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配》 1、001 房间白得刺眼。 地也白,顶也白,墙也白,白得融为一体。明明很小的房间,乍看去像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迹的大地,广袤无垠的白色天地间孤零零地放着一桌两椅。 “比我想象中来得早不少嘛。”坐在桌后的小个子女人扶了扶眼镜笑盈盈地望向她:“这回还记得我吗?” 她环顾完四周将视线落回女人身上,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拉了椅子坐下,指尖顺势抚过面前的白石板桌面。 嘶~好凉~ 什么石料能冰成这样!堪比千年寒冰万年雪窟。午后小憩什么的时候趴在这上面真的不会被冻感冒甚至导致面瘫么? 她嗖地缩回手放在嘴前吹了吹,可惜吹出来的气也是凉的。 哦……差点又忘了。她现在本来就是已经死掉的状态,还担心感冒什么的好像有点多余了。 应该吧……她也不太确定。人应该不能死了再死吧? “新桌子好漂亮呀。记得上回来的时候您的办公桌还是木制的。”她陷入了上次死后的回忆中。 那时的地顶墙桌不是纯白的,而是灰蒙蒙一片,像将雨未雨时乌云浓得化不开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次她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叭哒哒地落,急得这位工作人员一边用手帮她接眼泪一边换着花样地哄。 ——老姑奶奶,我这老木桌子禁不住水泡,您要哭赶紧投生了去人间哭个爽,那下边儿惨,有的是您哭的时候。 ——祖宗,我的亲亲祖宗,咱先别嚎了,先把娘肚子挑好成不?拢共给你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你这都哭了三柱香了,咱们的投胎工作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呀! ——还哭?福气都要哭没了!不够福气做不了人的你知道吧?你是打算去做小虫子吗?蟑螂还是蚊子,苍蝇还是臭虫,随便选吧。 “不要……”她仰起哭得脏花的小脸,满是可怜样,抽抽答答地道:“我不要做虫子。不管我投生成什么只要遇上她肯定还是会爱上她的,那万一我做了蚊子,明明只是想亲亲她,她以为我要吸她血一掌拍死我怎么办?” 工作人员果断摇头:“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放心。” 她愣住,哭止住了许多:“您的意思是,哪怕我变成蚊子,她也会因为累世记忆眼熟我?不仅不会忍心拍死我,还会把我喂养起来?”好萌的画面。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变成蚊子以后只会想吸食她美味的鲜血,绝对不会有想亲近她的念头。那时你的脑容量只允许你处理简单的生存问题,不会允许你处理复杂的情感问题的。所以别哭了,你是有可能被拍死,但一定不会被冤死的。现在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呀?” 她再次愣住。缓了缓神,紧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恋爱脑……”工作人员见多不怪地把一厚摞资料和一支水笔塞进她怀里道:“别哭了好不好,我故意气你呢。你积分那么高,要不是脑子不好,上天都可以的啦,怎么可能沦落到做虫子的地步?赶紧把正事办了,你抓紧时间投个好胎跟她再续前缘去吧!听话~” “可是她都不爱我!呜哇哇哇哇——”她哭个不停,哭到时不时干呕,一边哭嚎一边乖乖翻资料,翻了一会儿吸溜着鼻涕再次仰起小脸问道:“美女姐姐,我认真看了。知道我投生之后现在的一切都会不记得,也知道缘份深的人相遇的概率会很大。但凡事总有万一嘛~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下辈子百分百遇见想遇见的人呀?” “你可真是……”一点没变呀。一边哭喊着人家不爱自己,一边还巴巴地想遇见人家。工作人员扶额苦笑。同样的人同样的问题她要同样回答八万遍,上回来也问这个,这回来也问这个,下回来怕还是要问这个。不是问这个,就是浪费宝贵的投生时间没完没了地向她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也回答过至少八万遍了她不!知!道!!!负责人间的办事处她们这里有四个,不是每个人死后都来她这里的。甚至有的人可能都不需要经过她们办事处,有下边儿直接来拿人的,也有上边儿直接来接人的。再说哪怕知道也不能说呀!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懂不懂?结果下回失了忆来还是问问问。情种呀情种,恋爱脑真是病得治。“你想遇见的人,现在还在世吗?男的女的?” “还在。女的。”她泪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起希望的光。 工作人员捂住嘴掩盖笑意,看似一脸正经地道:“那太好办了。你直接投到她肚子里不就行了?百分百。绝对百分百。爹有可能找不到,娘是一定找得到的。母子情深,血浓于水。你不是正伤心她不爱你吗?很少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看看我这主意,既能相遇,又能被爱,两全其美,两难自解,岂不妙哉。” 她不开心地咬住了唇:“这个不行。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她才不要做那个人和别人恩爱生子的那个子。 工作人员收起缺德的笑容,恢复了真正正经的模样:“祖宗,世界上从来没有百分百的事。死后能来我这里的人寥寥无己,要很有福气才可以的。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你拥有了一定的选择权。珍惜这个机会,选择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情执所牵去做他人人生的追随者和附庸品。” *** “没失忆可太好了。这回不伤心了?”工作人员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纯白色的平板电脑递给她。 “不伤心了。谢谢姐姐关心。”她接过电脑甜甜地笑了笑:“不过你们这边好与时俱进。” “那可不。也是为了方便你们迅速适应嘛。”工作人员将桌上的白色沙漏倒转过来起身问道:“咖啡还是茶?” “啊?”她刚坐下,正阅读着说明页,听到问话茫然抬头:“什么?” 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你更喜欢喝咖啡还是喝茶?” “……”她犹豫了一下下:“茶吧。我喝不惯咖啡。”然后她就看到工作人员走到墙边,打开隐藏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茶叶咖啡豆,咖啡机煮茶壶等等也是应有尽有。 一阵叮铃当啷的响声过后,工作人员端着杯热气腾腾的现磨手冲咖啡回来了。 她又是一阵茫然。这么叛逆的吗?特意问她就是为了反着来?哈哈哈还怪可爱的。 咖啡是真不对她的胃口,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放下平板起身双手去接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就在她礼貌迎接的时候,工作人员端起咖啡吹着小饮了一口。 于是她迎接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两个人面面相觑……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你以为给你的?哎呀抱歉抱歉,让你误会了。”工作人员爽朗大笑着坐回椅子里:“我问你爱喝什么,是怕你眼巴巴干看我喝会馋,所以特意挑了个你不爱的。这个你现在喝不了的。” “那您真的很贴心了。”她也笑了。 “不用谢哟~”工作人员悠哉地转着椅子喝着咖啡道:“哎呀,还是想说,你这回不哭不闹的真是省心,不像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老规矩,还是六个小时限时,过时可就由上边儿帮你安排了。不用着急,时间完全够,你上回哭了那么久不也没耽误事儿。而且像你这样脑子不太好的人,自个儿选大概率还不如上边儿安排的好……”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着再次抬头,确定没有听错后小嘴不满地撅了起来:“姐姐,您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就人身攻击了。我怎么就脑子不好了!好吧,哪怕我真的脑子不太好,您作为官方人员说话也可以委婉一点点嘛~”她是半撒娇的语气,听起来满满的委屈。 “祖宗,请你相信,我已经在委婉了。”