,此开关会再次自动关闭。 “他们还找到了相关的蛋白质,并明确这种蛋白质在心脏病发作后会增强细胞的能量,从而修复受损的心肌。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他们还证实了心脏损伤后的再生与心脏发育过程中的机制是不一样的。这项发现为人类治疗心脏病提供了思路。” 安嘉伟伸手要来江静知的笔记,快速浏览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纸页。 笔记显示江静知出色完成了他此前提出的四个任务。 最后他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论文整体把握不错,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就很不错了。“ “谢谢安师兄!”虽然只是简单的肯定,但江静知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她知道,这仅仅是科研之路的第一步,但这一步,她迈得扎实。 安嘉伟顿了顿,接着说:“下周开始,你可以读一些经典论文。比如沃森和克里克发现DNA是双螺旋结构的论文。这些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文章,虽然已经过了几十年,但是他们的实验思路和方法,还是很值得我们借鉴的。我会发给你一个目录。“ 就在江静知埋头苦读文献的同时,实验室的日常运转也在她眼前展开。 她看到师兄师姐们如何精细地准备胚胎、如何小心翼翼地进行显微注射、如何熬夜记录数据、如何为一个个不理想的结果皱眉、又如何为一点点微小的进展而兴奋。 科研不再是书本上遥远的概念,而是由无数琐碎、重复、充满不确定性却又时刻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具体工作构成。 几周后,读过的文献渐渐在她脑海中形成了清晰的脉络。她开始动笔写综述,尝试将吸收的知识内化、重组,形成自己的理解和判断。 这天傍晚,实验室里只剩下她和还在等待胚胎固定结果的安嘉伟。江静知将写好的综述初稿发给安嘉伟,有些忐忑地等待评价。 安嘉伟快速浏览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看完后,他抬头看了江静知一眼,点了点头:“整体框架不错,逻辑清晰,研究背景的关键点抓得比较准。特别是对几篇存在争议文献的对比分析,有自己的思考。接下来,你要做的还有梳理出现有的主流观点、技术路线、尚未解决的关键问题以及可能的研究方向。” “安师兄,你等一下,我记一下。”江静知翻开笔记本,飞快的记录着安嘉伟说的要点。 他看着江静知,放慢了一些语速:“文献是科研的基石。看文献不是泛泛地读,要带着问题去读:作者的核心假设是什么?证据链是否完整?实验设计有没有漏洞?结论是否可靠?数据能否支持结论?还有,思考如果你是审稿人,你会提什么问题?如果你来做这个课题,下一步会往哪个方向走?” 任务量不小,要求极高。江静知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科研入门的第一道门槛的硬度。“明白了,安师兄。” 那扇通往微观生命世界的大门,正在安嘉伟冷静的目光注视下,向她缓缓开启。 三月,一则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二中的少年班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迅速演变成一场不小的风波——应婉婷的名字,赫然出现在Q大经管学院国际学生的拟录取公示名单上。 第48章 不同的路 消息最初是从校园论坛的匿名板块流出的,附带了一个Q大官网的链接。点进去,白纸黑字,清晰无误。 “国际学生?应婉婷?是咱班的应婉婷吗?” “不可能吧?是不是同名同姓?” “她来咱班之前休学了一年,当时说是身体原因……难道是为了凑够获得外国国籍的居住年限?” “这也行?那我们拼死拼活刷题备考是为了什么?” “有的人奋斗一生是为了去罗马,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用留学生名额上Q大,等于证明你不是中国人了。”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蔓延,夹杂着惊讶、质疑、羡慕,以及难以掩饰的不平。 余夏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笔尖在纸上顿住了,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他转过头,看向应婉婷空了很久的座位,眉头紧紧锁起。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有震惊,有不解,还有被某种东西刺痛后的郁闷。 他想起了自己家为了那个燕城户口,父母多年来的奔波与爷爷付出的代价。 对他而言,身份是一种沉重的、需要奋力争取才能获得的归属证明。而应婉婷,似乎如此轻易地就越过了这条对大多数人来说难以逾越的界线。 消息发酵的第二天,应婉婷本人出现在了教室。她依旧穿着得体,神情平静,甚至更添了几分沉稳和距离感。 她没有理会周围投来的各种复杂目光,径直走到余夏身后,在她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书籍文具。 “余夏,”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晰,余夏转过头,看着她如常淡定的脸,“我要向你暂时道个别。Q大经管学院的录取基本确定了,但课程是全英文授课,强度很大。我打算出国一段时间,进行强化的语言和预科适应训练。”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坦然地看着他,“我们,Q大见。” 余夏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那句“Q大见”听起来像一句轻松的约定,却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干涩地回了一句:“……恭喜。” 应婉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并未多言,微微颔首,便提着收拾好的书包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背影和更多窃窃私语。 隔天江静知来给余夏补习时,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低落,解题时有些心不在焉。在她的询问下,余夏闷闷地说出了前一天的风波和应婉婷的道别。 “……江老师,我不太明白。”余夏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困惑和愤懑,“规则难道不是应该对所有人都一样吗?我们在这里,刷题、考试、拼分数、争排名,一分一分地挤……她那样,算不算是……一种投机?以她的排名,真枪实弹的上考场,很可能考不上经管学院。这对其他遵守规则、埋头苦读的人,公平吗?” 诚信和公平,是他所接受的教育里最核心的基石。 江静知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反驳。她理解余夏的感受,那种基于自身努力构建起来的世界观受到冲击时的不适。她放下笔,斟酌着开口: “从程序上讲,她所做的一切,没有违反任何明文的规则。国际学生招生有独立的通道和标准,她符合要求,被录取,是合规的。这也许应该叫对规则空隙的敏锐察觉和利用。” 她看着余夏紧锁的眉头,继续温和地说道:“余夏,这个世界上的规则从来不是单一维度的。高考是一条路,竞赛保送是一条路,国际学生通道也是一条路。每条路都有它的规则和代价。她选择了其中一条,并且付出了相应的努力。” “但这不公平!”余夏执拗地坚持,“她本质上还是和我们一样的学生,只是因为改变了身份,就绕开了最残酷的竞争。 “如果真的十年寒窗,还不如一张外国的国籍有用,那么寒门学子拼尽一切去努力的意义又在哪里? “那么,你认为的‘公平’是什么?”江静知反问,“是让所有人都在完全相同的赛道上比拼?但每个人的出身、资源、眼界本就不同。绝对的公平本身或许就是一个理想化的概念。” 余夏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江静知,语气里带着执着于原则的倔强:“就算她走的每一步都合法,那做人的诚信呢?她就是和我们一样在国内长大、接受教育的人,突然转换了身份,相对于那些真正在海外成长、学习文化截然不同的国际生,难道不是造假?” 江静知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这个尖锐的问题。她理解余夏的困惑,这种价值层面的冲击,远比解一道难题更复杂。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却坚定:“余夏,我们要分清诚信和合规。从你描述的情况看,应婉婷没有隐瞒她的身份变更,没有在申请材料上作假,她光明正大地走了另一条赛道。所以,在‘诚信’这个维度上,我们很难指责她。” 顿了顿,看到余夏似乎想反驳,继续深入道:“你想过没有,这种事情绝不可能是她一个高中生能独立操作和决定的。这背后涉及家庭的长远规划,是很早以前就开始的身份布局。她更多是家庭决策的执行者和受益者。将‘不诚信’的指责完全加在她一个人身上,并不公平。她可能只是在父母铺好的路上,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可是…”余夏的语气稍微松动了一些,但依然无法完全接受,“选择了这条路,难道就不需要承担这种选择带来的…道德上的质疑吗?” “这确实是她选择这条路应该付出的代价。”江静知肯定道。 余夏眼神里充满了抗拒:“所以,有的人会成为…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计算投入产出比,只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而不用管手段是否…是否违背了更基本的道义?”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抛回给了江静知,也抛向了这个略显残酷的现实。如何回答,或许将影响着这个少年未来看待世界和自我的方式。 “这就是现实世界的复杂性所在,余夏。”江静知看着余夏依旧紧锁的眉头,知道这个结不是一时能解开的,最后说道:“与其纠结于指责他人的选择是否‘绝对正确’,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思考:我们无法控制别人如何利用规则,但可以决定自己如何对待规则。你是想成为一个因为别人走了捷径而愤懑不平的人,还是成为一个专注于自身赛道、凭借绝对实力让人无话可说的人?” 余夏沉默了,目光垂向桌面,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练习册的边缘,然后抬起头来,语气坚定的说道:“总之,我不会做她那样的事。” 江静知欣慰的微笑道:“很高兴你能坚持自己的原则。” 余夏的愤怒和不解依然存在,但关于现实的、更复杂的思考,开始悄然滋生。他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黑白分明的对错,还有许多他未曾仔细审视过的灰色地带和复杂动机。 第49章 她的生日 四月的燕城,月季盛放的时节,柳絮开始悄然飞舞。 余夏在整理电脑里的文件时,无意中点开了那个名为“江静知简历”的文件。目光扫过出生日期那一栏时,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是下周。” 去年这个时候,他正深陷与父亲、姜瑜的那场混乱对峙,焦头烂额,完全错过了这件事。 “今年,不能忘记。”他对自己说。这是一个明确的待办事项。但随即,一个比解一道压轴题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送什么?” 今年2月14日收到的大大小小礼物,他又一股脑的让江静知处理了,显然那些都不是最优解。 在他的认知体系里,“送礼”是一个缺乏明确算法和最优解的难题。它的变量太多:对方的喜好、礼物的意义、价值区间、是否实用……远不如解一道题有清晰的路径和答案。 他罕见地陷入了某种决策困境;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于妈妈。徐茹萍欣然接受。 她看似随意地对余夏说:“静知这姑娘稳重又上进,眼看也快大四了,马上要面临找工作实习。我想可以给她准备一套稍微正式点的衣服,面试啊、见导师啊,都能穿,算是一点心意。你……要是还没想好送什么,就帮妈妈一起送这个,也算代表咱们家了。” 几天后,一个印着荣盛Logo的精致礼盒被徐茹萍塞给了余夏,里面是一套质感高级的卡其色女士西服套装,剪裁利落,做工精良,款式经典而不失青春气息。“你帮她挑的,眼光不错。”徐茹萍朝儿子眨眨眼,巧妙地将功劳安在他头上。 余夏接过盒子,手感沉甸甸的。这礼物实用、得体,符合妈妈一贯的周到风格,解决了他的大部分难题。但他心里总觉得,这似乎……还不够。这更像是余家的心意,而不是他的。 哎,送什么好呢?难啊……少年愁眉不展。 生日前一天傍晚,江静知在宿舍楼下看见了堂弟江静轩。已经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手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系着丝带的透明罐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手工饼干,形状各异,看得出花了心思。 “姐!”江静轩笑嘻嘻地迎上前,把罐子塞到江静知怀里,“生日快乐!我妈非让我给你带这个,说她亲手烤的,低糖低油,健康!让你别总吃食堂,注意营养!”他嗓门洪亮,瞬间吸引了几个经过的路人。 江静知愣了一下,接过温暖的罐子,看着里面可爱的饼干,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谢谢二婶!也谢谢你,静轩。还特意跑一趟。” “嗨,跟我客气啥!明天你不是有家教吗,我也不想白跑一趟。”江静轩摆摆手,又故意嘲讽道,“话说回来,你成天心心念念的某些人啊,估计连明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吧?” “什么心心念念的,都说了那是工作。”江静知努力解释。 “知道了!我姐是天底下工作最认真负责的人!”说完,江静轩做了个鬼脸,又风风火火地告辞离开。 江静知抱着饼干罐,回了宿舍。 零点时分,室友们在熄灯的寝室里捧出了蛋糕,插上了点亮的蜡烛,为江静知庆生。这是805的传统,每逢室友生日,都在零点庆祝。 白薇薇拿出一个精致的双肩女式背包:“静知生日快乐!包包就是抱抱,赶明儿咱们几个分开了,你想我们了,就抱一抱包包。” 一股热意涌进江静知的眼眶,她使劲的眨巴着眼睛,感动又开心的收下礼物,吹了生日蜡烛,又和室友们分享完蛋糕才去睡。 睡下那一刻,她又想起了自己许的愿,希望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 江静知没想到在余家会收到礼物。 当余夏默默的从书桌底下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大礼盒时,她一时有些愣忡。 余夏把礼盒推到江静知面前,动作略显僵硬,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生日快乐。我妈帮你选的,以后面试穿。” 江静知看着那个明显价值不菲的礼盒,连忙摆手:“阿姨太客气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家店里的,不贵。”余夏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尺寸不合适可以去门店换,里面有凭证。”他顿了顿,目光移向别处,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补充道:“……还有这个。”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盒子,大小和一本厚厚的书差不多,轻轻放在服装礼盒上面。“这是我送的。”他说,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紧张? 江静知惊讶地看着两个礼物盒子。 她先小心地打开那个服装盒,看到里面高级的套装,再次真诚地道谢:“真的谢谢姨,太破费了,也……谢谢你。”然后,她带着好奇拿起了那个白色盒子。 打开盒盖,里面并不是她预想中的书籍或文具。而是一台造型流畅、科技感十足的…便携式数码显微镜?旁边还有一张对折的白色卡片。 她拿起显微镜,入手微沉,金属外壳冰凉,镜头闪烁着幽蓝的光泽,一看便知价格不菲且专业。她彻底愣住了,抬头看向余夏,眼中满是困惑和惊讶。 余夏避开她的目光,盯着桌上的卷子,语速稍快地解释:“你说过骆教授实验室的显微镜,有时候要排队,观察临时样品不方便。这个……便携,可以连接手机直接拍照、录像和测量,分辨率足够你日常观察斑马鱼胚胎和一般组织切片。电池续航也够用。” 他顿了顿,最后加了一句:“……希望你用得上。” 江静知看着手中这台显然经过精心挑选、极度贴合她科研需求的礼物,又看看眼前这个依旧摆着一张扑克脸、却连她实验室排队这种小烦恼都记在心里的少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一股暖流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比她收到任何华丽的礼物都要触动。 她翻开那张卡片。上面没有花哨的祝福语,只有余夏用他工整如印刷体的字写下的一行话: “祝观测顺利,数据精准。–余夏” 一如既往的简洁、理性,直指核心。 江静知握着这台沉甸甸的显微镜,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微凉,嘴角却忍不住缓缓向上弯起。她抬起头,目光明亮地看着余夏,声音温柔而坚定:“余夏,谢谢你。这份礼物……我非常喜欢。真的很实用。” 她小心地将显微镜放回盒子,像是收藏一件珍宝,然后轻轻拍了拍那个装西服的礼盒,笑道:“也替我再次谢谢阿姨,我会好好珍惜的。” 余夏看着她脸上真切的笑容,耳朵尖微微泛红,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眼前的题目,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那份关于“送礼”的算法难题,似乎终于得出了一个最优解。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细微的风声和两人之间无声却温暖的默契在流动。 第50章 高考,高考 高考前的最后两个月,余夏的状态调整到了巅峰。 在一模和二模这两次至关重要的全市模拟考试中,他都稳稳地占据了年级第一的宝座,分数高得令人咋舌,与第二名拉开一大截距离。 徐茹萍看着成绩单,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但强忍着不敢过多表露,只是反复念叨:“挺好,挺好,保持状态就行,别太累。”她既期盼儿子能登顶,又害怕最后关头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压力。 江静知作为“过来人”,这位昔日的南州状元敏锐地察觉到了余夏平静表面下那根越绷越紧的弦。 她没有谈论成绩,而是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教练,帮他进行“心理按摩”和“节奏微调”:“最后几天,刷题量减半,重点是保持手感和看错题集。饮食照旧,别突然大补。睡觉时间雷打不动,睡不着就听那个冥想音频。记住,高考只是对你过去几年学习的‘一次标准化验收’,不是决定你人生价值的终极审判。” 江静知指着墙上贴着的150分钟练习正答率曲线:“你自己每天看着这张曲线图,难道你不为自己骄傲和自豪吗?你看!这一年来,你肉眼可见的错误越来越少,得分越来越高。所以,相信你自己,按照你每天的习惯和节奏去做,一切就会ok。” 余夏看着那张曲线图,尝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心中隐隐约约的急躁紧张慢慢平复下来。 高考日终于来临。 考点外,送考的老师、家长、媒体记者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到近乎沸腾。 余夏在父母期盼又克制、老师信任又紧张的目光注视下,表情平静如水,检查了一下透明笔袋,转身走向考场入口,背影单薄却异常坚定。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江静知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祝顺利。」 像一道清晰的指令,精准地注入他的心中。他收回手机,步入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门。 三天鏖战,转眼即逝。当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考生们如潮水般涌出考场,脸上交织着解脱、狂喜、茫然或失落。 余夏刚走出考点大门,就被眼前的阵仗惊了一下——不仅父母和弟弟妹妹在场,连爷爷奶奶也从老家赶来了,一家人几乎是“总动员”,捧着鲜花和美食,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期待和喜悦。 徐茹萍上前紧紧抱了他一下,声音有些哽咽:“辛苦了儿子!考完就好,考完就好!” 几乎同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江静知的消息: 「开开心心的玩儿吧。」 看着这句话,再看着身边簇拥着的家人,余夏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弛了下来。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真正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轻松笑容。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暑气渐浓。余夏难得清闲,坐在书桌前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编程论坛。 这时候,门铃响了,余夏去开门,见到的竟是江静知。 “江老师……”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江静知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看看,是去年那堆礼物当中的一份。” “去年……”余夏记起来了,去年情人节过后,他将一袋子收到的礼物,有的包装都没打开看,就一股脑儿的推给江静知处理掉。 “是别人送给你的。”江静知语气平静,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你去Q大那天,咱们碰到了应婉婷,还讨论了喜不喜欢的问题。我当时就猜到,这个钥匙扣可能与应婉婷有关,就暂时帮你收起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余夏打开包装,拿出钥匙扣。两枚小巧精致的银色金属齿轮,紧紧咬合在一起,光滑圆润的边缘,泛着冷冽的光泽;上面还刻着“WT & YX”几个字符。 他看向盒子里的卡片,上面写着一首小诗—— “To YX: 纯净的金属咬合时光的刻度, 转动的轨迹刻录未解的谜题。 若你手握钥匙, 能否开启我沉默的序列? ——From WT” 余夏认出了他熟悉的应婉婷的字体,想起了那个总是清冷骄傲、思维敏锐的女生,想起她偶尔看向自己时那种复杂的眼神。这枚齿轮钥匙扣的理性审美和精巧设计,确实符合她的风格。 他看着钥匙扣上那两个紧紧咬合、仿佛永不分离的齿轮,又想起她如今已远赴海外求学,以及两人之间那些似有若无的竞争与试探。一种极其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极淡地掠过他的心间,像湖面被微风拂过,泛起几乎察觉不到的涟漪。 江静知没有见到预想中的欣喜,本来还打算调侃一下的她心里不免忐忑起来:“余夏,因为那天我们说过,高考最重要,所以我当时没有马上给你。希望现在还不晚。” 余夏沉默了片刻,然后将钥匙扣轻轻握在手心,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江老师。” 他没有说会怎么处理它,只是收下了。这意味着,他接收到了这份被延迟了一年多的心意信息,并决定由自己来处置。 江静知看着他的反应,心中了然。她的任务完成了——完璧归赵,并将一份被忽略的“信号”重新传递到它本该抵达的接收端。至于余夏会如何解码和处理这个信号,那将是属于他自己的课题了。 她微微一笑,告辞转身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 余夏狠狠地睡了两天,陪着久违的爷爷奶奶玩了几天,然后又重新沉浸在他的代码世界里,仿佛高考只是一段已经结束的任务进程。 成绩公布日终于到来。 上午9点,无数家庭守在教育考试院的查询平台前,输入准考证号,屏息凝神。余志超没有上班,和徐茹萍挤在电脑前,颤抖着手点击“查询”按钮。 页面刷新—— 考生姓名:余夏 语文:* 数学:* 英语:* 物理:* 化学:* 生物学:* 总分:* 那一串显眼的星号(*)让两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系统出错了?”徐茹萍的声音干得发紧。 余志超猛地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屏蔽!是分数屏蔽!天天肯定是考得太好了!进了前20名,他的成绩被屏蔽了!” 狂喜瞬间冲散了两个人的疑惑。 “太好了!太好了!”徐茹萍紧紧攥着丈夫的胳膊,喜极而泣。 第51章 748克的苹果 果然,消息很快得到证实,为了坚决杜绝“状元”炒作,今年全省前20名的考生成绩均被技术屏蔽,只显示“*”。具体的分数和排名,需要后期由考试院单独通知考生本人。 但这怎么可能难倒望子成龙又人脉广泛的学校和家长? 二中校长动用了所有关系,终于辗转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他无法公开庆祝,却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和骄傲。 第二天,二中的校园公告栏和官方微信公众号上,贴出了一张意味深长的海报: 画面中央是一个笑容灿烂、眼神清澈的小男孩——仔细看,竟是余夏小学时的照片——他双手捧着一个硕大饱满、红得诱人的苹果。 苹果光滑的果皮上,用醒目的粗黑体字标着一个重量: 「748克」。 没有文字说明,但所有看到海报的师生和家长,都会心一笑,瞬间明了——这预示着今年二中的骄傲,斩获了748分的惊人成绩! 校长更是亲自给余志超打了电话,语气激动地表示这是“二中近十年来最辉煌的成绩”。 余志超欣喜若狂,立刻四处托人打听:“老张,帮我问问,高考史上最高分是多少?748这个分数能排第几?” 他恨不得把这个数字刻在荣盛大厦上。 “学校不能宣传,老子还不能宣传?” 喜悦之下,他大手一挥,公关部立刻安排媒体采访,并且在荣盛集团所有门店推出了盛大庆祝活动:“热烈祝贺荣盛集团余总之子高考取得佳绩!凭本年高考成绩单购物,一分抵一元!往届高考生凭700分以上成绩单,同样一分抵一元!” 商业营销和私人喜悦结合得天衣无缝。 748分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极小的圈子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各种反应迅速汇集到余夏这里。 手机屏幕亮起,是应婉婷发来的消息,语气带着她一贯的冷静和精准: 「748分。恭喜。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对手。Q大见。」 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像一个战略评估后的确认。 余夏盯着应婉婷的名字,忽然感觉到这三个字好陌生,他似乎已经许久不曾想起。 他顿了顿,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回了一个简单的「谢谢。」; 接着,江静知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慰和喜悦,但依旧保持着理性的基调:“余夏,成绩出来了……748分!真的太棒了!我就知道你可以!说明你的心态比去年NOI的时候已经很稳定,最后阶段的调整非常成功!” 她听起来比余夏本人还要激动,但很快又回到了“江老师”的角色,“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大学平台更高,挑战更大,但以你的能力,我相信没问题。先好好放松,享受这个假期!” 类似这样的话,余夏已经听了很多遍,他礼貌的回应道:“嗯,知道了。谢谢你,江老师。” 几乎在江静知的电话挂断的瞬间,褚星野的微信语音通话就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刚一接通,他兴奋的嚎叫就几乎要震破听筒: “我靠!余夏!748?!你还是人吗?!你这是要上天啊!牛!太牛了!必须庆祝!必须的!说,想去哪儿玩?国内国外随便挑!兄弟我全程赞助!海岛潜水、高原蹦极、还是找个顶配网吧打通宵?只要你开口,我立马订票!你这分数不狠狠庆祝一下,简直天理难容!”他的庆祝方式一如既往的浮夸,但其中的真诚和兴奋却毫不作假。 对褚星野夸张的提议,余夏的回答是:“再说吧。你先把你们的语数英复习资料发给我一套。” “啊!我这事儿,也再说吧。”褚星野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赶紧挂了。 与此同时,余夏家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各种远房亲戚、父母的朋友都纷纷致电祝贺,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和赞叹。 班级和年级的微信群、QQ群早已炸开了锅。“748”、“屏蔽生”、“大神”等词汇不断刷屏,夹杂着各种惊叹、膜拜和求证的消息。许多家长也以此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自家儿女。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余夏,面对这些汹涌而来的祝贺和关注,反应却平淡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对排名和破纪录并无太大兴趣,确认了自己能稳稳进入Q大最心仪的专业后,便重新戴上了耳机,继续沉浸在他的算法世界里,仿佛那惊人的748分,只是运行某个程序后输出的一个预期内的结果而已。 对他来说,高考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下一个挑战,早已在代码的海洋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 报完志愿,开完毕业典礼,脱下穿了多年的校服,余夏的高中生涯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喧嚣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空落感的平静笼罩下来。他习惯性地想打开电脑开始敲代码,却忽然意识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江静知的消息了。 上一次联系,还是她打来电话祝贺他那惊人的748分,之后便音讯寥寥。 这种“失联”让他感到一丝陌生且难以言喻的不适。 他拿起手机,指尖悬在江静知的名字上,却罕见地迟疑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拨打电话的“正当理由”——题目都考完了,成绩也出来了,志愿报完了。他从来不会、也不懂得如何进行单纯的、没有明确目的的寒暄。 思忖再三,他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里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等待音,而是冰冷而标准的系统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余夏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确认自己没有拨错。 江静知的手机会关机?这在他印象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她的手机总是保持着畅通,仿佛随时准备接收和处理各种信息。 他皱了皱眉,一种更深的困惑涌上心头,手指飞快地发出一条短信: 「江老师,有空请给我回电话。」 言简意赅,一如既往,却透着不易察觉的执着。 第52章 直接叫名字 直到傍晚,他的手机才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江静知的名字。他立刻接通。 “余夏,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江静知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室外,语气里带着忙碌后的疲惫,但依旧清晰。 “江老师,”余夏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没什么事。你最近很忙吗?手机关机了。” “哎呀,高考完了,人就是清闲啊。”江静知的声音里带着点调侃,随即解释道,“可我们还没放假呢!这周是我们的考试周,下午刚考完一门《细胞工程》,考试的时候当然得关机啊。刚出考场才看到你消息。” “哦。”余夏这才反应过来大学学期安排的差异,心里的那点莫名的不安消散了些,他顺势问出想好的话题,“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暑假的打算。” “我暑假?报了三个夏令营,都是跟生物医学和基础研究相关的,得为9月份的研究生推免做准备,忙得很呢。”江静知的语速较快,透着一种规划清晰的忙碌感。 “骆教授还能不收你做学生?”余夏觉得这有点多此一举。 “那也得先拿到学校的推免资格,或者参加统考笔试面试过关才行啊。骆老师要求很严格的,我得凭真本事进去,不能走捷径。”江静知认真解释道。 “你回南州吗?”余夏换了个方向。 “估计够呛。夏令营时间排得挺满的,中间还得在实验室帮忙,可能没时间回去了。” “我妈说带我和弟弟妹妹一起去旅游,我想着南州那边我还没去过。”余夏终于把话题引向了自己预设的方向。 “是嘛?那挺好的!”江静知的语气轻快起来,带着点家乡人的热情,“我强烈推荐你们去森林公园!可以住建在树上的小木屋,特别有意思!还有那条穿过公园的小河,水特别清澈,夏天游泳、漂流都很好玩。挺适合你们一家子去的,放松又凉快。” “江老师,”余夏抓住机会,抛出酝酿已久的提议,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你夏令营什么时候结束?要不……你给我,嗯,我们当导游啊?”他下意识地把“我”换成了“我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计算时间,然后江静知带着歉意回答:“这我可给不了你准信儿。夏令营时间跨度挺大,而且结束后可能直接就跟骆老师进项目了。别因为等我耽误了你们全家出游的行程。 “这样,我可以把我一个南州同学的手机号给你,他家就是做本地旅游的,吃、住、行都能给你安排得妥妥的,肯定比我自己带你们玩更专业。” “哦,陌生人就算了吧。”余夏的提议被干脆利落地婉拒,他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期待瞬间落空,感觉话题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只好生硬地结束对话,“谢谢江老师。那不打扰您复习了。” “哎,对了,余夏,”挂电话前,江静知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正式了些,“有件事说一下。我可不敢再做你的老师了。9月开学,咱们就是校友,我顶多算是你学姐。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别叫老师了。” 余夏握着手机,怔了一下。他喉结动了动,有些生涩地应道: “好,好的。江……静知学姐。我挂了。”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余夏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具体了。 他走到墙边,轻轻揭下贴了一年的“150分钟练习正答率曲线图”,折好,放入一个透明文件袋里,收进书柜。 一个称呼的变化,像一个清晰的界碑,正式宣告了他们之间那段“家教”关系的终结。那个随时可以请教问题、安排任务、甚至依赖其情绪支持的“江老师”,已经向前走了。 而他,也要紧跟她步伐,准备好迎接新的挑战。 ~ 江静知马不停蹄地参加了三个顶尖高校的生物学夏令营,凭借扎实的专业基础和清晰的科研思路,成功斩获了三个“优秀营员”称号,为即将到来的研究生推免增添了沉甸甸的筹码。 回到Q大后,她几乎没有停歇,立刻投入了骆松教授的实验室,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本科毕业论文。 推开发育与再生实验室的门,空气里瞬时灌满 26℃恒温混合味——漂白水、海藻粉、再循环水系统的淡淡金属腥。安嘉伟正俯身调 pH,白大褂袖口卷到肘弯。听见脚步声,他没抬头,只把移液枪“哒”一声回零,才懒洋洋开口: “江静知?三个‘优营’的大佬,终于舍得回来啦?” 声音被口罩闷得发嗡,却掩不住打趣。江静知双手合十:“师兄饶命,再夸我就膨胀得挤不进实验室的门了。” 她从背包里掏出精心构思的方案向安嘉伟汇报:“我的选题定了,《环境微塑料对斑马鱼胚胎心脏发育的毒性机制研究》,安师兄您看如何?”江静知语气平稳,眼神专注。 安嘉伟推了推眼镜,快速浏览了她提交的初步设想,言简意赅地评价:“选题有现实意义,切入点明确。具体实验方案呢?” 江静知显然已成竹在胸,流畅地阐述:“我计划将斑马鱼胚胎暴露于不同浓度的微塑料环境中,系统检测其心率变化、心脏形态异常,并重点分析心脏发育关键转录因子TBX5和GATA4的表达水平变化。最后,会利用RNA-seq技术进行全转录组分析,筛选差异表达基因,以期揭示潜在的毒性通路。” 安嘉伟点点头,认可了她的技术路线,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为严肃:“核心实验部分,尤其是涉及胚胎的操作,必须在生物安全二级实验室进行。负压环境、无菌安全柜、标准防护装备,缺一不可。在正式进入实验室前,你必须通过安全规程考核,确保每一步操作都符合规范。”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江静知,强调着科研工作的首要准则。 “我明白,安师兄。我会严格遵守所有安全规定。”江静知郑重回应。 “嗯。”安嘉伟略一沉吟,给出了更具深意的建议,“既然你大概率会继续跟着骆老师读研,我个人建议,你这个课题不妨从学习养殖斑马鱼开始。亲手完成从亲本养护、产卵到胚胎收集的全过程,能让你对实验材料有更直观深刻的理解。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购买标准化胚胎,会更省时。” 江静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做出了选择:“谢谢师兄指点,那我就从养鱼开始。” “骆教授说过,自己养大的鱼,才知道心脏每一次跳动有多珍贵。”安嘉伟说着起身,随即把一本刚打印的《斑马鱼标准化养殖标准操作规程》拍进她怀里。“行,未来的师妹。今晚先学会调海水盐度,明早 6点,来收卵。” 第53章 科研从养鱼开始 凌晨 5:50,胚胎室外的走廊还浸在灰蓝色里,只有头顶的应急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江静知按要求从头到脚穿戴整齐,抱着记录本,一边走一边打哈欠。安嘉伟把食指竖在口罩前,示意她收声—— “鱼对震动比你还敏感,再困也要轻手轻脚。“ 他推开缓冲门,一股 26.5℃的恒温潮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过几平米,却像把水族馆强行折叠塞了进来——靠墙四层货架式透明鱼缸,清澈的水体中,一群群约寸许长的斑马鱼灵巧地游弋着, LED冷光从水底打上来,把每一尾斑马鱼照得通体晶莹,它们身上蓝银相间的条纹在光线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 “这里这么小。”江静知轻声嘀咕,她第一次进来。 “院里说了,还要给咱们增加几间屋子,也不知道我毕业之前赶不赶得上。你兴许还有机会。”安嘉伟轻声回答。 江静知看向鱼缸。 最上层是“新婚缸”,雄鱼追尾,雌鱼产卵,鱼卵像撒了一把碎盐;中层是“青少年房”,小鱼苗拖着透明的尾鳍四处游荡;最下层则是“产房后备役”,亲鱼腹部饱满,在恒温里等待成为母亲。 “养鱼是基础,更是根本。”安嘉伟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循环水流的轻微声响中依然清晰,“健康的亲本是获得高质量胚胎的前提。这些是我们的AB系野生型品系,遗传背景稳定,产卵量大。” 他指着缸里游动的成鱼:“首先,区分雌雄。雌鱼体型更丰满,尤其腹部膨大时;雄鱼体型更纤细,体色偏黄,活跃度更高。通常,按雌雄1:2的比例合缸,以促进交配。” 房间只亮着缸底灯带,数百尾成鱼被忽然的光影惊动,“唰“地集体调头,像银灰色的刀片在水中闪了一下。江静知下意识屏住呼吸。 “先检查水质。“安嘉伟把多参数笔递给她,“盐度、电导率、pH值、硬度,一个都不能错,每天记录。偏差超过 5 %就得换水。发现病鱼、死鱼立即清除,防止交叉感染。“ 江静知手里的笔端刚碰到水面,一群雄鱼立刻围拢,用嘴啄探金属电极,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她小声惊呼,又赶紧捂住嘴。安嘉伟眼尾弯了一下——算是笑过——随即把一张灭菌分装网抄塞进她右手: “斑马鱼是晨昏产卵型。在光照后2-3小时内收卵效率最高。会认性别吗?腹部饱满、臀鳍呈钝三角的是雌鱼;体侧金黄、臀鳍尖的是雄鱼。看见没?那条臀鳍带虹彩的,就是''新郎''。“ 他用左手食指在玻璃上轻敲三下,像给暗号。 雄鱼果然开始追尾:先绕到雌鱼侧腹,再猛地顶撞,刺激排卵。 江静知看得入神,笔尖在记录板上划出“唰“的一声长缐。 “上隔断盒。“安嘉伟捧出两只透明孵化盒,底部已铺好尼龙筛网。“比例 1:2,一雌两雄,避免过度追逐致伤。“ 他抄网入水,动作轻得像捞月,手腕一翻,两尾雄鱼已滑进盒内;再一网,雌鱼腹部贴着网面滚落,水花一压,几乎没溅出半点。 江静知看得发愣,安嘉伟侧头:“试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学他的姿势——网口贴着壁,顺流而入。 可鱼群受惊四散,她手腕一抖,抄网边缘“咚“地撞在缸角,整缸鱼瞬间炸成银雨。 安嘉伟没责怪,只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带着网口缓慢平移——像教她写第一个英文字母——“让水替你用力,别用手去追。“ 第三下,江静知终于兜住一条雌鱼,鱼身在网里闪出一道温润的珠光。 她屏息把鱼倒进隔断盒,额头已沁出细汗。 “好,静置 15分钟,让它们''热身''。“安嘉伟按下计时器,“趁空干件苦力——刮藻。“ 他递过一片无菌载玻片,示范贴壁轻刮,绿藻成卷脱落,再虹吸入废液管,“藻太多会耗氧,卵下沉时容易窒息。“ 江静知学着他的角度,手腕微微发颤,却听得到自己心跳——比计时器的秒针还快。 15分钟到。安嘉伟把隔断盒高高举起,对着顶灯检视:底部已零星躺着几粒琥珀色小珠,像被水拉长的晨露。 “看,”他用拉长的巴斯德吸管指点着培养皿,“这些透明、圆润、像小水晶球的就是受精卵。那些发白、浑浊的,是未受精或已坏死的卵,需要剔除。” 江静知凑近观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辨认着。 “下一步,清洗和消毒。”安嘉伟将受精卵转移至另一个装有新鲜培养液的培养皿中,轻轻晃动洗涤,“用亚甲基蓝浸泡消毒,防止霉菌污染。” 他放下盒,一手注水一手倾斜,让受精卵顺着水流滑入培养皿;“计数、去杂、分装,30粒一皿,记好母体编号。“ “记住,整个过程要求动作轻柔、快速,最大限度减少对胚胎的物理和温度冲击。所有器皿必须无菌。收获的胚胎质量,直接决定你后续显微注射和表型观察的成功率。”安嘉伟总结道,语气不容置疑。 江静知认真点头,接过工具:“明白,安师兄。我看看。” 她用一次性吸管轻触卵膜,透过体视镜看见的细胞像微缩的宇宙。她忽然低声问了一个自己也觉得很傻的问题: “它们……真的不会痛吗?“ 安嘉伟正把废卵挑进漂白剂缸,闻言停手,镜片后的目光被底灯映得极亮: “记住——科研不是夏令营的秀场,是鱼缸里永不熄灭的光。我们能做的,是让每一次心跳都有意义。善待它们,就从精准的数字和不留瑕疵的操作开始。“ 最后,他将清洗好的、晶莹剔透的受精卵均匀分散到新的培养皿中,标注好品系和收卵日期,放入26.5摄氏度的恒温培养箱。 江静知模仿着安嘉伟的动作,专注地筛选着那些孕育着生命的微小“水晶球”,虽然初时有些生涩,但凭借着手稳心细的特质,很快掌握了要领。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百叶窗,落在培养皿上,那些小小的受精卵像一串被点亮的灯泡。恒温培养箱的微弱嗡鸣声,仿佛是她科研之路开启的序曲。 第54章 大学新生 Q大新生报到日,校园里洋溢着热烈的气氛。从校门开始,各院系的迎新帐篷沿着主干道一字排开,横幅招展,人声鼎沸。 余家是全家总动员。 余夏手里捏着录取通知书,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目光在密集的帐篷间快速扫视,寻找着“交叉信息研究院”的标识。 余志超推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走在旁边,小女儿余岚兴奋地坐在箱子上,徐茹萍一手扶着女儿保持平衡,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儿子余昭。 这一家子颜值出众,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 此前,早已守候在Q大的公司助理已向余志超通报:应婉婷一家也已抵达学校停车场。国际学院的报到处与叉院相距不远。余志超一边走,一边在人群中暗暗搜寻。忽然,他脸上浮现出那种带着精明的职业笑容,朝徐茹萍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右边,来了。” 徐茹萍心领神会,瞥了丈夫一眼,脸上也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预案”,先是看似随意地对儿子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引起不远处那家人的注意:“天天,你看那边,是不是应婉婷?” 果然,应家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徐茹萍顺势热情地打招呼:“您好啊,婉婷妈妈!咱们又见面了。” “余夏!”应婉婷率先出声。应太太也朝徐茹萍点头致意。 余夏闻声转头。余志超则拉着已经长到一米七的大儿子紧赶几步,两家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汇合了。 余志超抢先向应文彬伸出手,语气热络:“您就是应总吧!久仰大名,我是荣盛集团的余志超。” 应文彬礼貌地握手回应:“您好,余总。” “这是我的名片。”余志超紧接着递上名片,动作流畅。 应文彬双手接过,略带歉意道:“余总,真不好意思,今天专心送女儿入学,名片没带在身上。” “没关系,没关系!理解理解!”余志超连连摆手,顺势将余夏轻轻推到前面,“这是犬子余夏。” “叔叔阿姨好!”余夏表情平淡地打了招呼,又看向应婉婷,点了点头,“你好。” 应文彬带着赞许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名声在外的少年:“小伙子,很不错!听说成绩非常优异。” “在二中的时候,多亏了婉婷同学,在学习上给了我们余夏很多帮助!”余志超赶紧接话,不忘给对方戴高帽。 “您太客气了,同学之间互相学习。”应文彬谦和地回应。 路口人来人往,显然不是深谈之地。简短寒暄几句后,应家三人便告辞去办理报到手续了。余志超目送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如愿以偿的满意笑容。 而余夏早已看到了“交叉信息研究院”的牌子,自己推着行李箱,带着妹妹径直走了过去。 余昭见状,也扯着妈妈跟了上去。余 志超独自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追上家人。 待到只剩自家人时,余志超试探着问余夏:“你们叉院的课,会和国际学院的学生一起上吗?” 余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语气平淡地反问:“爸,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人这么……殷勤。” 徐茹萍敏锐地察觉到儿子语气中的异样,插话问道:“应婉婷以前不是还帮你补习过吗?怎么,闹矛盾了?” 余夏摇摇头:“没有。她后来转去国际部了,不在一个班,接触就少了。” 余志超连忙打圆场:“现在不又成同学了嘛!在Q大多交个朋友,以后的路也宽一些。” 下午,余夏把宿舍等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徐茹萍临行前,又是一番千叮万嘱。 余昭和余岚已经听得不耐烦,余夏却依旧老老实实地听着。他深知,在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得乖顺,这个过程结束得越快;越是反抗,越是没完没了。 余夏很快认识了他的三位室友:董睿、姜浩博,分别是信息学奥赛(IOI)的金银牌保送生;郭羽丰则是西南某省的高考状元。叉院大一其他宿舍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精英汇聚,人数自然不多。 军训时,其他学院动辄几百人,乌泱泱一片。相比之下,叉院的人数恐怕只是人家的零头,男女生比例更是悬殊,接近9:1。不过,余夏对这些毫不在意。 最让他心潮澎湃的时刻,是第一次走进交叉信息研究院大楼的时候。 那些曾经只在论文、论坛和新闻中见过的名字,变成了讲台上谆谆教诲的老师,或是走廊里擦肩而过的同学。 一楼橱窗里展示的优秀学者和学子事迹,更是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一想到自己即将与这些人为伍,共同探索,他就感到热血沸腾。 第一个周末回家,徐茹萍照例关心了一遍他的衣食住行,然后拿出了两个精致的礼品袋。 “这是送给江静知和应婉婷的。咱们家刚推出的新款运动套装,算是谢谢她们以前对你的帮助。顺便也听听她们对这款新品的真实反馈。我特意挑的,颜色和图案都不一样,不会撞衫。” 如果只是单纯的送礼,余夏很可能拒绝。但既然是表达谢意,推脱就显得不合情理了。 回到Q大已是晚上,余夏立刻联系了两人。应婉婷不在宿舍,他写了张表示感谢的卡片放进袋子里,托同楼的女生转交。 江静知说她在实验室,余夏便拎着袋子找了过去。 隔着实验室的玻璃门,他看到江静知戴着口罩,正站在一个透明的硕大水桶旁,一边往里面添加白色颗粒状固体,一边用玻璃棒缓缓搅拌。 他敲了敲门,江静知闻声回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进来。 “这是在做什么?”余夏好奇地问。 “孵化丰年虾。” “是做实验用的吗?” “是鱼食。”江静知配好一定浓度的盐水,又称取适量的褐色丰年虾卵,均匀撒入水桶中,“保持增氧和适宜温度,后天早上就能孵出来,斑马鱼就能加餐了。” 她放好水桶,取下口罩,脱下白大褂挂好:“你说有东西需要我提意见?”她以为余夏是有什么课程调研需要她帮忙。 第55章 我爱最新款 余夏把纸袋递过去:“我妈说,想请你和你的同学帮忙看看这款新设计,提提意见。这套就送给你试穿了。” 江静知是个认真负责的人,立刻打开包装查看:“阿姨这么相信我的眼光?” 余夏顺势编了个理由:“我妈说,要是Q大的女生都觉得这款好看,那市场反响肯定差不了。” 江静知穿上上衣,对着玻璃门反光打量了一下:“嗯,很合身。” “我妈的眼睛就是尺。”余夏脱口而出。 “确实,”江静知想起上次那套西服套裙也非常合身,她仔细看着衣服的细节,“这个拉链头设计成中国结盘扣的样子,很别致,我很喜欢。还有这印花,是云水纹吗?有种灵动飘逸的感觉,很适合运动装。” “你待会儿有什么安排?”余夏斜倚在旁边的实验桌角上问道。 “连续忙了好几天,今晚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 “你又接新的家教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忙?余夏下意识地问。 “天哪!我现在每天就是宿舍、教室、食堂、实验室,四点一线,根本抽不出时间出校门。” 听到这话,余夏心里某种莫名揪紧的感觉,悄然松缓了下去。 “你的保研资格拿到了吗?”他换了个话题。 “你说呢?”江静知语气轻松,带着一丝自信。 “那就是拿到了。” “当然拿到了,过几天就可以填报系统了。” “那留在Q大就稳了。” “哎,你是不知道,中科院和J大的夏令营也特别棒。要是能在这三个顶尖实验室各待上一年就好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骆老师要是知道你还惦记着中科院,会不会明天就把你‘扫地出门’?”余夏也开起了玩笑。 “要把谁扫地出门啊?”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门口传来。 “骆老师!”余夏立刻站直了身姿。 “骆老师!这是我……叉院的……”江静知一时有些卡壳,不知该如何介绍余夏。 “欸?我知道你!”骆教授指着余夏,眼中带着赏识,“你就是那个考了748分的学生,对不对?” 二中的那张创意海报传播力太广,余夏的分数在圈内早已不是秘密。 “骆老师您好,我叫余夏。” “骆老师您眼神真好。”江静知笑着接话,显然她和骆教授已经很熟络。 “好,你们年轻人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骆老师再见。”江静知目送教授离开,转身对余夏说,“咱们也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初夏夜晚的校园里,路灯将斑驳的树影投在地上。 “你在叉院感觉这么样啊?” “我们班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高手,感觉竞争激烈,学术氛围很浓厚。”余夏客观的评价道。 “那你要加油了!” “那是当然。” 江静知又随口聊起Q大实验室的趣闻和几位“大神”教授的传说,余夏安静地听着,偶尔发问。气氛轻松自然,不知不觉就到了男女生宿舍楼的分岔路口。 余夏停下脚步,将那个依旧装着运动裤的纸袋递给她。 江静知接过来,心里才恍然意识到,现在再推辞已经不合时宜了。 本来她是想婉拒的,可骆老师突然出现打了个岔,她的思绪就飘到了别处——她到底该怎么称呼余夏?学弟?对,应该是学弟。 她还没察觉到,余夏整晚和她聊天,既没叫“江老师”,也没直呼其名,全程用的都是“你”。 回到宿舍,她身上这件设计别致的新上衣立刻引起了室友们的注意。 “哇!静知,这衣服好漂亮好漂亮!”白薇薇第一个凑过来。 “哇!款式好特别好特别,这个盘扣拉链头好精致。”李园也摸着面料赞叹。 “哇!颜色和印花也好有气质哦,是新买的吗?”安华跟着问道。 听着室友们夸张风格的赞美,江静知心想,大概不用这种充满活力的表达方式,就不足以形容她们的惊喜了。尤其是当她们得知衣服的来历后,气氛更热烈了。 白薇薇拍着大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说什么来着?要是每年都能教到一个像余夏这样的学生,我愿意不出国,一辈子当家教!” 李园笑着接话:“说不定余夏现在正缺个大学课程的家教呢?” 安华适时地“补了一刀”:“你确定咱们这水平,能教得了交叉信息院那些天书一样的课?” 李园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白薇薇已经拿出手机划拉了半天购物APP,失望地说:“哎呀,荣盛的官方网店还没上架这款呢。” 江静知见状便说:“如果你们真喜欢,我找余夏问问情况。” 安华立刻响应:“好啊好啊!要是能买到,不用优惠,原价我们也愿意!” 白薇薇兴奋地规划起来:“对!咱们宿舍一人一套,就当是805的‘舍服’了,一起穿出去绝对拉风!” 李园也带着点感伤补充:“等明年毕业了,大家天各一方,看到这套衣服,也是个念想。” 江静知没再耽搁,当即拿起手机给余夏发了条语音消息,简单说明了室友们想买三套的意愿。 余夏几乎是秒回:「没问题。」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余夏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好多个念头。他做事向来不拖沓,立刻拨通了母亲徐茹萍的电话:“妈,有个好消息。” “还要三套?”徐茹萍没想到反馈来得这么快。 其实送衣服这事,本是余志超的主意,初衷是让儿子和应婉婷多些接触,两套衣服也是为了让应婉婷有挑选余地。 是徐茹萍做主改成送江静知和应婉婷各一套,还怕儿子不上心,特意加上了“提意见”的由头。 没想到儿子根本没见到应婉婷本人。好在衣服总算送出去了,应婉婷那边收到后若有回应,也算为两人创造了联系的机会。徐茹萍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但没表现出来。 余夏没察觉母亲细微的走神,自顾自地建议道:“妈,我觉得江静知说的有道理。我们不仅可以在运动服上运用中国风元素,还可以扩展到鞋帽、围巾、袜子、背包所有品类。而且除了云水纹,还有那么多传统的纹样,没有一万也有几千种吧?都可以挖掘运用。” “嗯,你说得对。”徐茹萍收回心神,认真听起了儿子的建议。 “妈,我还想跟您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现在岚岚也上幼儿园了,您完全可以腾出精力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比如系统学学服装设计,您以前不是总说感兴趣吗?我认为您还应该学点国画和书法基础。这样既能更好地理解和运用中国风元素,将来和设计师沟通起来,您也能更有底气,对不对?” 这番话真切地说到了徐茹萍心坎里。这几年忙于照料年幼的孩子,她自己的事业和爱好基本都搁置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她没有立刻接话。 余夏以为母亲还在犹豫,又加了一把劲:“妈,您要是不知道哪里有好老师,我让星野帮忙介绍几位,他妈妈肯定有资源。” 徐茹萍这才笑了出来:“好了,妈妈听到了。星野妈妈我比你还熟呢,明天我就打电话问问她。还要三套对吧?你让江老师把尺寸发给我,我让销售把衣服发到学校去。” 第56章 运动场上新交集 几天后,一个硕大的快递箱送到了805宿舍门口。白薇薇眼尖,第一个冲上去拆开包装,打开一看,正是她们心心念念的荣盛新款运动服,尺码精准,包装精美。 三套天蓝与云白相间的新款运动服整齐地叠放着,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荣盛最新款!静知,你家的效率也太高了!”她欢呼道。 喜悦过后,江静知却碰了钉子。她给余夏转账,余夏不收。 他的理由直接又干脆:“我就是传了个话,没出钱,更没出力,这钱不能收。” 她又试着转账给徐茹萍,徐阿姨的电话很快追了过来,语气热情又不容拒绝:“哎呀静知,你们能喜欢就是最好的反馈!这几套衣服啊,就是请你们几位Q大的高材生当我们的‘体验官’和‘活广告’,哪能收钱呢?你们穿出去,就是给我们最好的宣传了!必须收下!” 这份盛情让805的姑娘们既感动又有些过意不去。 李园提议:“既然他们不肯收钱,那咱们就用这笔预算,合伙给余夏买个像样点的礼物吧!总不能白白承这么大情。”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员赞同,只是送什么,一时间没有好主意。 白薇薇道:“不着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元旦再送也很合理。” 校运会如期而至,江静知报了女子非专业组1500米长跑。 比赛日,看台一角格外热闹,805宿舍全员出动,早早来到看台为她助威。 江静轩也来了。这个高大阳光的男生,正笑着跟江静知的室友们自我介绍:“各位姐姐,我叫江静轩,在工大学电子信息。我姐总说她们805是神仙宿舍,我今天特地来见识一下,果然名不虚传!以后你们有什么东西要修的,可以找我。我很擅长的。”几句话就把白薇薇她们逗得直乐。 让人意外的是,褚星野也背着相机出现了,美其名曰“为备战艺考采集运动员动态素材”,实则多半是高考前来Q大“实地考察”。 这时候,余夏正陪着远道而来的褚星野参观蒙伟的艺术博物馆。褚星野对着一个抽象雕塑比划着构图,余夏则更关心他的文化课。 “所以,从下周起每周两套语数外卷子,周日晚上前发我。”余夏语气平静地布置任务。 “两套?!余夏你要我命啊!”褚星野哀嚎,“一套!最多一套!我还要练素描速写呢!” “鉴于你英语还可以,那就英语一套。语文数学两套,不能再少了。数学大题必须写详细步骤。” 余夏推推他常戴的防蓝光耳机眼镜,语气不容置疑,像在做一个严谨的交易。 褚星野垮下脸:“……成交!你个魔鬼!比我们高三班主任还严!” 根据安排,人数本就不多的叉院学生需轮流“值班”观赛。余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静知参加1500米比赛的时段。 在看台上,他与褚星野偶遇了统一穿着天蓝色新款运动服的“805三人组”——白薇薇、李园和安华。 三人明亮的着装和活泼的气质格外引人注目,褚星野见状也心痒难耐,看见运动服上的荣盛标志,嚷嚷着让余夏务必也给他弄一套,“哇!你们这队服太帅了吧!余夏,我也要!就这个颜色!” 余夏笑着点头应允:“没问题!只要你按时完成作业,自然有奖励。” 褚星野恨恨道:“一言为定!” 几人相谈甚欢,这时,江静轩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余夏身上。 两人早就从江静知口中听说过对方无数次——一个天才学霸,一个胜似同胞亲弟弟。 此刻初次见面,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既欣赏又暗自较劲的气息。 “余夏?久仰。我姐总提起你。”江静轩伸出手,笑容爽朗,眼神里却带着审视。 “江静轩?我也听说过你,据说你模型很厉害。”余夏伸手与他相握,语气平淡,却同样在快速评估着对方。 广播里传来女子1500米比赛即将开始的通知。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飘向起点处正在热身的江静知。 发令枪响,比赛开始。江静知抢先进入了第一梯队,然后保持匀速步伐。一圈,两圈,红霞漫上了她的脸庞,步伐却没有半分迟滞。 余夏看着她奋力奔跑的身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三那些傍晚,她陪着他一圈圈跑步宣泄压力的日子。 只不过那时她是陪伴者,如今她是赛场上闪耀的焦点。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混合着骄傲、感激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最后冲刺阶段,江静知开始加速,眼神专注,呼吸节奏控制得极好,一个个对手被她甩在身后。 最终,江静知以明显优势第一个冲过终点! 805的姐妹们和江静轩激动地冲下去围住她。余夏站在看台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由衷地为她高兴。 就在此时,余夏的目光瞥见了不远处观众席上的另一个身影——应婉婷。 她独自站在观众席后排,身上也穿着那套新款运动服,是醒目的红色。 余夏还注意到,她书包拉链上挂着的,正是那个精致的齿轮钥匙扣,与他曾经收到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心中微微一动,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竟平静无波,再无涟漪。 应婉婷看着那片其乐融融的天蓝色,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江静知和看台上目光始终追随江静知的余夏,只觉得那蓝色刺眼又刺心。 她紧紧攥着书包上那个冰冷的齿轮钥匙扣,咬咬牙,猛地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倍感孤立的地方,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当晚,学校旁的餐厅里,气氛热烈。江静知做东,感谢所有来为她加油的朋友。 褚星野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气氛组,眉飞色舞地讲着画室和备考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你们不知道,余夏给我定的那个复习计划,简直比我妈还狠!” 江静知拿出手机:“你应该看看余夏给自己定的时间表,我还存着呢!他对你已经很仁慈了。” “我说姐姐,我艺考,不是考状元啊!”他夸张的吐槽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在白薇薇的积极倡议下,这群因江静知而结识的年轻人笑着互相加好了联系方式。 餐桌上,笑声、聊天声、碗筷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暖意。 那条象征着友谊与支持的天蓝色,成为了这个夜晚最明亮的底色。 第57章 是你女朋友吗 聚餐结束后,余夏送走了还在兴头上的褚星野,独自朝男生宿舍走去。秋夜的凉风拂过,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地,他就瞥见宿舍楼下一抹醒目的红色,静静地立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余夏!” 那抹红色动了,快步迎上来,果然是应婉婷。她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刻意调整好的笑容:“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余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刚才在餐厅,太吵了,没听见。”他语气平淡,“找我有事?” “谢谢你送的这套衣服,”应婉婷转了半圈,让衣摆轻轻扬起,笑容明亮,“我很喜欢这个红色。” “我妈说要谢谢你以前的帮助。”余夏解释道,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应婉婷脸上的笑容没变,心里却飞快地转着念头——所以这份谢意也包括了那位南州老师的份? 但她没问出口,只是接着说:“你也帮了我很多啊。这么算起来,好像我还欠你一件礼物呢。” 余夏对“礼物”二字敬谢不敏,只淡淡笑了笑:“同学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还有别的事吗?” 应婉婷的手指拨弄着书包拉链上那个冰冷的齿轮钥匙扣,金属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确实有事想找你帮忙,”她抬起头,目光里带着试探,“我想……我们可以合作开发一套证券交易分析软件?”她仔细打量着余夏的表情,期待能看出些什么。 可余夏的视线根本没在那钥匙扣上停留,这让应婉婷暗自气恼。 “这是你们的课程作业?”余夏微微皱眉,有些不解,“这是一个复杂且高度专业化的任务,涉及金融工程、数学建模和计算机算法等多个领域。” 大一新生要做这个?说是毕业设计还差不多。 应婉婷一时语塞。 今天她因为感受到冷落而受到的刺激有点大,难免就想扳回一城。 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接近他,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科目需要一起探讨了。 好不容易想起父亲应文彬与人谈论过交易软件的事,凭着一点模糊的印象,就向余夏提了出来。 本以为找个复杂项目就能制造多些来往的借口,却没料到这么专业。 “我可能没说清楚,”她急忙调整策略,“应该说是简化版的股票交易工具,只需要实现‘达到设定条件就发出买卖信号’的基本功能就可以。” 余夏挠了挠头:“现在的证券交易软件都自带这个功能吧?好像没必要再开发一个?” 应婉婷又是一愣,没想到这个“简化版”居然简单到毫无新意。 好在她反应快——“照你这么说,有了计算器,咱们就不用练口算了?”她终于为自己争回一分。 “说得也是。”余夏表示认同,但还是没完全理解她的意图,“你是想借此练练手?” “我们经管学院有模拟交易大赛,”应婉婷在楼下等了半天,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在想,如果有一个更趁手的工具,是不是能提高胜率呢?” 余夏了然:“我几年前做过一个类似的工具给我妈用。你要愿意,我可以帮你装在手机里,它还能把买卖点信号推送到微信,方便查看。” 这当然不是应婉婷想要的,这样一来就没有来往的借口了。 于是她笑道:“那不就成了直接抄你的作业?我还不如用现成的软件呢。我得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你不相信经过验证的、高效率的标准化路径了?”余夏忽然想起一年前她关于“渔”的理论,反问道。 这种程度的反问难不倒应婉婷:“高中和大学的学习方法当然不一样。应时而动嘛。” “你会Python吗?” 应婉婷不会,但她不能示弱:“基础部分没问题。” “能跑量化信号脚本?”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露馅。这句话每一个字应婉婷都听懂了,但这句话她没听懂,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还不行。” “学到这一步大概需要80个小时。”余夏没有讽刺的意思,纯粹是客观评估,给她指条路。 应婉婷稍稍松了口气:“那也就是一周的事。” “加油。” “跑通这一步之后呢?” “然后就可以对接微信了。记得股票价格要用前复权,保证历史数据连续。” 秋夜的风已经带着凉意,但应婉婷却紧张得微微冒汗。“好,那我先回去学一学,不会的再来问你。” “没问题。”余夏礼貌地回答。 两人道别,一个转身走进宿舍楼,一个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去,红色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余夏推开409宿舍的门,三位室友齐刷刷地投来目光。 董睿首先开口:“余夏,刚才有个女生来找你,说是你高中同学,在楼下等了挺久。” “嗯,见到了。”余夏反应平淡,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桌。 然而,他立刻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脸上——来自姜浩博和郭羽丰。 余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姜浩博按捺不住,身体前倾,紧张地问:“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余夏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真的只是高中同学。” 就在这时,郭羽丰爆发出了一阵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哈!你看他这表情!平静无波,毫无波澜!典型的目标驱动型社交反馈,完全没有多巴胺过量分泌的迹象!根本就不是见女朋友该有的状态!我赢了!” 他兴奋地一拍桌子,伸出两只手,手心向上。 董睿和姜浩博对视一眼,各自悻悻地从桌上拿起一个今天刚从食堂买的、印着Q大Logo的特色月饼,塞到郭羽丰手里。 郭羽丰得意洋洋地把月饼在手里掂了掂,即兴哼唱起来:“欸~明天的早餐在这里……” 余夏顿时明白了——409宿舍的“传统艺能”又上演了。 在这间寝室,万事皆可“开盘”,一切都能“下注”。 第58章 Q大好室友 当然,这群高智商的“无聊”份子绝不会使用“赌博”这么不严谨的词汇,他们称之为“概率推演与博弈实践”。 赌注也五花八门,从饼干、早餐、打水扫地值日,到“明天穿谁的衣服”——男生衣柜互通有无也是常态,甚至于“明天挤谁的牙膏”…… 董睿懊恼地抓抓头发,解释道:“唉,本来我是站羽丰这边的。但他俩非要亲自下楼去‘采集观测数据’。我跟着下去看了一眼,那女生确实长得挺好看,气质也不错,而且看她等了那么久,态度很执着…我就临时修正了我的概率估计,转而支持浩博的假设了。” 郭羽丰推了推眼镜,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光辉,开始了他深入浅出的“赛后分析”: “从概率和博弈的角度来看,董睿,你犯了一个经典错误——被表面现象带偏了节奏。你看到人家‘长得不错’还‘等了很久’,就觉得这肯定是女朋友的剧本,对吧? “但你没考虑到两个基本事实:第一,按余夏一贯的作风,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藏着掖着搞突然惊喜的人,理性直接才是他的默认设置; “第二,正常人谈朋友哪有这么玩的?等宿舍楼下不确定性多高啊,效率太低,完全不符合理性人假设。 “所以,”他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我赢就赢在抓住了本质:我更相信余夏这个人一贯的行为模式,而不是单次观察到的表面信号。在信息不全的时候,对行为模式的信任往往比眼前的特例更靠谱——这可是博弈论的基本智慧。” 余夏听着这套“理论联系实际”的解读,无奈地摇了摇头。 姜浩博瘫在椅子上,长叹一声:“说真的,咱们四个咋都没女朋友?下午我去运动场轮值,好家伙,咱们叉院的观众席就三尊大佛——大一一个,大二一个,大三一个。那场面,凄凉得都能拍悲剧了。但凡有个女朋友陪着,咱好歹也能凑个六人小组啊!” 刚赢了月饼的郭羽丰,此刻也笑不出来了,一脸生无可恋:“别提了!我这个新上任的叉院体育部长容易么我!根本是没人愿意干才甩给我的好吧!运动会项目报都报不满,女子项目直接战略性放弃了好吗!” 他越说越激动,“今年老大一拍脑袋,说看台不能空着!可人家院系随随便便几十号人,咱们要是能凑出几十号人,都够两个年级的总人数了!” 他哀嚎着抓头发:“最气人的是,老大还说‘你看社科院人也少啊’——可人家妹子多啊!妹子一带男朋友,看台不就坐满了?咱们呢?就一堆对着代码冒绿光的单身码农!” 董睿还是没死心,凑近余夏好奇地问:“说真的余夏,你那高中同学都长那样了,你怎么还不赶紧行动?” 郭羽丰刚发泄完,表达欲正旺盛,抢着接话:“这哪是五官的问题?这分明是三观的问题!对不对,余夏?” 余夏一脸正经,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定理:“我不太能接受异地。万一以后出国留学,或者毕业去向不同,会很麻烦。等毕业稳定了再说吧。” “切!!!”另外三人异口同声地送上嘘声,宿舍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姜浩博赶紧打圆场,试图提振士气:“兄弟们别慌!据我观察,咱们这儿脱单率其实不低。而且我来之前就听说,叉院的男生都是被倒追的!” 董睿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假的?我怎么没人追啊?” 姜浩博神秘一笑:“你知道今年有公司开六位数年薪在咱们院没招到人吗?最后涨到七位数才搞定。就这行情,还怕没人慧眼识珠?” 董睿顿时泄了气:“那也得等七年以后,我读到博士再说吧……” 余夏淡定地接话,眼里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狡黠:“七年以后我22,刚好到法定结婚年龄。到时候坐着等别人来追,好像也不错。”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精准地砸在了他头上。 这就是余夏和他的409室友们,一群能把一切日常琐事都变成数学模型和概率游戏的天才。 ~ 此刻的805宿舍,白薇薇躺在床上,眉头微锁,心事重重。 前几天,辅导员特意找她了解江静知在班级和宿舍的情况,并嘱咐她务必保密。 谈话间,白薇薇如实相告:“静知大一的时候比较独来独往,在班上和宿舍都话不多。大二以后熟了些,大家也能开开玩笑,但她很少提自己的事。” 辅导员接着问:“你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吗?” 白薇薇摇摇头:“她从不说这些,假期也基本不回家。不过……我们偶尔会听到她晚上哭醒,在梦里喊着‘爸妈’。” 辅导员语气凝重了些:“去年的心理普查她就显示有焦虑和压抑倾向。我问她压力大不大,怎么排解,她说跑几圈就好,也拒绝去心理中心。可今年结果依然如此,说明根源还在。但我若再直接提,又怕她更抗拒,反而弄巧成拙。” 白薇薇连忙问:“老师,那我能做点什么?” 辅导员说:“不需要你解决她的问题,但能不能试着劝她去做一次心理咨询?让专业老师来评估。” 所以今天见到江静轩和余夏——两个与江静知走得最近的人,白薇薇立刻想到要留下联系方式,想着必要时可一起劝她。 但聚餐结束后,她又犹豫了。辅导员强调保密,再找外人帮忙,岂不违背承诺? 看来只能靠自己,还得找个真实的借口。 白薇薇拿起手机,点开邮箱,看着空荡荡的收件箱,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沮丧:“姐妹们……我真的崩不住了,今天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感觉要没学上了,压力好大,怎么办啊?” 李园和安华都愣了一下——白薇薇从来不是会这样抱怨的人。 江静知放下书,转过头轻声说:“试试冥想吧。我一开始是带余夏做,后来自己也坚持下来了。挺管用的,我把引导音乐发你?” “冥想?你跟谁学的?”白薇薇顺势问。 “余夏高中的心理老师给的资源。” “心理老师……对了!”白薇薇像是突然想起来,“我听说学校心理中心有针对学业压力的咨询,但我一个人不太敢去……静知,你能陪我去一次吗?就当给我壮壮胆。”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充,“你最近也总睡不好,还会说梦话……要不咱们一起去聊聊?就当减压,听听专业建议,说不定对咱俩都有帮助。” 李园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话道:“是啊静知,你说梦话是不是也在释放压力?” 安华也点头附和:“这年头,谁没有压力!你俩先去试试,效果好的话,我俩也去。” 江静知沉默片刻,终于轻声回答:“……那好吧。什么时候?” 白薇薇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成功了!她强压住激动,赶紧说:“我这就上心理中心的小程序预约!定了时间马上告诉你!” 第59章 心理的系统维护与升级 白薇薇和江静知走进心理中心的时候,余夏正从旁边的校医院输液出来。最近他有些感冒,本想挺过去,不料昨天严重起来竟发热了,不得已来到医院,校医让他输液三天。 余夏看着她俩的背影,在校医院外的长椅上坐下,等了快一个小时,看着她俩又一起出来。 心理咨询有保密原则,因此他不打算直接问,他可以曲线救国。 对此一无所知的白薇薇虽然压力不大,但迟迟未定的留学也确实让她有些迷茫。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她与心理老师就未来的职业规划与发展路径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感觉收获颇丰。 而在另一个安静的咨询室里,柔和的暖光灯洒下来,米色的窗帘半掩着窗外的绿意。经验丰富的金老师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带着温和而专业的微笑,用一种邀请和探讨的语气开场: “静知,谢谢你信任我们并完成了之前的评估。” 她将平板电脑轻轻放在茶几上,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图表,“我仔细看了你的结果,非常有意思。它在很多维度上,比如韧性、责任感、成就动机,都给出了很高的分数,这和你现实中的优秀表现是完全吻合的。” 江静知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手平放在膝头,闻言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惯常的疏离: “谢谢你,金老师。我其实今天主要是陪同学来的。她在隔壁,我自己感觉……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说话时,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透露出礼貌下的戒备。 金老师点点头,目光温暖而包容,敏锐地接话:“确实,从评估看,你的‘系统’运行得非常高效,像一个精心设计的精密仪器。” 她稍作停顿,观察到江静知稍稍放松的肩线,才继续温和地说道:“同时,我也注意到一些在很多像你一样追求卓越的同学中都比较常见的模式——比如对自己要求特别高、习惯独立处理情绪、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会有比较多的思考。”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加恳切:“所以我邀请你来一起看看这些模式,探讨一下它们是如何帮助你取得现在成就的,以及未来我们如何能让它们更好地为你服务,减少不必要的内在消耗。” 江静知垂眸沉思,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交叠的双手松开,右手无意识地轻抚过左手腕表表盘——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几秒后,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可的光亮,语气也软化了些: “我平时很注意自我调整。我有跑步的习惯,如果感觉压力大,会在操场多跑上几圈。最近一年,我开始跟着引导音乐做冥想,感觉对稳定情绪很有帮助。” 金老师眼中露出赞许,声音更加轻柔:“这非常好!冥想,尤其是你提到的这种方式,就像在训练注意力的‘肌肉’,提升元认知——也就是对思考本身进行思考的能力。它帮助我们将情绪和身体感受当作‘数据’来观察,而不立即做出反应,这能有效提升系统的稳定性。 “也许你愿意尝试掌握更多的情绪调节技能?” “可以。”江静知的回答没有迟疑。 金老师微笑道:“首先是情绪命名。帮助我们更精确地识别和命名情绪。例如:我现在的感受是70%的焦虑,来自对实验结果的担忧;20%的烦躁,来自噪音干扰;10%的疲惫,来自学业压力。 “其次是行为激活。我们共同制定一个包含‘必要休息’和‘愉悦活动’的时间表,并将其视为维持高效运转的‘必要充电程序’。例如:尝试每天安排15分钟完全放空的时间,作为实验观察,看看它对你晚间效率的影响。” 在金老师耐心的指导下,江静知练习使用这些情绪调节技能,45分钟很快过去,第一次咨询在这样理性、合作的氛围中结束了。 江静知站起身时,原本微抿的唇角放松地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她没有排斥金老师下一次咨询的邀请——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令人不安的治疗,而更像是一次有益的、专业的“系统维护与升级”。 得知江静知终于同意并去进行了心理咨询,辅导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收到白薇薇发来的“顺利完成任务!”的消息时,长舒了一口气,回复道:“太好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专业老师,你们正常相处就好,多给她一些轻松的支持。” 白薇薇在心理中心门口等到江静知出来,先是感慨:“哇,和心理老师聊聊真的能理清思路,消除烦恼!我之前光自己瞎想了。静知,你感觉怎么样?”白薇薇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里没有过多探询,只有朋友间的关心。 “嗯,挺特别的。”江静知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中性的评价,“金老师很专业,更像是一次…系统的自我探索和优化。”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笑风生,丝毫没有留意后面的余夏。 江静知第一次体验感觉良好,这让室友们放心了不少。为了不让江静知感到被特殊对待,也出于真实的好奇心,一场自发的“心理咨询体验活动”在805宿舍展开了。 “静知,你下次约的什么时候?我最近也有点纠结研究生选导师的事儿,陪我一起去咨询一下呗?我也顺便感受一下!”李园找了个非常自然的理由。 于是,下一次,变成了江静知陪李园去。 一周后,第二次咨询。咨询室里依然显得温暖而安全。 金老师没有直接追问深层情绪,而是巧妙地选择了从江静知已经提及的身体反应切入: “静知,”金老师的声音温和而平稳,“上次你提到,有时会通过冥想来观察身体的感受。我注意到评估报告里也提到,你的睡眠质量偶尔会出现波动。” 她稍作停顿,观察着江静知的反应,然后才继续问道:“当你失眠,或者半夜醒来思绪纷乱时,身体通常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江静知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膝头的手上,仿佛在内心调取着那些夜晚的“数据”。 第60章 心理的系统更新 江静知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左手的手背,这是一个细微的、自我整理的信号。 几秒后,她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晰,如同在汇报实验现象:“嗯。有时候会觉得胸口这里有点发紧,像被轻轻攥着,呼吸会不自觉地变浅、变快。然后大脑就会不受控地开始‘后台刷题’,反复回放白天的实验数据,或者自动生成第二天的任务清单,那个进程…好像很难手动关闭。” 金老师认真倾听着,适时地点点头,用了一个非常贴切的比喻:“听起来,就像是身体的‘警报器’在夜深人静、所有主要程序都待机时,变得格外敏感。 “它可能是在试图提醒你,还有一些未被察觉的‘后台任务’需要处理。” 她看到江静知因为这个技术化的比喻而眼神微亮,似乎更容易接受了,便继续解释道:“所以,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更主动的‘防御策略’,不是在思绪浪潮袭来时才被动应对,而是在睡前就给大脑一个清晰的‘系统指令’。 “比如,睡前一小时,远离所有电子屏幕和学术资料,给大脑一个‘工作结束’的信号。 “然后进行一次‘思维排泄’——把所有的担忧、待办事项,哪怕是零碎的想法,都写在一张纸上,告诉自己:‘问题已存档,明早开机后按优先级处理’。 “这相当于在心理上,人为地划清‘工作区’与‘休息区’的界限。 “还有,尝试一种非常理性的放松法,比如‘渐进式肌肉放松’,把它当作一个释放身体紧张度的生理任务来完成。” 这一次,江静知听得很专注,甚至在金老师描述时,轻轻颔首表示认同:“金老师,这么多年,我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说着同样的话:成绩好就行了。没有人关注过我的情绪,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即使我父母注意到了我的负面情绪,他们往往也会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似乎好分数、好大学、好工作就是幸福。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负面情绪,也是可以自我调节的。” 金老师欣慰的回应:“非常高兴你有这样的认知。” 咨询结束时,她们共同制定了一个非常具体、可操作的“睡前程序”实验方案。 江静知拿着那张写有步骤的便签纸走出咨询室,脸上没有抵触或困惑,反而带着一种明确了“操作手册”的安心感。 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让她感到踏实,甚至对这次“系统优化”的效果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期待。 她的表情和动作无一例外的都落在了余夏的眼里,他今天一早就提前隐藏在附近的大树后面。她的出现印证了他的猜测——她在做心理咨询。 为什么呢? 余夏想起妈妈曾经提起她梦中的哭泣,还有她从来不曾提过的家人。 晚上,805宿舍里,刚结束晚自习的四人难得地都在。白薇薇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书桌上堆着的文献,突然想起了什么。 白薇薇:“哎,姐妹们,说真的,上次心理中心老师教的几个小方法,管用!我这几天赶论文头晕眼花的时候,试了那个‘正念呼吸’,还真有点用!” 李园从电脑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说的是那个‘吸气数四秒,憋气数七秒,呼气数八秒’的方法?我前天做模拟题前心慌慌试了一下,好像确实能让人快点冷静下来。虽然旁边的人当时看我的眼神像看傻子。” 白薇薇:“我更喜欢那个‘烦恼抽屉法’!超有仪式感!” 她拉开书桌抽屉,指了指里面几张叠起来的便签纸:“我昨天就把‘担心presentation表现不好’这件事写下来,塞进去了,然后‘啪’地关上抽屉!心理上真的感觉轻松一点,好像暂时把它们寄存了,告诉自己现在不用想。” 江静知原本在看书,听到这里也轻轻合上书,嘴角带着一丝浅笑:“嗯,金老师说,这叫认知解离,帮助我们把问题和自我隔开一点距离,减少情绪卷入。我也试过,写下来的时候,会发现有些担忧其实是重复的、夸大的。” 白薇薇:“对对对!而且我发现,这招特别适合对付‘睡前大脑疯狂开派对’的时候!以前一躺下就胡思乱想,现在我就心里默念‘停,明天早上再开抽屉’,虽然不能百分百管用,但好像按下一个暂停键。” 李园转向江静知,好奇又带着点调侃:“静知,你是不是还学了什么高阶技巧没告诉我们?感觉你现在晚上睡得踏实多了。” 江静知微微笑了一下:“其实核心都差不多。就是更需要练习,形成习惯。比如正念呼吸,不只是在压力大的时候用,每天固定时间练习几分钟,就像给大脑做健身一样。” “你们都觉得好,那我得立刻去见识一下。”安华急切表示要预约生涯规划咨询,同样“邀请”江静知同行,美其名曰“有经验的人压阵,不慌”。 就这样,室友们巧妙地用“陪伴”和“好奇”的名义,轮流着、不着痕迹地陪着江静知一次次前往心理中心。 经过前两次建立的信任和“解决问题”的框架,第三次咨询时,江静知的防御明显降低了许多。 她们聊到了压力来源,金老师温和地问及她早期的适应模式:“似乎这种‘必须提前规划、确保万无一失’的模式,在你很早就开始运行了。它像是在某个需要快速成长的阶段,为了保护你而发展出来的强大技能。” 金老师缓缓说道,“通常,这种模式的雏形,会和我们早年经历的一些重要变化或挑战有关。我有点好奇,在你更年轻的时候,比如中学阶段,是否经历过什么让你觉得需要特别独立、特别靠自己才能应对的事情?” 咨询室里安静了几秒。江静知的目光微微垂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从未主动向任何人提起,但金老师营造的安全感和之前“解决问题”的铺垫,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倾诉的冲动。 “……我父母,”她的声音很轻,语速比平时慢,“在我拿到Q大录取通知书那天,告诉我他们决定离婚。其实他们早就分开了,只是为了不影响我高考,假装一切都好。” 她顿了顿,试图用理性分析掩盖情绪的波动,“我觉得这很理性,减少了对我的干扰。但或许……从那时起,我就觉得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依赖他人或情感用事会带来风险。” 第61章 身负重任的月饼 金老师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倾听,然后轻声回应:“我听到了。那不是简单的‘理性’,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她人生的重要时刻,同时经历了巨大的喜悦和巨大的失去。 “她成功地应对了喜悦,但那份失去和孤独,或许一直被理智地‘存档’了,却没有被妥善地‘处理’。 “它可能成了系统里一个持续运行的隐藏进程,消耗着资源,并在某些时刻,比如夜深人静时,发出警报。” 金老师用了“未被处理的文件”和“隐藏进程”的比喻。 这让江静知能够从技术层面理解自己的状态:“所以,”江静知抬起头,眼神复杂,“我现在的‘失眠’和‘焦虑’,可能是那个‘隐藏进程’在寻求关注?” “可以这么理解。”金老师肯定地点点头,“它不是在捣乱,而是在提醒。提醒主人,是时候检视并升级那个老旧的应对策略了。我们不需要删除它——它曾保护过你。但我们可以更新它,让它更适应你现在强大而安全的新环境。” 离开咨询室时,江静知没有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晰感。 她第一次将自己当下的状态与过去的经历联系了起来,这不是为了责怪谁,而是为了真正地理解自己,从而更高效地管理自己的“内心系统”。她知道,这只是“系统更新”的开始,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 江静知去做心理咨询的时段,余夏把江静轩约了出来。 这多亏了运动会聚餐那天,白薇薇张罗着让大家互加了微信。 两人约在Q大和工大之间的一家僻静咖啡馆。 余夏没什么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把他偶然看到江静知走进心理中心,以及之前从母亲那里听说她夜里梦呓哭喊父母的事,都告诉了江静轩。 江静轩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咖啡勺停在半空。 在他心里,堂姐江静知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完全无法将她与“心理辅导”和“梦中哭泣”这些脆弱的词联系起来。 “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余夏看着他的反应,平静地问。 江静轩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父母离异毕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反复要求余夏保密后,他将大伯和大伯母离婚的前后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所以,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江静轩下意识地把余夏当成了可以商量的伙伴,完全忘了对方其实比他还小几岁,“还有,我爸说,大伯中秋节就要和张阿姨登记结婚了。而且我听说……我前大伯母,好像也在省城再婚了。这些事,估计还没人敢告诉我姐。” “先评估一下你姐当前的状态。”余夏说着,拿出手机,调出他早已准备好的几个简易心理自评量表,“我们来做个初步分析。” 两颗脑袋凑到手机屏幕前,凭着对江静知的了解,一项项地勾选、评分。不一会儿,结果出来了。 江静轩看着屏幕上的分数区间,有些疑惑:“这……能说明问题吗?” “拿不准的题目,我们按最好和最坏两种情况分别计分,”余夏解释道,语气像在推导公式,“这样我们就能得到她心理状态的一个概率区间。从目前的数据看,落在正常范围内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可能性?这靠谱吗?”江静轩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你也不能保证你做的每一架模型都百分百不出问题,对不对?”余夏用一个工科生能理解的比喻回应,“所谓正常值,本身就是一个范围。心里有个底就好。” “不是,你心里有底了,我心里可还没底呢!”江静轩有点着急。 “所以接下来的策略是,我们要多和她保持联系,持续关注她的状态变化。” “可我一个月也见不着她一次啊。” “那就辛苦你多往Q大跑几趟。”余夏的语气不容商量,“我们俩之间也要保持信息同步。” “我……尽量吧。” “是一定。”余夏纠正道,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执着,“每星期咱们至少沟通一次,没事也要相互通报。” “好吧。”江静轩觉得他才是小的那个。 分开后,余夏特意回了一趟家,拿了盒爷爷刚从南方寄来的手工月饼,然后又返回Q大,径直去了江静知的实验室。 “我爷爷嘱咐带给你的。”他把月饼盒递过去。 “代我谢谢爷爷。不过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江静知有些意外,婉拒道。 “李爷爷把我爸的事都告诉我爷爷了。高考后我爷爷不是来过一趟燕城吗?他和我爸在书房谈了很久。后来爷爷特意跟我说,要好好谢谢你。”余夏指了指月饼,意思很明确——这是谢礼。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静知笑了笑,接过盒子,“你爱吃什么馅儿的?” “五仁。” 她打开盒子,拿出一个五仁的递给他:“给,算请你吃宵夜了。”自己则挑了个蛋黄的。 余夏拆开包装,咬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头疼之类的?” “没有啊。干嘛这么问?”江静知疑惑地看向他。 “看你这么忙,提前帮你抱怨一下。”他找了个借口。 “谢了。”她继续吃着月饼。 “所以,你也不觉得心烦意乱,对吧?”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到底要干嘛?奇奇怪怪的。”江静知忍不住笑了。 “到底有没有?”余夏不弄明白不甘心。 “当然没有!” “睡得也好?”再问一个。 “还可以。” “那就好。提前祝你中秋节快乐!我走了,你忙吧。” 余夏迅速起身,他觉得必须赶紧离开,否则很可能会忍不住直接问她为什么要去心理中心。那种冲动,在他心里蠢蠢欲动。 江静知看着余夏的背影,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月饼在口腔里化开,香甜软糯。 欸?等等!余夏刚才问的那几个问题怎么那么熟悉? 对了,是最近心理中心给的《焦虑症自测表》里面有这样的问题。 江静知望向走廊,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62章 成长的力量 一周后,江静知再次坐在了那间安静的咨询室里。 与之前相比,她的姿态少了几分紧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上次咨询,她主动提及父母离异的经历,这对她而言是一次巨大的突破,她也隐隐期待着这次“系统维护”能带来新的“升级”。 金老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没有立刻追问上周的话题,而是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一样,先用温和的铺垫营造安全氛围:“静知,欢迎回来。上周你分享了很多重要的个人经历,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这一周,关于那些话题,有没有什么新的感受或想法浮现出来?无论是什么,我们都可以在这里一起看看。” 江静知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 她的手指轻轻捏着衣角,这是她思考时不经意的小动作。 “其实……这周想起来更多细节。” 她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比如我妈离开时推着行李箱的声音,我爸签字时手有点抖……以前我觉得这些不重要,会自动过滤掉。但这周,它们好像自己跑出来了。” “这些细节不是不重要,”金老师的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它们是那段经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你记忆‘数据库’里被标记为‘高关联度’的信息。 “以前可能因为处理能力有限或系统保护机制,被暂时‘缓存’了。现在系统更强大了,它们就开始被调取出来,等待重新解析和归档。” 金老师没有用“痛苦”这样的词,而是延续了“系统”的比喻,这让江静知很有安全感。 “我们今天的任务,不是去重复体验那些情绪,而是尝试用一种新的视角去‘编译’这些记忆数据。 “比如说,我们能不能试着看到,那个当年感到无助的女孩,她所表现出来的‘懂事’和‘独立’,其实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生存策略?正是这个策略,保护她度过了难关,并取得了今天的成就。” 江静知抬起头,眼神微微闪动。她从未从这个角度看待过自己当年的“成熟”。 金老师的话,像是一道新的光线,照进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所以,我们不是要删除那段‘数据’,”金老师继续引导,“而是要给它添加一个新的‘注释’,一个基于你现在成年人的智慧和资源的重新解读。 “比如,在‘父母离婚’这条记录旁边,加上一条:‘在此事件中,我发展出了极高的情绪自理能力和目标聚焦能力,这些能力成为我日后重要的优势资源。’” “这听起来……像是一次认知重构。”江静知准确地给出了心理学术语。 金老师笑了:“完全正确!你就是自己最好的系统架构师。我们下次可以继续这个‘数据重构’的工作。同时,我注意到,当这些记忆浮现时,身体可能还是会有些反应。 “我们也可以学习一些简单的‘身体锚定’技术,比如呼吸放松或感官聚焦,当感到不适时,能快速地把注意力拉回到安全的当下。” 咨询结束时,江静知感到一种奇特的轻松。 她没有被要求去原谅父母或忘记那段往事,而是被赋予了工具和权限,去重新编码自己的过去。 她不再是那段经历的被动承受者,而是主动的管理者和意义赋予者。 她拿着金老师提供的“身体锚定”练习指南离开,步伐比来时更加坚定。她知道,这场“系统升级”正在进入更深的核心层,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第四次咨询带来的那种平静与掌控感,在江静知心里持续了几天。 她开始尝试运用金老师教的“认知重构”来看待过往的碎片,虽然还不熟练,但至少有了方向。 然而,生活总是擅长抛出新的测试用例。 这天晚上,她收到了父亲江诚光发来的一条长信息。 消息很谨慎,措辞小心翼翼,先是照例问候了她的生活和学业,最后才仿佛不经意地提到:他和张俪决定在中秋节那天,简单领个证,请几位至亲好友吃个便饭,希望她有空的话能回来一趟。 消息框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上,每一个字都透着父亲生怕惊扰她的忐忑。 若在以前,这样的消息大概率会触发她内心的警报系统,让她立刻筑起心墙,或许会找个“实验太忙”的理由婉拒,然后独自消化那种被遗弃般的闷痛。 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退缩。 她看着那条信息,第一次没有先去感受情绪,而是尝试启动“元认知”,像分析数据一样分析这条消息—— 发送者意图:父亲希望得到她的祝福和参与 事件性质:法律程序与小型仪式 潜在风险:可能引发情绪波动 可选响应策略:回避/接受/部分参与 她想起金老师的话:“你是自己系统的架构师。”以及那句关于“生存策略”的解读——当年的独立,是为了保护自己。 而现在,她是否拥有了更多的资源,可以选择不同的应对方式? 几分钟后,她拿起手机,回复了过去几年里最简洁也最平和的一条消息:「收到。我会安排时间回去。」 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但也没有拒绝。 这对她而言,已是巨大的进步。 心理的成长,让她获得了更多的能量,也赋予了她更多的选择权。 出发回家前的那晚,她甚至主动做了一次“思维排泄”,将可能遇到的场景、可能产生的感受预先写下,并尝试赋予新的“注释”: 场景1:见到张俪。 旧解读:入侵者,取代了母亲位置的人。 新注释:一个让父亲状态趋于稳定的人。无需亲密,保持基本礼貌即可。 场景2:参加简单仪式。 旧解读:对过去家庭的彻底背叛。 新注释:父亲开启他人生新阶段的个人选择。我出席,仅代表我对父亲个人的尊重。 场景3:可能触景生情。 旧解读:痛苦和失落。 新注释:允许情绪出现,然后使用‘身体锚定’技术——感受呼吸、脚踏地面的实感,回到当下。 第63章 清脆的冰裂之音 中秋前夕,江静知踏上了回家的列车。这次没有纠结和拖沓,更像是一次冷静的执行任务。 车到站时,父亲江诚光早早等在出口,看到她时,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一路上,他努力找着话题,询问她的学业,聊聊奶奶的身体,语气比以前柔软了许多,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她发现父亲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指挥他新车的车载导航时,动作也有些笨拙。 车子刚在奶奶家楼下停稳,二叔江诚武一家和奶奶竟然都等在单元门口。 奶奶拄着拐杖,一见到静知下车,眼眶立刻就湿了,颤巍巍地拉住她的手,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出一句:“好,好……回来就好,我妞妞回来了……”言语里是藏不住的心疼和宽慰。 二婶在一旁也是满脸笑意,悄悄抹了下眼角,连声说:“静知长大了,懂事了。” 江静轩更是兴奋地围着她转,压低声音说:“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爸说你要回来,奶奶一大早就催我们下来等!” 江静知发现,自己不再像刺猬一样绷紧全身去抵抗这种示好。 看着奶奶湿润的眼睛和一家人期盼的目光,她心里那堵坚硬的墙,似乎被一种更温暖、更厚重的力量松动了一大块。 她平静地参加了那个简单的家宴。 席间,她保持着得体的沉默,时而礼貌的回应长辈的问话。 奶奶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时不时给她夹菜,那种失而复得的珍惜感充盈在整个房间里。 张俪穿着得体的新衣,给她红包时语气温和:“静知,谢谢你能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江静知接过红包,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阿姨”,没有多余的话,但也没有冷脸。 她看到父亲在一旁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二叔和二婶也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宴席散后,父女俩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客厅里,没有争吵,没有沉默的对抗,甚至没有刻意找话题。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静知……”父亲犹豫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能回来,爸爸很高兴。” “嗯。”江静知应了一声,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您也多保重身体。” 这句话很平常,但从她口中说出,落在江诚光耳里,却重如千钧。他愣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连连点头:“好,好……” 临走时,奶奶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放,一直送到小区门口,反复叮嘱:“常回来看看,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江静轩改签车票,和她一起返回燕城,笑嘻嘻地说:“奶奶放心,过年我和姐姐一起回来,她还要带我打游戏呢!” 江静知顺着堂弟的话应承下来:“奶奶,我过年再回来看您。” 这一次短暂的归家,没有戏剧性的和解泪水,没有深入的促膝长谈。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那道横亘在父女之间冰封的河流,在家人温暖的注视下,在无人注意的深处,终于传来了第一声细微的、清脆的冰裂之音。 江静知明白,修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她已经拿到了第一把钥匙——她开始尝试主动管理这段关系,而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其带来的痛苦。 ~ 高铁飞驰,双人座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压力填满。 江静轩一路忐忑,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目光在姐姐江静知淡漠的侧脸与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间游移。 说,还是不说? 说,怕余夏责怪,怨他多嘴。 不说,被姐姐责骂,日后结局更惨。 广播里“本次列车终点站燕城站即将到达”的提示如同下达最后通牒。 江静轩心一横,身子微微右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点讨好的试探: “姐……有件事儿,你保证,听了不能生气。” 他瞄了眼四周的乘客,暗自盘算:公众场合,姐姐总得顾点体面吧? 再说,他就一个背包,车门一开,溜之大吉易如反掌。 江静知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眉梢微挑:“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你先答应我。”江静轩语气坚持。 “……嗯。”一个简短的鼻音。 “中秋节前,余夏来找过我……”江静轩语速骤然加快,像被倒提的竹筒,噼里啪啦把豆子全抖了出来。 那天的经过一交代完毕,他已弹起身,拎起背包,敏捷地朝车门方向挪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强调:“我们绝对是好心!” “回来!”江静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她拍了拍身旁的空座,“车还没停稳。急什么?” “说好了不生气的啊……”江静轩站着没动,警惕地确认。 “不生气。”江静知应道,目光重新落回手机,指尖却顿住了。 心头的迷雾瞬间散开——难怪。余夏那些转弯抹角、看似闲聊的问题,原来是在暗地里给她做“心理评估”呢。 一抹向上的弧度在她的唇角绽开。 她的系统,在家人和朋友无声而磅礴的爱意支持下,正在进行一次重要的静默升级。 ~ 一回到工大,江静轩立刻拨通了余夏的电话,声音带着点邀功和未散的心虚:“哥们儿,放心吧!我姐没事儿,心理状况好得很!”接着又是一通语速飞快的“竹筒倒豆子”,把江静知参加父亲婚礼的过程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余夏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长长吁了口气。 “还有,”江静轩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神秘兮兮,甚至带了点后怕的颤音,“你知道我姐真生气起来有多可怕吗?” “不知道。”余夏下意识回答。仔细回想,江静知在他面前似乎总是沉静自持,那点疏离感更像是她的常态,还真没见过她真正爆发的样子。 “反正就是…非常、极其、特别可怕!”江静轩强调着,每个形容词都加重了分量,“核心原则就是:绝对!不能让我姐生气!这是保命常识!” “……我知道了。”余夏应道,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那个…有件事儿,”江静轩的声音突然变得游移,充满了试探,“你保证,听了不能怪我啊。” 第64章 回到梦境 “哦?”余夏的心又提了起来,有种不妙的预感,“什么事?” “就是…咱俩中秋节前见面那事儿,”江静轩咽了口唾沫,语速又快又含糊,“我一不小心…哦不,是顺嘴就…告诉我姐了…” “……”短暂的沉默后,余夏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江!静!轩!你这张嘴怎么没个把门的?!啥都往外说!” “这不能怪我啊!”江静轩瞬间拔高音量,委屈又急切地辩解, “你那天也没特地强调说‘这事儿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你姐’啊,对吧? “再说了,这事儿瞒得住吗?以我姐那侦查能力,指不定哪天就知道了! “到时候来个秋后算总账,就凭咱俩这小身板,你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我这叫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余夏再次沉默,半晌才带着点难以置信和服气问,“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这么怕你姐呢?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江静轩声音里充满了过来人的语重心长,“我姐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气场两米八,管我跟管孙子似的! “家里长辈?嘿,他们比我还听我姐的话!我这‘弟位’稳如泰山!你要是也有个这样的姐姐,保管你比我还怂!” 余夏握着手机,一时无言以对。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拎着那盒特意准备的月饼、旁敲侧击问的那些“奇怪”问题……一种秘密被当众戳破的羞赧感猛地窜了上来,脸颊发烫。 完了,这哪里是“丢人丢到家”,简直是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透亮,连最后一点笨拙的掩饰都被江静轩这个大嘴巴给抖落干净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江静知洞察一切、似笑非笑的眼神。 ~ 江静知再次如约坐在了心理咨询室里。 在与金老师分享了中秋节回家的经历之后,她沉默片刻,擦了擦不由自主冒出来的泪水,低声坦承了一件从未对人提起的事:自大一以来,她反复梦见父母激烈争吵而后离异的场景,画面清晰,情绪真实。 金老师专注地倾听,目光温和而稳定,她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过度的同情,而是递过纸巾,用一种平静、接纳的语气回应:“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个重要的发现,也谢谢你信任我,愿意将这份深层的体验带到我们这里来一起探讨。” 她稍作停顿,让氛围沉淀下来,然后继续用探讨的语气说道:“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常见的现象——我们的大脑在睡眠中,会尝试去处理和整合那些我们在清醒时或许没有足够时间、空间或心理能量去彻底消化的重大情感经历。 “它就像一个夜间的‘后台数据处理程序’。你反复梦到的这些内容,恰恰说明你的心智正在积极地、努力地工作,试图为这段经历找到一个可以‘存放’或‘理解’的位置。” “嗯,”江静知轻轻点头,收敛了一下情绪,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我以前觉得这只是重复的噩梦……但您这样一说,它好像……变得有意义了。” 金老师顺势温和地引导她,将她熟悉的“分析”能力引入对梦境的探索:“如果我们把这个梦作为一个重要的‘观察样本’,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尝试‘分析’一下它的某些‘参数’? “比如,梦里的你,大概处在哪个年龄阶段?是像现在一样成熟,还是更小?梦中最常出现的场景片段是什么?是父母争吵的画面,是他们告诉你决定的那一刻,还是其他瞬间?而最重要是,在梦里,那个当年的你,最主要的‘感受’、‘任务’或‘反应’是什么?是试图阻止?是躲在角落?还是麻木地旁观?” 江静知陷入短暂的回忆,眼神微微颤动,但她没有回避,而是努力调动自己的观察能力:“梦里……我好像是高中,或者更小一些……最常出现的不是争吵的画面,而是他们转身离开之后的那种寂静……我的反应,是哭泣,还有愣在原地,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像被暂停了。” 接下来,金老师用温柔而清晰的话语,帮助她将过去的体验与现在的行为模式联系起来:“根据你刚才的描述,我产生一个假设:那种梦中‘无力表达、无法动弹’的冻结感,是否也在无形中影响着今天生活中的你? “比如,它是否让你更倾向于凡事依靠自己、减少情感上的依赖,因为‘依靠’可能会唤起那种无法掌控的脆弱?它是否也让你在取得像高考这样的成功时,内心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受,因为这份喜悦似乎与家庭的破碎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 江静知沉默了半晌,缓缓点头:“是的……我现在明白了,我表现出来的过度自主、难以信任,甚至把情感和成就割裂开来,并不只是当下的选择,也是在无意识地重复和应对过去的感受。而我真正需要做的,是理解这一切的来源,才能解放现在的自己,走向更自由的未来。” “这是一个非常清晰和勇敢的觉察!”金老师带着欣慰的语气肯定了她,“接下来,我们可以尝试一种叫做‘意象重写’的方法。 “我们可以非常安全、有控制地进行:在清醒和安定的状态下,邀请现在的你——带着所有的经验与资源——回到那个梦境片段之中。 “这一次,你想对当时的父母表达什么?又想对梦里那个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自己,提供怎样的支持、保护或安慰?我们可以共同尝试赋予这段记忆一个新的结局,一个能为你带来些许掌控感和温暖感的叙述。” 江静知认真地思考后,声音虽轻但坚定:“我会想告诉当时的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会长大,会变得有力,会有人理解你。” 金老师点头:“你今天所做的分享和探索非常勇敢,也极具意义。 “我们最终希望达到的状态,是当你再回想起父母和那段往事时,内心的感受能够变得更加复杂、多元和平静,而不再被单一的痛苦所笼罩。 “你可以同时容纳对父母的理解与怜悯,对过往的遗憾与接纳,以及对自己一路成长的骄傲与慈悲。 “这样一来,你就能更轻盈、更开放地去建立属于你自己的、安全而温暖的关系。” 江静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与感激:“非常感谢您帮助我靠近这些情感的核心,让我看到整合与解脱的可能。” 第65章 新生 在持续数周的咨询中,金老师始终以温和而中立的态度陪伴着江静知,引导她逐步探索自己对家庭关系的深层感受。 金老师帮助她意识到,她对父母离异的强烈情绪——愤怒、失落、困惑——本身并无对错,而是她对安全感和归属感需求的自然反应。 这些感受需要被承认和接纳,而非评判或压抑。 通过一次次对话,江静知逐渐看清一个始终存在却被情绪遮蔽的事实:她与父母之间的爱并未因家庭结构的改变而消失。 她的痛苦恰恰源于这份无法割舍的爱与对“完整家庭”执念之间的冲突。 金老师引导她思考:“这份联结依然存在,但表达的形式可能已经改变。 “我们是否可以尝试,将‘家’的定义从一种固定的形态,扩展为一种流动的、由情感联结而非地理距离决定的存在?” 在一次谈及“成长与分离”的主题时,金老师分享了一个观察:“自然中,成熟的果实终会离开树木,这并非背叛或抛弃,而是生命延续的必然过程。 “每一颗种子都带着母体的养分,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土壤,生根发芽。 “这个过程有时顺利,有时会遭遇风雨,但生命的力量在于它总能找到生长的方向。” 江静知沉思良久,轻声问道:“您是说,我也已经到了需要去寻找自己‘土壤’的阶段了吗?” 金老师温和地笑了笑:“我的理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为自己的生命故事赋予意义。就像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会读出不同的主题。” 在最后一次咨询临近结束时,江静知的语气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和坚定:“我开始明白了,我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决定如何承载过去走向未来。 “执着于一个无法回去的‘家’,只会让我和爱我的人都困在原地。 “我父母最大的心愿,从来不是要我维系一个旧的形式,而是希望我能够好好生活。 “当我能够潇洒地追求自己的价值与幸福,或许才是对他们,也是对自己,最好的接纳和告别。” 金老师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整合出这样的理解,并找到向前行动的力量,这标志着你在自我探索的道路上取得了非常重要的进展。 “咨询会告一段落,但你为自己打造的这份觉察和力量,会继续陪伴你未来的旅程。” 真正的“新生”,似乎总是从一些具体而微的小事开始的。 江静知感到一种由内而生的平静与力量。 她不再将Q大视为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而是在心里将它认作自己的“家”——一个即使只有她一个人,也能感到踏实和归属的地方。 这种心态的转变,很快体现在行动上。她主动对白薇薇说:“咱们把宿舍好好布置一下吧,让它更像家一点。”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李园和安华的热烈响应。 于是,805宿舍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改造”。 她们一起挑选了温馨的米色条纹壁纸,换下了略显陈旧的窗帘,添了几盆绿意盎然的绿萝和多肉。 当最后一张墙纸贴平整,江静知环顾这个焕然一新的小小空间,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805”这个集体里真切切的一员,而不仅仅是一个住客。 更重要的变化,发生在她与父母的关系上。 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分别给父亲江诚光和母亲肖潇各打了一个电话。 这不是例行的问候,而是她上大学以来第一次主动地和他们分享了将近半小时的生活——新学期的有趣课程、实验研究的计划、老师和同学的趣事、还有她考了748分的家教学生…… 电话那头,父亲和母亲都几乎是屏着呼吸在听,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抹去忍不住涌出的泪水。 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出了相似的话:“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别自己硬扛。要是……交了男朋友,记得发张照片来看看呀。” 她听着,心里不再有往日的刺痛或抗拒,反而泛起一丝酸楚的暖意。 母亲还多叮嘱了一句:“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挂了电话,江静知打开衣柜,取出春节时张俪给她买的那条春秋款连衣裙换上。 她特意去商场买了一支豆沙色的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涂好。 然后,她拿着手机,跑到Q大几个最有名的地标——庄严的校门、充满书卷气的图书馆、波光粼粼的荷塘,以及她视为精神家园的生科院大楼前,微笑着自拍了几张照片,分别发给了爸爸和妈妈。 不一会儿,她刷新朋友圈,看到父亲和母亲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她发的照片晒了出来。 父亲的配文是:“我闺女在Q大,越来越好看了!” 母亲的配文则是:“我的妞妞,真正长大了。” 看着屏幕上那些一样的照片,和父母字里行间藏不住的骄傲与思念,江静知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明白,与过往和解,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能够轻盈地、真正地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 ~ 江静轩刷到朋友圈的时候,眼睛一亮,立刻截图甩给了余夏:“快看!我大伯和前大伯母发的!我姐的照片!” 几秒后,余夏回复了一个字:“好。” 江静轩盯着屏幕,觉得这反应也太淡定了:“我说我姐没事吧?看这状态多好!” 对面依然言简意赅:“对。” 这下江静轩觉得不对劲了:“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这次隔了一会儿,才收到回复:“没。” 江静轩有点无语,手指飞快地打字:“大哥,能多说几个字吗?跟我姐学的?” 这次回复得更慢了,仿佛经过了艰难的取舍:“忙。” “……哦,好吧。”江静轩撇撇嘴,“那我先撤了,不打扰您老人家了。” “嗯。” 对话戛然而止。手机这头的江静轩挠挠头,觉得余夏今天怪怪的。而手机那头的余夏,确实正深陷于一场由他“亲手”引发的“技术风暴”之中。 他到底在忙什么? 第66章 半途而停 事情要追溯到校运动会之后。 应婉婷凭借着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真的花了近两周时间,硬是啃下了Python基础,并按照余夏最初指点的方向,鼓捣出了一个能跑通“数据→指标→信号→通知”基本闭环的量化脚本。 当她带着代码来找余夏时,余夏出于技术人的本能,帮她检查了逻辑,优化了结构。 他不得不承认,应婉婷学得很快,代码写得清晰规整,远超他的预期。 然而,一周后,应婉婷又发来了消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沮丧:「余夏,按照你说的双均线金叉死叉策略回测,模拟盘亏损好严重啊![哭脸]你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余夏看着回测数据,眉头微蹙。 策略本身是经典策略,问题显然出在应用上。 他回复道:「策略没问题。双均线策略在趋势明显的标的和特定市况下有效。我给我妈写的那个就是。我妈一个月也不见得交易一次,这个策略就很管用。你交易太频繁。」 应婉婷:「可是我们比赛规则中的交易周期就是一周啊。」 余夏:「那就还需要考虑选股,比如热点板块的龙头股,还有波动性要足够。另外,参数也需要根据标的特性调整,不是一成不变的。」 应婉婷:「几千只股票呢,怎么选啊?」 这一来二去的,就像逐渐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从此,余夏的课余时间被大量占用。 他们需要讨论如何构建选股因子——是看成交量、换手率还是基本面? 需要确定均线周期——是分钟线还是日线? 需要判断大盘整体环境——是牛市、熊市还是震荡市? 每一个变量都影响着最终的结果,需要反复回测、验证、调试。 此刻,余夏就正对着一屏幕的K线图和代码出神。 他骨子里那种遇到技术难题就非要攻克到底的执拗被激发了出来。 他确实感受到了挑战,并且,他想把这件事做好。 这种“做好”,不完全是为了应婉婷,更是一个理工男对技术方案完美实现的纯粹精神追求。 而另一边的应婉婷,看着对话框中余夏就技术细节发来的长篇大论,虽然很多专业术语她仍一知半解,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成功地将他拖入了一个需要持续沟通、共同解决问题的“项目”里。 看着状态栏一次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心中窃喜不已——这盘棋,果然正在按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余夏逐渐意识到,自己掌握的知识在这个复杂的项目面前显得捉襟见肘。 正如他最初判断的那样,开发一套真正有效的证券分析系统,远不止写代码那么简单,它需要深厚的金融知识、数学建模能力和对市场的深刻理解——这些显然超出了两个大一新生的能力范围。 面对知识盲区,应婉婷灵机一动,以“备战校园模拟交易大赛”为由,向父亲应文彬求助。 应文彬听后二话不说,立刻安排了公司旗下证券、量化、软件工程等领域的几位博士员工,每晚通过视频会议为两人答疑解惑。 在一次关于板块轮动的分析会后,一位资深证券分析师闲聊般提起:“你们关注过财经频道的那个选股大赛吗?每周请五位专家各推荐一只股票,周一买入周五卖出,比拼收益率。”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看透市场的淡然,“想想看,每位专家上台都得使出看家本领参赛。但结果呢?多数人还是亏钱的。为什么?” 余夏和应婉婷不禁都屏息凝神。 分析师继续说道:“从学习知识的角度,你们搞这个项目很有价值。但恕我直言,就算模型在模拟盘上表现优异,到了真金白银的实盘,我持保留态度。 “因为人心难测——贪婪和恐惧,是任何模型都无法精准量化的。 “如果实盘效果不佳,你们投入大量时间精力的意义又在哪里?要我说,理解原理就足够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们听听就好。”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让人陷入沉思,余夏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光暗淡了下去。 应婉婷忍不住去问父亲的意见。 应文彬笑了笑,点拨道:“全国有多少家券商?每家都有自己的交易软件。开发这些软件的专业团队,水平比起你们如何?如果靠某个软件就能稳赚,那岂不是人人都能靠炒股发财了?” 应婉婷有些沮丧:“所以……我们做的是无用功?” “当然不是。”应文彬温和地否定,“第一,你们弄懂了交易系统的设计逻辑;第二,你们至少验证了哪些交易策略是行不通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远超我的预期了。” “真的吗?”应婉婷想起自己的初衷,眼中重新泛起光彩。 最终,这个探索性的项目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被暂时搁置。 余夏将未完成的代码存档,他心里清楚,有些路,不是光靠技术热情就能走通的。 ~ 元旦的脚步渐近,生科院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筹备得如火如荼。 往年,江静知对这种喧嚣场合总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是借口家教早退,便是露个脸就消失无踪。 但今年不同,她破天荒地主动找到文艺部长白薇薇,额外要了几张门票,其中两张特意塞给了弟弟江静轩,并难得地叮嘱了一句:“明天带女朋友一起来啊。” 江静轩捏着票,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姐,光给票不行啊,你这配套服务不到位,给‘配送’个女朋友呗!” 江静知无奈地白他一眼,语气里是姐姐特有的、带着点纵容的耐心:“傻小子,拿着这张票,去找个你觉得顺眼的女生,就问她:想不想来Q大玩?冲着Q大的招牌,一般人都会有点兴趣。带她逛逛校园,看看晚会。”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点过来人的促狭,“回去之后,没准儿就有故事了呢?” “这么麻烦?”江静轩眉头拧成了疙瘩,“有没有一键直达、包邮到家的捷径?” 眼看姐姐眼神一凛,他赶紧举手投降:“得得得!开玩笑的!对了姐,余夏不也单着吗?我俩凑一对儿坐前排得了!” 第67章 新年晚会 江静知也给余夏留了两张票,将同样的“明天带人来”的嘱托重复了一遍。 余夏接过那两张轻飘飘的纸片,有些困惑:“晚会……不就是做做游戏、唱唱歌?生科院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吗?” 江静知只神秘地弯了弯唇角,灯光下眼波流转:“来了就知道。记住,一定要带个人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 江静知刚走不久,可以“带的人”就主动打来了电话。 “嗨,余夏!”应婉婷的声音听起来雀跃又带着一丝期待,“明天我们几个同学约好回二中看老师,晚上一起跨年!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余夏顿了一下,“昨天已经和班长他们去过了。二中明天上午在礼堂开联欢会,下午就开始正式放假了。”他解释道。 “啊?怎么没叫我一起去呀?”应婉婷的声音明显透出失落和不悦。 “我们几个……”余夏一时语塞。 昨天另一位也考上Q大的男同学半开玩笑的说:“应婉婷后来都转去国际部了,还算咱班的人吗?别叫她了吧。要是她不会骑车,我不带,余夏你带。” 余夏只得勉强找了个理由搪塞:“嗯……都是男生,骑车去的,就没想着叫你。”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牵强。 应婉婷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立刻转换了策略,语调又轻快起来:“哦,这样啊。那……不如上午我先和他们去看老师,你中午以后过来!咱们再去娱乐城玩,晚上一起跨年,怎么样?” “我……有安排了。”余夏此刻内心的天平仍在摇摆。要不要听江静知的话——“带人”去?这个念头又一次浮现。 平心而论,这段时间为了量化模型项目,他和应婉婷相处得还不错。 但是如果“带她去”,就意味着官宣CP,那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不要制造暧昧。 尽管应婉婷极力邀请,语气热切,余夏最终还是选择了婉言回绝。 隔天晚上七点,当余夏赶到礼堂时,迎接他的是几乎要溢出门口的鼎沸人声。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江静轩旁边的空位,拿起占座的包坐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一点薄汗:“你来得真够早的?” “别提了!”江静轩接过自己的包,指指舞台上忙前忙后的人影,一脸苦相,“中午就被我姐抓来当免费劳力了,帮薇薇姐挂彩带、调音响,差点累趴下!” 这时,领导的致辞终于结束。主持人白薇薇精神抖擞地掌控全场,开始组织抽奖和暖场游戏。 说话间,江静知也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三瓶听装可乐,递给两人各一瓶:“来,辛苦了!” 余夏早戒了碳酸饮料,但还是道谢接过,冰凉的铝罐抵着掌心。 他看着眼前人潮汹涌、欢声雷动的景象,忍不住问:“生科院有这么多人?” “哪止这些?”江静知笑着,声音在喧闹中依然清晰,“也有很多是外院慕名来‘蹭热度’的。” 话音未落,白薇薇清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接下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环节!今年生科院‘十大金曲演唱会’,现在开始!全院师生投票选出的开场曲目是——” “《最炫民族风》!”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荧光色花外套的男生踩着动感节拍蹦上舞台,振臂高呼:“Everybody!我是张轶超!让我们一起唱!起!来!” 瞬间,全场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炽热的气氛轰然炸开! 巨大的屏幕上跳出明黄的歌词,声浪排山倒海: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余夏和江静轩都愣住了,没想到新年晚会竟是这般全场参与的超级大合唱。 江静轩反应最快,立刻扯着嗓子跟上节奏,一边摇摆一边唱: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震耳欲聋的音乐间隙,江静知侧身凑近余夏耳边,带着笑意喊:“会唱就吼出来!不会就跟着念词儿!特——别——解——压!” 渐渐地,那忘我的、纯粹的欢乐像潮水般涌来,余夏也不自觉地跟着众人一起摇摆,一起哼唱。 九首点燃全场的金曲过后,最后一位歌手背着吉他安静登场,温暖的聚光灯柔和地打在他身上: “最后一首,《告白气球》。让我们把最美的祝福,送给身边最重要的人。” 舒缓浪漫的前奏流淌出来: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 余夏轻松地跟着旋律哼唱起来,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一旁的江静知反而安静了,只是随着节拍,身体微微晃动。 “怎么不唱了?”余夏在间隙中问。 “这歌我不太熟。”江静知摇摇头,目光落在舞台上,带着点欣赏的笑意,“你可以啊,倒是什么情歌都会?” “我妈爱听歌,耳濡目染就能唱几句了。”余夏简单解释。 台上歌手深情的声音传来: “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温柔的旋律在礼堂里回旋,空气中仿佛漂浮着若有似无的甜意。 一曲终了,灯光渐亮,晚会落幕。 人潮开始涌动散场。 江静知看着身边依然沉浸在余韵中的人们——那些成双成对、依偎着离开的身影,再看看自家堂弟和余夏,忍不住“啧”了一声: “听听这歌,感受下这气氛……我辛苦搞来的好位置,结果你俩,” 她故意拉长调子,目光在两人间扫视,“居然都是独行侠?太浪费资源了吧!” 江静轩看着周围甜蜜的情侣,再瞥瞥余夏,立刻找到了反击点,矛头直指江静知:“姐!这种场合多容易教坏小朋友!你自己来就算了,还带坏余夏?” 余夏没好气地纠正:“我不是小朋友。” 江静知轻轻拍了堂弟肩膀一下,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别欺负余夏,他年纪是比你小点,但人家可不缺红颜知己,跟你可不一样。” “啊?真的假的?”江静轩瞬间瞪大眼睛,八卦地看向余夏,“那他干嘛一个人来?” 第68章 成熟的果实 江静知眨眨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估计啊…人家女朋友看不上咱们这种‘小庙会’?” 余夏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没有女朋友。” “你看你看!”江静轩的腰杆立刻又直了一点,像抓住了大把柄,得意地嚷嚷。 江静知却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补充道:“但人家每年情人节,总能收到一堆礼物,你有吗?我那句‘不缺’,是说他想有就能有的意思。”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江静轩夸张地抱拳作揖:“哎!服了服了!甘拜下风!是在下格局小了!” 余夏眼神看向远处散场的人流,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眨了眨,语气平淡却带着认真:“我不想找。” “对,”江静知立刻点头,仿佛找到了最正当的理由,“先好好学习。” 江静轩忽地转向自家堂姐,发起灵魂拷问:“姐!你说我们,你自己呢?不也是单着吗?” 江静知从容一笑,用一个经典的“拖”字诀应对:“不是说了学习最重要吗?等我顺利通过毕业论文答辩,再来思考这种‘人生大事’也不迟。”她挥挥手,仿佛在驱散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我的学习也很重要啊!”江静轩反驳道。 “你一没有毕业论文要写,二你都那么大的人了,不该考虑一下优先解决人生大事吗?”江静知如常怼自家堂弟。 “双标!”江静轩不服气地嘀咕。 礼堂的灯光次第熄灭,三人随着人流涌向出口,将那个被歌声、欢笑、可乐气泡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青春悸动填满的夜晚,留在了身后。 冬夜微寒,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像被那喧闹的旋律捂热,还带着暖融融的回响。 ~ 寒假第一天,车站人潮涌动。江静知早已收拾妥当,安静地立在约定位置,行李箱立在脚边。 “姐,今年回家这么积极?”江静轩拖着箱子小跑过来,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 “等明年读研,正式扎进实验室,怕就没这么完整的假期了。”她笑了笑,语气里有一丝感慨。 江静轩故意拿老黄历来打趣:“哟,今年没高三学生需要你这位‘名师’补课啦?” “快走吧,别误了车。”她轻推了他一把,笑意未减。 父亲的车驶进熟悉的小院,推门而入,家里焕然一新。 奶奶亲热地拉她在簇新的沙发上坐下,絮絮叨叨:“就简单弄了下,柜子没换,怕新家具味儿大,对孩子不好。” 江静知这才注意到,张俪外套底下,隐约罩着一件孕妇防辐射服。 她了然,语气平和地说:“看来我快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张俪脸上掠过一丝赧然,声音轻柔:“还早呢,下周才满三个月,第一次产检。” 一旁的江诚光有些紧张地看向女儿,嘴角勉强向上扯了扯。 产检前三天,父亲接到单位通知——职称评定的关键答辩,正安排在产检当天。 张俪立刻表态:“没事,我自己能行。” 奶奶也抢着说:“我陪阿俪去!” 江静知深知这个高级职称对父亲意义重大,沉吟片刻,主动开口:“奶奶,您腿脚不便,还是我陪张阿姨去吧。” 她的目光转向父亲,带着安抚。 江诚光眼中瞬间湿润,感激地点点头。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B超室内,江静知站在医生身后,能清晰看到屏幕上那团模糊而微小的光影——那是她未来的手足。 医生告知一切正常,又细致叮嘱了注意事项,约好下个月复查。 两人并肩走出诊室,穿过略显嘈杂的走廊。 张俪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静知,这是我的第三个孩子。” 江静知愕然转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张俪的语调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他人的故事:“前两个,是我和前夫的……都没能保住。” “为什么?”疑问脱口而出。 张俪摇摇头,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不知道。初步检查两人都没问题,医生说需要深入查原因或者试试人工辅助。一句话,花钱,很贵。为了这个,我们先是冷战,然后又争得筋疲力尽……” 她顿了顿,望向远处,“我是农村考出来的,家里不宽裕。前夫是我的大学同学,家里条件好些。但他们觉得,既然身体‘正常’,与其花十万块去赌一个未知,不如离婚,用那笔钱再娶一个。” 江静知默默听着,心底泛起波澜。 “我在省外语学院学的是西班牙语,毕业后做翻译和导游,省吃俭用往家里寄钱,给父母盖房,给弟弟娶媳妇。可轮到我要离婚时,” 张俪的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化不开的苦涩,“他们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不离婚随便我。因为弟媳怕我回去分地分房子。” 她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大吵一架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江静知这才想起,去年中秋那场简单的婚宴上,确实不见张俪娘家人的身影。 “那几年,翻译的活儿越来越少,导游的收入也不稳定,加上离婚、失去孩子……”张俪的目光有些空洞,“我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像行尸走肉一样,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的语气忽然有了温度:“直到有一天,偶然读到你爸爸的文章……那种感觉,像在漆黑冰冷的寒夜里,吹来一缕带着暖意的春风。我在评论区写了好长好长的留言……” “评论区?”江静知诧异,“我爸还在网上写文章?” “你不知道?”张俪比她更惊讶,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一个页面,署名为“江城子”的文章映入眼帘。 江静知快速浏览了一下,忍不住笑了:“我爸以前都给报纸投稿,挣了稿费就给我买衣服、买好吃的。” 张俪收起手机,眉眼舒展:“我把能找到的他的文章都读遍了,写了好多留言,他偶尔会回复。后来,我说想到南州见见他……他说那天正好要去相亲。我猜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第69章 又来一个弟弟 张俪轻笑一声,带着点狡黠:“可我立刻说:‘你与其去见陌生人,不如先见见我,或者都见见,也好有个比较选择呀?’” “就这样,我来了南州。见面后,我们走到了今天。”张俪的脸上洋溢着温柔而坚定的幸福光彩,“我一直希望有个孩子,能平安健康地来到这世上。你爸爸……他也是这么想的,非常期待。”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目光郑重地看向江静知,一字一句道:“静知,请你一定相信,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抢走你的爸爸。就算他身边多了我和这个孩子,他对你的爱,一分一毫都不会少,只会更深,更满。”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江静知的眼眶,喉头哽咽。她使劲点了点头,才发出声音:“我知道。” 自那以后,江静知心中对张俪那份无形的隔阂,慢慢的如同冰雪消融,她开始真正地将这位继母视为家人。 她特意找出父亲在网上发表的文章细细品读。那些文字流淌着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细腻笔触和真挚情感,让她得以窥见父亲内心丰富而深沉的精神世界。 一天,她忍不住好奇地问:“爸,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编了好多精彩的故事,怎么不试试写网络小说?长篇短篇都行啊。” 江诚光难得地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张俪在一旁忍俊不禁:“你以为他没写吗?” 她走到书柜前,拉开柜门,“喏,手稿都在这儿藏着呢。他打字慢,现在都是他写好手稿,我再帮他敲成电子稿。” “哇!已经写了三本了!”江静知惊喜地翻看着厚厚的手稿,还从中找出三份正式的签约合同。 “就是…闲着没事写着玩,活动活动脑子。”江诚光腼腆地解释。 “都是他拿手的历史小说,”张俪笑着补充,“他说那些修仙玄幻的,写不来。不过喜欢他的读者还挺多的呢。” “以前写了文章只能投报纸杂志,现在报纸杂志不要了,还能发网站上,”江诚光感慨道,“总还有人能读到,有人读,就不算白写。” 江静知当即捧起父亲的手稿读起来,很快便入了迷,连除夕夜都顾不上陪江静轩打游戏了。 江静轩好奇地跟着在网站上阅读,读到精彩处,兴奋地嚷嚷:“大伯!您这小说写得绝了!得好好推广!” 说着挨个抢过全家人的手机,在朋友圈里刷屏式转发。 江静知抽空回了趟城中心,去看那间她生活了十八年的老宅。 出乎意料的是,曾经熟悉的家,她每天经过的街道,如今只剩一片瓦砾。 她在街角的文具店买了一叠素净的手工纸。店主一边打包,一边告诉她,这儿马上要建新小区和公园了。 江静知谢过店主,拿着纸走到废墟前,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块坐下,低头细细折起了纸。 手指翻飞间,几朵简单的花和几只纸鹤渐渐成形。 她轻轻地把它们摆在瓦砾堆最显眼的位置,像是完成了一个安静而郑重的仪式。 这不是哀悼,而是一种释然的祝福——对过去的岁月,对即将新生的土地,也是对终于能轻装前行的自己。 大年初二,江诚光找了个机会对女儿说:“你妈妈……打电话来了,问你能不能去省城住两天。我同意了,看看你的意思。她……帮你买好了明天的票。” 江静知平静地点头:“好,我明天去。” 江诚光看着女儿,目光复杂,终于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妞妞,我和你妈妈离婚那事……是我们处理得不好。那个时候……我们都固执地认为,等你高考完再告诉你,是对你影响最小的选择,是最好的时机……”他声音有些艰涩。 江静知安静地听着,轻轻点了点头,接受这个迟来的解释。 江诚光积压心底的话终于倾泻而出:“这几年,爸一直在想,如果高考后能先听听你的想法,哪怕等一个月,等你情绪稳定些再说,可能都不会……伤你那么深。这件事上,爸爸妈妈都做错了,做得非常不好……妞妞,爸真心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江静知抬起头,目光澄澈平静:“爸,我们心理老师讲过一个比喻:一颗果子熟透了,就会从大树上落下来。它是带着大树给它的爱和养分离开的。这样的离开,不是背叛和抛弃,而是它成长必经的一步。这颗果子最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生根发芽,长成新的大树。你和妈妈的事,是你们人生路上的选择和经历,我不怪你们。” 江诚光猛地摘下眼镜,拭去眼角涌出的泪水,声音哽咽:“谢谢你,妞妞……好孩子……”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还有件事,该由我告诉你:你妈妈在省城……也重新组建了家庭。如果你现在还没准备好,不想去了,她一定会理解。爸向你保证,无论你在哪里,我和你妈妈,永远都是最爱你的爸爸妈妈。” 江静知眼神坚定,语气没有丝毫犹疑:“爸,放心。我没改变主意,我会去的。” ~ 抵达省城,走进母亲肖潇的新家,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包裹了江静知——如同在余夏家做客时一样,她依然感觉自己像个“客人”。 母亲的新家位于市中心,是一套敞亮的欧式大平层,装修典雅,纤尘不染。 她见到了继父王劲——一位体型富态、衣着考究、笑容温和的中年人。母亲介绍,他们是中学同学。 继父的儿子王俊波,寒假刚开始就去了生母那边。 母亲现在是一家公司的财务主管,继父则经营着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 王劲对她十分客气,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拿手菜为她接风。席间话不多,但言语间透着真诚的关怀。 饭后,他不容分说地将一部最新款手机塞到她手里。 母亲肖潇则把她带来的行李箱塞满了崭新昂贵的衣裙,还硬是塞进了一个厚实的红包。 几天后,她见到了从生母家回来的继弟王俊波。 第70章 他也玩电脑 王俊波十七岁,高三学生,样貌是王劲的年轻翻版,带着少年人的腼腆,匆匆打过招呼便缩回了自己房间。 与余夏截然不同,他对生物学毫无热情,饭桌上听江静知聊起专业话题,很快便直言“没意思”。 不过,当触及她“Q大学生”的身份时,他眼神里还是藏不住地流露出一丝羡慕。 母亲和继父总是不失时机地叮嘱王俊波“多向姐姐请教”、“学学姐姐”。 一天晚饭后,江静知主动问王俊波:“学习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一旁的王劲立刻皱眉道:“其他科马马虎虎,都能混个中上游。就是这英语!次次拖后腿!补习班从小上到大,嘴里也能蹦几句,可就是不背单词!不记语法!” “哪个中国人说汉语还要先学语法?”王俊波脖子一梗,立刻反驳,振振有词。 “你看你看!还犟嘴!心思全在玩电脑上!怎么劝都不听!” “劳逸结合懂不懂?谁受得了整天学学学!我不是还拿奖了嘛!” “那个奖有什么用!” 眼瞅着父子俩又要呛起来,江静知连忙岔开,转向王俊波:“自然拼读学过吧?” “小学学过。”王俊波不耐烦的答道。 江静知拿过他的英语单词书:“我们来把这些词按发音规则分分类,看看哪些是见词能读、听音能写的;哪些是不规则的,需要特别记忆。其实很多‘例外’,也能找到点小规律。” 她花了一晚帮他梳理单词体系,又用了两天时间带他用词根词缀规律记忆,接着引导他通过上下文语境推测词义。 她摒弃机械抄写,要求他反复朗读句子、英中对照理解,直到形成惯性反应——见词能读,听音能写,只需重点攻克少数的不规则词。 这种方法大大消解了死记硬背的枯燥。王俊波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一改刚开始的敷衍,竟也投入进去。 得益于辅导余夏和江静轩的经验,江静知深知这个年纪的男孩是“顺毛驴”。 她对王俊波从不批评指责,连眉头都很少皱一下,语气始终温和包容,但要求却绝不放松,总能让他觉得“再坚持一下就能更好”。 当方法对了路,成就感随之而来,即便是基础薄弱的孩子,也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王劲看到儿子竟能安安静静地跟着江静知学单词,不禁对肖潇感叹:“还是学霸‘老师’有办法。” 随着与王俊波关系的拉近,江静知在这个新家里也感觉自在了些许。 周末,她去赶了一场大型人才招聘会。 省体育场内人山人海,几乎每个企业展位前都排着长龙。 她心态平和,逐个展位浏览。 视野豁然开朗:这里除了医疗行业,农业、林业、环保等领域的中小型企业也给生物学专业提供了不少机会,这些在Q大以高科技、大企业为主的专场招聘中反而较少见。 她仔细记录职位要求、薪资待遇,也旁听求职者的提问,内心不断思考着:我能做什么?我喜欢什么?我想从工作中获得什么? 她不急于找到答案,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看清了两个现实:一、社会最不缺的就是人;二、Q大光环并非万能通行证,许多企业顾虑留不住高端人才,或直言“庙小供不起大佛”。 回到王家,江静知站在王俊波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试卷资料山”前翻阅——这一点他比余夏强太多,余夏对旧卷子的态度是“不屑一顾”。 王俊波不无骄傲地介绍,从高一到高三的所有资料他都精心保留着,这是他一位踩着分数线入学、最后逆袭成年级第一的学姐传授的“秘笈”之一。 江静知拿起一张数学卷问:“最后一道压轴题你能啃下来,但前面这两道基础题——数学归纳法和立体几何——怎么都空着?” “当时觉得压轴题有思路,就先做了,结果时间不够了。”王俊波摸了摸鼻子。 “这说明概念不够清晰或者运用不够熟练。你觉得问题在哪?” “都有点吧……”他含糊道。 “嗯,看你期中卷,同类题你是能做对的。主要问题还是熟练度不够,解题速度跟不上,导致时间吃紧。”江静知精准点出关键。 “老师也这么说,让我提速。” “咦?你语文能考140分!很厉害啊!”江静知翻到另一张卷子,语气带着赞赏。 “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不敢不认真。而且……做语文我挺顺手的,从不卡壳。”王俊波难得露出一丝自信。 “看来你文科思维可能更有优势?当初为什么选了理化生?” “初中各科都还行,不然也考不上重点高中。高一选科……都说学理路宽好就业,就选了。”他语气里带着点随波逐流。 既成事实,重新选科已不现实。江静知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都听姐姐的!你有经验!”王俊波这次回答得干脆。 “那好,先把这些卷子上没做的题,重新做一遍。” “行!” 当晚,江静知帮他系统梳理了数学归纳法各类题型。 次日查看物理卷,又出现了类似情况:难题能攻坚,简单题反而因时间策略不当而失分。 “王俊波,你的考试策略需要调整,”江静知指着卷子分析,“如果确保基础和中等题目的分数都拿到手,包括难题的第一问,物理至少能提十分。”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能用一下你电脑吗?给你推荐一个很好用的题库网站。” 电脑打开,界面布局透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但江静知没深想,熟练地输入网址——正是余夏常用的那个题库。 余志超当年一次性购买了好几年使用权,没想儿子跳级,四年便高中毕业。余夏便大方地将账号留给了江静知,方便她做家教时选题。 就在登录界面弹出的瞬间,王俊波盯着屏幕上江静知输入的登录名,脱口而出:“余夏?!” “是我以前的家教学生,”江静知一边操作一边解释,并未回头,“他高考748分。” 屏幕的光映在江静知专注的脸上。 她丝毫未曾察觉,身后少年眼中的轻慢与松懈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所思的凝重。 第71章 扮猪吃老虎 隔天,王俊波开学了。 江静知打算利用返校前的最后几天,尽量帮他多梳理一些知识漏洞,做好查漏补缺。 化学和生物学的情况与数理如出一辙:难题思路清晰,表述得当;选择题却错漏频出,部分基础题甚至留白。 更棘手的是,这次能做对的题,下次遇到同类题型却可能再次出错。 都高三了怎么还犯这么多低级错误呢?他是基础不牢吗? 直到江静知翻开王俊波的英语答题卡,一丝疑虑悄然浮上心头——所有错误都集中在选择题部分!而作文却语句流畅、用词精准,拼写完美,只象征性地扣了一分。连续几张试卷,都是这样。 她又翻看他的英语练习册——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勾画痕迹,页边空白处写满了详尽注解,就连中英互译这类基础练习,也完成得工整无比,毫无敷衍迹象。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困惑。目光无意间扫过王俊波上学前未关的电脑屏幕,一个念头闪过。 她拿起手机拍下桌面,发给余夏:“帮忙看看,这些图标是游戏吗?” 余夏的语音回复很快响起,带着同行见同行的了然甚至调侃:“这哪是游戏?这分明是我的‘工位’配置!编程环境、IDE集成开发环境、还有那个‘洛谷’——信息学奥赛的官方刷题平台!你在哪儿看到的?”他的语气透着一丝好奇。 是啊,江静轩那挂满游戏图标的桌面,与眼前这台电脑的“专业配置”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江静知如实回复:“在省城我妈的新家,给一个高三学生补课,这是他的电脑。” 余夏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响起:“那你得督促他好好高考,教他考完再研究这些。可不是每个学生都像我这么好带的,我多么‘表里如一’啊。” 江静知的目光被书房里那面玻璃书柜吸引,忽然想起王俊波曾提过“得了奖”。 按照常理,奖杯证书总会摆出来,而不是刻意收藏起来。 之前出于礼节未曾细看,此刻她走近书柜,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层。 在一个中间的一个隔层,赫然整齐码放着一排奖牌和证书——从小学科技竞赛,到中学学科竞赛,直至……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银牌!日期是前年! 江静知心下一凛,立刻上网搜索前年的NOI获奖名单。在余夏名字下方不远处,果然找到了“王俊波”三个字,高中学校信息完全吻合! 她迅速截图发给余夏:“这个王俊波,你认识吗?” 余夏的电话几乎是瞬间追了过来,语气带着好笑与无奈:“大姐,名单上这么多人,我每个都要认识的话,比赛还比不比了?他到底谁啊?” 江静知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她的观察:基础题失误、选择题“精准”出错,以及语文高分、英语作文出色、理科难题能解的矛盾现象。 电话那头,余夏听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断言:“这厮百分百是在扮猪吃老虎!平时装得平庸无奇,就等着高考一鸣惊人,成功收割所有人的惊叹号——这就是他最享受的剧本和最大的成就感。” 江静知仍有些迟疑:“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极度偏科于信息学,其他科目确实存在知识漏洞?漏洞是真实存在的……” “漏洞?”余夏打断她,一针见血,“你刚说了,他语文140,英语作文近乎满分,数学物理难题能解。这哪里是漏洞?这分明是文理双修、没有明显短板的真学霸!还补什么课?全是演技!” 他语气果断,“听我的,赶紧找个借口撤!就说骆老师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你回去!” 当晚,肖潇下班回家,江静知立刻将自己对王俊波的发现和盘托出。 谁知,妈妈听完后竟猛地捂嘴干呕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吓得江静知心头一跳,慌忙倒水递过去。 肖潇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 “妈!您怎么了?”江静知焦急地扶住她。 “吓着你了……”肖潇缓过一口气,苦笑着摇头,“没事,就是怀孕反应。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能怀上。女人啊,一辈子都得小心这事。” “什么时候的事?您这可是超高龄啊!”江静知声音都变了调。 “四个多月了。目前一切都好。” “医生怎么说?”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早期唐筛、无创DNA、羊水穿刺,结果正常。”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看,现在说了,你就紧张成这样。” “这太危险了!你还去上班?”江静知忧心忡忡。 “哪有那么娇气?班还能上。放心,妈有分寸。当年怀你的时候,吐得比这厉害多了。”肖潇宽慰道。 “王叔叔知道吗?他怎么说?” “他知道。他尊重我的身体,听医生的。你看你来这么多天,不就今天有点反应吗?很快会好的。”肖潇语气尽量轻松。 “妈......”江静知张了张嘴,想劝母亲慎重考虑风险,话到嘴边却难以出口。 “我懂你的意思,”肖潇轻声但坚定地说,“这孩子来了,就是和咱家的缘分。只要一切正常,我就生下来。” “王俊波……他知道吗?” “他早就知道了。” “妈!”江静知语气急促,“我不知道王俊波有没有坏心眼,您千万当心!” “嗨,”肖潇拍拍女儿的手,“俊波看着人高马大,到底还是个孩子。你王叔叔和他妈妈离了几年,他渴望父母多关注,这很正常。” “可是……他在装!” “就算他真是在扮普通,等着高考一鸣惊人,不也是想让他爸爸妈妈高兴、为他骄傲吗?这算什么坏心眼?”肖潇不以为然。 “您知道他前年拿了信息学奥赛银牌吗?” “哦,是前年暑假的事吧?听说有银牌能降分上985。当时是他妈妈陪他去燕城比赛的。学校的家长会也一直是他妈妈去,我很少过问他的学习,怕问多了显得多余,惹人不快。”肖潇解释道。 “您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江静知眉头紧锁。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高三补课走读,过几天正式开学就住校了,我们见面机会很少的。”肖潇话音刚落,门锁转动,王劲接王俊波放学回来了。 第72章 揭他的老底 王俊波目光扫过客厅,面无表情地简单叫了声“阿姨、姐”,便径直闪进了书房,又关上了门。 王劲一眼瞧见肖潇脸色不对,急忙上前:“怎么了?不舒服?孩子闹你了?” 江静知抢先道:“我妈刚才吐得很厉害。” 王劲立刻去厨房倒出一杯温热的姜糖水递过来:“怪我怪我!早上忘了说已经准备好了。这是我家传的老方子,喝了能舒服点。”他眼神里满是关切。 江静知面色稍霁,扶着母亲进卧室休息。 王劲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江静知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房门前,一把推开——王俊波正坐在书桌前,看似在写作业。 “你以前请过家教吗?”江静知用略低的声调开门见山,她还不想引起母亲和继父的注意。 “从来没有。”王俊波头也不抬。 “我看到了你的NOI银牌,”她几步走到书柜前,指向那排奖牌,“所以你认得余夏。” “对啊,世界真小。”他终于转过椅子,语气轻佻。 “可你昨天没说认识他。”江静知紧盯着他。 “有什么可说的?我又没跟他说过话,他也不认识我。” 王俊波手里转着笔,嗤笑一声,“那小屁孩,拿了银牌还哭丧着脸。我倒霉就住他对门!比赛累成狗想睡个觉,他妈一直一直在外面哭,叫他开门,他就不开。 “吵得我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消停会儿,又来个女的在走廊里大喊大叫的给他分析哪儿哪儿出了错——啧,喊了半天,总算闭嘴了。WOC!心理素质这么烂,参加什么NOI!” 他话语里充满鄙夷。 江静知的脸色瞬间冰封。 王俊波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手指夸张地在空中点了点:“哦——那女的就是你!对不对?!” “王俊波,”江静知逼近一步,压着声音,“你一个NOI银牌得主,卷子那些空着的题,是真不会做吗?” “哟呵!”王俊波夸张地挑眉,仿佛终于等到这一刻,“有意思!还真让你看出来了?哎呀,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 这话说的真气人!好像他老早就设了一个局来等着她上套一样,可他们才认识几天! 江静知决定揭他的老底:“学校老师自然是没时间没精力深究你每一道题的,你没家教,父母不懂,所以没人知道你是故意考砸的。” “也不能说考砸吧,”他耸耸肩,“就是……少考了一些分数而已。” “数理化生的难题、语文和英语作文这些难以预估分值的,你就全力以赴作答;而在简单题和选择题上出错,你就可以很精准的控制自己的分数。” “精彩精彩!”王俊波慢条斯理地拍了两下手,眼神却毫无笑意,“被你这么一说,我厉害得连我自己都佩服!” “你居然还耐着性子听我讲了三天单词!你的英语作文根本不需要纠正拼写!”江静知有一种被骗的恼怒。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王俊波用一种长辈的语调说话,“你讲词汇的方法很新鲜,我第一次听到,英语老师都没你讲得这么细。不过你没摸清学情就开始上课,确实不妥,但也不至于这么大火气吧?” “你不觉得是在浪费彼此时间吗?”江静知质问。 “不觉得啊!”他摊手,“免费听Q大学霸讲课,多难得,就当复习巩固了,何乐而不为?” 江静知做了一个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才接着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这跟你有关吗?碍着谁了?考砸的是我,挨骂的也是我,又不是你。”王俊波一脸无所谓。 “你太不诚实了!老师没教过你?做人做事做学问。做人是第一位的。” “行啊,”他忽然恶劣一笑,“本来想一模再‘诚实’的。既然江老师教我做人要诚实,那我从开学摸底考就开始做一个‘诚实’的人,考个年级前列玩玩,好吗,江老师?” “你不过是想博取关注、哗众取宠!”江静知一语道破。 “证据呢?”王俊波猛地站起来,一米八的身高对江静知造成了压迫感,“满大街直播博眼球的,你怎么不去管?少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你不怕我告诉你爸?”江静知祭出最后的警告。 “啧,这话就招人烦了。”王俊波眼神彻底冷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我可不想因为讨厌你,连带着也讨厌Q大。我......” 江静知终于没压住火气,愤怒的截断王俊波:“你也配讨厌Q大!” “好吧,我宣布,”他故意拖长调子,“我不考Q大了,我要去J大,因为不、喜、欢!”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眼神充满挑衅。 江静知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颠倒黑白的人,气得浑身发颤,猛地转身,“砰”一声摔门而出!门框都在震动。 晚饭时王俊波没出来。王劲默默盛了一大碗饭菜送进书房。 肖潇习以为常:“高三了,他说出来吃饭打断思路,习惯了在里面吃。” 接下来的几天,江静知与王俊波形同陌路,只在早晚出入时打个冰冷的照面。 她以很久不接触高考题为由,没有再帮王俊波查漏补缺。 肖潇和王劲自然不会勉强,王劲反而安慰她说:“静知你能帮他学英语,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千万不要内疚。” 她反复思量,却始终找不到“处理”王俊波的妥善方法。 他演逆袭剧本这件事,除了让她“白白浪费”了三天口舌,似乎并未对谁有实质性的伤害。 如若贸然向王劲揭穿他的行径,引爆父子矛盾,夹在中间的妈妈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在犹豫不决中,返校的日子到了。临走前,江静知只能一遍遍叮嘱妈妈:“一定要多多视频联系!” 回到Q大不过一周,在与妈妈视频时,王劲那张兴奋的脸庞忽然凑近了镜头,冲着江静知连声道谢: “静知!俊波这次开学测考得太好了!一下冲进了年级前十!开学典礼上,老师还点名让他代表进步生发言呢!俊波特意说了,多亏了你给他点拨,方法特别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没想到王俊波这时候还利用了她一把,拿她做了逆袭的梯子! 第73章 均值回归 江静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将镜头微微偏开,避免那边看到她因强压怒火而深呼吸,声音却维持着平静:“王叔叔,您太客气了。这都是王俊波自己努力的成果,我……没指点他什么。” “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劲大手一挥,笑容满面,“叔叔给你转了个红包,当是辛苦费!你一定得收下!呵呵呵呵!”手机那头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妈妈递过来一个复杂而有深意的眼神,带着安抚的语气道:“静知,就这样吧。收下好了。” 母女连心,江静知瞬间读懂——妈妈这是不希望她说破王俊波的事。 巨大的憋屈堵在胸口,江静知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着镜头嗯了一声。 视频挂断,江静知心里那股被强行摁下的愤怒和不甘瞬间反噬上来。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待接收的红包——五位数的转账! 一个念头如同野藤般缠绕上来:这个红包,我不要,最后还不是落到王俊波那种小人的口袋里?凭什么留给他! 另一个更解气的想法随即冒了上来:收下来!留给未来的弟弟或妹妹不香吗?就当是那小人付的‘精神损失费’! 她眼神一凛,指尖带着一股狠劲,重重戳向了屏幕上的“接收”按钮——那一刻的快感,简直像亲手从王俊波身上剜下了一块肉! ~ 大四的齿轮在开学第一周便高速转动起来,实验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紧迫感。 骆松教授将江静知的毕业论文开题报告摊在桌上,指尖划过关键段落: “总体框架可以,但这里,”他点了点环境微塑料的浓度设计,“梯度需要更细密,否则毒性效应曲线显著性不足。另外,斑马鱼胚胎的观察时间点,” 他翻到另一页,“再增加两个节点,务必覆盖心脏发育的关键窗口期。”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安嘉伟,特意叮嘱:“静知的开题在即,你多盯紧她的实验进度,尤其是操作环节,务必严谨。 “那个微塑料浓度的精度,我不接受任何偏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安嘉伟推了推眼镜,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冰蓝色的冷光:“明白,老师。” 江静知的生活瞬间被压缩进“实验室-宿舍”的固定轨道,开启了高强度连轴转模式: 06:00斑马鱼胚胎孵化计时器的尖鸣撕裂黎明,她如同被弹射般惊醒。 07:00移液枪在指尖跳跃,精准调配着微塑料浓度梯度溶液。 10:00安嘉伟准时出现,指尖划过她的实验记录本:“梯度再细化0.5μg/L。骆老师的标准就是底线,我们必须把误差扼杀在源头。”声音冷冽。 12:00显微镜前,她一边紧盯着胚胎发育的细微变化,一边机械地就着白水咽下冷掉的面包。 20:00安嘉伟的身影再次笼罩在实验台前,逐行扫描她的原始数据和分析图表,一丝不苟。 22:30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实验楼,清冷的月光如一层白霜,无声地覆盖着寂静的校园小径。 与此同时,经管学院的“巅峰交易大赛”燃起硝烟。 这项以高仿真度和残酷淘汰制闻名的赛事,吸引了众多目光。赛程为期四周,采用周循环淘汰制。 每周末,系统根据综合收益率和衡量风险收益比的夏普比率进行排名,末位20%的选手将被无情淘汰。 应婉婷在报名通道开启的第一时间便完成了注册。 第一周:市场震荡,多数选手在频繁追涨杀跌中折戟。应婉婷却异常沉着,采用经典的均值回归策略,锚定几只流动性佳、波动适中的大盘蓝筹股。 她的交易记录显示,建仓与平仓的时机拿捏精准,单周收益率稳定在5.7%,虽非顶尖,但凭借极高的夏普比率轻松晋级,展现出超越新手的耐心与纪律。 第二周:政策东风引爆科技板块。许多选手措手不及。 应婉婷的投资组合却闪电般调仓,重仓半导体与AI概念股,周收益率飙升至15.2%,排名火箭式上升。 关键是她调仓的时点几乎与行情启动完美同步,其选股清单竟与某顶级券商当日内部推荐的“重点突击标的”高度重合。 观众哗然:如此精准的预判,难道有“内部航道”? 第三周:大盘意外跳水,多数选手利润大幅回吐。 应婉婷却提前降低了仓位,更令人惊诧的是,她罕见地动用了股指期货进行风险对冲——16岁的大一新生如此娴熟运用复杂衍生工具,震惊全场! 尽管账户也略有回撤,但她卓越的回撤控制能力保住了大部分利润,稳居排行榜前十,彰显出专业的风险管理素养。 决赛周:市场回暖,板块轮动加速。应婉婷策略更显灵活,她似乎预判到消费板块的补涨机会,于周初果断重仓白酒与家电龙头。 市场很快印证了她的判断,相关股票强势领涨。 最终,她以四周总收益率38.5%的绝对优势问鼎冠军,其夏普比率和回撤控制数据更是一骑绝尘。 风暴,在颁奖典礼后引爆。 聚光灯下,一袭红裙的应婉婷笑容灿烂夺目:“特别感谢叉院余夏同学,他的量化模型给了我至关重要的灵感和启发。” 她微微侧头,声音甜腻如蜜:“技术上的强大支撑,也源自他的智慧。” 这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消息如病毒般指数级扩散,半小时内席卷Q大所有角落: 【叉院八卦群】:“余夏×应婉婷,官宣实锤?!” 【经管匿名墙】:“量化模型=定情信物?这波狗粮是代码味的!” 【全校吃瓜群】:“技术宅的浪漫!余神用模型为红颜铺路夺冠!” 余夏在机房猝不及防被众人围住起哄,得知自己已被强行“绑定”,仿佛被贴上了一张甩不掉的“绯闻男友”标签,浑身不自在。 他眉头紧锁,想说他做的模型只完成了一半,逻辑尚未闭环……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此刻的他,心情早已如铅块般沉重,无暇他顾。 自从踏入叉院,他就真切感受到了“均值回归”的威力。 第74章 你还能做家教吗 与一群顶尖竞赛保送生与奥赛金银牌得主一起求“平均值”,余夏不再是那个无往不利的“唯一”。 在需要团队协作与清晰表达的环节,他甚至显得局促。 这种持续性的、难以靠单兵作战突破的压力,让Q大的天空在他眼中都蒙着一层灰霾。 刚刚发布的月测成绩,他毫无意外地再次被董睿和姜浩博稳稳压制。 机房里的空气黏稠得令人窒息。他猛地起身,逃离了那片喧闹。 昏黄路灯将他影子揉扁拉长。 他漫无目的地晃荡,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生科院实验楼下。 抬头望去,二楼胚胎实验室的灯光,在夜色中执着地亮着。 他拾级而上。 江静知正专注地在电脑前录入实验数据,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听见脚步声,她抬起眼,看见余夏身影出现在门口。 想起白天李园推送的爆炸性八卦头条,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手上的活儿一刻不停地揶揄道:“哟,大功臣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了?不去给咱们的‘量化女神’开庆功宴?” 余夏面无表情,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她参赛的模型……不是我做的。” 江静知嘴角的笑意瞬间凝住。她敏锐地捕捉到他表情和声音里的异样。 她利落地合上笔记本,瞥了眼实验室里忙碌的同门,压低声音:“这里太吵,跟我来。”她将他带进隔壁空置的小会议室。 “最近忙吗?”余夏靠在会议桌边,像是随口一问,眼神却飘忽不定。 江静知忙得脚不沾地,仍平静道:“还好,最后一个学期了,就是等毕业。” “你……还能做家教吗?” “教谁?褚星野?”她拉过两把椅子,“坐吧。” “他请了专职文化课老师了。” “那你想让我教谁?”江静知坐下,目光温和地看向他。 余夏深吸一口气,不再绕弯:“是我。” 他声音低沉,“我最近状态糟透了……什么项目都做不好,总被董睿他们压一头……叉院的几次月测,考得一塌糊涂。”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上学期应婉婷确实找我做过量化模型,但我根本没完成,也不知道她参赛用的是什么……现在所有人却觉得是我的功劳……”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罕见的迷茫和一丝脆弱,“你……还能像高三那样,帮我……调整一下状态吗?”最后几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们先做正念冥想好吗?就像给胚胎溶液除氯。”她的声音平稳笃定,如同调试精密仪器。 “好。”余夏这次没有流露出丝毫抵触。 江静知打开手机冥想引导音乐。“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坐稳,轻轻合上双眼……暂时放下书本,放下习题,给自己一段珍贵的宁静……现在,将觉知轻柔地锚定在呼吸上……无需改变,只是观察……”柔和的女声流淌在静谧的空间。 十五分钟后,余夏紧绷的肩颈线条悄然松弛。 喧嚣的思绪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种久违的、深沉的平静感缓缓浸润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原来不需要立刻“解决”问题,仅仅是觉察与接纳,也能带来内心的安宁。 江静知走到白板前,利落地写下三个字母:A - B - C。 “情绪ABC理论,”她用笔尖轻敲白板,“A=触发事件,B=信念,C=情绪结果。你不是被事件打倒,是被自己的信念击溃了。” 她在A栏下写下触发余夏低落情绪的事件:“应婉婷公开致谢+月测连续失利+室友异常优秀”。 她转向余夏:“现在,说出你此刻最强烈的信念(B)是什么?” 余夏低声道:“我不够好……我做不到……我失败了。” 江静知将这些记录在B栏。“好,我们来逐个审视这些信念。” 她划掉第一条:“我不够好”——证据呢?仅仅是几次月测失利?余夏,叉院汇聚的是同年龄段计算机领域的顶级头脑! “你们本科阶段接触的深度和广度,是多少硕士博士都难以企及的。用个比喻,” 她目光坚定,“你们的起点,已经是无数普通程序员的职业终点。这能叫‘不够好’?” 余夏微微一震,仿佛数据流中突现异常值。 江静知紧接着划掉第二条: “我做不到——换个维度思考:董睿他们都比你年长三岁。再给你三年时间深耕,你能否达到甚至超越他们现在的水平?” 余夏沉默片刻,轻轻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最后指向第三条: “我失败了”——这是典型的‘灾难化思维’!项目没做好、月测失利就等于人生崩盘?那我的斑马鱼实验失败一次,是不是该跳楼谢罪?”她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的严厉,“谁的学习曲线是笔直向上的?你难道高考一模就拿了748分?” 余夏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江静知擦掉旧的B,写下新的、更具适应性的信念: “用新的视角解读:失利=发现短板、精准调整的机会;队友优秀=近在咫尺的学习资源库;应婉婷致谢=你的付出被看见和认可,无论方式如何。” 她将这些写进新的B栏,如同为系统输入更优的代码。 她指向C栏:“现在,感受一下,带着这些新信念(B),你的情绪(C)会有什么变化?” 余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声音虽轻却有了力量:“我不怕考不好……我知道哪里需要加强……我可以向他们学习……我会进步。”迷茫被一种沉静的、带着行动力的决心取代。 江静知微笑,将白板笔递给他:“很好。现在,把你的新信念写下来,贴在你书桌前最醒目的位置——就像实验里给实验组和对照组贴上清晰的标签。” 余夏接过笔,在白板空白处,郑重写下: “挫折=输入数据 学习=优化算法 进步=必然常量” 江静知看着这充满“余夏特色”的信念,点头道:“老规矩,每晚11点,我肯定在宿舍了。你也一样,我们视频连线,一起做15分钟正念冥想。给大脑做个‘系统维护’。” “好。”余夏应道,那双曾黯淡的黑眸里,重新燃起了沉静而坚定的光。 第75章 歌手大赛 五月的一个夜晚,冥想结束后,江静知忽然问余夏:“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玩电脑。”答案干脆利落。 “除了电脑呢?” “电脑里学习、研究、娱乐都包圆了,离了它,好像真没剩什么了。养蛇算吗?” “你的思思还好吗?” “老样子,吃了睡,睡了玩,玩够了再吃,循环往复。” “男生不都喜欢踢球之类的运动吗?” “不擅长。”他想起同学们普遍比他大几岁,赢面太小,兴趣自然就淡了。 “体育要求游200米合格,你没问题吧?” “过了。” “参加社团了吗?”江静知循循善诱。 “没有。” “辩论社呢?也没兴趣?” “感觉套路化,没什么意思。” “那以前呢?” “小学被老师选进过合唱团,上了二中就没再唱了。” “难怪新年晚会那天,我觉得你唱得其实不错。” “凑合吧。” 江静知捕捉到一丝可能性,提出更具建设性的建议:“余夏,我知道你习惯在算法的世界里寻找精确解。 “但有时候,切换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赛道’,或许能刷新你的认知边界。比如,月底的校园歌手大赛,去试试?” 余夏明显一怔,眼神里透出意外:“唱歌?我……” “不需要多专业的水准,”江静知温和而坚定地解释,“这只是一个体验。而且,从心理策略角度看,尝试扮演一个与日常截然不同的角色,本身就是一种极佳的‘心理拓展训练’。” “唱什么?”他迟疑地问。 “你拿手的、喜欢的,都行。” “我……想想。” “好。” 两天后,江静知拉来了强力外援——学生会文艺部长白薇薇。 白薇薇火力全开:“静知说你会唱歌!秒杀大部分选手绝对没问题!小帅哥,关键要自信点,你这外形条件摆在这儿呢!放心,姐提前帮你特训!” 双重攻势下,余夏终于松动:“那……唱《仰望星空》行吗?比较励志。” 白薇薇专业地摇头:“这首歌的副歌部分得合唱才有气势,不适合独唱。我听静知提过你会《告白气球》,这首怎么样?” “还是励志一点的更合适吧?” “NO NO NO!”白薇薇竖起食指晃了晃,“评委团主力是学生会和各院文娱委员,比如我。相比直白的励志歌,含蓄清新、带点浪漫气息的小情歌,更容易戳中评委和观众的心,拿到印象分!” 江静知的目光落在余夏清秀却常显疏离的侧脸上,轻声道:“《告白气球》旋律轻快,歌词充满画面感。它和你平时给人的感觉……有种奇妙的反差感,或许,能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余夏沉默片刻,点头:“那我试试。” 白薇薇拍板:“明晚排练!会吉他吗?” “小学跟合唱团老师学过尤克里里,跟吉他差不多。” “成!就它了!” 经过紧锣密鼓的精心准备,余夏踏上了他的“跨界”之旅。 作为叉院唯一的报名者,他毫无悬念地杀入了校歌手大赛总决赛。 五月末的夜晚,暖风习习。 校园歌手大赛决赛在主楼广场的露天舞台开场。台下人头攒动,荧光棒汇成星海,气氛热烈如沸。 当主持人报出余夏的名字时,台下响起一片不小的惊呼和骚动。 那个平日里总穿着素色T恤、埋首机房的“代码大神”,此刻竟像换了个人——白衬衫衬得身形修长,灯光柔和地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那股沉静的疏离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气质取代,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他抱着尤克里里,走到立麦前,指尖微动调整高度,目光迅速掠过台下——白薇薇在评委席,后方则是江静知、叉院的同学,甚至还有即将高考的褚星野,正奋力挥舞着“余夏我们爱你”的闪光灯牌。 而在稍远一些的树影下,应婉婷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她静静站着,目光落在台上那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余夏身上,眼神复杂。 《告白气球》轻快甜蜜的前奏流淌而出。 余夏的手指拨动琴弦,节奏略显生涩却意外地精准。 他开口,清澈干净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 现场的喧闹声渐渐平息。 众人惊讶地发现,这位以傲人分数和编程实力著称的学神,歌声竟如此干净悦耳。 他没有刻意炫技,只是专注而认真地唱着,偶尔抬眼望向人群,平素理性的目光此刻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当唱到“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台下。 应婉婷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那视线似乎在她这个方向停留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一种微妙的、混合着期待与虚荣的错觉悄然滋生:他选这首歌……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在对我唱?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 唱到副歌高潮,他做了一个简单却效果绝佳的动作——朝着江静知和室友的方向,唇角微扬,轻轻打了个节奏响指。 这小小的互动瞬间点燃全场,欢呼与掌声如潮水般爆发! 应婉婷看着那个笑容,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猜想微微动摇,但很快又被现场的热烈和他专注演唱的身影所覆盖。 她依然更愿意相信,这首歌与她有关。 另一边江静知激动地摇晃着安华的胳膊:“你看!我就说!反差萌!大杀器!” 江静知看着台上那个仿佛在聚光灯下脱胎换骨的少年,笑意悄然爬上嘴角。 眼前不再是那个困在代码迷宫自我怀疑的天才,而是一个勇敢拥抱未知、正在闪闪发光的人。 一曲终了,余夏鞠躬致谢。 台下爆发出当晚最热烈、最持久的掌声与欢呼。 应婉婷也用力地鼓着掌,目光始终追随着他。 评委席上,各院文娱委员们频频点头交流,结果已不言而喻。 第76章 夏夜气球之暗面 最后的颁奖环节,主持人高声宣布:“经过评委打分和观众们的投票,本届校园歌手大赛最高人气奖的获得者是——叉院,余夏!” 台下瞬间沸腾! 余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冲击得有些懵,在工作人员提醒下才再次登台。 他接过那座小巧的水晶奖杯,对着话筒,依旧是那标志性的平静语调:“谢谢大家。” 但若细听,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局促……和一丝更淡的、陌生的开心? 当晚,校园论坛和朋友圈被余夏的演唱视频和照片强势刷屏。 ?“卧槽?!这是那个748分代码狂魔?!声音居然这么苏?!” ?“救命!这是什么神仙跨界!代码写得溜,情歌甜度爆表!” ?“最后那个浅笑+响指!直接暴击!原来高冷学霸温柔起来是这样的!!!” 在一片惊呼中,一条看似不经意的匿名帖子悄然出现:“有人注意到吗?余夏唱《告白气球》的时候,好像一直在看经管院的ywt方向诶……他俩是不是有情况?” 这条帖子很快被点赞顶起,成为了又一个在夜色中发酵的校园传说。 而应婉婷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她并没有去澄清,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被联想、被瞩目的感觉。 余夏看着手机里爆炸的信息,听到江静知第一时间传来的激动语音:“恭喜恭喜!唱得真好!获奖是实至名归!” 他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人气”的实感。 他将那座小小的水晶奖杯,轻轻放在书桌一角,与他那些沉甸甸的编程竞赛奖杯并肩而立。 一种陌生的、轻盈如羽的成就感,悄然在心湖中漾开涟漪。这或许,就是江静知所说的,“换个赛场”的奇妙意义。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次尝试,已经在另一个人心里,激起了完全不同的涟漪。 回到409宿舍的室友们,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调侃余夏的机会。 “小朋友,藏得够深啊!”郭羽丰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模仿着夸张的腔调,“咱院文艺部长今儿可扬眉吐气了,逢人就说她以后出门终于可以挺直腰杆了,叉院终于出了个校草级歌神!我们也能沾光了!” “老实交代,”姜浩博胳膊一伸搂住他脖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是不是有情况了?不然为啥偏偏唱《告白气球》?目标明确啊!” “学生会的人说,这歌在评委那儿吃香。”余夏实话实说,表情平静。 “少来这套!”董睿把手机怼到他眼前,屏幕上正是论坛热帖,“看看这满屏的分析帝!都盖章你这是借歌传情,隔空表白了!证据确凿!” 余夏瞥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不屑:“台上灯光刺眼,台下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清谁是谁。我那是礼貌性扫视全场,不是找人。清者自清,你们等着看好了。”对流言蜚语,他浑不在意,一夜安眠。 真正辗转难眠的,是另一个人。 应婉婷一直在等待。 虽然她无法百分百确定那首歌是为她而唱,但既然舆论狂潮都指向她,这个可能性就足以让她心绪难平。 颁奖后,她看着一群人簇拥着余夏,热热闹闹地涌向夜宵街的方向。 她决定等。 如果他真如她所想,总该……有所表示吧? 她躺在床上,一直握着手机,屏幕成了她唯一的焦点,生怕错过那一声期待的提示音。 22:00也许他还在聚餐,杯盏交错。 23:00也许他刚回到寝室,正在洗漱。 24:00也许舍友还在嬉闹,他不便私聊。 时间在焦灼的期盼中缓慢爬行,她在迷迷糊糊的煎熬中挨过了一夜。 又一个上午在无声中流逝,手机安静得像块石头,没有来自余夏的任何只言片语。 得益于上次合作项目,她对余夏的学习和生活节奏了如指掌。 中午,她掐准时间,等在叉院通往食堂的必经小路上。 果然,余夏和同学骑着车的身影出现了。 “余夏!”她扬声喊道。 郭羽丰眼尖,促狭地瞟了眼应婉婷,对余夏挤眉弄眼:“哥们儿,我先撤!”话音未落,脚下一蹬,自行车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声。 余夏左脚点地,稳稳停住车,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她:“有事?” “先恭喜你呀!”应婉婷绽开最明媚的笑容,目光直直探入他眼底,试图捕捉一丝与平日不同的涟漪,“昨晚太惊艳了,一鸣惊人!” “谢谢。”余夏的嘴角礼节性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弧度转瞬即逝。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下来,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下来,空气骤然凝固,尴尬悄然蔓延。 应婉婷指甲暗暗掐进掌心,压下心底翻涌的失落,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对了,上次给我们讲课的吴经理,这周末有个高端证券讲座,挺难得的。我能弄到票,你有兴趣吗?” “证券?”余夏微微摇头,“最近院里项目多时间紧,顾不上了。” “哦……”她顿了顿,还不死心,“吴经理对你印象很深呢,特意提过,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去他们部门实习。” “我们的实习安排院里已经确定了。以后有机会吧。”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好吧。”那个“吧”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那我去吃饭了?” “……好,再见。” 看着余夏蹬车远去的背影,应婉婷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终于彻底崩塌,失落的痕迹再也无法隐藏,清晰地刻在了眉宇之间。 江静知刷到那条引爆论坛的热帖时,已是第二天晚饭时分。 白薇薇直接把手机屏幕杵到她眼皮底下:“静知快看!论坛实锤了!说余夏唱歌时目光锁定应婉婷!他俩真成了?!你们昨晚看出来了没?”语气激动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李园和安华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加入了“破案”行列: “怪不得应婉婷夺冠第一个感谢他!原来有内情!” “啧啧,学霸确实有眼光!” 第77章 选择一个人 江静知看着帖子里那些分析截图和“铁证”,心头五味杂陈,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她想起高中时,虽然自认是为了余夏好,藏起了应婉婷送的那个齿轮钥匙扣,但这份愧疚感一直如影随形。 即便后来归还了钥匙扣,可余夏依然对应婉婷渐渐疏远,她甚至暗暗自责过,觉得自己的“小动作”可能成了蝴蝶扇动的那一下翅膀。 此刻,乍看到这沸沸扬扬的“绯闻”,她第一反应竟是一阵如释重负的欣慰,甚至夹杂着点“喜闻乐见”的八卦心态——余夏若能跟应婉婷这样才华横溢、又算得上“门当户对”的女生走到一起,似乎是桩美事。 然而,理智的闸门迅速落下。 昨晚她就在现场,余夏的表现,与帖子里描绘的“深情凝望”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更像是一场由旁观者一厢情愿编织的误读。 深夜11点,她戴上降噪耳机,放下床帘,准时打开视频。 屏幕那端的余夏也已准备就绪。 十五分钟的正念冥想结束后,江静知带着试探和按捺不住的好奇开口:“论坛那个帖子……你看到了吧?都在传你和应婉婷……” 余夏直接仰倒躺平,声音听不出波澜:“看到了。” 江静知小心翼翼地推进话题,语气里的“撮合”意图几乎不加掩饰:“说真的……你觉得应婉婷这人怎么样?她那么有才华,能力也强,你们又是二中老同学,共同话题应该不少吧?” 余夏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评价实验数据:“客观来说,她确实很有才华,行动力也强。” 江静知心中一喜,趁势追击:“那不就挺好嘛!你心里那点疙瘩,不就是因为她后来从国际部上了Q大?这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完全左右的呀。”她试图化解他可能的心结。 余夏的回应却像精准的代码跳转,直接绕开了她的预设路径,抛出一个更根本的诘问: “你觉得,她凭什么赢得交易大赛?” 江静知一怔,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弦外之音:“你是说……她背后的资源?” 余夏:“嗯。”他顿了顿,目光穿透屏幕,“还记得我第一次来Q大参观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嗯。”她当然记得。 “你说:‘余夏,你要先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且强大的系统,然后才能兼容更广阔的天地,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对。”江静知心头微动。 “我认为,”余夏的脸庞在屏幕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而冷静,“一个真正‘完整且强大’的系统,其核心算法应该是透明、可追溯、且完全基于自身能力构建的。 “依赖外部不可控、甚至带有垄断性质的稀缺资源输入来获取竞争优势,或许能赢得一场比赛,却无法构建一个真正稳定、可持续、具备抗风险能力的系统。这,不符合我的底层逻辑。”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静知试图为应婉婷辩解:“她这么做确实有争议……但人是会成长的。也许……在你的影响下,她也能变得更好?” 余夏的声音斩钉截铁:“可是,她达成目标的方式,我不认同,更不会选择。换作是你,你会选择一个这样的人作为你系统的关键组件吗?” 这番冷静而锋利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逻辑指令,瞬间冻结了江静知之前的欣慰与一厢情愿。她握着手机,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应。 那份“乐见其成”的喜悦,此刻显得如此浅薄和自以为是。 最终,她只低声回了一句:“我懂了。” 视频挂断,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江静知拉开床帘,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流动,像一串串无法解读的数据流。 余夏那句冰冷的诘问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换作是你,你会选择一个这样的人作为你系统的关键组件吗?” 夜色无言,她陷入了更深邃的漩涡。那么,我的标准呢?我的系统核心,又该由怎样的“代码”构成? 她忽然意识到,她一直在潜意识里遵循着默认的“社会程序”——人到了一定阶段,就应该“成双成对”,就应该寻找一个“伴侣”来完善自己的人生系统。 她为余夏和应婉婷的可能而欣慰,甚至为自己曾经的阻挠而愧疚,本质上都是被这套“程序”驱动着。 可余夏的话像一道强光,照见了这个预设的漏洞。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人”呢?为什么不能就“一个人”呢? 她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轨迹:从父母离异后的独立,到独自上大学、做家教负担生活,再到如今在实验室里找到归属和价值感……她的系统,其稳定性和效能,从来都不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接入之上的。 相反,正是那些独处的、自我建设的时刻,赋予了她最核心的韧性和力量。 金老师的话也在耳边响起:“真正的完整,是先成为自己这座大厦坚实的地基,而不是急于寻找另一座大厦来依靠。” 她开始审视自己对“恋爱关系”的渴望。 那究竟是源于内心的真实需求,还是仅仅源于对“常态”的模仿和对“孤独”的恐惧? 如果她的系统目前运行良好,能够独立处理情绪、实现目标、创造价值,那么强行接入一个可能带来兼容性问题、甚至需要她降低核心标准才能运行的“组件”,难道不是一种冗余和风险吗? “一个人”,从来都不是“缺陷”或“过渡状态”,它本身就可以是一个完整、稳定且高性能的系统配置。 想通了这一点,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清晰感涤荡了她。她不再被那个“必须成对”的幽灵所追赶。 她的价值,她的完整性,无需通过另一个人的选择或认可来证明。 未来的路,无论是独自探索,还是双向奔赴,她,都拥有选择的绝对权限。 夜色依旧深沉,但江静知心中的数据流,已然完成了静默而关键的重组与升级。她关上台灯,安然入睡。 第78章 毕业了 “选择一个人”的问题在江静知脑海里盘旋了好几天。 趁着室友们都在宿舍,她索性把话题抛了出来:“哎,姐妹们,说真的,你们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啊?” 李园放下单词书,认真想了想:“我嘛,希望对方踏实稳重,能一起奋斗,一起出国,安安稳稳建立我们的小家。” 安华推了推眼镜,语气理性:“三观契合是基础,精神同频共振最重要。最好也是科研同行,这样共同语言和互相理解都有保障。” 白薇薇眼睛瞬间放光,语气雀跃:“我呀!首要条件就是——帅!带出去倍儿有面子!还得有趣会玩,不然生活多没劲多无聊!” 三人说完,目光齐刷刷转向发起提问却沉默至今的江静知。 江静知仿佛刚从深层的思考中浮出水面,她微微一笑,眼神清澈,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晰: “我的答案……可能和你们预想的都不太一样。” 她略作停顿,似乎在梳理思路,“在今晚之前,我大概也会列出一串‘择偶参数’——聪明、上进、合拍诸如此类。但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人呢?” 室友们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白薇薇疑惑地眨眨眼:“不选一个人?那……你是打算单身到底?” “嗯,”江静知笃定地点头,目光明亮而坚定,“一个人,也可以是一种圆满的状态。” 她继续阐述,声音温和却蕴含着力量:“这就像运行一个独立的系统。 我的系统目前运转良好:有明确的核心目标,就是深耕科研,学习和实验是稳定的输入源,论文和成绩是优质的输出成果。它能自主处理绝大部分‘进程’,也能通过内置的‘调试程序’,比如冥想、跑步来维持情绪‘系统稳定性’。 ““那么,强行接入另一个‘外部组件’,就未必是优化,反而可能引入兼容性风险,甚至需要我降低自己的核心标准去适配它。” 李园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现在没必要非得谈恋爱?” “不是‘没必要’,”江静知纠正道,“是‘没必要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了一个人,他的‘系统’和我的高度兼容,能实现‘1+1 > 2’的效能提升,并且不需要任何一方牺牲核心的运行逻辑——那当然很好。 “但在这之前,保持独立且高效的‘单机模式’,远胜于强行安装一个不匹配的‘软件’甚至是有害的‘病毒’。” 安华表示赞同:“有道理。就像做实验,不能为了凑漂亮数据而随便加试剂。” 白薇薇则叹了口气:“唉,你说得逻辑满分!但一个人多孤单冷清呀!” 江静知莞尔一笑:“孤单?当我忙着养斑马鱼、写论文、跟你们一起闹腾的时候,可没时间觉得孤单。‘一个人’不是缺陷,它是一种值得主动选择和维护的、完整且自洽的状态。 她加重语气,“它的优先级,应该高于一个仅仅是‘看起来合适’的选项。” 她最后总结道:“所以,我的标准大概就是——没有标准。除非遇到那个能让我确信‘组合系统’绝对优于当前‘单系统’的人,否则,” 她摊摊手,语气轻松却毋庸置疑,“我宁愿保持最优配置,一个人运行下去。”