工作人员回了她个公式微笑:“另外请你注意言辞,我们是正经单位,工作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可能存在人身攻击。我既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欺骗你,如果你因为我的某句事实言论感到受伤,只能说明真相确实是快刀。对此我深表同情。正好还有两个好消息,可以安抚一下你受伤的心灵,一个是你福报积分比上回来的时候还高,二个是你执着减少灵体维度升高。简而言之,恭喜你我亲爱的祖宗,你可以去天上享天人之福,不用再回人间受苦了。” 她脑门上本来就很多的问号变得更多了:“积分又多了吗?怎么会?我记得我上辈子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呀。”坏事没怎么干过,好事也没怎么干过,尽干傻事了。 天呐!怎么办……她脑子好像真的不太好……呜呜呜。忽然之间好难过。忍住!不要难过。她现在只是个傻瓜,要是再难过的话就是个悲催的傻瓜了。 “有时不做比做好。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要不说傻人有傻……”工作人员看着对面的漂亮脸蛋上越发委屈的双眼,回避视线干咳了两声:“你的积分主要来自他人赠送,就是有人立过愿,如果做过好事有什么功德的话都送你一份。也正因如此,你才能上去。” “能不能去天上,福报积分和灵体维度好比是飞行的翅膀,够其一都能往上飞。相反的,执着和债务就好比是拽着人的线,执着不放债务不清,拽着的线牢固不断,哪怕有翅膀也是飞不上去的。事有两面,能得大福报的事通常也伴随着欠大债的风险,高风险高回报嘛。你的情况属于风险有人帮你担了,然后让你安全地分一杯羹。” “你肯定想知道都有哪些人送你积分,我这里没有查看权限,不过你一会儿上去报道的办事处那里可以查看明细。天机虽然不可泄露,你去了天上就不一样了嘛。”来她这里报道都是去世的福报积分很高很高,可以自主选择下辈子部分初始设定的人。而人是情绪动物,有时候知道太多信息未必是好事。比如期待会送自己的人结果没送,脾气好点的会失落,脾气差点的会生气,甚至转爱成恨都说不定。所以上头没有给这里查看权限是非常明智的。 她听着听着慢慢低下了头,默然不语地盯着平板看,手指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工作人员以为她还在委屈自己说她脑子不好傻人有傻福的事,往前凑了凑身子,贴着冰冰凉凉的桌板探着脑袋问她:“真生气了?明明往回怎么逗你都没事的……”不得不再次感概——真相才是唯一的快刀啊。如果说一个聪明人是傻瓜对方肯定不会生气,问题在于她不能撒谎啊!“那我道歉好不好?祖宗,你这回虽然英年早逝,但明显走得很安详,难得心情不错地来我这里,我还惹你生气了,真是不应该……” “不是……”她低着头揉了揉了眼:“我只是看到不明白的地方了,停下来稍微想一下……”为什么灵体状态也会有眼泪呢?水从哪里来的?她都没有喝水。再说她才不傻呢,傻的明明是那个人。 “哦哦。没生气就好。”工作人员放了心,远远地瞄了眼屏幕,认清大致页面后解释道:“人间分不同的大陆,这个上回跟你说过了。天有许多重,每一重天也都有不同的大陆。详情你往下滑拉,资料里都有介绍。但是不管哪个大陆,都是详和美好,物资丰沛,不会存在互食的情况。还有……” “天上不允许互食吗?”她心里的某个美好愿景才刚有个萌芽就听到了惊天噩耗。喜欢同性的话,在天界是禁忌吗? “你这么惊讶干嘛?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哪怕在乌七八糟的人间,动物除外,人与人互食的情况,除了有特殊癖病的,也只在物资极度短缺的时候才会发生不是吗?”工作人员指了指沙漏,半催半哄地道:“行了祖宗,抓紧看资料,你要选的项目多了,第一个世界的问题就卡住怎么行。” “特殊癖病?”她不喜欢这个用词:“姐姐和天界都恐同吗?”被说傻她只是假装不开心,这个她是真的不开心了。 “咳咳——恐同?”工作人员刚靠回椅子上,正打算将剩下的小半杯咖啡一饮而尽,听到她的话差点没被呛死:“恐——咳咳咳咳咳——恐什么同?” 她委屈地道:“是您说上面不存在互食的,您还说互食是特殊癖病!” “我的姑奶奶,不然呢?人吃人诶?天上详和美好之地,怎么可能允许同类相食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发生啊。”工作人员震惊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呀!难不成——该不会——不应该呀——你要有这毛病肯定直接去那个地方报道了,根本不可能来我这儿呀。”她警惕地往后挪了挪椅子,看向对面的目光三分惊恐七分疑惑。 “啊~~~”她恍然大悟:“那个互食呀……是真的把人当食物吃呀……对不起呀,我以为是那种互食来着,就是比如两个人……她们都是女生嘛……然后她们有时候……有时候……”她羞红了脸,用手摸了摸,本来以为脸上会发烫,结果还是冰凉一片。“有时候也会互相吃对方……当然不是真的当食物那样子吃。额……可能偶尔也当食物了,但不一样,姐姐你懂的吧?不一样,就是……就是……古时候宫里叫互食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互相啃食的缩称,那个……接吻什么的……看起来确实和互相啃食有点像来着……” “停停停!”工作人员忙地捂住了眼睛:“有画面了!求求你!我只是个两千八百多岁的孩子!别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她忽然反应过来:“而且人家宫里那叫对食吧!!!因为是相对而坐一起吃饭的关系。你哪里看来的野史那么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笑就停不下来。 “哦对。是对食。”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呀姐姐,我记性不太好~”好吧!她脑子确实不太好。活着的时候就不好,死了怎么还是不好?那她这不白死了吗? 工作人员狂妄的笑声止住了一些:“哎呀呀,别叫我姐姐了行不?我听着有点别扭。” “哦对。您刚才说您已经两千八百岁高龄了……那我应该叫您……”她试探着唤道:“太……太祖奶奶?”这是她能想象到的对于女性最高辈份的称谓了。 称谓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她这声太祖奶奶一叫出口,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单论外貌最多人间年龄二十七八岁的女孩有了长者的风姿,特别的慈眉善目,特别的亲和。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诶?这位某一世该不会真是她太祖奶奶吧?啊~难怪她总不愿意把身高选太高,原来是祖上遗传的缘故。 只一会儿的时间,几个念头的功夫,她已经单方面认下了这份亲缘关系。于是若有所悟地笑着点了点头,摁亮熄灭的平板电脑继续操作,嘴里满意地念叨着:“体制内好呀。那我是不是也算在上头有人了?” “滚呐!谁是你太祖奶奶!灵体层面上我可比你小得多的多的多。你个老人家还惯会装嫩捏!”每回来嘴还可甜,一口一个美女姐姐地叫她,也不怕折了她的寿。工作人员假装生气地说完,又望着她心疼地笑了:“不怪你。入了肉体凡胎是这样的,早忘了自个儿是谁了。没事,待会儿上去了就好了,找回记忆很快的。” “哈哈哈原来我是颗老灵魂呀。那你都两千八百岁了,我比你大得多的多的多的话,难道五千?八千?一万多?难道在华夏文明之前我就存在了?”她没抬头,专注地在平板上点击着什么。 说实话,她对于自己到底存在了多久这件事并不十分好奇。一万年又如何?她现在能忆起的也就两辈子。在人间更是一键清空,从零开始。只有清晰留存在她记忆里的,她才会觉得是她的。而她的自我就是靠这些无数的“她的”建立起来,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的记忆,她的经历,她的家人,她的爱人…… 爱人? 自己和她……会是从哪一世开始相爱的呢?她终于有些好奇了。 工作人员又笑了,这回笑得有些无语:“资料封面页不就有吗?你到底认真看没有?还标红加粗了的。” “啊~~~”她退回封面页随眼那么一瞄,随即惊呼出声:“啊???这一长串数字居然是我的年纪?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办公室的工作热线……”她这样的老东西,居然叫人家一个才两千八百岁的小女孩作姐姐,是有点厚颜无耻了。 工作人员噗地笑了:“工作热线可能吗?你拿啥打给我啊?” “是哦~”她没细数那串数字到底是多少,但打从知道自个儿是颗远古老灵魂后,就不由自主地有了长辈的包容心,语气也像逗小朋友似的:“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无所谓啦。你以前又不是没问过,结果下回来不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回你倒是记得住了,可你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呀~别误会,我可没有半点舍不得你的意思。