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消化着这番“系统论”宣言。 然后白薇薇猛地扑过来搂住她:“静知!你这话说得太酷了!但我还是坚定不移地想要个帅哥!” 欢快的笑声在805宿舍里回荡开来。 江静知明白,她们的选择没有高下之分,只是人生路径不同。 而她,终于为自己那套高效且稳定的“系统”,筑起了最坚实的理论防火墙,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运行底气和心灵自由。 ~ 六月,毕业季的气息弥漫在Q大校园。江静知顺利通过论文答辩,正式为自己未来的五年直博生涯铺开蓝图。 室友们也各奔前程:白薇薇最终在几份录取通知书中,选择了自己考上的中科院研究所。李园将飞赴英国,安华则远渡重洋前往澳大利亚。 六月底,省城传来消息:王俊波拿到高考成绩单的第二天,便爽快应允了亲自登门的J大招生老师,选择了与Q大叉院齐名的J大信息科学院。 J大与Q大,仅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 过去,江静知练习长跑时,常常会穿过街道跑进J大的校园,感受那里不同的绿荫与氛围。她也曾和同学结伴,溜进J大的报告厅蹭过几次前沿讲座。 那时她总想,国内两所顶尖学府比邻而居,真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然而此刻—— 当她再次步出Q大西门,抬眼望向对面J大那熟悉的东门牌楼,一股无名火却猛地从心底窜起,灼热感甚至盖过了盛夏的滚滚热浪,就像在提醒她王俊波那套“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和他得意入学的事实。 暑假伊始,她迅速将行李搬入研究生楼,便匆匆踏上归途。江静轩兴致勃勃邀她旅游,也被她婉言谢绝。 南州家中,张俪的预产期尚有近两月。奶奶家早已将江静知原先的房间,改造成了实用的上下铺,以便请来的月嫂也能安顿下来。 见张俪情况稳定,江静知没有久留,很快又启程前往省城。 得知王俊波正与生母在国外进行所谓的“深度游”,归期至少要大半个月后,江静知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 临近分娩的肖潇宽慰女儿:“别担心,生完后我们直接去月子中心调养,住满月才回来。那时候俊波也该动身去燕城报到了。而且,”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这孩子……其实没有你想象中对我那么糟糕。” “妈!”江静知语气带着嗔意,“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虚伪!” 几天后,肖潇出现临产征兆。当晚,一个健康的女婴呱呱坠地,取名王潇婉。新生命的啼哭,清脆地划破了省城夏夜的闷热。 第79章 弟弟妹妹们 月子中心的房间安静而明亮,纱帘过滤着午后的阳光。 江静知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坐在妈妈肖潇床边,陪她轻声聊天。 新生儿在旁边的摇篮里酣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消毒水的气味。 母女俩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放下心防,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静知,”肖潇侧过身,目光落在女儿沉静的侧颜上,语气温柔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次回来,妈看你比从前沉稳了,也开朗了,心里头是真高兴。你在学校里……有没有交男朋友呀?” “没有。”江静知答得干脆。 “那……有没有男孩子喜欢你?”肖潇试探着追问。 江静知摇摇头。 “有没有人约你出去?或者……送你些小礼物?”肖潇的语气带着母亲特有的关心和探究。 “都没有。妈,”江静知的表情和语气都透着一股习以为常的淡然,“我还小呢。” “22还小?”肖潇失笑,“我22的时候,肚子里都怀着你了!” “时代不一样了嘛。”江静知手上削着苹果,动作流畅。 “哪不一样了?”肖潇不解,“难不成现在的年轻人,连谈恋爱的心思都没了?” 江静知手中的刀微微一顿,抬眼给了母亲一个温和的笑容:“妈,我现在真的挺好的。学业顺利,实验室待得也舒心,朋友也不少。一个人过得挺充实,挺自在的。” “充实自在是好,”肖潇轻叹一声,目光中满是过来人的关切, “可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互相扶持的伴儿啊。你现在年轻,觉得什么都扛得住。 “将来呢?遇到难处总得有个商量的人,头疼脑热也得有个人端杯热水在身边。再说了,女人这一生,总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算完整……” “妈,”江静知轻声打断,声音温和,却带着磐石般的清晰与坚定,“‘完整’不该是由有没有丈夫和孩子来定义的。 “我现在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认可的价值,每一天都过得清楚明白——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完整。” 肖潇沉默了片刻,目光从摇篮里酣睡的小女儿脸上,缓缓移回大女儿身上,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心底许久、最现实也最沉重的问题: “那……等你老了以后呢?谁在身边照顾你?谁给你养老送终?” 江静知没有立刻回应。 她放下水果刀,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母亲,起身走到摇篮边。 她俯下身,指尖轻柔地拂过妹妹红润柔嫩的脸颊,感受着那新生命特有的温热与柔软。 她抬起头,看向母亲,清澈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笑意,甚至带着一丝狡黠的光: “这不是,”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语气却从容笃定,“还有妹妹嘛。” 肖潇先是一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亲昵的嗔怪:“想得美!婉婉是给我养老的!你可别跟我抢!有本事啊,自己生一个去!” ~ 八月底,江静知返回燕城不久,便得知王俊波已由生母陪同,在J大完成了报到入学。对方毫无联系之意,她也乐得维持这份心照不宣的疏离,各自安好。 九月的某个周末,她刚与父亲视频结束,看了襁褓中取名“江静伟”的小弟几眼,心头感慨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味,手机便响起王劲的电话——人已在她宿舍楼下。 江静知匆匆下楼。王劲果然提着两大包东西候在那里,笑容和煦:“你妈妈非要我带来,吃的用的,都备齐了。走,一起吃个饭?” 她上楼放下东西再下来,发现王劲是开车来的。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王俊波。 车窗降下半扇,他侧脸线条冷硬,毫无表情。 江静知拉开后车门坐进去,唇角勾起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对着那后脑勺寒暄:“你好,在J大还习惯吗?” “挺好,谢谢。”王俊波的声音简短、疏离,视线固执地投向正前方。 车行不过几分钟,便停在一家装潢雅致的两层餐馆前,餐馆匾额上写着“香榭楼”三个大字。 预订的小包间里,三人落座。王劲热情张罗点菜,几道招牌菜很快上桌。 席间,江静知与王俊波几乎零交流,一个专注夹菜,一个低头搅动汤碗。 全靠王劲在中间不断抛出话题,从J大氛围聊到燕城秋燥,才勉强维系着表面的平和。 饭局接近尾声,王劲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问道:“觉得这家店味道如何?” “味道很好。”江静知客观评价,桌上菜肴几乎一扫而空。 “还行。”王俊波语气平淡无波。 “我正打算,”王劲终于揭开谜底,“把这家店盘下来。” 江静知抬眼看向王俊波,他正若无其事地将一筷清蒸鱼送入口中,对这消息毫无反应,显是早已知情。 她牵了牵嘴角,客气而疏淡地回答:“王叔叔,餐饮您是行家,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王劲感慨道:“二十年前我就在燕城开过餐厅,俊波小时候还在这儿念过书。后来出了点变故,才回了省城。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考学又回来了。这家店老板是我旧识,现在想转手,我觉得是个机会。” “爸,你定就行。”王俊波终于说了句整话。 这话落在江静知耳中,犹如在说:何必跟她一个外人废什么话。 她偏要表态:“我妈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王劲点头:“嗯,你妈妈说了,她愿意带婉婉过来。一家人都在燕城,几个孩子都能照顾到。” 江静知再次明确立场:“燕城资源更好,长远看是好事。” 王劲又道:“我还想先租个房安顿下来,已经约了中介,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 王俊波这时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爸,晚上社团要开迎新会,我得先走。” “不看房了?” “您做主就行。” “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不远,我走回去。”王俊波拒绝得干脆。 “我们也吃完了,一起走。”王劲起身。 江静知也只得跟着站起来。 第80章 滨江花园 王俊波坚持在J大校门口下了车。 江静知却留了下来——因为王劲说:“你眼光好,帮着看看,等你妈和妹妹来了也住得舒坦。” 当然,若能让王俊波心里不痛快,也算意外收获。 车子最终驶入“滨江花园”。江静知心中一动。 欸?滨江花园?怎么那么耳熟? 哦——这不正是当初余志超私下与姜瑜见面那个小区吗? 她不禁问:“为什么晚上看房?很多细节看不清。” 王劲笑着解释:“如果你住这里,是白天待得久,还是晚上?” “晚上睡觉时间长。” “对啊!所以晚上来,正好听听噪音大不大,看看邻居素质如何。真要定了,白天再来看一次采光通风,有毛病立刻让他们修。”江静知了然,这确是个务实周全的法子。 中介早已在地库等候,引他们从专用电梯上楼。江静知跟着看了两套:一套是大平层,五居室;另一套是五居的复式,都带精装修和全屋家电。 中介卖力介绍:“王先生,这两套的配置放在全燕城也都是顶尖的。滨江花园全是这类大面积的改善型户型,临江而建,视野开阔,风景绝佳,您上哪儿找第二个?而且业主圈层素质高,绝对符合您的身份需求。” “静知,你喜欢哪套?”王劲转头征询。 “复式吧。”她答道。如果妈妈和王俊波都在,楼上楼下,能最大限度减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 “好。”王劲爽快拍板。 翌日,王劲便给江静知发来了智能门锁的临时密码。他已火速租下那套复式,并派人更换了全新的床上用品,真正实现拎包入住。 而就在江静知陪着王劲看房的那个晚上,余夏也恰巧身在此处。 他楼上的邻居正在装修,好心地提醒他留意卫生间防水情况,他便顺路过来查看——毕竟离Q大不远。 就在他走向自己楼栋时,余光瞥见江静知正与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士从相邻楼栋走出,身后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疑似中介的年轻人。路灯下,三人低声交谈几句,又一同走进了旁边另一栋楼的门厅。 余夏的脚步顿住,目光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 自从放暑假后,余夏的情绪问题显著缓解,他便主动提出不再定期找江静知进行正念冥想。 两人的关系如同退潮的海水,悄然回归到“无事不相扰”的平缓状态。 走出滨江花园,傍晚的风裹挟着初秋的微凉。余夏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响,屏幕上跳动着“褚星野”的名字。他划开接听,声线平稳:“星野。” 电话那头传来褚星野略带委屈的控诉:“哥们儿!你不能把我忽悠进Q大,然后就当甩手掌柜不管我死活了吧!” 余夏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语气却依旧淡然:“嫌弃Q大了?那退学回去,明年重考。” “扯哪儿去了!”褚星野的声音陡然拔高,“赶紧过来帮兄弟拿个主意!我在西门‘碰撞’台球馆,等你救命呢!” 十分钟后,余夏推开台球馆厚重的玻璃门。 室内光线昏昧,墨绿色的球台在顶灯照射下犹如镶嵌的翡翠,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烟味和滑石粉的气息。 褚星野正俯身在一张台前,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瞄准一颗红球。 余夏没出声,自顾自从墙边球架上挑了一支球杆,慢条斯理地用蓝巧克粉擦拭皮头。 待到褚星野一杆击偏,懊恼地直起身,他才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俯身,架杆,动作行云流水。 白球被轻轻推出,在墨绿毡布上划出低微的轨迹,精准地将一颗靠近中袋的红球温柔地“吻”入袋中。 “漂亮!”褚星野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脸,“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头发都要愁白了。” 余夏将球杆靠桌放好,斜倚着桌沿,目光如同洞悉一切:“说吧,又卡在哪个‘人生难题’上了?” “昨晚新生联欢会,你怎么看到一半就溜了?”褚星野控诉道,“我搁台上卖力表演,感觉台下反应平平,再一看,你人影都没了!” “你不是就想让我看林雪的古筝吗?我看到了。”余夏陈述事实。 “怎么样?是不是特仙儿?特有古典范儿?”褚星野瞬间来了精神,“真没想到她也考到Q大了!你说,凭着咱这六年老同学的交情,是不是近水楼台……” “楼台是近了,”余夏毫不客气地泼了盆冷水,“问题是月亮愿不愿意搭理你这台子?看看你俩最近的聊天记录。”他虽未看手机,语气却笃定。 褚星野像被戳穿了气球,泄气地晃晃手机:“要么不回,要么就‘嗯’、‘哦’。我请她看电影,人家回了仨字——‘不想去’,这已经是最长的极限输出了!” “你从前那些追女生的套路,失灵了?”余夏边说边又拿起球杆,轻松将一颗彩球送入底袋。 “以前?要么是看对眼神了,要么是混熟了水到渠成。送礼物、请吃饭、看电影,三板斧下去,基本就齐活儿了。”褚星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得先混熟了。你跟林雪,”余夏停下动作,看向他,“现在熟吗?” “我们初中三年同班啊!认识都六年了!”褚星野强调。 余夏脑海浮现江静知冷静的话语,他的语气也染上了几分相似的理智:“别小看十几岁的女生。她心里装的东西,可能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她对未来的规划、她的内心世界、她的人生目标,你真正了解吗?” 褚星野夸张地瞪大眼,后退半步:“余神!你们大二就开天眼了?说话这么哲学!你啥时候辅修人文了?” “蹭了点通识课。”余夏轻描淡写,像个知心姐姐一样语重心长,“所以我的建议是,在你真正了解她之前,别急着琢磨那些花里胡哨的表白套路。表白应该是胜利的凯歌,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可电子系那群家伙,狼多肉少!他们才是真正的近水楼台啊!”褚星野焦虑地比划着。 第81章 商海初探 “你不是自称‘野狼’吗?还怕斗不过?”余夏难得揶揄一句,随即正色,“记住,你得先让自己变成一个更强大的系统,才能兼容更广阔的天地,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他几乎原封不动地引用了江静知的核心观点。 “我还不够强?”褚星野挺直腰板,带着艺术生的傲气,“我放弃本校保送,硬刚Q大美院的时候,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等录取通知书到手,那帮人又立马换脸。连汪洁都假惺惺来道歉,切!谁稀罕!” “你确实优秀,”余夏肯定地点头,“但这需要林雪认同才算数。” “要是她永远不认同呢?”褚星野声音低了下去。 “如果真是那样,”余夏的语调平静而近乎冷酷,“只能说明你们要么没缘分,要么,根本不适合。” 褚星野长叹一声,把球杆往桌面一丢:“大哥!我叫你来是给我打鸡血的!结果你给我直接整泄气了!” 余夏也放下球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神情认真起来:“巧了。我找你,也是有事需要你支持,你可别给我打退堂鼓。” “什么事?”褚星野的好奇心被吊起。 “暑假叉院不是组织我们去了趟鹏城嘛,看了几家搞交叉学科的科技公司,挺有启发。我也想弄一个这样的公司,有些想法在脑子里转,但还没完全成型。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启动资金得先备着。” “直说,要钱?要多少?”褚星野很爽快。 “500万。” “多少?!”褚星野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幻听,“哥们儿,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单位吧?” “这只是启动资金,后续算力消耗是无底洞。”余夏解释,“干出点儿样子来再融资就容易些。” “你看把我卖了值不值500万?”褚星野半开玩笑道。 “别贫。”余夏无视调侃,“我打算从股市挣这笔钱。理想状态下,10万本金,每月保持10%收益,三年多可以达到目标。” “我的老天鹅!”褚星野惊呼,“那你干脆退学专职炒股得了!” “500万是我的工具,不是我的目的。再说了,那是理想状态。”余夏强调。 “那不理想呢?” “当然是亏得血本无归。” 褚星野凑近,压低声音:“那……你到底打算怎么操作?” 余夏条理清晰:“我暑假改了一个量化模型。核心是不预测市场,只跟随趋势。通过实时价格走势识别方向,再制定策略。预测拐点很难,但在较长的周期里识别已成型的趋势相对可行。” “停停停!”褚星野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太硬核了!说人话,要我干嘛?” “证券交易开户需要年满18岁。你帮我开个户就行,钱我自己出。我前些天在家里透了一点口风,但我父母都不是很支持我碰股市。” “你自己有多少?” “10万。压岁钱攒的。” 褚星野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那……要是本金变成20万呢?多久能到500万?” “能提前一年左右。”余夏给出估算。 “成!”褚星野一拍大腿,麻利地从钱包抽出一张卡,“啪”地拍在台球桌绿绒边上,“这里面正好十万!算我入股!密码11223344。以后你就是CEO!” 余夏看了眼那张卡,没推辞,点点头:“行。如果你以后反悔,本金随时拿回,利息按银行定期算。” “嘿!看不起谁呢?”褚星野佯装不满。 “亲兄弟,明算账。”余夏语气认真,不容置疑。 两人耳濡目染都深谙商业家庭的处事之道。 在烟雾缭绕的球馆低声商议许久,余夏与褚星野的第一个证券账户合作,在这方寸球台旁尘埃落定。 窗外,夜色已浓,Q大的灯火渐次亮起,映照着少年们初探商海的野心。 ~ 江静知揉了揉酸胀的脖颈,抬头时才发现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实验室里只剩她一个人,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鸣。手机闹钟突兀地响起——10:50!离宿舍门禁只剩十分钟了。 她迅速合上电脑,塞进鼓鼓囊囊的背包,又将摊开的书本和笔一股脑扫进去。 拉链咬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她利落地背起包,关灯、锁门,动作一气呵成。 冲出玻璃大门,冰凉的雨丝迎面扑来。 地上已是湿漉漉的一片,路灯的光晕在积水里碎成点点金光。 她咬咬牙,将书包带子攥得更紧些,迈开腿就跑了起来。 细雨很快打湿了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凉意直往脖子里钻。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心里嘀咕:不是自行车骑不起,跑步更能燃烧卡路里。 研究生宿舍楼比本科楼远着一百多米,全力冲刺下,不过多半分钟的路程。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雨幕,带着几分急促从身后传来:“江静知!上车!” “余夏!你也这么晚!”她猛地刹住脚步,声音里带着惊喜。 余夏也没打伞,微湿的头发地搭在额前。 “上来!雨大了!”余夏捏闸放慢车速,等她上来。 “来了。”江静知不再犹豫,小跑过去,侧身轻轻踮起脚,稳稳坐上了后座。 车把因这突然增加的重量轻轻晃动了一下,余夏脚下用力一蹬,车子便加速冲进了雨夜里。 江静知的思绪瞬间飘回了三年前的秋天。 那个十三岁的小胖墩,个子还比她矮半头,在国风小区的湖边,也是一脸不耐烦地催她:“上来!” 而眼前这个奋力蹬车的背影,比她高了半个头,肩膀宽阔,腰身紧实,侧脸轮廓分明,唇边甚至冒出了些许青涩的胡茬。 男大果然也十八变啊! 带着秋意的雨点密集地打在余夏的冲锋衣上。 江静知坐在他身后,那宽厚的背脊为她隔出了一小片无风无雨的空间。 她心头一暖,道:“我帮你把帽子戴上吧。” 她伸手帮他戴上连衣帽。 帽子戴上去,她在后面系不上绳结,风一吹又落了下来。她只好轻轻用右手将帽子按在他的头顶。 就在这时,车轮猛地一颠——“砰咚!”——碾过了一个小水坑。 巨大的惯性让江静知整个人向前冲去,右侧身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余夏的背上。 第82章 少年的心事 江静知按着帽子的右手下意识地收紧,瞬间搂住了余夏的肩膀。 年轻的身体骤然紧密相贴,隔着湿凉的衣物,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背脊传来的温热和坚实。 一股陌生的、带着体温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江静知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热得发烫。 她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右手,重新局促地扶住他的帽子,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 幸好是在背后,他什么也看不见。 她暗自庆幸,希望呼啸的风声能掩盖住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坐稳了!”前方传来余夏提高的嗓音,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这短暂的沉默变得有些难熬。 江静知不得不找个话题,打破这令人心慌的尴尬。 “你……最近忙什么?”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准备竞赛。”余夏回答,顿了顿反问,“你呢?” “老样子,上课,泡实验室,看文献。”江静知叹了口气。 “不做家教了?” “你忘啦?我是骆老师的实验助理,还要带本科生的动物实验,有津贴的。”她解释道。 短短三分钟的车程,此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眨眼即逝。 宿舍楼的灯光已经近在眼前。余夏一把捏紧车闸,稳稳停在门口。 “谢谢!”江静知话音未落,已轻盈地跳下车。 几乎在同一瞬间,余夏迅速掉转车头,匆匆扔下一句“走了!”便用力蹬车,逃也似地融入了夜色中。 他不得不逃。 他怕晚上一秒,江静知就会借着宿舍门口的灯光,看见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和脖颈。 此刻余夏觉得背上一片火辣辣的,像有火在烧。 刚才被她撞到的地方,他没觉得疼,而是一种奇异的、残留着的温软触感。 暖暖的,柔柔的。 仿佛烙铁印在了那里,随着每一次心跳隐隐发烫。 这一夜,余夏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他一直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荡漾的海上,随波漂浮。 清晨醒来时,裤子上那片冰凉的、荒唐的湿意让他瞬间彻底清醒。 他心头猛跳,慌忙起身换下睡裤,做贼般环顾四周,幸好室友们都还沉浸在梦乡。 他心虚地将换下的裤子紧紧卷起,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塑料袋,又迅速藏进衣柜最深的角落,打算等到宿舍无人时,再偷偷洗掉。 ~ 叉院学生机房里,日光灯亮如白昼,键盘敲击的密集脆响飘散在空气里。 董睿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利落地开始保存文件、关闭程序,动作带着一丝解脱感。 他一边把笔记本塞进鼓鼓囊囊的背包,一边朝旁边还在对着屏幕敲代码的余夏抱怨:“咱大一这一年,简直掉进了‘上课-写作业-考试’的死循环,累成狗!好不容易熬成大二,以为能喘口气,结果姜浩博跑去搞机器学习了,剩下咱仨被吴老大抓来填ICPC的坑!” 他拉上背包拉链,语气带着不解和疲惫,“往年不都是大三才上阵吗?今年怎么这么急吼吼的?” 他说了半天,发现余夏毫无反应。 只见他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目光却空洞地穿透屏幕,不知飘向了何处。 对面的郭羽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了然,插话道:“吴老大的原话是——‘学习与实践要无缝衔接’,早点实战淬火,效果更好。” “余夏?!余大神!”董睿提高音量,伸手在他眼前大幅度晃了晃,“跟你说话呢!” “嗯?”余夏猛地回神,眼神聚焦到董睿脸上时还带着一丝茫然,仿佛刚从深海中被打捞上来,“什么事?” “想什么呢这么投入?魂儿都飞了!”董睿背上包,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示意一起走,“撤了撤了。” “没什么。”余夏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敷衍。 “是不是太累了?”董睿敏锐地察觉到余夏今晚状态异常,不仅频频走神,眼神还总是不自觉地往腕表上瞟,整个人透着一股心神不宁的气息。 “不累。你们先走,我再弄会儿。”余夏说着,目光又不受控制地扫向腕表——昨天,他是10点45分离开的这里。 郭羽丰也站起来收拾东西:“我也撤了。” 董睿看着再次陷入沉默、对着屏幕发呆的余夏,无奈地摇摇头:“行吧,别熬太狠,身体要紧。我们先走了。”说完,和郭羽丰一前一后走出了机房。 “咔哒”一声轻响,机房厚重的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瞬间,只剩下主机风扇持续的嗡鸣和一片死寂。余夏的手指终于离开了键盘。他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尊融入背景的雕像,直到腕表的分针无声地滑向10点43分。 他再次看了一眼时间,这才迅速关掉编译界面,关机,起身离开。 生科院实验楼下。 10点51分,余夏的自行车稳稳停在路灯晕黄的光圈边缘。 他单脚撑地,目光投向二楼依然亮着灯的窗户。初秋的晚风带着微凉,卷起几片枯叶在他脚边打转。 终于,那扇窗的灯光熄灭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从楼梯间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江静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背着包,眉头微蹙,似乎沉浸在某个棘手的问题里,对周围环境视若无睹,拔腿便朝着宿舍方向小跑起来。 余夏立刻蹬车追了上去,车轮碾过地上堆积的落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骑车与她并肩,出声问道:“你怎么不骑车了?” 江静知闻声侧头,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余夏?你怎么在这儿?” 她脚步未停,呼吸平稳顺畅,丝毫没有奔跑的急促感,“跑步,锻炼下身体。” “我带你吧,快一点。”余夏用下巴点了点后座。 “不用,今天没下雨,不赶时间。”她保持着匀速小跑的节奏,一边跑一边与他对话。 “每天都这么晚?”余夏放慢车速,与她保持平行。 第83章 绝对有情况 “嗯,实验室晚上特别安静,没人抢座位,效率高,不知不觉就这个点了。”江静知的语气带着科研人特有的沉浸感。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脚步声和车轮声交错。余夏努力找了个切入点:“你的斑马鱼……养得还好吗?” “哎,别提了!”江静知的语气瞬间跌入谷底,眉头蹙得更紧,脸上写满了挫败。 “出什么问题了?”余夏追问。 “它们不繁殖!”江静知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沮丧。 “怎么会这样?”余夏不解。 “你会养鱼?”江静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眼神带着一丝希望。 “……不会,”余夏被看得有点局促,移开目光,“就是……问问。” 江静知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干脆停在原地,双手叉腰,郁闷之情溢于言表:“院里刚给我们分了一间新实验室养斑马鱼!全新设备!全新水循环! “骆老师特别照顾我,让我在新屋子里养鱼。结果,可邪门了!鱼只要搬进去,死活不产卵! “但只要一搬回原来的小破屋子,立马就恢复正常繁殖!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设备参数检查了无数次,水样检测也做了,就是找不到原因!真是气死我了!”她说着,还烦躁地用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余夏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干巴巴地问。 “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啊!愁死我了!”江静知抬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别急,总能找到原因的。”余夏搜肠刮肚,也只能挤出这句苍白无力的安慰。 “嗯,只能希望了。”江静知长长吐了口气,指了指旁边一条灯光昏暗的小路,“我从这边抄近路走了,回去还要查点资料。再见!”说完,她转身小跑着消失在小路的阴影里。 余夏停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完全融入夜色与树影之中。他这才掏出手机搜索,屏幕的冷光瞬间照亮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结果:斑马鱼通常4月龄性成熟,繁殖周期约7天,年产卵6-7次。影响繁殖的关键因素包括:水温波动、水质参数、营养摄入、光照、亲鱼年龄及健康状况、混养密度及环境应激…… 余夏的目光扫过那一长串专业术语和潜在变量,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么多相互关联、需要精密控制的环境因子……要逐一排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是个极其考验耐心和细致的系统工程。 翌日清晨。 董睿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上铺爬下来。 他戴上眼镜,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宿舍,目光定在已经坐在书桌前的余夏身上。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铺满了复杂的图表和……斑马鱼的图片? 董睿揉揉眼睛,凑近屏幕,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些关于水温曲线、光照周期、产卵行为统计的图表,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和调侃: “斑马鱼养殖环境……余夏?!你……你搞什么名堂?你是要搞计算机和斑马鱼的交叉研究吗?!” ~ 当晚不到十点,余夏便“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屏幕,利落地塞进背包,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尚有许多人埋头苦干的机房。 董睿和郭羽丰交换了一个充满八卦意味的眼神。 “啧!”董睿摸着下巴,一脸了然,“昨天不肯走,今天不愿留。还熬了一个通宵研究什么斑马鱼……这小子绝对有情况!” 郭羽丰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太阳穴优雅地转了两圈,做了个“思考”的手势:“斑马鱼在哪里?——生科院?” 董睿一拍大腿:“没错!他好像认识生科院的人,那个帮他选歌的女生?” 郭羽丰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真相只有一个,并且离我们不远。” 余夏穿过夜色中静谧的校园,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秋风拂过林梢,发出沙沙轻响。他目标明确,脚步不停,径直走向生科院那座熟悉的实验楼。 生科院实验室。 江静知正对着实验数据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发丝,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愁容满面,仿佛这难题真能把她的头发愁白。 连续一个月的零产卵记录,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心力交瘁。 以至于当余夏的身影第三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疲惫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这巧合背后的意味。 “我能看看你养的鱼吗?”余夏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响起,打破了沉寂。 江静知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自己昨晚不过是随口抱怨了几句,他竟然放在了心上。 一股暖流悄然滑过心田,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只是利落地朝旁边的洗手池抬了抬下巴:“热烈欢迎!不过得先按规矩来——彻底洗手消毒,手机用酒精片擦干净。” 她转身,熟练地从储藏柜里取出两套消过毒的全套装备:白大褂、护目镜、一次性帽子、口罩、手套、鞋套,动作行云流水。 两人全副武装,先进入了那间运行多年的斑马鱼饲养室。 室内光线幽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腥味和消毒水的微涩。鱼缸里,银蓝色的斑马鱼在柔和灯光下悠然游弋。 “所有环境参数都是自动化闭环控制,”江静知熟练地介绍,“水温恒定在25到27度之间,光照周期严格遵循14小时亮,10小时暗……” “水质监测呢?”余夏俯身凑近一个鱼缸,鼻尖几乎碰到冰冷的玻璃,黑曜石般的眼睛专注地观察着水中的精灵。 “靠它。”江静知拍了拍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方盒子,“多功能水质监测仪,蓝牙直连平板,实时同步所有关键参数。”她指着从盒子延伸出的数十根纤细探头,如同无声的触手,悄然没入各个鱼缸的水中。 “光线控制呢?”余夏目光扫过鱼缸。 第84章 该死的梦 “这样真的不合适!”江静知脸颊微微发烫。 “合适!”余夏斩钉截铁,话音未落,已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话飘在空气中,“密码已经发给你了。就这么定了!”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转角。 江静知愣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的那串数字短信提示,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记录板边缘。 她想起王劲租下的滨江花园复式,想起妈妈担心小女儿适应不了燕城的寒冬和干燥的暖气,推迟了北上的计划。 王劲在完成“香榭楼”的接手工作后也返回了省城。 那套复式里,现在住的……会不会是王俊波? 几天后。 余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实验室门口。 他将一个巴掌大小的DIY装置递给了江静知,这装置用透明亚克力板封装着,内部线路清晰可见。 “插上电,把探头浸到鱼缸水里就行。” 江静知接过这个略显粗糙却充满诚意的手工制品,指尖能感受到塑料外壳的棱角。 她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精密的电路板和延伸出的几根细线:“这是……?” “基于单片机的多参数环境记录仪。”余夏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支铅笔,“每五分钟自动记录水温、pH值、溶解氧、光照强度……所有数据存到这张SD卡里。” 他指了指装置侧面插着的小卡片,“把仪器在新旧鱼缸各放满一天,然后导出数据做对比图表,比人眼判断客观得多。” 他顿了顿,补充道:“代码我跑过几轮,基本稳定。你先用,后天我来看结果。或者中间有任何异常,随时告诉我。”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保证。 江静知双手捧着这个沉甸甸的小仪器,仿佛捧着一颗用逻辑和关心凝结成的心。 一股温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心间,瞬间驱散了多日来的焦虑和疲惫。 这太有余夏的风格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嘘寒问暖,却总能用他最擅长的、最硬核的方式,提供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 实验室里刺眼的日光灯主宰一切。窗户为了通风微开着,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钻进来,轻轻撩动着实验台上散落的记录纸边角。 四十八小时刚到点,余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你为了帮我,牺牲不少自己的课余时间吧?”江静知看着他走近,目光落在他眼下那抹明显的淡青色阴影上,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切,“不会耽误你准备竞赛吧?” “不会。”余夏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疲惫沙哑。 “黑眼圈这么重,最近没睡好?”江静知敏锐地戳穿他的掩饰,试图递个台阶,“是竞赛压力太大了吗?” 这本是想给他一个体面的理由,却无意中触碰到了余夏近来的隐秘困扰。 “嗯。”余夏喉头一紧,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不自然地垂下。 他最近总做一些旖旎难言的梦,为了掩饰清晨洗换裤子的尴尬,他不得不成了宿舍里起床最早、洗澡最勤的“标兵”。 余夏轻咳一声,迅速把自己拉回到安全的“任务模式”——谈论具体科学问题总是没有压力的:“数据呢?”他直奔主题。 “在这儿。”江静知递过小小的SD卡。 几乎是下意识地,两人一同凑到电脑屏幕前查看。 狭窄的空间里,肩膀轻轻碰在了一起。 一股淡淡的沐浴液清香混合着江静知身上独特气息钻进了余夏的鼻腔。 他不自觉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人——屏幕的冷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皮肤细腻白皙,在光线下宛如温润的暖玉。 红唇如烈焰般燃烧着他的理智。 电脑桌前针落可闻,二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 他本能的起身,一把拉起江静知。 她被吓了一跳,正要出声,他忽然直接将她按在桌边的墙上,用比她更高大强壮的身体挤压着她,黑曜石般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受到惊吓的脸,低声问道:“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她的脸涨的通红,粉嫩的唇有些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缓缓的抬起一只手,钩住她的下颌,喉结上下滑动,接着慢慢低下了好看的面庞,贴在了他向往已久的唇上。 那鲜艳的红唇,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温软,好像还有一丝香甜,他托住她的后脑,动作更加深入。 “我小学的时候也学过单片机,但是上了一节课,觉得没意思,就放弃了。早知道那么有用,说什么也要学一学。” 江静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余夏恍惚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该死的梦!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他当然没有真的去拉起她。只是这走神太令人尴尬,他“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又赶紧清了清嗓子。 他强迫自己聚焦眼前,移动鼠标点开数据文件,放大图表。 “两边水质参数看起来没有明显差异,”他指着屏幕上几乎重叠的几条曲线,语气平稳,“温度的波动也在预期的可接受范围内,误差很小。” “看这里!”江静知忽然伸手指向图表中标注光照数据的区域,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指尖几乎要碰到屏幕,“光照强度有差别!新实验室更亮!从数据起始点就开始了!” 余夏快速拖动时间轴,趋势愈发清晰:每晚十点统一关灯后,旧实验室的光照值骤降至接近零的基线,而新实验室却顽固地维持在一个低亮度的平台上,甚至在凌晨时段出现了微弱的脉冲! 白天两者基本同步,但晚上六点之后,新实验室的光照读数又明显拔高。 “怎么会这样啊?”江静知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百思不得其解,“两边的LED灯型号、功率、开关时间设置明明完全一致!连控制面板都出自同一家供应商!” “或许是电压稳定性问题?”余夏提出假设,“去实验室里面看看。” 小剧场 余夏:我就是觉得她每天赶门禁既辛苦又不方便。完全没有提出同......居......的意思。 褚星野:不用解释,都是男人,我懂。 江静轩:这样就想搞定我姐?想多了吧? 王俊波:你是在内涵我那套复式是租的吗? 余夏(不可思议的):我的天啊!原来做好人好事真的会被很多人误解! 第85章 小余帮大忙 两人迅速洗手,穿好实验着装,进入实验室。循着线路,很快在新旧实验室分别找到了LED灯的供电插座位置。 仔细检查外壳、插头、线缆走线,肉眼所见一切如常。 “要不报到院里后勤组,明天让电工来查一下?”江静知想着解决办法。 “等我一下。”余夏果断脱下手套,解开白大褂扣子,“我回宿舍拿万用表测电压,很快!”话音未落,人已转身离开,步伐快得像带着风。 “你慢点!又不急这一时!”江静知的声音追在他身后。 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 江静知不安地在两个实验室之间来回踱步,反复尝试用肉眼比较光感:“新实验室更亮吗?真的完全感觉不出来啊……” 她频频抬腕看表,心脏像是被捏紧了,既希望快点到十点验证数据,又害怕结果落空。 余夏的动作比她想象中快很多,带着万用表回来了。 迅速重新穿戴好后,他熟练地将表笔搭在旧实验室的插座触点上:“201伏,现在是晚高峰用电期,电压偏低是正常的。” 两人立刻转到新实验室进行同样的测量。 “202伏。基本没差别。看来不是电压问题。”余夏直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困惑。 “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么微小的电压波动导致灯珠亮度不稳定呢?”江静知不死心地提出另一种可能性。 “那也无法解释关灯后新实验室仍有光照读数的问题。”余夏反驳道,同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我们干脆等到十点关灯的时候,就在这里亲眼确认一次,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有几分钟。” “好。”江静知立刻点头同意。 安静的实验室里,只有鱼缸细微的水流声。 屋里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即使隔着口罩,那缕熟悉的、淡淡的香气又萦绕在余夏的鼻尖。 他莫名觉得有点燥热,时而在实验室里踱步,时而停在鱼缸前,目光随着银蓝色小鱼穿梭的身影游移,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方。 “你最近在准备的那个竞赛,是什么级别的比赛呀?”江静知开始闲聊。 余夏转过头看向她:“是ICPC,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 “听起来很厉害啊!”江静知好奇地向前倾了倾身子,“你们怎么决出胜负的呢?” 余夏解释道:“每支队伍三个人,五个小时内使用1台电脑解决大约十道算法题目。最终排名首先看正确解题的数量,如果数量相同,就比较总用时,用时短的队伍获胜。” 江静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人才一台电脑?那太讲究配合了。” “没错。” “肯定需要大量的练习吧?” “嗯。”余夏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去年交大夺冠,听说他们赛前刷了将近4000道题。” “4000道?”江静知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余夏继续解释道:“Q大今年有三只队伍报名。一般大学只有1-2个队。Q大入围了近三届世界总决赛,所以加了一个名额。我们已经通过了网络预选赛,接下来两个月还需要先参加国内几个赛站的区域赛赛,争取明年能代表学校参加国际比赛。” “那说明咱们Q大是很有实力的!”江静知露出笑容。 “对。我们的教练,吴老师,当年可是以一人之力对抗别人一个队。人送外号‘吴教主’!” 江静知赞叹道:“真厉害!你们三个吴教主的亲传弟子也是棒棒哒!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她握了握拳头,给余夏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啪嗒——”一声极轻的电子开关声,照明灯带同时熄灭,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昏暗。 “二十二点整,所有LED照明已按时关闭,没有异常亮着的灯管。”江静知在黑暗中轻声确认。 余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还能看清江静知的身影轮廓。“再去那边看看。”他提议。 旧实验室同样漆黑一片,仅靠对面教学楼折射过来的零星灯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我知道了!”余夏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灵感,低喊一声,猛地转身快步返回新实验室,江静知立刻紧随其后。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新实验室门口,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低呼出来—— “路灯!” “是路灯!”江静知激动之下,双手一把紧紧握住了余夏的胳膊,要用力确认来之不易的发现。 “对!”余夏瞬间全身僵硬,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只说得出一个字。 江静知对余夏的异样毫无觉察,自然而然的又放开了双手,快步走到那整面的玻璃幕墙前,再次确认结论是正确的。 位于二楼的新实验室这一侧毗邻校园主干道,正对着几盏高耸的路灯。 昏黄的光晕毫不吝啬地透过宽大的玻璃幕墙,毫无遮挡地投射进来——而原本设计用来遮光的百叶窗帘,正被高高卷起收在窗顶! 旧实验室那一边,窗外只有寂静的院落绿植,远处的教学楼也没有强力光源干扰。 “这点路灯光线,在我们人眼里或许微乎其微,”江静知的声音里充满了释然的感慨,“但斑马鱼对生物钟极为敏感,而且依赖严格的光周期,这点儿亮度足以影响它们的繁殖了!” “谁能想到实验室晚上还需要特意放下遮光帘?”余夏说着,已走到窗前,伸手用力拉下了整面百叶帘。 柔韧的塑料片整齐地收拢,将窗外固执的光源彻底隔绝在外。 江静知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按下了骆教授的号码,电话接通瞬间,她语速飞快,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骆老师!新实验室的问题找到了!是路灯的光污染造成的!多亏了叉院的余夏,是他这些天一直在帮忙想办法,找原因。” 电话那头,骆教授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我还在琢磨是跟别的老师换间实验室,还是去院里申请一笔特殊装修费呢!这下太好了!明天一早就去买遮光效果最好的帘子装上!小余真是帮大忙了!” 余夏见她专注通话,便朝她无声地摆摆手,用口型说:“我先走了。” 江静知一边对着电话连连点头,应着“嗯嗯,好的骆老师”,一边也对他挥手回应,眼底是明亮的笑意和未尽的感谢。 第86章 好事,绝对是好事 没过多久,当江静知在新实验室的鱼缸里终于看到第一批晶莹剔透的斑马鱼卵时,喜悦像烟花一样在她心底炸开。 她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余夏:“我们成功了!真的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没什么,举手之劳。”余夏的回复还是一贯的简单直接。 “我们实验室那么多人,举了无数次‘手’都无功而返,这次绝对是你的功劳!跑不了!对了,把你的身份证号码给我一下。”江静知顺势提出。 “你要做什么?”余夏有些警惕。 “绝对是好事情!相信我一次?”江静知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和俏皮。 余夏犹豫片刻,还是乖乖报出了一串数字。 几天后,江静知联系余夏,得知他在机房,便找了过去。 想到她马上要来,余夏莫名地心绪不宁,敲代码的手指也不流畅了,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各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女生稀少的叉院,当江静知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机房门口时,引起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余夏一直留心着门口,第一时间看到她,立刻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身后,董睿和郭羽丰迅速交换了一个“快看,果然如此”的暧昧眼神。 “给你这个,需要签个字。”江静知微笑着递出一张打印好的A4纸表格。 “这又是什么‘好事’?”余夏接过,低头仔细阅读。 “好事,绝对是好事!先签了再说。”江静知强调着,顺手递上一支签字笔。 这次余夏看清了纸上抬头的标题:“劳务费?什么劳务费?”他惊讶地问。 “哎呀,快点签嘛!”江静知微笑着催促道。 余夏满心狐疑,还是依言在指定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静知随即递给他一个牛皮纸信封,指了指信封上手写的数字:“点一点,数目对不对。” “什么?”余夏困惑地接过信封,他疑惑地打开封口——里面赫然是一叠崭新的百元钞票! “劳务费呀,”江静知笑容更明媚了,“骆老师说了,你帮他省下了一大笔实验室的装修费,必须要好好表示谢意。他已经特意打电话向你们院领导表扬过你了,但他觉得光有口头表扬太空泛,不如来点实际的。让我问了你的身份证号,专门特批给你一个月的项目劳务费。” “我不是为了钱才帮的忙。”余夏下意识地就要把信封推回去。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钱,”江静知语气真诚而坦然,“但你付出了智慧和劳动,这笔钱是你凭借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应得的报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带着善意的调侃,“这是你第一笔靠自己知识挣来的钱?没收过这么多钱?” “嗯……”余夏想到自己证券账户里这个月顺利挣到的百分之十收益,一时语塞,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江静知却把他的迟疑当成了默认,笑容更深:“看!骆老师果然有经验,他就猜到用手机转账你可能会拒绝,特意让我取现金给你。要我说呀,现金更有分量和诚意呢!收好咯!我先走啦!” “哦……”余夏握着那个分量感十足的信封,看着她轻快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底突然涌上一阵后知后觉的懊恼——怎么又嘴笨错过机会,没顺势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呢? 他忽然有些羡慕褚星野的洒脱和随性。 按照褚星野的风格,他和江静知应该算得上很熟悉了吧?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敢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呢? 什么时候他才能吹响表白的冲锋号呢? 回到机房,眼尖的董睿立刻凑过来,一把抢过余夏手里的信封,坏笑着摇晃:“快从实招来!是不是情书?这么厚?” “是钱。不信自己看。”余夏面无表情地坐下,眼神明显已经飘远,心思显然不在眼前。 一旁稍沉稳的郭羽丰敏锐地察觉到余夏情绪不佳,用眼神制止了董睿想要进一步八卦的举动。 董睿意兴阑珊地将信封丢回余夏桌上,悻悻道:“钱有什么好看的……” ~ 余夏、郭羽丰和董睿组成的队伍,有个响亮又自嘲的名字——“码云三菜狗”。 据说这名字寄托了队员们“菜鸟起步,终将腾云”的宏大理想,也体现了他们脚踏实地、从零开始的谦逊。当然,若能品出其中“三只单身狗”的深刻自嘲,那就更妙了。 首战昆城,他们便一鸣惊人,以第八名斩获金牌——规则即是如此,区域赛中,参赛队的前10%都获得金牌。 赛后,余夏特意将组委会的伴手礼——印着ICPC和昆大Logo的茶叶与咖啡——带回燕城。咖啡送给了江静知,茶叶则送到了骆松教授手中。 名义上,是答谢骆教授平日的关照。 骆松何等老辣,仅凭这份小小心意便窥见了余夏的心思,笑呵呵地表示:“随时欢迎来二楼实验室交流,我不在就让江静知招待你。” 元旦前的每个周末,“三菜狗”都在全国各大赛场辗转厮杀,金银牌尽收囊中,稳稳拿到了全球总决赛的入场券。而国内收官之战,恰巧就在一街之隔的J大举行。 对余夏而言,这场家门口的比赛,不容有失。 更何况,他与J大王俊波在前几站比赛中已多次狭路相逢。 余夏早已打听得知,J大因为承办赛事,报名队伍多达5支,校领导便毫不犹豫的给了大一新生机会,王俊波在校内选拔赛中脱颖而出。 两人虽无言语交锋,但眼神早已过招无数——余夏觉得对方装腔作势博眼球,王俊波看他的眼神也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宿舍里,董睿捏着参赛证抱怨:“前几站好歹能顺道旅游,最后一轮居然就在马路对面!连公交车都省了!本来还想着趁机体验下外地跨年呢,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机会……” 余夏却暗自庆幸:这样,江静知就能来现场了。 他罕见地在朋友圈发布了最后一战的信息,内心忐忑地等待着江静知的回应。 左等右等,却杳无音讯。 第87章 比赛日 余夏打开一个行李箱,里面是他在各地比赛间隙精心挑选的纪念品。可回到Q大,想起骆松那洞悉一切的笑容和调侃,他又打了退堂鼓。 晚上十点半,他赶到实验室,果然只剩江静知一人。 冬夜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他却觉得脸上发烫。 他走上前,将一串寓意“难得”的檀木小南瓜莲花手链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电脑桌上。 “说辞”早已烂熟于心:“上周在杭城法喜寺请的,听说求学业科研很灵,图个好彩头。可以戴手上,挂包上也行。祝你新年快乐!” “谢谢!你又给我带礼物,太客气了!”江静知惊喜地拿起手链。 “生科院的新年合唱晚会我去不了了。” “为什么?” “还有最后一场比赛,在J大。” “我早就说过,你们超棒的!加油!”江静知语气真诚。 “你……”余夏深吸一口气,心跳如擂鼓,“要不要……到现场看看?” “可以吗?” “可以,有票。和教练在休息区观赛。我父母也会来。”余夏从裤兜里掏出观赛入场券。 “好啊!我一定到!”江静知接过票,爽快答应。 比赛日,J大体育馆。 江静知如约来到观众席指定区域,果然遇见了余夏的父母。徐茹萍热情的与江静知寒暄,询问她的近况。江静知一一礼貌的应答。 巨大的环形计分屏高悬,但更直观的,是场边那排色彩跳跃的气球。 江静知查过规则,知道每解出一道题,工作人员便在每支队伍桌前升起一个对应颜色的气球,ICPC的传统让赛场优劣一目了然。 观众席前有一块大屏幕,直播着现场画面。她的眼神在场内搜寻,在找到了余夏三人之后,王俊波也出现在视野里。 她不觉意外——王劲为了观赛,昨天特意到了燕城,又给她带来两大包吃的穿的用的。只是观众席上此刻还不见王劲的影子。 赛前热身,余夏与王俊波在洗手间门口狭路相逢。 王俊波下颌微扬,眼神带着挑衅:“这次,J大必胜。” 余夏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赛场上见真章。” 开赛! J大“重生之我在异世写代码”队气势如虹。他们由上届冠军明扬领衔,不到三小时,已解出九题,桌前彩球林立,宛如一片胜利的旗帜。 王俊波难掩兴奋,对队长明扬说:“扬哥!这势头,冠军稳了!” 明扬看着绚烂的气球群,嘴角勾起轻松的笑意:“优势很大。俊波,S题的算法是你提出的,编码交给你,正好锻炼。” 王俊波心头一紧,既激动又忐忑——这是他首次在如此重量级比赛中承担关键编码。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键盘上,全神贯注地敲下那二十行代码。他暗自咬牙:“一定要完美!让余夏看看谁才是强者!” 明扬则对另一队友韩梓千说:“Z题有个暴力解思路,虽然可能超时,但可以试试,权当帮出题人验数据。” 韩梓千眉头微蹙:“扬哥,Z题数据规模太大,暴力解大概率超时。不如集中精力确保S题?” 明扬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让俊波练练手吧。” 代码完成,王俊波谨慎检查三遍才提交。然而屏幕上跳出的刺眼“WA”(错误)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别急,”明扬拍拍他肩膀,“算法肯定对,估计是小细节。” 就在J大陷入调试泥潭时,Q大“码云三菜狗”队桌前的气球数量明显落后。 “排名第六,止步于此只能拿银牌。”队长董睿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沉稳,“余夏,按计划继续专注X题!我和羽丰啃S题!别管气球多少,一定按我们的节奏走!” 余夏“嗯”了一声,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郭羽丰飞速验算,补充道:“S题核心算法没问题,边界条件需优化!” 最后60分钟! 大屏幕实时排名瞬间冻结——ICPC经典的“封榜”时刻到来! 余夏父母紧张得不敢看,两人便到场外散步缓一缓。江静知的心也高高提了起来,紧盯着大屏幕,没有看到匆匆赶来,悄悄在角落里坐下的王劲。 此时,J大仍以9题领先全场,但气氛已焦灼如沸锅。“S题又WA了!”王俊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扬凑近:“来,一起看看这二十行。” 韩梓千建议使用对拍程序,王俊波内心赞同,但明扬已抢过键盘:“我感觉快找到了,再改改这里试试!”时间在低效调试中飞速流逝。 与此同时,Q大这边。 董睿深吸一口气,看向余夏:“最后24分钟,封榜了,不知其他人如何了。余夏,X题,还有戏吗?” 余夏眼前闪过吴教练的话:“只要跑得够快,压力就追不上你。” 他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燃起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决绝:“算法通了!给我一点时间,最后一次提交!” “好!羽丰,全力配合余夏做最终校验!” 赛场空气仿佛凝固。 J大桌前,明扬最后一次提交S题,屏幕上依然是冰冷的WA。他颓然靠回椅背,看着时间无情走向终点。 而Q大这边,在第292分钟,余夏修长的手指重重敲下提交键! 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等待。就像篮球场上,压哨的三分球,在慢镜头中缓慢的飞向篮筐。 终场提示音骤然撕裂寂静! 就在哨音响起的同一瞬间,Q大屏幕状态栏跳出一个鲜亮的绿色“Accepted”(通过)! 一名工作人员快步走来,在无数目光注视下,缓缓升起一个代表最高难度题目的——深紫色气球! 全场哗然! 大屏幕最终定格:Q大在最后时刻解出第10题,以总用时1513分钟,惊险逆转仅解出9题、用时816分钟的J大,夺得冠军! 王俊波怔怔地看着那刺眼的紫色气球,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滑落在地——咫尺之遥的冠军,竟这样溜走。 余夏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再次与王俊波相遇。这一次,王俊波眼中只剩下不甘与落寞。余夏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注视,随后将目光投向那排象征胜利的气球,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董睿用力拍着他的肩膀,郭羽丰也难得地咧开嘴,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逆风翻盘的喜悦,在这一刻,如同那升起的紫色气球,格外璀璨夺目。 第88章 父子对手 吴教练远远瞥见余志超与人争执的架势,心知不妙,但颁奖在即,只能先快步进场处理后续。 徐茹萍环顾四周不见丈夫,目光搜寻下,竟发现他在场馆角落与一个陌生男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冲突。 江静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头一紧——那个被堵在墙角的,竟是继父王劲!而与他针锋相对的,正是余夏的父亲余志超!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立刻默契地拨开人群,疾步赶了过去。 周围已有不少好奇的目光被吸引,窃窃私语声渐起。 “有话好说,咱们出去谈!”体型富态的王劲被逼在墙角,几次试图从余志超身侧挤出去都未能成功,额角渗出细汗,语气窘迫又急切。 “想走?没那么容易!”余志超双臂如铁闸般横拦,寸步不让,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低沉嘶哑。 江静知和徐茹萍恰好赶到跟前。“王叔叔!余叔叔!发生什么事了?”江静知急切地询问,试图隔开两人。 王劲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静知!你来得正好!” 余志超万分诧异地看向江静知:“江老师?你……认识他?” “对,他是我继父。”江静知迅速解释,试图降温,“余叔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继父?”余志超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冷哼一声,“误会?没有误会!” 赛场内。 颁奖和合影环节刚结束,吴教练立刻在余夏耳边快速告知了外面的紧急情况。 余夏脸色瞬间煞白:“什么?他们在哪?” “观众席那边!快去!东西让董睿收拾!”吴教练催促道。 余夏顾不上多想,拔腿就向场外狂奔。 意兴阑珊领了奖的王俊波,正收拾背包准备离开,瞥见余夏焦急狂奔的身影,一股看热闹的心思驱使他悄然跟了上去。 凭借身高优势,王俊波远远就看见父亲被人堵在角落,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爸!怎么回事!”他竟比余夏还先一步抵达冲突中心。 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道,余夏也紧随其后挤了进去。 几名维持秩序的保安闻讯赶来,一边疏散渐渐围拢的人群,一边将余、王两家人隔开。 J大保卫处会议室。 日光灯管发出冷白的光,长条会议桌两侧,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家人分坐两边,泾渭分明。 江静知最后一个进来,目光在余夏和王俊波之间快速扫过,迟疑片刻,最终选择了王劲旁边的座位——但与王俊波之间,刻意隔了一个空位。 王俊波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瞥了她一眼。 余夏看着这一幕,心头无名火起——他万万没想到,江静知与王俊波之间,竟有着比他更近一层的社会关系——至少在法律上是如此。 负责调解的李干事迅速弄清几人身份,试图缓和气氛:“非常欢迎大家来到J大!今天两位同学都斩获金牌,一个冠军,一个亚军,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值得庆贺! “家长们有什么误会,咱们心平气和地说开就好。这样,每边说三分钟,我计时。余先生,您先请?” 余志超的情绪稍稍平复,但目光仍如利刃般钉在王劲身上:“十年前,他在荣盛大厦二楼开了家餐厅,味道不错,我是常客。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有一天,他给我引荐了几个人,说是他老乡,非常可靠,正在投资一个前景广阔的芯片项目,利润丰厚,说得天花乱坠。还带我去看了初步建成的厂房。 “我当时信了,还傻乎乎地拉了一堆亲戚朋友一起投,前后凑了近一千万!结果呢?钱一出去,那几个人,连带着他,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亲戚朋友追着我要债,差点告我诈骗、非法集资!最后,是我老父亲出面,变卖家产才勉强填上窟窿!”他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懑与屈辱。 王劲脸上也写满无奈与委屈,仿佛有苦说不出:“余老板,在这事上,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也往里投了钱,血本无归! “那帮人出事后据说全跑国外去了,我找谁去?为这事,孩子他妈……还跟我离了婚……”他愧疚地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王俊波。 “离婚?是为了躲债吧!”余志超语带讥讽,根本不信这套说辞。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俊波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 “好了好了!余先生,您这算插话犯规了。”李干事赶紧打圆场,“王先生,您继续,时间还有。” 余志超不甘地扭过头。 王劲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几年,我反复琢磨,当初怎么就上了当?这个局为何能成?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钱可骗? “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过是他们的一块跳板。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余老板!他们是为了骗你的钱,才先来接近我的。就因为我和你熟!说起来,我还是被你牵连,才惹上这身骚的!” “嘿!你这就叫倒打一耙!”余志超又没忍住,“你拉我入伙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现在倒想撇清?” 王劲似乎并不在意发言顺序,直接抛出关键信息:“你先听我说完。那个带我们看厂房的郑武,你还记得吧?你知道他之前在哪儿做生意吗?在江城!余老板,您老家就是江城的吧?荣盛是在江城起家的吧?您弟弟余志涛至今还在江城打理生意吧?” “这能说明什么?”余志超强压着火气反问。 王劲的分析逐渐深入:“我认为,是荣盛内部出了内鬼!这个内鬼清楚荣盛的家底,知道你和你的圈子资金雄厚,更摸透了你常来我这儿吃饭的习惯。 “于是,他勾结了我的老乡来做这个局。我那几个老乡,估计也只是棋子,拿钱跑路了。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至今还逍遥法外,吃香的喝辣的!” 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原先的争吵之心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推论压了下去,所有人都在震惊中消化这个可能性。 第89章 余家大瓜 余志超眼神闪烁,显然被这个方向震住了。 王劲最后抛出了一张王牌:“余老板,您不妨查查令弟最近几年的资产动向,特别是海外部分。也许不在他名下,或许是在他小舅子名下呢?” “你这是在挑拨我们兄弟关系?”余志超的第一反应仍是愤怒,但语气已不如之前强硬。 王劲苦笑一下,带着几分认命般的坦然:“余老板,当年我确实是比你先察觉到不对劲,但即便我不离开燕城,我也赔不起你那笔钱,我自己也栽进去了大半积蓄。我是不甘心的,这几年也暗地里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相信,只要您去查,真相不难水落石出。” 余志超陷入沉默,眉头紧锁,显然在激烈思考。 李干事适时介入:“余先生,冒昧问一句,当年的这笔经济纠纷是否报案了?公安机关怎么说?” 余志超被问得一怔,怒火稍缓,回忆道:“报案了。当时朋友们逼得紧,我去报了案。但公安机关调查后说,这属于‘民事合同纠纷’,够不上刑事立案标准。 “说对方有厂房、有项目计划书,投资失败不能直接算诈骗。最后建议我们去法院起诉。”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当年求助无门的愤懑。 “这就对了嘛!”李干事双手一合,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引导的意味,“您看,公安机关已经有了初步的专业判断。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的核心,是需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的民事经济纠纷,而不是今天在这里能够争辩出是非对错的个人恩怨。”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诚恳而有力:“余先生,王先生,我非常理解你们两位,一位是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一位是自觉蒙受了不白之冤,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不好受。 “但是,咱们今天这个场合,是J大的保卫处,我们的首要职责是维护校园的和谐稳定。两位都是明事理的人,更是两位如此优秀学生的家长,咱们得给孩子们做个榜样,对不对?” 他停顿了一下,让道理沉淀片刻,然后提出了明确的解决办法:“我的建议是,今天咱们就先到此为止。两位同学取得了这么辉煌的成绩,本是天大的喜事,别让过去的阴影影响了此刻的荣耀。 “至于这笔旧账,我以一个处理过很多纠纷的过来人身份建议您二位:如果确实心有不甘,想要个水落石出,那么,一切都要靠证据,靠法律。 “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校园内发生冲突,这是我们的底线。希望两位能先冷静下来,以两位同学的前程和名誉为重。” “老师您说得对。我们家长的事不应该影响孩子。今天麻烦您了。我们这就走。”王劲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立刻起身表态。 李干事的话入情入理,余家人也不再争执,纷纷向李干事道谢后,起身离去。 临出门时,有心的李干事又多问了一句:“王先生刚到燕城吧?这么晚了住哪儿啊?”他意在掌握行踪,防止再生事端。 王劲也客气回应:“我在滨江花园有房子,不远。” 余夏和余志超闻言,脚步都是一顿,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出了大门,吴教练居然还在寒风中等着。他递出手里余夏的背包和那枚沉甸甸的金牌:“我把你们带到J大来,还要把你们平安带回去的。怎么样?没事吧?” 余夏摇摇头,接过背包和金牌。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捋一捋这纷乱的思绪。 ~ 暮色渐沉,J大的校园在冬日傍晚显得格外清冷。 一行人从保卫处出来,气氛尴尬,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终于在一条岔路口,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路。 江静知刻意放慢脚步,与王劲、王俊波父子走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却坚定地对王劲说:“王叔叔,今天的事……希望您别往心里去。余叔叔他,损失那么大,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 她顿了顿,看向脸色依旧难看的王俊波,继续说道:“不管过去有多少纠葛,毕竟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在燕城,以后难免还会碰面。我觉得,以和为贵最好。毕竟,纠缠旧账,对谁都没有好处。” 王俊波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王劲倒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江静知的肩膀:“静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叔叔明白你的意思。” 江静知先走后,王俊波就忍不住抱怨:“爸,你看到没?江静知那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她跟那个余夏才认识多久?这就替余家说起话来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余家害我们这么惨,我们应该把新线索,交给公安机关,不能私了……” “俊波,你冷静点。”王劲打断了儿子的话,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远超年龄的清醒,“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目视前方,缓缓说道:“是,我是不甘心。但你想过没有,余老爷子当年已经出面,把志超惹的窟窿填上了,那些追债的人也没再找麻烦。 “我能在省城继续开业,现在又在燕城盘下‘香榭楼’,都是余老爷子暗中牵线搭桥,给了条活路。这份情,我得认。”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至于他们老余家家门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水太深了,我们外人,搅和不起,也不想再搅和了。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想到自己家庭破碎的心酸,看着父亲略显沧桑的侧脸,王俊波张了张嘴,最终把不满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愤懑地一拳捶在行道树上。 另一边,余夏一家三口沉默地走向停车场。坐进车里,沉闷的空气几乎凝固。 最终还是徐茹萍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志超……王劲刚才说的,关于志涛的那些话……难道,难道是真的?当年那个局,真是志涛在背后……” 余志超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没有立刻回答,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和挣扎。 第90章 纠结的夜晚 余夏坐在后座,看着父母沉重的背影,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爸,妈,我在想……如果王叔叔的猜测有几分可能,那当年爷爷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拿出全部积蓄,甚至动用关系平息事情,他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他宁愿自己扛下所有,是不是就是为了保全二叔?” 这个大胆的推测,让车内的空气几乎冻结。余志超猛地转过头,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和一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茫然。 如果父亲当年的牺牲背后,藏着这样一个令人心寒的秘密,那这一切的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 余志超最终只是沙哑地说了一句:“这件事,我必须查清楚。”车子发动,载着一家人的疑虑和沉重,驶入了燕城的夜色之中。 未来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 夜色渐深,江静知独自坐在书桌前,室友们都去参加迎新年的活动了,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她的目光几次掠过安静的手机屏幕,心头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纷乱。 “余夏……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挥之不去。 保卫处里他那震惊又愤怒的眼神,反复在她脑海里闪现。 余夏外表冷静,内心却极为敏感重情。 王劲是她继父、王俊波与她名义上是一家人——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对他而言,会不会像一种无声的背叛? “他会不会觉得,我早就知道一切,却刻意隐瞒?” “他此刻是不是一个人闷着,又把所有情绪压在心里?” 越想越是不安。 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规律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了……这不像他平时的习惯。是因为手机没电了,还是……他不想被打扰? 一丝更深的担忧悄然蔓延开来。她犹豫片刻,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下一行字。 删删改改,最终只留下最简洁的一句: “你还好吗?看到信息,方便时回我一下。” 按下发送键后,她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屏幕朝上,仿佛这样就能更快地捕捉到任何可能的回复。 夜色中,微亮的光映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种从未有过的、为他而生的牵挂,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此刻余夏的房间里,早已熄了灯,只有窗外零星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平躺在床上,双眼却毫无睡意,直直地望着那片昏暗的虚空。 “必须查清楚。” 这个念头像一段无法终止的循环代码,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执行。 真相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父亲震惊、愤怒又夹杂着痛苦的眼神,和王劲那句关于二叔余志涛的惊心推测,交织成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他。 “如果真是二叔……?” 这个假设本身就带着刺骨的寒意。血脉至亲,为何要布下这样的局?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争夺什么?他想不通。 更让他辗转反侧的是下一个问题:“查清了之后呢?” 是将所有证据摊开,毫不犹豫地将始作俑者送上法庭,求得一个法律上的公正? 还是……为了这个早已伤痕累累的家,为了年事已高的爷爷不再承受更多打击,选择将一切掩盖下去,用表面的和睦换取内在的崩裂? “绳之以法,还是放他一马?” 这两个选项像天平的两端,在他心里剧烈地摇摆。 程序世界的逻辑是非分明,对错清晰,可现实的人情世故却是一团无法用算法解析的混沌。 他渴望正义,却又恐惧这正义的实现会彻底撕裂这个大家庭。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爷爷。那个总是沉稳如山、用宽厚肩膀扛起整个家族风雨的老人。 “如果是爷爷……他会怎么选?” 他试图代入爷爷的视角。 当年,爷爷在风暴来临之时,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用自己的财富和声誉息事宁人,扛下了所有。 他保全了儿子的声誉,保全了家族表面的体面,却也将一个巨大的秘密和伤痛深深埋藏,直至今日再次爆发。 爷爷的选择,是“和”大于“真”,是“家”重于“理”。 这是一种饱经世事后无奈的智慧,还是一种对错误迂回式的纵容? 余夏找不到答案。他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重。 他发现自己并不完全认同爷爷的做法,却又无法轻易否定那份深沉的、甚至有些盲目的守护。 “或许,真正的答案不在‘绳之以法’或‘放一马’之间……” 一个更模糊、更艰难的念头悄然浮现:也许存在第三条路?一条既不让作恶者逍遥法外,又不至于将家族推向万劫不复的道路? 但这需要怎样的智慧和多大的代价? 他长叹一口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隔天,余志超推开了那间熟悉的、带着书卷气息的法务部办公室。 李珏律师虽已退休,但精神矍铄,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正伏案看着文件。 他是余家的老相识,更是余老爷子生前最信赖的臂膀,看着余志超长大,情分非同一般。 见余志超进来,李珏摘下眼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示意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亲自沏了杯热茶推过去,声音沉稳:“志超啊,看你脸色,遇到难处了?慢慢说,不着急。” 余志超深吸一口气,将压抑了许久的愤懑、猜疑和王劲那番惊心动魄的指控,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攥紧。 李珏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历经世事后的深邃与了然。 待余志超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平和却带着分量: “志超,我明白你的心情,换做是谁,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他先表示充分理解,然后才缓缓切入正题:“不过,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很多解决问题的‘门’,法律上可能已经关上了。 “直接走官的路子,证据不足,时机也不对,硬闯的话,很可能徒劳无功,反而闹得人尽皆知,伤了家族的元气。” 第91章 你说的我都知道 余志超的眉头紧锁,急切地想说什么,李珏抬手轻轻虚按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父亲当年选择把事情扛下来,一定有他的深意。” 李珏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想起了那位老友,“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家’字。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能不能换条路走?” 他注视着余志超的眼睛,话语恳切:“咱们第一步,先不动声色地摸清底细。我还有些老关系,可以悄悄去查证一些事情,比如当年那些关键人物后来的动向,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这一步要稳,不能打草惊蛇。” “第二步,如果真查到了什么,咱们可以先在家里,关起门来谈。请你父亲出面,或者由我这个老家伙来主持,把话摊开说。目的是解决问题,讨回公道,但不是为了把谁逼上绝路。争取能达成一个家里内部的谅解和补偿,这是上策,也是你父亲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最后,万一家里这条路走不通,对方毫无悔意,那我们前期悄悄掌握的东西,就成了最有用的筹码,到时候再考虑法律途径也不迟。这样进退有据,既顾全了大局,也为你争取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李珏最后总结道,语气深沉:“志超啊,直接撕破脸,是痛快,但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父亲当年宁愿自己吃亏也要保全的,不就是这个家的完整和安宁吗?咱们得对得起他这份苦心。” 余志超听完,久久沉默。 老律师的话,像一剂温润却力道十足的药,慢慢化开了他心头的坚冰。 ~ 元旦假期结束后的燕城,空气清冷,校园里还残留着节日的余温。 江静知看着手机上余夏发来的那句简短到近乎冷漠的“我很好,谢谢”,轻轻叹了口气。 她能想象出余家那个新年是如何在压抑和暗流涌动中度过的,他怎么可能真正好得了? 她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补发了一条:“心烦的时候,可以试试正念冥想。” ~ 不久,李珏律师的调查结果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余志超的心上。 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冰冷而确凿——他的亲弟弟余志涛,利用妻子、儿子和小舅子的名义,在海外构筑了一个隐秘的资产网络。时间正是芯片投资后的最近这几年。 书房里,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余志超紧绷的侧脸,他手中的报告纸边缘已被捏得微微卷曲。 窗外,燕城的冬夜寂静无声,却远不及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必须回江城一趟。”他声音低沉,对妻子徐茹萍说道,语气里带着坚定的决心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我跟你一起去。”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 余志超抬头,看见儿子余夏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影被走廊的光拉得很长。他已经放寒假,脸上褪去了平日的些许青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天天,这事……”余志超下意识地想拒绝,他不愿让儿子过早卷入这摊浑水。 “爸,”余夏打断了他,迈步走进书房,目光直视着父亲,“这个家,也是我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将来,这个家总要由我来当。现在出了事,我不能躲在你身后。” 余志超怔住了,他看着儿子眼中那份充满勇气的担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徐茹萍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既有担忧,也有一丝欣慰。 江城,余家老宅。 一家三代四人,正在摊牌。 黄昏的余晖透过古朴的窗棂,斜斜地洒进客厅,在暗红色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却驱不散室内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 茶几上,那份由李珏律师出具的调查报告无声地摊开着,白纸黑字,冰冷而确凿。 余志超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父亲余庆。 他刚刚将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质问,连同积压多年的愤懑与失望,尽数倾泻而出。 令人意外的是,余庆老爷子并没有预想中的否认或震怒。 老人斑驳的手掌缓缓摩挲着光滑的紫砂壶,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个儿子,最后落在窗外那株苍老的腊梅上,仿佛在看一段遥远而疲惫的往事。 良久,他深深地、缓慢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无尽重量。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一架老旧的风箱,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志超,”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倦意,“你说的……我都知道。”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让余志超瞬间僵住,连一旁的余夏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余志涛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老人没有看他们,依旧望着窗外,徐徐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 “我这个老头子,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志涛做的那些事,我多少是知道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也似乎在回忆那段煎熬的时光:“那时候,看着你们兄弟俩,一个在燕城觉得委屈,一个在江城觉得不公,矛盾越积越深,话越说越绝……我心里怕啊。” 他终于转过头,目光沉重地落在余志超脸上:“我怕荣盛还没等到外人来打,就先从里面垮了。我怕我们这个家,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劝过,骂过,可你们谁真正听进去过? “我一个老头子,除了这点早就过时了的威望,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能怎么办?”他像是在问儿子,又像是在问自己,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把志涛做的事全都抖落出来,送他去吃官司? “然后看着荣盛声誉扫地,看着我们家成为全城的笑柄?看着你们兄弟彻底反目成仇?” 他缓缓摇头,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脆弱:“我做不到。我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所以,我就想,那就让我这个老家伙来扛着吧。 “我装作不知道,装作糊涂,至少……至少这个家表面上还能维持下去,荣盛还能正常运转。 “所有的怨气、所有的不是,都冲着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来就好了。” 老人说完,微微阖上眼,靠在椅背上,仿佛刚才那番话抽空了他所有的精神。 夕阳最后的光线勾勒出他脸上深刻的皱纹,那里面写满了一个老人面对家族裂痕时的无奈、挣扎与那份沉重却可能用错了方式的爱。 客厅里一片死寂。 第92章 我来掌舵 余志超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仿佛被父亲话语中那巨大的悲凉和无奈悄然浇熄,化作了带着刺痛的理解。 他一直追寻的真相背后,竟是父亲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孤独地维系着这个家摇摇欲坠的平衡。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一直不发话的余志涛反而像是卸下了最后的伪装,他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脸上不再是慌乱,而是一种混合着长期压抑的愤懑和破罐破摔的决绝。 他直视着另外三人,声音带着明显的讥诮: “爸,大哥,你们既然都知道了,也好。那今天就把话都说开。” 他目光转向余志超,“大哥,我不是冲你个人。我是不服!凭什么让我一辈子守在江城,打理这些老掉牙的摊子,而燕城的新天地、总部的权柄,都是你的?” 他越说越激动,手臂一挥:“荣盛能有今天,江城这边的根基是谁打下的?利润是谁挣回来的?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永远是个‘留守’的!我不甘心!” 接着,他抛出了核心诉求,语气强硬:“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分割荣盛。把江城和燕城的业务和资产彻底划清楚,我们各干各的,互不干涉。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话如同惊雷,让余志超瞬间从复杂的情绪中惊醒,他猛地站起身:“分割?你这是要拆了这个家!拆了爸一辈子的心血!” “拆了?”余志涛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大哥,恕我直言,荣盛交在你手里,又能有多大发展?守成尚且吃力,开拓?哼! “别说我不信,就说出事这几年,你查了多久才摸到这点皮毛? “李珏查到的这些,哪个不是国外公开网站上就能找到的信息?你的能力和手段,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和“能力”,余志涛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财务报表,“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压在了李珏的那份报告之上。 “看看这个!”他指着报表上的数据,语气带着一丝炫耀,“就算我当初用了些非常手段拿到那笔启动资金,但我让它增值了多少? “比放在荣盛的账上,按照你那套保守的思路慢慢贬值,要强十倍!百倍!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让这个家的钱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 老宅客厅内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余志涛那番夹杂着不满、炫耀和挑衅的话语,像一团浊气充斥在每个人周围。 一直冷静旁观的余夏,此刻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父亲余志超稍前的位置。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二叔余志涛,声音清晰而坚定: “二叔,您或许让资产增值了,但您的路数,走偏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靠不正当手段获取初始资本,即便一时风光,也如履薄冰。 “市场有市场的规则,法律有法律的底线,违背它们,迟早会遭到反噬。这不是诅咒,是规律。” 余志涛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不屑:“天天,你还是太年轻。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成王败寇,结果才是硬道理。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明白了。” “不拘小节,不代表可以无视规则,无视法律。” 余夏并未被激怒,反而更显沉稳。 他不再纠缠于空洞的道理,直接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手指轻点,调出证券交易账户。 “二叔,您看。这是我过去几个月的交易记录和资产曲线。收益率已经实现翻倍。 “我没有动用家里一分钱,没有借助任何内部消息或违规操作,每一笔交易都合法合规,依法纳税。”他将屏幕转向余志涛,也示意父亲和爷爷看。 那陡峭而稳健向上的资产曲线,让余志涛瞳孔一缩。 他的第一反应是强烈的质疑:“不可能!这么高的收益率,你肯定是加了高杠杆!风险巨大,不过是刀口舔血,跟我当初没什么两样!” 连原本对儿子充满期待的余志超,也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担忧和不解:“天天,这……这收益太惊人了,你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太冒险了?” 面对质疑,余夏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预料。他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了完整的资金流水界面。 “爸,二叔,所有资金流水和交易明细都在这里。 “账户没有使用任何杠杆,完全是自有资金滚动操作。 “所有记录都可以接受最严格的审计和法律审查。”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铁一般的事实力量。 他目光扫过脸色变幻不定的余志涛,最终落在一直沉默但眼神锐利的爷爷脸上,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自信与担当: “我拿出这些,不是要炫耀什么。我只是想证明一点:走正道,凭真本事,同样可以创造价值,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更稳、更长久。” 他稍作停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荣盛是爷爷的心血,这个家是我们的根。 “它需要的不是一个用‘不拘小节’来掩盖风险的掌舵人,更不是一个试图分裂它的股东。它需要一个有能力、有远见、并且永远坚守底线的人来引领。” 他目光再次扫过余志涛:“这个能力,不仅仅是指赚钱的能力,更是驾驭风险、凝聚家族、让基业长青的能力。 “在这方面,我认为我已经证明了自己,包括……相对于我的堂弟余翔而言。”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中了余志涛内心最敏感和脆弱的地方。