能上去是大喜事,咱俩最好再也不见,你下回再见我只能是从上往下掉的时候,那可不是好事。往上难得很,往下一出溜,你上去以后不要得意要更加小心哦。” 她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顿,沉默着没有立即接话。好半天才喃喃地道:“天上是真的很好呢~” 资料上对于她能去的那重天的每个世界都有十分详尽的介绍,她只是粗扫了几眼,甚至没太仔细看都忍不住心生向往,要说没犹豫过肯定是假的。 【可选世界】【选择】【提交】……【确认】 所有选项都是数据化的,她因为保留着上次的记忆,填起来得心应手。 生命数值,身体数值,外貌数值,财富数值……后面都有可以滑动的滚动条,福报积分够的话,通通拉满都可以。再拉满上限也是固定的。并且考虑到大环境,可兑换的数值上限每个人每一世都是不同的。比如她下辈子的生命数值上限是118年,上辈子是130年。 数值只是数值,只能代表理想状态,其实哪怕拉满了也大概率活不到那么多,人生处处是意外嘛。 一般能活一百来岁的都少见,并且人老了以后身体机能老化,生命体验并没有那么好。所以生命数值不用太多,身体数值倒是可以高一点。太高没必要,过犹不及,体能太好在失忆情况下很有可能被大人们当成运动种子选手培养。 搞职业运动太忙太累了,她空有体能又没有运动天赋,肯定出不了成绩,别到时候既遭了罪又白白耽搁了时间。 智商数值?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满!!! 拉到再也拉不动,她还不死心地又往后拉了拉。呜呜呜~为什么她的上限这么低?世界那么大,多她一个聪明娃能对大环境有什么影响吗?为什么拉满了也只是将将够用的程度啊! “为什么我做人的智商上限这么低呀?”她声音不大不小的,既像是在嘀咕又像是在发问。 工作人员顺嘴就回了:“你做人刚多久?那个数不算低了。”说完忽地捂住了嘴。完蛋!好像说多了! “咦?我做人不是很久吗?那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她本能地起了好奇心,略一思考后又瞬间没了追问的兴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肯定是傻傻笨笨的小虫子一类的吧?我有点怕虫子,还是不知道细节的好。”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拉开面前的抽屉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罚单传送下来后长舒了口气,又有兴致逗人玩了:“怕虫子呀?那你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上去以后不要多久,你在那重天以下的记忆就都会恢复的。” 她才熄灭的好奇心又被点燃了:“诶?那重天以下的记忆?我还有更上层天的记忆吗?” 工作人员紧紧地抿住了嘴,再一次慢腾腾地把抽屉拉开了一条缝……嗯……她心死地闭上了眼。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你话唠要你多嘴!挨罚了吧! “哈喽?”她不死心地挥了挥手追问:“我最高待过哪层天呀?” “这桌子是漂亮吼!”工作人员摸着桌子转移话题,看到空的咖啡杯逃似地起身:“话说太多了是渴得快。你抓紧看资料呀,我再去冲杯咖啡。” “不说就不说吧。”她的好奇心有限,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指尖下的各种选项里。 各种技能方面的天赋数值是不能简单粗暴地用福报积分兑换的,完全靠累世一点一滴的积累。 “哇!你确定我做人没多久吗?可是我技能项不少耶,可惜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经的一个不会,不正经的会一大堆。”她不可置信地来回翻找着:“上回哭太久拖到后面时间紧迫,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还有这个茶艺技能,它是正经茶艺吗?”她询问地望向工作人员假装忙碌的背影。 “你那茶艺它正不正经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工作人员被逗乐了,只是笑着笑着忽然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为什么会有茶艺这种选项?那是人间技能栏才有的,只有人间才需要辛苦谋生,天上又不需要……她倒吸了口凉气,扔下手里的东西瞬间归座:“别吓我!祖宗,不许吓我!” 她笑眯起亮晶晶的还泛着红的眼睛,故作轻松地道:“不是说上去以后咱俩就再也见不着了么?我想你肯定舍不得我,正好我也舍不得你,所以就先不上去了。” 工作人员还在震惊当中,愣愣地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嘿嘿~”她讨好地笑了笑:“你也说了能来你这里的人寥寥无几,要没了我这么个有趣的老灵魂,你这班上的该多无聊呀~对不对?” “傻子吧你!” 她仍旧笑盈盈的没有半点恼意:“你们这里真的没有投诉电话吗?还是你害怕被投诉偷偷藏起来了?这样动不动就炸毛的工作态度可不行喏~再说了灵体层面上我是老人家诶,你这孩子都不敬老的吗?” 工作人员嗤地冷笑了一声:“你那是舍不得我吗?你个恋爱脑!平板给我!” 她摇着头,把平板更紧地抱在了怀里:“我还没填完呢。” “那算你走大运了。没最终提交就还可以改选。给我呀!我帮你取消!”她一边用力地伸了伸手,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祖宗咱不瞎胡闹了,认真听我说。这个真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上去意味着什么吗?寿命不用以年来论,而是以劫。一劫约等于十二亿年呐。你有足够长的时间足够稳定的环境去提升自己,上去远远不是终点,出去才是。等你有能力出去了,再回人间了你想了的缘渡你想渡的人会更稳妥。你现在下去又是失忆状态,一不小心犯了大错就会被困住出不来的。而且你情执刚破,再和那个人纠缠,万一又起了执着心怎么办?” “是呀~上面的日子是以劫来论的,以亿万年记,光是想想就久得望不到头。”她弯眯起来的笑眼里,除了一点点残红,不知何时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 工作人员只是无语:“怎么?没那个人在身边你一个人过不了?你情执当真破了吗?” 她眼里的雾越来越浓,渐渐凝结成水汽湿润了眼眶:“资料里有讲,倘若我去了别的世界。那在原来的世界里,如果有人的执念与我有关,没有我的出现触发,那个人单靠自己放下执念会很难很难的。是真的。越得不到的越是想要,我不是没经历过。” “你上回还哭哭啼啼地说她不爱你来着。”其实说再多也是徒劳。她见得太多了,打眼就知道哪些人劝得住哪些人劝不住。何况劝人属于干涉他人因果,会挨罚单的。 她陷在回忆里,摩挲着冰冷的桌沿痴痴地笑,语气温柔得不得了:“嗐~那时很多事不知道嘛~” 工作人员的无语转变成了无奈:“时间还有,你仔细考虑清楚。记不记得我说过执着和债务就好比是拽着人的线?所以,你执着谁不放,你肯定上不去。谁执着你不放,你也肯定上不去。你现在可以上去,其实就说明了你不是谁的执念。有点扎心对吧?可能你以前还真是对的,她确实不爱你。” 她摇头,片刻也没有迟疑地立即摇头:“不是。我这次死前经历了走马灯,不只是简简单单地以自己一个人的视角把走过的人生再走一遍,而是全视角的呈现。我的,她的,旁观者的,我经历了她的所思所想,我知道她的执念是我,我也知道为什么她的执念没有困住我。” “为什么?”工作人员是认真聆听的表情。 “因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微的哽咽:“她对我的祝福远远大于她对我的执着呀,要不我的积分怎么来的?所以被那份执念困住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也说不清是怎样的眼泪。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我不劝你了。”工作人员的眼眶也有点红了:“放声哭吧。石头桌子不怕泡的。” “不哭了。等下去了哭,去她怀里哭。”她重新打开平板迅速填完了所有选项,又检查了一遍果断点了提交,然后双手将平板归还给工作人员,抹抹眼角站起身:“资料我都填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最后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争取下次过来时用你的名字称呼你。” “不要!”工作人员傲娇转身偷偷抹了抹眼睛,转过身望向她时却挤出了笑脸:“你下次回来如果还记得我,才告诉你!” “好~我加油!”她回了个灿烂的笑,轻轻挥了挥手,转身朝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姑奶奶!早去早回啊!!!”工作人员也流着泪用力挥手:“我等你以我的名字呼唤我呀!” 她停下脚步笑着回头:“你知道,早去早回,等于咒我在人间早死早超生吧?”说完将手伸向了与白墙融为一体的白色单门,又再度回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新美甲很漂亮~” “等等——”工作人员绕过办公桌急追了几步,还想再说点什么,一道白光闪过,小小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了。 “傻子。你情执已破,投生以后记忆一丢,未必会像累世那样再次爱上她的。”她落寞地低头望向左手食指的指甲:“再说这也不是美甲,是搬桌子弄的淤伤。”她抬起手仔细端详,好吧的确有点好看,像一幅简约的泼墨山水画。 “傻子傻子傻子。”她回工位的路上还在不住地嘀咕:“恋爱脑傻子,放着大好的神仙日子不去过,偏要下去殉情。”傻子,大傻子。 远方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别骂了~~~~~~” “我还没走远呢~~~~~~” “都听到了~~~~~~” “能不能等我走远点再骂~~~~~~” “有点尴尬~~~~~~” 声音越来越远。她赶紧跑到门边贴着听。 “放心我会回来的~~~~~~” “回来再找你算账~~~~~~” “来咯!谁怕谁!”她冲着门外高声大喊完,又小小声地道:“下回我泡最好的茶给你,你不能喝闻闻也好。”《 》 2、002 霍桑效应是指当个体知道自己正在被观察或关注时,其行为或表现会发生改变的现象。 比如。 聂羽已经以吉祥卧的姿势,像条不幸搁浅的美人鱼一般,在礁石上硬生生趴了两个钟了。 整整两个钟啊!人鱼都快晾成人鱼干了!还是在硌得要死的礁石上!哪怕身下垫着海滩巾也于事无补,她的身体该疼还是疼。 单只是疼还好,疼久了会麻,麻比疼还折磨人。然后麻劲过了又疼,疼劲过了接着麻……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太阳都要下山了,海风也都变凉了,赶海的零星几个乡亲们也早就路过此地各回各家了。 此时还待在这个不知名小渔村海边峡谷旁的,除了她——就只有斜后方半远不远处另一块相对平坦的礁石上,抱膝坐着的那个一直痴望着她出神的女生。 她没动过,那个女生其实也没怎么动过。 漫长的两个小时里,她看着海的方向,而那个女生看着她的方向。一看就看入了神,沉溺在她魅力的汪洋大海里,忘了时间流逝,忘了天光渐暗。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在那个女生眼里,就是这个世界上闪闪发光的唯一存在。 她不怪她。毕竟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如果非要怪点什么,也只能怪她自己生得太美了,美到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哪怕从那个女生的方向看过来,应该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也完全足够了。美是一种感觉,真正的美人哪怕隔八百米也看得出是美人的,更别提她还有傲人的曲线和出挑的气质。 常有人说美而不自知的美人才最动人。美真的能不自知吗?她完全理解不了。那些看起来不自知的到底是装的还是被pua傻了? 反正别人大夸她美貌,她碍于人情世故偶尔回答“没有啦~”的时候,都是装的。当然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懒得接话只会礼貌地露出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笑。 她家有镜子,也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从小到大周围人就是会帮她反复确认她的美貌。她就是美呀,而且美得轰轰烈烈,美得大大方方。 所以呀,她真的不怪那个女生。人之常情罢了。 不仅不怪,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刻意地多待一会儿,晚点再回外公外婆家。 但只是一会儿!不是两个钟! 最开始她的留下确实是自愿的,差不多十来分钟以后就完全不是了。她那会儿疼得不行想起来换个姿势,稍微一用力才发现撑着头的右臂和压在下面的右腿早就麻了。 右边麻了,左边还好好的,她当然可以起身,只是很难优雅体面地起身了。 她可以不要命,却不可以不要脸。命人人都有,不是什么稀罕物。她的脸可不是。 她试着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真的在正做少女怀春梦的小迷妹面前,撅着个腚连滚带爬颤颤巍巍地狼狈起身……不不不不不不不! 好可怕的画面!她接受不了一点。比起在小迷妹眼中的女神滤镜彻底破碎,还是骨头被礁石硌碎更能让她接受一点。骨头只要碎得别太厉害,养养总能愈合的,滤镜可不能。 于是在她纠结思考着如何才能在小迷妹痴迷的注视□□面起身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体也经历了多轮的疼麻攻击。 终于,在她实在受不了,彻底顾不上自己体不体面对方梦不梦碎,作出反正本小姐现在就要回家的决定后,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从很难体面起身变为完全无法起身了。 四下无人,留给她的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向小迷妹求助,让她搀自己起来。 要么干脆熬走小迷妹,等晚一点家里人来接。 她对此又纠结思考了半天。 小迷妹对她这么着迷,肯定是巴不得来扶她的,扶完她没准今天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如果她之前用余光没看错的话,小迷妹曾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地向着天空大海许过愿,不用想都知道那个愿望是关于谁的。不仅如此,小迷妹甚至偷偷用手机拍了她背影的照片。什么痴汉行为! 换作别人她准要发飙的。 然而小迷妹不一样。 想象了下小迷妹一会儿回到家为了和她的这场偶遇辗转反侧的样子,藏在被窝里对着她的照片不住傻笑的样子,少女心事满满害羞而郑重地一笔一笔将她写进日记里,多年以后回看仍旧忍不住心跳加速的样子。她不禁低声笑了。画面真是有点可爱呢。 她用余光观察过小迷妹的,如果说真正的美人哪怕隔八百米也看得出来,其实可爱的人也一样。美是一种感觉,可爱也是。 不知道小迷妹多大了,是不是还在上小学,抱膝缩坐着在那儿真的好小的一团,感觉是能团吧团吧直接一口吃掉的大小。 也不知道小迷妹是哪家的小孩,眼下正值暑假,村里在外上学的小孩子们大多都回来了。渔村不是什么景点,地处偏僻不说,地势崎岖进出都只能坐小船。因此除了她这种探亲的和偶尔进来采风的学生,基本只有本地人。 算了。不求助了。 才远远地看个侧脸就对她痴迷成这样,走近了看清楚她的脸还得了? 乡里乡亲的,孩子也还小,她别红颜祸水的害人家了。 人在年少的时候,还是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吧。一不小心给人孩子掰弯了咋办?她可负不了责。 “咳咳——”聂羽干咳了两声,潜台词是:孩子别看了,该回家做作业了。 *** 诶?醒了吗? 荀月听到咳嗽声,从鸟巢收回视线,看向斜前方躺在那边半天不动的女孩。 其实一开始,她有担心过对方是不是死了…… 大活人怎么可能躺在硌得要死的礁石上老半天了还一动不动呢?所以大约是死了。 不知死了多久了。打从她过来起,女孩就一直是那个姿势。 也不知是什么死因,自杀还是他杀。 好可惜呀~花骨朵一般的年纪。 她很是惋惜了一阵后,决定过去确认一下对方的生死。 如果是生,就说自己没带手机,礼貌地问一下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如果是死,就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尽管两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但她对第一种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心里早已为女孩点好了蜡。起身前出于对死者的敬意,还虔诚地双手合十为女孩默哀了一会儿。 平生头一回见死人,要说一点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再想到有可能是他杀,凶手也许就在附近哪个犄角旮旯偷偷观望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强了。 等她默哀完又好不容易终于鼓足勇气准备起身的时候,前方的人居然动了一下,看似要起来的样子,然而并没有。 呼~还活着就好。她安心了。 之后对方又好半天一动不动的。大概是睡着了吧?刚才抽动那一下兴许只是睡眠过程中寻常的抽抽。