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为自己那个资质平平的儿子辩解,但在余夏摆出的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余志超看着儿子,眼神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有骄傲,有惭愧,更有一丝如释重负。 “你想怎么样?”余志涛眼神游移,疑惑的问道。 第93章 充满善意的算计 余夏深知此刻必须趁热打铁,给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能下台阶、且符合家族长远利益的解决方案: “爷爷,爸,二叔,”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 “荣盛不能分。这不仅是因为它是爷爷的心血,更因为从产业布局上看, “江城的业务是上游供应链和基础,燕城的业务是下游市场和拓展,两者唇齿相依,分割开来,价值链就断了,竞争力就会大打折扣。 “余家没有人会从分割荣盛中获利。” 他稍微停顿,让这个商业逻辑深入人心,然后继续道: “但是,过去的糊涂账必须厘清。 “我的建议是:立即着手,聘请第三方权威审计机构,彻底清查并清晰划分荣盛现有的所有资产归属。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二叔您之前……动用的那部分,该划归个人的划归个人,该返还集团的返还集团,一切以审计和法律为准绳。” 他看到余志涛的眉头动了动,但没有立刻反驳,便抛出了最关键的和解方案: “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重新制定一个清晰、公平、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公司章程和分红协议。 “未来,所有家族成员的权益,包括二叔您,以及堂弟余翔未来的权益,都会白纸黑字地明确下来,受到法律保护。 “荣盛未来的发展,靠的是制度,而不是猜忌和争斗。” 最后,他迎上余志涛审视的目光,语气诚恳却充满自信: “至于荣盛未来的掌舵人,我认为,应该由能力、远见和对规则的敬畏来决定。 “我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我会用事实证明,我能带领荣盛走得更稳、更远。” 这番有理有据、既有原则又留有餘地的话说完,客厅里一片寂静。 余志超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余庆老爷子浑浊的眼中,则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泪光。 最受震撼的,是余志涛。 他死死地盯着余夏,这个他一度认为只是书呆子的侄子。 他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关于“分家”的激烈争夺,没想到余夏给出的却是一个“整合确权,共享未来”的宏大蓝图。 这格局,这手腕,这冷静……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保——上面是他儿子余翔阳光却仍带稚气的笑脸。一股巨大的、难以言说的失落和差距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得不承认,余翔至今仍沉浸在校园和游戏的世界里,与眼前这个已然具备企业家雏形的余夏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良久,余志涛长长地、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叹出一口气,他身体微微后靠,摆了摆手,声音沙哑: “老了……真是老了。”他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余夏,语气里带着一种被打败后的奇异平静,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天天……你很好。你比我们这一代,强。” 他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但这声叹息和这句评价,已然宣告了争执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悄然开启。 后续的处理漫长而繁琐,在李珏律师的指导下,一切都严格遵循法律程序进行:该申报的申报,该厘清的厘清,该补偿的补偿。过程虽痛苦,却也最大程度地保全了余家的根基和声誉,避免了更严重的法律后果。 至于那个证券账户,在余夏一再保证不加杠杆之后,余志超也就默许了。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的一个几十万的证券账户一并交给儿子打理。 返回燕城的飞机上,余志超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良久,对身边的儿子说:“天天,这次……多亏有你。” 余夏转过头,脸上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份历经风雨后的成熟:“爸,家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以后,我会一起扛。” 云层之上,阳光穿透舷窗,照亮了前路。家族的航船经历了一场风浪,它的掌舵人,已经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 与此同时,远在南州度寒假的江静知,不知不觉落入了父母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一场充满善意的“算计”。 这“算计”的源头,还要从她对母亲肖潇坦言“单身挺好”说起。 肖潇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独立要强的女儿,哪能接受她打算单身走完一生的念头? 她不仅催促王劲在燕城帮忙物色合适的青年才俊,更将电话打到了江诚光那里,要求前夫也“统一战线”。 事关女儿终身幸福,江诚光自然责无旁贷。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厨房里弥漫着洗洁精的清香和水汽。张俪和江诚光并肩站在水池前,水流哗哗作响。 江诚光一边擦着碗碟,一边低声将肖潇的担忧和盘托出。 夫妻俩沉默了片刻,只有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江诚光将擦干的碗小心放进橱柜,沉吟道:“这孩子有主见是好事,但这条路……终究太孤单了。咱们不能硬来,越劝她可能越拧巴。” “是啊,”张俪轻声应和,“得想个法子,让她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家的温暖,体会到有人陪伴、牵挂的滋味。” 寒假伊始,江静知回到了南州奶奶的老屋。 熟悉的老房子弥漫着温暖的烟火气,厨房里飘散着奶奶煨了一下午的浓郁鸡汤香。而房间里,几个月大的弟弟江静伟正躺在婴儿床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拳头,成了全家人的新宠。 江静知放下背包,很自然地洗净手,走过去,从张俪怀里接过了那个沉甸甸、软乎乎的小家伙。 “来,姐姐抱抱。”她的动作略显生涩,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她学着张俪的样子,调整姿势,让弟弟的小脑袋安稳地枕在自己臂弯,轻轻摇晃着。 小家伙睁着乌溜溜、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忽然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一只小手还胡乱地抓住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 “哎哟,静伟喜欢姐姐呢!”张俪在一旁看着,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江静知的心瞬间被这笑容融化,忍不住也笑起来,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弟弟嫩豆腐般的小脸蛋,一种奇异的、暖融融的柔软感在心间弥漫开来。 她耐心地给弟弟喂了奶,仔细拍出奶嗝,又动作虽不熟练却万分轻柔地换了尿布。 奶奶在一旁看着,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我们静知真有姐姐样儿!细心,真细心!” 忙完这一切,江静知抱着已经睡熟的弟弟,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轻轻放进小床,仔细掖好被角,才直起身,轻轻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 张俪适时递上一杯温水,柔声道:“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夜深人静时,张俪与江诚光商量着他们的“大计”。 “以后静知回来,咱们多营造点热闹温馨的家庭氛围。” 张俪轻声说,“比如,多让她带带静伟,让她亲身体会孩子带来的那种纯粹的快乐和甜蜜的牵挂。咱们也多聊聊身边那些夫妻和睦、儿女绕膝的幸福故事,但别刻意,就像平常拉家常那样。” “嗯,”江诚光点头赞同,又补充道,“有机会也让她多和那些阳光开朗、积极上进的男同学接触接触。 “年轻人在一起,氛围轻松自然,说不定潜移默化间,她自己就转变想法了。” 张俪点头:“你说得对。这事急不得,得‘润物细无声’。咱们就让她多感受家的温暖,让她自己慢慢体会到,人生路上,有个知冷知热、互相扶持的伴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只是,江静知在家的时光总是短暂。两周后,她便收拾行囊,准备返回Q大。 她没有再去省城探望母亲,因为肖潇开春之后,就要带着小妹妹潇婉北上燕城了。 这个寒假短暂的温暖插曲,像一颗种子,悄然埋在了江静知的心田。 第94章 谣言满天飞 四月,燕城春意正浓,校园里的樱花开了又谢,本该是宁静而美好的时节。 然而,一股暗流却在一些隐秘的社交平台和匿名论坛上悄然涌动,几条配有模糊照片的帖子,像毒蔓一样悄然传播开来。 帖子用看似“理性吃瓜”实则饱含恶意的口吻描述着: “惊爆!某TOP2生科院那位气质清冷的院花级学霸,原来早已被w姓神秘富豪‘深度资助’?难怪平时独来独往,对追求者不屑一顾。” “有图有真相!附图:并肩入宾馆(虽然说是远亲长辈,但你信吗?)、弯腰上豪车(虽然是所谓的‘家人聚会’,但这车也太扎眼了)、豪车入豪宅(难道是去豪宅找工作?)。所以说,女生啊,学得好不如……你们懂的。” 帖子通篇没有点名道姓,但“生科院”、“气质清冷”、“院花级学霸”这些标签,足以让熟悉的人立刻联想到江静知。 评论区里,各种猜测、嘲讽和肮脏的臆想不断发酵,江静知被人“包养”的传闻甚嚣尘上。 应婉婷在手机上刷到这些帖子时,心头先是一紧,随即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确实为江静知感到不平,但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上风:这是一个绝佳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余夏。 余夏应该会关心这个家教老师的事情吧?自己前去报信,既能展现同情心,又能自然地和余夏产生交集,甚至可能让他依赖自己的帮助。 她特意跑到余夏常去的机房门口等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急切:“余夏,你看到网上那些关于江静知的谣言了吗?太可恶了!我根本不信,但传得太难听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余夏听完,眉头瞬间锁紧,眼神里没有一丝怀疑,只有冰冷的怒意。“胡说八道!”他斩钉截铁地否定,“这绝不可能。” 他甚至没多想应婉婷为何特意来告知,全部心神都被那股怒火和对江静知的担忧占据。 他立刻点开那些图片,放大仔细审视。 一张照片是她与一名衣着体面、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并肩走入一家高档宾馆的背影;另一张,则是她正弯腰坐进一辆黑色豪华轿车的瞬间;第三张,同样号牌的豪车进入滨江花园小区的大门。 照片的角度刁钻,刻意避开了清晰的正脸,营造出一种暧昧不明的氛围。 但余夏对江静知太熟悉了,仅凭背影和轮廓就能确定是她。而那个所谓的“富豪”……余夏瞳孔微缩,他认出来了,那是王劲,江静知的继父。他想起自己曾经在滨江花园遇到江静知,也许那次她就是和王劲在找房;王劲也说过他住在滨江花园。 几乎在压下怒火的同时,余夏立刻想到了江静知。她一定看到了,她会怎么想? 他几乎没有犹豫,谢过应婉婷,便径直走向生科院的实验室,留下应婉婷一人愣在原地。 果然,在实验室角落,江静知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和屈辱。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余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你也看到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余夏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别理会那些垃圾信息。清者自清。” 这是自余家那场风波之后,两人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那天是我生日,”江静知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也为了给妈妈和妹妹来燕城接风洗尘。” 所谓的“出入宾馆”,不过是家庭聚餐;所谓的“豪车”,也只是家人间的接送;所谓的“豪宅”,更是自家的住址。 “你的为人,我清楚,你身边的人也都清楚。为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难过,不值得。” “我知道不该在意,但那些话……太脏了。而且,他们拍的是我家人给我过生日……他们凭什么这样扭曲?” “因为他们愚蠢而且肮脏。”余夏的语气异常肯定而有力量,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稍显笨拙却无比真诚,“你很优秀,远比那些躲在暗处造谣的人干净和强大。” 他这番直接而坚定的话语,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稳住了江静知有些慌乱的心。 她抬起头,对上他清澈而认真的目光,心中的委屈和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余夏。” 然而谣言像病毒般扩散,终于也传到了江静知的家人那里。 最愤怒的是肖潇和王劲。肖潇气得浑身发抖,女儿的优秀和清白竟被如此污蔑。 王劲更是暴怒,一拳砸在桌子上:“混账东西!是谁在背后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绝饶不了他!”他视为亲女的静知受此大辱,让他无法忍受。 一家人满怀愤懑地去派出所报案。 然而,民警在了解情况后,却面露难色:“帖子里的描述比较模糊,没有直接使用姓名,在法律上很难认定为明确指向江静知同学。 而且,‘包养’这种词属于主观评价,取证和定性都比较困难……我们只能先记录下来,如果有更明确的证据,比如找到了明确的造谣者,事情会好办很多。” 报案后的无力感更深了。 明明受到巨大伤害,却似乎求助无门。 憋屈的感觉笼罩着全家。 余夏第一时间从江静知那里知道了情况。连褚星野都特意跑来叉院向他求证谣言的真假。 此时,安慰的语言苍白无力。只有行动才是最好的反击! 谣言不堪一击,但散布者的恶意却必须揪出! 余夏将注意力集中在照片本身。他反复比对几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和背景参照物,凭借出色的空间思维能力,初步判断其中两张拍摄点位于宾馆斜对面。 周末,他带着相机来到了现场。 站在宾馆门口,他模拟着照片中的场景,然后目光锐利地扫向对面的一栋老旧居民楼。 几次拍照对比尝试后,他的视线锁定在楼侧外墙一架锈迹斑斑的消防逃生梯上。那个高度和角度,与照片完美吻合。 第95章 余·大侦探·夏 余夏走进那栋居民楼,楼道里有些昏暗,弥漫着老旧建筑特有的气味。 距离事发当日已经过了好几天,楼道里和消防梯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他注意到一楼临街有几家小店铺。余夏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走进一家挂着“便民超市”招牌的小店。 店里只有一位大叔在看店。 余夏在货架上随意挑了几样东西。 结账的时候,他露出一个礼貌而略带焦急的笑容:“大叔您好,打扰一下。 “我前几天路过这附近,不小心把一个很重要的U盘掉在路边了,可能被人捡走了。 “您家店门口好像安了监控,能不能麻烦您让我看看大概上周三下午的录像? “我想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递出一张钞票:“这些钱您不用找了。” 大叔打量了他几眼,收了钱,见余夏学生模样,神情恳切,便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丢三落四”,但还是调出了监控回放。 余夏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紧紧盯着屏幕,快速浏览着那个下午的画面。 果然,在估算的时间段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监控边缘,敏捷地攀上了那条消防梯,在上面停留了相当一段时间,期间似乎还在调整着手中的设备。 虽然画面模糊,但那个身形、那种姿态——余夏几乎可以肯定,就是王俊波。 余夏截取拷贝了视频。 拿到了关键证据后,余夏没有声张,而是顺藤摸瓜,最终确认了在匿名平台发布谣言的账号IP地址与王俊波常驻的区域高度吻合,且发布时段与他出现在监控中的时间点衔接得天衣无缝。 一切水落石出。 这些日子江静知过得如水深火热一般,原先805的三个室友居然都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致电安慰、支持江静知。 尽管她决定不理睬,但那些匿名的恶意和中伤的目光,像细针一样扎人。 她关闭了不必要的社交平台通知,却无法完全隔绝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傍晚,校园湖边的小径安静少人,夕阳的余晖将水面染成暖金色,却驱不散空气中沉重的气氛。 余夏将一个文件袋递给江静知,里面是清晰的监控截图、IP分析报告,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王俊波。 江静知一页页翻看着,指尖微微发凉。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确凿的证据,证实了这份恶意来自名义上的“家人”,她的心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有些发闷,也有些发冷。 “居然是他!对了,那天他是最后一个到,又第一个离开的。”她合上文件,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的了然。 “嗯。”余夏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她消化这个事实。 他刚刚经历过自家企业内部的惊涛骇浪,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家丑不可外扬”的重量,也更明白处理这种事情时,分寸和方式有多么重要。 他轻声开口,目光落在水面的涟漪上,“你和王俊波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他为什么非要针对你,用这种……毁人名声的方式?” 江静知沉默了片刻,最近她在课余时间学习了不少心理学知识,她的眼神里带着理性的分析光芒: “我觉得,不完全是针对我个人。一方面他想表达对我妈妈和妹妹来燕城的不满,另一方面更像是一种……投射和迁怒。” 不满继母很好理解,“迁怒?” “嗯。”江静知组织着语言,试图将那些模糊的直觉用心理学概念清晰地表达出来, “你想,他父母离异,父亲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对他而言,原有的世界崩塌了,他潜意识里可能会将这种破碎感和被剥夺感,投射到我和我妈妈身上。 “我们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象征了他失去的东西。” 余夏微微蹙眉,思考着:“所以,他攻击你,其实是在攻击他所厌恶的那个‘离婚变故’本身?” “可以这么理解。攻击我,比直接面对父母离异的事实、或者质疑自己的父亲,要容易得多。” 江静知补充道,“这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转移了痛苦的对象。” “应该还有嫉妒。”江静知继续冷静地分析,“我成绩好,很快融入了新家庭,甚至得到了他父亲的认可和关心。 “而他呢?可能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我的‘得’,反衬了他的‘失’。这种不平衡感,很容易滋生出扭曲的竞争心和破坏欲。” 余夏叹了口气:“所以,他散播那种谣言,是想把你从‘高处’拉下来,抹黑你的成就,证明你并非像表面那样‘清白’和‘优秀’,从而获得某种心理平衡?” “很有可能。”江静知点头,“这背后可能还有一种自卑与过度补偿。 “他的自卑感被触发,进而通过这种极端方式,来补偿他内心感受到的劣势——‘你学习好又怎样?你的名声照样被我玩弄于股掌’。 “以此来获取一种扭曲的掌控感和力量感。可悲的是,这种方式只会让他离真正想要的认可和归属越来越远。 “攻击他人,永远无法真正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片刻沉默后,余夏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证据都在这里。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他侧头看向她,眼神里是全然的支持,却将决定权交到她手中,“如果你想走正式途径,这些材料足够提交给学校相关部门,或者继续推动法律程序。我陪你。” 江静知没有立刻回答。 她深吸了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 她看着余夏,看到他眼中那份感同身受的理解——那不仅仅是出于正义感,更是源于他刚刚平息自家风波后的成熟与审慎。 “谢谢你,余夏。”她轻声说,语气渐渐坚定起来, “借助外力,把这事彻底闹大,让学校处分他,甚至让警察介入……固然能让他受到相应的惩罚,但然后呢? “王叔叔脸上无光,这个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平静的家,可能又要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暴。我妈妈也会很难做。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需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发泄情绪,制造新的麻烦。” 第96章 语言武器 江静知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想……先找他谈一谈。用语言来解决问题。” 余夏微微颔首,对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这就是江静知的处事方式。 他了解她的性格,理性,顾全大局,但骨子里有着不容践踏的骄傲。 “好。”余夏表示赞同,“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看他如何反应。这比直接撕破脸,可能更有效。”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维护,“但谈话不是妥协和退让。 “你必须让他明白,这些证据握在手里,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而是他必须认清错误、彻底收手的最后底线。 “如果他不知悔改,我们随时可以有下一步。” 他的话语像坚实的后盾,给了江静知莫大的底气。 她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不是去求他,是去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这个家一个避免更大动荡的机会。我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震慑以证据。” 她握紧了手中的文件袋,“我会让他知道,造谣的代价他承担不起,而我选择谈话,不是因为我软弱。”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余夏问,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江静知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用。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想自己解决。”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但谢谢你,余夏。有你在后面,我心里有底很多。” 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一抹绚丽的晚霞。 两人并肩走在渐渐暗下来的小径上,虽然前方是一场并不轻松的谈话,但余夏的支持和理解,像渐渐亮起的路灯,照亮了脚下的路,也让江静知心中有了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隔天傍晚,J大图书馆后侧一条僻静的小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江静知约王俊波在这里见面。 王俊波姗姗来迟,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轻蔑的冷漠。 “找我什么事?”他语气疏离,眼神飘忽,似乎不愿与她多待。 江静知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平静地开口,直入主题:“王俊波,我们谈谈网上那些关于我的谣言。” 王俊波嗤笑一声,眼神闪烁:“你的谣言?关我什么事?” “你先别急着否认。”江静知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王俊波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带着疑惑看向她。 江静知继续道:“我们的父母都离异了,都有了新的家庭。 “我知道那种感觉——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心里会空了一块,会愤怒,会不甘,会对后来者抱有敌意,会觉得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关注和爱。” 她顿了顿,观察着王俊波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到他眼神中的轻蔑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她运用了心理学的视角,轻声说:“你攻击我,或许并不是因为我本身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的存在,象征了你无法接受的改变,象征了你失去的那个‘完整’的家。 “你把对现状的不满和无力感,投射到了我的身上,试图通过毁掉一些东西,来获得某种控制感,对吗? “或许你还想通过这件事,造成我、我妈妈和王叔叔之间产生隔阂,把我妈妈和妹妹从燕城赶走。” 王俊波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嘴唇动了动,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江静知精准的描述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内心那些他不愿承认甚至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阴暗角落。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下颌线依然紧绷,但先前那股满不在乎的轻蔑姿态明显减弱了,喉咙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见他不语,说明“动之以情”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要晓之以理。 江静知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是,王俊波,发泄情绪的方式有很多种。你选择了一条最危险、最愚蠢的路。” “你想想,你父母对你寄予了厚望,J大的平台,ICPC赛场上的荣耀,你本可以有无限光明的前途。 “难道你要因为一时糊涂,因为这点不甘和愤怒,就把这一切都毁掉吗? “散布谣言,恶意中伤,这不仅仅是道德问题,更是可能受到处分,甚至留下案底、毁掉你前程的行为。值得吗?” 江静知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王俊波心上。 他脸上那点残余的倔强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后怕。 他不再看别处,而是抬眼看向江静知,眼神闪烁,试图从中判断她话中的严重程度和真实性。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了一些,声音干涩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没想那么多。” “不!你不是没想那么多。你是侥幸你不会被发现。你是觉得你比我们都高明!” 这是江静知的第三招,震慑以证据。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薄而透明的文件袋,但没有完全打开,只是让他能看到里面清晰的监控截图和打印件的一角。 “所有的证据,都在这里。你在宾馆对面消防梯上拍摄的角度,发布谣言的IP,查的一清二楚。”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绝的力量。 “是余夏帮你做的?”王俊波还在垂死挣扎。 “是。”江静知承认了,让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今天来找你谈,不是因为我怕你,更不是来祈求你停手。 “我是看在王叔叔的面子上,也是因为我们确实有相似的境遇,想给你一个自己走回正路的机会。 “让你知道你犯了一个多么可笑而愚蠢的错误!你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现在收手,彻底删除所有不实信息,并保证永不再犯,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证据我会封存。 “但如果你选择继续,或者阳奉阴违,那么下一次,面对这些证据的,就不会是我,而是学校的学生处,甚至是公安机关。 “到时候,后果绝不是你能承担的。” 第97章 破冰的基石 当看到文件袋里那清晰无比的监控截图时,王俊波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 王俊波低下头,避开了江静知锐利的目光,肩膀也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沉默了近一分钟,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说道:“我……我知道了……我删……。”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补充道:“谢……谢谢你,给我机会。” 江静知看着他,知道这场谈话达到了目的。她收起文件袋,轻声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们都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纠缠在这些无谓的争斗里。 “顺便告诉你,我能走出父母离异的阴影,放下过去,是因为我在心理中心做了心理咨询。你也可以试试。”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王俊波一人在渐深的暮色中,独自消化这沉重的一课。 夜色深沉,王俊波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游荡,空气中弥漫着月季花的香气。 校外高楼上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闪烁,却照不进他此刻晦暗翻腾的内心。 “我居然……又栽在了她手里。” 这个念头像一根尖锐的刺,反复穿透他的骄傲。 他向来觉得自己聪明,看得透人心,玩得转规则。 无论是用点“小手段”在比赛里抢占先机,还是用匿名的谣言去抹黑一个他看不惯的人,他都自信能做得天衣无缝,并且心安理得——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方式,甚至是一种“智慧”的体现。 “可她……江静知……” 脑海里浮现出她平静却锐利的眼神,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精心构建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最不愿承认的狼狈。 第一次,是揭穿他的“假学渣”,他自以为高明的戏码被她发现端倪。 而这一次,他躲在匿名的网络背后,以为万无一失,她却能借助余夏,如此迅速地揪出他,用那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将他所有的侥幸和傲慢击得粉碎。 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被看穿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一直以来赖以支撑的优越感,在这接连两次的、精准无误的“狙击”下,开始摇摇欲坠。 “难道……我真的错了?” 这个疑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带着令他窒息的重量。 他以前从不怀疑自己,他认为成功就是要不择手段,弱肉强食是天经地义。他嘲笑那些循规蹈矩的人,认为他们愚蠢、迂腐。 可现在,他视为“小屁孩”的余夏、“假清高”的江静知,却用最正大光明的方式,在他最引以为傲的“聪明”领域,将他彻底击败。 她甚至没有气急败坏,没有破口大骂,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冷静,剖析了他的动机,然后给了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种被俯视、被“宽恕”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报复都更让他难受。 “我做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很低级?很……可笑?” 他回想起自己散播谣言时那种隐秘的快感,那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得意。 他回想起他们报案无果时流露的无助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此刻再看,却只觉得像个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 他的“不拘小节”,在对方堂堂正正的实力和证据面前,显得如此龌龊和不堪一击。 骄傲的壁垒一旦出现裂痕,自我怀疑便如潮水般涌入。 他第一次开始真正反思: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的所谓“手段”,究竟是真的聪明,还只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最终会反噬自身的愚蠢? 校园的路灯下一片死寂。 王俊波缓缓地蹲下,将脸埋入胳膊,克制的呜咽起来。 一场由嫉妒和愤怒点燃的闹剧结束了,留下的,是一个骄傲破碎的年轻人,在深夜独自面对自己内心的一片狼藉。 他开始明白,有些规则,不容践踏;有些人,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 ~ 滨江花园绿树成荫,环境清幽。 16号楼一层的复式住宅带着一个宽敞的院子。江静知和母亲肖潇坐在防腐木台地上聊天。 肖潇细细观察过女儿的神色,她似乎已放下了谣言的事,网上的照片也已被删除。 保姆抱着熟睡的婉婉回了卧室。 看着妹妹无忧无虑的睡颜消失在门后,江静知端起茶杯,沉吟片刻,觉得是时候和母亲聊些更深层的话题了。 她语气平和地开口,仿佛在闲聊一件寻常事:“妈,最近余夏家里出了点事,闹得挺不愉快的。” “哦,我听你王叔说了,”肖潇关切地转过头,她知道女儿和余夏关系不错,“说是他二叔,瞒着家里,在海外置办了不少资产。” 江静知点头:“现在事情被查出来了,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兄弟之间差点反目。” 肖潇闻言,眉头微蹙,叹了口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钱财上的事,最是伤感情了。” “是啊,”江静知顺势接话,语气依旧淡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尤其是家里不止一个孩子的。余夏二叔这事,说到底,就是觉得自己那份没保障,才动了别的心思,结果弄得大家脸上都难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宽敞明亮的客厅,声音更轻了些:“妈,咱们家现在……情况也有些相似了。” “王叔叔对您和婉婉是真的好,这房子、日常用度,都没亏待。但王俊波那边,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年纪轻,心思活络……” 话未说尽,意思已然明了。 她看着母亲,继续温和地说道:“我是觉得,有些事,不如趁早打算,在王叔叔还能完全做主、也愿意为您和婉婉考虑的时候,把该明晰的资产、该给婉婉的保障,都明明白白地定下来。” “最好是能有法律效力的那种。这样,既安了您和妹妹的心,也免得将来……万一有什么变故,或者王俊波再有别的想法,到时候再处理,不仅伤感情,恐怕也难了。” 她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既点出了潜在的风险,又全然是从维护母亲和妹妹利益的角度出发,没有丝毫为己谋算的私心。 肖潇听完,沉默了许久。她并非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只是有时宁愿不去深想,维持着眼前的安稳。 女儿的话,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她伸手握住江静知的手,轻轻拍了拍:“静知,你长大了,考虑问题比妈周全。” “你说得对,是得有个长远打算。这事……我找个机会,跟你王叔叔好好商量商量。为了婉婉,有些事确实不能糊涂。” 第98章 科研传承 不久之后,受余家事件触动的王劲果然设立了由专业机构管理的家族资产信托。这不仅为肖潇和婉婉的未来提供了绝对保障,也能对王俊波形成合理的约束与激励,从根本上预防家庭纷争。 对此,王俊波反应冷淡。江静知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也要呛声几句,结果他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彼时,王俊波正纠结于是否听从江静知的建议去做心理咨询。 他查阅了大量资料,甚至在J大心理部门口徘徊了两次,最终都放弃了。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里。心理部的走廊异常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王俊波在门外足足徘徊了五分钟,指尖冰凉,手心却沁出细汗。推开那扇门的决心,比他想象中难上千百倍。 向一个陌生人袒露自己的失败、嫉妒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这简直是对他骄傲最彻底的践踏。 然而,脑海中闪过江静知那双冷静到近乎怜悯的眼睛——她一个丫头片子都能做到,我为什么不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咨询的过程比他预想的更煎熬,更像一场残酷的自我解剖。 他笨拙地、词不达意地讲述着自己的愤怒、被忽视的感觉,以及那种渴望夺回关注和控制感的迫切。 咨询老师没有评判,只是温和地引导他看清:他的攻击性,源于自身的伤痛;他将对家庭巨变的无力感,全部投射到了看似“夺走”他一切的继母和妹妹身上。 “或许,你可以尝试不再把她们视为‘竞争者’,”咨询老师建议道,“而是看作因你父亲而与你产生联结的、新的家人。关系的改善不需要宏大的仪式,可以从最小的、没有压力的互动开始。” 几次咨询后,王俊波内心依然挣扎,但开始尝试将建议付诸行动。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回到滨江花园的家。 听到院子里传来妹妹婉婉和保姆玩耍的笑声,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躲回房间,而是走了过去。 他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坐在推车里晒太阳的婉婉。小家伙看到他,眨着大眼睛,似乎有些认生,扭过头继续玩推车上的娃娃。 王俊波深吸一口气,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他在木雕社团课上新做的、造型憨态可掬的小马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给……给你的。” 他将小木雕递过去。婉婉好奇地看了看,又抬头看看他,终于伸出小手,接过了玩具马驹,脸上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容。 这时,肖潇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鼓励。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教婉婉:“说谢谢哥哥。” 王俊波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对上肖潇的目光,生硬但努力地开口:“我……我回来了。” 这声久违的、不带刺的招呼,让肖潇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语气自然:“欸,饭快好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饭桌上的气氛依旧沉默,但冰封的河面下,似乎已有暖流悄然涌动。改变很笨拙,也很艰难,但王俊波知道,他必须迈出这一步。 ~ 六月的燕城,暑意初显。阳光穿过茂密的梧桐叶与百叶窗,在生科院的会议室里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对骆松教授的实验室而言,这一天意义非凡——上午,是大师兄安嘉伟的博士论文答辩;下午,则是小师妹江静知的博士论文开题报告。 答辩会场内,气氛庄重而热烈。安嘉伟身着合体的西装,立于讲台前,从容展示他数年的心血——《基于蛋白质组学的斑马鱼心脏再生关键蛋白筛选及其分子调控网络构建》。 他的讲述逻辑缜密,数据详实,构建的蛋白互作网络模型极具启发性,充分展现了其作为实验室基石的系统性思维与扎实功底。答辩委员会的教授们频频颔首,提问环节也更多是深入的学术探讨。 当答辩主席最终宣布“一致通过,建议授予博士学位”时,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江静知用力鼓掌,眼中满是敬佩。 作为导师,骆松教授做了简短的总结。 他的目光掠过即将离去的爱徒安嘉伟,又落在即将启程的江静知身上,语气温和而蕴含力量: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对我们实验室而言,更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节点。” “嘉伟的工作,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地图’。”他转向安嘉伟,眼中饱含赞许, “他系统性地为我们揭示了斑马鱼心脏再生过程中的关键‘地标’——那些重要的蛋白,以及它们之间潜在的‘通路’——调控网络。 这幅‘地图’,是我们未来研究不可或缺的基石。嘉伟,你的严谨、勤奋和系统性思维,为实验室树立了标杆。祝贺你!” 随即,他的视线投向江静知和其他学生:“接下来的任务,便是手持这份‘地图’,去探索更精微的风景,揭开更深层的奥秘。” “静知下午的开题报告——《再生蛋白在斑马鱼心脏再生中的功能协同与细胞命运调控研究》——正是基于嘉伟绘制的‘地图’,深入探究其中几个关键‘地标’如何协同作用,最终影响细胞命运的。 这是从‘发现’迈向‘阐释’的关键一步,意义同样重大。” 骆教授一席话,将过往成就与未来探索紧密相连,既高度评价了安嘉伟的贡献,也赋予了江静知研究承前启后的使命。 实验室里弥漫着答辩顺利通过的喜悦与轻松。 几位师弟师妹簇拥着安嘉伟。 “师兄太强了!全票通过!接下来怎么打算?”一位师弟迫不及待地问。 安嘉伟整理讲义的手微顿,脸上掠过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平和地宣布:“定了。迪诺制药,他们在鹏城的创新研发中心。” “迪诺?那个生物药巨头?”有人惊呼。 “嗯,”安嘉伟点头,语气沉稳,“去做基于新靶点的生物药研发。算是……把学校里琢磨的这点‘再生’的念想,带到实际应用中去试试水。” 众人纷纷祝贺。 稍后,人群渐散,安嘉伟开始收拾私人物品。 江静知这才走上前,真诚道:“师兄,恭喜你!” 安嘉伟抬头,见是她,难得地露出温和笑意:“谢谢。” “也谢谢你三年来的指导,”江静知语气诚挚,“从实验设计到数据分析,我受益良多。” 安嘉伟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看着这位聪颖勤奋的师妹:“是你够努力,也够心细。你的开题聚焦‘功能协同’,思路很好,潜力很大。” “安师兄筛出了几百个差异表达蛋白,骆老师让我从中找出最可能有协同效应的组合,这真跟大海捞针一样……” “把你的课题做深做透,”安嘉伟鼓励道,“你就能从一个研究特定蛋白的‘跟进者’,蜕变为探究核心科学问题的‘探索者’。 “独立选择蛋白组合,设计实验验证协同效应——这才能真正展现你作为博士生的自主思考与科研抱负!加油!” “嗯!一定!”江静知用力点头。 安嘉伟环顾熟悉的实验室,嘱托道:“以后实验室,就靠你们了。有需要,随时找我。” “好,谢谢师兄!” 安嘉伟抱起装满资料和纪念品的纸箱,向门口走去。江静知目送着师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窗外阳光依旧炽烈。 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工位,点开了下午开题报告的PPT文件。 大师兄已铺就前路。 接下来,便是她,以及实验室的每一位同仁,手持这张珍贵的“地图”,去开拓属于自己的探索之旅了。 一种传承的使命感与迎接挑战的兴奋感,在她心底悄然升腾。 第99章 虎头山来了个“投资人” 南州的夏天,热浪蒸腾,柏油路面泛起氤氲的波纹。 江静知回到家,意外地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和睦氛围。 自从张俪明确表态“有老公有儿子,城里的房子够住,老家的地和房一根线都不要”后,她父母和弟弟弟媳的态度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曾经的戒备疏远被过度的热情取代:老家特产源源不断寄来,还隔三岔五力邀他们回虎头山避暑。 “阿姨,您这招以退为进,真是高明。”江静知边收拾行李边打趣。 张俪轻叹一声,脸上却挂着释然的笑:“哪有什么高明,图个清净罢了。一家人,总不能真闹到老死不相往来。” “再说了,”她补充道,“虎头山是真凉快,高铁也通了。正好带小宝回去多住几天,省得他长痱子,我也省心。” 于是,一家三口回到了山清水秀的小山村。 白天,江静知用小推车带着弟弟在小溪边戏水;夜晚,躺在院子的竹椅上,看繁星满天,听蛙声一片,城市的喧嚣与实验室的烦恼仿佛被山风涤荡一空。 直到某晚,她刷手机时,Q大和J大的公众号推送几乎同时弹出。 Q大:“热烈祝贺我校‘码云三菜狗’队勇夺ICPC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金牌!” J大:“喜报!我校‘重生之我在异世写代码’队荣获ICPC银牌!” 看着推送里余夏那张依旧淡漠、但眼底微亮的获奖照,江静知不禁莞尔。 她点开微信发去祝贺:“恭喜余大神!金牌光芒万丈,晃瞎我的眼!”附赠一个膜拜表情包。 带着点小八卦,她旁敲侧击:“对了,看到J大拿了银牌,王俊波同学……情绪可还稳定?” 余夏回复得很快,语气微妙:“稳。稳得不能再稳。” 江静知点开朋友圈,果然看到王劲叔叔最新动态:王俊波手持银牌,笑容灿烂。 配文激情洋溢: “祝贺儿子!J大骄子,勇夺ICPC世界银牌!潜力无限!今朝银牌,明年必夺金!爸爸为你骄傲!” 字里行间洋溢的扬眉吐气与自豪感几乎冲破屏幕。 江静知看得目瞪口呆,嘀咕道:“这……是王少爷转性了,还是王叔叔的滤镜厚过城墙?” 然而,真正的金牌得主余夏本人,却远没有想象中兴奋。 当江静知问他是否被各大公司的橄榄枝砸晕时,余夏发来一串省略号。 紧接着是一张邮箱截图:HW“天才少年”、Ali星、MS研究院……一众顶级计划的邀请函赫然在列,年薪一个赛一个诱人。 “董睿签了HW,年薪五十万起步,美滋滋。郭羽丰拿了普林斯顿全奖,准备去感受资本主义的学术空气了。”余夏写道。 “那你呢?准备接哪家橄榄枝?还是另有高就?”江静知追问。 手机那头沉默良久,才蹦出一句话: “没意思。” “???”江静知甩去一串问号。 “高薪?我家也不缺钱。留学?Q大挺好,本科毕业再说吧。” 余夏的语气透着索然无味的“凡尔赛”,但更多的是一种真实的迷茫, “我在想,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好像……突然没对手了,也没方向了。这两天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望着虎头山璀璨的星河,江静知笑出了声,回复道: “余大神,你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先好好放个暑假?” 她指尖轻点,又补上一句:“或者,单纯享受一下登顶之后,无所事事的快乐?” “你在干嘛呢?”余夏百无聊赖地没话找话。 “虎头山修仙。”江静知随手发去几张山野田园照。 “你被拐卖了?” “那你快来解救啊。”江静知乐不可支。 “怎么去?” “高铁加三蹦子,直达。”她随口开着玩笑。 没曾想,隔日下午,余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在村口。快来接人。” “???”江静知惊愕,“你怎么真来了?” 听筒里传来余夏一贯淡淡的语调: “你叫我来解救你啊,不过看样子,我可以享受一下登顶之后,无所事事的快乐了。” 虎头山的晚霞正烧得热烈。 当余夏背着简单的双肩包出现在家门口时,张俪的眼睛“唰”地亮了! 男同学!挺帅的!还是主动来找自家闺女的! 虽然瞧着年纪尚轻,但眉清目秀,气质沉静——最关键的是,这足以证明女儿在“与异性正常交往”这项技能上,毫无缺陷! “阿姨好,我是余夏,静知的同学。”余夏礼貌问候,递上车站买的水果。 “哎呀,快请进快请进!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张俪的热情犹如迎接外星贵客,一边把人往里让,一边飞速给女儿递眼色,眼神里的潜台词丰富得能写部连续剧。 安顿下来后,张俪立刻展现了高超的“战略部署”:坚决把余夏安排在离江静知卧室最近、隔音最“好”的客房;三餐伙食标准火线提升至满汉全席预备级;并迅速敲定次日核心行程——游览虎头山标志性景观:梯田。 隔天,站在山顶,面对晨曦中层层叠叠、宛如大地指纹的壮丽梯田,连表情管理大师余夏也忍不住轻叹:“确实很壮观。” 山风拂面,连日来的些许迷茫似乎被吹散了些。 “你们看对面那座山,像不像老虎的头?那两棵大树是耳朵。”张俪导游的老本行没有丢。 然而余夏技术宅的本能很快苏醒。 他环顾四周,除了他们几人,只有几只悠闲踱步的土鸡。 一个灵魂疑问脱口而出:“张阿姨,这里风景独特,为什么几乎没有游客?村里没想过开发旅游吗?” “这不是刚开通高铁吗?” 这句无心之言,如同闪电击中了张俪!她猛地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就是干这个的啊!” 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比划起来:“导游路线、农家乐、土特产……这套流程我太熟了!” 行动派向来雷厉风行。 第一时间,新时代“创业”组合火速上线。 “阿姨,这想法太棒了!可以先直播预热!”江静知立刻掏出手机,调整镜头,将余夏和梯田框进取景框。 “余夏,站这儿,对,就留个背影,营造那种‘世外高人隐居于此’的氛围感!” 第100章 梯田体验社 余夏有些懵,但还是配合地充当起人肉背景板,心中暗忖:我这算不算新型旅游资源? 江静知面对镜头,用做学术报告的清晰口吻介绍:“各位网友好,这里是拥有数百年历史的虎头山梯田,风景绝美,民风淳朴,高铁直达……欢迎打卡!” 张俪则在旁专业补充:“对对对,还有,我们家老母鸡炖汤那是一绝!” 直播效果暂且不论,但这股热乎劲儿感染了村长。 当张俪带着女儿和“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城里小伙”说明来意时,村长看着手机里直播的零星点赞,又瞧瞧眼前这几位文化人,蹙眉道:“村里早就想发展了,就缺个带路人!” 这时,余夏看了看一脸憧憬的张俪,又瞥了眼身边跃跃欲试的江静知。 技术宅的思维再次精准启动,他平静地抛出一颗炸弹:“如果方案可行,前期基础设施投资,我可以出。” 张俪和村长都愣住了。 还是村长反应快,激动地握住余夏的手:“欢迎投资!村里全力支持!村委会的工作我去做!” 江静知悄悄拽他袖子,低声道:“喂,认真的?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买东西。” 余夏一脸理所当然地分析:“嗯。收益率可能不高,但现金流应该稳定。而且,这算……支持乡村振兴?” 他顿了顿,看向江静知,小声补充:“顺便……做个长期田野调查的数据节点?” 张俪女士看着眼前这个讨论投资如同讨论买白菜般的“准女婿”,心里乐开了花:这位男同学,是只超级“潜力股”啊! 虎头山的这个夏天,忽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奔头。 张家院子,老槐树荫下。 清晨的阳光透过叶隙,桌上几杯清茶与一盘带露珠的新摘李子相映成趣。 张俪情绪高涨,掏出个写满密密麻麻字迹和数字的小本子:“来来来,静知,小余!我琢磨一宿了,这事儿得正儿八经干起来!” “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她用力点了点本子,“就叫‘虎头山梯田生态文化体验有限公司’!怎么样,大气吧?” 江静知忍俊不禁:“阿姨,这名字……工商注册能过吗?也太长了点。” 余夏认真点头:“从品牌传播角度,建议简化为‘虎头山生态’或‘梯田体验社’。但张阿姨,当务之急是明确股权结构和启动模式。” 张俪:“股权?哦,就是分钱对吧!我想好了!咱们三家!” 她掰着手指数,“我,代表我们家出房子、出地、出力;村里,出资源、出政策支持;小余你呢,出启动资金。各占三分之一!公平合理,绑成一股绳干!” 江静知看向余夏:“你想清楚了?这不是小事,你还未成年,不需要和家长商量吗?” “我的资金,我做主。据我所知,《公司法》未对股东年龄和行为能力做限制性规定。”余夏回答。 张俪惊讶:“小余,你还没满18?都大二了?” 余夏淡定回应:“刚满17。” 江静知继续劝说:“余夏,这可是真金白银的投资,有风险的。” “就这样定。”余夏语气平稳:“张阿姨提出的架构合理:您和家庭提供核心资产与运营,村里提供背书与公共资源协调,我投入资本及部分商业模式设计。三方制衡,可避免后续决策僵局。我同意。” 张俪一拍大腿:“瞧瞧!小余多明白!静知啊,你就是想太多。风险?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把事干成啊!” 她指向老宅,“我都计划好了,这老宅就是第一个样板!我亲自操刀,弄成标杆,让村里人眼红,跟着咱干!” 江静知:“那您怎么说服我爸和家里人?他们可都觉得您瞎折腾。” 张俪胸有成竹:“嘿,词儿早备好了!跟你爸就说:‘老头子,想不想儿子以后在家门口挣钱娶媳妇?’ “跟我弟就说:‘这空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姐我先干起来,你家山货还愁卖?’再说了,” 她瞥了眼余夏,“小余这实实在在的资金一到位,先把这屋子拾掇亮堂了,他们还敢说什么?” 她转向余夏,眼神热切:“小余,你放心!阿姨保管不让这钱打水漂!导游、接待、做饭,这是我的老本行,保准弄得漂漂亮亮!静知就负责在网络上帮咱吹……咳,宣传!” 余夏微微颔首:“我相信您的能力。我可以先期注入三十万,用于首期改造及初步运营。需要签订正式协议,明确权责。” 江静知看着干劲十足的母亲和一脸正色的“投资人”,笑了:“行吧行吧,你们一个敢想,一个敢投。那我就负责……给你们的技术方案和宣传文案挑刺儿吧。” 张俪兴奋地举起茶杯:“就这么定了!来,以茶代酒,预祝咱们的‘虎头山梯田生态文化体验有限公司’——开张大吉! “我是CEO,小余你是CFO,静知你就是……COO!村长签字包我身上,明天就办!” 余夏郑重举杯:“合作愉快,张总。” 江静知笑着摇头,也举起杯:“是‘梯田体验社’!合作愉快,余总,张总。” 一个由乡土情怀、理性资本、务实行动与一丝冒险精神凝结的小小公司,就在这杯清茶的碰撞声中,在老槐树的见证下,悄然萌芽。 项目一经敲定,虎头山这座沉寂的小山村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三位“合伙人”迅速进入角色,创业序幕就此拉开。 两位公司最年轻的创始人,首先要对自己的公司产品有最直接的体验。 对于从小在城市长大的余夏来说,虎头山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新奇的光晕。 他不再是那个只与代码和算法打交道的叉院大神,而是变成了一个对万物充满探究欲的“好奇宝宝”。 张俪看着余夏围着老屋角落那架吱呀作响的木制水车转悠,忍不住笑道:“小余,这老古董有啥好看的?” 余夏一脸严肃地分析:“张阿姨,这个设计很巧妙。它利用水流势能转化为机械能,通过齿轮组传动,实现提水灌溉,是一种非常环保的自动化系统。” 张俪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总结:“哎呀,就是为了灌溉的时候省力气!” 最让余夏着迷的是那盘巨大的石磨。 他学着村民的样子,笨拙地推动磨杆,看着谷粒在石缝间被碾成粉末,兴奋地对江静知说:“看!这就是最原始的物理研磨过程!颗粒度可以通过推磨的速度和加料频率来粗略控制!” 江静知端着簸箕在一旁筛米粉,忍俊不禁:“余大神,你推个磨都能推出参数优化模型来是吧?快使劲,中午的米粉就指望你了!” 第101章 夏日心悸 虎头山的日常还包括“自然考察”。 余夏手机里存满了各种植物的特写和昆虫的微距照片。 “这是虎耳草,叶片形态有很好的雨水导流结构。” “这只豆娘翅膀的网格脉络,对轻型结构设计可能有启发。”他认真地给每张照片做标注,就像在做一个庞大的田野生态调查数据库。 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他心心念念想遇到一条自然界的蛇,研究一下它的生活环境,却始终未能如愿。 “为什么你去野外实习就能够碰到蛇?”他愤愤不平的对着江静知抱怨,每次提到都一脸“数据采集不完整”的遗憾。 午后的日头西斜,热气被虎头山的浓荫滤得温和了许多。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江静知早有准备,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薄荷绿运动背心和短裤,长发利落地挽成发髻,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把弟弟安顿在岸边的树荫下,小家伙坐在婴儿手推车里,面前放了个小盆。 江静知小心翼翼地从清澈的溪水里捞起几条手指长的小鱼,放进盆中。 弟弟兴奋地拍打着水花,咿咿呀呀地和小鱼“对话”。 另一边,村里的孩子们欢呼着,像下饺子一样扑进水里,瞬间化身成一支充满野性的水战军团。 武器五花八门:有破旧的铝制水瓢,有镇上买来的塑料水枪,更有甚者直接抡起巴掌,掀起一片片水花。 余夏起初还保持着“技术顾问”的矜持,穿着T恤短裤站在及踝深的浅水区,观察着这场“非对称性群体冲突事件”。 他用理性的目光分析战局:“嗯,水瓢攻击力强但射程短,水枪射程远但单次伤害低,徒手攻击效率最低但最灵活……”然而,战场无情。 几个大点的孩子早就盯上了这个“观战”的大家伙,互相使了个眼色,形成合围之势。 “攻击余夏哥哥!”一声令下,三四股水柱从不同方向朝他袭来! 余夏猝不及防,脸上瞬间糊满了水珠,视野一片模糊。 他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水滴顺着黑发梢滴滴答答往下掉,模样有些狼狈,又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懵懂和……生动。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目光不经意瞥见了岸边正笑得前仰后合的江静知。 她因为大笑而脸颊微红,在夏日的照射下,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余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让他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幸好……反正已经湿透了,看不出来。 “余夏哥哥,快来玩呀!”孩子们的欢呼把他拉回现实。 这一泼,仿佛浇灭了他过度理性的“防火墙”。 余夏眼神里闪过一丝“较真”的光芒。“好!来吧!”他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彻底投入了“战斗”。 他不再是被动挨打,而是开始运用他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 “水瓢男孩,攻击前摇动作明显,需提前左移两步规避;水枪女孩,填充弹药需3秒,趁此间隙近身;另外两个目标擅长包抄,需利用水流声掩盖脚步声进行反绕后……” 他像在脑海中运行一套复杂的实时战术算法,身形灵活地在水里穿梭、闪避、反击,用水瓢掀起的水幕精准地“拦截”对方的水箭,甚至还能预判几个孩子的合击点位,提前破坏。 他玩得越来越投入,笑声也渐渐放开,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ICPC金牌得主,更像是个找回童年乐趣的大男孩。 江静知陪着弟弟站在岸边的树荫下,看着余夏从最初的笨拙狼狈到后来的游刃有余,尤其是看到他一脸认真地执行着自己嘀咕出声的“作战计划”时,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赶紧掏出手机,对准那个头发滴水、衣服湿透却神情专注的“落汤鸡大神”,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还录了一小段视频。 “余夏!看这里!”她笑着喊道。 余夏闻声回头,又是一股水花精准地泼在他脸上。画面定格在他略显茫然却带着笑意的瞬间。 江静知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想:这张“黑料”,可得好好保存。 一次“战斗间隙”,余夏抹了把脸上的水,目光扫过岸边。 他看到江静知正微笑着看弟弟玩水,那一副“岁月静好”的旁观者姿态,与他这边的“激烈战况”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不公平”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湿透! “江静知!”他喊了一声,几步就蹚水冲到岸边,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因泡水而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诶?你干嘛?”江静知猝不及防,被他从树荫下拉了出来。 “公平作战,不能只有我们参战!” 余夏的语气带着几分玩闹的理直气壮,拉着她就往溪水中央走。“裁判也需要体验战场实况!” 江静知惊呼一声,却并没有真的挣扎,反而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举。 她顺势被他拉入齐膝深的清凉溪水中,运动短裤瞬间浸湿了边缘。 既然“参战”,她便不再客气,弯腰掬起一捧水,笑着就朝余夏泼去:“让你拉我下水!” 这下彻底变成了“无差别混战”。 余夏没想到“裁判”反击如此迅速,被泼了个正着。 他也立刻“还击”,孩子们见状更是兴奋地“集火”这位新加入的姐姐。 水花在夕阳下闪耀,欢笑声响彻小溪。 余夏发现,江静知不仅学习好,玩起来反应也极快,闪避灵活,“攻击”角度刁钻,他不得不调动更多的“算力”来应对,两人竟有种莫名的默契。 水仗终了,两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余夏的T恤紧紧贴着身体,江静知的背心也湿透了,勾勒出青春美好的曲线,发髻有些松散,几缕湿发贴在微红的脸颊边。 她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余夏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眼前的江静知身上时,周围孩子们的嬉闹声仿佛瞬间远去。 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湿漉漉的侧影,水珠从她发梢滚落,沿着脖颈滑下……他的心猛地怦怦直跳,一种从未有过的、剧烈而陌生的悸动攥住了他,血液又一次涌向了脸颊。 他慌忙移开视线,看着远方,试图用分析打破这诡异的心悸:“你的瞬时反应速度和预判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 江静知正拧着衣角的水,闻言抬头,看到他微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余大神,你这是……在夸我吗?” 余夏语塞,只觉得脸颊更烫了,支吾着转身去查看小推车里的弟弟,留下一个略显仓促的背影。 溪水依旧欢快地流淌,却仿佛带走了某些东西,又悄悄留下了些什么。 第102章 辗转反侧 虎头山的夜晚,与燕城截然不同。 当一盏盏灯火在村庄里渐次熄灭,万籁俱寂便沉沉压下,只剩下窗外不知疲倦的蛙鸣与虫唱,汇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 余夏被安排住在江静知隔壁的老宅里,与江静知所住的客房仅一墙之隔。 这堵墙,是古老的砖木结构,隔音效果近乎于无。 白天还不觉得,一到夜晚,它仿佛变成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将隔壁的生活声响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起初,余夏并未在意。 他习惯于在睡前整理一天的想法和思路,大脑高速运转时,外界的干扰会自动被过滤。 但今晚有些异常。他刚躺下,闭上眼,隔壁细微的声响便如同被放大了一般,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先是江静知和张俪低声的交谈,模糊不清,却像轻柔的羽毛,一下下搔刮着他的听觉神经。 接着是水流声,大概是她在洗漱。 然后,是拖鞋踩在老旧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吱呀”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心头的鼓点上。 最要命的是安静下来之后。 他能隐约听到她翻阅书页的沙沙声,甚至她偶尔轻微的饮水声。这些平日里会被完全忽略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乡村夜晚,在薄薄的一墙之隔后,变得异常清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余夏平躺在略显坚硬的木板床上,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大脑无法有效执行“休眠”指令。 他试图用数质数的方式来集中注意力,但数到一百零三时,思绪又被隔壁一个轻微的起身动静打断。 他尝试分析虎头山的盈利模式,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傍晚时分,江静知在溪边拧干湿发时,脖颈弯出的那道柔和曲线。 一种陌生的烦躁感,混合着一种更深层的好奇,在他体内蔓延。 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扰动他睡眠的“变量”,不是蛙声,不是虫鸣,而是墙那边那个具体的人——江静知。 他翻了个身,木床发出更大的吱嘎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立刻僵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怕这声响会惊动隔壁的人。 一种近乎“做贼心虚”的感觉让他更加不适。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在意自己的动静会不会影响到她了?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清晰的关灯声——“啪”。 世界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光亮,也带走了那些细微的生活声响,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然而,这种沉寂并没有带来安宁,反而让余夏觉得更加空旷难耐。 他知道,她也睡下了。仅一墙之隔。 余夏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透进的、被木窗棂分割的朦胧月光,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辗转难眠”。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和情绪控制,在虎头山这个普通的夜晚,在一堵不隔音的老墙面前,似乎暂时失效了。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以及一丝难以名状的……悸动。 夜还很长。 ~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柔和地洒在虎头山的院落里。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灶特有的烟火气和米粥的清香。 余夏很早就醒了,或许是因为昨晚那辗转反侧的后遗症,或许是因为山里清新的空气让人无法赖床。 他刚走到木窗前,就听见院子一角的灶台边,传来张俪和江静知压低的交谈声。 他本无意偷听,但山间的早晨太安静,那对话便清晰地飘了进来。 先是张俪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又带着点试探:“静知啊,我看小余这孩子……真挺不错的。年纪小但做事很稳重,脑子活络,关键是心正。 “你看他在咱这儿,一点城里孩子的娇气都没有,干活也踏实。”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像是随口一提,“你俩……处得怎么样?” 正在灶台边看着火候的江静知闻言,手里的柴火棍差点掉进灶膛。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矢口否认:“哎呀!阿姨!您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他还是个小孩呢!” “他不长大的吗?再说了,哪有一米八的小孩?”在张俪看来年龄不是问题。 江静知语气又快又急:“我俩现在真的就是同学而已。您别瞎猜,也别瞎打听!” 张俪似乎早就料到女儿的反应,也不着急,一边利落地搅动着锅里的粥,一边慢悠悠地说:“同学怎么了?同学处着处着不就处出感情来了?我看小余对你挺上心的,帮你那么多忙……” 江静知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灶火映照还是别的缘故。 她打断张俪的话,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斩钉截铁的疏离:“他真的就是闲得无聊,过来玩一玩,顺便帮个忙! “而且我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这些。一个人搞科研、做项目,不知道多自在轻松。谈恋爱多麻烦?耽误时间,影响效率,我一个人挺好的!” 她这番话,像是在说服家人,更像是在强调给自己听。 张俪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嘴硬。一个人是挺好,但两个人要是合拍,那不是更好? “我是过来人,看人准。我觉得小余就挺好,跟你般配。”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余夏的认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您这话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说!叫人误会!”江静知嘱咐道。 “行!听你的!”张俪眼里满是戏谑。 院子另一头,窗后的余夏,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他原本平静的心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 听到江静知急切又彻底的否认时,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一种微妙的、类似失落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辨识那是什么。 原来,她认为他是个“小孩”,谈恋爱是“麻烦”,会“影响效率”。 而听到张俪那句“我看小余就挺好,跟你般配”时,他的心中一喜,一种被认可的快慰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窘迫感同时升起。 他轻轻关上了窗,将那温馨又令人心绪不宁的对话隔绝在外。 早餐的香气依旧萦绕,但余夏知道,虎头山之行,已经改变了一些东西。 他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校准一下自己刚刚接收到这些“意外数据”后的……内心算法。 第103章 技术宅的产品设计 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点滴,都成了余夏打磨“虎头山生态体验”产品设计的宝贵素材。 更破天荒的是,这个平时朋友圈长草的人,开始每日更新。 内容五花八门: ?一张溪边水车的动态图,配文:“可持续能源的乡村实践样本。” ?一群孩子打水仗的糊照,配文:“用户沉浸式体验的峰值时刻。” ?一盘刚出磨的米粉,配文:“本地食材的初级加工流程。” 他沉浸在这种新鲜感与创作欲中,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朋友圈,在另一个人眼中,却解读出了完全不同的信息。 此刻,燕城,应婉婷刷着手机,眉头微蹙。 她敏锐地注意到,余夏几乎每一条朋友圈里,都有一个共同的身影——或是溪边笑着的白衣侧影,或是一起推磨的搭档,或是照片的拍摄者@江静知。 虽然没有任何亲密的言语,但这种无处不在的“在场感”,让她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 “虎头山……南州……江静知……”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屏幕。 余夏这种近乎“反常”的分享欲,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农家乐项目。 她意识到,那个看似最不具备威胁的“书呆子”学姐,可能才是她最需要留意的“变量”。 ~ 每个夜里,余夏的笔记本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代码,而是变成了产品设计思维导图。 他给这个农家乐注入了全新的灵魂:“沉浸式自然观察与数字游民栖息地”。 他摒弃了普通的“吃住玩”宣传,定位在吸引两类人:渴望带孩子接触真实自然的家庭,以及寻求安静工作环境的远程办公者。 他建议把水车搬回小溪,游客不仅可以打卡拍照,还可以亲身体验踩水车的乐趣以及夏日亲水游戏。 石磨可以让游客自制豆浆、豆腐。 他设计了一套精美的电子版“虎头山生物图鉴”,客人扫码可获取,引导他们去发现梯田里的特定昆虫、植物,并上传照片打卡,集齐有奖。 江静知盛赞:“比我还要像生科院的人!这简直是把科研的乐趣平民化了!” 每晚9点后,公共区域倡导“静默”,为客人提供望远镜和星空图谱,打造城市里绝无仅有的观星体验。 余夏还规划了“灵感工作角”,确保每间客房及公共区域网络高速稳定,部分工位直面梯田风光。 “这是生产力的基础保障。”余夏语气淡然。 江静知则拉着原本腼腆的静伟舅妈,组建了临时宣传部。 舅妈用手机捕捉原汁原味的山村瞬间:晨雾缭绕的梯田、柴火灶上咕嘟冒泡的土鸡煲、洗刷锃亮的粗陶碗。 江静知负责后期剪辑与文案包装。 “虎头山张导游”短视频账号应运而生。 首条视频:张俪麻利处理土鸡,对着镜头念叨:“这鸡,柴火灶慢炖两钟头,汤才叫一个鲜!” 第二条:静伟被姥姥抱着,姥爷拿着拨浪鼓逗弄,祖孙嬉笑,满屏温馨。 第三条:村里的少年们在小溪里欢快的玩乐。 舅妈掌镜虽略有晃动,却透出质朴的烟火气。 江静知谨慎投入一百元“抖加”,定向投放本省“周边游”、“农家乐”兴趣人群。 效果喜人:评论区涌现几十条“馋哭了!”“求地址!”“真想去!” 舅妈盯着飙升的点赞数,笑逐颜开,操作也越发自信。 张俪展现了她出色的组织才能。 她一句“看未来的女婿”就让丈夫江诚光请了年假特意从南州赶来。 江诚光见识过了余夏的创意之后,满意的与张俪相对一笑。 两人掰着手指头掐算,江诚光:“才17?年龄是不是差距有点儿大?” 张俪媚眼一瞪:“咱俩差多少?我嫌你了吗?关键是两人要合拍。” 江诚光颔首:“对对对!合拍!” 张俪又道:“而且等静知博士毕业,正好合适。” 江诚光笑得看不见眼:“合适!合适!” 刚装修过家里的江诚光,来都来了,自然不能闲着,他领着张俪弟弟和几位村里泥瓦匠,立时干得热火朝天。 住宿样板间锁定“干净卫生”核心,优先改造采光最佳的三间房。 独立卫浴、24小时热水、全新床品是底线。隔音效果要加强。 “网络信号是生命线!”张俪反复强调。在余夏协调下,村里额外拉通了一条网络专线。 厨房贴白瓷砖,实现明厨亮灶。菜单极简,主打“虎头山散养土鸡煲”,外加烧烤,再辅以时令山野菜。 张俪拍板:“一招鲜吃遍天,咱就靠这道招牌闯出来!” 观景平台就地取材,原木搭建,视野绝佳。从村口到家的土路完成了硬化,竖起了手绘木指路牌,清晰又带点童趣。 一周后,样板间雏形初现。 张俪一个电话,请来了三位导游生涯中最严苛也最专业的老姐妹,进行“压力测试”。 老导游们火眼金睛: “俪俪,床品舒服!窗帘遮光不够,城里人睡不沉!” “鸡汤没挑儿!上菜速度得练,饿着肚子的客人脾气躁。” “Wi-Fi密码贴哪儿了?找半天!细节定成败!” 王阿姨更是一针见血,指着观景台:“这儿晚上黑洞洞的!多挂几串太阳能小彩灯,氛围、拍照不就全有了?” 张俪握着小本飞速记录,如同面对最严格的审计。 晚餐时分,她用喷香的土鸡煲、醇厚的山泉米酒和十二分的诚意,将老姐妹们招待得心满意足。 微醺的王阿姨拍着张俪肩膀:“阿俪,靠谱!路子对了!下回我带团来捧场!” 送走内测团,张俪虽疲惫却目光灼灼。她望着被指出诸多不足、却更显生机的小院,对江静知和余夏说:“瞧见没?专业的力量!咱们这第一步,算是扎下根了!” 夜色渐浓,虎头山的第一块招牌灯箱亮起微光。朴素,却坚定地照亮了一条崭新的山村前路。 暑气渐消,虎头山悄然换了模样。 村口新立的木牌坊上,“梯田生态体验村”几个大字笔触虽带几分稚拙,却焕发着蓬勃生机。 得益于江静知与舅妈持续输出的“沉浸式”短视频,以及首批游客在朋友圈的热心分享,这几周真真切切迎来了数拨慕名而来的自驾客。 第104章 技术的温度 周末的小院总是最喧腾的。 张俪和弟媳两人系着围裙,在明净灶台前挥汗如雨,土鸡煲的浓香飘散四溢; 舅舅领着客人踏入梯田,认领“自家”稻田,还成了孩子们追逐蚱蜢的“田野向导”。 最令张俪欣慰的,是村长家老宅已搭起脚手架,叮当敲响改造的序曲。 邻居们也常来串门,话语间满是探询:“俪姐,这营生……真能成?” 一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张俪拉住欲回房的余夏,神秘地掏出计算器:“小余,来!阿姨给你报报账!” 她指尖在按键上飞快舞动,咔嗒作响: “瞧,这半月,三间房几乎没闲着!餐饮毛利更高!刨去成本,净利是这个数!”她把屏幕亮给余夏,数字灼眼,脸上笑纹如花: “等秋收,金灿灿的稻浪铺满山野,那景致才叫绝!客人只多不少! “照这势头,不用一年,你的本儿就能回来!明年,咱就能琢磨着扩一扩了!” 盯着那远超预期、实实在在的数字,再看张俪脸上久违的、被成就感点燃的光彩,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在余夏心底悄然滋生——比K线图飙升更令他踏实。 很快,返校的日子到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张俪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里面装满了自家晒的笋干、新米和土鸡蛋,执意要余夏和江静知带上。 “阿姨,这太多了,太麻烦您了。”余夏接过袋子,感觉手里一沉,心里也暖融融的。 “麻烦什么呀!”张俪笑着拍拍他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慈爱,“小余啊,你这段时间可帮了大忙了,虎头山这点心意,必须拿着!带回去让你家人熬粥喝,比外面的香。” 她转身又替江静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语气轻柔却意有所指:“静知,回去路上照顾好自己,也……多照顾着小余点。他心思都在学问上,生活上难免粗心。” 江静知脸上微热,嗔怪地看了继母一眼:“阿姨,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张俪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又说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这时,来接他们的车到了。司机按了下喇叭,示意该出发了。 张俪抓紧最后的时间,语气变得郑重了些,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移动:“这一趟回去,学业都忙,你们俩……在学校要互相帮衬着点。 “静知,你那边要是遇到难题,别自己硬扛,小余脑子活,多问问他不丢人。小余,你也是,要是遇到什么……嗯,人情世故上的事儿,静知比你想得周到,多听听她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舍和期盼:“虎头山这儿,永远给你们留着房间。有空了,就一起回来看看,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余夏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得认真而诚恳:“阿姨您放心。静知的事,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尽力。虎头山……我肯定会再来的。”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身旁的江静知,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未完全察觉的留恋。 江静知听着母亲和余夏的对话,心里又是感动又是些许羞涩,她轻轻推了继母一下:“知道啦!我们会好好的,您快回去吧,静伟还在家呢。” “好好好,不啰嗦了,快上车吧。”张俪笑着摆手。 车子缓缓启动,余夏和江静知从车窗探出身挥手。 张俪站在槐树下,一直望着车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轻声自语:“两个都是好孩子,路还长着呢,慢慢走呗……” 高铁飞驰。窗外,梯田与群山急速倒退,城镇渐次稠密。 江静知倚窗小憩,余夏凝望窗外,若有所思。 “我想明白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而笃定。 “嗯?”江静知睁开眼。 “我的下一个目标。”余夏转过头,目光澄澈。 “哦?不是找着了么?虎头山首席技术官?”江静知打趣。 余夏唇角牵起极淡的笑意:“不全是。虎头山是…一个宝贵的样本,一个关键节点。它验证了......”他顿了顿,寻找着精准词句, “从前,我认为算法与代码的归宿是解题、夺金,或是在金融市场中搏击。但在这里,我看到它们如何唤醒一个村庄,让张阿姨重拾事业,让游客拥抱另一种生活。技术,可以是有温度的。” “所以,”他总结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我要将所学真正用起来。不为虚拟的赛题,不为跳动的数字,而是为了像虎头山这样,能带来微小却真实改变的地方与人。” 江静知望向他,倏然明了。 治愈这个少年夏日迷茫的,不仅是虎头山的清风朗月,更是这片土地上破土而出的、具象的希望。 身旁这位曾伫立顶峰却倍感虚无的天才,终于为自己锚定了一个更有分量的新赛场。 她莞尔,重新倚回座椅,轻声问:“那……好好想想,你的IT神通,怎么跨界赋能我的斑马鱼研究?让我也感受一下你技术的温度。” “好。”余夏的唇角高高的翘起一个弧度。 高铁疾驰向前,载着两个年轻人,还有他们在这个盛夏收获的、比金牌更沉甸甸的答案,驶向新程,驶向更辽阔的天地。 窗外,秋色初染的田野正铺展向远方。 ~ 新学期的Q大叉院,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躁动。 一场声势浩大的交叉课题动员大会点燃了战火。 讲台上,院长慷慨陈词,历数叉院在“量子、AI、金融科技、计算生物”等交叉领域的赫赫战功,最终手臂一挥,掷地有声:“未来属于交叉学科!同学们,去迎接你们的新挑战,拥抱你们的新搭档吧!” 台下,叉院精英们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开始飞速盘算。 这无异于一场学术界的“非诚勿扰”——选课题如选搭档,关乎未来一年是乘风破浪还是鸡犬不宁。 另一边的经管学院,应婉婷无疑是“抢跑”选手。 做了十足功课的她早已锚定经管学院孙教授的“区块链在供应链金融中的应用”课题,目标精准,下手果断。 对她而言,这课题前沿、热门,父亲与孙教授的老朋友关系,更是得天独厚的筹码。 第105章 抢人大战 有人运筹帷幄,就有人焦头烂额。 最愁云惨淡的,莫过于教练吴骥。此刻,他捏着两份沉甸甸的“推荐信”,感觉自己成了被两座学术山头同时“提亲”的“夹心媒人”,像。 第一份压力,来自生科院骆松教授。 叉院的院长亲自递话:“小吴啊,骆教授特别点名余夏!说他帮忙解决了实验室大问题,希望他深耕计算生物学,你可得好好引导引导!” 这话说得客气,分量却不轻。 第二份亲情攻势,则来自亲舅舅——经管学院孙教授。 电话里,舅舅语气热络:“小骥,余夏这孩子大一做的量化模型就锋芒毕露,不来我的区块链项目简直是明珠蒙尘!这是块搞金融科技的好料子!你务必给舅舅推一把!” 吴教练一个头两个大,叉院本应尊重学生意愿。 无奈之下,他将余夏拉进小会议室,摊开两份方案,语气近乎恳切:“余夏,你看这事儿……骆教授诚意十足,但他们实验室的数据积累尚在爬坡,项目多在前期。 “我舅舅经管学院这边,”他压低声音,“区块链项目立马就能上手,数据、场景都齐备。”他试探着递出台阶:“要不,你先做经管的课题,权当帮我舅舅圆个心愿?生科院那边可以后续跟进,做毕业设计也成嘛!” 余夏未置可否,只道:“吴老师,我考虑下。” 这股学术“抢人大战”的风,居然还吹进了家门。 余夏周末归家,余志超状似无意提及:“应文彬的秘书今天来了,聊了蓝山资本的筹建。这是咱家的好机会。儿子,你不是想着日后接班吗?金融这块,多学点总没错。” 弦外之音,昭然若揭。 余志超先“劝”,若无效,只怕要“绑”着儿子搭上应家这班快车。 ~ 面对这四面八方的“甜蜜围猎”,余夏最终拨通了江静知的电话,将吴教练的两套方案和盘托出,家中的风向却只字未提。 电话那头,江静知静静听完,轻笑一声,语气客观又带点调侃:“吴教练倒没诓你。我们实验室的数据洪流,还得等上一阵子才能‘开闸放水’。 “你现在来,真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不过嘛,”她话锋微转,“选哪口锅,终究得看你想煮什么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七字,如电光石火,瞬间照彻余夏心间。 他需要的,是当下便能挥斥方遒、施展拳脚的战场,而非等待未来的蓝图。 “好,我知道了。”余夏并不想马上挂断电话,“最近怎么样?” “咱们在虎头山多待了俩星期,结果实验室的活儿全堆在这些天了!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人使。”江静知吐槽道。 “虎头山那边也还好吧。”余夏笑着回应。 “我吃饭的时候抽空刷了一下舅妈的直播,生意可火了。据说村里有十几家人都在装修,要开民宿。” “那我就坐等阿姨给我分大红包了。” 翌日,他找到吴教练,平静地给出了答案:“吴老师,我先接孙教授的区块链课题。” 吴教练长舒一口气,总算能给舅舅一个交代。 余夏心底却已有了清晰的盘算:既然孙教授这厢“米粮充足”,便先将这锅饭烹得香气四溢。 至于骆教授那桌未来的盛宴,待食材齐备,再掌勺也不迟。 这场暗流涌动的“抢人大战”暂时偃旗息鼓。 对于余夏而言,这不过是他在交叉学科的无垠疆场上,纵马扬鞭、择定冲锋的首个赛道罢了。 孙教授的区块链课题首次组会结束,应婉婷抱着笔记本轻盈走出教学楼,强装的镇定终于绷不住,一丝得偿所愿的粲然笑意自唇边漾开。 她快步走向僻静处,拨通了父亲应文彬的视频电话。 电话几乎秒接。屏幕那端,应文彬儒雅的面容带着关切,背景是他那间宽敞的书房。 “婷婷,组会顺利?课题还合心意?”他微笑开口,眼底是洞悉的了然。 “爸!”应婉婷声音不自觉带上娇甜,眼眸晶亮,“您猜怎么着?余夏!他也选了这组!今天我们分在同一个项目小组了!” 她微微嘟唇,语气是半是撒娇半是邀功:“我就知道,准是您跟孙教授打了招呼!对不对?谢谢爸爸!” 屏幕里的应文彬呵呵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慈爱道:“孙教授是我的老朋友,他的课题自是顶尖。我不过是提了句,像余夏这样的青年才俊,应当多给机会。主要还是你们自身优秀,才能入选。”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应婉婷心如明镜。 父亲轻描淡写的“提一句”,分量足以左右局面。 否则,以余夏怕麻烦的性子,又刚在生科院崭露头角,怎会这般“巧合”地投入区块链? “反正要谢谢爸!”她笑容更甜,“这下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爸您放心,蓝山资本未来首席技术官的早期投资,您女儿我一定帮您盯紧了!” 应文彬被女儿的俏皮逗乐了,叮嘱道:“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过婷婷,合作是合作,真才实学是根本,做出成绩才是硬道理。” “知道啦!您就瞧好吧!”应婉婷信心满满地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她望向不远处的叉院大楼,心情如秋日晴空般敞亮。 在她看来,这不仅是小组分配,更像是一盘精心落子的棋局。 父亲已为她铺就了棋盘,而接下来,如何与那位光芒耀眼又有些疏离的“搭档”对弈周旋,将是她全力以赴的精彩篇章。 ~ 区块链“金融科技新前沿”峰会现场,冷气充足,却难抵人潮涌动与资本热浪的交织。 水晶灯下,西装革履的投资人与科技极客穿梭往来。 经管学院孙教授亲自率队,课题组成员连同研究生悉数到场,阵容齐整。 余夏作为核心成员之一,身着熨帖白衬衫与西裤,端坐台下,专注记录技术要点。 应婉婷则如鱼得水,不仅准备充分,更在孙教授引荐下,落落大方地与业界前辈交流,展现的专业素养与市场洞察力令人侧目。 转折发生在下午的圆桌论坛。 第106章 天下父母心 一位嘉宾在阐述“零知识证明”的应用时,将一个关键的技术逻辑讲得含糊不清。 台下一位以犀利著称的技术投资人抓住破绽,连续发问,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嘉宾额头冒汗,支支吾吾。主持人力图圆场,却效果不佳。 就在冷场边缘,余夏皱了皱眉,这错误在他看来如同代码中的BUG一样刺眼。 他下意识地低声对身旁的应婉婷快速解释了一句:“他混淆了非交互式证明的验证步骤,前提假设就不成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应婉婷眼眸一亮,捕捉到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她迅速举起手,在获得主持人许可后,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先是对提问的投资人表示认同,然后话锋一转: “感谢这位先生的精彩提问。关于这个技术细节,我们Q大区块链项目组近期恰好有深入的研究。 “正如我的搭档余夏刚才指出的,问题的核心在于初始参数的设定是否满足非交互式的要求……” 她流畅地将余夏那句简短的提示,扩展成了一段逻辑清晰、表述专业的即兴发言,既纠正了错误,又给足了嘉宾台阶下。 刹那间,全场的目光聚焦在这对年轻人身上。 投资人投来赞赏的目光,嘉宾也向她们点头致谢。 应婉婷微笑着坐下,趁势轻轻碰了碰余夏的胳膊,低声说:“配合得真棒!” 余夏愣了一下,只是“嗯”了一声,注意力又回到了他的笔记上。 这一刻,他们俨然成了与会者眼中配合默契的学术搭档。 孙教授在一旁频频点头,眼里写满了对这两位爱徒的赞赏。 在课题组总结会上,他推了推眼镜,笑容满面地评价道: “余夏和婉婷啊,一个技术底盘扎实,一个市场触觉敏锐,他俩这互补协同,简直是给课题组装上了‘双核引擎’!” 几日后,江静知在宿舍楼洗衣间,恰闻两位经管院博士生闲聊: “听说了吗?孙教授上次峰会,叉院那个大三的余夏和应婉婷配合得天衣无缝,大放异彩!” “可不是!婉婷沟通一流,余夏技术硬核,孙教授回来直夸是‘黄金组合’!” 江静知端着水盆,嘴角微扬,心底泛起无比的欣慰。 她想起余夏夺冠后的迷茫,也想起他在虎头山的投入。 “看来,他确实找到了能施展拳脚的舞台,”她暗忖,“而且他和婉婷的关系,似乎也迎来了新的契机。” 对于应婉婷这个小姑娘,自从她主动帮助余夏起,江静知始终抱持着纯粹的欣赏。 “有余夏这样的技术核心,加上婉婷这般长袖善舞的搭档,项目想不成功都难。”她甚至觉得,这是一种理想的能力互补。 带着这份旁观者的豁达,她难得升起一丝八卦心。 晚上回到宿舍,她拿起手机,给余夏发去调侃的消息: “余大神,峰会捷报频传啊,‘黄金组合’名号都传开了?快说说,和婉婷搭档效率如何?是不是珠联璧合?” 不多时,余夏的回复一如既往地聚焦技术核心: “嗯。她临场应变与沟通能力突出,有效弥补了我的不足。这也是我要向她学习的地方。 “我们协作纠正了嘉宾的技术阐述错误,提升了团队整体形象。孙教授认为互补模式利于课题推进。峰会也拓宽了我的认知边界。” 看着这份堪比项目总结的“钢铁直男”式回复,江静知对着手机忍俊不禁——果然还是那个余夏,分析得冷静客观,全然没接住半点“八卦”信号。 她笑着摇头,打字回复: “懂了。恭喜找到最优协作解!孙教授慧眼识珠。” 至于感情方面,她更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也乐见其成:若他们的默契能从学术延伸至生活,对余夏而言,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此时,余夏照例发来技术探讨: “斑马鱼心脏动态图像的数据流开始积累了吗?我对模型优化有新思路。” 江静知真诚且毫无芥蒂地回复: “谢啦!不急!实验还在重复验证期,数据量小,手动处理完全够用。” “你的时间宝贵,先全力保障区块链项目吧,那可是孙教授的重点课题,静候佳音!我这边需要时再找你。” ~ 晚上十点,余家的客厅灯火未熄。 徐茹萍端着温牛奶走出厨房,见丈夫余志超正捧着手机,脸上是终于如愿以偿的笑意。 “应总敲定了!”余志超难抑激动,将手机亮给妻子,“蓝山资本筹建,应总点头了!关键是,他认可了天天和婉婷同组!这意味着什么?他愿意带我们余家玩!儿子这次总算听了劝。这步棋,走对了!” 徐茹萍接过手机,目光掠过屏幕上冗长的公司架构文字,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她想起儿子从虎头山归来的细微变化。 提及江静知——那个曾经的家教老师——他话语不多,但眼中那份专注与说起“我们项目”时的自然,是她这个母亲鲜少见过的。 ICPC国内最后一站,他唯一邀请去现场的,不是同学,不是应婉婷,而是江静知。这种特殊,在她心头投下微澜。 作为母亲,她有种直觉:丈夫的盘算,未必如愿。 她斟酌着开口,语气小心翼翼:“应总肯扶持,自然是好事。婉婷那孩子确实优秀,大方得体,家世也好。”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试探,“不过……志超,咱们高攀得起吗?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你懂什么!”余志超立刻打断,语气不耐而急切, “现在是什么关口?是我们要攀附应家这棵大树的时候!攀不上也得攀! “应总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能看上咱家天天,是天大的福分!什么感情的事?处久了自然就有感情!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机会!” 徐茹萍谨慎措辞:“天天毕竟还年轻,大学里结识的女孩子也多,将来……未必都按我们想的来。万一……” 余志超看向妻子,语气斩钉截铁:“父母之责,是帮孩子把眼光放长远!关键是方向要准,平台要高! “大学里那些女孩,格局终究有限。天天的未来在金融科技、人工智能这些风口!婉婷能替他铺平前路!” 第107章 新的涟漪 余志超越说越激动,仿佛也在说服自己,“你要清楚,婉婷就是天天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好、最合适的对象! “没有之一!这不仅是婚配,是战略!关乎咱家未来几十年能否挤进那个圈子!天天必须和婉婷处好关系,让应总放心、满意!” 徐茹萍望着丈夫因激动泛红的脸,听着那赤裸裸的攀附之语,心头的忧虑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她明白,在丈夫心中,儿子的心意不及家族生意的扩张重要。 她不再争辩,只低声嗫嚅:“我就是怕……强扭的瓜不甜。天天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余志超挥手,像要驱散这不祥的念头:“放心!天天聪明,迟早会懂我们的苦心,懂得这是为家好! “他现在首要任务,是和婉婷把课题做好,让应总看到他的能力……和诚意。对了,打听一下婉婷什么时候过生日,你和天天去给她挑一件礼物,不要舍不得花钱。” 徐茹萍默默啜了一口凉掉的牛奶,不再言语。客厅里只剩下余志超反复刷看手机的细碎声响。 窗外夜色如墨,她心中的不安,如同这无边暗夜,深不见底。 ~ 初夏的傍晚,滨江花园的院子里,白日的暑气正悄然消散。 一反常态,江静知没有留在室内,而是将笔记本电脑和厚重的《利用Python进行数据分析》搬到了院落的石桌上。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焦躁滑动,眉头紧锁。 斑马鱼实验的初步数据已经开始积累,她下定决心,不能被动等待余夏的“技术支援”,必须自己掌握数据抓取和清洗的核心技能。 王劲和肖潇带着小女儿在远处散步,院子里只剩下她,以及刚回来、正欲悄声溜回房间的王俊波。 自那场谣言风波后,两人之间总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他们默契地维持着距离,视对方如空气,极力避免任何非必要的交集。 今天,王俊波本想像往常一样径直上楼。 但经过石桌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了江静知的屏幕——上面运行着一个用于爬取公开数据库序列的Python脚本,旁边赫然开着几个报错窗口。 他的脚步顿住了。 王俊波内心挣扎了片刻:是视而不见地离开,还是……目光锁定在那段在他眼中漏洞百出的代码上,技术人的本能终究压过了人际的隔阂。 他转过身,声音带着点干涩和不自然的僵硬,抬手指了指屏幕: “你那个…… requests库的用法,不对。” 江静知惊得猛一抬头,发现是王俊波,眼中瞬间浮起警惕与疑惑。 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王俊波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但语气却不自觉地切换到了技术讲解模式,带着专注: “你设置的 headers太简单了,没有模拟真实浏览器,目标服务器一眼就能识别出是爬虫,直接给你 403 Forbidden。” “还有,”他继续道,“你的 try-except异常处理块写得太笼统。这样根本定位不到具体哪一步出错。” 他一口气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话多了,气氛更显凝滞。 他抿了抿唇,生硬地补充:“我就随口一说,用不用随你。” 说完,他转身又要走。 江静知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屏幕上反复出现的错误提示,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保持平静和客观: “那……正确的应该怎么写?” 王俊波再次停住,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折返回来。 他俯身接过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这里,需要添加有效的 User-Agent到 headers里……这里,建议用 Session来保持会话状态……异常要分类型捕获,ConnectionError(连接问题)和 HTTPError(HTTP状态错误)必须分开处理……” 他一边操作,一边简洁地解释,脸上虽无表情,但讲解却清晰而高效。 几分钟后,那顽固的代码终于顺畅运行,数据开始刷刷地下载。 “谢谢。”江静知看着屏幕,轻声说道。 王俊波直起身,双手插回口袋,恢复了疏离的姿态:“小事。” 离开前,他的目光投向远处城市的灯火,仿佛自言自语般低语了一句:“我去做了心理咨询……挺有用的。谢谢。” 江静知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又落在石桌一角——那个妈妈说是王俊波送给妹妹的小木马。 院子里,只剩下键盘断续的敲击声与夏夜低徊的虫鸣。 与此同时,在院子里散步的肖潇催促王劲:“老王,上次让你留心给静知物色男朋友,有眉目了吗?你看她,不是泡实验室就是对着数据和书本,身边连个亲近点的男孩子都没有。” 王劲推着婉婉的婴儿车,笑道:“静知那么优秀,那么漂亮,愁什么?她是心思还没往这儿放,全扑在学业上了。” “就是因为她太拔尖了,才更要早做打算。”肖潇压低声音叹了口气,“好男孩是稀缺资源,得提前留意。咱们是不是……也该帮她张罗张罗,创造点机会?” 借着柔和的夕照,两人兴致勃勃地列起了一份“候选人名单”: “世交学霸”李医生:老友之子,医学博士,刚在三甲医院留院。家境优渥,性格温和。 肖潇评价:“医生好,社会地位高,收入稳当,将来还能顾着家人健康。” 青年才俊”刘总监:王劲公司合作方的项目总监,年轻有为,海外名校背景,谈吐风趣,处事活络。 王劲评价:“这孩子有野心,懂人情世故,前途看好,和静知智商情商都般配。” “书香门第”陈讲师: J大青年讲师,学术新秀,父母皆大学教授,家风淳朴。 肖潇评价:“搞学术的好,有共同话题,环境单纯,以后还能互相扶持发文章。” 两人自觉这份名单囊括了“稳定、前途、学术”三大方向,堪称周全。 晚饭后,肖潇瞅准江静知心情尚可的时机,端了杯热牛奶走到女儿身边,状似随意地提起: “静知啊,妈妈认识几个挺不错的年轻人:李阿姨儿子是医生,年轻有为;你王叔叔公司有个总监,能力很强;还有个J大的老师,学术做得挺出色……抽空认识一下?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吃顿饭?” 第108章 偶遇台球高手 江静知从满屏的数据中抬起头,眼神毫无波澜,干脆利落:“没兴趣。” 肖潇不甘心,把牛奶往前推了推:“哎呀,就是认识一下,喝杯咖啡也行嘛。你都研二了,总要……” 江静知合上电脑,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妈,我的事我心里有数。现在忙课题、忙论文,没时间也没心思考虑这些。你们不用操心。” 说完,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起身道:“还有个数据要处理,我回房了。” 二楼,王俊波站在虚掩的房间门后,静静地听着楼下发生的对话。听见江静知上楼的脚步声,他立刻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看着女儿上了楼,客厅里的肖潇和王劲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王劲苦笑一声,压低嗓门:“得,咱们这‘三套方案’,人家连听证会都没开,直接驳回了。” 肖潇泄了气,揉着太阳穴:“这孩子,主意也太正了。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回到房间的江静知,望着窗外流淌的车灯,脑海中下意识掠过的,是某个专注敲着代码、在虎头山冷静分析、会因她拒绝而略显笨拙追问的沉默身影。 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驱散一丝不着边际的思绪,重新打开了论文,将全部心神锚定在眼前的斑马鱼基因序列上。 一种微妙而脆弱的新默契,如同悄然舒展的藤蔓,在这个静谧的傍晚,无声地滋长开来。 ~ 每周两次踏入经管学院那栋玻璃幕墙的现代楼宇,余夏总能感受到与叉院截然不同的气息。 叉院弥漫着代码与公式的冷冽,这里则涌动着更为活跃、直白的人情世故。 尤其对于低年级女生,余夏——这位来自叉院、偶尔名字会与ICPC金牌一同被提及的学弟——周身笼罩着一层神秘而吸引人的光晕。 他身形挺拔,沉默少言,专注讨论时侧脸线条清晰。 这份略带疏离的气质,在许多大一女生眼中,远比同龄男生的喧闹更具魅力。 对学姐们而言,他或许尚显“弟弟”般的青涩;但对初入校园、心怀浪漫幻想的新生来说,他的年龄恰到好处,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能力更是令人心动。 这天小组讨论结束,应婉婷正与余夏整理材料。 一位穿着时尚、笑容甜美的女生推开会议室的门,亲昵地挽住应婉婷的胳膊:“婉婷师姐!你们结束啦?” 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余夏。 应婉婷笑着拍拍师妹的手:“余夏,这是我直系师妹,大一的侯韵,院里的文艺骨干。” 又转向侯韵,“这就是我常提的余夏,我们组的‘技术定海神针’。” 侯韵落落大方地向余夏伸出手,眼眸晶亮:“余夏师兄好!久仰大名,以后专业课有难题,能向您请教吗?” 余夏礼貌性地与她指尖轻触,简短回应:“你好。请教你婉婷师姐更合适,她更专业。” 语气客气而疏淡。 侯韵又寒暄几句才笑着离开。 待她走远,应婉婷状似随意地笑道:“怎么样?我这小师妹挺招人喜欢吧?开朗又聪明,刚还悄悄问我,咱们组的金牌大神名草有主没呢。” 她边说边翻出手机里侯韵在校园活动中的靓照,递到余夏眼前,“喏,颜值也很能打哦。” 余夏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不足一秒便移开,语气毫无波澜:“谢谢。你师妹很好,但我目前对此没有兴趣。” 应婉婷心下一沉,面上仍维持轻松笑意,半开玩笑地追问:“哦?那请问余大神,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入您法眼?说说看嘛,我说不定能帮你物色呢。” 余夏背好包,抬眼看了应婉婷一瞬,似乎思索了一下,给出一个万能而敷衍的答案:“没什么标准,合得来就行。” 这回答如同绵软的云絮,让应婉婷后续所有试探都无处着力。 望着他径直离去的背影,失落与困惑交织涌上心头。“合得来?”她暗自咀嚼,“怎样的才算合得来?像江静知那样,能和他在虎头山农家乐玩儿的?” 这次投石问路,石头悄无声息地沉了底,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应婉婷收起手机,轻轻叹了口气。她意识到,眼前这道关于“余夏兴趣”的难题,其复杂度或许远超区块链的共识算法。 ~ 相较于侯韵、应婉婷那种旁敲侧击的试探,美院大一的乔友荷追求余夏的方式,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直接和狡黠。 她曾远远瞥见余夏和褚星野从台球厅出来,便精心策划了一场与褚星野的“偶遇”。 “星野师兄!”乔友荷笑容灿烂地拦住褚星野的去路,开门见山,“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褚星野眉毛一挑,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直接亮出“免战牌”:“小学妹,好意心领。不过师兄我名草有主,请绕行哈。” 自从心仪林雪,褚星野早已“洁身自好”,再也没有和任何女生传过绯闻。 乔友荷被逗笑了,赶紧摆手:“师兄你误会啦!我不是冲你来的。” 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精美的双年展入场券,塞到褚星野手里,“这个送你!我想认识余夏师兄。” 她眨眨眼,压低声音,“下次你们约台球,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就去打个招呼‘偶遇’一下,绝对不让你难做!” 褚星野捏着入场券,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江湖原则,觉得这买卖稳赚不赔,还能看兄弟的热闹,便爽快答应了:“成!不过我只管通风报信,后续发展概不负责。” 第一次“偶遇”天衣无缝。 周末下午,余夏和褚星野刚开台,乔友荷就“恰好”和同学结账要离开,她惊喜地打招呼:“呀,星野师兄,余夏师兄,这么巧!你们也来打球啊?” 她落落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闲聊几句校园八卦,便借口和同学有约,翩然离去。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余夏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想,台球厅里碰到同学再正常不过。 褚星野看着乔友荷离开的背影,用球杆碰了碰余夏:“这小学妹,挺活泼啊。” 余夏“嗯”了一声,专注地瞄准一颗底袋球,显然没往心里去。 “人长得还不错?”褚星野不死心。 “没注意。”余夏继续击球。 “注孤生说的就是你。”褚星野没球打,有话说。 “林雪理你了吗?”又进一个球。 “我们教师节的时候一起回初中看过老师。”褚星野一脸满足。 “然后呢?” “嘿!你怎么专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一周后,第二次台球“偶遇”。 第109章 精准的走球 褚星野照例提前“通风报信”,乔友荷如期而至。 这次她没急着走,看着球台提议道:“两位师兄,干打多没意思?咱们打一局呗,谁输谁请客喝奶茶,怎么样?” 余夏对打球本身没意见,对输赢请客这种小事更无所谓,便点了点头。 褚星野自然乐得看戏。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乔友荷的球技相当了得。 轮到她击球时,气质瞬间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是那个笑容甜美、带着些许俏皮的大一学妹。 她高挑的身姿微微俯下,一双明亮的杏眼瞬间眯起,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了母球与目标球之间的击打线,唇瓣不自觉地抿成一条专注的直线。 她握杆的小臂稳如磐石,架杆手型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出杆瞬间,动作流畅而充满爆发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只听“啪”一声清脆的撞击,母球如被精确制导般直线冲出,将一颗花色球笔直地灌入底袋,力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 “好球!”褚星野由衷赞叹,他饱含深意的看一眼余夏,那个技术宅竟也流露出满眼的欣赏。 有戏! 随后几杆,乔友荷走位精准,连续进球,表情始终冷静,只有在完成一记难度较高的薄球后,嘴角才会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属于高手的自信笑意。 一局下来,她竟然以微弱优势赢了余夏和褚星野。 “承让啦,师兄们!”乔友荷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晃了晃手中的球杆,“看来今晚的奶茶,得二位师兄破费咯!” 余夏有些惊讶地看了乔友荷一眼,难得地主动开口评价了一句:“你球打得很好。” 这对他而言,已是基于实力认可的极高赞誉。 褚星野在一旁看着,心里暗笑:这小学妹,有点东西,策略清晰,步步为营,还懂得展示实力。 余夏这块木头,怕是遇到对手了。 褚星野愿赌服输,跑去旁边的奶茶店拎回了三杯招牌奶茶。 他笑嘻嘻地把其中一杯递给乔友荷:“喏,小学妹,你的战利品!” 乔友荷笑着伸手去接。就在她伸出白皙的手掌时,一旁的余夏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微微蹙眉,指向她的掌心和大拇指根部连接处几处清晰可见的薄茧,语气带着技术宅发现细节时的纯粹好奇: “你手上的茧……是长期握杆磨出来的?你打台球很久了?” 乔友荷愣了一下,随即坦然一笑,甚至带着点小小的骄傲,摊开手掌给他看: “观察力可以啊,师兄!是啊,我爸是个台球发烧友,我从小就被他拎着在球房泡大的,这茧子算是我的‘勋章’吧。” “难怪,”余夏点了点头,难得流露同好间的赞赏, “你刚才那个低杆拉回很干脆,发力方式很专业,不是业余玩玩能达到的水平。” 听到这位平时惜字如金的大神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段专业评价,乔友荷眼睛一亮,笑容更灿烂了: “能遇到一眼就看出来的高手,我也很高兴!看来以后打球不怕找不到对手了。” 她趁热打铁,极其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解锁直接滑到了微信二维码界面,递到余夏面前: “加个好友呗?下次你们再来,提前叫我一声,咱们好好切磋一局?” 一旁的褚星野咬着吸管,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心里暗笑:这小学妹,节奏把握得真好!技术认可开路,顺势提出请求,行云流水啊! 余夏看着眼前的二维码,几乎没有犹豫。 在他简单的逻辑里,对方的球技赢得了他的尊重,约球又是个合情合理的请求,于是他也很自然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通过一下。”他操作完,抬头对乔友荷说。 “搞定!”乔友荷利落地点了通过,备注好名字,晃了晃手机,心情大好,“那说定了哦,下次打球叫我!两位师兄慢慢喝,我先走啦!” 她拿起奶茶,步伐轻快地离开了,留下一个充满活力的背影。 褚星野凑到余夏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可以啊兄弟!这就加上了?人家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余夏疑惑地看了褚星野一眼,吸了口奶茶,平淡地回答:“她台球打得很好。有机会可以再打。” 他的关注点,完全停留在技术层面。 褚星野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 得,这位爷的脑回路,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如钢轨。 他预感到,这场“台球攻防战”,怕是要旷日持久了。 乔友荷是个聪明的猎手,懂得张弛有度。 第一次成功约球并加上好友后,她并没有急于发起密集的“攻势”。 对于余夏这种目标明确、习惯用逻辑思考问题的人,过分的热情只会引起警惕,甚至被直接归入“麻烦”的范畴。 于是,她耐心地等了两个星期,才在一个周五下午,给余夏发了条消息,语气轻松自然: “余夏师兄,周末有空吗?星野师兄说也想活动活动,一起打场球?” 收到余夏简短的“可以”回复后,乔友荷对着手机笑了笑。这一步,稳了。 周末的台球厅里,气氛松弛。 乔友荷这次有备而来,目标明确——不仅要赢球,更要赢取“情报”。 要攻克余夏这座堡垒,必须先摸清他的“周边防御体系”。 开局几杆热身后,乔友荷一边优雅地给杆头擦巧克,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 “星野师兄,你和余夏师兄默契真好,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打什么战术。你俩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给更健谈的褚星野。 褚星野正瞄准一颗彩球,闻言头也没抬,得意地接话:“那必须的!我俩光屁股玩到大的,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混一块儿了,家住对门儿,想不熟都难!” 关键信息一:发小、邻居。 乔友荷心中默记,脸上笑容不变:“哇!那你们小时候肯定一起干过不少‘坏事’吧?” 第110章 优秀男人受关注 乔友荷的话精准戳中了褚星野的分享欲。 他击完一杆,干脆靠在球桌边,眉飞色舞地讲起童年糗事:“哈哈,那可多了!比如有一次,我们俩偷偷爬树掏鸟窝,结果余夏这个书呆子,还没爬上去就先在树下算起了抛物线,研究怎么用竹竿最省力……” 余夏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擦拭球杆,淡淡插了一句:“最终用杠杆原理和摩擦力系数计算出的方案,成功率比你徒手爬高至少百分之四十。” 褚星野:“……看吧,他就这样!” 乔友荷被逗得咯咯直笑,心里却飞速分析:关系铁,信任度高,褚星野是重要的“内部通道”。 轮到乔友荷击球时,她一边观察球局,一边用更随意的语气追问:“那你们两家现在还住得近吗?周末约球倒是方便。” 褚星野毫无防备,顺口就答:“近啊!我俩都在国风小区,开车过去十分钟。哎,就是有时候他会住在滨江花园,每次我去他家找他,必须提前确定他在哪儿住,不像小时候了……” 关键信息二:国风小区,滨江花园,不是别墅就是豪宅。 乔友荷的心跳漏了一拍。国风小区和滨江花园,这意味着余夏的家境远不止是“优渥”。 她稳住心神,一杆漂亮的低杆缩回,母球精准走位,仿佛也精准地为自己的人生走了一步棋。 她假装惊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国风小区?听说环境特别棒,像公园一样!” 褚星野浑然不觉,继续爆料:“是啊,尤其夏天,在湖边钓鱼烧烤打游戏才叫爽!就是这家伙老惦记着他那点代码,十次有八次请不动。” 余夏终于抬眼,看了褚星野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星野。” 褚星野这才意识到话有点多,嘿嘿一笑,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但已经晚了。 乔友荷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核心信息:深厚的兄弟情谊、顶级的家庭背景、以及余夏看似低调实则深不可测的实力。 她之前或许只是被余夏的颜值和才华所吸引,现在,更多了一层对“确定性未来”的考量。 接下来的几局,乔友荷打得更加自信从容,笑容也愈发灿烂。她看向余夏的目光里,除了欣赏,更多了一份志在必得的坚定。 “原来是一块藏在朴素包装下的稀世璞玉,”她心想,“那就更值得我花费心思,好好打磨了。” 球局结束,褚星野照例嚷嚷着请客喝奶茶,乔友荷也欣然接受。 一切和上次没什么不同。 只是在分开时,乔友荷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听说最近上映的那部科幻片特效不错,是票房冠军,你们有兴趣周末去看看吗?” 褚星野刚想搭话,余夏已经干脆地摇了摇头:“没兴趣。我对电影叙事逻辑的漏洞耐受度很低。” 回答得直接了当,不留丝毫余地。 乔友荷脸上笑容不变,从善如流:“也是,好多科幻片确实漏洞百出。那下次再约球!” 又过了两个星期,约球如期而至。 这次,乔友荷提前到了片刻。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淡扫蛾眉,轻点朱唇,妆容精致却不显刻意。 她脱掉了休闲外套,里面是一件剪裁合身的黑色运动背心,搭配高腰运动长裤,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充满青春活力的身材曲线。 得知余夏的家庭背景后,乔友荷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决定将“接触战略”升级,不再仅仅满足于技术层面的切磋。 当余夏和褚星野准时出现时,乔友荷正俯身练习击球,专注的侧影和流畅的动作自成一道风景。 她听到脚步声,直起身,回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二位师兄,你们来啦!” 褚星野眼睛一亮,吹了个无声的口哨,用胳膊肘碰了碰余夏,低声道:“嚯,小学妹今天……有备而来啊。” 余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在球台上扫过,评估着球局。 对决开始,气氛一如既往。 乔友荷的球技依然出色,但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再完全集中在胜负上。 她巧妙地利用每一次绕台观察走位的机会,身影轻盈地在不大的球桌旁移动。 一次,余夏正凝神瞄准一颗贴库球,乔友荷恰好需要走到他对面的位置观察。 她计算着步幅和时机,看似全神贯注于球路,却在经过余夏身后时,手臂“不经意”地、极其轻微地擦过了他的后背。 那触感短暂而清晰——少女肌肤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传递过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新香气。 余夏正准备出杆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乔友荷却仿佛毫无察觉,已经走到了预定位置,正微微蹙眉打量着球局,侧脸线条认真又迷人。 她甚至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思考着下一步。 褚星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强忍着笑意,假装研究天花板。他心里门儿清:这“偶然”也忒精准了点儿。 余夏收回目光,重新俯身,但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和香气,像一道微小的干扰信号,在他高度专注的思维里激起了一丝涟漪。 他微微蹙眉,似乎想分析这种“物理接触”带来的心率微小波动属于哪种类型的干扰,但很快又强制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击球线路上。 乔友荷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和回望,心里微微一笑。 她知道,有些信号,不需要言语,只要发送得足够“自然”,就能精准抵达。 她并不急于求成,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在他习惯的、由逻辑和算法构筑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名为“异性吸引力”的、微小而真实的变量。 这次高手对决结束后,乔友荷换了个提议:“时间不早了,学校后门新开了家烤鱼店,评分挺高的,一起去尝尝吧?” 余夏再次摇头,理由同样无懈可击:“我晚上还要跟区块链项目组同步进度,时间不确定。你们去吧。” 乔友荷先后两次试探,两次碰壁,而且对方防御得滴水不漏。 第111章 画室的坦白 看着乔友荷离开的背影,褚星野终于忍不住了,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余夏:“喂,兄弟!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傻? “人家小姑娘这哪是想打球啊,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球就是个幌子,想跟你多接触才是真的! “你就不能主动点儿?每次让人家主动约,约了之后,除了打球,别的啥也不干,你这……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余夏闻言,奇怪地看了褚星野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她球打得好,愿意一起切磋,是值得花时间精力去做的事。至于其他活动,目前不在我的兴趣范围内。” 他继续道:“优秀的男人自然会吸引很多女性的关注,这很正常。 “你要学会习惯这种关注,保持正常的交往节奏,而不是被这种关注左右,打乱自己的计划和偏好。” 褚星野被这番“理性宣言”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 “行!你牛!你就抱着你的‘优秀’和‘效率’过吧!我看你能‘正常’到什么时候!” 他简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能把男女之间那点微妙的吸引力,分析得跟解一道数学题一样。 而走出台球厅的乔友荷,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对话,嘴角却勾起一抹更有兴味的笑容。 余夏的反应,非但没有让她气馁,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保持正常交往节奏?不被关注左右?”她轻声自语,“好啊,那我们就慢慢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堵‘效率至上’的墙,到底有多厚。” 这场看似平淡的“台球社交”,在双方截然不同的理解下,悄然变成了一场耐性与策略的较量。 ~ 期末季的紧张氛围笼罩着校园,夜已深,褚星野独自一人还在美院的画室里往一块画布上涂抹着颜料,看见余夏背着电脑包走进来,有些意外。 “哟,稀客啊!不是说期末闭关吗,怎么有空过来?”褚星野打趣道。 余夏把包放下,揉了揉眉心:“代码跑着,出来透口气。” 褚星野想起件事,凑近问道:“对了,乔友荷那小师妹下午还问我呢,说约你打球怎么没回音。你又把人晾着了?” 余夏拿起一支干画笔,漫无目的地拿在手中摩挲:“嗯,期末事多,刚刚推了。” 褚星野狐疑地打量着他:“事多?你以前再忙,对打球这种纯放松的邀约,一般也不会拒绝。有点反常啊,兄弟。” 他促狭地眨眨眼,“怎么,怕人家小姑娘真对你有什么想法,躲着呢?” 余夏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目光看向褚星野:“星野,我问你。如果……乔友荷的目标是你,你会答应吗?” 褚星野被问得一懵,下意识回答:“我?开什么玩笑!你明知道我……” 他猛地刹住话头,眼睛突然瞪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等等!你突然问这个……有情况!余夏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人了?!” 余夏垂下眼,盯着五颜六色的画布,默认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力。 “我靠!真的假的!”褚星野瞬间把画笔扔到一边,激动地凑到余夏面前,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出答案。 “谁啊?快说快说!是不是经常去经管学院,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是你那个区块链项目的搭档,应婉婷?” “不是。”余夏否定得很干脆。 “不是她?那还能是谁?咱们总混一块儿,没见你跟哪个女生特别近啊……难道是学校里遇到的?还是竞赛认识的?”褚星野脑子飞速运转,把可能的人选过了一遍。 余夏却只是抿着嘴,不吭声,一副“你自己猜”的表情。 褚星野急了,一把勾住余夏的脖子:“喂!你还是不是哥们儿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快说!到底是谁?” 被褚星野晃得没办法,余夏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你猜。” 褚星野简直要抓狂:“我猜?我认识?” 余夏眼神飘向别处,不置可否。 “你再给点提示!是咱国风小区的吗?”褚星野试图缩小范围。 余夏摇头,欲言又止。 “不是小区的……Q大的?我跟你都认识的……”褚星野皱着眉头,把共同认识的女生飞快地筛了一遍,一个名字突然闪过脑海,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余夏,声音都变了调:“江……江老师?!江静知?!” 听到这个名字,余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我——说——呢!”褚星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好个虎头山农家乐!你一暑假泡在那儿,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 “哇赛!可以啊余夏,不声不响干大事!快说说,你怎么搞定的?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余夏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下来,带着点郁闷:“还没有。” “没有什么?”褚星野没反应过来。 “没有搞定。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思。”余夏叹了口气。 “什么!敢情你剃头挑子一头热!”褚星野难以置信。 余夏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挫败感:“她说……我还是个小孩子,只当我是同学。” 看着余夏委屈又无奈的表情,褚星野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小孩子?江老师不愧是江老师,一眼看穿本质!你这家伙,平时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搞了半天在人家眼里还是个弟弟!” 笑够了,他看着余夏难得流露出的苦恼神色,又恢复了仗义哥们儿的模样,搂住余夏的肩膀: “行了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不就是被漂亮姐姐发‘弟弟卡’了吗?多大点事!来来来,跟哥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哥们儿帮你分析分析,出出主意!追女生,光靠你那些理智和算法可不行!” 余夏看着褚星野挤眉弄眼的样子,心里那点憋闷似乎消散了一些。 或许,有个人说说,真的会不一样。 第112章 轮到自己这么难受 画室的角落,灯光有些昏暗,在褚星野的连番“逼问”下,余夏终于磕磕绊绊、逻辑混乱地将自己对江静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以及虎头山暑假的种种细节,和盘托出。 包括她帮他融入乡村环境,一起带小弟弟,一起研究那些“不务正业”的乡村玩意儿,也包括那句让他耿耿于怀的“小孩子”评价。 褚星野听完,摸着下巴,摆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势,开始分析: “情况我了解了。关键点在于:第一,江老师愿意搭理你,跟你相处自然,这说明基础好感是有的,你没被她直接划入‘拒绝往来户’,这是重大利好! “第二,她说你‘小孩子’,未必是贬义,可能是指你情感上不开窍,或者她觉得你年龄小、经历少,有种姐姐看弟弟的感觉。” 他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给出核心策略:“所以,当前阶段,切忌猛冲猛打,不能暴露你的‘狼子野心’!要讲究策略,得‘润物细无声’!” “润物细无声?”余夏重复着这个词,眉头微蹙,似乎在理解这个非技术性指令。 “对!就是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生活,让她习惯你的存在,依赖你的帮助,但又感觉不到明显的压力。 “比如,继续以各种公的、私的名义保持联系,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出现,但绝不提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要求。慢慢来,让她自己品出你的好来。” 褚星野说得头头是道。 余夏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褚星野,反问了一句: “听起来很有道理。那你怎么不用这招‘润物细无声’去润润你那个林雪?” 这一问,像一支精准的冷箭,瞬间戳破了褚星野侃侃而谈的气泡。 他表情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尴尬,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地捶了余夏一下: “靠!说你的事呢,扯我干嘛!我……我正润着呢,而且我情况特殊嘛!林雪,她……她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板起脸教育余夏: “你别打岔!重点是你的问题!要有耐心!这不是你以前常挂在嘴边的吗?‘优秀的男人自然会吸引关注’,‘要保持正常交往节奏’。怎么轮到你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这话像一记闷棍,敲在余夏心上。 他顿时哑口无言,有一种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精准“打脸”的感觉。 是啊,那些冷静理智、仿佛置身事外的分析,此刻应用到自己身上,竟然是如此的煎熬和难以执行。 他没想到,当自己真正成为那个“被吸引”和“想靠近”的人时,那种渴望得到回应、害怕被拒绝的焦虑,是如此的真实且难以用逻辑平复。 他看着褚星野一副“你看吧”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 原来理论到实践的距离,这么远。 “所以,”褚星野总结道,“收起你那点急躁,老老实实当你的‘优秀男同学’。 “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展现你的价值和靠谱,但别越界。 “等她发现你不再是那个她眼中的‘小孩子’,而是一个成熟、可靠、值得依赖的男人的时候,机会自然就来了。” 余夏低下头,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情感的领域里,他那些引以为傲的理性和逻辑,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这是一场需要极大耐心和……他目前严重缺乏的“情商”的持久战。 而这场战斗的第一个敌人,竟然是他自己那颗突然变得不听话的心。 ~ 周末,余夏刚推开自家别墅的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宽敞的客厅俨然变成了一个临时摄影棚:沙发被挪到了墙角,背景布架了起来,反光板支棱着,地上堆着好几个打开的服装箱,各式当季新款衣服挂满了移动衣架。 徐茹萍正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几个员工调整灯光角度。 余夏先是一愣,随即了然一笑。 这场景,他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他没少在妈妈的这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战略方针下,充当荣盛服装的“御用模特”。 “妈,现在有昭昭和岚岚这两个现成的‘小模特’,还不够您折腾的?叫我回来干嘛?” 余夏一边换鞋,一边朝着忙碌的母亲喊道。 徐茹萍一回头看见大儿子,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 “哎哟,我的大功臣回来了!妈这不是想着,这几年你又是冲刺高考,又是打竞赛,妈都尽量不打扰你。可现在不一样了呀,” 她语气带着点骄傲和期待,“你自己说的,以后要帮爸爸管起这个家。那咱自己家的品牌,你这未来的当家人不亲自上阵,谁信服呀?” 她不由分说地把余夏推到衣架前,指着一套质感很好的灰白色帽衫休闲装: “快去换上这套,摄影师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拍完你就忙你的去。” 余夏看着妈妈殷切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已经准备就绪的团队,心里清楚,在这种时候,听话配合就是最省时省力、避免被唠叨的唯一选择。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衣服走进了更衣室。 当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徐茹萍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 “瞧瞧我儿子!这身高,这气质,穿咱们自家衣服就是不一样!不拍广告真是白瞎了这块好料!” 接着,徐茹萍又拿起两套同款的小号帽衫,四处张望:“昭昭!岚岚!别玩了,快来换衣服,和哥哥一起拍!” 只见客厅角落那个超大的服装空纸箱动了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压抑的笑声。 原来,八岁的余昭和五岁的余岚正躲在里面玩捉迷藏,对妈妈的呼唤充耳不闻。 徐茹萍又好气又好笑,连叫了几声,两个小家伙就是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余夏走过去,站在纸箱外,平静地喊了一声:“昭昭。岚岚。” 纸箱里瞬间安静了,但没动静。 余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余昭!余岚!快出来!” 话音刚落,纸箱盖子立刻被顶开,两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 余昭眨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哥,我们在里面……睡着了。” 扎着两个小纠纠的余岚也赶紧点头附和:“嗯!现在刚醒!” 徐茹萍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感慨道:“还是你哥管用,我说十句顶不上他一句。” 余夏一边把妹妹从箱子里抱出来,一边对妈妈无奈道:“您就惯着他俩吧。” 后面的拍摄过程异常顺利。余夏虽然表情依旧偏冷,但镜头感天生就好,动作自然。 余昭和余岚在亲哥哥的“威慑”下,也表现得格外乖巧配合,兄妹三人穿着同款亲子装,画面温馨又有范儿。 连摄影师都忍不住对徐茹萍夸赞:“徐总,您家这三位,真是没得说!太给力了,效果绝对棒!” 徐茹萍看着镜头里出色的儿女,脸上洋溢着满足和骄傲的笑容。 第113章 失效的迂回战术 自从上次约球余夏推说期末太忙,婉拒之后,乔友荷不甘心隔了不久又一次发给余夏约球消息。 一天,两天,一周……聊天框里只有她那条孤零零的绿色气泡,宛如石沉大海。 再联系褚新野,他也是支支吾吾,推三阻四。 她盯着屏幕,咬了咬嘴唇,心里那点原本炽热的小火苗,被这盆冷水浇得只剩下一点不甘的青烟。 “看来,直接进攻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并没有陷入小女生的自怨自艾,反而激发出一种更强烈的斗志。 既然正面吸引无效,那就采取迂回战术,深入“敌后”,制造不可回避的“偶遇”! 她冷静下来,开始像做课题研究一样,系统地搜集关于余夏的一切信息。 网络时代,信息是透明的,尤其对于余夏这种曾经的高考风云人物。 她很快从当年的新闻和学校论坛的旧帖里,挖出了“荣盛集团少东家”这个关键身份。 更让她眼前一亮的是,她在荣盛集团的官方网站和社交媒体账号上,发现了大量余夏为品牌拍摄的服装广告和宣传海报! 画面上的余夏,穿着荣盛当季的新款,或休闲或商务,在镜头前表情依旧带着点疏离的清冷感,却意外地符合品牌那种“低调的质感”的调性。 乔友荷看着这些照片,恍然大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简直是给了我一个绝佳的切入点。” 一个计划迅速在她脑中成型。 她,乔友荷,Q大美院设计专业高材生,身高172cm,身材比例优越,走过校内多场时装秀,有丰富的平面拍摄经验——这一切,不正是荣盛这类本土服装品牌所需要的吗? 与其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约球,不如直接进入他的“主场”! 说干就干。 她精心整理了自己的简历和专业作品集,重点突出了与服装、平面拍摄相关的经历,然后直奔荣盛集团的官网招聘页面。 果然,市场部正在招聘兼职平面模特,用于电商新品拍摄和社交媒体宣传。 面试那天,乔友荷做足了功课。她研究透了荣盛近几季的服装风格,甚至分析了余夏在以往广告中的造型和表现力。 她没有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是选择了一套能凸显自身气质、同时又与荣盛品牌调性相符的简约穿搭。 面试官是市场部的一位干练的女总监。 乔友荷落落大方,对服装搭配、镜头表现的理解精准到位,展现出的专业素养远超普通兼职大学生。 当被问及对品牌的看法时,她更是侃侃而谈,不仅点出了荣盛的核心优势,还委婉地提出了几点针对年轻客群的推广建议,句句说在点子上。 “你条件很好,理念也很新。” 总监翻看着她的简历,满意地点点头,“下周一有个新一季休闲系列拍摄,你可以来试试镜。具体安排我会让助理通知你。” “谢谢总监!我一定会努力!”乔友荷强压住内心的狂喜,礼貌地鞠躬道谢。 走出荣盛大厦,阳光格外明媚。乔友荷深吸一口气,感觉每一步都踩在通往胜利的阶梯上。 第一步,潜入成功! 接下来,她只需要在摄影棚里,以最专业、最无可挑剔的姿态,等待那个“偶然”的相遇。 她相信,当余夏在自家的拍摄现场,看到那个在球场上与他切磋、如今又化身专业模特展现他家品牌的乔友荷时,那种冲击力,绝对比十次约球都要强烈。 “余夏,”她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城市轮廓,自信地低语,“球场你说了算,但接下来的‘秀场’,该轮到我主导了。” 果不其然,乔友荷凭借出色的外形条件和专业素养,顺利通过了荣盛集团市场部的兼职模特试镜。 她换上了荣盛的拍摄专用T恤,站在明亮而忙碌的摄影棚里,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这一步棋,她自认为走得极妙。 拍摄间隙,大家暂时休息。 乔友荷捧着一杯咖啡,状似无意地踱步到正在整理器材的摄影师旁边,用一种带着点崇拜和好奇的语气,开启了话题: “老师,我看过咱们品牌之前的好多宣传照,质感真棒!尤其是……嗯,我记得有一组,好像是余总家的公子,余夏学长拍的吧?拍得特别有感觉,清冷又高级,他是专业模特吗?” 摄影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余总家的公子?拍广告?没听说过啊。我们拍过的模特多了,没记得有这号人物。” 他转头问旁边正在整理服装的助理:“小刘,你听说过吗?少东家还给我们拍过广告?” 助理小刘摇摇头,一脸懵:“啊?余总儿子?不可能吧,从来没听说过他来棚里啊。乔友荷你是不是记错了?” 乔友荷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拿出手机,迅速翻出之前保存在相册里的几张图片——那是她从荣盛官网上保存下来的,余夏为品牌拍摄的硬照。 “喏,就是这几组,你看,是不是他?” 摄影师和助理凑过来看了看,摄影师恍然:“哦!他就是少东家啊!这些片子我知道,但这不是我们棚拍的。看这背景,像是在家里或者私人会所拍的,灯光和布景风格跟我们这儿完全两样。” 助理小刘也点点头,语气带着点打工人的实在:“是啊,余总家的少爷当然要在余总家拍,怎么可能来跟我们挤这个小棚子?肯定是专门的团队,上门服务,私密又高效。我们这种底层干活的,哪能知道老板家里的事哦。” 另一个正在补妆的化妆师也插话进来,带着点调侃: “小乔妹妹,心思挺活络嘛,还打听起少东家的事了?不过啊,我劝你收收心。咱们就是按小时拿钱的临时工,拍好眼前的片子才是正经。那些大老板的事儿,离咱们远着呢,打听也白打听。”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都善意地笑了起来,显然没把乔友荷的话当回事,只当是新来的小姑娘对豪门的一点好奇。 乔友荷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随即迅速恢复自然,附和着笑了笑:“哎呀,我就是随口一问,觉得拍得挺好嘛。老师们说得对,咱们干活最重要!”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饰着内心的失落和尴尬。 原来如此。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潜入了“核心地带”,却没想到,她所在的这个忙碌嘈杂的摄影棚,与余夏那个由专属团队服务的“私人拍摄场”,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却坚实无比的壁垒。 她即使进入了荣盛,依然处在信息链的最末端,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她真正想接近的世界。 又是一盆冷水浇下。 但乔友荷看着镜子里自己不甘心的眼神,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 迂回策略遇到了障碍,但她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她需要更耐心,等待新的机会。 第114章 新年礼物 自从知道王劲在滨江花园有房子,余夏就隔三岔五的住到这边来。他嘴上的理由是这边更安静,适合写代码,但心里清楚,那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在虎头山见过江静知与肖潇通视频,他确定了16号楼一层为目标。 每次骑车进入小区,他都会习惯性地绕一点远路,先缓缓经过16号楼的一层那户。 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带着小院的窗户,有时能看到肖潇阿姨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有时能看到那个咿呀学语的小妹妹在蹒跚学步。 不用任何人介绍,他早已在虎头山的那个暑假,以及后来数次“偶遇”般的远眺中,熟悉了江静知的家人。 他还见到过王俊波出入滨江花园。 可也许是时间总不凑巧,也许是她习惯拉上那层厚重的遮光窗帘,他一次都没有看到过那个最想看到的身影。 今天也不例外,窗户紧闭,窗帘严实,仿佛无声地宣告着又一次徒劳。 这让他本就有些低落的心情,又沉下去了一些。 今天是周末,白天他被母亲徐茹萍一个电话叫回了国风小区。 一进门,徐茹萍就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他帮忙参谋,然后不由分说地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了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直奔珠宝专柜。 “妈,到底要买什么?”余夏看着璀璨的玻璃柜台,有些不解。 徐茹萍笑得从容:“快过年了,给几位重要的合作伙伴准备新年贺礼。叫你一起来,是让你也长长见识,练练眼光,以后这些场面上的事,你得学着打理。” 她的手指在玻璃柜台上优雅地划过,最终点了一条设计精巧的铂金手链,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你看这条怎么样?精致又不失大气。” 余夏的目光落在手链上,脑海里却瞬间浮现出江静知在实验室里的样子——她穿着白大褂,手腕光洁,因为实验需要频繁的手部消毒,从不佩戴任何饰物。 他下意识地觉得,如果真要送她礼物,旁边的那一条项链或许更合适,不会影响操作。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立刻意识到,这手链并非为江静知准备。 于是,那点微小的异议便消散了,他敷衍地点点头:“嗯,还行。” 徐茹萍满意地笑了,又顺势挑了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然后示意店员全部包起来。 接着,她让店员取来几张精美的烫金新年贺卡,递给余夏一支笔:“来,儿子,写上祝福语,然后签上你的名字。” “送给谁?”余夏接过笔,例行公事地问。 徐茹萍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展开,上面清晰地列着几个人名。余夏一眼扫过,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应婉婷。 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竟然还要特意为应婉婷挑选一件新年礼物? 徐茹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变得严肃而现实: “这几家,今年帮了咱们多大的忙,送一份新年贺礼是基本的礼数。署你的名字也是为你的将来铺路。 “现在把关系维系好,将来你真遇到难处,才张得开嘴。又不是让你挨家挨户去送,商场有这项直达配送服务。你只需要写好贺卡,表明心意就行。” 母亲的话句句在理,堵住了他所有可能反驳的借口。 这不是简单的礼物,而是捆绑着家族利益和人情往来的符号。 余夏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起笔,在几张贺卡上——包括属于应婉婷的那张,机械地写下了格式化的祝福语,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从商场出来,压抑的气氛让余夏几乎透不过气。 他推说学校还有事,午饭也没吃就自己回了滨江花园。他需要去那个能望见16号楼的地方,哪怕依旧看不到想见的人,至少那片空间能让他暂时逃离那些令人疲惫的“人情世故”。 徐茹萍看着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丈夫交代的任务——让儿子给应婉婷送礼物,她总算是完成了。 只是,看着儿子那副隐忍又疏离的样子,她心里那份隐隐的担忧,又加深了一层。 ~ 余夏躺在滨江花园15号2104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双眼失焦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仿佛要用目光钻出一个洞来。 午饭后时间悄然流逝,胃里空荡荡的,他却一点儿也不饿,只觉得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空虚感包裹着全身。 手机在裤兜里不合时宜地“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他慢吞吞地掏出来,瞥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接通了电话:“张阿姨。” “小余啊,没打扰你吧?”张俪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刚把虎头山项目今年的分红转给你了,你收一下哈!今年真是多亏了你,阿姨相信明年咱们会更好!” 挂了电话,余夏点开银行短信,看着那笔大额转账,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他的脑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颓唐。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他立刻用手机叫了车,目的地直指下午那家商场。 再次踏入那家珠宝店,店员都略显诧异。 余夏目标明确,径直指向那条他当时觉得更适合江静知的铂金项链:“这个,请帮我包起来。” 接着,他要来一张崭新的贺卡,坐在柜台旁,认认真真地写下收件人——江静知。 轮到写祝福语时,他握着笔,指尖微微用力,纠结了很久。 要不要写点特别的? 比如“感谢你的帮助”? 或者更隐晦地表达些什么? 思绪百转千回,最终,他还是像下午应付母亲时一样,只工工整整地写了最安全、最普通的六个字:“祝你新年快乐!” 然后,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拿着精心包装好的礼盒,余夏又匆匆赶回Q大。 他在生科院楼下打了个电话,确认江静知还在实验室后,便找了过去。 推开实验室的门,江静知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数据,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余夏和他手里明显是高端品牌的购物袋,有些惊讶。 “在忙什么?”余夏先开了口。 在天才少年面前,江静知张口就是专业名词:“我针对选定的靶点构建了基因敲除或激活的斑马鱼模型,然后观察心脏再生效率的变化,从而精确验证特定蛋白的协同功能。” “这是信息管理系统?”余夏指着她的屏幕问。 “对,这是实验室LIMS,对基因操作、样本培育、成像数据和分析流程进行标准化追踪与管理。能优化实验流程,确保海量数据产生的可重复性和可追溯性,使研究更加高效、严谨。” 余夏迈步上前:“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第115章 被打扰的晚饭 余夏走到她面前,将袋子递过去,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张阿姨给我转了分红。我妈说,这笔投资能成功,多亏了你当初在虎头山的帮助。送一份新年贺礼是基本的礼数。” 江静知一看袋子的logo就知道价格不菲,连忙摆手:“你妈妈太客气了!帮我谢谢她!心意我领了,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的不能收。 “何况张阿姨也给我发了红包,说谢谢我给虎头山送去了你这个‘大财神’呢。”她笑着调侃道。 余夏没有收回手,反而把袋子轻轻放在她桌角,搬出了下午母亲“教育”他的那套说辞,眼神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执拗:“我妈说了,现在就要学会把关系维系好,将来我真遇到难处,才能向你们张得开嘴。” 他顿了顿,使出了“杀手锏”,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威胁:“你要是不收,我就让快递送到滨江花园16号楼去。” 江静知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强硬又带着点无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知道再推辞下去也没结果,只好先收下再说: “好吧好吧,那我先收下,谢谢你……和你妈妈。” 她看了看时间,转移了话题:“你吃饭了没有?我请你吃晚饭吧,算是……回礼?” 余夏这时才感觉到胃里空空如也,他摸了摸肚子,很实在地露出微笑:“我要吃万人大食堂的小炒和糖醋排骨。” ~ 傍晚,应婉婷在家中收到了来自荣盛集团官方渠道配送的精致礼盒。她有些疑惑地拆开丝带,掀开盒盖,一条设计精巧、在丝绒衬垫上熠熠生辉的铂金钻石手链映入眼帘。 旁边附着一张烫金贺卡。 她拿起贺卡打开,熟悉的、略带棱角的字迹映入眼帘: “应婉婷:祝你新年快乐!——余夏” 一瞬间,惊喜如同细小的电流窜过全身。 应婉婷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手链,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里泛起暖意。 她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地将手链戴在纤细的手腕上,调整好搭扣。手 链尺寸恰到好处,简约的设计衬得她手腕更加白皙。 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客厅。 父亲应文彬正坐在沙发上读报,母亲在插花。 “爸,妈!你们看!”应婉婷伸出手腕,声音里带着雀跃,“余夏送的新年礼物!” 应母放下手中的花枝,拉过女儿的手仔细端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哟,这手链真精致,天天这孩子,眼光真不错。”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丈夫一眼。 应文彬也从报纸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女儿腕上的手链和藏不住的喜悦,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嗯,余家有心了。余志超上午还跟我通电话祝贺新年,没想到晚上礼物就到了。看来,他们很重视这份关系。”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婉婷啊,既然人家表示了诚意,你也要好好珍惜,多跟余夏交流,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多。” 听到父母的话,尤其是父亲那句“重视这份关系”,应婉婷心里更踏实了,仿佛这份礼物得到了最高层面的认可。 她喜悦地点点头:“我知道的,爸。” 带着这份被加持的欣喜,她回到自己房间,迫不及待地想与送出这份礼物的人分享。 她立刻拿起手机,找到余夏的微信,拨通了视频通话邀请。 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她下意识地又理了理头发,并将戴着新手链的手腕调整到一个显眼又自然的位置。 视频很快被接通了,屏幕那端出现了余夏的脸,背景似乎有些杂乱,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 万人大食堂的喧嚣裹挟着饭菜的热气扑面而来。 余夏像他第一次来万人大食堂那样坐在江静知对面,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餐盘上。 他吃得极快,近乎虔诚地执行着“摄入能量”这一任务——糖醋排骨被精准地剥离骨头,米饭被迅速扫荡,骨头在盘边码放得如同严谨的数据队列,碗里颗粒不剩。 江静知小口吃着她的饭菜,看着他这风卷残云的架势,忍不住轻轻笑了,带着点无奈的调侃:“余夏,你是饿了三天吗?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余夏从餐盘里抬起头,吞咽下食物,实话实说:“中午没吃。” “为什么?”她追问,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 “没胃口。”他简短地回答,又夹起一块排骨。 听到这个回答,江静知放下筷子,表情认真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责备和关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体是基础,按时吃饭,细嚼慢咽才是长久之道。别等胃真的不舒服了,才想起来保养。” 若是平时,这种说教会让余夏觉得有些啰嗦,甚至下意识地抵触。 但此刻,她就坐在对面,用这样一种熟稔的语气跟他说话,他的心底反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轻快的暖意。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餐盘,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语气里听不出半点不耐,反而有种被管束的……受用?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角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是微信视频通话的专属铃声。 余夏正沉浸在进食的满足和这种奇特的愉悦感中,脑子没来得及细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手指就滑向了绿色的接听键。 屏幕瞬间亮起,应婉婷妆容精致、笑容明媚的脸庞占据了整个画面,她身后的背景是温馨的家居环境。 “余夏!”她清脆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在食堂的嘈杂中依然清晰刺耳。 几乎在接通的一刹那,余夏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对面的江静知。 她正要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眼帘低垂,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餐盘,仿佛只是被突然的声音打扰了一下。 余夏心里“咯噔”一沉,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接了什么电话。 一股莫名的尴尬和心虚猛地窜了上来。 余夏想把手机拿远些,或者至少调低音量,但已经晚了。 第116章 项链和手链 视频里,应婉婷似乎将镜头对准了她的手腕,那条今天下午他母亲挑选的手链在灯光下闪着显眼的光。 “我收到礼物了!太漂亮了,谢谢你!没想到你还特意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我很喜欢!”她的声音充满欣喜。 听着这热情洋溢的感谢,余夏只觉得耳根发烫,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一种难以名状的窘迫和……被“撞破”似的不安。 他飞快地偷瞄了江静知一眼,她依旧安静地吃着饭,侧脸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现在只想立刻结束这个通话。 “哦,不客气。应该的。”他回答得干涩无比,只想尽快掐断这尴尬的联系。 应婉婷并未察觉他语气中的疏离,依旧沉浸在喜悦和父母的肯定中:“你眼光真好,这款式我很喜欢!我爸妈也看到了,都夸你会选呢!”她试图分享这份家庭层面的认可。 “嗯,谢谢。”余夏的回答依旧简短,他似乎瞥了一眼旁边,“我这边还有点事,先这样?” “啊……好的,那你先忙!”应婉婷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打扰你了,再次谢谢你的礼物!” “嗯。”余夏应了一声,便挂断了视频。 屏幕暗下去,应婉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但眼底的欣喜和底气却更加充足。 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链子,不仅是因为礼物本身,更是因为这份礼物所传递出的、得到双方家庭默许的积极信号。 她相信,沿着这条由长辈们铺就、由余夏亲手送出的“路”,走下去,不会错。 视频一挂断,余夏立刻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仿佛那是个烫手的源头。 食堂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但他却觉得,刚才那几十秒,世界安静得令人窒息。 他重新拿起筷子,却发现刚才还香气扑鼻、让他大快朵颐的糖醋排骨,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味道。 他偷偷抬眼去看江静知,她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那个……”余夏罕见地主动开口,想解释一句什么,却喉咙发紧,不知从何说起。 江静知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快吃吧,排骨凉了就腻了。”她什么也没问。 余夏低低“嗯”了一声,埋下头去,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剩余的几根姜丝。 方才视频带来的局促感尚未消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理不清又放不下,纷乱如麻。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微妙的沉默,江静知轻轻搁下汤勺,起了个话头,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聊天气:“说起来,江静轩交女朋友了。” 余夏抬起头,注意力被稍稍拽回:“什么时候的事?” “是个东北姑娘。”江静知笑了笑,“暑假那会儿,咱们在虎头山避暑,他倒好,跑去东北避暑了。当时说什么去同学家玩。这么算来,肯定是暑假前后好上的。你看,他现在都不来我这儿了。” “哦…”余夏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顺着话茬接道,“那……得让他请客啊。” “是啊,”江静知表示赞同,“得让他带人来给我们看看。” 余夏忽然想起什么,嘴角难得地弯了一下:“让她也来看看你们生科院闻名遐迩的新年晚会大合唱?” 他还记得当年“带人来”这个梗。 “今年没有晚会了。”江静知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还想管你要票呢,那票可是买不来。”余夏有些诧异。那场火爆到出圈的晚会,他很期待今年能够再次参与。 “去年实在太火爆了,礼堂塞得水泄不通,院里担心乐极生悲,怕出事。”她解释道,“所以今年改了形式,各班自己办小晚会。” “哦。”余夏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失望。 “不过,”江静知接着说,语气淡然,“不管开不开,开成什么样,我大概都没空去。” “这么忙?”余夏追问。 “嗯。”她点点头,“实验进度挺紧张的。” “又不顺利了?”他想起她前段时间的焦头烂额。 “不,正相反。”她的眼神里透出一种专注的光,“很顺利。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才更不能停,要一鼓作气,趁着势头把它做完。” 余夏看着她眼中熟悉的光彩,那是完全沉浸在探索中的纯粹状态,他心底那点纷扰忽然被熨平了些许。他由衷地说:“那恭喜你了。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谢啦。为了实验成功,我不会客气的。”江静知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江静知重新拿起勺子:“所以你看,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或者尴尬。”江静知语气温和,带着一种善意的、姐姐般的了然。 周围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余夏怔怔地看着江静知,她方才关于江静轩的闲聊......原来她绕了个圈子,是为了开导他刚才接视频时的尴尬。 “不是……我……她不是我女朋友!”余夏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否认,语速快得有些突兀。 他不想让她有丝毫的误会。 “哦,”江静知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眼神里那份“我懂”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没有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遇到合适的,追一追也就有了。这方面,你确实可以向我弟弟取取经,他效率还挺高的。” 这番安慰的话,却像两道无形的绳索,瞬间将余夏捆进了一个更紧的死循环里。 他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条手链是他妈妈的意思,是应付人情世故的“任务”,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可这个解释刚到嘴边,就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如果他这样撇清应婉婷的礼物,那他刚刚才送给江静知的那条项链,又该作何解释? 那不也是用“基本礼数”、“维系关系”的同样理由送出的吗? 此刻否定前者,几乎等同于否定了后者的诚意。 可如果不解释,江静知显然已经将他刚才急于挂断视频的举动,理解成了“因恋情曝光而害羞尴尬”。 她此刻的开导,完全建立在这样一个美丽的误会之上。 进退维谷。 余夏感觉自己CPU快要过载了。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逻辑难题”,所有的解释路径似乎都被预先堵死。 他发现自己宁愿去解十道世界难题,也不想面对眼前这个由一条手链和一条项链构成的死结。 偏偏刚才他还好死不死的说什么要票。她会不会误会他想要两张票,“带人”去? 他最终只是更深地低下头,用筷子近乎执拗地戳着碗底那一块早已冷硬的排骨,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嗯。” 这声含糊的回应,在江静知听来,更像是一种被说中心事的默认和不好意思。 她笑了笑,体贴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推了一下汤碗:“快吃吧,真的凉透了。” 余夏食不知味地端起汤碗,啜了一口,心里一片混乱。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根本无法用他熟悉的逻辑和代码来解析和运行。 而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地……不知所措。 这顿原本让余夏吃得无比舒心畅快的饭,终究是被一个意外的视频,搅扰了滋味。 第117章 取经未果 工大的篮球馆里,气氛热烈。伴随着终场哨声,江静轩在三分线外高高跃起,投出一记漂亮的压哨球,篮球划出完美弧线,应声入网,锁定了胜局。 场边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一个穿着清爽运动装的女生立刻雀跃着跑向他,手里拿着毛巾和矿泉水。 江静轩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大口,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脸上是运动后的畅快和得意。 恰好出现在场馆门口的余夏,冷不防被塞了满嘴的“狗粮”,脚步顿在了原地。 江静轩早已收到余夏要来的消息,看见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擦汗,便笑着跑了过来。 “你高中同学那边程序调完了?”他朗声问道,指的是余夏来工大的因由。 “嗯,顺便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余夏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他这辈子打死也不会承认,此行的真实目的是来向这位“有经验的高效人士”取经的。 所谓帮高中同学调试程序的理由,是他能想到的最不突兀的托词。 那个女生很知趣地没有跟过来,转身去收拾江静轩放在长凳上的衣物和水杯。 余夏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褚星野平时那种八卦兮兮的神态和语气,用下巴朝女生的方向抬了抬:“听你姐说,你有女朋友了?”他感觉自己演技实在拙劣得很。 江静轩回头看了眼正在忙碌的女生,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带着点小炫耀:“怎么样?可以吧?” “相当可以。”余夏由衷地说,然后切入正题,“怎么认识的?” “同学呗。我俩学号连着,上课、做实验总分到一组,一来二去就熟了。”江静轩的回答简单直接。 “你……”余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核心问题,“追的她?” “啊,那当然了。”江静轩说得轻松惬意,仿佛在描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其实也没啥,请她看了场电影,散场的时候问她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她就同意了。” 这时,女生已经收拾好东西,提着包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等着。 江静轩朝她跑过去,很自然地背起包,然后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余夏面前,“来,带你认识个人,我姐的学弟,余夏。” 余夏往前走了两步,对女生点头致意:“你好,我是余夏。” 女生落落大方地微笑回应:“你好,我是孙瑶。” 江静轩搂着孙瑶的肩膀,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我老婆。” 孙瑶脸上泛起红晕,羞涩地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却没有否认。 看着眼前这对自然亲密、互动轻松的情侣,余夏忽然清晰地感觉到,孙瑶的性格和江静知的沉静理性相差十万八千里,而江静轩热烈的追求方式,也与他的内敛截然不同。 这经,取了也白搭,完全没有可复制性。 “一起吃饭吧?”江静轩热情地发出邀请,“尝尝我们工大的伙食,也还挺不错的。” “不了,”余夏立刻拒绝,找了个借口,“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需要点时间消化这种“此路不通”的失落感。 看着余夏匆匆离开的背影,孙瑶好奇地问:“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你姐教过的天才?十五岁就上Q大了?” “对,就是他。” 孙瑶望着余夏挺拔的背影,由衷感叹:“好帅啊!” “喂喂喂!不要在你老公面前夸别的男生帅!我会伤心的!”江静轩立刻捂住胸口,假装受伤。 孙瑶被他的样子逗笑:“好好好,单纯欣赏一下嘛。” “单纯欣赏也不行。我这里好痛!”江静轩夸张的倒在孙瑶身上。 孙瑶配合地哄道:“待会给你买瓶胶水,把你受伤的心灵粘起来?” “不用破费,”江静轩凑近她的脸,笑嘻嘻地说,“你多看看我,我就好了。” 余夏快步走出篮球馆,将身后二人的嬉笑声隔绝。 阳光有些刺眼,他意识到,在感情这条路上,他只能靠自己了。 夜深人静,余夏对着电脑屏幕,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键入了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问题:“暗恋一个人怎么办?” 弹出的答案千篇一律,闪烁着心灵鸡汤式的光芒:要提升自我,展现闪光点,吸引对方注意,方能成就双向奔赴……诸如此类。 他烦躁地关掉网页。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甚至曾以此“教育”过褚星野。 可真正轮到自己,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事非经过不知难”。 自从那顿气氛微妙的食堂晚餐后,他几乎不知该如何自然地去面对江静知。 整个寒假,他只能将自己深深埋进算法的世界里,用代码的逻辑秩序来对抗内心的纷乱无序。 就连过年,也只是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祝福短信发送过去,不敢有多余的寒暄。 唯一的慰藉,是偶尔会登陆那几个江静知常用的学术平台逛逛。 在虎头山的朝夕相处中,她处理学业和实验室事务从不避讳他,久而久之,他也熟悉了她的工作生态:哪个平台用于专业答疑,哪个用于课题讨论,哪个可以买卖实验器材……涉及医学、生命科学的各类应用,他都一一记下。 嗯,没错,他这个纯粹的IT人,也悄悄注册了这些账号。 潜意识里,仿佛这样就能离她的世界更近一些,哪怕只是缩短一点点心理上的距离。 与此同时,金牛通证券公司的监测系统拉响了警报——一个户名为褚星野的个人账户,资金量不大,却持续刷出异常高的收益率。 “这哥们是天才还是开挂了?是不是用了什么我们没发现的系统漏洞?还是内幕交易?或者是其他未知手段?”风控部门火速启动审查,排查褚星野是否存在市场操纵、内幕交易等违规行为。 结果令人咋舌:所有违规均被排除! “哇靠!这夏普比率、这回撤控制……这因子挖掘和组合能力绝了!哪路大神在用我们通道?” 这份逆天业绩瞬间点燃了公司量化投资部的热情。对他们而言,褚星野不是客户,而是一座待挖掘的超额收益金矿。 第118章 取到真金 很快,褚星野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称金牛通证券金融创新部负责人: “褚先生您好!冒昧打扰。我们通过‘金牛星’系统发现,您的账户在过去一年展现了惊人的绝对收益和近乎完美的回撤控制,令人叹服!不知是否有兴趣来公司聊聊?” 褚星野很警惕:“账户不是我操作的,是我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人连忙解释:“您误会了!绝无质疑!我们是想……代表公司,诚邀您和您朋友面谈。张总期待与二位探讨‘合作’事宜。待遇绝对丰厚……”电话那头报出一个足以让应届生窒息的数字,“方便告知您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我问问。” 挂断电话,褚星野立刻打给余夏:“兄弟!好消息呀!” 余夏听完,淡定得完全不像收到好消息的样子,语气平静无波:“那就去见见。” 翌日,褚星野与余夏踏入金牛通证券金融创新部。 张经理开门见山:“余同学,您的交易表现堪称卓越,展现了非凡的量化天赋。不知是否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实习?我们提供顶尖交易系统、海量数据、充足资金,全力支持您这样的天才……” 褚星野期待地望着余夏。 “谢谢,我目前没有就业计划。”余夏回答干脆。 张经理退而求其次:“或者,您账户可挂靠我们旗下,成为‘明星投顾’。我们引流客户跟投,利润分成。” 余夏精准反击:“您想把我包装成金融产品?但跟投资金增加会引发庄家警觉洗盘,干扰我这种小资金‘坐轿子’,损害收益。”逻辑清晰,直指要害。 褚星野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一点——余夏又拒了。 张经理显然备有预案,立刻转向技术合作:“余同学,那……您看这样如何?我们对您的算法工具深感兴趣,能否考虑将软件技术服务独家授权给我们?我们支付高额授权费。或者,授权后产生的收益,我们七您三!” 褚星野用更期待的目光看向余夏。 余夏这回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几乎没有犹豫的应允:“我同意收益分成。具体签约,我会让我家律师处理。” “您家律师?!” “他未满18岁。”褚星野憋着笑解释。 张经理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僵在原地。 这自然是余夏的第二桶金。饶是得知律师处理完签约事宜,他今后每个月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分成,也没露出多少笑容。 这天,余夏又在生物学论坛上逛,无意间看到一个关于细胞培养细节的求助帖。 恰巧他刚读过一篇文献,下面附有详细的“细胞培养手册”链接,便顺手回复了过去。 就在点击“发送”的一刹那,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击中了他! 长期观察积累的碎片信息,在这一刻骤然拼接成型。 他几乎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江静知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背景音里隐约有小孩的嬉闹声,江静知似乎正在照顾弟弟。 余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稳而富有条理: “江静知,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开发一个平台,一个面向本科至科研阶段的生物学与医药学人群的综合移动App。 “它将整合论坛交流、系统化学习路径、以及实验器材采购比价三大核心功能。” 他顿了顿,清晰地道出关键痛点:“这个平台旨在解决我们……嗯,是很多研究者实际面临的困难:找不到及时可靠的专业解答、学习资源零散不成体系、以及器材采购渠道分散、价格不透明。你觉得呢?” 江静知那边安静了片刻,似乎把弟弟交给了张俪,然后才认真地回应:“听起来构想很不错。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拉你入伙!”余夏的声音带着难得的热切,“我们可以以此申请学校的‘创新创业能力提升项目’。不仅能借助学校的资源,成功的话还能拿到8个学分。” “8个学分确实很有吸引力。”江静知沉吟道,“但我之前没太多商业项目的经验……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向的?” 余夏自然不会承认是源于长期“潜伏”观察她的工作习惯,他找了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是联想到你在虎头山的时候,手机里装满了各种APP,功能单一又切换麻烦。 “如果能在它们之间修一条‘高速公路’,实现信息互通、资源整合,效率肯定会大大提升。我想做的,就是修建这条‘路’。” “你这个比喻挺形象……工作量挺大的吧?光咱俩修路行吗?”江静知有疑问。 “初期咱俩就够了,后面立项之后肯定要招人。”余夏都想好了。 “付报酬吗?资金从哪里来?”这是关键问题。 “我的证券收益应该能支持前期投资。”余夏一五一十把自己炒股、授权技术收分成的事情说了。 对此江静知并不惊讶,但语气还是透着谨慎:“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好,不急,你想好了告诉我。”余夏压下内心的期待,利落地挂了电话。 但对技术部分,他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这是他的绝对领域。 放下电话,江静知看着自己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学术类APP图标,不由得顺着余夏的思路深入思考起来: 解决问题查资料时,需要在A应用看标准流程,去B论坛提问细节,再到C平台找经验贴;采购器材时,更是要在D、E、F等多个应用间反复比价、联系代理商…… 除了余夏提到的整合问题,她还深切体会到现有平台缺乏高效的即时沟通和直观的短视频演示功能;许多论坛的答案过于碎片化,缺乏权威认证;而采购环节对学生尤其不友好,货品管理混乱,议价能力几乎为零。 越是细想,她越清晰地意识到,余夏这个看似天马行空的构想,恰恰精准地戳中了科研新手乃至许多同行日常工作中的诸多痒点和痛点。 这个APP,或许来得正是时候。 第119章 珠联璧合,共赴前途 当手机屏幕上跳出江静知简洁的回复【好,我加入】时,余夏正对着一行代码冥思苦想。 那瞬间,什么算法bug、逻辑纠错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雀跃的情绪从心底猛地窜起,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复了一个同样简洁的【收到】,但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却久久未能平复。 合作的意向一旦达成,效率便成了余夏的首要追求。他立刻将最初的概念文档、粗略的市场痛点分析和初步的功能模块思维导图发了进去。 江静知很快下载了文件,仔细阅读后,发来了一条条严谨的修改意见,从术语的精准性到用户场景的合理性,一针见血。 频繁的线上讨论随之开始。 从确定目标用户画像,到细化核心功能,两人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挥着作用:余夏主导技术架构和产品逻辑,江静知则确保专业内容的准确性和用户体验的流畅性。 这种思维碰撞带来的默契与高效,让余夏仿佛又回到了在虎头山与她并肩创业的日子,充实而愉悦。 一次关于平台核心价值的讨论间隙,江静知突然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是不是该给这个‘项目’起个名字了?总不能一直叫‘生物APP’吧。】 余夏愣了一下,回复:【你有什么想法?】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钟后,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Bioway,音译‘璧途’,怎么样?】 紧接着是她的解释:【Bio,生物;Way,途径。合起来音译‘璧途’,取‘珠联璧合,共赴前途’的寓意,也暗合我们想打造一条便捷通途的初衷。】 Bioway,璧途。 余夏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精准、大气,又带着美好的寓意。 他几乎能想象到江静知在提出这个名字时,那副认真又带着点小自豪的神态。 他更喜欢“珠联璧合,共赴前途”这八个字。 【很好,就这个。】他回复道,言简意赅,却包含着十足的认可和喜悦。 他立刻所有相关文档的项目名称都加上了“Bioway璧途”。看着这个崭新的名字,项目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从一个抽象的构想,变得具体而充满希望。 APP名称既定,下一步便是向学校教学处递交“创新创业能力提升项目”的正式申请。 这需要一份详尽的项目申请书。江静知立刻订票返回了燕城。 两人分工清晰:余夏负责撰写技术可行性、开发方案、团队技术核心优势;江静知则主笔项目背景、市场痛点分析、以及内容运营与专业保障部分。 Q大还在放寒假,余夏便住在滨江花园。江静知便也在旁边的16号楼住了下来。 肖潇和王劲过年带着一双儿女去外地探望爷爷奶奶了,还没有回来。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住在这里她从来都没有归属感。 于是,那几天的工作据点便设在余夏的2104。江静知第一次踏入这里,两人相处已久,她并不觉得和余夏共处一室专注工作有什么不妥。 2104是大平层,客厅开阔,南北通透,装修风格简洁,更像是样板间而非住家。 从21层的阳台望出去,燕水河畔的秀丽景色一览无余。 明亮的厨房似乎一次都没有用过,定期来的保洁擦的纤尘不染。 他俩忙得也顾不上开伙,三餐都靠外卖解决。 书房里,余夏对着电脑屏幕阐述技术架构,江静知则在一旁凝神倾听,时而提出关键性质疑,时而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 轮到她阐述用户需求和内容规划时,余夏也会从技术实现角度给出建议。 偶尔因为某个细节争得面红耳赤,但最终总能达成一致,并在思想碰撞中找到更优的解决方案。 当详尽的项目申请书终于上传成功,两人都长舒一口气,成就感油然而生。 看着江静知专注的侧脸,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在余夏心中悄然涌动。 ~ 开学了,教学处的批复很快下达,附带一笔“创业种子基金”,“Bioway璧途”项目正式立项。 随通知一同而来的,是要求项目组成员参加“创新创业能力”通识课程。课程特意安排在周五晚上,以兼顾不同年级学生的课表。 对这个安排,余夏暗自满意。 听完课,正好能顺理成章地占用整个周末与江静知一起投入APP开发。 他心底有个不便明言的小九九:如此一来,江静知的课余时间便被项目填满,即便她身边真有几个“心怀不轨”的男同学,她也无暇顾及。 更妙的是,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随时给她发消息:“在干嘛呢?”或者“有空吗?讨论下接口问题。” 他甚至还对江静知阐述了一番战略部署:“这个项目,初期我们先不急着招人。首要的是我们亲自体验创业的每一个环节,从技术到运营,这是最宝贵的学习过程。 “其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沟通效率最高,时间安排也灵活。” 他顿了顿,语气显得格外深明大义:“其实项目推进的快慢、甚至最终能否成功,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东西。所以你千万别有压力,你实验室那边是主业,有事你先忙那边,项目进度我们可以灵活调整。” 这番“重过程、轻结果”的论调,深得江静知认同。她很欣赏这种稳扎稳打的态度,回道:“同意。你的专业课程也别落下了。” “Bioway璧途”项目满一个月时,江静知竟收到了来自余夏的一份备注为“工资”的微信转账。 江静知推辞:“等这个项目有收益的时候,你再发我工资。” 对此余夏振振有词:“老板给员工发工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笔钱是你凭借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应得的报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这是你第一笔靠自己知识挣来的工资?没收过这么多钱?” 江静知哑然失笑,这不是她当初的原话吗?余夏原话奉还了。 好吧,在钱和物的问题上,最好不要和余大少爷掰扯。 于是她回了一个夸张而讨喜的表情包:“谢谢老板!” 第120章 项目的名义 与此同时,经管学院那个与叉院合作的区块链项目,本就是以学期为周期。 新学期余夏不再参与,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虽在应婉婷意料之中,但过去的这一个学期,她与余夏之间关系毫无进展,甚至比高三时更为疏远,这让她深感挫败。 项目期间,有老师和众多组员在场,她无法总是对余夏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而余夏在小组里给她的笑脸,竟比高三时还要稀少。他总是踩着点来,下课便匆匆离去,两人几乎没有独处机会。 他在元旦送过那条手链之后,联系便基本断了。 除夕夜,她删删写写许久的祝福短信,也只换来他简简单单的“同乐”二字。 她反复思忖:这究竟是余夏的“欲擒故纵”?还是自己太过急于求成? 不甘心下,她围绕“区块链在供应链金融中的应用”课题精心撰写了一篇论文,并提前查好了余夏的课表。 在一个周五下午,她算准时间,前往叉院机房“偶遇”余夏,希望能以讨论技术细节为由拉近关系,并顺势共进晚餐。 然而,当她见到从机房出来的余夏时,心凉了半截——他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面包,行色匆匆。 听闻她的来意,余夏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敷衍道:“我待会儿还有课,文章你先发我邮箱,我有空看。” “什么课这么急?”应婉婷追问。 “创业能力。”余夏头也不回。 “那不是给研究生开的通识课吗?” “嗯,去听听。”话音未落,他已加快脚步,“赶时间,先走了。” 应婉婷怔在原地。 因为学校会给每个创业项目拨款,所以入选的项目都会公示。 很快,她在学校官网公示的创业项目名单上,看到了那个刺眼的组合:“Bioway璧途”——余夏,江静知。 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瞬间解释了一切。 她当然明白,余夏绝非为了那笔微不足道的项目拨款而去上课。 另一边,褚星野在约打台球被拒后,得知余夏竟在“创业”,顿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兴致勃勃地要求加入。 “工资好说!主要是为兄弟的事业两肋插刀!”他嘴上义薄云天,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等一线吃瓜的良机,岂能错过? 余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能干什么?” “注册公司,开设对公账户,这个我会。“褚星野毛遂自荐。 “已经注册了,账户也开了。” “签订商务合同需要刻公章。” “也刻好了。璧途科技。”余夏给他看了一张照片,“创业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在法律和市场的框架下独立行事。” “我还能做美术设计啊!你们的APP界面、图标,不需要审美在线的设计师吗?”为了能够留下来,褚星野豁出去了。 “需要的时候再找你。” “那打杂也行!我什么活儿都能干!” “没别的活儿给你。” 褚星野凑近一步,贼兮兮地笑:“咋的,你这APP还是个‘夫妻店’,不招外人?” 余夏眼神一凛,语气却带着某种默认的强硬:“怎么,你有意见?” “没意见!绝对没意见!”褚星野立刻举手投降,但嘴上的笑意却收不住。 “我警告你,”余夏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准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放心!我嘴最严了!”褚星野拍着胸脯保证。 余夏白了他一眼,无情戳破现实:“你要不也去找个搭档,比如跟林雪合伙搞点事情?” “你又来扎我的心。” ~ 为了快速验证“论坛+题库+商城”一体化模式的市场需求,余夏将初期的核心策略定为聚合与集成——通过合规渠道引入外部优质内容与商品,为用户提供一站式服务。 这意味着项目第一阶段的重心将放在产品定义、用户体验设计以及至关重要的供应链对接上。 “直接‘搬运’数据是绝路,我们必须走通‘授权-接口-分成’这条合规路径。”余夏强调。 为此,他们明确了最小可行产品的边界,聚焦于四个核心模块:论坛帖子、题库、商城以及完成闭环的支付下单流程。 江静知承担了繁重的竞品分析工作。 她拆解了几个平台的商业模式,整理出一张包含近200个条目的详细表格,涵盖商品名、市场价、供货价、分成比例、接口开放度等关键字段。 数据密密麻麻,宛如一片待开垦的“数字森林”。 余夏则在一旁扮演“产品架构师”的角色,专注于为这片森林修枝剪叶。 他仔细审阅每个字段,果断合并冗余信息,剔除不切实际的选项,最终将清单精简至60家最具合作潜力的供应商,形成一份目标明确的“攻坚清单”,信息包括公司名称、核心联系人和邮箱。 技术是他的主场。 一个预先写好的Python脚本已与Gmail API完成对接。 邮件正文是他精心打磨的“钩子”,核心卖点清晰而务实:“Bioway平台预计三年内精准覆盖200所高校生命科学实验室,诚邀贵方成为首发合作伙伴。 我们提供零保底费、高转化率的展示位,并为战略合作伙伴设首年利润让渡的优惠条件……” “三、二、一,发射!”余夏敲下回车键。 进度条瞬间走完,60封高度定制化的邮件,如同60支精准制导的箭矢,在同一秒射向目标。 傍晚时分,当他们准备收工去吃晚饭时,邮箱里已安静地躺着3封来自供应商的自动回复:“感谢来信,我们将在24小时内与您联系。” 余夏将笔往桌上一丢,舒展了一下身体,总结道:“第一周,需求锁定,竞品拆解完成,60份合作邀请全部发出。这第一根桩,算是打稳了。” 江静知合上电脑,窗外暮色为她乌黑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映入余夏的眼帘。 她接口说,语气平静而充满期待:“接下来,就是等待他们的‘回箭’了。接得住,我们就能架起通往下一阶段的索桥。” 第121章 创业初始 又一个傍晚时分,滨江花园2104的灯光再度亮起。 余夏把笔记本屏幕掰成 120度,像掀开一口放冷了的锅——锅里是 60行“意向漏斗”表,红绿黄三色交替,像交通灯同时失灵,记录着60封邮件石沉大海后的寂静。 “ 58封已读, 0封回复。”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喉咙。 江静知默默将温水推到他手边,掌心向上:“电话列表给我,第一轮我来。“ “嘴硬心软的女法务,今晚就靠你了。” 团队就两人,江静知被余夏顺手就安了个“法务联络人”的头衔。 她戴上耳机,按下免提,像在刮开彩票——对方要是不接,那开出来的就是“谢谢您”。 第一通:科学视频中国区渠道总监,周岩。 彩铃是一段钢琴,江静知在心里默数:第 9秒终于有人声。 “您好,这里是 Bioway璧途,关于上午的邮件——” “涨价 20 %,”周岩打断她,像在电梯里按关门键,“竞品昨天刚开 30 %溢价,你们学生项目,我赌你们付不起。”冰冷,干脆。 余夏的屏幕立刻弹出一行字: 【竞品抬价,截胡,风险 A+】 他把鼠标当成惊堂木,啪地一声:“先记下来!” 第二通:某生物医药平台供应链合作部,王婧。 电话那头先传来婴儿啼哭,接着是王婧压低的、带着痛楚的声音:“我在产房外,十分钟宫缩一次,你给我个痛快价。” 江静知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三年框架协议,零保底,销售额分成 5 %,我们可以把首页横幅广告白送半年。” “ 4 %,”王婧嘶嘶地倒吸冷气,“我签字笔就在护士台,5分钟之内电子章发你,不然我就挂机。” 余夏迅速在漏斗表上把该平台一行从黄色拉成绿色,备注: 【4 %成交·限时5 min·电子章】 第三通:跨国公司订购平台北方区经理,老魏。 电话接起,是语音信箱:“本人度假,滑雪道坡度 38°,如需洽谈,请投简历。” 余夏把身体往后仰,椅子摩擦地面发出惨叫。 漏斗表再插一行红色: 【关键人度假·延迟≥7天】 夜十点,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春雨。 江静知把第十一次“未接通”按掉,突然笑出声:“我们像不像在深夜电台点歌?——‘下面这首《降价》送给正在度假的魏总。’” 余夏没笑,他把表格筛选到“已读不回”阵营, 27家,像 27块浮冰。 “写邮件,”他顿了顿,“标题就用‘最后 24小时——您愿做股东还是看客?’” 江静知挑眉:“恐吓营销?” “不,”余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倒计时炸弹,炸开回复窗。” 凌晨 1:12,邮箱提示音突然连响三声。 第一封:科研空间站版权总监,附件直接带了签字页,分成 0 %,只要流量回链。 第二封:神秘 CTO,用 Gmail,署名只有一个字母“K”: “接口已备好,一周可上线,需占股 2 %,再谈技术细节。” 第三封:周岩,回复时间戳 01:11。 “竞品溢价口头承诺未落地,原价继续,合同明早寄出。” 江静知握着鼠标的手悬在半空,像举着一场雷暴之后的避雷针。 余夏把三封邮件依次拖进漏斗,颜色瞬间从红转绿,像股市熔断后又被疯狂拉升。 凌晨 1:30,漏斗表终于安静下来: 意向率 15 %,签约率 5 %,失败池 35 %,待跟进 45 %。 江静知把额头抵在桌沿,声音闷在臂弯里:“我困了。” 余夏脱下自己的连帽外套,搭到她肩上,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发梢,像碰到一场细雪:“等电子章盖完,我们就把这张漏斗图裱起来,写上——‘曾经有人,在一个雨夜里,把 27块浮冰凿成了桥。’” 手机轻震——是王婧,发来一张新生儿脚印照片,附言: “母女平安,谢谢那 4 %的宫缩折扣。” 江静知盯着那小小的脚印,忽然笑出眼泪。 余夏把漏斗表保存,命名为“0423-桥”。 屏幕最底一行,他用加粗黑体写下:“谈判不是零和,是两个人并肩将鸿沟填成坦途。” 江静知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合上电脑,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背包。 当她拉上拉链,转身准备道别时,却看见余夏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牙刷、毛巾、甚至还有未拆封的洁面乳,一应俱全。 他的站姿有些僵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牙刷的塑料包装,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灯光下,能看清他耳根透着不太自然的微红。 “那个……”他开口,声音比平时略显急促,又迅速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时的冷静, “很晚了,今天……就在这里住吧?”他将洗漱用品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仿佛递出的不是牙刷,而是一个需要极大勇气才能提出的请求。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她的神色,紧接着又语速稍快地补充,像早已排练过好几遍:“客卧的床品都是新换的。客卫镜子后面的储物格里,新的毛巾、浴巾都有,你需要什么自己拿。” 这番话术他早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每一个用词都经过斟酌,力求听起来随意、客观,不带有任何可能让她感到压力的暗示。 他甚至准备好了后续的“台阶”——如果她流露出丝毫的犹豫或抗拒,他会立刻接上:“你现在回去,多打扰家人休息。看你晚归,他们会担心。”或者“就当是项目加班,临时借宿一晚”。他绷紧了神经,等待着她的反应,像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程序运行结果。 