她有时候也会,听说是大脑以为自己死掉了,用抽抽做提醒。所以对方会突然抽动一点都不奇怪,不能怪人家大脑误判,毕竟连她都怀疑过是睡了还是死了。 不过好厉害呀!她在心里默默地为对方竖起了大拇哥。这样极端的环境也能安然睡着,醒来身上真的不会痛么?世界还是太大了,骨骼精奇的神人遍地都是。 海边白天还热汽蒸腾的,傍晚时分忽然就冷了起来。 她穿得单薄,哪怕抱膝缩成一团坐着还是有点冷。 可因为实在不放心留下睡在这里的女孩子独自一人,她还是顶着寒风留了下来。 世界很大,神人很多,坏人也不少。人迹罕见的僻静处,横卧着熟睡的妙龄少女……万一哪个路过的人突然就起了歹念呢? 她肯定不能走的。 冷得厉害的时候,也想过要不干脆叫醒女孩子一起离开算了?可一看对方睡得那样香甜,她又实在是不忍心。 天为被地为床美人睡中央,海潮为伴乐寒风为空调——这样美好舒适宛在天堂般的睡眠环境,她羡慕欣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忍心打破呢? 她只恨自己骨骼不够精奇,无福消受大自然的馈赠。要是她能像那个女孩子一样不会疼不觉冷,也想四仰八叉地就地一躺,沐浴着星光听着海潮声不管不顾地睡个爽。 能吃能睡都是福呀。 至于她自己,冷点就冷点吧,大不了感冒一场。反正她身体一向很好,平时都很少感冒,偶尔体验一下也蛮不错的。 她在心里默声道了晚安:陌生的女孩,希望你夜梦吉祥不要着凉~ 道完晚安便将视线投向了睡美人斜前方涯缝上的鸟巢。 天光没有暗尽,海边不乏有趣的风景。 最初让她在回住宿路上突然驻足的那两只小海鹦,过去了那么久居然还在筑巢。一只飞来飞去时不时就衔点海草羽毛什么的回来,另一只则在家里忙忙碌碌地整理。 听说海鹦通常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的。它们会通过独特的叫声辨识出彼此,会一起筑巢觅食养育小鸟宝,哪怕小鸟宝不幸夭折,下一个繁殖期也还是会选择继续和对方在一起。 真好呀~她抱紧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脑袋一脸姨母笑的看得入了迷。 两只小海鹦新婚燕尔的很幸福,那个女孩子安稳睡着更是幸福。她也幸福,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都觉得生活美好极了。 盛夏时节,大家偶然相遇在这个小海峡畔,各自幸福着,相互陪伴着,又默契着并不互相打扰。 她掏出手机悄悄定格下了这个幸福瞬间。 出于礼貌,她只拍了温馨的鸟巢,没有擅自拍下睡美人清凉起伏的睡影。 不记得又过了多久,“咳咳”两声传来,睡美人可算是醒了。 是醒了吧? 她不太确定,因为两声咳嗽过后,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还没醒吗?这么能睡的吗?刚才只是睡到一半喉咙突然难受了吗? 她无奈地笑了笑。行吧,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她这个护花使者既然已经当上了,肯定要奉陪到底的。 坐久了实在有些难受,她得起来缓缓才行。四肢僵疼,她只能挣扎着连滚带爬地试图起身。为了不弄出声响吵到熟睡的人,她动作要多慢有多慢,呼吸能多轻有多轻。 静悄悄地活动完四肢百骸,她换个了姿势原地坐下。 天色更暗以后,连勤劳的小海鹦也回巢休息了。 石头硌得她根本躺不下,寒风冷得她也压根睡不着。没了小鸟可看,她又开始欣赏海平面和天空相连的地方,以及随着夜色降临渐渐多起来的繁星。等再次看入迷,就又觉得痛和冷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海边的夜晚真美啊,她觉得自己可以目不转睛地看一个晚上。《 》 3、003 聂羽斜着眼用余光观察着后方的动静。 站起来了?太好了!赶紧回家吧孩子。 在活动身体?刚才只顾着看她,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小花痴。 怎么又坐下了?不要啊! 怎么一点不像要走的样子?真的不要啊! 她算是看明白了。小迷妹就是故意在等她!等着和她一起离开,等着和她一起走一段路,搭几句话。 多么昭然若揭又可爱痴情的小心思。 她竟然有点感动。 礁石这么硌,海风这么冷,连她这个已经读高二的大人都难受得快坚持不住了,何况还是个孩子的小迷妹呢?肯定早难受得不得了,和她一样在咬牙苦撑罢了。 不一样的是,她的苦撑大多是为了面子,只有一小部分是怕小迷妹一见自己误终生。而小迷妹的苦撑完完全全不掺一丝杂质百分之百的是为了她,为了等待机会和她这个惊艳了自己岁月的美人姐姐产生多一点点的交集。却也没有贸然上前同她搭讪,只是安静地耐心地等在那里。或许是不想惊扰到神女一般的她,又或许对于小迷妹来说,现在这样默默陪伴着她的时光,也是珍贵美好得不忍心打破的吧?哪怕为此需要忍受各种苦痛不适。 这么想着,她甚至有点泪目。 从小到大喜欢过她的人数也数不清,但有这样单纯美好又不乏勇气的心意的人,实在是不多啊。 好吧。她决定成全这份心意,陪孩子一起散散步说说话,顺便把人送回家。 当然除了考虑到心意,身体因素也是一方面,再这么拖下去,她只怕是要废了,小迷妹恐怕也要病了。 至于万一真误了孩子终生怎么办?那赖不得她呀,她都给过机会了,是孩子自己不走的。 想想还有点心疼,等小迷妹发现要想再次见到她其实并不容易,恐怕要失落很久,经历漫长的戒断期了。渔村她不常来,偶尔放假过来也不会待特别久,小迷妹往后想常常看到她恐怕只能通过荧幕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她有进圈的打算,隔着荧幕比见不到她总强太多了。 她初步的打算是先通过选秀节目出道,玩玩限定团做做爱豆,后续发展再看后续的。 其实曾经红火的选秀节目如今已经凉凉了,听说如果不是有她参加,有家里的资本介入以及各种利益交换,这次是不可能得到台里重视的。别说重视了,恐怕连成功立项都不容易。 巧了。她要的就是节目的基本盘够凉。打顺风局多没劲,老话说站在风口猪都能飞。不凉怎么验证她的真实观众缘呢?如果都没有足够多的人真心想看到她,那她死皮赖脸地混娱乐圈图什么呢?顶着娱乐圈顶级关系户的名声挨骂当靶子吗?她有那闲功夫安心在家嚯嚯钱不好么? 她也一点都不担心观众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被资本家的丑孩子伤害多年的人们,是时候团结起来让某些人群见识见识群众的力量了。你可以有资本,但你不能只有资本呀!外貌才华人品情商哪怕有一个稍微及格的呢!(此段吐槽针对她的某些熟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拒绝家里最初的提议——直接投电影让自家公司当红艺人给她做配。这样一出道就是文艺电影大女主,再弄个奖吹一吹,逼格就定住了,再拍点杂志搞点奢代……熟人家就是这个路数,不过不是投的电影,拍电影是场豪赌,不是所有人都有家底随便赌的。对方家是投的电视剧,正剧类型,搞了个最佳男配,后续杂志代言时装周大热综艺什么的都是老套路了。 老实说除非以第一名大断层出道,别的名次她都不是很想混了。光是打败节目里的百来个人有什么意义?她的背景瞒得再好,也只是观众和选手不知道,节目组那边的领导层是知道的,毕竟领导层之一就是她的亲姑妈,所以剧本设计后期剪辑等等一点不偏向她是不可能的。 再一个,能参加这个节目的肯定都是关系户,哪怕有真本事的人也得通过关系才能拿到入场券。大关系户肯定只有她,但是小关系户就多了,这次因为她家的介入,台里内部重视得那么明显,有点门道的闻到风都会各显神通的。哪怕最终名单她家有决定权,然而基本盘的素质就堪忧,又能选出什么好的? 她真心盼着能多一些优秀的选手。一场竞技比赛有没有看头,对手的质量非常重要。 说远了。她刚才想干嘛来着?哦哦,求助。 “可……”求助的话刚出口她就吓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难听?她的嗓子什么时候哑掉的???难道她要用这个公鸭嗓跟将她视若神女的小迷妹第一次聊天吗??????不————————————她都不敢想象孩子会有多幻灭。 荀月正仰头数着繁星,忽然耳边传来哑哑的“呱——”的一声。以为是鸟儿求救的惨叫声,听起来离她并不远的样子,于是收回心神竖起耳朵专心听,想通过听声辨位找到鸟儿,看看发生了什么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咳咳咳——”聂羽压着声音清了清嗓子,再次试着求助:“可以……”好多了好多了,好歹听起来像是人发出来的动静了。“小妹妹。可以过来帮我个忙吗?” 荀月还在听找着鸟儿的踪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是在跟她说话?这里也没别人了,应该是她吧。可是小妹妹???哈哈哈,睡在前面的女孩子明明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怎么说话的语气仿佛比她年长很多似的? 啊~~~她幡然醒悟。可能人家确实上了些年纪了,只是长得童颜加上保养得特别好而已。是了,其实从对方饱经风霜的沙哑嗓音也能听出来一点,没个三四十年烟龄不可能有那种质感。 这么一想,她的态度瞬间恭敬了起来。 “好~您稍等一下呀。”荀月扶着地面高撅起屁股艰难起身。 她浑身发麻,不用力根本起不来。 “嘿呀——”一用力总算摇摇晃晃站起来了,又似乎起得有点猛,感觉有血瞬间往上涌,脸烧烧的。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等头不那么晕了,腿也不那么疼了,才往前走去。 *** 余光看到人过来了,聂羽礼貌地提前伸出胳膊等在那里。胳膊早就僵了,只是抬起来都很吃力很勉强,但她还是拼尽最后的一点点意志力,精心调整了胳膊弯曲的弧度和指尖翘起的角度。她很想凹出《创造亚当》里亚当的造型,那种带着神性的美,可惜腿不争气,动不了一点,只能在胳膊和表情上下功夫了。 指尖角度,视线处理,嘴角设计……她生来就是为颠倒众生的。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从余光中慢慢完全迈入她的视线里。天色微暗,她看不清来人眼睛里的情绪,但是能看清来人意料之外更高的似乎不是小学生的个子和意料之内因为她的美貌明显羞红的脸颊。 真的好红,比她跑完八百米后毛细血管疯狂扩张的脸还要红。 唉~孩子真的完全陷进她的魅力里了。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不怪人家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细糠,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细的糠啊! 她看似惋惜实则满意地动了动指尖,微笑示意对方过来牵住她的手拉她起身:“我动不了,只能麻烦你……”说出这话时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羞耻感。自个儿把自个儿躺得再也动弹不了,讲出去谁能信? 荀月听对方说动不了,在想是哪种程度的动不了。是只有一条腿不方便,还是两条腿,甚至大半个身子都不方便?是只需要她扶,还是需要她抱?扶可以,抱她可能会抱不动。乍看过去,对方身形修长(骨头不轻),凹凸有致(肉也不少),也不是说人家重,只能怪她自己没用,二十年的人生中都没有能够练就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问,万一对方真的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怎么问才会不冒昧,忽然就听到了答案,好像彼此之间心有灵犀似的。 “腿抽筋了。”聂羽提前想好了借口。她绝对不要实话实说,自己其实是凹造型太久把全身凹麻了!抽筋算是意外,至少不会显得她脑子不好。 “嗯嗯。”荀月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她刚才有想过,万一对方真的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那刚才躺在这边半天不动就不是因为骨骼精奇,而是迫于身体条件身不由己的缘故。想想都好难过呀~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上前两步准备扶人,待走近后又猛地连退了三步。 聂羽笑了。小迷妹眼珠子瞪得溜圆,小嘴张得老大,双手抱成拳死死揣在胸口,咚咚的心跳透过海浪声的间隙传进她的耳朵里。 虽然同样在意料之中吧,但这反应会不会有点过于夸张了?这个样子,知道的是被她的惊世美貌震憾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的见鬼了呢! 等选秀开始,小迷妹肯定会卯足劲给她投票的。等她正式出了道,小迷妹虽然不能常常见到她本人,但是可以买到她的各种周边,极有可能,小迷妹的小卧室不久之后就会成她聂羽的专属痛屋了。如果她那时候突然上门拜访……哈哈,这次来不及了,下次吧,下次再来外婆这里的时候,她会打听清楚小迷妹的家在哪里的。 她越想脸上的笑意越浓。小迷妹完全是可爱的化身,到时候的反应都不敢想有多可爱。眼下怯生生退后的样子就好可爱,抱揣起的小手手也好可爱,因为惊讶张大得像小三角饭团一样的嘴巴更是可爱。 “深呼吸。”被可爱到了之余,她也担心小迷妹心率过快当场被自个儿美晕过去。这个开不得玩笑的,万一真晕了栽倒在礁石地上,肯定非死即伤。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因为她晕倒过。“跟我学~吸气~~~呼气~~~再吸~~~再呼~~~”她落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也举不动的胳膊,强撑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强忍着再次袭来的酸麻胀疼,耐心帮对方调整着呼吸。 荀月乖乖跟着学了:“呼~~~” “好点了吗?”聂羽被萌得心都要化了。怎么会有人连呼吸都这么萌的?这吸的哪里气呀!分明是她的命啊!怎么办……有点想骗回家养起来!小迷妹看起来就很好骗的样子……打住打住,罪过罪过,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她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奢而不骄逸而不银的好青年一枚呐。 “嗯!”荀月只听出对方语带笑意,压根没注意到对方笑得有多痴。她甚至都没顾得上看清聂羽的脸,还在紧捂胸口调整呼吸:“呼~~~” 是她误会了,以为叫她过来是扶人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要冷静,必须冷静,不可以惊慌。动物有超乎寻常的感知系统,可以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她太惊慌的话,眼前这只趴在对方小腿肚子上的大蜘蛛也会惊慌,惊慌之下很容易本能地发出攻击。 她对蜘蛛品种完全不了解,哪种没毒,哪种有毒,哪种剧毒,通通没概念。但眼前这只大概率不是善茬,都不用看细节,看大小就知道了。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拳头大的蜘蛛,就像有的人不相信真的有会飞的蟑螂。 不过,这位姐姐请她过来帮忙的语气,随意轻松得仿佛只是拜托她帮忙递个东西倒个水似的。要不说人家是可以在极端环境睡大觉的牛人呢,斗大的蜘蛛都快在身上安家了,也岿然不动,甚至微笑面对。 不动确实可能是因为抽筋了不能动,但还能笑出来真的太厉害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能这就是岁月的沉淀吧。毕竟是有些年纪的长辈了,又是生长在这里的人,什么没见过呢。 单单只是抽筋那种小问题,哪用得着她帮忙啊!姐姐要不是暂时行动不便,陷入危险的或许都不是人而是蜘蛛了。 来不及再多想,她无声地脱下身上唯一的白色薄衫,缠在手上,准备把蜘蛛引到衣服上再丢开。 她不敢用木棍或者石头去扒拉,代入蜘蛛的视角会感觉受到了攻击,一旦反击遭殃的就是这位姐姐的小腿肚子。人命关天!姐姐很勇敢很镇定,愿意冒险将生命托付给她这个陌生人,她绝对不能掉链子辜负了这份信任。 “嘘——”荀月冲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 聂羽的大脑在荀月猝不及防脱下外衫,只穿着胸衣和她坦诚相对的时候就宕机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说自己因为抽筋动不了以后,小迷妹先是盯着她裸露的脚丫子愣了一会儿神,然后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迅速把上衣脱了,并且示意她不要出声………刹那间,一个见色起意迫不急待趁人之危的故事完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非常完整,细节拉满的完整。 那眼下正在发生什么呢? 人已经蹲下了,暂时没有别的动作,只痴盯着她裸露的脚丫子看……呵,还是个恋足癖。衣服脱了还拿在手上,大约是一会儿用来绑住她的手,不许她反抗的。其实都多余。她现在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反抗?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 4、004 “小妹妹你确定?做事前最好把后果想想清楚,确定自己承担得起再做,你的人生还长。”聂羽冷了脸,尝试用气势震灭对方因为她的美色抖然而生的邪火。 她这人吃软不吃硬,哪怕耍点小心机勾引她呢?以小迷妹天然萌的气质,如果对她死缠烂打穷追不放,成功率虽然谈不上多高但也绝对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有枣没枣的好歹先打三杆子试试嘛,哪有一上来就来硬的?这哪是什么痴情迷妹,不妥妥的犯罪份子么?简直鬼迷心窍。 