江静知抬眼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疲惫最终战胜了那点微妙的顾虑。她确实没有力气再折腾回16号楼了。 “好吧。”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接过了那套洗漱用品,“谢谢。” 就在她接过的那一瞬间,余夏一直悬着的心重重落回原地,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他强压住心底翻涌的、近乎雀跃的情绪,面上只维持着平静的点头:“嗯,好。那……晚安。” “晚安。” 余夏准备好的所有“退路”说辞,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看着她走向那个他悄悄准备了许久、却一直空着的南次卧,心里某个角落轻轻落下,又悄悄开出一朵花。 第122章 次卧的女主人 江静知看着似乎从未有人入住的房间,一切都是新的。白胡桃木的家具,薄荷浅绿的床品。 她想把外套挂进柜子里,一拉开柜门,被吓了一跳:挂满了女式服装,外面的塑料包装都还是完好的,甚至能看到袖口的吊牌,看LOGO都是荣盛的产品。 “余夏!” “怎么了?”余夏满嘴牙膏泡沫赶了过来。 他一看那些衣服,向她招招手:“过来。” 江静知站在主卧衣帽间的门口,这里的衣服更多,很多地上还有好几个纸箱,里面的衣服明显没有拆封。 想到房子原来的主人,这是余志超送给姜瑜的礼物?或者是姜瑜为自己谋的福利? 余夏漱净了口,道:“刚拿到房子的时候,没仔细看,没发现柜子里这么多衣服。现在也没想好怎么处理。挂到二手平台上卖了?” 江静知可不打算再帮余夏处理二手货,赶紧截住他的话:“反正不碍事,以后再说吧。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江静知很快沉入梦中,窗外春雨敲打玻璃,像夜航船里稳定的舵声,引着孤舟驶向未知的晨光。 两个星期过去,他们好歹是与6家供应商达成了签约。 相较于供应商一家一家的艰难谈判,完成100份用户问卷的目标就显得容易些。 江静知凭借自己的经验精心编制了21道题,余夏草草答完: “耗时6分钟。大学生耐心阈值上限,理论值3分20秒。看来你还没被问卷毒打过。” 江静知飞他一记白眼:“那你说怎么办?” 余夏笑笑,把连帽衫帽子往头上一盖,懒洋洋地答:“先砍题,再发红包,最后杀招——去你们生科院老巢精准‘捕猎’。” “答完就领红包,回收是快,但容易被刷。” “可以用‘审核’模式,把‘薅羊毛’的挡在门外。慢一点但是保险。” 最终问卷被精简到 12题,耗时压缩到3分钟以内。 江静知重新生成二维码,在生科院的群里吆喝:“举手之劳助科研,答完立得 1.88元!审核通过还有抽奖哟!” 瞬间涌入40份,后台数字“蹭蹭”上涨。 江静知仔细一看,庆幸设置了审核这一关,后台显示,同一个IP竟然提交了好几份一模一样的答案,答卷时间清一色 11秒,开放题全部复制粘贴:“生科加油”。 她毫不犹豫的让“认真答卷”的人抽中奖金,其余显示“谢谢参与” 余夏提醒她:“后台看了吗?留言区有好东西。” 江静知点开,瞬间清醒—— “问题 7根本看不懂,你们是伪需求吧?” “生信云平台那么多,我为啥要用你们?” “抽奖红包 0.01元,侮辱性极强。” 好吧。真实的声音,比完美的数字更动人。 为了得到真实的数据,江静知只能去真人聚集的地方。 正值下课高峰,江静知背着印有“Bioway” logo的帆布包,站在生科院门口发传单,一张 A5彩印: “扫码答问卷,送限量星球杯!” 星球杯是她下午刚从学校超市批发的,沉甸甸地装满背包。前 20分钟效果喜人,卷数冲到 60。 可好景不长,保安大叔踱步而来:“这里不许推销,收走收走。” 她只好转战 24h自习室。 江静知抱着星球杯箱子,压低声音挨桌询问:“同学,3分钟问卷,送童年回忆!” 前排男生抬头,眼睛一亮:“星球杯!我答!” 后排女生举手:“要草莓味!” 一时间,问卷后台像放烟花:61、65、70…… 江静知一边递杯子,一边盯手机,心跳跟着数字蹦。 可到 83份,流量又卡住——自习室也“资源告罄”了。 她背着包,上了实验楼,一层一层的扫荡:“您的吐槽,就是我们迭代的起点。” 21:42,第 100份问卷提交成功。 受访者留言:“问卷挺短,但希望真的能解决实验狗的痛点,别再让试剂买错型号。” 另外,余夏发来的进度表显示又有三项完成,标了绿色: 收集竞品 3份产品需求文档结构,合并成“功能池”。 需求优先级投票,冻结“Must have”30条。 技术可行性评审,输出风险列表。 “前后端开发可以进场了?”江静知问。 “是。” “需要招人手吗?” “刚开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技术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江静知盯着屏幕,长长舒了一口气,笑容比融化的巧克力酱还甜。 ~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静知和那个叫余夏的天才小子在2104一起做“璧途”项目的事,在家里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 有时晚饭后,王俊波能听见江静知在客厅开着免提,和对方讨论着什么“用户痛点”、“供应链对接”,术语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肖潇和王劲偶尔还会凑趣问上几句,但他总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看手机,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每一句对话。 他渐渐听明白了——他们在做一款APP,一个面向生物医药领域的什么平台。 作为一个高水平的IT男,就冲着其中一方是那个曾经让他如鲠在喉的余夏,他本能地对这个学生创业项目持怀疑态度。 事实上,王俊波早就在常去的技术论坛上注意到了一个ID叫“Summer”的用户。 这人发帖风格冷静犀利,对算法和架构的理解远超常人,他和王俊波讨论过NOI的解题思路,等王俊波转战ICPC赛事论坛的时候又碰见了他。 王俊波心中早已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个“Summer”,极有可能就是余夏。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Summer”在论坛上晒出一个初创项目的初步介绍,请求同行提意见。 那熟悉的项目名称和定位让王俊波瞬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但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嗤之以鼻。 他盯着屏幕良久,最后鬼使神差地移动鼠标,将那个帖子添加到了收藏夹。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感到些许诧异。 初夏的一个周日下午,王俊波路过江静知虚掩的房门时,偶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第123章 钞能力 江静知似乎在说服余夏扩充团队,语气急切而认真:“咱们现在的进展太缓慢了!我的活儿实际需要三个人——一个内容运营,这个我可以兼做;还要一个懂法学或市场营销的商务经理;再加一个电子商务专业的商品运营。” 王俊波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靠在墙边。 他暗自皱眉:两人折腾了一个学期,还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想起来招专业人才?这项目到底能不能成? 他听见免提里余夏的回答依然带着那种令人恼火的从容:“没事,不急,我可以等你慢慢来。” 但江静知这次格外坚持:“这不只是时间和人手的问题,是专业度的问题。这些工作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的半吊子水平只会拖累项目进展。我现在的实验进入到了关键阶段,一天都走不开,实验室的睡袋都派上两次用场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重过程轻结果吗?”余夏的反问听起来有些无力。“有实验,你就先忙你的。” “你难道不想把这个项目真正做成功吗?”江静知的追问直指核心。 “我当然想啊!” “我告诉你,这个项目可以没有我,但它必须做成功!我身边多少生科院的人盼着它做出来呢!” 门外的王俊波几乎能想象出余夏此刻的表情——那小子大概没想到江静知会如此坚持。 但接下来江静知的话让他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担心付不起工资?我们可以找大学生兼职,而且他们的工作都在线上,也不需要办公场所,这样能节省很多成本。” “不!工资根本不是问题。”余夏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快,语气几乎像是受到了某种冒犯,“就按你说的招人。我这就去准备招聘启事。” 王俊波听到这里,轻轻走开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看来这位小屁孩儿的软肋,是被质疑“钞能力”啊。 ~ 就在“璧途科技”在校园内稳步推进的同时,一个来自远方的电话为余夏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机遇。 张俪难得地直接拨通了他的手机,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一丝忐忑:“小余!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也有个要紧事得跟你商量!” 张俪快人快语,“有一家叫‘南州旅游’的上市公司,看中了咱们虎头山的发展潜力,提出要整体收购梯田生态体验社!” 她详细解释道,对方制定了一份详尽的商业计划书,承诺投入资金对虎头山旅游资源进行整体规划开发,升级民宿产品,系统改善山村环境,意图将其打造成一个区域性的生态旅游标杆项目。 收购条件中,包含了以一百万元人民币收购余夏所持有的全部股权。 余夏握着手机,没有立即为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欣喜,而是冷静地追问:“张阿姨,收购条件里,对您、对村里,有什么安排?” 他深知,虎头山的价值在于其整体的生态和人情,而非他个人投入的那点资金。 张俪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对方考虑得很周全。除了现金补偿,还正式聘请我加入南州旅游,担任虎头山项目的项目经理,负责后续的运营和对接。 “村长的儿子也被安排进了他们集团下属车队的正式编制。还有,”她顿了顿,语气格外郑重,“对方还额外给了我们两家两个南州城区的落户指标。” 张俪后面的话没说,余夏也明白这两个南州户口对这两个农村家庭的重要性。 听到这里,余夏心中了然。 这笔收购,金钱回报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为虎头山的乡亲们换来了实实在在的长远保障和发展机遇。 对他自己而言,这笔及时的资金注入,也将极大缓解“璧途科技”面临的初期资金压力。 “为了虎头山的未来,这个方案我同意。”余夏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他相信张俪的判断,也更看重此次收购带来的社会效益。 交易在专业律师的协助下迅速完成。 当收购案的相关信息在特定圈内流传时,它引起了应文彬的注意。“南州旅游”正是北辰资本旗下投资的文旅企业之一。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股权出让方名单中那个醒目的名字——余夏。 应文彬特意让助理核实了信息,确认此“余夏”正是他持续关注的那个年轻人。 “虎头山……一个大学生主导的早期项目,能被上市公司以这样的条件收购,说明其模式得到了专业市场的认可,更展现了操盘者出色的价值塑造和退出能力。” 应文彬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这笔成功的交易,无疑为余夏的履历增添了极具分量的一笔,也让他此前对余夏“潜在价值”的预估,得到了第一次实实在在的验证。 他对余夏这个年轻人以及他的项目,兴趣更浓厚了。 晚餐时分,家中气氛宁静。 应文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问坐在对面的女儿:“婉婷,最近好像很少听你提起余夏了?你们那个区块链项目的后续,怎么样了?” 应婉婷放下汤匙,语气平静,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论文我后来发给他看了,他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改好返回给我,给的意见倒是很专业。 “但之后……就没有之后了。他似乎并不关心这篇论文是否能发表,或者能不能获奖。”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和生科院的江静知一起搞的那个叫‘璧途’的APP上。” 应文彬听了,脸上露出一种了然于胸的淡定笑容,他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心性不定,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什么都想尝试一下,这很正常。特别是像他这样有些天赋和能力的,更容易自信爆棚。你的心胸要放开阔些,不必太在意一时一地的得失。” 他话锋一转,切入了真正关心的核心:“他现在的这个‘璧途’,做到什么规模了?你了解吗?” 见女儿摇头,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道:“这很关键。如果只是用学校给的那点启动资金,小打小闹,那基本上就是玩票性质,体验一下创业的感觉,不必当真。 “但要是他已经投入了几十万真金白银,那说明他是真的想把它做成功。” 第124章 有点事儿 应文彬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眼神锐利:“就算把他刚从虎头山项目里拿到的那一百万全都投进去,在真正的商业世界里,也顶多听个响。 “平台研发、市场推广、团队扩张,哪一样不是吞金兽?这点钱,根本不够烧的。” 他看向女儿,抛出最关键的问题:“那么,他下一步的融资从哪里来?这才是考验的开始。” 应婉婷是何等聪明的女孩,父亲这一点拨,她立刻豁然开朗。 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悟且带着几分深意的笑容:“爸,我明白了。我会……密切关注项目的进展的。” 从那天起,应婉婷开始有意识地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璧途”的动静,甚至旁敲侧击地从与余夏家有往来的人口中探听消息。 她在生科院读研的朋友说,前些日子,江师姐到处找人填问卷,最近却没了下文,她都忙得住实验室了,估计是顾不上了吧? 叉院的朋友说,余夏经常不在学校住,应该是在忙他的创业项目,但没听说他找同学帮忙。 反馈回来的信息似乎印证了某种猜测:项目的推进速度并不快,至少在外部看来,并没有大规模烧钱扩张的迹象。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想做个创业课程的作业,并没打算真正做成?”应婉婷心里画了一个问号,“还是说,余夏和那个江静知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影响了效率?” 就在暑假来临,校园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应婉婷在浏览学校内部的论坛时,目光被一条并不起眼的信息吸引住了。 那是“璧途科技”发布的一则招聘启事,诚招前端开发、商务经理和商品运营等兼职岗位。 这则招聘启事,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应婉婷心中漾开了新的涟漪。他们开始招人了? 这意味着项目在扩张,还是遇到了原有团队解决不了的困难?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新的信号。 她仔细地将招聘要求和联系方式记录了下来,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 7月初的午后,生科院的会议室里弥漫着期末特有的忙碌与倦意。 江静知刚做完暑期实验计划的汇报,屏幕上还停留着她精心整理的斑马鱼心脏再生蛋白的协同作用数据图谱。 骆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学生,最后落在江静知身上: “静知的工作推进得很扎实,数据链逐渐清晰了。暑假是关键的攻坚期,开学后不久就是中期考核,你要提前准备好详细的报告。” 他语气一贯的严谨,但顿了顿,声音缓和了些,目光也扫向其他学生, “不过,我也要提醒大家,科研是长跑,不是冲刺。暑假适当也要给自己留点放松的时间,劳逸结合。尤其是你们年轻人,除了实验室,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有自己的生活……”江静知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句,下意识地想到那个几乎占据了她所有“实验室之外”时间的“Bioway璧途”项目,以及那个总能在项目和她实验间隙精准出现的身影。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活”? 组会结束,同学们收拾东西陆续离开。 江静知正低头整理笔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微微一怔——褚星野。 她和褚星野虽然因为余夏而相识,但私下几乎从无直接联系。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透着不寻常。 “喂,星野?”她接通电话,语气带着一丝疑惑。 “江老师!没打扰你吧?”电话那头,褚星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点热情的夸张,但似乎又比平时多了几分正经,“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江静知走到窗边,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校园。 “就是余夏那小子…… ~ 在招聘这件事上,余夏那点维持“二人世界”的小心思还是悄悄起了作用。 他以“临近期末,学生都要复习考试”为由,成功将大规模招聘推迟到了暑假。 江静知对此并无异议,她的日程早已被实验填满:“行。反正暑假我每天都要给斑马鱼的心脏拍显微照片,雷打不动,哪儿也去不了。我就负责坐镇中枢好了。”这话让余夏心里踏实了不少。 既然决定要做,余夏便不打算小打小闹。 他规划了一个颇具野心的团队架构:招6名兼职大学生。他自己出任项目负责人,统管后端架构与技术运维;江静知主导商务谈判与商品运营;其余前端开发、内容编辑、用户支持等工作分散给其他人,以应对考试、请假等突发状况。 几天下来,招聘邮箱里陆续收到了一些简历。 余夏和江静知约好晚上在滨江花园一起最终定下面试名单。 他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心里却有点说不清的不安——这两天,他总觉得江静知在忙些别的事,问起时,她总是语焉不详地推说“有点事”。 已经放暑假了,除了实验室,她还能忙什么呢? 正想着,门锁开了。 江静知提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大购物袋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余夏好奇地探头。 “没什么,先看简历吧。”江静知轻描淡写地把袋子放在角落,显然不想多谈。 两人刚在客厅坐下,还没翻开几份简历,门铃突然响了。 余夏疑惑地去开门,只见褚星野笑嘻嘻地站在门口,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余夏着实意外。 “我怎么不能来?”褚星野理直气壮地挤进门, “你都开始招兵买马了,这种大事能少得了我?我还是不是你哥们儿了?告儿你,美术设计的活儿,我包了!工资嘛……你看着给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转悠。 “你找什么呢?”余夏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问。 “我找找晚上睡觉的房间啊,这都几点了,难道还让我回学校?” 褚星野说着,还真往客房方向探了探头,随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余夏耳语,“诶,我刚才可看见客卫里有粉色的毛巾!快老实交代,进展到哪一步了?” 第125章 十八岁的开端 “别胡说八道!”余夏没好气地推开他,“那是……备用毛巾。赶紧过来干活!” 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简历。 褚星野虽然闹腾,但审美在线,对设计岗应聘者的作品点评得头头是道。 忙到深夜,江静知忽然站起身:“我带了些好东西,借用一下你家厨房。” 余夏有点不好意思:“你随意,不过……我好像一次都没开过火,东西倒是齐全。” 江静知走进厨房,果然,嵌入式烤箱、智能灶具一应俱全,但锅碗瓢盆都还密封在崭新的包装盒里。 她无奈地摇摇头,开始拆包装。 “要帮忙吗?”余夏跟到厨房门口。 江静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戏谑:“你会什么?去把简历看完吧。”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继而诱人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充满了原本只有代码和纸张味道的客厅。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快递员送来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 褚星野一个箭步冲过去接过蛋糕,长舒一口气:“可算送到了!憋死我了!往年你过生日,就是和家里人吃顿饭。今年得弄个不一样的。” 他转身把蛋糕往餐桌上一放,终于揭晓了谜底:“兄弟,我们俩密谋好几天了!就等着零点钟声敲响,给你过18岁大寿!” 余夏愣住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江静知这两天的“神秘”,和褚星野的突然到访,都是为了这个。 江静知从厨房探出身,双手捧着一碗长寿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星野,进来端菜,里面还有四个菜。” “好咧!”褚星野欢快地应道。 午夜十二点整,蛋糕上插着的“18”数字蜡烛被点燃。 在江静知和褚星野的生日歌以及暖黄的烛光中,余夏闭上眼睛,许下了他的成年愿望。 吹灭蜡烛后,江静知送上了她的礼物——一个最新款的树莓派微型电脑:“成年快乐,希望它能帮你构建更强大的‘世界’。” 褚星野则送上一个配套的3.5寸小巧显示屏:“嘿嘿,配上这个,随时随地都能coding了!恭喜啊,成年人余夏!” 余夏接过这两份完全契合他喜好的礼物,指尖在树莓派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轻轻摩挲着。 他抬起头,目光在江静知平静却含笑的眼眸和褚星野大大咧咧的笑脸上来回移动,喉咙忽然有些发紧。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原来被人这样细致地理解和记挂在心上是这样一种滋味——滚烫,又带着点酸涩的暖意。 “谢谢……”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真的……谢谢你们。” 江静知盛了一碗葱花面,里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推到余夏面前:“今天长寿面是主角,长长久久,寿与天齐,来来来,必须全吃了。” 她又拿起公筷,自然地夹了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排骨放到他碗里:“尝尝这个。我这两天特意跟王叔讨教了几招,他说这是他的拿手菜。”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泄露了一丝小小的得意,“还有清蒸鱼、手撕鸡和清炒时蔬,都试试看。” 褚星野立刻凑过来,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哇!江静知你可以啊!看着就专业!余夏你这家伙太有口福了!” 说着,他端起自己那杯果汁,高高举起:“来,让我们一起举杯,祝我们的寿星余夏,十八岁成年快乐,前程似锦!” 余夏看着碗里那块浸润着酱汁的排骨,又望向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面,心中那片暖意仿佛要满溢出来。 他端起杯子,与两位好友的杯子轻轻相碰。“成年快乐!”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昨晚的喧嚣已归于平静。 三人把没吃完的生日蛋糕当早餐,就着牛奶,简单解决了早饭。 收拾妥当后,江静知率先背起包,对余夏笑了笑:“我先回实验室了,斑马鱼的数据还得接着拍。” 她的目光在余夏和褚星野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了然,随即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余夏和褚星野。 褚星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猛地凑到余夏身边,胳膊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夸张、带着十足谄媚的笑容:“兄弟!昨晚这生日派对,哥哥我策划得怎么样?快说!惊喜不惊喜?感动不感动?你这十八岁成人礼,够排面吧!” 他挤眉弄眼,用空着的那只手比划着,“从潜伏刺探军情,到里应外合,再到关键时刻现身稳住局面,我这功劳,不说擎天柱,也得是个大黄蜂级别吧?说吧,打算怎么好好谢谢我?” 余夏被他勒得稍微歪了歪头,但脸上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反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抬手拍了拍褚星野箍在自己肩上的胳膊,语气平淡却带着认真的分量:“嗯,功劳很大。所以,我正式宣布,” 他顿了顿,看着褚星野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你现在是‘璧途科技’的正式员工了,职位是首席视觉设计师。实习期……看表现。” 褚星野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胳膊用力晃了余夏两下:“够意思!哥们儿就等你这句话呢!放心,保证把咱们的APP设计得帅裂苍穹!工资呢?什么时候发?五险一金怎么算?” “工资……”余夏淡定地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挪开,整理了一下衣领,“等项目有收入了,第一个给你发。至于五险一金,你先给自己画一个吧。” “嘿!你这老板当得可太抠门了!” 褚星野嘴上抱怨着,脸上却笑开了花,心满意足地抓起自己的背包,“走了走了,正式员工得回去补觉了,养精蓄锐,好给老板卖命啊!” 看着他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余夏嘴角的弧度终于不再掩饰。 这个十八岁的开端,有代码,有朋友,有惊喜,还有一桌充满心意和“家”的味道的饭菜,真的,好得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 第126章 我是卧底 西雅图的一家旅馆里,窗外下着小雨。王俊波刚结束ICPC世界总决赛的庆祝晚宴回到房间。冠军金牌随手放在凌乱的床头,在台灯下闪着冷硬的光。 今年他以队长身份带领新一届J大团队登顶,然而余夏没有参赛,此刻的他竟然生出一种独孤求败之感。 他打开电脑,登录久违的国内论坛,一眼就看到了余夏发布的“璧途科技”招聘启事。 一种混合着好奇、不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想知道,那个让江静知全心投入的项目,究竟在做什么?更想知道,那个叫余夏的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直接用自己身份应聘?风险太大,恐怕他们不会要他。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翻出随身行李的夹层,那里有一张旧身份证,照片上是一个清瘦、眼神略带倔强的少年——王双,他的曾用名。 “就用这个身份。”他低声自语。 王俊波,不,现在是“王双”,给招聘邮箱发去了一封精心撰写的“低调”简历:教育背景写到高中,大学一栏填写的是“正在努力中”。 这份简历刻意隐藏了他辉煌的竞赛经历和顶尖的计算能力,只突出了一些基础的项目经验和扎实的技术描述。 根据余夏在论坛里的发帖,他随简历附上了一份针对“璧途”平台技术瓶颈的、极具洞察力但又不显突兀的解决方案。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收到了余夏的回复,希望安排面试。 王俊波按照精心准备的剧本,回复了一封更详细的邮件: “余总您好,非常感谢您的回复。但我目前人在美国西雅图,行程中不幸遭遇盗窃,钱包护照尽失,目前主要依靠大使馆签发的临时旅行证件行动,原有身份证件均需回国后补办,暂时无法提供正式身份证明。 我完全理解贵司的合规流程,若因此造成不便,我深表理解并接受任何结果。 若您愿意破例给予一次视频面试的机会,我将竭尽所能证明我的价值。我的能力,便是最好的名片。”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在邮件末尾附上了一句:“为表诚意,我当前的IP位置( Seattle, Washington, US)可供您核实我的处境。” 这封“以退为进”的邮件,巧妙地将自己的困境和盘托出,又展现了极强的专业自信。 滨江花园2104室,晚上8点。余夏和江静知坐在电脑前,屏幕另一端是那个神秘的“王双”。 视频连接成功,对方出现在画面里:一个戴着黑框的男生,他脸颊清瘦——感谢美颜滤镜的瘦脸功能、下颌留着几天没刮的短须,背景是一家毫无特色的酒店房间。 “余总好,江…同学好。”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低沉、平稳,略带一丝沙哑,与王俊波原本的声线截然不同。 余夏直入主题,问了几个分布式系统架构和数据库优化的核心问题。 “王双”对答如流,不仅给出了标准答案,还引申出了几种优化思路,其见解的深度让余夏暗暗吃惊。 接着,对于江静知从生物信息学的角度提出的问题,“王双”略一思考,便清晰地阐述了如何利用现有开源框架进行二次开发,并设计了一套高效的数据缓存策略,其思路与江静知内心的构想不谋而合。 面试中最精彩的部分,是“王双”主动共享屏幕,演示他针对“璧途”平台构思的一个核心算法模块。 在他切换软件窗口的瞬间,余夏和江静知都瞥见了视频会议软件界面顶端清晰地显示着:WangShuang (Seattle, WA, US)。 这个貌似无意,实则精心设计的细节,成了王俊波最有力的佐证。 余夏和江静知交换了一个眼神,疑虑尽消,取而代之的是发现人才的兴奋。 这时心细如发的江静知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王先生,以你今天表现出来的技术视野和能力,完全可以去应聘更高阶的职位。为什么选择我们这样一个初创团队的基础岗位?” 屏幕那头的王俊波心中一震,但语气通过变声器后依然平稳低沉,他早已备好答案: “您过奖了。说实话,我现在的最高学历只有高中。很多大公司看到我的简历,连面试机会都不会给。 “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做自己喜欢的技术,对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幸运。 “我更看重的是项目和团队,而不是虚名。” 这番合情合理、姿态放得极低的回答,瞬间化解了江静知的疑虑,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丝欣赏和同情——这是一个有实力却因学历被埋没的人才。 整个过程中,“王双”始终保持着技术专家的专注与冷静,语速平缓,偶尔推一下眼镜。唯有在江静知提问时,他扶眼镜的频率会微不可察地增加一丝。 二十分钟后,面试结束。 余夏强压着心中的喜悦,对屏幕说:“很好。王双,欢迎你加入团队。证件的事,等你回国处理就好,不急在这一时。” “谢谢余总信任。我会尽快熟悉代码库。”“王双”平静地回应,然后断开了连接。 视频断开的瞬间,西雅图旅馆里的王俊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关掉变声器和美颜,向后倒在床上。 第一步,成功了。他成功潜入了这个对他而言充满复杂情感的项目核心。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传来,王俊波连忙摘下眼镜,收好才去开门。 一路同行的母亲王靖伸头看了看屋子里:“你那个什么兼职的面试做完了?” “嗯!过了!我被录用了!”王俊波兴奋的说。 “书读得好好的,做什么兼职?钱不够跟妈妈说呀。”王靖心疼的看着儿子。 “我的钱够花。这不是想着学以致用嘛。就像您,只学理论,不实践,您能上手术台?您自己也不答应吧?”王俊波把双手搭在母亲肩头,侧着头说道。 “就会耍贫嘴。今天的行程不变吧?” “不变!我们马上就出发。”母子俩继续踏上路途。 第127章 又名王双 而在滨江花园,余夏难掩兴奋地对江静知说:“捡到宝了!这个人绝对是个大神,水平深不见底。有他加入,我们很多技术瓶颈都能迎刃而解!” 江静知也点了点头,认可“王双”的专业能力,但女性的直觉让她微微蹙眉:“能力是没得说。只是……总觉得他有点过于完美。” “天才总有点怪癖,人在异国他乡丢了证件,紧张一点,想表现好一点,都是正常的。” “你不觉得吗,这个王双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能干活,能解决问题就行。再说了,他骗咱们,图什么?咱们又不是保密机构。”余夏不以为意,已经开始规划如何给“王双”分配任务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刚刚被寄予厚望的技术核心“王双”,正是那个与他们生活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此刻却远在重洋之外的、心情复杂的男人——王俊波。 几天后,当“王双”以远程协作的方式高效完成了几项任务,余夏提出等他回国后见面详谈时,王俊波按照计划,用无奈的语气回复了信息: “余总,非常感谢您的认可。但我回国后,家里对我复读的事催得很紧,可能马上会被安排一对一的补习冲刺高考,短期内恐怕很难有自由时间见面。 “不过线上协作我一定会用课后时间全力保障,请您理解。”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且与他面试时的说法严丝合缝,彻底打消了余夏的疑虑。 余夏还对江静知感叹:“看来‘王双’也挺不容易的,家里压力这么大,技术还这么牛。我们得多支持他。” 江静知点头同意,但内心深处,那个关于“熟悉感”的微小疑团,并未完全消散。 她将其归因于“王双”可能是个常见的“技术宅”类型。 ~ 八月,王俊波终于从国外归来,但“王双”这个身份,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罩在了一场精心维持的伪装里。 为了应对余夏那边不时发起的、讨论技术难题的临时视频连线,他不得不保持着在国外蓄起的短须。胡子能改变脸型,搭配一副黑框眼镜,足以在摄像头前营造出一种陌生的“技术宅”气质。 父亲王劲看着儿子下巴上那圈青茬,没少唠叨:“好好一张脸,弄得这么沧桑。” 王俊波只是“嗯”一声,充耳不闻。 继母肖潇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只是沉默,只字不提。 家里还有个更大的“变数”——两岁的王潇婉。 小丫头正是蹒跚学步、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一刻也离不开人。 江静知心疼母亲,为了多回家搭把手,常常把“璧途”的工作带回滨江花园来做。这无形中大大增加了王俊波与她碰面的概率。 为避免这最危险的“遭遇战”,王俊波索性以“项目忙,宿舍离实验室近”为由,大部分时间都窝在J大的公寓,尽量不回家。 偶尔真要在家里撞上了,他也有应急方案——立刻掏出口罩戴上,伴着一连串的咳嗽,声音闷闷地解释:“最近鼻子过敏得厉害,北方的花粉和南方不一样,有点适应不了。” 王劲听了总会疑惑地嘀咕:“你小时候在燕城长大,也没见你对什么花粉过敏啊?” 王俊波心中惴惴,面不改色:“可能是在南方待了几年,体质变了。” 至于同桌吃饭,那更是要竭力避免的。 转眼间深秋的燕城,风里已带了凛冽的寒意。 这个周末的下午,王俊波回滨江花园取冬衣。 他身上穿着的,是母亲王靖亲手织的一件米白色高领毛衣,柔软而温暖。 进小区时,他的目光特意扫过楼下——没看到江静知那辆熟悉的代步电单车,他心下稍安。 但为防万一,他在单元门口就掏出口罩戴上了。冬天嘛,戴个口罩御寒防尘,也说得过去。 他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王劲在看新闻。 王俊波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快步上楼回自己房间,眼角余光却瞥见阳台方向一个人影——江静知正坐在阳台的落地窗边,对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数据。 她是走回来的?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接触。江静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王俊波立刻下意识地捂了捂口罩,含糊地“嗯”了一声,蹬蹬蹬上了楼,便迅速闪进自己房间。 他快速从衣柜里取出厚重的羽绒服,塞进大背包。走出房间时,王劲从报纸后抬起头:“晚上在家吃饭吧?你肖阿姨买了条不错的鱼。” “不了爸,晚上还有组会,我得赶紧回去。”王俊波边说边往门口走,语气匆忙,“下次吧。” 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江静知从屏幕上抬起头,望向那扇已然关上的门,目光落在门厅地板上那道一闪即逝的影子处,若有所思。 冬天确实来了,连偶尔的照面,都带着一股刻意的疏离和凉意。 晚上真的有会,璧途的视频会。 会议准时开始,璧途科技的9个成员都出现在屏幕上。会议进行得很顺利,Alpha测试的总结和数据反馈都已讨论完毕。 “好了,接下来是重头戏,Beta版的开发规划和内容上线流程。” 余夏主持会议节奏明快,“王双,你负责的后台架构和数据处理流程是整个系统的基石,你来说一下核心节点的安排和预估的风险点。” 屏幕一角的王俊波(王双)点了点头,习惯性地向前倾身,准备发言。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视频窗口中自己的实时画面——特别是颈部那个清晰的局部特写。 画面里,他母亲手织的那件米白色高领毛衣,领口处独特的绞花扭绳图案在摄像头下显得格外清晰醒目。 王俊波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这个花纹太有辨识度了! 下午在滨江花园,他和江静知打照面时,穿的就是这件毛衣! 虽然当时他戴着口罩,但毛衣的领子是完全暴露在外的。以江静知那种对细节近乎苛刻的观察力……她下午有没有注意到? 她会不会将下午那个“过敏的王俊波”和眼前这个“技术大牛王双”联系起来? 第128章 怀疑的种子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准备好的技术要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视频里,只能看到他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表情凝固在一个略显怪异的停顿状态。 “王双?”余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疑问,“是网络卡顿了吗?能听到吗?” 这声询问惊醒了王俊波。他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已经引起了注意。 “呃……稍等,余总。”他急中生智,声音因为瞬间的紧张而略带沙哑,“我这边……空调风有点大,直吹脖子,我去加个围脖,马上就好。”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站起身,迅速离开了摄像头拍摄范围。 屏幕那端,余夏和江静知只能看到一个空着的椅子和局部背景。 几秒钟后,王俊波重新坐回镜头前,脖子上已经严严实实地围上了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脖,将那个极具标志性的毛衣领口完全遮住了。 他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耳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微红。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恢复了镇定,“我们继续。关于Beta版的数据管道,我认为核心风险集中在以下方面……” 会议继续进行,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江静知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清晰地记得下午那个匆匆照面时,王俊波口罩下方露出的一截毛衣领子,正是同样的米白色和类似的绞花纹理。 而刚才“王双”那个突兀的停顿、匆忙离席遮掩脖子的举动,以及回来后那一闪而过的、类似窘迫的神态……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悄然拼凑。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屏幕上那个围着围脖、侃侃而谈的“王双”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一种微妙的、若有似无的疑虑,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视频会议继续进行,气氛热烈。 余夏敲了敲桌面,将议题推向下一阶段:“好,接下来是关键一步。我们即将启动500人的内测招募。星野,给这批种子用户准备的品牌纪念赠品,设计图和打样都搞定了吧?” 褚星野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把握从扬声器里传出:“放心吧余总!T恤、围巾、定制笔记本、还有那个萌萌的斑马鱼钥匙扣,全都到位了!工厂就等我们一声令下,立马开工生产!” 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江静知心中微微一动,提出了一个建议:“余总,这批赠品的设计和质量关乎用户对我们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可以先让核心团队自己试用体验一下?或者,干脆就作为公司元旦的福利发给大家,既能内部测试,也能鼓舞士气。” 余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采纳:“好主意!就按静知说的办。会后,所有人都把收货地址私信发给江总。我们尽快把这份‘新年礼物’送到大家手上。”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轻松的欢笑,聊天框瞬间被“谢谢余总!”“谢谢江总!”“期待!”和鲜花、鼓掌的表情刷屏。 会议结束后,地址信息陆续汇集到江静知这里。她逐一核对整理,目光扫过“王双”发来的那条信息时,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这个地址,距离J大和滨江花园都有几公里的距离。 一股探究的欲望涌上心头。江静知几乎没怎么犹豫,穿上外套,骑上她的电单车,径直朝着那个地址寻去。 穿过周末夜晚熙攘的街道,她最终停在了一家临街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便利店门前,招牌一角贴着“菜鸟驿站”的标识。 她推开玻璃门,走到柜台前,向一位正在整理包裹的中年男店主询问道:“老板您好,请问您认识一位叫‘王双’的人吗?他是不是常来这里取包裹?” 店主从一堆快递单中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纯粹的困惑和理所当然的不耐烦:“王双?不认识!我这儿每天过手几百个件,只认取件码,不记人名儿。你有码吗?有码我就给你找。” 江静知被这直白而高效的“驿站逻辑”噎了一下,瞬间意识到自己这趟冲动的探寻有多么徒劳。 在这个庞大的物流网络中,一个化名和一个代收点,完美地构成了一个匿形的堡垒。 她无奈地笑了笑,对店主道了声“打扰了”,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冬夜的冷风一吹,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她想起实验室电脑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等待她处理的斑马鱼心脏再生图像数据,那才是她不容推卸且时间紧迫的正职。 将电瓶车掉头,她驶向实验室的方向。 那个关于“王双”地址的微小疑点,被她暂时埋进了心底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未来重新解开的时机。 ~ 深夜的生科院大楼,只有寥寥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江静知独自坐在实验台的电脑前,屏幕冷白的光映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工作,而是有些失神地望着满屏密密麻麻的斑马鱼心脏显微图像文件,仿佛面对着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白天骆老师与她谈话时的叮嘱: “静知,接下来的工作是硬骨头。你需要对这些海量的显微镜图像完成细胞识别、计数、分割,还要追踪特定细胞的命运变迁。整个过程,必须保持绝对客观和可量化,这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然后,再从这些数据里挖掘规律,推断蛋白之间的协同作用网络,这又是至少一年的工作量……当然,科研不是生活的全部,要注意平衡。” 平衡?江静知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光是完成第一阶段那浩如烟海的图像处理,就已经让她感到窒息了。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骆老师,如果这些图像……我到毕业也处理不完,该怎么办?或者处理完了,却找不到规律,是不是……真的要延毕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般缓缓漫上心头。 就在这时,“笃、笃、笃”,几声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 第129章 灶台与米 江静知回过神,有些诧异这么晚还有人来。“请进。” 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竟是余夏。他穿着件羽绒外套,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一猜你就在这里。”他走进来,语气笃定。 江静知迅速收敛起脸上的迷茫,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嗯。是‘璧途’的内容运营出什么问题了吗?”她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为项目而来。 “不,跟项目无关。”余夏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她电脑屏幕上那些令人眼花的图像, “我今天来,是想正式跟你谈谈我的本科毕业论文。” “你的论文?”江静知有些意外,“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关于深度学习的课题?” “对。”余夏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这是最终确定的论文题目和框架,我刚发到你微信了。” 江静知疑惑地点开消息,轻声念了出来:“《基于多任务深度学习的斑马鱼心脏再生图像分析与细胞命运追踪算法研究》……” 当她念到“斑马鱼”三个字时,声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余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等等!斑马鱼?!你的论文是……是做这个的?!” “没错。”余夏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所以,江静知同学,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图像资源库开放给我?我的算法框架、算力资源已经就位,相当于灶台砌好了,锅也洗干净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口吻说: “现在就等你手里的‘米’下锅了。你别说你没有这些图像,要是没有,我这论文可就没法完成,到时候延毕的,可就是我了。” 一瞬间,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被猛地移开。 江静知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灼灼、仿佛能解决一切难题的“救星”,又惊又喜的情绪如暖流般瞬间涌遍全身,冲散了所有的焦虑和阴霾。 她甚至忍不住轻笑出声,眼眶却有些微微发热。 原来,她独自焦虑的绝境,早在他规划的未来蓝图中,悄然预留了解答的密钥。 看着江静知脸上瞬间迸发出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余夏反而笑了,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反问: “我说,你这么激动干嘛?这难道不是骆老师和我们叉院的吴老师早就商量好的?当时我还征求过你的意见,你说让我先做经管学院的项目。” 他靠在旁边的实验台上,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然后用你们生科院的前沿课题,给我们这边做交叉学科的毕业设计范本,一举两得。” “可……那都是好早之前的事情了。”江静知喃喃道,心里快速闪过之前余夏打过的电话,当时她并未深想。 “所以啊,”余夏向前倾了倾身,目光直视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和更多的关切, “你就宁可自己一个人对着这些海量图像发愁,甚至担心延毕,也不愿意主动开口问一句,或者……找我帮忙?” 江静知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我……看你最近也挺忙的,‘璧途’那边千头万绪,事情那么多……” “再忙,‘璧途’的项目再重要,”余夏打断她,声音沉稳而清晰,“也比不上咱俩顺利毕业重要,对不对?这是主业。” 他顿了顿,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王双和褚星野盯着,出不了大乱子,你可以放心。” “可他们毕竟不懂生物学,核心的数据理解和结果解读……”江静知依然有些顾虑。 “你说巧不巧?”余夏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王双的妈妈正好是医生,有深厚的医学背景。 “他主动提出,可以请他妈妈帮忙做医学相关内容的初步审核和把关,确保专业性。我审核过了,确实身份资格都没问题。当然,最核心的生物学分析和最终判断,肯定还是我们俩自己来。” “有这么好的事?”江静知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阴云被一阵强风吹散,瞬间天光大亮,刚才的焦虑和阴郁一扫而空。 困扰她许久的难题,竟然在余夏三言两语间就找到了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案。 她甚至有点过意不去:“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给王双开两份工资?一份他的,一份算是请他妈妈做顾问的?” 余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财务建议”逗乐了,从善如流地点头:“是个好主意,下个月就给他涨薪。算是团队的特殊人才引进津贴。” 这个玩笑般的提议,却让江静知心里最后一丝疑虑悄然消散了。 如果王双愿意把自己的母亲也引入项目帮忙,那至少说明,他这个人是坦诚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一直隐隐盘踞在她心头关于“王双”身份的那点古怪感,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还有一件巧合的事,王双妈妈也叫王靖,不过是立青靖。”余夏笑道。 “那是因为姓王的人太多了。”江静知也笑了,仿佛见惯不怪。 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搭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轻松而真实的笑容:“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米仓’,随时可以开放。” 余夏也笑了,眼神明亮:“现在就可以开始。我的‘灶台’,已经预热好了。” 这一刻,余夏忽然想到了吴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交叉学科的魅力在于能产生“1+1>2”的效应。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这种效应不只发生在学术上。 当她因为实验图像数据处理愁眉不展,而他恰好能提供一个算法思路帮她破局时; 或者当他困在一个技术细节里,她一句来自生物视角的提醒让豁他然开朗时—— 那种相互成就的瞬间,带来的满足感是纯粹的、加倍的。 或许,最好的项目合作,不是简单的分工,而是像现在这样——在两个独立的进程之间,建立了一条高带宽、低延迟的私有通道。 第130章 录取通知书 又一个周日晚上九点。 余夏的摄像头率先亮起,背景是滨江花园2104熟悉的客厅,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振奋。 随着团队成员一个个上线,会议开始。 “好,人都到齐了。长话短说,” 余夏开门见山,语气是惯有的冷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 “首先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为期一个月的有价值最小可用产品MVP封闭内测,昨晚正式结束。” 他共享屏幕,调出一张数据看板。 “500个内测名额全部激活,用户日均停留时长达到22分钟,论坛发帖量超过3000,商城完成了首单交易闭环。更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重点圈出几个数字, “用户自发产生的UGC内容,比如实验心得、试剂评测占比达到了65%,这远超我们预期。这证明,我们打造的‘专业社区+垂直商城’这个核心模式,是真正被目标用户需要的。” “太棒了!”褚星野在另一个分屏里几乎要跳起来,“我就说咱们那个斑马鱼钥匙扣当赠品准没错!好几个用户都晒图了!” 江静知微笑着点头,补充道:“从后台反馈看,最受好评的是论坛的‘悬赏提问’功能和商城的‘学生认证折扣’。这说明我们抓住了科研新手‘需要帮助’和‘价格敏感’这两个最核心的痛点。” 余夏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每一张脸:“所以,MVP阶段,我们成功了。 接下来,进入真正的战场——运营推广阶段。” 他切换幻灯片,展示出一张地图,上面标亮了Q大附近十所顶尖高校的位置。 “第一阶段目标:用两个月时间,攻克这10所高校。我们要在每一所学校里,发展至少200名种子用户。 “策略很清晰:线上,依托各校的论坛、微信群进行精准内容渗透;线下,褚星野你负责牵头,与重点实验室、学生社团建立合作,举办小型沙龙或技术分享会。” 褚星野立刻拍胸脯:“没问题!地推物料我都设计好了,就等一声令下!” 一直沉默的“王双”也在聊天框里打出一个字:“妥。” 会议高效地分配了接下来的任务,气氛热烈而充满干劲。 “王双”谨慎的避过了所有需要露面的工作,他只负责“后台支援”。 以为他还要一对一补课的余夏和江静知都没有反对,别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大家陆续下线。 视频会议的窗口一个个暗下,屏幕里只剩下余夏和江静知两个窗口。 江静知没有立刻关闭会议,她看着余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余夏,一下子铺开10所高校,推广费用、服务器扩容、还有兼职团队的津贴……资金方面,压力大吗?” 余夏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从容的笑意,那是基于充分准备和清晰规划后的自信。 “放心。”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前的资金池,支撑团队全力运行一年,没有问题。 “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一年时间,把这10所高校做成标杆,做出实实在在的用户数据和增长曲线。到时候,带着这份成绩单,我们去谈A轮融资,底气才会足。” 他的话语沉稳,透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江静知看着他,心里最后一点关于“粮草”的担忧也烟消云散。她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好。那我们就按照这个节奏,全力冲刺。”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 江静知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高效的会议节奏里,语气轻快地补充道:“对了,你之前帮我优化的那个细胞图像分析算法模型,特别好用。” “哦?具体说说。”余夏靠在椅背上,看似随意地问道,注意力却完全被吸引了。 “它现在能自动识别和分类图像中不同种类的细胞,更神奇的是,还能跨时间点追踪特定细胞的命运,量化它们的运动轨迹、分裂次数,甚至形态变化。” 她的眼睛因为谈到专业领域而闪着光,“这套流程下来,能帮我节省将近一半的处理时间。骆老师还说,多亏我当年‘慧眼识珠’,去给你做了家教,现在才能换来这么强的外援。” 她语气中的赞赏和欣喜,像细小的针尖,轻轻扎在余夏心上。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沉缓慢了些:“静知,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什么事?”她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异样,脸上的笑意稍稍收敛。 “吴老师说,如果我以后想做人工智能的话,还是要出去学一学,看一看,长长见识。我……前段时间,就申请了美国的几所常春藤盟校。” 他停了下来,似乎需要积攒一点力气才能继续,“今天,刚收到第一个录取通知,五年直博。” 屏幕那头,江静知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短暂的惊讶后,由衷的喜悦立刻浮现出来:“真的吗?太好了!恭喜你!这是大好事啊!我还一直想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她的笑容无比真诚。 然而,余夏却没有被她的快乐感染。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是喜悦与失落交织在一起。 他几乎是急切地、郑重地补充道,仿佛在做一个至关重要的承诺: “我……即使出国了,也一定会把‘璧途’做好的。我保证不会影响项目,所有我负责的部分,都会按时完成。” 他语气里的那份急切和超乎寻常的郑重,让江静知微微一怔。 她随即笑了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理性与从容,试图驱散他那份莫名的沉重: “当然啊,这有什么问题。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沟通和协作都很方便。我们不是一直也都是线上办公吗?没差别的。” 她的话语理智而乐观,却没有触达余夏心底那片因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产生的阴影。 他看着她全然为他高兴、并未领会他深意的样子,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轻声重复道:“嗯,没差别的。” 第131章 山雨欲来 结束了与璧途团队的视频会议,江静知刚合上电脑,父亲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接通后,父亲江诚光带着南州口音的声音传来,他正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静伟:“妞妞,忙完啦?来,静伟,跟姐姐打招呼。” 江静知拿着斑马鱼钥匙扣逗他:“江静伟!你看看,姐姐这里有好多斑马鱼。” 镜头里的小静伟正犯倔,扭来扭曲,不肯叫人。 张俪过来接过孩子,抱着哄睡觉:“是不是困了?闹觉呢?” 江静知无奈笑道:“这个小没良心的。” “功课紧不紧?今年寒假回不回来?”父亲的脸凑得有点近,笑容里带着期盼,“你张阿姨和静伟都从虎头山回来了,现在旅游是淡季,没什么游客,清静得很,听说虎头山还要修路盖新楼呢。今年咱家能团圆。” “真好。”江静知笑了笑,暑假因为项目和实验没回家,心里有些歉疚,“暑假就没回,过年一定争取回。静伟都要不认得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江诚光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听说……北方那边最近感冒发烧的人好像挺多的?你在学校一定要当心身体,人多的地方少去,口罩记得戴。” “爸,我在这边挺好的。冬天嘛,感冒的人多也正常。” 江静知觉得父亲有些过于紧张,宽慰道,“而且学校组织打过流感疫苗了,放心吧。” “那就好……不过还是不能大意。” 父亲沉吟了一下,补充道,“你张阿姨不放心,特意找老中医配了些提高免疫力的中药,亲手熬成了蜜丸,给你寄过去了。估计明后天就能到,你收到了一定记得按时吃,啊?” “知道啦,谢谢张阿姨,也谢谢爸。”江静知嘴上应着,心里并未太在意,只当是家人寻常的关怀。 然而,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王劲,反应却截然不同。 这位曾经的军人,从一些有特殊渠道的香榭楼老主顾那里,听到了一些更为模糊却也更令人不安的风声。 他当机立断,开始强硬地安排,要将在燕城的妻子肖潇和年幼的女儿王潇婉立刻送回南方老家。 江静知和王俊波难得地站在了一条战线上,都觉得此举有些小题大做。 “爸,不至于吧?就是普通的冬季流感。”江静知试图劝说。 王劲却异常坚持,眼神里是久违的锐利和不容置疑:“你们年轻人懂什么!我虽然退伍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这份警惕性从来没丢!听我的,这事必须这么办!” 看着王劲斩钉截铁的样子,江静知忽然想起他与余志超那些年因“警惕”而起的纷争,一时间无言以对。 的确,在“警惕性”这件事上,王劲的直觉和行动力,她从未怀疑过。 一种微妙而不安的气息,仿佛冬日里悄然弥漫的雾霭,开始无声地渗透进生活的缝隙。 ~ 周日晚上的项目例会,气氛有些凝重。会议刚一开始,负责市场推广的褚星野就忍不住对着摄像头大倒苦水,表情夸张: “余总,静知姐,出问题了!咱们之前谈好的那几场进校园的线下推广活动,医科大、师大、理工大,接二连三发来通知,全给取消了!” 余夏眉头微蹙:“理由是什么?” “清一色的官方说辞,都说临近期末,学校要抓考风考纪,暂停一切大型活动。”褚星野摊手,一脸不解,“可这不还有一个多月才考试吗?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一直安静旁听的“王双”,此刻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后略显低沉,插话进来,语气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严肃: “我可能知道一点原因。我妈在医院工作,她昨天特意打电话提醒我,说今年冬天呼吸道传染病的情况比较特殊,让咱们都多注意,减少去人多密闭的场所。她提了一句,感觉……有点像她当年经历SARS时的前兆。” “SARS?”褚星野在屏幕那头叫了起来,“那会儿我才多大!什么都不记得呀!这么严重吗?” 王双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激起无声的涟漪。 余夏和江静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余夏迅速做出了决断: “不管情况到底如何,线下活动大面积取消已是既定事实。我们不能被动等待,必须立即启动B计划——将所有推广重心全面转向线上。” 他顿了顿,语速加快,展现出清晰的思路: “星野,你的小组立刻调整方案: “一是系列直播讲座。 “马上联系和我们合作的那几位有亲和力的年轻教授、博士后,以‘璧途’平台的名义,在B站、抖音开设‘期末科研急救’系列直播。内容围绕文献高效阅读、论文作图技巧、数据分析入门这些痛点,吸引流量。 “二是短视频挑战赛。 “在抖音和视频号发起#我的宝藏科研好物#挑战赛,用你的设计资源制作一批魔性模板,鼓励用户分享实验室神器、软件工具等,优秀作品奖励平台积分和商城优惠券。 “三是社群裂变。 “将线下地推的‘扫码关注送礼品’转为线上。设计一份《大学生科研工具包》电子资料,内容要硬核,想要领取,必须邀请一定数量的同学关注我们的公众号或加入我们的核心用户群。” 褚星野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线上玩流量是吧?这个我熟!保证完成任务!” 余夏点点头,看向江静知:“静知,内容这边需要你的小组全力配合: “一是内容保障,直播的讲稿PPT、短视频的知识脚本,需要你和团队把好专业质量关。 “二是平台联动,直播和活动期间,论坛要设置同步讨论专区,商城对应上架讲座或视频里提到的工具、耗材,实现‘内容-讨论-购买’的闭环。” “明白。”江静知简洁回应,已经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 余夏继续布置:“咱们原来的安排受人力所限,只能在十所高校进行推广,目前因为疫情既然已经扩展到线上,那么眼光就要放到全国。当然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放眼世界。” 扩音器里传来一阵阵轻笑声。 “王双,”余夏最后交代技术核心,“未来一段时间,线上流量可能会激增,服务器和带宽压力会很大,你的小组提前做好扩容和压力测试预案。” “收到,今晚就部署。”王双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可靠。 “好。”余夏总结道,“线下暂停,对我们来说是挑战,也是逼我们提前打磨线上运营能力的机遇。各位,行动吧。” 会议结束,屏幕暗下。 余夏独自坐在房间里,窗外是冬夜沉寂的校园。 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和他必须带领团队在变局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决心,交织在一起。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132章 风满楼 南州的年味尚未散尽,空气中却已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电视新闻里开始频繁出现疫情的报道,家庭微信群中转载着各种提醒注意防护的消息。 远在国外的安华和李园甚至分别给她和白薇薇寄了N95口罩。 江静知在家过了年初五,敏锐地察觉到形势的变化,在家人担忧却未加阻拦的目光中,提前返回了燕城。 随行的还有已经通过保送,和女朋友孙瑶一起考上本校研究生的江静轩。 果不其然,回到燕城不久,有的城市为了控制传染源,已经开始实施严格的防疫措施。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二下午,一则消息像猝然炸开的惊雷,瞬间击碎了Q大校园的平静。 “听说了吗?女生9号楼和男生12号楼,被拉警戒线了!全楼隔离!” “何止!听说电子系好几个实验室都封了,好些人居家出不来了!” 消息通过各个微信群、朋友圈疯狂扩散,恐慌如同无形的病毒,迅速蔓延开来。 课堂、食堂、线上论坛……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猜测着原因。 很快,更具体、更令人心惊的消息被扒了出来:源头竟是林雪的父亲确诊了!这是燕城官方通报的第一例! 传播链指向了林父近期的一次出差行程。而关键点在于,林雪上周末刚刚回家见过父亲,周日才返回学校,正常上课、去实验室、在食堂就餐…… 平静的校园瞬间变成了舆论的漩涡中心。匿名论坛和社交媒体上,各种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指向那个突然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名字——林雪。 “明知道父亲出差回来,为什么还要接触?” “回了学校为什么不主动报告?还到处乱跑?”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全校都要为她家买单吗?” “她家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有特殊渠道?细思极恐!” 愤怒、恐惧、猜测、甚至恶意的揣测交织在一起,将林雪和她的家庭推向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那个平日里安静、甚至有些边缘的女孩,一夜之间,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而风暴中心的林雪,此刻独自待在隔离点冰冷的房间里,手机关闭,与外界断绝了所有联系。 她面对的,不仅是未知的健康风险,更是来自整个虚拟世界的、铺天盖地的巨大压力。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正在经历着什么。 消息传来的那一刻,褚星野正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游戏论坛。 当第一个关于“女生9号楼被封”的帖子跳出来时,他还没太在意。 但随着“林雪”、“第一例”、“她爸”等关键词密集地轰炸着各个群聊和朋友圈时,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的零食袋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WOC!”他低吼一声,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把抓过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找到林雪的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传来。 褚星野不死心,又立刻打开微信,找到林雪的头像,连续发了好几条语音消息: “林雪!林雪你没事吧?” “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外面那些白痴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听见没!” 每一条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对话框的左侧没有任何回复的迹象,只有他自己发出的绿色气泡孤零零地挂着。 这种彻底的失联像一只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和无力。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焦躁的狮子,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踱步,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衣柜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室友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星野,你没事吧?” “没事?!”褚星野猛地转头,眼睛因为焦急和愤怒有些发红,“这TM叫没事?她现在一个人被关着,电话打不通,网上全是一群白痴在骂她!她怎么受得了?!” 他越想越气,又无处发泄,再次拿起手机,疯狂地在那些攻击林雪的匿名帖子下面回击: “你TM知道真相吗就在这喷?” “换了你家出事你还能这么说话吗?” 但他的反驳很快就被更多恶意的浪潮淹没了。 就在这时,他的电脑响起了视频通话的提示音——是余夏。 褚星野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扑过去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头,余夏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但眉头紧锁着,背景是他那间熟悉的客厅。 “余夏!你看到消息了吗?林雪她……”褚星野几乎是吼着开口。 “我看到了。”余夏看着网络上不断刷新的激烈言论,他此前还试图在几个技术论坛里发言,呼吁理性,但声音很快被汹涌的舆情淹没。 “我们该怎么办?”褚星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余夏语气沉稳:“你在宿舍?” “不然我还能在哪?!”褚星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联系不上她!电话关机,微信不回!她肯定看到那些骂她的话了!我得去找她!我得……” “褚星野!”余夏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命令的口吻,“冷静下来!你知道她在哪儿隔离吗?” “不在9号楼吗?” “就算在9号楼,你现在冲去找她,除了被保安拦下来,或者甚至被一起隔离,没有任何用处。” “那我该怎么办?!就在这干等着?看着她被人骂死?!”褚星野一拳砸在桌子上,显示器都晃了晃。 “听着,”余夏的目光锐利,语速加快,“第一,你现在立刻停止在网络上和那些人对骂,那只会火上浇油,吸引更多火力到她身上。 “第二,联系她同楼栋、关系好的女生,看看他们系里老师是怎么安排的,这是第一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搞清楚她现在最需要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是物资,还是需要有人帮她家里沟通处理事情?” 余夏的逻辑清晰冰冷,像一盆水浇在褚星野焦灼的头上,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冷却了一些。他喘着粗气,看着屏幕里的余夏,虽然不甘,却知道他说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可是……她一个人……”褚星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罕见的无助和担忧。 “她不是一个人。”余夏的语气放缓了些,“我们都在。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发泄情绪,而是想办法成为她能依靠的‘外部支援’。明白吗?” 褚星野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双手用力抹了把脸。 “……明白了。我这就去问。”他哑声回答,眼神里的慌乱和暴躁稍稍褪去,被一种沉重的决心所取代。 视频挂断后,褚星野没有再犹豫。 他翻开通讯录,开始一个一个地拨打他知道的、和林雪同楼栋女生的电话。 焦虑并未消失,但余夏给他指明了一条能实际做点什么的路径,这足以暂时压住他几乎要爆炸的情绪,让他能为那个被困在风暴中心的女孩,做第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 第133章 歌声的力量 事实证明,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褚星野,在Q大的人缘是真不错。 他那份自来熟和仗义,在关键时刻织成了一张庞大的信息网。 一开始,他只是拨打所有他和林雪相关的女生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多是无奈和茫然:“不知道啊,我们也懵着”、“隔离得太突然了,根本没机会联系”、“楼里现在只进不出,消息也传不出来”。 有的人语气里难免带着抱怨和迁怒,觉得是林雪的事连累了整栋楼的人。 若是平时,褚星野早就怼回去了,但这次,他硬是压着火气,好声好气地跟人解释: “这事儿是天灾,她也是受害者,谁也不想碰上,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没事……” 他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对方几句。 到后来,他几乎进入了“通讯录轰炸”模式,不管熟不熟,只要号码存着,他就拨过去。 甭管哪个院系的……他的开场白变得高度统一:“哥们儿/姐们儿,帮忙打听个事,知不知道电子系林雪她们被隔离在哪儿了?……哦,有消息千万告诉我一声!谢啦!” 当江静知接到褚星野这通“普查电话”时,她敏锐的“八卦雷达”瞬间发出了强烈信号。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简单回答“不知道”,而是直接反问: “星野,你老实跟姐姐说,你这个‘初中同学’……真的只是‘初中同学’?你对她这上心程度,可不太对劲啊。” 电话那头的褚星野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挣扎。 江静知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终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诚: “……静知姐,你猜对了。我喜欢她。你人脉广,帮我打听打听,成吗?”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江静知了然一笑,“行,包在我身上,有消息告诉你。” 果然,人多力量大。 隔天,陆陆续续就有消息碎片通过不同渠道汇聚过来,被江静知整理后告诉了褚星野: 林雪和她的室友们并没有被带走太远,就被安置在Q大校内湖边的那座独立的小楼里,平时是用于接待专家访客的校内宾馆。 食宿条件都很好,网络畅通,保证线上课程不受影响,只是物理上被完全隔离,进出都有专人管理,还有监控。 得知林雪身处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而非想象中糟糕的地方,褚星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一种新的焦虑很快又缠绕上来——林雪的手机依然关机,微信没有任何回复。 他托人带进去的充电宝和纸条仿佛石沉大海。 这种刻意的、彻底的沉默,让他刚刚落下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她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看到了那些网络上的恶言恶语?为什么不愿意给他哪怕一点点的讯息? 安心与担忧,这两种情绪在他心里反复拉锯,让他坐立难安。 然而,没过三天,褚星野大致明白了林雪的煎熬与无暇他顾——Q大官方发布消息称:一学生家长因染疫不幸病逝,我们表示深切的哀悼,对于学生家庭遭受的不幸表示深切的同情。到目前为止,相关人员均未有染病现象。 褚星野顾不上读完通报后面的工作安排和后续情况等内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林雪甚至不能去见她爸最后一面,她该多难过。 一种“必须做点什么”的强烈冲动,在褚星野的胸中激荡得他在寝室里走来走去。 终于,在下定决心后,褚星野冲出门,跑到最近的电器店,买了一个声音洪亮而震撼的广场舞用便携大音箱。 他拖着这个略显笨重的音箱,来到了湖边,正对着那座隔离小楼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音箱,对着麦克风,用有些沙哑却异常认真的声音,开始唱起那些他所能想到的、最直白的励志歌曲。 歌声谈不上优美,甚至偶尔跑调,但那份不顾一切的笨拙和真诚,却有着穿透坚冰的力量。 他还在社交媒体上发了条动态:“现在!Q大湖边,给朋友唱首歌,需要的自取坐标,来的都是兄弟!”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 余夏得知后,合上电脑,一言不发地也来到了湖边。 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接过褚星野递来的另一个麦克风,加入了合唱。 当叉院“校草歌神”那清冽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时,聚集在湖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江静知在实验室听到消息,立刻明白了。 她迅速打开文档,用加粗的黑体字打了几行大字,打印出来,用胶带仔细粘在一条长长的绳子上,然后匆匆赶往湖边。 隔离小楼里,林雪已经这样对着静静的湖面发了好几天的呆,眼神空洞,心理老师的温柔开导似乎也无法触及她冰封的内心。 今天,当“病逝”和“深切哀悼”那几个字映入眼帘时,林雪觉得房间里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 她坐在床边,手指冰凉,眼睛干涩得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内疚与无力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忽然,她被窗外隐约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她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卖力地对着一个小箱子唱歌。 是褚星野? 他在这儿干什么? 唱得可真难听……可是,那身影却有着一种不容错认的执着。 接着,她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湖边,歌声变得整齐而响亮。 然后,她看到江静知和几个人一起,拉起了一条长长的横幅。 白色的横幅上,是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一行大字: “林雪,我们和你在一起。”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开了她心中那道坚硬的冰壳。 几天来压抑的所有悲伤、委屈、孤独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窗台上。 她终于哭了出来,不再是无声的窒息,而是带着温度的、宣泄的哭泣。 一直陪伴她的心理老师闻声走来,看到窗外那感人的一幕,再看到林雪终于崩溃痛哭的样子,不仅没有阻止,眼中反而流露出欣慰。 她轻轻拍了拍林雪颤抖的肩膀,柔声说:“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你看,有这么多人都在陪着你呢。” 窗内,是泪水带来的释放与温暖;窗外,是歌声传递的陪伴与力量。 那道透明的玻璃,仿佛第一次不再象征着隔离,而是连接了两颗终于同频跳动的心,和一个悄然开始愈合的灵魂。 第134章 危机与转机 人们对林家的关注很快就转移了,网络上的热度也迅速消退,因为燕城出现的病例逐渐增加,防控措施骤然收紧。 各个大学陆续发出通知,要求学生非必要不外出,校园管理严格起来。 昔日熙熙攘攘的大学城,一时间变得冷清了许多。 晚上,江静知和堂弟视频通话。屏幕那头的江静轩正窝在宿舍里,背景是几个同样无聊的室友。 “姐,现在可真是‘宅’到底了。我们研一的很多大课改成线上了,社团活动全取消,食堂打饭都得间隔一米。大家每天除了刷剧打游戏,就是泡在各种APP和论坛上,时间大把大把的。我和孙瑶想约个会,哪儿哪儿都是人。”江静轩的语气里带着苦中作乐的调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静知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学生群体的活动空间被极度压缩,线上时间急剧增加。 这无疑是对线上平台的一次巨大考验,但也潜藏着前所未有的机遇。 她挂断电话后,立刻拨通了余夏的视频。 “余夏,我了解到一个情况……”她将江静轩描述的校园现状和自己的分析快速清晰地陈述了一遍。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余夏已经给出了回应,他的眼神锐利,语速加快: “和我们后台监测到的数据趋势完全吻合。过去一周,璧途论坛的用户日均停留时长翻了一倍,深夜活跃度显著提升。这是一个时间窗口。” 他几乎没有停顿,立刻做出了战略判断: “这不是简单的增长,这是一次用户线上习惯被强制培养和固化的过程。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全力扩张。” “你打算怎么做?”江静知问,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追加投资。”余夏的回答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立即扩容服务器,优化并发承载能力,确保用户体验流畅,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 “同时,启动预备的线上推广方案B,针对现在学生无处释放的精力,推出系列线上科研讲座和互动活动,把新增的流量牢牢吸附在我们的平台上。” 他的思路清晰得像在部署一场精心计算的战役: “用户数的扩大是必然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被动等待流量涌入,而是主动升级我们的‘容器’,确保能接得住、留得下。这笔投资,必须花。” 江静知看着屏幕里那个仿佛能穿透数据迷雾、精准把握战机的搭档,心中最后一丝因疫情而来的不安也被一种笃定所取代。 危机之中,果然蕴藏着转机。 “我同意。”她简洁地回应,“生科院这边的线上内容,我会加速推进,确保我们的‘弹药’充足。” 窗外,城市或许暂时放缓了脚步,但在网络的世界里,一场关于注意力与未来的争夺战,正悄然进入白热化。 而璧途,已经做好了迎战和扩张的准备。 用户数量剧增,面对后台监控图上持续攀升的曲线和偶尔跳动的延迟警报,余夏再次做出了果断决定。 在一次核心团队视频会上,他清晰地阐述了下一步规划: “用户增长比我们预想的快了至少一个季度。当前架构下,王双和我已经是7x24小时待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必须立即增加3名专职后端和运维人手,确保系统能承受下一波流量冲击,把我们的精力解放出来,聚焦在更关键的迭代上。” 招聘启事在几个顶尖高校的内部论坛一经发布,立刻引发了热烈反响。 被疫情限制在校园内的大学生们,对一份有挑战性且能远程参与的实习机会展现出了巨大的热情。 三个技术岗位,竟然收到了超过一百份简历。 经过余夏和王双的初步筛选,一轮轮紧张的线上技术面试紧锣密鼓地展开。 线上会议室里,余夏、江静知和顶着“王双”虚拟身份的王俊波,正在确定最后终面的几名候选人。 余夏对其中一位J大的大四学生表现出了明显的欣赏: “这个叫李哲的,基础很扎实,项目经验也匹配,反应很快。他是目前技术面评分最高的。” 余夏看向屏幕上的“王双”,寻求技术核心的意见。 一直沉默的“王双”,此刻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这个李哲,他太熟悉了,正是他J大同班的同学! 如果李哲入职,朝夕相处之下,自己这个“王双”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 这个风险绝对不能被允许。 “王双”迅速压下内心的紧张,用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冷静而客观的技术腔调开口,直指一个关键点: “余总,李哲的技术能力确实不错。但是,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他在回答‘高并发场景下数据库优化’和‘服务雪崩的预防与恢复’这两个问题时,给出的方案更偏向理论化,缺乏在真实高压环境下处理故障的经验细节。” 他顿了顿,不给余夏和江静知深入思考的时间,立刻将话题转向另一位候选人: “相反,我认为H大的这位刘恒同学,虽然理论表述没那么花哨,但他提到在导师公司参与过真实的电商促销项目护航,对监控告警和应急回滚的理解更贴近我们的实际痛点。而且……” “王双”刻意加重了语气,抛出一个在当前特殊环境下极具说服力的理由: “H大目前的封闭管理严格,学生几乎不可能外出实习。这意味着,一旦我们录用大四已经保研的刘恒,他能投入更稳定专注的时间会远多于其他候选人。 “他会极其珍视这个难得的机会,忠诚度和投入度会非常高。对我们现阶段求稳的需求来说,这份‘稳定’比单纯的技术炫技更重要。” 余夏闻言,微微蹙眉,重新调出刘恒的代码作业仔细审视。 江静知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王双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可靠和稳定,一个能随时响应、全心投入的成员,确实比一个技术亮眼但可能存在不确定性的成员更符合我们当前的需求。” 经过一番权衡,余夏最终采纳了“王双”的建议。 “好,那就定H大的刘恒。王双,你负责发录用通知,并给他布置第一个任务:搭建一套完整的系统监控和报警链路。” “明白。”王俊波(王双)暗自松了口气,一场迫在眉睫的暴露危机,被他用纯粹的技术辩论和精准的形势分析巧妙地化解了。 然而,在他关闭摄像头的那一刻,一丝愧疚感悄然掠过心头。 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很快被更强烈的、必须隐藏下去的决心所取代。 璧途这条船,现在还不能因为他的个人原因而出任何岔子。 第135章 面对竞争 视频会议的窗口一个个亮起,团队成员的头像陆续出现,这次头脑风暴的主题很明确:如何高效拉新。 褚星野的头像率先闪烁着活跃的信号,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和急迫:“兄弟们,线上推广不能光靠内容吸引,太慢了!咱们得让老用户动起来,主动帮我们拉人!” 余夏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麦克风,声音冷静依旧:“具体方案?” “看我的!”褚星野咧嘴一笑,眼睛发亮,手指兴奋地敲击着键盘:“我设计了‘三步走’裂变计划!共享屏幕给大家! “第一,知识裂变:我们把静知姐呕心沥血整理的《细胞图像分析避坑指南》作为诱饵,想拿全文?简单!邀请3个同学。这干货绝对有吸引力! “第二,身份裂变:推出‘百人内测天团’,想加入?行!邀请5个同学来证明你的号召力! “第三,红包裂变:邀请和被邀的人都能拿商城代金券!” 江静知微微点头,嘴角露出赞许的笑意:“星野知识裂变的方法很好,用专业资料做钩子,能非常精准吸引到我们的目标用户。我可以再提供一些实验室的实用资料。” 余夏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方案,评估可行性后果断拍板:“好。王双,你负责开发后台邀请统计系统,务必流畅。星野,你负责设计所有宣传页面和文案,重点突出‘邀请好友,白嫖宝藏’,把那种‘不邀白不邀’的感觉做出来。” 他环视屏幕,做出决策:“我们先用第一招试水,看看用户的反应。一周后看数据!” 璧途的线上推广活动像一剂强心针,带来了一波可喜的用户增长。但两周后,数据曲线不可避免地平缓下来,新增注册和日活数据都进入了平台期。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一次核心团队的视频会议上,江静知抿了抿唇,眼神凝重地共享了她的屏幕: “大家注意看,这是我们竞品‘科航之家’的界面。”她展示了几张截图,“他们的首页信息流、问答社区,甚至商城的热销单品,都和我们的模式非常相似。” 她语气平静,但鼠标指针指向的问题却很尖锐,“而且,他们依靠先发优势和一些知名博主的入驻,内容更新速度和数量已经超过了我们。” 褚星野挠着头忍不住抱怨:“这不就是抄我们吗?这还怎么玩?他们体量比我们大,砸钱比我们狠。” 一直沉默的“王双”难得地开了口,声音透过变声器依然冷静:“模仿是商业的常态。关键是找到他们无法快速复制的核心。” “王双说得对。”余夏接过了话头,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每一位同伴,最后落在江静知展示的竞品页面上, “静知指出了关键:如果只是比拼内容的数量,或者打价格战,我们会陷入被动,而且这违背了璧途创立的初衷。”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判断在每个人的心里沉淀下去,然后语气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 “所以,我们必须放弃跟随,走差异化路线。竞品做的是‘内容聚合平台’,那我们就升级为‘科研解决方案引擎’。我们的护城河,从不是单一的内容或商城,而是我们一直致力于打通的——论坛、题库、商城的无缝联通。” “可是余总,”褚星野眉头紧锁,“这个理念我们一直有啊,怎么让它被用户真正感受到呢?”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集中火力,重点投入的战场。”余夏的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我们要把钱花在刀刃上——打造极致的‘联通’体验,让用户产生路径依赖。别忘了,咱们的目标客户是全国高校生物医药相关专业的师生,必须聚焦解决他们的痛点问题。” 他随即展开部署,语速快而不乱: “第一,技术层面,王双主导,刘恒配合。我们要立刻开发‘智能场景串联’功能。比如,当用户在论坛提问‘蛋白印迹不出结果怎么办?’,系统不仅要展示相关问答,还要自动关联题库里关于蛋白印迹原理的试题,以及商城中经过我们品控验证的、高成功率的抗体和曝光液套装,实现‘发现问题-学习知识-购买方案’的一站式解决。” “第二,运营层面,星野和静知配合。我们要策划一系列以‘联通’为核心的专题活动。比如,举办一个‘细胞培养攻坚战’专题,里面必须包含:论坛的疑难解答直播、题库的关键知识测试、以及商城提供的‘细胞培养优选中高端品牌试剂盒对比清单’。 “我们要让用户清晰地感受到,在璧途,所有资源是为你当前的研究任务量身定制的,而不是散落各处的信息孤岛。” 江静知听着,眼神越来越亮:“我明白了!这意味着我们提供给用户的,不再是碎片化的信息和商品,而是一个个系统化的解决方案。 “这是单纯靠内容搬运和低价策略无法实现的深度。” “没错。”余夏点头,“竞品可以抄袭我们的界面,甚至可以挖走几个博主,但它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复制我们三大模块底层打通的技术架构和由此产生的协同效应。 “这就是我们的‘差异化’,也是我们活下去、并且赢得这场竞争的本钱。最近大家比较辛苦,因此从这个月起给大家涨薪20%,我会从微信给大家转账,大家注意查收。” 屏幕上所有的头像都欢呼起来。 会议结束之后,江静知仍然坐在电脑前沉思。 她拿出“科航之家”的数据,原本是想激励团队在内容上与对手一争高下的,结果被余夏的一席话给扭转了方向。 她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是“竞赛”型的学生思维——总想在同一赛道里比别人跑得更快,而余夏展现的跳出赛道,开辟新路径才是更本质、更犀利的商业思维。 正想着,余夏的电话打进来了,说话很直接:“我想跟你谈一谈。” “嗯,你说。”她坐直了身体。 “我记得我说过,璧途的定位是一条高速公路。”余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沉稳有力。 “是的。”江静知回应道。 “所以,我们的核心使命,是修好这条路,设置清晰的路标,指引客户高效方便地抵达目的地。我们本身,从来就不是那个目的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江静知的语气带着领悟后的释然。 “那么,”余夏话锋一转,带着洞察后的温和探究,“你今天原本是打算提出如何与科航之家在内容层面竞争的吧?我想听听你最初的想法。” 第136章 获得好人卡 江静知一怔,没想到自己的意图竟然被余夏看穿,她下意识握紧了手机,随即坦然道:“你真的想听?我想了两个计划,可能……和你的高速公路理念不太一样。” “没关系,但说无妨。”余夏鼓励道。 江静知没有犹豫,语速略快,带着她学术性的分析逻辑:“我的第一个计划核心是‘关键节点争夺战’。 “我们可以用有竞争力的独家签约费和更优厚的创作分成比例,锁定一批在科航之家平台粉丝基数大、专业口碑好、影响力强的博士、青年教师或技术达人,把他们邀请到璧途独家入驻。同时承诺提供更好的创作工具、流量扶持和社群互动环境。 “逻辑在于:内容是社区的灵魂和流量入口。如果我们能成功‘抽走’对方平台关键的‘灵魂节点’也就是头部创作者,其大量粉丝的迁移几乎是必然的,这对他们是釜底抽薪。” 电话那头的余夏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果断的回应:“我想,咱们不用挖他们,改为在他们的内容里嵌入璧途的链接,如果能利用他们扩大咱们的影响力,这笔广告费也是值得的。” “没错。链接就是咱们的路。” “第二个计划是什么?” “第二个是价值捆绑。我们可以考虑付费接入1-2个中小型但专业性极强的权威数据库,比如特定领域的化合物库、特色菌种保藏库,为璧途平台用户提供独家或优先的数据查询、比对服务。 “战略意图是:用户为了高效获取和使用这些能极大提升其科研效率的稀缺工具和数据,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并深度绑定璧途平台,形成极高的迁移成本和用户粘性,建立起强大的竞争壁垒。” 余夏反应很快:“这个主意好,非常契合我们‘修路’的核心价值——为用户提供不可或缺的工具和服务。这个方向我认同,马上着手调研和落实可行性。” 公事谈完,余夏显然还不想挂电话:“我收到了张阿姨寄来的中药蜜丸,据说可以提高免疫力。” “你要是不需要,可以不吃。”江静知笑道,她好像还没有见过余夏吃药。 “我吃了。董睿说这就是灵丹妙药,还跟我抢呢。”余夏也轻笑起来。 “是吗?要是不够,我这儿还有。” “好,吃完再管你要。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虎头山的日子。”余夏忽然感慨了一句。 江静知一愣,随即打趣道:“最近是不是憋坏了?等疫情过去,咱们就可以去看看虎头新村。” “希望不会等太久。”余夏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外露,又截住了自己的话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嗯,晚安。” 放下电话,江静知靠在椅背上,望着屏幕上渐渐暗下去的通讯软件界面。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电话里那个男生镇定自若、逻辑清晰、侃侃而谈的声音。 她一时有些恍惚,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她真的教过他两年吗?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小孩子的形象早已模糊褪色。 现在的余夏,已经成长为璧途无可争议的核心领袖,正带领着整个团队,全力以赴地锻造一把只属于璧途的、开启更广阔市场的金钥匙。 而她自己,也在这场蜕变中,经历着思维模式的关键跃迁。 ~ 隔离解除的通知终于下来了。林雪和室友们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彼此没有太多言语,只是互相拍了拍肩膀,便各自回归到因疫情而变得疏离的世界。 林雪请了假,回到家中。接下来的日子,是沉默而忙碌的。 她和母亲一起,处理父亲的身后事,办理各种手续,挑选墓地。 整个过程,她异常冷静,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青涩,成为了母亲可以倚靠的支柱。 站在父亲崭新的墓碑前,清明的雨水打湿了青石板。 林雪终于不再强忍,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滑落。 她哽咽着,却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爸,您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 回到家中,安抚母亲睡下后,林雪独自坐在窗前,打开了沉寂许久的手机。 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蜂拥而至。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逐一回复。 对每一位关心她的亲戚、老师、同学,她都认真地表达了感谢,报了平安。 当光标滑到“褚星野”的名字时,她的手指停顿了。她跳过了他,先回复了后面所有的人。 直到列表里只剩下他一个名字时,她才点开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仿佛在积蓄勇气。 终于,她开始敲字,写下一段很长很长的留言。 她真诚地感谢了他在她最艰难时刻的陪伴,尤其是湖边那场笨拙却真挚的演唱会,她说那个视频她会永远保存。 然后,她笔锋一转,坦诚地写道,过去她对他一直抱有偏见,认为他不过是个靠着家世和外表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 但经过这次事情,她真正认识到了他的善良、热忱和担当。 她写道:“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份好,我会永远记得。” 点击发送后,她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几乎是在消息送达的瞬间,另一边的褚星野就跳了起来。 他反复读了好几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立刻一个视频电话拨给了余夏。 “余夏!余夏!林雪她给我回消息了!长长的!一大段!”他对着电脑那头的余夏兴奋地挥舞着手机,抑制不住的分享欲让他忍不住大声的念了出来。 余夏刚结束代码调试,略带疲惫地瞥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总结:“看你这架势,是欢庆被人家发了一张彻头彻尾的‘好人卡’?” “你不懂!”褚星野丝毫不受影响,眼睛亮得惊人,“她以前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现在她说我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对我的看法改变了!这是巨大的进步!是战略性转折!” 看着褚星野因一句“好人”而欢欣鼓舞的样子,余夏摇了摇头,嘴角却难以察觉地弯了一下。 他或许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情感世界的迂回曲折,但他能感受到,对于褚星野而言,这束从冰缝中照进来的微光,已然足够明亮。 第137章 去,还是留 疫情下的城市,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但在这寂静之下,网络世界却以前所未有的热度奔腾着。 对于“璧途”平台而言,这既是天赐的机遇,也是严峻的考验。 夜色深沉,余夏在男生宿舍刚结束一个冗长的技术会议,指节有些发僵地揉了揉眉心。 电脑屏幕上,实时数据监控仪表盘的曲线仍在剧烈跳动。 用户量、并发请求、数据流量的曲线,几乎以陡直的斜率向上冲刺,这背后是无数被困在居室中的高校师生和科研人员对线上协作与学习的迫切需求。 他沉吟片刻,点开了与江静知的视频通话。 几秒后,通话被接通。 江静知似乎还在实验室,身后是整齐的实验台和低温冰箱微弱的运行声。 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看向屏幕:“怎么了?服务器又报警了?” “比那更复杂。”余夏将一份成本分析报表共享给她,手指在屏幕上几个陡升的红色曲线处重点圈划,“用户量和并发请求还在涨,但我们的带宽和算力成本,这个月已经是上个月的三倍。照这个速度,现有的资金池还能撑大半年到一年。” “这个时间还是比较宽裕的吧?”江静知微微前倾身体,仔细审视着数据,眉头渐渐蹙起:“增长比我们预估的快了太多……但这其实是好事,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是好事,也是危机。”余夏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机会窗口打开了,但我们脚下的船不够大,随时可能被自己激起的浪头掀翻。我们必须立刻扩容,不仅仅是服务器,还有核心功能的研发投入,否则用户体验会崩盘。” “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一笔远超出当前预算的投资。”他顿了顿,目光透过屏幕看向她,“我本来想把璧途做到一定规模之后,到国外去融资。可现在航班都取消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赴美。我想提前在国内进行A轮融资。” 江静知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你打算怎么做?现在这个情况,线下路演和见面几乎不可能。” “我想让我爸想想办法。”余夏的回答很干脆,“他有长期合作的资金渠道,看看他们有没有人对科技项目有兴趣,而且熟人的话……线上沟通也能推进。”他说这话时,视线略微从屏幕上移开了一瞬,似乎这个决定背后有他并未言明的权衡。 江静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停顿。 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抱臂思考了一下:“找熟人确实是最快、最现实的选择。看来,你需要写一份无懈可击的商业计划书。” “已经在写了。”余夏切换屏幕,向她展示了一个刚刚起头的文档,标题赫然是《璧途科技有限公司- A轮融资商业计划书》。 “我们需要更清晰地论证,璧途不是一个简单的‘论坛+商城’,而是一个能重新定义科研协作方式的‘解决方案引擎’。你的专业视角和数据支撑至关重要。” “我明白。”江静知郑重点头,“我这几天就把用户行为分析、各模块协同转化率的数据整理出来。你需要多少,我提供多少。” 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犹豫,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谢谢。”余夏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这是我们必须要走的一步。只有借助资本的力量,我们才能跑得比危机更快。” 视频挂断后,余夏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沉寂的城市,他深知,要跨出这一步,必须争取一个人的支持——或者说,至少是理解。 屏幕上的计划书标题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一枚投入深海的鱼雷,它的轨迹,将决定“璧途”这艘船是乘风破浪,还是折戟沉沙。 ~ 关注璧途资金情况的还有王俊波。 夜晚,J大学生公寓的灯还亮着。 王俊波坐在书桌前,屏幕上是“璧途”项目组刚发出的月度财务简报和工资发放记录。他仔细地看着余夏转发给他的那份兼职薪酬,眉头不自觉地锁紧了。 作为团队里的技术核心之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项目“烧钱”的速度。 他听到过江静知曾向肖潇王劲介绍虎头山梯田,知道余夏凭借股份转让获得了一百万资金。 他暗中帮余夏核算过:那一百万,如果精打细算,维持一个轻量级的校园项目,支撑一两年确实问题不大。 但眼下,平台的用户量在增长,服务器扩容、线上推广活动、兼职团队的薪酬,每一项开支都远超最初“小打小闹”的规模。 余夏这几个月按时足额发放的工资,数额并未缩水,这反而让王俊波更加不安——余夏一定动用了其他的资金来源在往里填。 这种高速扩张能持续到几时?总不能等到账面清零、揭不开锅的那一天,才手忙脚乱地去找钱吧? 融资,势在必行。这个结论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王俊波心上。 然而,一旦融资成功,“璧途”将从几个学生的“合伙项目”,蜕变为一家拥有正规架构、受到资本审视的“公司”。 届时,他还能以“王双”这个虚拟身份,躲在变声器和网络背后吗? 入职需要实名认证、签订劳动合同、缴纳社保……每一个环节都是他身份曝光的陷阱。 “当初,我只是想进来看看……”王俊波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看看江静知到底在做什么,看看那个余夏究竟有多大本事。 可谁知,这一看,就深深地陷了进去。 他欣赏江静知在专业上的冷静、理性与执着,那种纯粹的知识女性的魅力,与他过往接触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他更享受作为“王双”在这个项目里获得的成就感——他的代码支撑着平台的运行,他的架构决策影响着产品的体验,那些深夜的技术攻关、线上会议里的思维碰撞,都真实地凝聚着他的心血。 “璧途”早已不只是余夏和江静知的项目,也成了他王俊波的一块隐秘的精神自留地。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时,一个在J大和Q大IT圈子里流传开的消息,更让他心下一沉:余夏已经收到了美国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师从知名教授,赴美留学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个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加重了王俊波的纠结。 余夏要走了? 那“璧途”怎么办? 是就此放缓,还是交给别人? 如果余夏离开前急于将公司推向正规化融资,自己该怎么办? 是趁着一切还未明朗,找个“学业繁忙”借口悄然退出,保全秘密,让“王双”这个身份永远消失? 还是……鼓起勇气,向余夏和江静知坦白一切,承担可能面临的尴尬、质疑甚至决裂,换取一个或许能继续留在项目里的、真实的位置? 他望着屏幕上“璧途”简洁的LOGO,那里面凝结了他无数个夜晚的思考与心血。 放弃?他不甘心。 坦白?他缺乏面对面的勇气。 而最大的不确定性,来自于那个远在Q大的决策者——余夏,他对于“璧途”和他王俊波的未来,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呢? 王俊波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个藏在暗处的“旁观者”,已经被推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十字路口。 第138章 没有余粮的地主家 余夏精心打磨好《璧途科技有限公司A轮融资商业计划书》之后,将文件发给了父亲余志超,并附言:“爸,这是璧途下一步的发展计划,需要引入战略投资。希望您能抽空看看,给些意见。” 等待回复的时间格外漫长。 直到深夜,余志超的直接视频请求才弹了出来。 余夏戴上耳机,接通视频,屏幕那端是父亲的书房背景,厚重的红木书柜,暖色的灯光,余志超靠在皮质座椅上,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的雪茄,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具体的神情。 “计划书我看了。”余志超开门见山,语气是一种经过商海沉浮后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不是我说你,就这么几个学生搞的小项目,才几个人用?值得正儿八经地融资?要我说,能赚钱就继续做着玩,不能赚钱,看看有没有同行愿意接盘,赶紧转手。年轻的时候,试错成本低,及时止损也是本事。” 余夏感觉一股火气猛地顶到了喉咙口,他强压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您所谓的看了,是指只看了摘要,还是根本没看核心的数据分析和市场前景?您没有看到用户增长率、留存率和我们构建的技术壁垒吗?” 余志超挥了挥手,像是要拂开眼前的烟雾,也拂开儿子的质疑:“壁垒?用户?那些都是虚的!关键是能不能稳定盈利!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折腾这个,是你马上去美国读书的事!”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我已经托人在加州看房子了,就在学校附近的好地段。买下来,你过去就不用租房子了,将来毕业了还能收租,这本身就是一笔很好的投资。 “这才是正事!你知道现在资金有多紧张吗?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用在刀刃上!” 余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意识到父亲不仅轻视他的项目,甚至早已为他规划好了另一条“稳妥”的人生路径。 他又一次尝试,点出了关键的名字:“如果家里的资金不方便,那蓝山资本呢?以项目的潜力和您的关系,引入蓝山的投资,应该是一条可行的路吧?” 余志超闻言,几乎是嗤笑了一声,带着点“你还是太年轻”的意味:“蓝山?那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现在这光景,大门都出不去,我上哪儿去给你拉投资?谁愿意在这个时候投钱给你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线上项目?” 视频通话在一种冰冷的沉默中结束。余夏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屏幕上反射出自己紧绷的脸。 父亲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最初寻求支持的一丝期待,但也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他关掉文档,打开一个崭新的空白文件。父亲的否决,反而让他排除了最后一个干扰项。 他明白了,璧途的未来,不能寄托于任何人的“施舍”或“理解”,必须靠自己和团队,用实打实的成绩闯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在文档顶端敲下了新的标题: “璧途科技——独立融资方案A(备选风投名单)”。 窗外,城市的寂静仿佛在说:路,终究要自己走。 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起,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是“王双”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余夏略微有些诧异,王双很少主动发起视频,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他划开接通键,屏幕上映出王双那张经过软件修饰、略显失真的脸,背景是朴素的宿舍墙面。 “喂。”余夏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 “余总,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王双”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语气刻意保持着平静,“我想跟你谈谈璧途……关于将来的一些想法。” “你说。”余夏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地看向屏幕,做好了讨论技术难题的准备。 王俊波深吸一口气,按照打好的腹稿开口:“你马上要毕业了吧?” “是。”余夏的回答简洁明了。 “那……你对璧途的将来,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王俊波试探着问,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下摩挲着。 “当然是继续做下去。”余夏的语气没有任何犹豫,“把它做成一个真正有价值、能持续发展的平台。” “需要……开始融资了吗?”王俊波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正在接触和寻找合适的投资方。”余夏没有透露更多细节,反问道,“你问这个,是有什么建议?” 王俊波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戏肉来了。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点为难:“建议谈不上……就是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个人的请求?” “你说。”余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如果……如果公司以后融资成功,规模扩大了,需要正式签合同的时候……我能不能,一直以临时兼职的身份留在璧途?”他说完,屏住了呼吸。 余夏显然没料到是这个请求,他沉默了两秒,身体微微前倾:“为什么?正式员工会有更稳定的保障和期权激励。” 王俊波早已备好说辞,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主要是家里的意思。他们担心一旦签了正式的劳动合同、缴纳了社保和所得税,我将来大学毕业时就失去了‘应届毕业生’的身份。 “然后考公、考编或者进一些国企,会有很多限制和麻烦。你知道的,家里总希望孩子有条‘稳妥’的后路。”他巧妙地将个人担忧普遍化,并搬出了“家庭压力”这个令人同情的理由。 “这样……”余夏沉吟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个问题,我确实还没考虑到。”他的思维立刻被带到了更宏观的层面。 王俊波趁热打铁,进一步将自己的请求合理化:“我想到,可能璧途其他的兼职同学,或多或少也会有类似的顾虑吧?你不妨可以问问大家的情况。”他成功地将自己隐藏在了“群体”之后。 “好,谢谢你提醒我这一点,我会认真考虑的。”余夏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带着一丝真诚的感谢。 “不客气,应该的。那……余总你早点休息。”王俊波适时地结束了通话。 视频挂断的瞬间,王俊波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回想着刚才对话的每一个细节,余夏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反而感谢了他的“提醒”。 “这招先下手为强,再加上以退为进……应该能帮我再隐藏一段时间了吧?” 他望着宿舍天花板,心里默默盘算着。 然而,一丝隐隐的不安仍挥之不去,余夏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总让他觉得,自己的伪装未必能持久。 第139章 融资的局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疫情渐渐消散,城市在沉寂数月后渐渐复苏。 街道上车流重现,公园里也有了人影,只是进出任何场所,都少不了扫描那个追踪行程的二维码,以及隔三岔五的核酸检测。 而且一旦“中奖”就会面临两三周的隔离。 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却又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网格。 趁着这股回暖的势头,余夏终于能回家了。 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面对面地再和父亲余志超谈一次璧途的融资。 此前,他寻求的所有外部投资渠道均以失败而告终。 那些精明的投资人,没人愿意为一个十九岁陌生少年的“纸上蓝图”投入真金白银,疫情的蔓延更让所有人的钱袋捂得紧紧的。 这是余夏近十九年人生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钱”的掣肘。 第一次开口向父亲求援,吃了个硬邦邦的闭门羹。这第二次开口,他深知难度只会更大。 书房里,气氛凝重。 余志超听完儿子的陈述,缓缓放下茶杯,目光锐利: “天天,不是爸不支持你。我仔细想过,你修的这条路,本质上就是个悖论。收费,就没人走;不收费,你就亏钱。 “就算侥幸走的人多了,你得不断投钱把路加宽,还得请更多人来管理。盈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不能拿钱去打水漂。” 余志超的质疑像一盆冷水,但余夏并未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沉静地迎上父亲的目光,语气平稳却充满力量: “爸,您说的‘收费没人走,不收费就亏钱’,是传统实体经济的逻辑。但璧途不是一条简单的路,它是一个生态系统。它的盈利不靠单一的门票,而是一个‘三级火箭’式的复合模型。”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几张精心准备的图表,将屏幕转向父亲。 “第一级,免费通行,积累流量。论坛和题库完全免费开放,这是我们吸引最大用户基数的‘钩子’。 “目前我们的用户月活增长曲线是陡峭的,这说明需求真实存在。”他的手指点向一条昂扬向上的蓝色曲线。 “第二级,增值服务,实现初步转化。”他切换到下一张图, “在庞大的免费用户中,我们通过行为数据分析,精准识别出有更强需求和付费意愿的深度用户——比如反复查询特定实验的研究生、高频刷题备考的本科生。 对他们,我们提供付费的‘专家解答’、‘定制化学习路径’和‘一对一论文指导’。这部分毛利率极高,预计能贡献首年30%的收入。” 余志超的目光在图表上停留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继续。 “第三级,生态闭环,高利润变现。这是核心。”余夏的声音更加坚定, “当用户在论坛讨论‘哪种荧光抗体效果好’,或在题库苦战实验原理后,我们的系统会智能地、无缝地推荐商城里经过我们严格品控的、高成功率的抗体套餐和实验器材套装。这不是生硬的广告,而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他放大了一张用户行为路径图:“数据显示,通过我们内容引导进入商城的用户,购买转化率是传统电商平台的5倍以上。 “因为这不是冲动消费,而是为知识付费、为效率付费。商城才是我们未来最大的利润中心,毛利空间远超传统电商。”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我们不是在修一条要么收费要么免费的死路。我们是在建造一个免费公园吸引人流,再通过园内的付费观光车这类增值服务和特色纪念品商店来赚钱的综合性乐园。 前期投入确实大,但一旦用户规模和信任建立起来,边际成本会迅速下降,规模效应会带来持续且可观的现金流。” 余夏收起平板,身体坐直:“我的预期是,在下一笔资金的支持下,12个月内实现月活用户翻两番,18个月内实现单月盈亏平衡,24个月后开始产生稳定利润。 “这不是空想,是基于现有数据和商业逻辑的推演。” 余志超沉默地听着,脸上惯常的轻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思索。 他不得不承认,儿子展示的并非一时热血,而是一套结构清晰、有数据支撑的商业构想。 他良久没有表态,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些许:“方案……比我想的要细致。但风险依然很大。我再想想。” 晚饭后,母亲徐茹萍悄悄来到余夏房间,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别太灰心。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妈妈相信你的判断。” 她的支持像一缕暖风,但无法融化父亲那座冰封的现实主义堡垒。 晚上,弟弟余昭像个小特务似的,先是在主卧门外探头探脑,然后飞快地溜进余夏房间,压低声音说: “哥!最新情报!妈妈正在里面劝爸爸给你投钱呢!你快去再说几句好听的,要像妹妹那样撒个娇,他们准心软!” 余夏看着弟弟鬼精鬼精的样子,忽略掉他“撒娇”的建议,无奈一笑:“你这偷听墙角的功夫,不是一天练成的吧?说吧,又打什么主意呢?” 余昭嘿嘿一咧嘴,趁机谈条件:“哥,你去美国以后,能帮我买齐新版变形金刚手办吗?” “行。”余夏答应得干脆。 “成交!我再去帮你动员妹妹!”余昭一溜烟又跑了。 第二天早餐时分,气氛微妙。 最小的妹妹余岚,捧着她最心爱的瓷娃娃储钱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递到了余夏面前,小脸写满了不舍与决绝。 余夏看着储钱罐,又看看妹妹,哭笑不得:“岚岚,告诉大哥,昨晚二哥跟你说什么了?” 站在一旁的余昭使劲挤眼睛,示意妹妹别说。 但余岚显然没领会这复杂的暗示,老老实实地回答:“二哥说,把瓷娃娃给你,你就给我买好多好多美国的巧克力。” 余昭立刻涨红了脸,大声辩解:“我没有!她听错了!” 母亲徐茹萍忍俊不禁,瞟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假装看报纸的丈夫,在餐桌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余志超终于没法再装作无事发生,他清了清嗓子,放下报纸,目光扫过围坐在餐桌旁的家人,语气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都坐下,好好吃饭。饭都快凉了。” 第140章 困局与共 回到家中的应婉婷优雅地端起茶杯,目光却未从平板电脑上移开。 屏幕上,是几份关于“璧途”平台的第三方数据监测报告。用户活跃度、留存率曲线呈现出健康且持续上扬的态势,尤其在高校密集区域,增长趋势明显。 “爸,”她把文件发给父亲应文彬,“您看这个‘璧途’项目,近期的数据表现相当不错。余夏他们,看来是摸到门路了。” 应文彬打开文件,指尖熟练地放大几个关键图表,沉稳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他未作评论,只是微微颔首,将此事默记于心。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余志超与应文彬在一次小范围业内人士的茶叙上相遇。 几盏茶过后,余志超看似随意地提起话头,语气中带着一种刻意淡化却难掩的得意: “文彬兄,说起来有件事还得请教你。我家那小子,余夏,不好好读书,鼓捣了一个什么……哦,叫‘璧途’的网络项目,听说前前后后也投进去小几百万了。我们这辈人,对这些虚拟经济实在是看不懂。你眼光毒辣,帮我瞧瞧,这孩子是不是在瞎折腾?” 说着,他拿出手机,看似大方地将余夏那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发到了应文彬的手机上,“年轻人嘛,需要你们这些长辈多指点。” 应文彬心领神会,笑着收下文件:“志超你太谦虚了,余夏年轻有为,是好事。我回头一定认真学习学习。” 他明白,余志超此举,三分是请教,七分是炫耀——看,我儿子年纪轻轻就能运作一个耗资百万的项目。 茶叙散去,应文彬回到书房,仔细翻阅了那份计划书。 越是深入,他眼中精光越盛。 这份计划书逻辑严谨,数据扎实,对市场痛点和解决方案的阐述极为清晰,远非寻常学生项目可比。 他立刻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婉婷,余夏的那个‘璧途’项目,比我们想象的更有潜力。难以相信他凭借这么点启动资金,十几个兼职大学生就能做到这么大的用户规模。 “疫情真是他的东风啊!你找个合适的契机,我在给你派两个老师,你们以北辰资本分析师的正式身份,去接触一下,做一次深入的业务调研。注意方式,要专业。” 很快,余夏收到了应婉婷措辞严谨的邮件,希望就“璧途”的平台模式和发展规划进行一场专业的业务交流。 余夏接到邮件时,眉头微蹙。 他瞬间便联想到这很可能与父亲有关,内心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父亲拒绝自己后,又找了应家。 这下子欠的人情可就大了。 但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 商场就是战场,信息交换本就是常态。 既然对方以专业名义前来,自己便应以专业态度应对。 这既是展示项目价值的机会,也是一次对自身思路的梳理和考验。 视频会议中,应婉婷妆容精致,笑容得体,两个老分析师的问题却个个犀利,直指商业模式、盈利预期和竞争壁垒等核心。 穿了正装的余夏收敛了所有个人情绪,神色平静,言语清晰,逐一回应。 他不再将应婉婷视为“世交之女”或某种潜在的麻烦,而是纯粹的交易对手方——一位需要被说服的专业投资人。 “感谢北辰资本的关注,”会议结束时,余夏语气疏离而客气,“璧途欢迎一切基于专业和价值的探讨。” 屏幕另一端,应婉婷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两位分析师的心中也对余夏超出年龄的沉稳和“在商言商”的态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余志超不会想到,他一次满足虚荣心的“炫耀”,竟为儿子的项目引来了一条真正嗅到猎物气息的“鲨鱼”。 棋局,已在当事人未曾察觉时,悄然布下。 回到Q大,余夏第一时间将融资的最新情况告知了江静知。 她听完,并未立刻回应,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眉头渐渐锁紧:“目前明确表露兴趣的,只有应家这一家风投。 “市场观望情绪这么浓,他们心知肚明自己是唯一的选项,必然会开出极其苛刻的条件——高估值折扣、强势的对赌协议,甚至可能直接插手我们的运营决策。”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却带着沉重的预见性。 余夏向后深深靠进椅背,目光投向窗外灰蒙的天空,点了点头:“不能急。现在低头,就等于把主动权拱手让人,任人拿捏。” “嗯。”江静知简短地表示了赞同。随即,她做了一个完全出乎余夏意料的举动。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随身背包最内层的隐秘口袋中,抽出一张边缘已有些磨损的银行卡。 指尖稳定地将其推到余夏面前的桌面上,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语气却平静得像在陈述一组实验数据: “这里面有七位数。和需要的融资额相比,杯水车薪。但希望能帮你撑过这段最紧绷的窗口期,把谈判的底气,撑得更足一些。”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卡面上,反射出微冷的光。 余夏彻底怔住了。他的目光从那张承载着沉甸甸心意的薄薄卡片上抬起,直直看向江静知。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闪烁,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一股复杂的洪流瞬间涌上余夏心头——是滚烫的感激,但更强烈的,是一种不容辜负、必须成功的责任感,这份责任从未如此刻般沉重。 “静知,这些钱……”他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发紧。 “怎么?就许你炒股,不许我理财?不相信我也能挣大钱?”江静知半开玩笑的调侃,想化解这有些沉重的氛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余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措辞。 “那就别推辞。璧途也有我的心血。我信我们共同的判断。”江静知果断地打断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银行还没关门,” 她站起身,拿起外套,“一起去吧,现在办,省得夜长梦多。” “我会折算成股份给你。”余夏坚定而大声地说。 “好啊,等到咱们上市那一天,这些原始股可就值老钱了。”江静知笑着回应道。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余夏也笑了,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重新闪烁出希望的光芒。 默契无需多言。两人迅速起身,先回滨江花园的公寓取了必要的公司文件,随即赶往银行办理对公账户的大额转账。 手续繁琐,窗口的灯光在两人专注的脸上投下阴影,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是唯一的背景音。过程虽耗神,却非常顺利。 当屏幕上最终跳出“转账成功”的绿色提示时,两人几乎是同时,微不可察地呼出了一口紧绷的气息。 仿佛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硬仗,补充了至关重要的弹药,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压力,被并肩作战的踏实感替代。 两人简单的用了晚饭后回到了滨江花园2104室——这个既是栖身之所也是璧途最初“司令部”的空间,气氛难得地轻松了片刻。 金色的夕阳慷慨地洒满客厅,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余夏走到角落,蹲下身,熟练地打开那个坚固的保险柜。 他动作郑重地将公司的营业执照正副本、公章、财务章等重要文件,逐一清点、整理,重新存放回去。 金属柜门合上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像一声安心的确认。 江静知则自然地走到茶几旁,将上面散落着的几份融资方案和用户数据资料归拢整齐,码放在一角。 那一刻,这一方天地,前所未有地散发着一种“家”的安稳和“根据地”的踏实感。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薄如蝉翼。 突然,余夏口袋里的手机爆发出尖锐而急促的铃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破了室内的安宁。 他迅速接通,听筒里传来社区工作人员毫无波澜却字字清晰的通知: “您好,余先生。根据最新流调信息确认,您与江静知女士今天下午15:20至16:05到访的燕城银行高新区营业部,已发现一例确诊病例在同一时段有明确停留轨迹。 “按照当前防疫规定,您二位被判定为‘同时空密切接触者’,需立即执行居家隔离14天,足不出户。稍后会有工作人员上门安装电子门磁,请务必在家等候并予以配合。” 电话挂断,忙音单调地重复着。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余夏握着手机,缓缓抬头,与几步之外的江静知目光相接。 她脸上那份短暂的轻松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被无形巨网骤然罩住的愕然。 不到一小时,门铃声响起。门外站着两位身穿白色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动作利落而沉默。 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一个方形的电子门磁被牢固地安装在门框上方。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随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门磁已启用,请遵守隔离规定,足不出户,谢谢配合。” “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清晰的落锁声——房门从外部被物理锁定了。 余夏和江静知站在客厅中央,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窗外。 那里,城市的车流依旧穿梭,行人步履匆匆,世界运转如常。而他们,却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融资谈判的僵局尚未解开分毫,眼下,他们必须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长达两周的物理禁闭。 困局之中,挑战与破局的机遇,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而这紧闭的门扉之内,一场无声的战役已然打响。 第141章 隔离第一天 隔离门磁“咔哒”一声锁上的那一刻,余夏和江静知面面相觑了几秒钟,随即迅速进入了“战时状态”。 第一要务:向各自的院系大佬们报备,毕竟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两周,得有个说法。 江静知先拨通了导师的电话,语气带着十二分的歉意:“骆老师,非常抱歉,突发情况……我和一位同学,因为时空交集,需要居家隔离两周。” 电话那头,骆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还带着点“多大点事儿”的豁达:“哦,隔离啊,知道了。人没事就行。你的斑马鱼放心,我让实验室的小张帮你照顾,实验数据直接发你云端。你就当放个假,趁机把论文综述好好捋一捋。” 江静知长舒一口气,挂掉电话,冲余夏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余夏这边也接通了吴老师的电话:“喂,余夏啊,什么事?” “吴老师,我这边需要隔离两周。” “隔离?”吴老师的声音似乎带着欣喜,“好事啊!清净!你毕业论文的算法部分,正好趁这机会再精炼一下,答辩我给你安排到下一批。记住啊,核心是要优雅,像写诗一样写代码!” 末了他又问了一句:“对了,你一个人隔离吗?” “还有个同学。” “哦……”吴老师的语气意味深长,“挺好挺好,还有个伴儿,能好好交流一下。” 余夏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对上江静知好奇的目光,干巴巴地转述:“吴老师说……我们可以好好交流。” 两人刚处理完“上级”关系不久,余夏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Q大校医院防疫办】。 一位语气严肃的工作人员开始核实行程:“余夏同学,确认一下,你目前隔离地址是滨江花园15栋B座2104室,对吗?” “对。” “同住人江静知,生命科学学院,对吗?” “对。” “你们是一个叉院,一个生科院,这个地址是……?”工作人员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探寻的意味,仿佛在说: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 余夏试图解释:“这里是创业项目的工作室……” “哦——工作室。”工作人员拉长了语调,那种“年轻人我懂的”的意味几乎透过话筒溢了出来, “行,情况我们了解了。就是两位同学在校外合租,现在需要一起隔离,对吧?每日健康打卡别忘了啊!” 江静知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脸颊微微发热,张了张嘴想澄清“不是合租是工作!”, 却发现这事儿越描越黑,根本无从辩起。 她最终只能闭上嘴,无奈地瞥了一眼余夏,脸上写满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余夏看着江静知那副“欲辨无言”的窘迫样子,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放下手机,语气平淡地总结陈词:“看来,在官方记录里,我们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升华’。” 江静知瞪了他一眼,终于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得,这隔离生活,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平凡了。 短暂的沉默后,江静知先开了口,语气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也好,” 她转身走向堆满资料的茶几,“正好利用这十四天,把咱们把论文,还有融资方案和所有可能的应对策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再打磨一遍。” 余夏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将目光从窗外收回。 他眼中的愕然褪去,重新凝聚起锐利如鹰隼般的专注,投向桌上那堆象征着挑战也孕育着生机的文件。 “好。”他沉声应道,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我这里还有一台备用的,系统很干净,你可以用。” “那就开始吧。”江静知接过电脑,仿佛一切如常。 ……… 晚上,璧途团队的视频周会照常进行。 屏幕上的小窗口里,大家各自汇报着进度。 褚星野一如既往地活跃,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江静知那个窗口,眉头越皱越紧。 会议一结束,他立刻一个电话飙到了余夏那里,语气兴奋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余夏!老实交代!有情况啊!” “什么情况?”余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江静知啊!她刚才开会的背景!那面灰墙、那个书架、还有那盏设计师款的落地灯……那不是你家书房吗?!别想蒙我,我去过!” 褚星野的声音里充满了“我终于抓到你了”的得意,“你们俩……这是同居了?可以啊余总,动作够快的!表白成功了?” 余夏在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没料到这家伙观察力这么毒辣,只好无奈地简单解释了一遍:“所以,我们这是因为时空交集,被动隔离。别瞎想。” “懂!我都懂!”褚星野压根不信,语气暧昧地嘿嘿一笑,“放心,兄弟嘴严得很!祝你们……嘿嘿,隔离期间,事事顺心如愿哈!”说完便坏笑着挂了电话,留下余夏对着手机无言以对。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观察者也注意到了细节。 王俊波看着会议回放里江静知背景中的窗口那一角——窗外远处夜灯勾勒出跨江大桥熟悉的轮廓。 他心头猛地一跳:这视角在他们住的一楼是看不到的……这绝对是滨江花园高层才有的视野,而且极大概率就是余夏住的那栋楼的高层户型! 这么晚了江静知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余夏? 王俊波犹豫再三,还是给自己父亲王劲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地提醒: “爸,我刚在我们学校门口附近看见有个特别像江静知的人好像上了一辆出租车……现在疫情挺复杂的,这么晚了,您要不要问问她具体在哪儿呢?安全第一。” 王劲一听,立刻警觉起来。 他一个视频电话打给江静知,语气关切却直接:“静知,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背景看着不像学校?” 江静知接到电话,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想提及余夏融资问题和两人为此焦头烂额的事,只好避重就轻,含糊地承认: “王叔叔,我没事。就是和余夏出去吃了顿饭,结果不小心成了时空交集者,现在暂时隔离在他家这边了。很安全,您别担心。学校都请好假了。” “吃饭?隔离在余夏家?”王劲的注意力瞬间被这几个关键词抓住,脑中立刻上演了一出“年轻人约会不慎被隔离”的青春恋爱剧。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女儿最近的忙碌、时常提及余夏、现在又“恰好”隔离在一起…… 他挂了电话,脸上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欣慰笑容,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远在南方的妻子肖潇: “老婆!咱家静知好像谈恋爱了!就是那个Q大的余夏,现在俩人正好隔离在一块儿了!” 肖潇一听,喜出望外。 她一直担心女儿过于沉迷学业,性格又太清冷。 如今竟有了如此“突破性”的进展! 她立刻拨通了女儿的视频,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和关切。 “妞妞呀,”肖潇笑得眼角弯弯,“隔离的事,你王叔叔跟我说了。妈妈都懂!年轻人嘛,感情到了,顺其自然就好……” 她语气越发温和,带着点过来人的狡黠和叮嘱,“不过呀,一定要注意安全,做好措施。什么都等你毕业之后再说,结婚啊、要孩子啊,这些都不急,规划好了再……” “妈!您说什么呢!”江静知的脸瞬间红透,耳朵尖都烧了起来,急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是因为疫情!是隔离!” 可屏幕那头的肖潇依旧是一副“我懂,我明白,女孩子家害羞很正常”的和蔼表情,叮嘱得更起劲了。 江静知无力地放下手机,感觉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环顾着这间充满余夏个人气息的书房,再想到隔壁那个对此还一无所知的“罪魁祸首”,一种混合着尴尬、羞愤和无比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隔离期,看来是注定无法“平静”了。 第142章 以理性为名的偏爱 人一旦全身心投入工作,时间便如指间流沙。 当江静知揉着发酸的脖颈抬起头时,窗外已是夜色浓重。 余夏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快十点了。 他握着鼠标的手指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江静知起身去接水,他才找到机会,用尽量随意的口吻提议:“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挑一下换洗的衣服?现在下单买,估计明天也送不到。” “衣服?”江静知水喝到一半,立刻反应过来——余夏这屋子里,可是有个“荣盛服饰展厅”。 “你不是说,那些衣服都要挂二手平台卖掉吗?”她记得他提过一嘴。 “太多了,没顾上。”余夏的回答简洁,目光似乎飘向了别处。 江静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穿了一整天的运动服,理智告诉她绝对不可能坚持14天。 非常时期,她也就不客气了,笑道:“那……可就便宜我了。” “你自便,随便拿,都行。”余夏说着,起身去主动打开了主卧隔壁衣帽间的灯,然后便迅速退了出来,仿佛那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不知是不是走廊灯光角度的问题,江静知觉得他侧脸和耳朵似乎有点泛红。 她带着点探险的心情走进衣帽间。上次只是惊鸿一瞥,这次才得以仔细打量。 最外面的柜子里挂满了适合职场女性的西服套裙,尺寸和江静知的差不多,但她对这类正装敬谢不敏。她关上门,打开了更里面的柜门。 果然,休闲服、家居服、T恤、运动系列……琳琅满目,姜瑜显然是把荣盛旗下的产品线都搬了回来。 哪个女生能拒绝一屋子任君挑选的新衣服呢? 江静知心情颇佳地挑了几件合眼缘且吊牌完好的。 当她好奇地拉开又一个柜门时——哗啦! “啊!”江静知被劈头盖脸掉出来的一堆柔软织物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怎么了?”余夏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脚步声迅速靠近。 然后,两人同时僵在了门口。 只见地上散落着一片色彩缤纷、款式各异的女士内内,有的还密封在透明包装里,有的则是布料极少、设计大胆得令人咋舌,此刻正无比坦然的躺在地上。 空气瞬间凝固,弥漫着极度的尴尬。 “没、没什么!我、我自己收拾就好!”江静知感觉脸颊像被点着了似的发烫,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将那些烫手的“小东西”归拢起来。 “哦……好,你……你慢慢挑,不用……不用客气。”余夏的语速快得有些不自然,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迅速逃离了“事故现场”。 看着柜子里还安然躺着的那一大堆,江静知忽然有点明白了——所以,刚才余夏脸红耳赤,不是她的错觉?他大概也曾经被这“壮观”的场面震撼教育过? 她强作镇定,按照自己的尺码飞快地挑了几件款式最朴素舒适的,然后像处理易燃物一样,把剩下的一股脑儿塞回柜子,用力推紧,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的尴尬也一并关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衣帽间。 ~ 凌晨一点,滨江花园2104主卧。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冷白色的条纹。 余夏平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身旁的空位提醒着他,这套房子里现在不止他一个人——江静知就在隔壁客卧。 这个认知让他的神经处于一种奇特的清醒状态。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反复盘旋:要怎么做,才能让接下来这十四天,对她而言是安心、舒适,甚至……愉快的? 直接示好?不行。太过突兀,会打破现有默契的平衡,更可能让她感到压力。 他的主动必须不着痕迹,要包裹上最坚固的“理性”外壳。 “对,规则。”他喃喃自语。 制定清晰、合理的规则,是消除不确定性、建立秩序感最好的方式。 这符合他的行为习惯,也不会引起怀疑。 他坐起身,拿过床头的平板电脑,调出备忘录的空白页,指尖在微光下快速敲击。 脑海中,这间公寓的平面图清晰浮现,他与江静知过往共处时,他默默观察到的她的习惯,也一一涌上心头。 他知道她喜欢晒着太阳读书,喜欢跑步,偶尔也在沙发上打个盹。 这些细节,是他过去一年多里,像记录实验数据一样,无声地积累下来的。此刻,它们成了他精心编织的“理性”外衣上,最隐秘而温暖的针脚。 《2104隔离期间生活与工作公约(草案)》迅速成文. 空间分配原则:最大化利用空间,减少动线交叉,保障工作效率与个人隐私。 工作区:客厅长沙发区及东侧书桌归江静知使用;余夏使用靠厨房的餐台及西侧餐桌。 休息区:主卧主卫归余夏;江静知使用客卧客卫。 共享区:健身房和书房,上下午错峰使用,避免拥堵。 值日:每人一天,轮流完成负责做饭和厨房保洁。 费用:鉴于江静知因公被隔离,隔离期间产生的所有费用由余夏承担。 第二天清晨,当江静知走出客房时,余夏已经将这份公约打印出来,平整地贴在冰箱门上。 “早。”余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正将加热好的牛奶倒入两个杯子,“我草拟了几条临时规则,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江静知走近细看,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奥妙。看上去,似乎是他担心他的生活被打扰;但是宽大书桌、阳光角的沙发这些明显更优的配置都分配给了她。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余夏。 余夏仿佛预知了她的疑问,不等她开口,便用勺子轻轻敲了敲杯沿,目光仍停留在咖啡壶上,语气平淡地解释: “你负责的内容创作和数据分析需要高度专注和舒适环境,沙发这边采光好,有利于保持清醒,减少视觉疲劳,符合人体工学。这都是为了项目效率最大化。”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完全符合余夏式的逻辑。 江静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中掠过一丝被妥善安置的暖意。 虽然觉得有些过于周到,甚至隐约感觉他对自己生活习惯的了解似乎过于精准,但她最终将之归结为余夏固有的严谨和体贴队友的风格。 “很周到,我没意见。”她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温牛奶,“谢谢。” “不客气。”余夏转身去拿自己的杯子,嘴角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第一步,完成。他以“效率”之名,成功地将最好的资源倾斜给了她。而这场为期十四天、以理性为名的“偏爱”行动,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43章 厨房里的哲学 第二天上午,社区“大白”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准时将一箱分装好的新鲜食材放在了2104的门口,又采集了二人的核酸后离开。 余夏戴着手套将箱子取回,打开,里面果蔬肉蛋齐全,甚至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鲜虾。 他看着那箱食材,沉默了几秒,然后非常客气地转向正在客厅工作的江静知:“食材到了。关于后续 螵嫖狐狸精公主也不搭理他,她从灵山之巅宝塔上飞身下了灵山山顶,她气喘喘嘘嘘腾云驾雾回到了灵山山坳魔幻祖师洞里。 “呵呵~但是因为我的生活职业,这里的任务我好像可以解决!”队长有恃无恐起來。 “不了,我们还有事要跟村长商谈,麻烦您带我们到村长家去吧,等今天晚上我们再来您家拜访。黎诗雨可没耐性再跟邓绮丽继续聊下去了,再跟她继续这样扯下去,估计黎诗雨自己就该疯了。 下面的闪光灯不停的闪烁着,那些各个报社的记者正像苍蝇见了屎一般,嗡嗡的乱转。反正,对于这些人來讲,这个形容并不为过,大家各得所需,根本就沒有那装清高的资本。说句实在话,他们的心里又有哪个是干净的? 有了重武器加入的朱门马上就扭转了败局,瞬间将洪门之人打退与一层之外,渐渐有了胜势的朱门帮众兴奋的对天开枪,他们高兴,在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这样的消息来振作他们的士气。 “呵呵,猎虎!”还未等士兵们回答,孔爷已经笑呵呵的说了起来。 如懿扶了容珮的手缓缓步上台阶。殿前皆是金砖墁地,乌沉沉的如上好的墨玉,被日头一晒,反起一片白茫茫的刺眼,越加觉得烦热难当。 他们将杨百万和尓癞子搀扶到了包子铺后堂上,他们见四处无人,他们猛地把杨百万和尓癞子扛上了肩上,他们瞬间把他们背到宰杀房间,他们猛地把杨百万和尓癞子丢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引擎声,从陈庆拐出来的街口响起,随即,七八辆机车轰鸣着拐了出来,立刻朝着林枫他们加速驶来。 “那好,那些大型弩箭,战车,魔法炮给了人数少,装备差的一方,那些人不但要战斗,还要保护这些战争武器,你认为这样合理吗?”德州猪脚开始得意了。 到了地方,早已有提前来到围猎场的人讲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大家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东西放好而已。 蓝木感受着她缠上来的气息,还有她身上柔软的温度,感觉自己现在才是真的晕。 “那个……其实苏灿并不像老祖如此形容的不堪,其实……”寻月紧张的想要辩解,结果就看到老祖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目光中满是戏虐。 “当然了,有血蟒的鲜血更好,血蟒的年龄越大,鲜血的效果越好。”苏木补充道。 “时候不早了,大姐姐可准备妥当”顾念欢柔柔一笑,上前牵着顾念卿的手,很是亲热的模样。 “呃”李冬雨才跟邵乐的眼神对到,就被那里面吓人的寒光震慑住了,马上就把哭声憋回去了,只是泪珠还挂在脸上,还有就是好像有点儿岔气儿,开始打嗝。 来到学校,看着来来往往充满朝气的新生,苏木有一种自己也是大学生的感觉。但是决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是大学生。 另外还有第三代超级士兵的研制工作,正在悄悄进行着,但是不管哪个国家的相关科研机构,在这个领域都处于摸索和实验阶段,而彩虹公司已经有了大规模生产的成品。 第144章 吃饭的意义 “你看它,来回游动。要是不赶紧抓住就没有机会了。”紫儿悻悻不满的说道。 “能让马刺队每个赛季都成为总冠军的最强争夺者,您才是厉害,我相信十年以后,马刺依然是NBA最热门的冠军球队,不,应该说只要有您在,马刺就是去夺冠的。”孙卓连忙回应。 詹姆斯很不爽,他想起孙卓前几天抓帽终结他的好兄弟克里斯保罗的事情了。 不经意之间,白衣公子会多瞟云河几眼。无他,云河长得太养眼了而已!在长乐石窟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云河依然自带仙气,美得人间入画,仿佛就像落入凡尘的天仙。 那个被端木晨骂的黑衣人的确就是朱家主朱旗,其余两人是朱家的长老。 郝四海,张青玉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倒是鬼姬,直接随下人去刘唐的卧房了。 刘泽在北京稳定了几日,朝会如常举行。各州各郡纷纷遣使来贺。京城的防务,依然交给乐进。 刚刚跨出牢门,走廊的另一侧正好走过来两个手举火把,手拿钢刀,四处巡夜的狱卒。 这也就是说,他们要在四节的时间里把勇士的得分压制在85分以下,勇士这赛季和上赛季不是没有得分低于85分以下的时候,只是不多而已,在手感不好,或者对手防守很强硬的情况下,他们是很容易连续打铁的。 孙氏的母亲到是觉得没什么,问了一些男方的事情,冉飞就把袁琪的模样说了,该说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是不会亏待孙氏的。 尹未仙循声望去,车的左侧,阮灵清正悬浮于空,跟车子并驾齐驱。 这四名绝对的棒球部主力,除了杨平之外,其他的三位都比较玄。 馆广美微微撤了一步,正好把球让到可以舒服打击的位置。脸上带着魔鬼的微笑:虽然我单纯,但我也是投手!如果控球好,怎么配球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又怎么知道那通天之桥不是一件器具?”天工嘴角冷笑,轻声说道。 地煞盟在所有的二流势力中排进前五,论实力,比起明心武馆这种下游的自然要强上许多,而问天盟能够将地煞盟击败,即便底蕴不足,但却仍然值得明心武馆郑重对待,因为对方说不定比起他们明心武馆更加强大。 一声长叹从本田十三的嘴里发出,此时本田十三的身体已经变得赤红,就像是洛铁一样。 被李天辰突然袭击的那名天使长,背生双翼,手中挥舞着一件极为奇特的兵器,犹如叉子。 ‘希望将来昀兰嫁出去以后不要私通杨峰,大明不是扶菻,这样的事情是不能接受的,查出来朕也不敢包庇。要不一直让杨峰在外地为官?’允熥想着。 伊藤一刀斋调息片刻之后,身上的气息终于绽放到了极致,他周围空间隐隐都因为他的杀意而有些震颤。 她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就是不乖地说:“什么嘛!反正你不去休息,我就陪着你坐到天亮为止。”她双手捉得更加地紧了。 姬炎眼底闪过一丝的恼怒,但随即平息,嘴巴一歪,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也不算什么,毕竟恐怖漫画也是相当受欢迎的一个漫画类型,董协平时也很爱看这个类型的漫画。 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是脑袋一片空白,怎么回事?郑吒呢?不对,郑吒不在,赵樱空也不在,可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罗丽她……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没心思理会这些,都定定地看着那个切面,那片淡薄的绿意。 茶楼变得安静,她这般的博学样子,众人听得稀奇,只等她细讲下面的故事。 苏嬷嬷怨恨的看着他,嘴里却说不出话,疼痛让她暂时安静了一些。 “谢谢经理,都是经理指导得好。”夏筱筱谦虚地说着不谦虚的话,要知道钱瑛根本就不管她的,在此之前她也是只是打打下手帮帮忙。 李昭仪?李成绍的姐姐?叶君宜皱了一下眉,这云捷于,她早是想到了白依依禁足是可能出现的,不过李昭仪来,却不知是为何。而且这李昭仪不仅娘家势力不得了,自身在宫中也是很受宠的,除了皇后,后宫就她最大了。 作诗?她倒是不会,不过却可以借鉴……无爱皱着脸,头脑中的诗歌太多,不知道选哪首好。 养个猫儿狗儿都有感情,何况养大这么一个孩子?一个会说会笑的孩子。 巨大的光球,向四周辐射着耀眼的能量和光线。即使魔母已经死去,历魂树仍然在疯狂地压榨着尸骸上的冤魂,并且将源源不断的骇人能量集中到这里。 飞龙顿感背后被重重地压了一下,险些失去了平衡,他努力扇动着翅膀才维持住没让自己从空中摔下来。萨温骑在飞龙背上,举手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飞龙的脖子上。 可当他推完石头环视四周时,嘴角浮起了略带得意的笑。我心中沉了沉,一定有什么是我没看出端倪的东西,否则光就这简陋的石头能起到什么威力? 隔日刚走进派出所就被老李召去了办公室,我将整理好资料的u盘一同带了进去。但老李并非是来催我交资料,指了指座位示意我坐下说话。 第145章 苛刻的条件 林墨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原著中那些有天赋的魂师,招揽进自己的麾下。 既要切断金州军的后路,也想迫降这支关外仅次于后金军、金州军的第三强军。 李富贵见往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妻子现在居然敢跟自己叫骂了,一时间心里冒起了一团火。 然而,当齐皓看着冰箱里,满满当当塞着臭豆腐的盘子时,他忍不住有些倒胃口。 分明上次见面,彼此之间还有粉红色的泡泡,离开的时候又那么依依不舍。怎么仅仅几日,竟然如此生疏? 同时,他也对这个平日里,倚仗着自己的厨娘身份,对手底下的伙夫,以及南府上上下下的佣人,总是摆出跟包租婆一副德性的姜五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脚步声很杂, 但是刻意被放轻了, 好像不想让人察觉他们正在过来似的。 也不知道是天然如此,还是后来涂抹的,这一直是落月疑惑的,也没机会亲自摸摸,看掉粉不掉。 刻碑的任务,全部摊派下去,务必在年末之前,将各部落的界碑全部完成。 方才院子外面的声音响起时,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的冯春花就先出去看情况了,结果到现在都还在吵闹,于是后面收拾好了的两人拿着所有的行李,走了出去。 妖尊倾入所有妖力,催动封印炼化妖兽,而李云尘只是双目紧闭,和体内妖兽一同在封印中被神力洗涤。 “不对!”,但下一刻,他目中精光一闪,猛然想起什么,面色当即一变,自顾自的道:“残破图形!残图!当日在天阳城,三大天元境修士曾经提及残图,似乎此物极为重要,莫非我手上的就是其中之一”。 本来这次她也要跟着去的,但梦神机担心她见到萧无邪会忍不住出手,所以硬是将她留了下来。只不过令梦神机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一向冷静的天香也差点着了萧无邪的道。 然后出手,两个白净如玉的手指将那那刀子夹住,然后看着那却是一个披着铠甲,但是铠甲上面只有这一个独眼,剩下的全部都是虚幻的体质的东西,。 李云尘被逼退,他无法硬抗,就算有金身也不行。此刻的冷丘怡攻击力惊人,就算是万物神也能与之一战,更何况他。 “是的公子,我动用了所有的力量,但也只是查到他的父亲似乎叫做萧战天,但具体却不能定论,而且在这片大路上,几乎没有关于他父亲的记载,而关于他母亲更是只字未提无从了解”红袖一字一句的说道。 米斗不假思索的答应了,虽然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但他知道现在不适合问什么,只在默默地分析着所见之事,做出最合理的猜测。 他们若是再看不懂,那么他们还不如去修炼个什么妖法,何必修如此坦坦荡荡的儒道呢? “哼!若非突然出现的守护联盟尊主,我们定能将这些人类拿下”,对面座椅上,半熊人男子面色懊恼的道。 此时,燥热的地表上,令人难以忍受的高温持续肆虐,肉眼可见空气隐隐扭曲。 亚东立刻将她惹人的一口嘴巴封上,用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吸吮住那条兰舌,付出自己的所有爱意,双手温柔而大力的拥抱住她的身体。 “行啦,严师出高徒这话不是你说过的嘛,当兵了,以后就有出息了”二叔搂住王峰父亲的肩膀劝说道。 只见在众多妖兽的前方,一条长达百米的巨大白蛇出现,在其额头上两根浅浅的骨角露出,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眸闪动着让人恐惧的凶光。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夏龙不羁的身上,只见他的身体此时已然飞跃空中,在阳光之下,紫气大盛,光芒暴耀处,一条长达三四十丈的紫须巨龙出在苍穹之下。 “老六,对这些下人不凶,他们怎么会办好事。”乐欢对亚东笑了一句,当即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一张信纸。 巨大漆黑的空洞出现在了广阔的药原,但这漆黑的裂缝却并没有吞噬一丝一毫的事物反而从中冲出银色的洪流,那纯净的空间灵力布满了整个空间。 韩志军扫了队伍一眼,突然发现了丁雨涵在里面,神色有点恐慌,而丁雨涵却显得特别的淡定,心想幸好来训练的教官不是王峰。 出了定光寺,他在身边的武士面前吩咐了两句,随即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奇怪是,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体热,在一阵一阵触及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摇动着每一根汗毛。 夜紫菡可以感受到宫少顷的心跳,扑通扑通,每一下都那么的有力,让她觉得一身的疲惫此时都消散一空。 不然的话,赵公明怎么可能那么巧的出现在昊天面前,又那么急公好义的为昊天出头!? 而邓朝等人,此时还在沉浸在自己搭建好的庇护所当中,所有人都围着庇护所左右的走来走去。 张迪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甚至到了偏执的程度。他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出现意外,才会这么安排。 前面有人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之后更是惊恐,拼尽全力奔跑起来。 只见楚原双脚连踢,瞬间就倒下了几个一流初阶的高手。这些倒下的一流高手,不是他们的实力不够强,事实上,这些人已经看都了楚原出脚的方向了,当是还是抵挡不住。 大约几分钟之后,庇护所的周围全部都撒上了木灰了,众人也纷纷的扔下手里的大叶子,走到了庇护所前。 钟声震荡,陈楠的身体被大钟撞中,顿时倒飞出去数十米远,撞断了好几颗大树,口中大口咳血。 第146章 千载良机 走进去后月初才看到院子里摆满了家具,有做好的,还有只做了一半的,统一都还没有刷漆,墙边堆放着腰那么粗的木头。 荣棠挑一下眉,吁一口气,他就知道,未亲眼所见,就没什么人能信,长生宗能为祸世间。 这些年来运河壅塞之后也还罢了,如今朝廷既然要重新疏浚,那么彼此之间的交流更加方便的同时,很难不产生竞争。 不,如果这个消息被公开的话,那整个异兽世界就会立即陷入战乱之中。 江辞云的手紧紧地握着,沈振东喜欢陶欣然,自然舍得为了陶欣然付出一切。 但他没有丝毫的不满,之前陈奇表现出来的不说,就说他这一次捕捉到那几个幸存者的位置画面时。 大军安营扎寨之后,薛仁贵就在中军大帐,跟徐福、于吉以及李淳风三人商议破阵之事。 不知道,他们这聚集起来的九千名六品初级以上的灵控师,将灵力融合在一起,能不能达到力量极至,一击击溃对方的地步。 等到实物做出来后,花枝爹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想过改良后的板车更加的牢固了,放置东西也更是方便。 “带回去,让兰成问话,将他要找的人给我问出来,”荣棠跟焦安说。 不过,这出了名之后嘛,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此时此刻,赏金猎人的总会之中,有人却是极度的不开心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龙儿直接将整颗光源球给塞进了洛宇天的嘴里。 厅内一片议论,尉迟大人看了看大家,点头居多,看样子多数倾向于司马大人所言。 ????“陈哲瀚前辈和江晚也算是联邦之中的年轻一辈了吧?”蓝筱看向楚政轩。 看见蚩尤跟了出来,九黎部的金甲战队有序离开,苍剑离开心地笑了。有蚩尤在这里面搅合,东域大乱不可避免。再加上这加了鬼草的金丹,东域这个盘综错节的大树,将分崩离析。 徐辰正要回骂一句,已有数名喽罗手持兵器从胡玉昆身后窜出,刹那间围在了徐辰周围,随着他们的双手扬起,立刻有利剑在掌前出现,带着强烈的煞气,对准徐辰的要害处呼啸而来。 “你的丹田气海就是奇特,碎了竟然不扩散。”方相加大力度,利用九天雷火,还是无济于事,鸣雷疼的冷汗直流,他咬着牙没有吭声,他知道,他和方相的仇恨根本无法化解。 不过现在的战斗,还没有到最后的一刻,所以关于这一场战斗的胜负,现在谁也没有办法下定论。 突然,两旁出现十几个弓箭手,一起放箭,立刻,马与人成了个大刺猬。只可惜,赵华有勇无谋,死于乱箭。 “那萧先生,你知道清凉油在我们这里卖多少钱么?”拉法反问了一个问题。 “我也帮你们把闸拉上了,你们开启游戏吧。”男子说着回到了座位上,启动了游戏。 佩剑出鞘,悄无声息,但是并不能隐藏剑上的萤光,传奇战士眼角余光只觉绿光一闪,就见传奇法师一声惨叫,一截剑尖透胸而出。 就那样在饿狼的面前生起篝火,然后看烤肉一般看着还睁眼看着自己的饿狼,不时的舔着嘴唇,咽着口水。 这倒是——这不像是她第一次上场,所有人都质疑她的能力,这次转位置虽然仓促,但因为之前在辅助位的惊艳表现,大家也不敢掉以轻心,在短暂的震惊和愤慨之后,就开始迅速头疼着该怎么做BP了。 随后将两首歌曲整理完毕,每一首歌曲的上面都标有旋律简谱。董下垭根据上面的旋律简谱哼唱的一遍。 发觉唐锋肆无忌惮的眼神,许虹虽然有点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骄傲和暗喜。 在加上血手比邪神的本质更高,这样不出意外最终邪神会被压死。 身为气修的萧笙,对此更是认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性,草木生灵,本就难如登天。 战斗区域成片的房屋倒塌,还在睡梦中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压死在房子里成了肉泥。 两人相视一眼,重叹了一口气,而后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三人都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死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情愿现在就去死,也不愿再多一秒经受威压的折磨了。 “古家主这么说,我也不好拦着你。既然你们要去取,那我花家就等着你们了。”花雪说完这话,便后退了几步。 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地位,不需要满城市去找用得着的东西了。我们只需要开一个清单,罗菲和戴安就会分别把东西都装备好。而我们更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睡了一觉。 第147章 一场电影引发的震撼 影片开始,客厅的主灯熄灭,只余屏幕的光影变幻。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段礼貌的社交距离。 片头的轻快音乐和快速剪辑的搞笑片段很快吸引了江静知,她不时被逗出轻笑。 余夏起初正襟危坐,注意力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分析影片的推理逻辑是否严谨上。 “1900年还没有HEB省,192 安自从和云城顶牛起来后,不但自身实力逐渐增强,而且手下也越发强大起来。 这声老公老婆喊完,两人也无心吃饭了,脸红彤彤的,不过这倒好,总算骗过去了。 在场三人中,他的地位是最低的,宛如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受气包。 洪一方几日前,听从算命先生的建议,将“一方道场”改成“洪荒道场”。 这一日,林月才完成皇后那套礼服的设计,转眼邵司瑾的东西便也送到了。 打开了冰柜,拿了瓶功能饮料,径直走到了跑步机旁边,打开瓶盖,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放在一旁的兜子里。 吕涛心中暗暗想,住在翠花姐隔壁的男人,岂不是爽翻天了,每天都可以偷偷的看。 暧昧的气息,暧昧的姿势,暧昧的场景,暧昧的语句,暧昧的挑逗。 “秦时,灵力觉醒二段,精神力完美……”脑海里立马出现的信息,立马将秦时打入谷底。 夏元侧头看了看趴在自己左肩的宁宝,宁宝顿时也会意了,手中丝线也瞬间射出,缠住了对面那不知何物,这骤增的力量又多了几分,但还是不够。 “你吃就吃呗,那么夸张干什么”陈云心里嘀咕起来,看向别处,想怎么出去的办法。 两人找了一块平地,把李恪放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除了胸前的伤口外,其他部位并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那处伤口也确实够深的,伤势严重。 检察官们继续无言,他们想问什么,又舍不得问,怕打断了素意的叙说,干脆继续等。 话音未落,下面的百姓一阵躁动,一个纤细的声音响起,“陈吃糠,我让你跟阎王诉衷肠怎么样?”随着声音,噌噌噌!三十多个黑色的身影飞身跃上法场。 马勇自始至终没去看过他,也没敢打过一个电话慰问。虽然心里惦记,但受不了杨世卓他妈和他爸,两种不同,但是同一个意思的眼神。 过了4天的时间,才在一个云雾缭绕的山峰上见到了道院。这期间东方铭中途休息的时候带着陈云在各个城市绕了一番,因此陈云眼睛都看花了,虽然自己出生在不错的家族,但是跟这些城市比起来,还真是不值得一提的。 简明嘉心中也十分懊悔,陆家人对陆时屿不好,但那样的不好完全不能导致剥夺他们的抚养权。 “都这样了,因为啥能咋滴!想动手你们就一起上吧,我一会还有事呢!”军装青年撇着嘴,傲然说道。 她当然不希望芳芳怀孕,又暗自希望芳芳能够意外的证明解药的药性。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城内的军民不明真相,被挑动起来,怒气冲天,蜂拥涌向城头。 鼠王的洞府距离此地并不是很远,不过半日功夫,华天便随着鼠王和狐王,来到了一处大湖旁。这湖十分巨大,横跨此地千里。湖心有一座巨岛,鼠王的洞府,正在这座岛上。 第148章 父子间的争执 这甲长,先有十家推举,但要成为甲长,必须要山庄元老会认可,山庄元老会不认可,必须重新推举,这是以免有强横之辈把持保甲。 听到苗老爷子的话,纳兰长生等人先是一阵激动,随后纳兰长生一开口,所有人都对着苗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 昨晚一战俘虏了金军前军的将领,原兰州将军完颜没得,俘虏金军正军四千三百多人,俘虏金军属军三千二百多人,金军战死或受伤的共一千一百多人。自己狼开军死伤二百多人,这还有很多是葳了脚的。 所以萧祸的这个技能,对我来说都是非常棘手的,因为他的技能,我也没有自信能够完全闪的掉,因为这个技能太NB了。 随即意念一动,一种特殊的防御瞬间出现在周身,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遨游天际,感觉真的是不一般。 华公子游说诸将?华家有影响力不假,但就这能让人倾心投靠,怕还差了一大截吧?否则王建早把这帮人给收拾了,还封赏拉拢干啥?真要游说来了,是听我的还是听华安的? 萧岳如今只要不遇到御空境界的高手,都能够杀掉,即便是数量悬殊,只要不是太大,比如说是以一打万,萧岳都能解决掉。 “,,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听出对方是孙祥云的警卫员后,张锋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说道。 赵雪这一说,让赵静有些脸红,楚风知道是说上午和那个胖司机打架的事,也不好插言,教育两句,就教育两句吧,不让这丫头还真的是不好管,楚风在一边坐山观虎斗。看着这两姐妹龙争虎斗的场面。 “因为贝莱克骑士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勃勃野心,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图尔加子爵还是伯兰特侯爵都给不了。”塞西莉娅坦然道。 因为这一点嗜好,它成功的避开了龙凤初劫,眼见连巫妖大战也马上就能安然无恙的度过去了。 虽然第一节比赛才打了七分钟,虽然洛瑞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去改变这一切。但保罗的所作所为,已经打击到了洛瑞的信心。 比赛结束后,史蒂芬森和亨森成为了记者们最最关心的人。亨森备受关注的原因自然不必多说,他出人预料的变阵又一次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不过,这个石矶师姐似乎是有什么麻烦了,莫不是自己的机会来了……想着,摇了摇头,马元便是循着石矶娘娘留下的气息追了上去。 “剑胆琴心!”系统的界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门修炼方法,这其实就是师延修炼的东西,只不过被系统借助强大的计算能力给完善了起来。 血煞摆明是想挑拨离间,给楚言指出这种合作模式的问题所在。即使楚言没有猜忌,破晓精英团也会心生抵触,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我特么充了那么多钱,难道是白充的么?就算我技术再差,在这么多钱的帮助下起码也能过两招吧? 不是她狠心,而是任何和庄轻轻关系好的男人,为她痴狂的男人都该受死不是吗? 于是2018年年前辞职,但一直瘫痪到今天。真真的知道社会的黑暗,也明白众生皆苦,真善美的事情真是少之又少,现在的社会以钱为上,现实的透透的,而我也成为了我曾经最厌恶的样子。 实在是没有必要,她已经没了那样的整人想法,她已经不幼稚天真了。 这是命运之刃跟随雷天后吸收的力量,神弈力涌入雷天的体内之后,配合着大量的内息力量继续猛然冲击起白雾结界。 福芸熙见到他也不惊讶,说道:“好吧,给你就是了。”她拿出雪貂塞给猎豹。 良久,火儿的声音消失了,而此时大殿上空突然涌现出大量的白色火焰,雷天愣愣的看向半空中的火焰,以为是火儿被召唤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座下的几十人都是呼了一口气,他们当然坚信,只要有界王神大人在,没有办不成的事,但是,得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们紧张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看他确实是疯了,怎么把人抓到广场上游街示众了,其中还有一些老外,你说他这不是在害我吗。”魏武翼哭笑不得的埋怨了一句。 雷天一惊,也许是想不到通天教主竟然还有力量进行反击,做出防御已经来不及了。 老秦头吧嗒了吧嗒嘴,之前秀瑶让他秧地瓜他不舍得地,后来听秦显说那地瓜产量挺高的,晒了好多地瓜干,姥爷家存了好几座粮囤,用来养猪呢。 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她轻轻扭动脚步走到桌台前,手指留恋的从上面轻轻划过。 随着石剑的拔起,整个将军大殿开始颤抖起来,此时将军殿中央的祭坛开始散发出阵阵雷光,然后七件散发浅蓝色光辉的首饰装备伴随着蓝色的光芒而漂浮向半空。 轻微的电磁声响起,听上去是不怎么起眼,但是这威力却是根本不含糊。 “但他还是太大胆了。”他沉声道。听语气,他已经接受了姬上邪说的事实。 第149章 母亲的理解 玉茗仙子见他丝毫没有那些名门正派弟子的骄狂之气,非但不居功自傲,更坦承自己不是麻老魔的对shǒu ,如此胸襟坦荡,委实令人倾倒。 唐劲被他敲得醒转过来顿时觉得眼前这人有点厌恶看着他不停地在自己胸口敲着拳头已经悄悄握起。 这以后,九成心念的杜平溪开始像当初进犯论局宫一般。 再度挑战起号称是绝对防御阵法地不动如山阵。 “你!”王黟清吃饭的筷子差点被她折断!正要开口大骂却突然闭上眼睛坐了下来。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叶博士之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不过这不代表助理教练也不会发话,他给球员们的指示就是让秦江枫做诱饵。 要知道那时候魔老鬼才神魂期中期,战力之强,绝对是同阶之人的数倍。这血魔屠手的名号乃是一路打拼出来的,他自问还没那实力敢和境界比自己高一期的魔老鬼战斗。 杜凌峰是散仙,身上又有叶子洛给的仙器护体,在修真界是横着走的存在,难不成还会遇到麻烦? 西西里人的霸道多少影响了李尔。大约点钟的时候,舍友杰米回来了。说实话,李尔不大愿意杰米和娜塔莎共处一室,即使以杰米胆量怕是整晚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当然要不然的话,谁会来到这里呢?我可不想见到某个贱人。”莉莱瞥了一眼身旁穿着火红色长裙的丽娜,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人似默默地观察了众人一圈,目光在光游和鬼战身上稍停,微侧了侧首,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他的身影化作光影飘散在空气中。 也是因为如此,周雅馨曾几度开口都没有说出口。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时也确实不太适合唐磊,周雅馨换位置。 环境和氛围真的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的心态,吴韵林看着在前面带路的魏旭,假如是自己原来的世界,像他这么杀了人,绝对不像此时的魏旭这样平静,同样自己也是,生于和平,长于和平的人对杀人会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在血月的照射下,整栋楼的顶楼都被鲜血覆盖,奔涌的鲜血甚至覆盖了罗然的脚背和双脚。 看着那些薛家的家奴收拾起了现场,而且,并不是草草收拾一番了事,是将金银玉器什么的都收拾了起来,甚至于,重新装车找马。 虽然知道林晖不可能胜过杨铭,但连挣扎都没有,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之前的张狂。 长久以来,都是干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对此,四兄弟心中有怨言无处发。 也许这辆车原本打算把猪拉到屠宰场,但它意外地把这里变成了修罗地狱。 “别大意,斧子根本没砍进去,这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弄死。”玄魁和公孙鸣虎并排而立,如临大敌的看着已经坍塌了的破房子。 余音袅袅,人已是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还未彻底散去的刀光剑影。 云姝婳又盛了一勺,喂向云樱花,云樱花接连摇头:“给幺弟自己吃就行,我,我先前吃过了。”话是这样说,她眼却是本能的望向那缺了一角的搪瓷碗,悄悄的咽了口口水。 李诗瑶这边想要做点什么,也不方便,剧透下一周的电视剧情,这种事情并不好。 他打开抽屉,拿出这栋房子自从换了密码锁后、就再也没用过的钥匙,扣好后放进口袋,这才来到公司。 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不屑的看着李平江道:“我名不副实,就是打不倒!”李平江收手而立,就这样注视着妲步岛。 黄忠原本还想挣扎但是当听见了张仲景的话之后,连忙的停止了身体的摆动,也不让张仲景放开自己的嘴巴,反而开始放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起来。 南冥鬼脸色一白,知道是自己没有全力出手导致的后果,当即一咬牙,不顾身上的疼痛,直接使用受伤后的全力一击。 “奶,晚上都准备着些什么呢?”方超回来,撒了泡妞,洗了个手,来帮奶奶洗菜。 他的房子很大,独栋的别墅,里里外外装修的十分符合他的格调。 爹娘的无知和担忧,只搞得白束哭笑不得,耐心解释了好半晌,明确告诉夫妻二人这是资源循环再利用,这才把激动的两人安抚好。 城主直接踏上飞剑,身在半空,头也不回的道:“二狗回去了,你们下来关城门!”说完直接飞向远方。 他从没见过那么凶狠残忍的人,因为他在打人,差点要了人命的时候,眼神里是没有一丝变化的,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把泽清送上车之后,我就走路漫步回校。最近学校除了准备校庆的工作,其他没什么事。 知柳闻言将手中的托盘又放到了桌几上,看向李青慕的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探究。 “你的意思是……”恬然夫人心中骇然,李青慕话中意思,大顺竟是将手伸到了大月皇室中来。 天已经陷入了疯狂握紧自己的本源,狠狠捏碎,巨大的灵气在这里爆炸开来,耀眼的光芒布满了整个空间。 第150章 两通电话,两种滋味 这也只是正常速度,慢的弱冒险者则是五分之一,当然也有顶尖的存在,比如爱丽丝米娅,但那也是经过岁月的成长,玩家就不同了,只要有怪物,有资源,这就是变强的一切源泉。 短短的几个月没见,明兮和明朗都长大了很多,肉嘟嘟软乎乎的,越看越可爱。 当龙飞从空间传送门出来之后,立刻是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了昆仑山脉的边缘地带。 陈奇面前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之前拦在这条路上的那十几个霍格沃兹超能力者,已经全部消失。 但在之前,他们并不认为他们也会有这个机会,因为现在已经不是裁决学院的初建时期了。 这段时间的接触,陈丰知道了一些事情。图瑜靖最想要的生活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最想要的就是安宁的生活。或许是因为孤儿的身份,他也最看重家庭的温暖。 听得大比冠军的奖励,即便是在坐的武尊也为之动容,整个岚兰帝国,能够炼制五品丹药的灵控师,只有一人,叶风华。 滔天的能量流风暴,顿时爆炸而出,虚空仿佛被炸碎了一般,强大至极的冲击波动,向四面八方爆冲了开来。 特情员笑了笑,其实相关专家已经对欧阳中秋,以及春生完成了性格分析报告。 “你要做什么?!”张妃类叫了起来,人也开始发抖,娘娘是又惊又怒,帝王后妃,能给人随意触碰的? “停停,你们两兄弟弄的我都头晕了!”拼命三狼对这对活宝真是没办法。 吊主那可是被王勇给了不少的好处的,绝对是很聪明的,那智商绝对是正常的五六岁孩子以上的水平。 不怕烧,不怕煮,弄死它的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给它吸烟。 在当今这种全社会都越来越重视环保的情况下,大草原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一片草场莫名其妙的突然干枯死亡事件,立刻就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那就一点都不稀奇了。 “……嘿,这里有什么味道。”凌霜看到孟获走了以后,就神秘兮兮的用鼻子做出嗅闻的动作。 “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男人急忙双手抱头,趴在地上竟然哭了起来。 宁雨昔脸儿嫣红,眉目温柔,双手撑在他胸前,缓缓依进他怀里:“你莫要想岔了,我是担心你在外面受了风寒,可不是要与你——”她眼睑低垂,脸颊滚烫,紧贴着他胸膛,说不出话来。 林晚荣身上的长袍已经留给了玉伽,便只穿了一件丝绵软甲。这宝甲是皇帝老丈人昔曰着高酋送给他防身用的,纯蚕丝制成,牢固而又温暖,这冰窟虽寒冷,他也没受多少影响。 张入云未料到叶秋儿竟会口出此言,心下满是疑惑,但不知怎地却又有心支吾,说不出话来。按说沈绮霞只于去年病中探过自己一次,二人并未有些什么逾轨的举动,但自己却始终无法直言相告叶秋儿。 韩国报,日本的失败是必然的,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祝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以及东征的大胜。 风凌雪移动脚步到窗前,想要原路离开,墨景轩则先一步堵在她的身前,伸手一掌,把她隔离开来,让她无法逃脱。 叶国献激动的在屋里来回踱步,阎云越强大他就越高兴,这样也就距成功更近一步。 也不知道刘静静在哪里勾搭上了这么一个帅气的鬼医生呢!弄的我都有一点羡慕了。 毒药早已给了卧底,想着今天就要发生的事他愈加高兴,品着茶低语道:“莫离,你不是什么都不缺吗,要是莫家的人杀了莫福,那你还缺不缺!”说着他自得的笑了。 林墨宸还想说什么,不过在看到我投过来那能杀死人的眼神后,终于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过我却分明看到了他的口型把没有说完的话给说了出来。 可是偏偏我表面上还不能露出我的真实想法,脸上还要装作一副幸福满满的样子。 原来,那日刚好太子兵败传到京城,这时的皇上便想起来凤武的战神王爷,便拍了宫里的太监来传旨,随风和雪狐在前厅接旨的瞬间,便被敌人钻了空子。 她生日这天,冥辰早早的就起床了,叫家里的厨师教他做生日蛋糕。 管家给她拿了块糖,孟瑶赶紧含进嘴里,张蕾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听到如此回答,武越当即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心里各种的MMP。 特别是切肉的时候,用的劲都要更大才行,才切了不过一会,手腕就开始有些酸了。 那些人无论是被半道劫走,或是自尽后被人偷走了“尸体”的,她们家中之人都不曾追究。 那时候叶家的新房还在修建,刚刚准备盖顶,因为这事,便这样搁置了。 欧廷被她的笑容的感染,莫名的,觉得应该给她一次,自己给自己报仇的机会。 男人抿唇,并不是很想同意。总觉得答应这个就好像是在承认他有可能出轨一样。但是见她如此坚持,也只能叹了口气,妥协了。 第151章 停电时分 晚上八点刚过,客厅的顶灯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与电脑屏幕一同陷入黑暗。整个房间被突如其来的、彻底的寂静与漆黑笼罩。 “跳闸了?停电了?”江静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诧异。 余夏起身去检查电闸。 “电闸没事。”余夏说道,手机屏幕的冷光亮起,映照着他平静的脸。 他快速浏览了一 “所以我觉得一定是我吃的东西不对。”男子原本脸上的泪水迅速化为两道血色花纹。 “当然不是,那地方本身就算什么也没有,也绝对是个天生宝地。”庞元军认真道。 想到这里,林苏又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闷声不吭的司钺,又把目光转向内殿的方向。 对于他们那些鬼把戏上官凤不是不懂,可是没办法,明知是火坑她也得往里跳,这也是形势所迫。 “如果我说,这只是个巧合,你相信么?我不是来救人的,只是路过。”路胜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无奈。 元春少年入宫,从此父母亲人不得见,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爬到了皇妃的位置上,别人只看见她的荣光,可她心里的苦,就连家里人也很难完全明白。 午苏子锦和阿白干完活儿回来时,冉微把苏子锦拉到厨房和苏子锦说了这事儿,苏子锦也是一脸的疑惑。 “是。”冉微和苏子锦含笑自然的坐下,然后双眸微笑的看着眼前眉清目秀,嘴角轻薄带着笑意的男人。 “呵呵,竟然又被你发现了!”只见李明希蓝色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然后又拿出了大量的低级宝石,黄金,公爵领则为他的家族,打造一个营的精锐。 不知道是不是叶唯看错的问题,叶唯竟然从邓子怡刚刚的眼神里看到了示威的意味。 一想到昨晚竟然鬼迷心窍做了这么疯狂的事,叶辰逸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活埋了。 洛沧收起了笑容,准备迎接路凌的攻击了,正是想着把安若甩开的时候,却是发现安若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右边的手臂,这是一下子不能好好地移动了。 “校长,这样不听老师话的人,不孝的人,我们不要也罢!”那个少校一想到叶唯,就忍不住的说出这句话。这样的学生哪里配做黄埔军校的军人嘛。 曾姥姥今年已经九十有多了,早就已经年过半旬了,而她却始终只在三舅爷那里和她自己的家住过些许日子。如果她以后都在她这里住的话,只怕会让人以为叶父就是下一任当家人。 苏月月睁大眼睛看着游艇上的男人,那身形,气质和莫喧像极了。 可四大族的始祖直接利用信仰之力从神邸顶峰晋升到古神的境界。阿修罗从神宫下来的时候,不管是四大族长还是城主都前去迎接,唯独四始祖谎称闭死关,没有出现过一次。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浮翠园。浮翠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因为是太后寿辰。來的是四国的人。所以今天的浮翠园里的人比较多。 “师父,青云镇发生了噬心妖,镇长来信求助。”钦白言简意赅的阐述了来信主旨大意,自动忽略了青云镇长那洋洋洒洒的三千字感恩词。 叶冷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发现自己确实应该回去了,林雨薇此时此刻应该也结束了她自己的应酬。 这不,这两天给周大郎说亲的人,去了这拨,来了那拨,把周大郎烦的都不想出来见人。 第152章 母子同心 夜色渐深,徐茹萍处理完手头的事务,略作思忖,还是拨通了大儿子的视频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迅速接通,屏幕那端立刻出现了余夏的身影,背景是他书房熟悉的陈设,他似乎正坐在电脑前,像是…一直在等着什么。 “妈。”余夏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徐茹萍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的一丝紧绷。 “天天,” “呸!既然到了这番天地,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魁苍大骂一声,旋即脸上青筋暴起,虽然周身衣衫早已被打湿得紧紧贴在身上,这时却是突然衣衫变得鼓舞起来,他冲天而起,悬在空中,双手连连结印。 她紧张到握住弓的手心都在发汗,弓箭并不是实体,她却手心发湿,可见林洛然精神有多么集中。 墨焰话音一落,只见一团紫色气息迎面扑来,众人大惊不已,好在阴阳镇魂幡及时迸射出一道光芒,将那团紫色气息狠狠地击溃。 甚至可以说,圣海宗在这里并不起眼,没人注意他们,不然,山山也不敢大胆地拿出丹药。 黎洛水倚靠在罗霄的肩膀上,眼眶还是一片殷红,在蚩尤雕像风化之际,她已明白父亲是真的离开了,只是能够在这里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她也满足了。 大树底下,俊美无涛的少年抽着嘴角,“她一向如此说话?”语不惊人死不休? 对,白家确实什么东西都不算,只不过是有了皇后这一点关系,便狐假虎威这么多年。 看到如此景况,袂央身形一震,脸上显得惊讶不已,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变化,不到眨眼的时间,那参天古木整个树身竟是往地面下陷进去了不少。 这声“八哥”喊得很自然而然,上官子然脸却沉了一下,因为想起了怡儿。 燕龙逸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难道是天宸太子对影儿说了或做了什么,被宸王看见了?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温和道:“这一日一夜都应该也累了,且回去休息吧。”说话的同时,却不露声色地对燕无争使了个眼色。 洛叔叔说得对,我要追求强者之路,我需要实力,唯有我拥有像我父亲那般当世无敌的实力,才能改变这一切,才能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的确是很强大,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充满了毁灭性。”魂老是见证者,他看得很清楚。 “好了,不要再说了。”云紫琴瞪了一眼云紫衣,然后转身就走。 “咔嚓”一声,那人的咽喉瞬间被击得粉碎,然后就看到慕容雪疯狂的冲到了慕容千鹤的身前,伸出双手想要按住慕容千鹤正在向外冒着鲜血的伤口,可是无济于事,顿时急得手足无措。 突通手握两万骁果,尚且不敢反攻长安,只有一万兵马的周成,又能在这冰天雪地,缺粮少衣的情况下创造什么奇迹。其结果,不是领军返回东都,就是在长安城外全军覆没罢了。 一片绿洲,一块沙海,有近百,甚至是百个南圣域那么大,偏偏生灵大多集在灵气浓郁之地。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男子身形已跃上房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 君莫问说得不错,在楼宇附近隐藏着不少人,皆是窥视叶晨灵器的人,依旧不肯罢休。 白苏不会有事的!”唐傲雪很有信心,但是那一抹血痕,还是让她有些担心。 这么大的宫殿,除了大之外,叶晨看不出其他的感觉来,并没有那种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感觉,略微显得有些普通了。 第153章 清单的涟漪 咖啡:双份浓缩,加全脂奶,不加糖(备注:生理期前后倾向热摩卡) 水果:偏好桃、草莓(脆甜),厌香蕉过熟质地 肉食:不吃肥肉,喜欢肉质紧实的鱼类 ...... 下面还有几行,被窗口遮挡,看不真切。 “!!”江静知拿着桃子的手微微一顿,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这个文档的标 “何老,还请破次例,把他交给我吧。”青年男子一步跨出,直接出现在老主持身边。 自从王兴新来到他们村子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到有些迷茫和不解。正好生的过着太平日子,怎得新娃子一来日子虽然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但是却不甚太平咧!连自己这独子都被征召入了府兵。 “材料我们都有,想吃,下次做就是了呗。这还不简单?”墨苒望了一下疾风空空如也的碟子。 第三位教主级强者是位散修,也是所有散修的依仗,此人比人家和巫毒岭的两位还要强大几分,一直沉默不语跟在队伍后方,不动如山,深沉似海。 这座岛屿并不算大,只有一些简单的树木,大多是灌木,也没有什么资源。 而bf这一边除了大虫子还在上路之外另外四人同样齐聚中路守塔,而随着峡谷先锋的一次冲锋之后,bf这一边原本就不是满状态的中路一塔血量顿时骤减大半,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雪家最强拳法并非四步、八步,而是十六步神拳,随着修为的强大,能够修行的步数也就越来越多。完全精通十六步后,传言可以隔着数千万公里泯灭星辰,举手投足间星河倒转,扰乱时空,注意是时空,而非空间。 “老子要挖你双目!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独眼龙似乎极忌讳别人拿他的眼开涮,扛着大锤,比秃头也慢不了多少。 他看了一下,顿觉得有些失望起来,这里并没有什么亮点,他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这个学士虽然治学严谨,但是思想上和自己并不会对等的,自己何必要把这样的想法加之与他呢。 借助蓝BUFF作为踏板的沐璟轻而易举的脱离了对方中上两路的包围圈,随后直奔己方的大鸟营地而去,压根没有半点想要打对方蓝BUFF的想法。 慕容晴莞不答,指了指床边的雕花圆凳,说:“坐吧!”一个成天埋首在厨房,一门心思想着改善她伙食的丫头,如何知晓御花园都栽了什么花。 南宫如烟握着莫凌天的手稍微紧了紧,似乎在告诉他,她会一直在他身旁陪着他。 当猿灵双角踏地的瞬间,那股压力立刻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但这份名单有点问题,其他人也还罢了,无可无不可的,要带多少都没人反对,但张玉强、伤无痕及注射过超凡基因的雷阵雨,是坚决不能被带走的。 昭告天下顿时纷纷刷起,游戏里的论坛管理,将战报简讯开头都差不多想好了,“方白宇再次抒情魔道,魔道第一人利器对其推崇备至,赞不绝口”诸如此类的。 