再退一万步,哪怕看出来她高不可攀,眼下又不能动弹,害怕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于是孤注一掷趁她之危偏要硬来,好歹先和她聊几句天铺垫铺垫气氛培养培养感情呢?人家小电影里男女主进入正题前,哪怕观众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干嘛,都还会假惺惺地寒暄两句呢!而这小孩呢?简直一点礼貌都没有。 再再再退一万步,哪怕上来就坦城相见,如果身材特别好吧,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种勾引预热了。可是这种小学生身材到底是怎么有自信上来就脱衣服的?做人要懂得藏拙懂不懂?别以为穿的不是儿童内衣自己就是大人了。 再再再再再退一万步……不行,不能退了。这小孩的无耻行径已经离谱到没有任何后退空间了! 她也是瞎了心,之间居然以为这小孩是纯爱战神——没有贸然上前同她搭讪,只是安静地耐心地等在那里……不想惊扰到神女一般的她…… 那是不想惊扰她吗?那是不敢!是碍于和她有先天的身高力量差距。现在就这样色胆包天的,以后长大了还得了?万一再练个武健个身,这不妥妥的人间祸害吗? 瞧瞧眼下,死小孩一发现她行动不便,立马就银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 要不说互联网害人呢?青少年接触的不良信息实在太多了,再好的胚子也被大环境给带孬了,更别说还有些个天生坏种的。 呵,毛都没长齐的年纪……敢真的碰她的话,有本事别让她活着回去,不然她一定让丫的毛永远长不齐! 这话她当然只在心里说说。真喊出来的话,哪怕本来能回去的也肯定回不去了。 聂羽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与警告。 荀月只当对方是担心连累自己陷入危险,后悔向她求助了。由于离蜘蛛太近,不敢出声说话,只能抬起脸感动地回了个笑,同时在脑海中尝试用意念沟通:没事的~ 多么天真明媚的笑容……聂羽紧绷的弦忽然就断了,大脑再次宕机。 怎么好意思一边打算对她做那么邪恶的事,一边朝她露出这么无辜开朗的笑? 还在盯着她的脚看,看得她毛骨悚然的。好像看的不完全是脚,还有小腿?怹母上的这小玩意儿不仅是个足控还是个腿控!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下午那会儿应该穿长裤出门的。哪怕热一点,就当物理防晒了嘛!光脚短裤遇上腿足双控,天知道她现在有多绝望!照这个局面看,她今天最遭的结局是被侵害,最好的结局是被轻薄。 不管哪种结局,她但凡有事,死小孩也必不可能没事! 为了避免两败俱伤,走投无路的她开始虚张声势:“我家里人马上来接我了。” 她多么希望这是真的,可惜不是。之前刚躺下,眼前这丫头也还没来的时候,她确实回过小舅的消息。当时小舅问她在哪里,需不需要他骑车来接她回家。她说了在峡谷这里想等着看日落,让小舅晚点再来。然后小舅就说那他先去接对象,想回家了给他打电话,或者等他接完对象过来…… 她现在倒是也挤得出打电话的力气,可是眼前这死小孩有可能给她打电话求救的机会么? 天杀的吴越明,老人家们还老说什么甥舅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别人家不清楚,他们家明显不是,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她说想等着看日落,这日都落了多久了?难道以为她赏完日落还要赏月升?接对象……渔村屁大点地方,这都几个钟了?也不想想万一她是手机没电才没打电话呢?打算让她在这夜幕里饿着肚子吹着寒风腿着回去? “他们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吧?”荀月回头看了看身后,把声音压得极低,连吐息都不敢朝着蜘蛛的方向:“姐姐,您别怕,我会加倍小心不会让您受伤的。” 她实在不确定对方的年纪,因为有轻微夜盲也看不清脸,反正对方说话时总是长辈的语气,那可能40岁?听声音又实在不像。那可能50?但是不管多大吧,叫姐姐总没错的。 以前她十几岁时有次在某著名山城迷了路,跟着手机导航走,跟鬼打墙了似的越走越迷,于是朝一位明显阿姨辈的女性问的路,结果被指了死路。她原路返回后跟阿姨说那条路走不通,结果又被指了条错路……然后她就再也没办法原路返回了。 她当时其实有点不太确定,对方是因为被叫阿姨生气了故意给她指的错路,还是山城离谱的交通网连本地人也无法招架。不过考虑到当地地理环境的魔幻程度,她更倾向于相信是后者。 *** 哟,也不是完全没礼貌嘛。聂羽心里一个冷哼。从头到尾都懂得称呼“您”呢。有屁用啊!难道想非礼别人的时候,说“请问,在下可以和您睡个觉吗?您如果实在不答应的话,在下就只好自便了。非常抱歉,请多担待。”这样敬词谦词都拉满,就显得更容易接受了吗?她骂人的时候也爱用敬词,影响她骂人了吗? 还有!什么叫会加倍小心不让她受伤的?完全是渣男骗女生第一次时候的常用语录啊! “不。我联系过了,他们随时可能来的!”聂羽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怀疑:“所以你最好先把衣服穿上,免得到时候难堪。” “嘘嘘嘘——”荀月简直要吓死了,低声提醒道:“您小点声……”说到最后声音都是颤抖的。 聂羽声音一点没小,反而趁胜追击:“怕了?”怕了就好,怕了就还有转机。 “我其实还好~”荀月声音小得基本全是气音:“主要是怕您有危险~” 她是害怕虫子,平时见到房间里进来个小灯蛾,都吓得恨不能弃屋逃亡。更别说还是蜘蛛!大蜘蛛!拳头大的蜘蛛! 但是她怕虫子主要是觉得恶心,并不是怕死。人反正都是要死的,如果因为救人而死,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现在这么小心谨慎,主要是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害死别人。这位牛人姐姐明显也不是怕死的主,问题咱们不怕归不怕,能不死还是好好活着嘛。既然都向她求救了,肯定还是想活的,那就不要一直大声大气地说话嘛,虽说是好意不想连累她。可是她都已经看见了,要是见死不救,姐姐没出意外成功被家里人救了还好,要是没有呢?她不是要在自责后悔中度过后半辈子了? 这蜘蛛长得凶神恶煞的,只消一口下去,明天村里百分百要吃席的。她战战兢兢的紧张得不行,这位姐姐却一点不配合只顾和她拉来扯去。有这拉扯的时间,赶紧让她办正事吧!抽筋的腿不听使唤的,万一突然抽搐吓到蜘蛛不是好玩的。 聂羽胸口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怕她有危险?什么意思?意思是她如果不识趣配合着的点话,就要让她命丧海边咯? 敢威胁她!居然敢威胁她!这是不仅动了色心还动了杀心了? 都说了!她聂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来呀!甭管这个变态丫头是谋划着把她先睡再杀,还是先杀再睡,还是边杀边睡。最后谁死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她只是身上麻了,又不是四肢瘫痪了。没准她成功反制以后,会假装要虐侵回去吓吓这小孩也不一定。怎样才能打败变态?当然是比她更变态了。 咦~聂羽脑补了一下画面又心生恶寒。万一到时候对方不仅不怵还更兴奋了怎么办?算了算了,她终究不是真变态,别到时候复仇不成再把自个儿给恶心死了。 思绪乱飞的同时,聂羽并没有闲着,脱力下垂的左胳膊一直偷偷在身后摸索着,寻找着足够大,又不会大到拿不动的碎石。好不容易成功摸到石头后,握进了藏在身后的左手中,并将全身所有的力气慢慢往左臂积蓄……准备集中力量在关键时刻发动致命一击。 只要死小孩敢真的扑她,她就敢让对方血洒当场! 她真心觉得死小孩该给新社会磕个大的。要是搁旧社会,敢对她有这种恶劣行径,管教这小玩意儿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来……唉,当代的法律还是对坏人太仁慈了。 ***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个对着不同目标物伺机而动的人,默契地都放轻了呼吸。 荀月全神贯注盯着她的目标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地也成为了目标物。 蜘蛛动了一下。她强压着心里发毛的恐惧感和想尖叫想逃跑的冲动,和蜘蛛对视着。她第一次细看蜘蛛的脸……苍天呀!感谢朦胧的夜色,感谢夜盲的双眼,感谢饥饿的肚肠,不然她大概率会用呕吐物把蜘蛛淹死。 她无声地长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用外衫包缠住了的手……她伸得很慢很慢,慢到仿佛根本就没有动。一来是怕惊扰到蜘蛛,二来是在脑海里回忆有没有需要额外交待的后事,可以拜托这位姐姐帮忙转告给子莹。 算了,有也来不及了,交给命运吧。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掉。 衣服已经伸到了蜘蛛脚边,她屏息凝神,等待着蜘蛛自己主动爬上来。 