两人走进酒店回到各自的房间,乔菀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黎子谦的手机在床上,可是人却没了踪影,柳叶眉下意识的蹙起。 爱丽丝感觉此时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般,而且自己的皮肤传来的一样感觉也越来越剧烈,从原本需要别人的触碰,到现在身体与衣裳的接触摩擦,还有坐在地上的力量,都能产生极其剧烈的反应。 第154章 她看见了 难道……余夏他……喜欢我?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便疯狂滋长,再也无法按压下去。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阻挡这汹涌的思绪,却无济于事。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静知啊江静知,你简直迟钝得令人发指! 她想起褚星野曾经恨铁不成钢的吐槽:“老大对你那能叫正常?那叫双标 不知道封寒最近在干嘛,乔珊今天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乐乐那句话让她很是担心他了。 见到二人坚持的样子,秦睿实在是拗不过,因此便收了下来,秦睿刚刚将幻魂鬼印收起来,便是晕了过去。 顿时评论区一阵骂声,也随着节目的播出,沈煜醒过来没事的消息也被顶上了热搜。 墨初立在虚空,时刻注视着周围之人的动向,这种情况向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不过最后温寻没有真的步行回去,而是选择了公交。在此之前,她从没觉得一站一站沿途的风景有这么美好。 其实,你要说心楼手里有着孙芷芸什么把柄吧,其实是没有的,但是,她总是这般防着她,也确然是让心楼意外。 周榆安笑了笑,是又对着萧玦行了一个告退礼之后,便直接随着那宫人去了。 因此,此次还没等秦睿去找靖姝,后者就主动找上秦睿,让其来到拍卖行,并且让秦睿放心,单家人已经将秦家人安平安地接到了安全的地方,让秦睿尽管放心就好了。 那天以后,新闻才爆出来邰星宇是有“微笑抑郁症”的,他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去学校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工作忙,而是要一边工作一边配合医院的治疗。 就比如进入没有开化的原始森林的时候,要注意的不是那些表面威风又嚣张的豺狼虎豹,真正的威胁是那些潜伏在暗处,无声无息的特殊毒蛇或者暴走蜘蛛之类的东西。 “可是……我梦见地球被毁灭了,被那些洛卡星人!”上官诗月扭头望着林明,诉说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注视了江芸片刻,老齐也只得说了句:“有劳江局了。”之后,他又冷冷注视着唐军片刻,什么话也不说。 桌椅早就叠放到角落,是个歇业的架势。伙计从桌椅山上搬出一桌两椅,问砚君:“二位好像认识?方便凑一桌吗?”砚君看他并不想费劲去搬第二张桌子,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我只能保证在我活着的岁月里,约束大秦神国。而我的寿元没剩下多久了……”子婴老祖缓缓地说道。 现在,杨若风身体真的没事了,可以说是可以坐实魔宗和杨若风“狼狈为奸”,联手设局坑害李家等宗门。 而今年,无论初中高,还是顶级宗门,每个宗门都有二十个参赛名额,他们联合起来就有四五百人,还淘汰不了一个杨若风吗? 打盹的菲娜醒来了,悠闲品茗的老茶也抬起头。它们的心头产生某种预感,就像是听到远古战场上响起的号角,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手机。 网友们的自发宣传更是让那些没有观看仙剑二的观众暗下决定,晚上一定要看看这部电视剧。 “那边清净,本宫心意已决,皇上回去吧!”太妃娘娘转身进了内室,不再回头看风千战一眼。 哼!叶里迷失轻哼一声,从符匕上的微弱道光来看,那一对儿匕首只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花销货,恐怕连她的防御都破不了。 第155章 在决定的边缘疯狂试探 江静知一觉醒来,阳光已经铺满了大半个房间。 她心里咯噔一下,抓过手机一看——竟然九点多了!今天轮到她准备早餐,这下可好,直接睡过头了。 她满怀歉意地匆匆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光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余夏也没起?还是已经去书房了?”她正想着,下意识地 三大妖王感觉到了南宫怒长鞭上涌来巨大的力量,比刚才的还要强劲十多倍,不敢硬接,纷纷向后闪避,他们的包围圈露出了缝隙。 “克洛哀,据说那安德列耶维奇带人走了。”在他们的军营里,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的老者这样对刚归来的克洛哀说。 接着十几名域外生灵的头颅纷纷脱离了它们的身体,坠落在地上。 挂了电话,看着那空荡荡的客厅,叶枫有一种失落感,不仅感觉寂寞,也感觉吐子陡然空了。 士兵们被吼了一早上,从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面的习以为常,已经给他的吼声见怪不怪了。或许是大家都觉得集训是件大事,能理解冯峰对这场盛事的看中,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继续用自己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训练。 苏入雨自然是感激不尽。我们将戴安娜送进了医院,在医生的抢救下,总算是捡回来一条性命,不过,以后的日子,可就没了好过了,落下了身体的残疾,以后,再想勾搭男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琉璃仙果乃是四界最珍贵最稀少的仙果,一万年结果,一万年成熟,灵气不足便会消亡,藤蔓却又坚硬如玄铁。 “这事不急,我们当初的约定,可是你要前往圣洛天涯找我,等你到了那里,我才会将一些事情告诉你。”古清摇摇头,阻止了萧辰的问话。 人们都知道兵王很神勇很潇洒,谁真正了解其实当兵王是多么地辛苦么?从来都不敢真正地睡着,特别是有任务的时候。 可如果叶枫把韩晓芸带走了,不仅老爷子的病没救,韩家也怕是要和聂家撕破脸。 高家冲是高继成的家园,高继成本来也要跟来的,但宗涛临时派他去黄家大院探听常金生的消息,所以没空。 现在竟然还增加了实验体的攻击,对于春山市来说他们也需要知道自己的帮手能有多大的能耐。 “按我说的做,闭上双眼,用界之力探索,将自己的意识与界之力所融合,整个‘精’神世界都会清晰的呈现在你的眼前,”灵儿说着,韩冰根据灵儿的做法,一步一步的探索,渐渐的一股神奇的力量仿佛在身体之中觉醒。 我也想要领略一番,所谓的正道盟,诛邪盟所举办的封仙榜大赛的前三修士的实力如何。 “怎么,你不愿意做?这也无妨,反正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只能让炼狱使者或者千面魔君去了。”韩冰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 秦笑的态度让所有人震惊。不少人凳子都坐不住了,不断地挪着屁股,张望着剑拔弩张的双方。 “那好,要不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这边,我去另一边,留下一张通讯符箓在指定的地方会合,你看怎么样?”韩冰问道。 到了墙角边,宁昊很容易就翻了过去,顺着灌木和树林,朝那栋新建的建筑摸去。 要知道,不管是恶鬼教派还是狂乱教派他们,都是属于凶煞教派的下属教派,是凶煞教派的爪牙。 第156章 外力助推 上午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且低效。 客厅里,两人各自占据一端,距离比平时刻意拉远了许多。 余夏面对着他的三块显示屏,屏幕上代码停滞不前;江静知对着她的文献库,文档里的字句却迟迟无法连贯成章。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刻意维持的“正常”。 这种正常,比直接的尴尬更消耗心神。 说是有一位叫做“飞流”的少年前来求见,说是昨天见过,是一位叫做“苏哲”的江湖人士的贴身护卫。 明西洛一身常服,身形如柏,气质从容,仿若青山明月,不管世间沧海,他永远安之若素。 黄金标有黄金标的打算,他在让贾贵探路,贾贵要是能从雅间出去,他黄金标也可以,贾贵要是出不去,他黄金标自然不去触碰8鹿的霉头。 这一切自然是王猛故意的,就是为了先压一压他们,看看几人的反应和态度。 他摔落在黑暗无光的井底,想趁机拼命呼唤自己的意识,想甩开这样的恐怖梦境。但在他伸出看不见的手的时候,却从手掌尖处,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瘙痒之感。 那人以手抱球,带着半身宽的石球跃向两丈高的球洞,瞄准、推入,一气呵成。 顾景初,我可没有让你断子绝孙,你给自己绝了子孙,还真是报应。 自认为气场十足的他稍稍抬手,就让擒住柳风波的瘦削黑衣刺客退下,让团团围住他们的各路强者让出一条通道。 江暖摸了摸挎包里的东西,想着烙饼放久了不好吃了,就拿出来一张,学着后世卷饼的吃法,刷了一层程晓芬做的香辣酱,然后夹了两块肉干,还剥了个鸡蛋放进去,结结实实的那么一卷。 意犹未尽的正心鉴正沉浸地感受着异世界的风土,却没怎么仰望天空中的不同。他忽然指向窗外,惊呼道。 刘放把电脑上的地形图记在了脑海里,然后把监听设备关闭,跟驴蛋从秘密出口钻了出去。 “我再说一边,她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吃晚餐。”冷奕辰脸色阴沉冷声说着。 “这是我三姨?”江诚微微皱眉,打量对方那与秦若离有些相似的样貌,沉默不语。 一行人先坐飞机去了香江,然后在香江做好伪装,使用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件登上了直飞日本的航班。 苏子妍眯眼眺望了下,举起从苏展福那里顺来的望远镜,视线对准镜框,山下的场景立刻呈现在了眼前。 然后,此刻的事实,却是狠狠的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那火辣辣的痛,他的心能够切实的感受到。 倒不是他有那种嗜好,而是萧南体内的能量在吸引着他,那种柔和的能量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美味佳肴。 至于他的经纪人,也在事情发生的第四天消失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公司已经把他开除,而他连家都搬走了。这让不少还想了解情况的记者们都扑了个空。 此人究竟背后有什么人或势力在支持,又是从哪里结识那么多厉害的高手,这完全是一个谜。 云妮听到突突律的回答,心中一片喜悦,不过她还是将目光转向了王朗。 两人就“撩妹哥”王声阔闲聊了几句,之后,这位叫艳姐的,便离开了。 冰雪仙子拔剑欲斩,忽地想起匡勇毅叫她不要乱杀人,又将剑停在半空,怒视着登记的家丁。 第157章 喜欢的人 客卧的门在眼前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却像一道清晰的隔离指令,将余夏独自留在了客厅的寂静里。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但那种明亮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空气中。 他没有移动,只是站在原地,大脑中的高性能处理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冷却的理性迅速覆盖了方才情感的短暂失控。 【核 “多谢风会长好意,不过还是不用了,”柳天笑了笑,婉言拒绝着。 二十米,应该说是当前的阶段,法师能造成伤害最近的距离,现在不少法师中的高手,都会寻找一些增加仇恨距离的装备,以增加攻击的距离。 秦风凛看着政纪,心涌起了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他知道,政纪这是在安慰他,平心而论,换做别人的话,自己刚才的那一脚球,已经将结局写定了。 不过,此刻上面空无一人,早就清扫一空,给白川和柳旭腾出来。 就在两人正准备去见柳天的时候,柳天也在自己的空间法阵中和那表情略显清高的龙涎神灵果对话着。 只见下方乌云翻涌,毒煞之气一阵阵冲上,四下里看去,这一片地区的天空之中竟是没有一只飞鸟,而下方的山中只有着数种乌黑的草木。 苏子墨趁着伴奏与歌词链接的期间,急声说道“慢慢来,不要着急,注意自己与旁人的安全”说完,走了过去,伸手握了握。 可以看得出,航天员的选拔是如何的激烈,所以说,在现在才进入的政纪的优势,并不是很多。 “对不起雨辰,是我失态了!”看见潘雨辰发火,赵远也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分神,如果因为自己的分神,导致袁星出现危险,那他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叹了一口气,就像明皇现在所说的一样,这次他们确实有些唐突了。 毕竟他跟齐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齐天什么实力他心里也有几分的了解。 应该就是那个秦陌殇,看来她现在真的是喜欢那个男人喜欢的紧。 苏珩那屋子布置虽然精妙,看起来却太死气沉沉了,秦瑾瑜每次去都觉得有点儿压抑,早就想着给那儿增点儿有亮色的东西了。 林茶刚好准备完了早饭,秦陌殇从楼上走了下来,额头上还带着一些没擦掉的水珠。 明明是要购买食材,林茶却是控制不住的把秦陌殇先拉到了零食区。 卫时单膝卡在巫瑾身前,粗糙带枪茧的手指缓慢解开巫瑾的披风纽扣。 但转念一想,根据他大哥不完全的描述,秦瑾瑜今日似乎在宫内遭遇了追杀,虽然秦瑾瑜好端端的在他眼前,但他仍然心慌的很,赶忙把秦瑾瑜抱的更紧了些。 唐晶心更是满脸惊吓地连连摆手:“萧,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夜风,她觉得更冷了。 刚刚扯走林慕圳的囚犯,把他摁到了一个闸刀前,装模作样的要放下闸刀。 迟早是真的觉得卫骁压力挺大的,而啪啪啪本来就能解压,她现在怀着宝宝不能啪,她决定给他用手。 秋饰心过是过来了,却在中途遭了邬皓老祖的阻拦,以致落得现在这般的结局。 对面的青年感到了史阿那稍纵即逝的蓬勃战意,只不过对方只有战意,而没有半点杀意,因此青年人也没有关注,只是记住了此人,径直走进了铁匠铺。 第158章 需要复核的心动报告 “现正式申请,”他继续说道,目光沉静地看向她,仿佛在等待一个重要的系统审批,“将我们目前的合作关系,升级至‘终身独家战略伴侣’模式。有效期,预设为永久。当然,” 他语速稍快,补充了风险控制条款,“你有权驳回此次申请。但我保留……基于新数据持续上诉的权利。” 说完最核心的提案,他立刻给出了 不及苍梨顾影自怜,就见敬嬷嬷走到寝殿门口,把湿漉漉的雨伞放到一角,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拜托,你是助手,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管我干嘛。”哈利懒得理他。 明雨等人已经接到了云扬要过来的消息,所以都等在了里面,只是云扬并没有直接通知他们,这么闯进来,立刻就被人拦了下来。 此地本为图狼族故地,历代以来就是巫族最为神秘之处。在一年前巫族傀儡自爆之后,出现了坍塌,然后海水倒灌,使得此地也成为了一片汪洋。 “倾城神医尽管讲。”直到此刻暗影都不忘主仆有别,对倾城仍旧十分尊重,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直视倾城的双眼,就像平日里面对钟离残夜一样,在他看来,倾城与钟离残夜都是他的主子。 “走,凌大哥,咱们自己先回去,要看,留他一人去看!”叶轻风赌气地拉起凌云一只胳膊,转身便走。 “格罗姆大人!对方真的有达到与您实力等同的四阶天使吗?”一众26名战榜高手,急速的在天空飞行,朝着乎达卡的方向行去,问话的是巴斯霸。 “段刚,立正!”杨天面色一寒厉声道,段刚下意识的立正站好。 秦枫意识到影魔没有对自己“鞭尸”了奇怪的打量了一下影魔,发现影魔现在的目光正琐定在淡淡mm身上。秦枫暗叹一声不好,马上选择了原地复活。白光闪过秦枫的灵魂融合到了地面上的尸体上,秦枫重新的站立起来了。 “练得身型似鹤型,千柱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万历走到了中间的御座前面,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用手扶住了御座的把手,漠漠地望着下面的大臣们。 “那个,这个,不是,我这,不是。”付炎知道自己肯定被误会了,想要解释,可自己刚刚的确偷看了,这无从狡辩。 她有种预感,这阿曦嫣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王妃也说不定。 这些记忆和思念化成的丝线让他始终无法走出自己的内心世界,总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每过一天,这些丝线组成的面纱就越勒越紧。 “哈哈,真好笑,莫绍恩,你以为我还会再让给你吗?你以为凭这几个废物能拦住我吗?”南宫朔紧紧制住想离开的雪霏霏。 只有传递信息,告诉俞梵自己在哪里,让人不要太过于担心,风不停顿,自己只能待在这里养精蓄锐。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和其他的修真者、异能者多多交流一下修炼的经验,顺便多搞好关系。 看到这里,南宫长云脸色非常显得难看,心说,应该是受到魂炮的冲击,然后慌不择路逃到此处,忍不住又口吐鲜血,也不知道到底受到的伤害严不严重,千万不要受到太大的伤害。 李罡穆婷都没有说话,纷纷在脑子里跟秦队给他们有关付炎的资料对比了起来,查找着漏洞。 第159章 他想守护的日常 过了许久,余夏才微微松开她一点点,但手臂依然环着她,仿佛怕她消失。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素来沉静的眼眸里翻涌着清晰可见的波澜,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异常低沉沙哑: “审核……通过了。” 江静知仰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激动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个清浅而无比真实的笑容 王宗彝本还想抓张周常识上的错误,但现在他发现,张周好像也是在等着他出来质疑。 虽说这个话事人只是社团在铜锣湾势力的代表,不过对于谁来当这个话事人,其他堂口明显也非常上心。 陈长应稍稍停顿片刻才反应过来,应该指的就是那一角地图碎片的真实名称。 不久后,他去索托城一家铁匠铺谈生意,正好遇到两人。原来,两人的父亲正是那铁匠铺的老板铁心。后者在得知他的年纪和魂力等级后,主动请求,希望儿子能加入史莱克学院学习。 于是,萧霆将今日与楚晟王的谈话对白起和盘托出,想听一听白起的看法。 离开萧家的时候,温枳坐在马车上,瞧着窗外那对母子,不知道交头接耳说点什么,偶尔还有萧姿扯着萧长陵的袖子,一脸巴巴的表情。 看了半天,为首的吞金鸟收回目光,失望地抖了抖翅膀,准备离开。 躺着一具已经被开膛破肚的人类感染者的尸体,看伤势是阿兵亲自动的手。 这雷龙的气息,已经是接近于归仙境了,哪怕是天霖,单论修为的话,也是要比这四翼雷龙弱上一丝的。 梦中,叶千身处一片漆黑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深邃得如同宇宙尽头,除了黑还是黑。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叽咕叽咕的怪声。 阮坤是他舅舅,自不必说,封商彦是秦慕修亲口告诉他可以信任的人。 那个凯恩李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流窜呢,刚才干掉的这人是空间系,那么能让人瞬间移动到指定位置,或者说去到队友身边的能力、道具,应该就是那个凯恩李掌握着。 望着好像个破沙袋一样摔在地上的灰衣男子,场外观战的唐敏儿,林俊贤与苗骆成都是目瞪口呆,满眼失神。 走到军工厂外边,黄旭才想起来还没有连线视频,不过摆弄了半天,手机摄像头一片黑,他以为自己这个二手水果手机本身就有毛病,索性就放弃了。只能给虎头留言说,他估计中午就能到。 戚津津心跳慢慢归于平静,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周妄投入了过多的专注,她静静思考了会儿,认真的分析了自己的行为和心理。 就在李沐和李莲花姐妹两个吃饭的同一时间,演员孙红磊陷入纠结之中。 同样是十二岁的唐三,身材已经愈发的高大健壮起来,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七,模样算不上帅气,但有着几分亲和感。 教授们感到诧异,在他们的推测之中,皇陵中除了水银含量爆炸,以及机关毒虫遍布之外,似乎……也没有了再多奇异之处。 邦噶听劝,还说要不去宿舍,多喊上几个老乡,趁乱多卷点物资,拿多点武器再跑。 再看她的手臂,没有强烈拉扯的感觉,仿佛她就是一瓶水一样,特别的轻。 “看来这里的秘密还有好多。”张晨想到这里,眼神中露出一丝探究。 “这是您的宠物吗?”趴在架子下面的彼得,像是看到了新大陆一样不停打量着,被他盯得直发毛的阿斯瑞尔拼命的扭头,却总躲不开这家伙的视线。 第160章 健身房露怯 午后阳光斜照进书房,为并排而坐的两人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空气中只有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细微声响,一种高效而宁静的节奏在弥漫。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江静知的内心正掀起微澜。 余夏就坐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超越了一般工作伙伴的安全界线。 他专注于屏幕上的文字,偶尔侧过头 只要这次办的好,可以让他重新回狼牙,至少也会让他去别的部队发展。 在这片满是尸骸和混乱的大地上,有一处湖泊显得特别引人注意。 这两波被焚香称为势力最强者降临,牵一发而动全身,瞬时陵市又聚集起许多鬼怪。其中有些隐匿气息,借助金蝉感知,恐怕未必比闯阵的英差。 “喂,听说你独自跑出朱家,找朱刚烈帮我把药要回来了,谢……”沈辛娜只觉这两字别扭无比。 哄好了Yeri,此时孙承枫的手机也响起了信息的提示声。孙承枫拿出来看了一眼,笑了一声,就把手机递给了金艺琳。 一堆的谷子终于还是被雨水给淋湿了,在我冒着雨撑着口袋以方便母亲用木钎往袋子里面灌谷子,袋子里炝出的灰尘呛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不得不扭过脸去。 被血水染红的龙鳞清晰可辨,锋锐尖利的龙爪在闪电映照下闪着森森白光。 “那人知道太多,万一让他把情报送出去……会首大人,让我去追吧。”提克请示道。 这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们来了,其他跟我们混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办?所以,想要达成目的,拿出诚意来,这样,我也能和我下边的人交代。 屋里多了新的桌子,凳子,还有一张大床,打造家具剩下的树干,全都被牧易砍成段,堆积在大殿的一角,以备冬天取暖用。 法力被压制,只能凭借肉身硬抗!若是换成其他的修士,必定无法坚持太久。但是黄玄灵的肉身比起其他的修士来要强悍了许多,因此黄玄灵对于这些台阶倒并非非常畏惧,反倒是将这里视为一次对肉身的锻炼机会。 这照妖镜的作用就是为了防止要人族之外的种族混进来,造成动乱。 黄玄灵极度郁闷,只得将手中的长枪往后一刺,将体内的雷属性法力注入其中,在身后形成了一张电网。 “不会错的!就是那个存在,可惜了一名天才!哎!”年轻人叹息的说道,随后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然而却没过多久,南宫羽辰刚才所挖废墟处的里面,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瓦砾声。 华雨萌被诸葛长乐这么一说瞬间就脸红了起来,坐直了甚至看着一旁依旧依靠这的诸葛长乐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不过此刻随着牧易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两人顿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似乎随时都要大难临头。 所以她必须要离开,要去荆州城,然后学会本事,将来守护人族。 陈乔山不是无的放矢,他记得,王功全最终离开了IDG,成了鼎晖投资的合伙人,直到跟所投项目的负责人私奔,最终退出风投行业。 “你表现得不错,恭喜你!”尽管不情愿,可刘枫还是不得不这样说。 舒菲一看就知道是不能喝酒的人,一杯啤酒进去,脸上的‘潮’红就翻起来了。 定州城并不难打,但是浅水清却以屠城为己任,每到一处,必点血香祭大旗,凡不降者一律格杀。 第161章 北方人的饺子 “社区配送了一袋面粉,要不咱们包饺子?”厨房里,余夏提着袋子,语气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提议。 江静知一脸敬谢不敏:“我是南方人,不擅长做面食。包饺子?太麻烦了。” “我是北方人啊。”余夏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就解决了一切技术难题。 当然,他不会告诉江静知,家里包饺子时,他一般的任务都是“ 天玲儿回忆起种种,很诚实地回答道,或许有过一个瞬间,她也想像冰凤一样与鬼蝶这般的人成为朋友。 李商没有说话,眼睛眯着看着外面,甚至五行瞳也是开启了,但是显然这里对于他来说也是没有一点的办法。 “你们神看来也是有喜怒哀乐的。”龙音樱看着鬼蝶和凰冰凤幸福拥抱的样子不禁自己都有几分嫉妒了。 五行术全力运转,本来就紧攥的手更是猛地一紧,全身也是绷着了。 李神还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完全就是队友不争气,对于这一点,我倒是蛮赞赏的,不是因为他甩锅,而是因为他把锅甩给别人,没有扣我头上。 “哈哈,还挺明白,那还打么?”老头子笑了笑,看了一眼狼妖问道。 巨大的棺木横在灵堂内甚是扎眼,棺木旁边按照惯例准备了纸钱,陶罐内却没有半点儿灰烬。想来这些人只是在例行公事,有谁会闲下心来给这个可怜的帝王烧些纸钱呢? 此刻楼乙仿佛置身于茫茫无尽的草原之中,在他的面前有着一颗参天大树,这棵树实在是太庞大了,即便是松神与之相比,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梁老指着常歌行,一时间竟然无力反驳,其实他也很奇怪,自己只是间歇着锄几下地,有些时候还会随意洒些谷物;有时候没有时间,便就此荒废着。但不管怎么样,每到收获季节,都能有不菲的收获。 黄烟滚滚,太阳炙烤着大地,甚至就连空气都扭曲了,让安德鲁这个黑人也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别急了,安心的待着,出来混,你也要有这个准备!“我猛然回头,双眼通红,天哥怔怔的看着我。 裕廊石化园区可谓新加坡的举国项目,庞大的填海计划,耗费巨量资金。新加坡没有中央银行,只有金融管理局负责调度与投资。每每遇到这种大工程,他们总会召集国内的几家银行、企业,大家一起进行投资。 到了现在,即便自己的猜想猜对了,萧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因为他已经清楚了,所谓的九狱天,就是一个真正的监狱,一座永远困死无数无上强者的终极监狱。 当然林苍海并不知道这些,但是用大脚趾想他也能想到百兽蛊定然是有无数的猛兽,刚刚听到那些异样的兽吼,他就明白这是那些猛兽朝着自己这方奔来了。 “居然……居然能够伤到我……”蓝染的双眼变成战栗的琥珀色,一双瞳孔在白色的眼球上不停地颤抖着。 仅半夜,曹烈便根据陈亚昆这条线索找到了当年开货车撞死郑叔的凶手,并逼得此人自首认罪。 典成目测了一下,此刻血狼营距离对方营地大约还有五百米远,这么点距离,已经可以开始冲锋了。 闪身忙往旁边躲,但见一把刃刀贴着他的耳朵划过,另一把则险些扎中手臂,划破了衣袖。 魔域刚刚经历怨灵之劫,他们对怨灵种族却是十分了解,蛟魁虽然只是说出基本特点,但是他们就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四条触手的超级强者一定就是吸血怨灵。 第162章 唇齿留香 午饭后的客厅,弥漫着一种慵懒而静谧的气息。碗筷已收拾停当,但余夏似乎并没有立刻继续修改融资计划书的意思。 他端着两杯刚沏好的茶走到茶几旁,将其中一杯放在江静知面前:“明前的新茶,你尝尝。” “谢谢。”江静知礼貌的接过来,喝了一口。 余夏非常自然地在她身边的沙发位置坐了下来,距离近得 康王站在正阳殿大门处,眼看着皇城外的火光,无视跪在他身后的羿光等重臣。 “第一个是我?你家老爷子还挺有眼光的嘛。”郎明轩一脸的骄傲。 姜杳一家人如同神仙一般的存在,他们各个浑身都自带光芒,温暖照人。 他虽然在前看过要如何开起地狱路,但其中的细节,他却是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转头看到苏堇一微笑的脸后就不再迟疑了。也许是自己太年轻中了美人计,但有些事只有年轻的时候才有胆量去做。 这里天地能量浓郁无比,闲暇之时,便会沉下心来,静心修行,倒也耐住了寂寞,消磨了时光。 没办法,镁国人骨子里都是一个叛逆期的青少年,越是欲望堕落的行为镁国人们越会给与鼓掌和赞成。 这些箱子里,有茶叶、丝绸、瓷器,甚至还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等到弄明白这个世界的大概情况之后,一步一步的再去慢慢执行,眼下这个节骨眼,稳一点总归是好的。 而下一回合的进攻环节,罗龙按照霍特曼的安排转到外线,而防守他的人也就变成了比卢普斯。 可是,袁齐栋也可以感觉得出丘白雪是那样真诚,那样善良,还是艰难的说着。 虞昭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为自己就像周今越而感到庆幸与开心。 以往见到他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散修,如今再见他时态度大不相同,也变得有礼貌多了,也不枉他的木鱼槌劳累多日。 她的直觉告诉她,宁步禹定然是将宁修远带去了先前关押她和赵君宴的山洞。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田单归齐,第一战就直接扼住了赵国的咽喉,随时准备给曾经的恩主一个回手掏。 无非就是混个脸熟,然后勾搭上某个公子哥,一跃就成了有钱人身上的挂坠。 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宿命就可以了,什么友情、什么爱情、全部都可以抛弃掉。 赵括并不认为自身具有王霸之气,只要虎躯一震,那些秦国权贵们就会俯首帖耳地同意,将上游的水直接流入赵国。 四代火影波风水门身死,木叶三忍云游的云游,叛逃的叛逃,宇智波分裂倾向愈发严重,外部云隐纠纷刚刚结束,还有其他忍村虎视眈眈。 随着银河一声令下,捷德欧布艾克斯三奥率冲上前,与黑暗战士扭打在一起,并让银河几奥前往更深处的地方寻找。 迎着夏日慵懒的光走入鹏城大学的校园,而目所能及地皆是一个个青春故事的起源。 当然,也正是因为赢玉能够做到这一点,她才能平安的活到今天。徐福带来的仙药只是能给她不老的容颜,但她却并没刀枪不入的身体。她为了活下去,只能选择一次次的出卖自己。 但又有所不同,这是30年以后经过了数十次升级换代后的超级加密模块。 刘德恨不得掐死她,可渐渐的浑身发冷,手颤抖着失去了杀人的力气,趔趄的跌坐了回去。 第163章 项目会上的官宣 在他们冲撞上那栋建筑时,钢浇铁铸的建筑几乎没有做出像样的抵抗便轰然崩塌。一击既中,一连串的攻击接踵而至,尖利残忍的笑声自喉咙间翻滚,凌修不留余地的出手,跟洛里安死死纠缠。 回到后宫,叶飞看到李佳怡对着他在笑,只不过那笑容里充满了怪怪的感觉。 天佑离开灵茧稍远一些,盘腿坐下,抬头静静地看着灵茧的变化,为其护法,进阶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打扰,若是因此而中断下来,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可能会遭到反噬。 刘山之前穿着的衣衫也是十分华丽的,只不过在众人的追杀下,那件衣服已经变成了布条,刘山也是没有办法才穿龙野给他的这件衣服的。 斩击将防御罩扯出夸张的凹陷,似乎随时可能破碎。里面的右都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实在是觉得跑不掉了,叶飞直接撞碎旁边一个商店橱窗的玻璃,钻了进去。 “主动要求?老公,你没搞错吧?为什么要主动约战?”林贝贝问道。 明月高悬,挂在当空,映照着灵山,给灵山洒下一层圣洁的白纱,让灵山显得更有灵性。 从车上跳下来,何晖几乎是坐在地上,呈40度角抬起狙击枪,十字准心早已提前锁定了山坡上那个狙击手。 舒岚恨得牙根痒痒,不过她不想和林风多说一句话,当下便将自己的钱包拿了过来,而后将里面的钱尽数掏了出来,狠狠甩到林风脸上。 就知道是这样,周秦川暗自摇头,景泰帝就是心太软,且被‘孝’之一字束缚得放不开手脚。 打定主意,任你等舌灿莲花,我自巍然不动,反正教是不入的,至于其他事情嘛,就只能忍着了。 “阿泺,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司七陌看着吃着冰糖葫芦的樱泺泺说道。 又一道血色掌印,凌空击下,直拍向敖睺,后者一手揽住覆海,仍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从始至终,禁锢都未解。 “那我们出发了!”林秋御剑飞出,还特意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吓得白灵一阵惨叫。 两人现身之后,在场的人都是一愣,看这俩人的出场方式,这明显是已经在这里许久了,只不过是用了某种隐匿手段,才让场中众人没一个察觉,或许,也有人察觉到了,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就凭美国银行的身份,就可以解决进入这些地方大半的麻烦,日本、韩国这两个国家现在哪一个不需要看美国的脸色,只要肯花钱公关,盛世银行进入这些国家并不困难,关键是想要发展的好,还需要和本土的一些公司合作。 “云云,你怎么来了?”林徐成走过去,云云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已经到了孙悟空面前,这是一个手持双刀的家伙,两杆绿色的苍穹旗分别悬浮在这人的两侧肩膀之上,随着一刀劈下,其中一杆绿色苍穹旗之上立刻金光亮起,丈许长的刀芒延伸而出。 华枫沒有接受媒体的采访,每天在那家医院里,为那些病人进行及时的治疗。因为国内來的中医医生协助,华枫做起事情來,方便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那些重伤的病人身上。 “OK,做的不错。”张良正看着展厅内守卫森严的架势,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一抹隐秘之极的古怪笑意。 “看看再说!”对于老者的话,大王子并没有采纳,而是沉着脸打断了老者的话。 麒麟山顶,有块平整空地,空地中间有棵苍天大树,大树之下,树叶累累。 魔神在临近被我们封印到时候选择了自爆,将全身精元凝聚成污血,对我巨魔一族进行诅咒,因为就是我们的强势才让他们失败的。 “龙漠轩!”冷雨柔的声音猛地抬高了八度,她发誓,如果龙漠轩现在没受伤,她真的很想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他们也是祭庙使者选中的护庙神兽吗?”邢飞听完一楞,,开口问道。 一名大汉嘿嘿的笑着,双手伸过来,冷雨柔吓得牙齿咯咯打颤,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对面破败的窗户,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刑飞身上出现,直奔长矛而去,手中抓着一杆长枪轰然冲向长矛,长枪上发出阵阵苍凉豪迈的龙啸声,正是刑飞的第一道血影分身。 落雷皱了皱眉头,哭笑不得。他挥挥手,身后的两个士兵走上前来。 但是……生门之地对应的却是下一处陷阱的死地,当然是启动之后的。 “哎?他之前不是在这里么?人怎么不见了?”克林吃惊地看着张烨之前所在的地方。 林飞端着装满奶油面包的盘子,走到伊泽瑞尔的身后,然后轻轻拍了拍伊泽瑞尔的肩! 九瑶原以为叶星辰会拿走这枚须倪戒,而且还会斩草除根,将她跟九黎异族第七部落的首领,一起击杀于此。 第164章 局外人的月光 夜色温柔,滨江花园2104的客厅里,灯火可亲,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暖意。 而几十米外,16号楼一层的那间空荡荡别墅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王俊波独自坐在宽敞却冷清的客厅中央,只有面前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光,映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为了保密,璧途每次开项目会,他都会从J大的学生公寓回到这 良久,天机老人终于睁开了双瞳,在天机老人睁开眼的瞬间,两道bī人的精光从瞳孔之间投射而出,让楚天不禁微微一怔,随后那两道精光却犹如实质一般,缓缓地缩了回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盟军没有再出动空军,制空权在德军这方。徐阳回身向基的的办公室走去,他需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声音中内蕴着无上尊威,碾压而上,引得那座九重宝塔禁忌法阵光芒炽盛而起,内蕴着的一股股至尊意志的神威碾压而下,朝着这尊模糊身影镇杀而来,像是要将他给磨灭。 想了许久,程钥觉得,这是她惟一能帮程锦做的事,惟一能帮程锦分的忧了。 程钥对蓝映尘和许愿私下里进去的反应,最强烈了,恨不得脑袋上长个犄角,把门弄开,她也跟着钻进去了。 听永宁这样一说,玉芸和玉苓互看了一眼,脸色都又难看了起来,她们也觉得这倒还真像是静慧能干的出来的。 皇上眼神微微闪动,虽说南泰边关是宁王蓝亦在守,但是安王爷同样手握大辽边关兵权的人,这南泰皇帝派人进府可是图谋什么? 【作者题外话】:神魔试炼场的情节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另一个情节的转折点。因此七少需要好好梳理。 “是么?”楚天眉头微微一蹙,这倪冰然的修为,有点超出了楚天的想象。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nv子,竟然会有如此修为。 巴拉尔磕得满嘴是泥,他没有抱怨,而是,“我的兄弟,你该减肥了。”话里满是信任和来自兄弟之间的友谊。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正明白那一扑代表什么,那是一名兄弟随时准备为另外一名兄弟挡子弹。 太古,古族之主虽说一直强盛,但若是说选主一说,对许多圣地之主而言,他们独自划地称王早已习惯,肯定不会甘愿去服从于谁。 “正庭……”谢雅芬觉得今天的宋正庭是吃炸药了,火气那么大。 是的,怪异的衣服,红宝石般的手臂,年轻的容貌,古老的家族,一项项编织到一起,组成一位神秘的高手,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然而就在这时,山包外飘来一阵诱人的肉香,紧接着便听包外喧嚣震天,各种兽吼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兴奋,血姬大惑不解,挺翘的琼鼻也不禁抖动两下,她翅膀挥动,飞出山包,看到的景象让她愕然不已。 在这时,法医那边送来了尸检报告,死因那一栏填写着:药毒死亡,毒物未能查明。 两人同时后退数十丈,东阳当场吐血,红魔倒是没有,但他那似实而虚的身体则是变得更加虚幻,仿佛再也无法维持实体状态。 又是片刻过去,正在不断深入的东阳,突然感觉周围猛地一松,周围的灭天之力突然消失,一个宽阔的空间也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刻,这个水鬼,似乎是玩瘾了,撞击了七八下之后,他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甚至在这个时候,开始拉着我,把我摔在水底下面的淤泥之,然后一脚一脚,狠狠的将我向地面下面踹下去。 第165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客厅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江静知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走出客卧,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她循着香味望去,只见余夏已经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后,正将一杯刚做好的黑咖啡放在台面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 “二伯父,您回来了?”萧蓉蓉客气地道。眼前的萧炎穿了一件灰色的袍子,胡子拉渣,一蹶不振的样子,和以前儒雅的君子风范完全判若两人。显见的这些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这玩意儿在荒野十分稀罕,不过出现在探索者地方倒也入情入理,基地里面相当一部分人都自称荒野科学家,他们有研究古代科技的,有研究荒野生物的,有研究武器机械的,有些研究成果印刷出来做共享倒霉什么稀奇的。 她说着,认真的装箱,这估计是以后很多年需要的衣服,必须要多多准备起来才好。 越往下走,众人就感觉阴气越重,萧锐一直紧握着薛青衣的手,步下了台阶,到了地底的石室,一行人被眼前的一幕震得呆住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下半时开始4分钟,厄齐尔在门前27米处左脚射门绵软无力偏出。 许久没说话,而是一直愣在旁边的韩明轩则是突然出声,而后走在我俩中间。 见他不回应,薛佳人放下重棒炸弹,“崔郎,我有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崔郎。”薛佳人紧紧地握住了崔源握着茶盅的手。 她还担心这只孔雀妖见她给他下了毒,会气得当场中止进阶,跟她来个生死斗,看男子气息都没多起伏,她担心的多余了。 战龙在地狱谷刚完成三年的修炼,三位指挥官分别到现在几个月而已。战龙就算做梦也不敢相信,三位指挥官会做出这种事,地狱谷不是一直自称是为捍卫信仰而必须存在的黑暗吗? 萧尧在琥珀界呆了二十多年,虽不能跟林千蓝一样,把元气化成元力存储在体内,却能直接吸收元气转换成灵力,可以说,他早就用元气淬过体了。 那一个伴娘开口之后,另外的几个伴娘也都凑了过来,取笑庄雅雯。 想了一会,没想明白,而且外面的人看样子又是个急性子,允轩也就不管是谁,先去开门再说了。 “我们不是为了这个而来,你和他的事情,是你们来处理,我们来是请求你一件事,你可以和我们去千云岛一趟吗?”叶薇直接问。 唐潇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后怕地望着头顶的树干,万一不慎掉下来,落地动作不对,就有可能受伤。 然后“塑身内衣”就到了腰部以下,下面就是一件更加惊艳的短裙了。 他翻身压在了何嫣的身上,重重地压在她身上,身体紧贴在一起,何嫣呼吸沉重,张嘴喘息中已经有了意『乱』情『迷』的苗头。 那些大鸟看了黑羽过来,似乎很是害怕,向着四周躲避,陈三一拍脑袋,暗骂自己蠢笨,妖兽素有血脉压制一说,金翅大鹏鸟作为鸟中王者,对这些傻鸟天生有压制。 “我听说你们找代孕,如是两个儿子,你不介意他们以后也发展成……恋人关系吗?”方萝笑问。 清脆的捷克式射击声让冲锋的骑兵胆寒,副射手把压满弹的弹匣成摞的码在一起,嗒嗒嗒的三发射,一个二十发的弹匣不到一分钟就打出去,精准的射击让冲锋的骑手死伤惨重,最前面的马队一片一片倒毙下去。 第166章 众筹?众愁? 学校的微信群里,团支书正在组织为因疫情遇到困难的同学募捐。 两人默默地点开链接,各自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看着群里不断刷新的“已捐”和感谢,一种“聚沙成塔”的暖意在空气中弥漫。 忽然,正盯着手机屏幕的江静知像是被一道微光击中,猛地抬起头,眼中原本的羞涩和轻松被一种混合着惊愕与兴奋的光彩 与此同时,丹阳城也在行动,阳水附近的动静孙策已经知道了,到了现在孙策也坐不住了。 孙策强势说道,此时他的状态就像是在告诉陈登,如若不答应,那就开战吧。 原本计划九年后他们才会来这里闭关,冲击帝武境,但眼下情况特殊,先不说血神殿的人,就是应对张武的师父,也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江年看着王义山,微扯一下唇角,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有解释。 当即拿出周天易罗放在后者额头,周天易罗早就在张武的神域闹翻了,张武的意图在明白不过了,显然是还惦记着玉璋纹留下的本源之力。 对于目前的张武而言,软件能跟上,硬件跟不上,他缺的就是这些。 吕布高举方天画戟大喝,三千余匹战马载着三千余名精锐将士出发了。 双方对峙过了几分钟,在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之下,有人失去了信心,战斗意志频临崩溃。 吐了一口之后,胃里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不过,却并没有再吐了。 宇枫发现好处后,便也不在抱怨,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苦中作乐。 “晋哥哥,你看,火儿为什么不跑了呢?而且还总是比白雪满半拍,气死我了它。”烟儿不高兴的说道。 近段时间里,劳伦男爵直觉的敏锐,以及行动的果断,都伴随着“兽潮”和名望,传播到了亚索森林附近的所有领地了。 山洞里唯一躺着的韦尔斯殿下无意识的呼叫着,声音极其轻微,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竟然连带着坐得最远的沃夫大湿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主公的话,郭嘉想到当初出现在城外的枫树王凄惨模样,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百里柔看着怒气冲冲的云夕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当初在青弥山围场所受的屈辱,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云夕月,她又何至于如此? 他的实力越来越低,亦是越来越弱,直至所有的力量全部消失,丹田破碎,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方才缓缓消失。 伊古力的设想是生成「水刃」的同时为其赋予动能,可这对于魔化水来说无疑十分困难。 二来虽然沃夫大湿自己也没有组建任何势力和组织,但是在人类社会里混好歹是要跟很多人打交道的,而且朋友这种生物他还不至于结交不了几个,通过他的角度对于剑技的解析,对于朋友们来说都是一种不错的提示。 此次霍林城区帝国全宇赛在择选出前十名后便已经算是结束,只不过出了周远这档子事,才一直持续到现在。 现在只有常夜王还能抵挡暴君一时半刻,如果他也走了,在场之人,都活不了。 于是就回到了家中,打算陪陪高夫人,哪知道高夫人比他还担心刘宠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在高夫人看来,刘裕必为太子,却没有想到,刘裕竟然落了那么一个下场。 李默也傻眼了,他的数学虽然一直都不怎么行,但也不至于考零分呀? 第167章 从“颠覆”到“策略” 挂断电话后,2104的书房里陷入沉重的寂静。 王老师那句“机会只有一次”的告诫,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余夏和江静知的心头。刚才因创新想法而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名为“责任”的压力。 窗外,城市的灯火无声闪烁,映照着两人凝重的侧脸。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璧途已经不 当初顾宇希可是以一千几百万的价格拍下了这颗纯品天珠,当时在圈子里,媒体也疯狂的报道了一阵子。 只见沐诺这狠狠的一掌,竟然直接穿过了太后,打到了后面的地方。 哪怕冲上来的魔兽不断有倒下的,死状惨烈,却都没对后面的魔兽造成影响,他们还是在不断的往前冲。 “君独幽。你来这里做什么?”君慕辞声音冷漠,幽深的眸也带着戒备和敌意。 “麟儿得的是白血病,挺严重的一种病,现在能为她做些事我很高兴。”苏千寻提起来又有些难受了。 张傲天笑着把糖水转到我面前,我的心漏了一拍了,只有他知道我喜欢喝这个糖水,隐藏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洛星岑翻了一个微不可见地白眼,足以表达自己愤懑的情绪,但又不会被大叔发现。 “我家人在等我吃晚餐了,我就先回去了,如果你需要我回锦苑的话,你随时可以让人接我回去。”苏千寻说完转身便走。 尊主便是尊主,就是进入轮回,她的命运,也不是司命所能够安排,冥王,对尊主的命簿也一样无能为力,所以,御羲在人界的际遇,不会有人知道。 她知道他素来性子冷淡,却不想,对家人,似乎也如此,当初还真是很少听他提及家人,她当然也没有去问。 赵校长虽然无耻好色,但绝非愚笨之辈,他一瞬间就能想到,不论叶白是什么来头,应该都不是自己能够招惹得起的。 “兄弟,你服用一粒,其余的可卖了它,保准能换来一座血灵石山!”九尾赤天激动的叮嘱他,这两粒逆天的神丹不说让他们成为天下第一富主,那也保准会是天下第二富主。 突然,狼宏翔想到了狂禹那一爪的时候,那种主宰天地的力量就是这种气息,只是这些风刃还没有那么强大,仅仅拥有一丝气息而已。 汤二爷不怕什么市委,什么国土局也管不了他,公安局汤二爷也有一定的关系,最起码在四方和市南这块地界上,他谁都不怕。 “吱”刹车声响,又是一辆豪停下,保安并没有受吵闹影响,行立正敬礼,门童也是充耳未闻开他的车门,泊他的车。 不管是哪种,吴子煜都要先跟颜霞搭上话,才好问出乾坤戒的下落。 两人身上所有的水珠被亚东用能量消耗的无影无踪,只是如若明一张娇脸依然如出水芙蓉,说不出的姣美。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刚才最前面一排的惨死,并没有使这些人脑袋开窍。他们一听到有金子可拿,也不管有没有命拿,一提自己的大刀就一拥而上的冲向了理仁的队伍。 “我发现这里特别的安静,比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都安静!”龙影谨慎的说道。 这些马屁,对于冯晁夕倒很是受用,一脸洋洋自得,看的只叫人心里作呕。 而无人村庄并非是在深山老林,周边五公里之内都有着好几个村庄,并且公路距离无人村庄仅有四五百米。 第168章 酒不醉人 江静知被他逗笑,心里暖融融的,故意嗔怪道:“还不是余总要求太高,精益求精。” “对,”余夏坦然承认,手臂收紧了些,语气认真起来,“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做到最好。” 这句近乎告白的话,让江静知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咖啡和阳光的味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 卫长风来不及整顿城池,就在城外的帐内连续下令,首先将苏尼特的匈奴守将尸体收拾好,放在马上备用,然后下令兵分二路,八万汉军紧急北行,自去埋伏,自己则亲自带领二万人马迎击冒顿。 这一让,他向树林密集方向让了两步,虽然只是两步,但卫长风却已经顺势冲到莫吾尔的前面。 而她刚要走进楼道口的瞬间,眼角不经意瞥到了路边的一辆宾利车。 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撑多久,但是要离开的话,她一定要做木筏。做木筏不是一天两天就做得起来的,而且她现在还受着伤,不过如果可以让黑猩猩帮忙,那倒是可以省下不少的功夫。 他眼角抽了抽,看着脖子不远处的那根铁叉,感觉自己分分钟会死掉。 莫溪怒了,这该死的蚊子居然在挑衅自己!特么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知道哥哥他们怎样了”!突然之间,栖龙松意志消沉!孤军深入,真的是凶多吉少!栖龙松为哥哥担心起来。 肖月三人来到了大牢门口,狱卒却告诉他们,没有县令大人的命令,谁都不能见杨昌发,给狱卒银子他们也不敢接,没办法三人便只能离开了。 “你地理老师上课的时候,你一定没认真听课。”徐寒风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少主人”?风韵莜听挑剔而藐视道:“为什么还是少主人,难道在你的心中,主人就一直是少主人吗”? 爱这个字眼,对于一个三十五岁的偏成熟男子来说,已经有些过于肤浅了,爱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已经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重要。他曾经也有过疯狂而炽热的爱,可是,这份爱早在她去世的时候,随之去世。 沈氏听到这儿,不由得摇摇头,心中很是看不上管家这副嘴脸。她只道这管家平日里道貌岸然,却没想到今日还看到这么无耻的一面。 不知为何,见着她们时,路痴心情超级好,即便刚才她在魔西别院中碰了一鼻子灰。 也难怪她心中惊异,金丹期修为的修士神识强过化丹期的武者,炉鼎期修为的修士又强过金丹期的修士,这是修行界的铁律,秦明与她像个足足一个大境界,用神识杀伐之法简直就是找死。 众人警惕的朝四周看去,林内一双双森幽的眼睛,此刻正在无尽的漆黑中凝视着自己。 仿佛是绝望了一般,秦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了大通灵术,催动了禁魔监狱这艘战舰分身。 “是谁在上面?识相的就给本王出来!”景流云厉声说道,同时向屋顶发了一掌。 她想大吼一声,但喉咙因为本就嘶哑,此刻更为难受了,所以,还没等她吼出声,她已经晕了过去。 一道明亮的天光从大殿的顶部投‘射’下来,仿佛探照灯一般,照‘射’在这个蒲团的上面,让这个蒲团也带着柔和的光芒。 “老叟河内人氏,儿子被朝廷强行征去建造宫殿,不幸丧命,又有连年大旱,天灾人祸,不得已带着孙儿流落这里。”老者声泪俱下,天下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169章 可议之路 直到褚星野嚷嚷完,王俊波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变声器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忧虑: “计划书做得非常专业,逻辑也很清晰。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根本性的疑问。这种众筹的‘窗口期’很短,监管风险会随着规模扩大急剧升高。这意味着,即使成功,它很可能也只能使用一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 薛振东和肖峰一起到机场接的张扬,虽然显得很正式,可是张扬在见到他们两个一起出现还热情的迎上来跟自己打招呼却并没有表现出热络,一张脸板得死死的,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如果这批粮食再继续积压下去,恐怕粮食的品质,将会大打折扣。 “九百万。”华天都幽幽一笑,暗道叶辰再加价,哪怕是再加一块源石,他也会当场弃权。 赵铁柱从来都不是一个遇见困难就放弃的弱者,在他的心中这个仇早晚有一天会报回去的,凌天那个可恶的嘴脸,他早晚要将它撕得稀巴烂。 苏卿寒不相信,继续往前走,来到苏染染身边躺下,之后盖上被子,把浴巾扯掉,丢到了一边。 而高丽背后的靠山美国,虽然也很强大,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面对如今强大的华夏,他们觉得,是时候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更换自己的后台。 他方走没多久,那嗜血老魔本尊便来了,却是眉头微皱,追到这里,却不见了叶辰的踪影,以他圣人修为,都寻不到半点气息。 大卫看着大屏幕上不停滚动的作品若有所思,不出意外第一名非贝蒂莫属,但不知为何大卫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感觉从贝蒂莫名收到华国设计大赛邀请函那天越发强烈。 苏槿夕喝的已经上了头,双眼迷离,眼眸微醺,红着脸颊缓缓睁开双眼瞧着。 鼻梁比他妈咪的要高些,看来他父亲的鼻梁一定很高挺吧,林俊一心想。 那几个下人本就是见风使舵的主,哪里愿意巴结如今什么都没有的王夫人?于是只能面面相觑。 “你就说给不给吧,我还真的看上了,放我办公桌上,正好。”潘一凡说道。 这下子可捅了大娄子了,见翠花被打,赵传喜嗷豪一嗓子,从桥上冲了过来。其他村民也是义愤填膺,场面一下子失控了,不管是不是打人者,抓住就是一顿厮打。 最终成功的将黄飞‘逼’死在‘阴’风沙漠深处,而沈李两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即使是这样沈,李两家也没有放过黄家的打算。 冯大麻子此时满头是汗,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闷热还是因为心里的害怕。 我说:人民需要人权,我们讲究人道主义精神。强盗说:杀了你,强奸你老婆,你还饶恕我真好。 “所以三眼兽在他们眼里不够看了。”林语梦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三眼兽,感觉这丫的太坏了,如果不是朱雀在,三眼一定早就跑了,说不定已经变成这里面魔兽的便便。 朱楠没说话,而是拿起上明茉雪壶,晃了几下,只见本来空空如也的茶壶,竟然又冒出一壶冒着热气的茉雪茶。 唐风看着李和谦那因为多年的斗争和岁月的侵袭而变得苍老、骨瘦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发酸,同时不禁责问自己:难道我的志气连一个老人都不如吗? 反正林语梦在学习九龙炼火决时可没少吃苦头,比那套玄阶四季剑法还难炼,从得到功法到现在,林语梦也只学会了第一层,还运用的不是那么娴熟,做不到得心应手。 第170章 归宿 书房里弥漫着陈年普洱醇厚的香气,余庆听完孙子的叙述,缓缓将紫砂杯搁在黄花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叩响。 他没有直接回应余夏关于融资的请求,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时光,回到了那个滚烫的年代。 “天天,”他声音沉稳,带着岁月的砂砾感,“你知道爷爷的发家,是从哪里开始的吗?” 余夏端正坐姿: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如同一盆凉水,直接将众人心中的侥幸浇灭。 余超不明所以,但看着慢慢闭上眼的好人,他最终跺了跺脚,气愤的离开了。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把袁绍对自己尽量没有戒备,毕竟这些人都推举自己,这袁绍的嫉妒心理,还不把自己当成一颗眼中钉。 “我也相信!”吴三脸色苍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幕,也是坚定开口道。 苏晨深吸一口气暗暗想道,关于不灭战神体,母亲轩辕静并没有多说什么,而现在看来,很显然也是在忌惮或者说顾忌着什么。 现在这样子的时候,丧尸暴击兔子还是想要去动用脑子当中的灵光,那玩意真的就是比较好用的东西,那样子的东西丧尸暴击兔子就是想要去使用。 但看见我拎着满满两麻袋的水晶石,老鸨愣神之后,立刻笑脸相迎,问我有没有熟识的姑娘。 据说这林振庭,虽生在封建世家,却为革命事业捐献了不少的钱财,本人也很有意愿投身军旅,所以别人都尊称其为林先生。 为了一片血色,那神魂意识体也随之暴涨,最终堪堪与陈进持平。 很明显的,就是在刚才,张天生的比例契约已经失效了,这真的就是太惊险的一个事情了,如果现在没有捆住吴刚,那张天生真的会被这样子的契约搞死掉。 虽然泰坦遗迹已经被探索过无数次,但是其内部像一个魔宫一样,到处都是魔兽,还有各种隐藏的法阵和陷阱,危险重重。 因为她的那破碎虚空的老祖宗曾经留下过一枚龙形玉佩,就是传说中的龙神给的。 ‘古董爱好者’让队伍停了下来,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三岔路口不会有很多,只要一条条的去试,总能找到进入主墓室的正确路径。 面前的人实力竟然如此恐怖,只是轻轻一捏,就让他完全没有战斗的欲望,浑身无力,有一种随时会死的感觉。 然后,他发现事情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包括杨晓晓这个东护法在内,天魔宗的东南西北四大护法皆是没有叛变。 同样一掌拍出,一道灰色掌影蕴带莫大威势,震啸空间,与那拳影相撞。 因为这是一片乱地,除了陌生的野兽还是陌生的野兽,巨蜂的天敌也不是猴子,有哪只野兽会在这种情况下援助自己等人呢? “火了就好,火了就好,趁机发布一个我们银月海滩和红树林的航拍视频上去!”秦毅早有预料的道。 车上的其他人在他眼里,就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大巴车上的交流情况,在他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噪音似的。 阮清垂眸看着鸡蛋羹,最终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缓缓送到了自己的口中。 他忽然想起之前屠满堂跟他说过,如果有人问起他在那里,实在是推脱不了,就说去经济兴新区那边暗中视察去了。 两只虫子来到他们的面前,然后打开了背上的甲壳,竟然取出了两根蓝色的药剂。 第171章 璧途有退路 江静知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到余夏眼中闪烁的光,忽然福至心灵,轻声问:“看你这么……高兴,爷爷那边答应了?” 余夏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放开她,却没有去开灯,而是拉着她的手走到客厅沙发边。 他先坐下,然后稍一用力,将她拽倒,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手臂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颈窝。 这个姿势 如果最后是带他到了幕后人的巢穴中,敖兴初还求之不得。这几天早就有一股火憋在他的心底,一直想大闹一场了。 只听一声爆裂的声音,秦俊熙的身影直接就从原地消失,直接就出现在了那个广告牌哪里。 游建知道云帆肯定是又有事找自己,他能摆出这张脸是不可能的。 只要先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么云晓也就完全放心了,因为这至少证明他的二姐云熙没有受到凌辱。 三人从领域之内撤离军了出来,她们只不过是靠近这领域的外围就受到如初压力,难以想象正待核心区域的齐瑜,又是在承受着什么,想到这,她们下意识忘却了刚刚被坑的事情,向婵儿问道。 虽然尽落下风,但依旧没有让失去理智的白毛猩猩脱离大阵的中央,每一位灵士几乎都是不要命的往前冲,尽全力的把白毛猩猩留在大阵中央方圆十丈处。 无数的人曾费尽心机,想要找出他们和龙族的联系。因为他们知道,那些证据只要可以找出来一点,自己在诸天之内,就足够扬名立万。 而云晓也是听得热血沸腾,心情跌宕起伏,他没有想到这本残卷的六道之门还有过那么多的故事。 人人都知道,路家家主的儿子是在这纷乱的第一天阶少年人才中的人才,任何问题在他眼中都不是问题,修炼更是天赋异禀,在同龄人中实力名列前茅。 武邱深深看了林毅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所想心照不宣。 甚至因为张氏集团的产品效果好,让苏卡达集团的综合实力都更上一层楼,大家更看好他们,支持他们。 傅晋南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决定等唐宁睡着以后把那个苹果拿过来研究一下。 走之前,他准备送一份大礼给猿人一族,希望他们将来能够进化到极高智慧,也算是对得起它们救命之恩。 从昨天出事开始到现在她就几乎没睡过,手底下艺人出了事,她也难辞其咎。 早已离去不知所踪的木灵珠仿佛是感受到陆长青的召唤一般,猛的消失在原地。 她的意思也是一样,订婚虽然不大办,但是也得挑个好日子才行,而且还要通知亲朋好友,首都这边没几个亲戚,总不能在落下谁吧。而邵兴海那么忙,要是不提前吱声,他很可能抽不出空过来吃饭,这些都得考虑到。 峰会的流程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暴风雨前的宁静涌上了张海雄的心头。 而陆长青见林父已死,未免节外生枝,手指轻弹,一簇白色火苗瞬间覆盖林父的尸体,没一会变焚烧殆尽,只剩下一捧灰尘。 恶人是便有剥夺者至强者,代号是同时也有目前已知,剥夺者中最强者。 刘沅发现,这个能量波动上爆发出来的气息,就好像是一个恶神一样的存在,并且实力已经只差一步达到了行星级的水平。 秦逸的脑海之中甚至也已经想到了不少的后手,风舞的大部队也已经朝着那包围圈整个压上去,纵然云烟的人不断纠缠,但也不能连几百人的队伍也一个不漏地缠住。 第172章 生日电玩城 江静知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早上,余夏预定的蛋糕一早就送来了,两人吃了蛋糕,余夏不容商量说道:“今天你生日,正好周末,一切行程要听我安排。” 江静知看着他难得带着点“霸道”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 她设想了许多可能:一顿精致的晚餐,一场电影,或者去哪个景点逛逛。 当她被 面对着楚军咄咄逼人的攻势,水柔冰在番禾、骊靬、永昌一线设下了数道防线以期拖住大楚中央军,从而为攻占日勒赢得时间。 “怎么可能?他伤口恶化几天了,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就不见就不见了?走,带我去看看。”我霸气的说。 “彭都尉,你们这是要往何处!我还派人前往京兆尹寻你,却没想到你竟然来到了南城墙?简先生和荀先生可好?”关羽问道。 中军都督府:左金吾卫大将军陈琪、左金吾卫左将军蒋林、奋威将军郑叔圯留守北平。 季规微微皱眉,哪还敢理会理会龙行,身体一拧,手中一把形似牛角的弯道便劈了过去。 东方青月从来都未听闻过,这世间还有如此强大的禁忌秘法,能让一个连筑基都未成的修行者,陡然提升如此大的战力,一举斩杀妖化后修为堪比化神期的老和尚。 以项樱对元庆帝的分析来看,这位元庆帝真正重病垂死的几率并不高,更大的几率是他想要借着这场病,扫清北齐潜藏在暗处的威胁,或者干脆躲在暗处,借着这个机会看诸皇子竟斗,从而选出一个合格的储君。 作为年轻一代的最强者,他不知道有多少支持者,更不要说一些跟着他猎杀外域人的修士。 尽管正式表白成为恋人,只有短短一周,但两颗心,早已很早便紧靠在了一起。 见查波先生终于露出了笑脸,阿四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面。他壮着胆子坐到了椅子上,这才敢抬眼瞧了瞧查波先生的尊容。 郑延仲对朋友这两个字不太满意,可苏若瑶说过要隐恋,那就随她去吧,郑延仲现在是无心逛街了,想着苏若瑶的老师来了,就可以歇歇了。 “你…你…你要干嘛?”洛无笙用手中的衣服阻隔了眼眸与外界的接触。 “不必如此,这是命中注定,我已经一百八十三岁,本就向老天偷了上百年的寿命,这次突然的大劫,或许就是注定的,老天派了死神来收回我的寿命。”老者说完,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有人说若不是徐仁广身高的因素,排第一绝对是错错有余了,他的实力实在是太出众了,可是却并不看好他的未来。 想到这里,苏木暗自摇了摇头,不在多想,目光一凝之下,手掌便出现一块散着光芒的玉简,如心脏一般,一闪一闪的,甚是神秘。 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现在……你说救就救了。 李云儿有模有样的吹起来,好像吃着一根大香蕉一样,或者是大火腿肠。 之前天空上的风起云涌都只是维持非常短暂的时间,但是这一次,气势似乎越来越浩大。天空的云团气势越来越大,云团也发展壮大起来,转眼间,便已经要将整个香江全部笼罩住了。 要是因为这个木材铺面的事情,让吴绪成放弃了工厂里的正式工作,放弃铁饭碗,吴家人不怪死常兴才怪。 第173章 生日礼物 胜者王,败者寇,倾尽所有的一战,自然是绝对不容许失败的了,自然剑侠客就要把所有方面努力做大最大化,争取保证胜者是他们。 僧众们也开始诵经超度正清大师以及其余众多离开的少林弟子。不过,在这期间,金家母子却还被囚禁在少林寺,除了三餐饭食照常供给以外,其余人似乎把他们遗忘了。 不愧是在原时间线上,从江南省往长江上游逃窜1800多公里,连续十年都未被捉住的“赵跑跑”,单是这份警觉心和危机感就远超同侪。 陈凡低头沉吟起来。在这个位面中,他与名象接触最久,算是在这个位面中最为了解名象的所在。但若说名象的法则是什么,陈凡还真不好说。陈凡隐隐觉得名象体内有着多种法则,并非是像天疠那般单一的一种。 如今看到这场大风而来,眼见就要吹灭那盏灯,他脸色大变,连忙走上前去,希望护住跳动的火苗,而此时他正背对着喜神。 只不过杨镇这老头可能就遭殃了,现在的他也只是魂命境界,竹琴可是都纳灵境界的巅峰了。 这是很多势力首脑想问齐天寿的,然而可以预见到,这场所谓的蛮州郡之主的婚礼,绝对是一次热闹非凡的盛会,没有人愿意错过。 赵元真指出来的图片,上面是一个造型比较邪异的锤子,材质似骨非骨,似象牙非象牙,锤体雕刻着巨大的骷髅头像,正反面都有。 封林不由瞪着眼睛,谁能将阴阳十字军的炽,眼睛弄瞎,难不成是神? “外界都说天帝英武圣明,一言九鼎,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知人善用,严于律己。还经常微服四方,惩恶扬善,恢正乾坤。”白骨精笑道。 不一会儿,脸上显出痛楚之色,蜷缩一团,鼻子嘴中鲜血渗出,嘴角紧紧抿住,却不愿发出呻吟之声。 “珍妮阿姨突破了!”天空中正在战斗的莉雅,撇下了自己的血龙队友,驾驶着神圣凤凰就飞了回来。 刘旭苦笑得厉害,这倒好,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那只撞了自己的破鸟? 不过就在公孙续与公孙瓒会兵之后不过几日时间,公孙瓒便率领三万大军出发了,不过这次公孙瓒并未直接打到邺城,而是在清河郡内的磐河屯兵,就在磐河驻扎了下来。 季开没有那么傻,别人说是什么时候去,他就什么时候去。到了晚上9点多,他就御使飞剑直接飞到富士山半山腰上落下。 望着那身首分离的关胜,贾复是心中怒骂一声,以银光映雪戟挑起关胜的头颅,挂在白毛踏月前前面,策马回归。 季开说着,先是将地毯卷起来放在一边,这次将那个鲛人的尸体从储物戒指中取了出来,放在房间的地板上。 “那我们要怎么做?就在这儿等着?或者是放弃进攻的机会?”摩多的眼眶中红光闪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帕克猛地一矮身花豹的一口咬偏,再加上智慧盾当了一下,李牧阳的盾牌虽然被咬破,不过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可是我有好多东西不知道,而且住处和饮食,说不定还会有出人意料之外的状况。”十香说道。 做个一辈子的神偷,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偷了墨倾城的心。 紫草在在踏进漩涡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然后一头扎进了漩涡里。 “多谢你救,咦……”一道谢的话还没说出,云穹突然收回递给稼轩墨炎项链的手。 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迅碰了下。她说,你怎么来了!那口气似乎挖苦和讽刺。 “你刚刚说什么?”他问她,分明用了很平常的语调,那一刻就是让人,触目惊心。 陆漫漫和张翠去工商行政局,当然没有她口上说的那个有什么进展,她只是为了过场而专程去找了工商行政局的局长,然后谈了些事情,故意引人耳目而已。 便说,你们都要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谁的办法好,我们就听谁的。 凭什么中级仙士实力的就是柴火队的弟子?晋凌有些恼火地看着来人。 这么多年虽然被排挤在外,但是也过了不少在紫衍国公府过不了的舒心日子。 她也不反抗叶恒,任由叶恒大大咧咧的将那串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看向吴蓉,吴蓉一愣,手不自觉的靠在了碗底,手指被烫到手一滑,碗掉在了地上,热水有一半浇在了脚上。 两人的身体贴得那么紧,白慕晴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起着变化,想起前两天在楼梯上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怀疑南宫宸会在这里要了她。 但是吉连的意志极为坚定,此刻他的目标已经不是取得胜利,而是将郑浩踢出场外。不过即使是到了最后,吉连仍然没能够碰触到郑浩的衣角,随后计时的石柱落下最后一节,大神官宣布了第七宇宙的胜利。 因为两人的联手合击,萧禹也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第四印技收了回来,以防止干扰到秦元。可以萧禹和秦元的实力,纵然不使用印技,他们两人随意的一下合击,恐怕都有不逊色于印技的水准。 四分五裂的布片一下,云破天他坚如磐石,遒劲有力的整条手臂也暴露在了空气中。而且此刻,屠世威的整条手臂都泛着土黄色光芒,连带着他眉心处,第六道土系刻印的天璇印都明亮起来。 “所以,你是说,元皇大帝是对的?而我是错的?”灵猿大王突然问陈扬。 “不管你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如果你没有恶意,请你先出来,不然我们会把这艘船开到魔鬼三角区,那是个诅咒之地,去了之后的船将永远无法出来。”李华梅半威胁道。 第174章 备战服贸会 余夏老早就在服贸会的网站上订了一个展位,又把布置展位的活儿交给了褚星野。 眼看着服贸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展台设计的任务像块大石头压在褚星野心上。 他自己捣鼓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效果图不是配色赛博朋克到像科幻灾难片现场,就是布局土得仿佛回到了世纪初的电脑城。 余夏看完没说话,只是拍了 虽然说是详谈木叶崩溃计划,但蛇姨这回可没有按什么好心,她之所以答应给罗砂选择谈判地点,并非是出于什么对合作伙伴信任,完全是因为暗杀风影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出手而已。 铁如意与秦叔邈一个前面开路,一个断后,铁珊瑚与齐歌二人则看护着王纵与齐天、成大胆的尸首。7匹马,三辆大车在路上,倒是招来许多行人的目光。 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间,研发它的初衷就是为了破宇智波斑的须左能乎,另外还有针对写轮眼的黑暗行之术,和针对写轮眼动态视力的飞雷神,二代目火影所有研发出的禁术,都戳在宇智波一族的沸腾点上面。 倏而间,坤位幡旗突然震动,周遭空气也随之波动,强大气压裹挟阵内二人。 所以他只能传送到星舰上,然后再去战锤星域走一趟,走正常途径赶来。 迪达拉是被左助活生生迫害进晓组织的,自然一直以来都知道因幡天为真实身份是什么,因此在这里见到左助完全不意外,毕竟之前在火之寺的时候就已经见到过伪装成因幡天为的左助了。 连肖国华也难免瞬间失神,楚筱这一声声追问,真是给他整不会了,他可记得陆方这玩意都只用眼神示意,更何况他还没说完。 可惜,不论自己如何的暴躁愤怒,那该死的野蛮人旁若无物的继续走他的,一点也不把自己这个秀才老爷放眼里。 绝大多数地产商是与施工方签订合同要求施工方垫付足够获得预售证楼层高度的前期资金,盖到达标高度,一般是楼体总高度的三分之一,然后获取预售证开始预售。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吗?”在漫长的对视之后,琳蒂缓缓的开口了——在她身体左后方坐着的少年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但是却被她拦了下来,“赵、冕、先、生。”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现在李鸿章原来的所有职务都己经恢复,而清廷这一次的策封也意味着李鸿章正式进入军机处,成为名副其实的李中堂。 他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心念一动,就把太阳收了起来,猛然就发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长啸,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远远地传递了开去。顿时是天地震动,威压如海。 行至一半,张云秋他们,也是发现了楚青云,四人眼中,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清军是在下午到达王庄镇的,而发现通向新野的道路被义勇军挡住,张彪和黎元洪也都不禁大吃了一惊,这伙人莫非是飞过来的吗? “罡风?”郝仁更惊了。上次在杂家空间的时候,雷藏跟他说过,渡劫境武者需要经过三次天劫,其中就很有可能遇到罡风。不过,雷藏把罡风说得恐怖异常,渡劫武者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有主动体验罡风的? 长生大帝喷出了一口血,还有没有稳住身影,接引已经一掌抓住了他的脑袋,朝那深渊崖壁按了下去。 第175章 江家的惊天大瓜 五月的服贸会筹备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展台搭建、资料分装、设备调试,千头万绪。 余夏和江静知忙得脚不沾地。江静知看着身边这个沉稳有序指挥若定的男友,心里一动,拨通了弟弟江静轩的电话。 “静轩,忙不忙?姐这儿有个‘待遇从优’的临时工作,服贸会帮忙三天,包吃包交通,日结,有没有兴趣?可以带孙瑶一 茱蒂丝目光环顾着四周眉宇紧皱,她还是发现不了风骑士的踪迹,不过,云霄剑圣淡然的神色,让茱蒂丝心中平静了不少,同为70级这个层级,她与云霄剑圣两人绝对不个一个层次的。 哪里知道,现在的刀龙又得在洪飞面前演好戏,又得顶着压力克制着劲道,两面受压,别提刀龙现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九脉之气,分工为合,在各武脉中融聚。但这仅仅只是入门而已,若到至高境界,便可九脉相合,凝聚天力,与天同寿。 呼喊了一下,周围的保镖脸上都是诧异万分,立即朝着一号机位看了过去。 “谢长安,你既然是伏羲地弟子,难道你现在就真的是不愿意为了你地师父来做出一些事情吗?好好地想想看,你现在究竟是应该要怎么做,那么这才是最好地,我知道地,你最后一定都是可以做到地。 圣手宗宗门长老这种做法,没有多少人会去同情陈能辉。毕竟,一个普通弟子而已,陈能辉这一场比赛所展现的惊艳飞针术,全让宗门长老说是宗主传授了新悟出的飞针术后,给抹杀了。 吴凡这一问,就令宫商角感到有些为难,毕竟,这个天音仙门的宗主,也就是他祖上,是让他发了毒誓,不能言说的。 【情绪卡】一生效,前一秒还在夸夸其谈的mc天上,顿时就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 到了天地烘炉的中央,烈焰燃烧,温度已经比烘炉边缘高了不知道多少。 “信物为证,你家貂蝉,我奇渥温都定下了!”奇渥温都说着,就从自己的脖颈上,解下了一块玉佩下来。 她低头,从牛仔裤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显示两字,刘科,没有迟疑按下接听键。 范进中举的典故大家都知道,只是纪云没想到自己马上就成了范进,一下子懵在了原地。 纪云低头沉思着,但识海里在告诉运转,不断推断衍化各种可能性。 “长的果然漂亮,难怪跟纪宁发生过感情纠扯,如果不是九莲为了部族,恐怕就没有余薇什么事。”纪云暗道。 因为这一场出其不意的战役,耶律真损失了很多的精锐,也就是这这天开始,他才把不属于自己,不听从自己的那部分人,送上战场当炮灰,然后一点点地消耗容辰的兵马。 “继续查找吴建锋,朕只给你们天时间。”没有忘记这一切的罪魁祸,安宏寒抱着被裹成茧的席惜之,跨步迈出门槛,往盘龙走去。 苏弥蹙了蹙眉,几秒后,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步子往后退两步,停住脚,目光再次落向下台,眼神犀利的打量众人来。 李云岳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等着她,眸光中有他自己尚未察觉的温柔。 直到跑出两条街开外,唐离的脸色才算恢复正常,正在他自嘲:“做人要厚道”的当口儿,就见前方一处人潮涌涌,似在争挤着什么。当下心中一动,迈步而去。 第176章 沾边儿啊 曹嫣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我真的很喜欢璧途,也很珍惜和大家一起工作的氛围。所以,我想正式申请……毕业后能留在璧途,成为一名全职员工。” 她看向余夏,眼神诚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知道现在公司还在发展阶段,全职的岗位可能有限。但我可以承担更多工作!兼职的工资 他们先前进来时,这阵法并未打开,但一旦他们用亲传弟子令牌激活此处——如今他们的玄云仙宗亲传令牌已然换成了流云宗的亲传令牌——就可以打开阵法,将整个宅院彻底防御起来。 杨绪尘想问问眼前这人,你不怕突然力道没收住把我压死?结果开口就是一串咳嗽,吓得身上人赶紧从美人榻上滚下来,慌张询问他有没有事。 曾经有人问过林烨,如果放学后在校门口有五百人要打你,你会说四个什么字。 周泽楷站起身,走到了苏雅秋的身边,伸出手将苏雅秋的半个身子搂在了自己的身上,抚摸着对方那柔软的发丝,说道。 正准备退场的观众,突然,发现那位见证血脉之战的大主教并没有离去,不禁一愣,随后,众人得知今天临时增加了一场。这绝对是意外之喜,同样的票钱,能额外多看一场比赛,这自然是大赚。 然而对于慧觉的话语,她却只是抿着嘴,任由泪水涌出,不断的摇头。 “但是,你知道么?单单今天下午,已经有不少京城世家的高层,通过各种途径和人脉,打探关于你的资料了。”叶老又说道。 这个念头落下,却是有浩然正气从天而降,化作一只十丈的滔天巨掌朝着那两道孤魂抓来,那样子,似乎直欲将这两道已经形体溃散的孤魂野鬼生生灭杀。 他这里开始轰轰烈烈的修炼的时候,另一头张天诚已经开始联系上了一位宗师强者。 罗伯特将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扔到一角,说道:“房间有点乱,你们先随便坐吧,我先带山姆洗澡去了,一会吃饭。”接着带着他的狗去了浴室,不一会浴室里边响起了放水的声音。 开始这两个鬼还有点意外,对我很是警惕,后来我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他们这样在路上飙车,对这条路上的司机和对他们自己,都不安全。 为了保护桂娘的手,洗碗拖地完全不敢让桂娘碰。本来桂娘的手满手都是茧子,伤上加伤可不行。 饶是唐希恩修养再好,也经不住这一口一句“完整的家、傅家的长子嫡孙”。 “太好了。终于要结束这场让我感到痛不欲生的旅程了。”巴尔卡看见远处的米奈希尔港,喜极而泣道。 还真的不是想兰娘,也不是想桂娘。而是手头有些紧,想要来借钱。 剩下的麦子也不多,上磨去磨,有些不方便。等着没事的时候自己慢慢舂。 顾炀见到薄胥韬如同见到爹,吃一半的粥也不吃了,赶紧跑到薄胥韬面前,委委屈屈地一顿血泪控诉。 虽然沙希这略窘迫的样子也挺可爱的,但我还是及时出声救场了。 不过徐青总感觉科琳娜心机太重,或许是对科琳娜身世的偏见,反正徐青有这种感觉。 更让俱乐部上上下下都非常兴奋的是,他们在始皇杯这项秦国足协组织的赛事上,更是晋级到了第三轮,秦皇杯的16强,这一轮的对手将是秦超球队蓝京FC。 第177章 合适人选 服贸会的前三天,璧途科技的展台毫无疑问是所在展区最炙手可热的焦点之一。 咨询台前始终有人,宣传册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余夏、江静知和他们的伙伴们讲得口干舌燥,脸上因兴奋和忙碌泛着红晕。 起初,这种火爆的场面让整个团队士气高昂。每一个驻足的目光,每一次深入的询问,都让他们觉得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她是新来的掌柜的,平时没事就喜欢睡个懒觉,刚才梦见路上有十几两银子,正准备伸手去捡,没想到这个时候被人惊醒了美梦,醒来见吵她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便横了起来,对着顾清宛轻蔑的大声吼道。 朝着荣承允点了点头,荣振烨朝房间扫了一眼,又观察了那个保洁员一会儿,他对荣承允和李伯示意换他来试试。 马盗首了解到,清远方丈停放林玉柔棺材的地方在整个后山的地势都非常的偏僻和险峻,很少有人过去。 罗宜宁一身的臭味,刚换洗了衣裳坐在榻上,由那郎中诊治。那郎中一开始就给她瞧过病,精通医理,这般一试脉却用了许久。罗宜宁此刻逃跑失败没有精神,昏沉欲睡。就由得他听脉了。 顾清宛垂涎的盯着那颗野果树,真想把它挪走,栽在新盖好的院子里,这样以后每年都能吃到了。她拿着野果子围着果树翻来覆去的看着,眼睛里冒着精光,树上的吱吱瞅见她这样,遂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她美眸中浓郁的心疼之‘色’,只是这都是过往记忆,做什么也只是徒劳。 拿起手机就给李天宇发了个短信--李天宇终于也攒钱买了部手机,两人现在的联系方便多了。手指按按就能发个短信。 王氏在知道金花死了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非常的乱,以至于只能傻傻的看着银花出现又离开。 导演不敢喊咔,景天王演戏很少按剧本走,时常会变更剧本,出其不意来一招,他估摸着这会他是在加戏,吩咐摄影师抓住镜头,赶紧拍。 顾清雯狐疑的看着对面的顾清宛,那贱丫头绝不会这么好心的放过她,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看着自个儿娘亲急切的模样,她也没用其他的选择了。 靳蕾心脏高悬,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人口中的c国人就是邹祥坤。 许慎有点好奇其中的原因,所以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进行了好几次不会对比试验者有任何恶劣影响的魔法测试。 他的修为突破之后,却是异常的稳固,这也得益于他积累至今方才突破,也正因如此,他此时可以朝着更高的境界发起冲击。 不过,这段时间内,乔家大院里嬉笑声一片,热闹极了,相比起以前,更有活力了。 想当初,阿斯兰想法设法都找不到这么大的四季石,可是如今却自己送上门,让阿斯兰忍不住骂让人恶心的命运。 萧旭刚刚的话,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是威胁!威胁他必须处理好这件事。 “接下来一段视频是在记者闯进去之前的录像,我录的,让你们好好看看徐导演的嘴脸。”萧旭笑着播放了视频。 可却又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纱帐再一次的被人撩起来,只是这回不是闻寒,而是她曾经见过的鬼俗。 凌少军脱力的坐在地上,意识有些涣散,他甩了甩头,好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第178章 融资!融资! 这一夜,余夏睡得极不安稳。 黄建平那句“我看看”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脑海里漾开无数圈涟漪。 他深知那位大佬的“看看”绝非客套,而是最严厉的审视。 他反复推敲着自己白天的每一句对答,每一个细节,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在脑中预演各种可能的谈判走向与底线。 月光在窗帘缝隙间缓慢移动 今年流行粉色,她衣橱的衣服每到季节都会换季,总有穿不完的衣服,这些都有人专门打理,穆子轩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睛越发挪不开来。 她现在基本上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全部,韩司佑虽然迷恋她的身体,昨晚初尝就让他欲罢不能,恨不得想在床上弄死她,他对自己这种欲望,感到愤怒,同样觉得她太把他看得重要了。 叶蓁道:“你们若能答应,我自然会准备厚礼的,多少银子,”她微微一笑,“堂主开价罢。”她知晓这事不容易,所以她昨晚尽可能的多准备了些银两,若是不够,回府再卖掉些首饰也是可以的。 杨老三对二炮说,你我都不如大巨,只看三先子一人,就能见大巨的目光独到。 晶莹渗进唇间,一如她此刻的心情那般苦涩。心,仿佛被掏空,飘摇没个支点。 刘伟和姬若冰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李子孝见两人都走了心里就更是发慌。 李子孝还发现那两组人的动作和在S市时堵截过他的两个雇佣兵动作差不多,那件事李子孝不知道是怎样解决的但是唯一能肯定就是他们下手非常重。 这个锦囊妙计言简意赅,当时心浴佛师只对叶少轩说了短短的四个字。 这个问题悬在岑可欣的脑海中,渐渐地她发现自己转移了注意后,心头的恐惧才消失了一会。 混世魔王的手下看着他那样子,也没人敢出声,害怕这时候惹到混世魔王,成为他的发泄对象。 “斥!”一声猛喝,天曲力结晶迅速的钻到了开始融化的隐灵丹之中,受到天曲力结晶的冲击,隐灵丹一阵晃动。 “对不起,楚大哥,我这就闭嘴,嘿嘿~”庞博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但是眼中的喜悦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当初截杀我二人的时候,你想多今天的样子了吗?”君雪艺淡淡的说道。 “这是叶赫家的那个不干好事儿的不孝子做的?”林武对此非常震惊。这一招表面上看起来让人感觉舒犹如清风拂面的感觉,可实际上却是暗藏杀机。那一朵朵桃花与花瓣,每一丝都蕴藏着急速的震荡,非常危险,不可触碰。 进入一个被人搜寻过的房间,吕枫把门关上,才把那骷髅拿出了,从它手上摘下了空间戒指。 这突然间的变故,让那黑衣中年男子眼角一跳,立刻凝神戒备起来。 果然,这枚令牌一拿出来,这些神策军侍卫立刻脸色大变,单膝跪地。 恐怖的火焰和水流相互的碰撞将水流完全地蒸发成为了无数的水蒸气,弥漫到了四中。 “你叫我什么!?你再说一遍?”焦玹看着展霄,神情激动,抓着他的肩膀使劲一晃,使得展霄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中的弥散逐渐清远。 南塔公园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僻,而西门出来就是郊区,加之现在是深冬,根本不可能有人来这里。 顾见初对这个瓜还是有点印象,当时她并不是很想掺和这件事情,没有继续关注这个瓜。 第179章 庆功宴 这一天,璧途团队的微信群被“恭喜余总!”“璧途牛逼!”“余总威武!”的刷屏淹没。 傍晚,余夏做东,包下了学校附近那家他们常去小餐馆的最大包间。 团队成员悉数到场,江静知特意嘱咐褚星野把林雪请来,“正在备战高考”的王双也发来了激动的视频连线。 桌上摆满了家常菜和饮料,气氛热烈得快要掀 熊身庞大,即使四肢着地,都有接近两米的高度,可想而知,它要是人立起来,那必定比一层楼还要高上一些。 并且余泽也没有义务回对方的话,面对王猛的询问,他只是默不作声,暗自调息着。 然而,一个貌似成熟的同桌真的出现后,就开始无比想念那些孩子气的同桌。 关于作业,刘冬虹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起来,甚至没有去翻一翻,就开始帮他办一些手续。易阳有些感慨,他想起了上学期开学前报名的场景,心头感慨一番。 自己的素颜模样到底是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的心里却是非常有数的。 听完大宝所说的这些,姜宛瞳就觉得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一场很是虚幻,让人不敢置信的梦。 好在,这次由于有刘天王的参演,所有的演员都很认真,也就没有出现什么演员觉得自己没有表演好,莫闻一样让过了之后,觉得这部电影会扑街的事情发生。 相比而言,温实就自信多了,不过到底是第一次考试,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温实也不会夸下海口。 由于疫情和气温的缘故,最近犯人们都比较清闲,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阿帕奇上面。 车祸发生之前,如果不是祁斌鸿推开了她和周围的其他人,那么现在恐怕要进抢救室的,绝大概率就是她叶轻舟了。 闫军很奇怪韩念之的变化,我冷静下来后心里一想,但是觉得也不奇怪。 他狠狠地盯着我,喉咙里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是原始森林里的某种野兽。我的脖子,被衬衣勒得很疼。 里面是一双看起来好不起眼的红色舞者,款式就是那种非常经典的芭蕾舞鞋,鞋头磨损的很严重,甚至能够看到里面露出来的黑色铁块儿。 元烨年长几岁,性子更显沉稳,虽也不喜顾今宴,但有的话还是不要说在明面上。此刻碰面,只微微颔首,并未剑拔弩张。 我打算明天一早给罗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如果有什么事儿到时候我再过来也行,于是就跟着余昊回去了。 “我的资质真的太差了,将两瓶丹药全部都服下去了,依旧无法将天阴十二路魔拳入门。”江炎苦着脸。 而其中也有人因为积分的事情吵了起来,因为总是有人补刀抢人头,而经过这个事件后,有些人干脆就抱团合作起来了,几支队伍一起卡秒射,不管是谁拿下,五点积分都得分,然后就开始了抱团清剿行动。 黄天看着自己的队伍不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而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已经跟着喷了起来。 居然用在了这个“饭桶”的身上,除了吃以外,再也没有其它的用处。 他一口气讲了不少,打了许多的字,一下发了出来,让许多人看的都比较难受,不适应。很多人也是如此,面对着这么长的一段话是不适应的,看不下去的,要不是为了讨论,放在平常还真没人看。 第180章 社死般的尴尬 江静知确认每个女生都有人送回学校,才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余夏走到路边打车。晚风一吹,余夏似乎清醒了些,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还是不由自主地靠向江静知。 “跟自己人喝酒,也这么拼。”江静知架着他,轻声抱怨,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余夏将头靠在她颈窝,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意,声音低沉含糊:“以后……这种应 呼!一缕浊气,从夜辰的口中,化作一道气流,喷吐而出。双眸缓缓的睁开,一瞬间,精芒在眼眸深处掠过,眸子变得更加的深邃,焕发着智慧之光。 霍尔自然知道战争古树怕火,所以他直接一个闪身出现在战争古树身上,有他在,他可以暂时不用担心熊图的问题。 洛克脸色有些尴尬,心中抱怨谢莫森居然如此莽撞,这是两种族的交流,虽然地球种族算不上什么,但相互尊重的姿态还是要有的,特别是在那么多记者面前。 这种光亮绝对不是任何人造光源可以发出来的,昏昏暗暗的,有点像是夕阳照耀下的霞光。 在朱弦和许半生的眼中,这鼎炉当然还是清晰可见的,朱弦看得清楚,鼎炉已经发出暗红‘色’的光芒,这是许半生用他炼制的三味真火在灼烧着鼎炉。 无尘再凝视下何其欢,爱抚地‘摸’‘摸’何其欢的脑袋,高兴地出去了。 三人上来,看见少年和何其欢他们的气派,知道惹不起,自觉找了个角落坐下。 高岩看到这一刀,心中惊惧不已,他从未忘记池田是怎么死的,刀光透体而过,体内再无完好的内脏,而这一刀远胜当日刺透池田的那一刀,高岩心里产生了一种绝望之情,他开始担心就连亨利都挡不住朱弦这一刀。 吕正元的这个天地法相,凝结的太过完美了,本身,火鸦,并不是那种,可以容纳很多的力量,以力量占据优势的发现,可是吕正元的身体之中,包括吸收来的的灵药,也不少,正是这股力量,最终在火鸦的身体之中汇聚了。 跋锋寒很是兴奋,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在这个时候突破了,还是听到了有关的混沌世界不利的消息,而突破了。 唐久思给工友们带了一些水果饮料,又吩咐账上多给何师傅那边一些钱改善工友们的伙食,这使得整个工地上的热情顿时高涨了不少。 事实上,参与实验的不仅有她们两人,还有另外三名外聘研究院和四名实验助理。 当年易安和柚柚因为要进娱乐圈的事情大吵一架,之后两兄妹感情就淡了很多,但是季韶年知道,易安是很心疼这个妹妹,怕她在娱乐圈吃亏,怕自己护不住她。 这方世界的上方竟然降下可怕的力量,仿佛沉睡的神灵突然苏醒了一样,使得它的内心产生强烈的恐惧。 忍冬还闹了个笑话,她看到谭茵吃不下饭,还恶心呕吐,以为她怀孕了,兴冲冲地使人去告诉杨澈。 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周洁的眼泪就是一直止不住的流,感受到温热的液体缓缓的向下流淌,周洁吸了吸鼻子,然后把头埋在臂弯里,不敢去看渝晟。 对方想要封挡,可石峰的拳头从对方双臂的空隙穿插而过,一拳封喉。 当时的李合盛在F国有着自己的集团,李氏集团在当时也是很辉煌的,李合盛的地位也是很重要的,为了堵住外面人的嘴巴,他表面上对李思明也是很好的,还将自己的公司交给了他来打理。 第181章 见家长 徐茹萍一个人走在初夏阳光灿烂的人行道上,脑子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心里有些发闷。 过年时两家聚餐的场景不期然又浮现在眼前——饭桌上,儿子余夏对应氏夫妇礼貌周全,回答问题滴水不漏,可那种刻意的、几乎不带温度的疏离感,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会感觉不到? 为这事 见水军将士还在吵嚷,身在水军阵前的朱天蓬,把右手高高举起,将士们的声音又慢慢平息下去。 正如世间存在的一切,存在极为有理,更加不用说,这些在有理的事物上,一行一道都是能够比肩宗师,相差无几的人身上会有多么大道理存在了。 这是可以分析出来的。第二钺号称“神王之下第一人”,作为神王,难道会没有一点想法? 廖化偷偷看了一眼刘咏,见刘咏低头思考,也就不再说话,默默等待刘咏的命令。 随着项昊挥剑,混沌龙吞吐万道法则,化成狂暴剑法,于刹那间竟是击杀了两尊异域大圣。 司马芝知道晋天卫的厉害,自然明白刘咏已经知道三人收礼的事实,上奏就是为了怕刘咏误会三人而失去三位贤能之才,奏折上还特别对三人进行了一番赞扬。 “这么强大?”秦寿瞳孔瞬间收缩起来,震惊之余,还带着少许的庆幸之意,还好我没冲动。 坦克旅旅长,吴晓天接到手下汇报,得知对方潜藏在一千多米意外,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几丝讥讽冷笑。 秦伟盯着傅羲离去的背影,伸出手努力想要说什么,眼中满是绝望的哀求之色。 方逸脸上却是露出笑容,自林琛出手的瞬间,方逸就看出了这林琛的深浅,不过才是人级而已。 “寸心回来啦!难不成这是教官突然大发慈悲了嘛?”唐果激动的说道。 但他们不是在剧烈咳嗽就是在不断抹眼泪,那狼狈模样,跟唐明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启料,尸路上,一具枯骨颤颤巍巍站起身,伸着骨臂,宛如索命厉鬼一般朝解闺璧行来。 把收黑市南口儿的大汉们,回头瞅见解闺璧,又是一阵口哨声此起彼伏。 “明日就要比赛,大家早点休息才是。”元启招呼众人该干嘛干啥去,别把精英赛当儿戏,才止住了众人的玩笑。 当然这个钱还是要交税的,具体的算法自然有专门的财务搞定,在没想着偷税漏税的情况下,这个账还是不难做的。 半个月的疯狂训练,加上现在得到的十个点,他一共也才得到了二十个点的体质属性加成,才让体质有了这点进步。 众人的地狱训练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加上岛屿与世隔绝的特性不用担心其他人来打扰,不过也是有缺点的,就是送报鸥也来不了这里,许多发生的事情巴雷特都不能了解到。 巴雷特看着战战兢兢的众人嘴角微微翘起,第一步震慑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巴雷特的骚操作了让所有人相信那最崇高的理念。 “那些人?还是算了吧,对于贺茂家,我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们的阴阳师,算了,算了。”土御门方治摇了摇头,对贺茂家的那些阴阳师似乎是看不上。 “你……你别过来,主意都是他出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去!”苟昊龟缩在墙下,有些瑟瑟发抖,艰难的抬起右臂指向了林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