等啊等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蜘蛛就是不过来。哪怕她冒险用衣服轻轻碰触到了蜘蛛的脚,以动物的灵敏程度来说,感知到异物靠近应该早就跑起来了。可是蜘蛛就只是动了动腿,一点要挪窝的意思都没有。 咦?聂羽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再恋脚癖,盯着她脚看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而且透过夜色仔细辨别对方脸上的表情,恐惧紧张?还有种要吐不吐的反胃感? 什么东西会叫人害怕又反胃呢?反正肯定不会是她漂亮的脚丫。 难道脚上没留神踩到粑粑了?聂羽稍微一脑补就把自个儿搞得差点干呕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因为踩到粑粑恶心得死小孩兴致全无放下对她的邪念,那也算是因小祸得大福了。 她吃力地偏着脖子,想跟着对方的视线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无奈活动幅度实在有限,视线盲区太多,只能看到对方将裹了衣服的手伸在她脚腕那里,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望着……望着…… 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用自己的衣服帮她把粑粑擦掉呀? 聂羽越来越确信自己真的踩到了粑粑。希望是动物的!而且是草食动物的! 她重新回忆了一遍刚才俩人之间的对话……有没有可能,这孩子一开始脱衣服,就是想帮她擦粑粑的? 也不对呀!只是擦粑粑的话,哪怕不方便直接宣之于口,也没必要一个劲地叫她噤声呀,更谈不上什么有危险不会伤到她之类的。 再说她身下垫着海滩巾呢!用毛巾擦不就行了?犯不着用自己唯一遮身的衣服呀。虽然这丫头看起傻萌傻萌脑子不太好的样子,那也不至于吧! 更别提光脚踩到那种东西,不说味道如何,触感都很奇怪,自己不可能从头到尾一点感觉也没有呀!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她在思考……怎么想好像也是遇上了变态的可能性最大…… 又不能直接问:“嘿丫头,咱们挑明了吧,你是不是想睡我?” 万一不是,那不是尴大尬了?乡里乡亲的,她以后还怎么回外婆家?总不能叫外公外婆搬离祖祖辈辈生活的家乡,连人带坟都迁出去吧? 万一真是,那就算彻底撕破脸了,对方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哪怕本来还有转圜的余地也会瞬间没有的。 她现在只能看一步走一步。要是误会就皆大欢喜,要不是误会就你死我活吧!《 》 5、005 荀月汗都出来了,一出汗,再一吹风,几乎冻得她直打哆嗦。 蜘蛛老也不动,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把姐姐的腿抬开吧?好歹拉出一点安全距离,哪怕只有十几公分也比现在保险啊! “姐姐,你的腿现在好点了吗?我如果抬起来不会导致你受伤吧?”她还是用气声问的。 聂羽听到这话才突然意识到,如果对方只对她的下半身做什么,以她目前的行动范围是无可奈何的。小石块砸人和扔人的威力完全不一样……死小孩现在对她好歹还有几分怜惜之心,还会担心抬她的腿会不会弄伤她。要是扔石头反抗只是让局面更糟…… 作为腿足控,对方是真的可能只对她的下半身做什么的。那她将很难实施反杀…… 她对于这一切可能只是某种误会的最后一点点幻想彻底破灭了。到底什么互动才需要抬起她的腿呢?她都不敢想。太变态了!真的太变态了! 她不禁想起之前被偷拍的照片。之前这小孩举着手机偷偷拍过她的照片。不确定拍了多少,也不确定拍的哪里,也不确定拍的是整体画面还是局部特写……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照片的风格一定很变态,照片未来的用途也一定很变态。 这还不是最糟的。还有更糟的情况。万一待会儿这变态小孩在侵犯过程中拍她的照片…… 吴越明吴老幺!!!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姐姐?”荀月没有等来回答:“我只抬高一点点应该没事的吧?”不用特别高,蜘蛛一时半会儿够不着就行。哪怕会稍微疼一下,生死攸关的时候也顾不上了。 聂羽威胁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腿已经被蹲在地上的荀月抱在怀里抬了起来,冰凉的脚指尖牢牢地抵着荀月同样冰凉的心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密密麻麻的鼓点一般,是对方心跳的节奏。也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狂飙的信号。 聂羽一边被迫感受着脚指尖骇人的心跳,一边在想,听说很多连环杀人魔之所以会持续作案,就是享受杀人时多巴胺和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你真的在找死。”她还是把威胁的话说了出来,只不过不像先前那样有力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死意。 一时犯糊涂的正常人还有沟通的可能性,变态是没有的。更别说一个激素飞飙的变态。 原来真的是红颜祸水。她完美无瑕的人生呐,终究还是被绝世美貌招来的祸事染污了。 请大家原谅,真到生死关头了,她难免会多点感慨。 所以有反派死于话多的说法嘛,她当然不是反派,只是对于生死决战前的人为什么会那么絮叨忽然感同身受了。如果自己要死了,那现在不说,晚些时候也永远没机会说了。如果对手要死了,那还不趁现在赶紧把想说的话唠完,难道打算等以后清明上坟的时候去对手坟前唠吗? 所以呀……聂羽还在感慨。 荀月没有听出话语间的死亡威胁,只感受到了关心和担心,于是甜甜地回了个笑:“没关系,我不怕的。”这话半真半假吧。不怕死是真的,不怕蜘蛛是假的。 聂羽听到这话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算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人看起来傻萌萌的,笑容也可爱,说话也礼貌,可惜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疯感。要不说人家是天赋异禀少年老成的变态呢? 不过现在说不怕死不算什么本事,有种到临死前也这么说吧! 趁着腿被抬了起来,聂羽用左手撑着将身体换成了平躺的姿势。这个姿势方便血液循环,尽快恢复行动力。她之前为什么动不了?胳膊还行,主要是腿麻了单靠一条胳膊换不了姿势。呵,等着吧,等她能动了,让你这疯批丫头见识一下带枪的牡丹花什么样。还想做风流鬼?美得你。 荀月哪顾得上看聂羽呀。她刚把聂羽的双腿抱起来,蜘蛛就缓缓地朝她解下来留在旁边的外衫上爬了。合着刚才是被压住了才动不了的?早说呀!早说她就动杀心了!现在这算什么?好比她是位侠女,有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本来人家在固若金汤的牢里关得好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出来,结果她为了杀掉恶人除恶扬善,把牢门给打开了,然后还被恶人给反杀了…… 现在只剩把衣服拿开,把蜘蛛送走了。希望不会被反杀吧…… 这衣服反正是不能要了,如果可以,她完全不介意连衣服带蜘蛛一起扔进海里,反正还有姐姐身下的海滩巾可以裹身。 至于衣服乱扔会不会造成环境污染?命都要没了还考虑那个? 她斜偏着把怀里的双腿轻轻放下,屏着呼吸慢慢将手升向衣服…… 嘟嘟嘟嘟嘟!电光火石间,明明刚才还慢腾腾一副腿脚不便的样子的大蜘蛛,像忽然补了钙似的腿脚好得不得了,顺着她摸衣服的手就爬到了她的胳膊上,最后趴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不动了。 不愧是大大大大大蜘蛛,在她肩上的感觉好沉!而且在她皮肤上爬动时的触觉也怪怪的……仿佛穿了重机甲似的。 她不常被蜘蛛爬,也不太确定,只是印象中蜘蛛不管大小行动都是很轻盈的。 不论如何。不要惊慌!不能惊慌!动物不仅可以感知到人类的情绪,而且最会欺软怕硬了!越是危急的时刻,越是要支棱起来! 荀月忍着前所未有的恶心感,努力不去感受蜘蛛趴在肩上的触觉,努力不侧目与蜘蛛再次对视。 不怕不怕!蜘蛛能爬上来就能爬下去的,最坏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被毒死嘛!好歹姐姐已经安全了,一命换一命不亏的。 “姐~~姐姐~~~~”她说话的声音完全控制不住的抖:“没~~没没没事了,蜘蛛……”呜呜呜,只是提到名字她都一阵恶寒:“蜘蛛来我这里了……抽筋的事,你自己看着恢复吧,我暂时帮不上忙了……” 她一边说,一边决然地一点一点往海边的方向移动。 远一点,再远一点……距离拉得越开,对方越是安全。抽筋需要时间恢复,蜘蛛又爬得特别快。 *** 聂羽看到了“蜘蛛”。 第一瞬间是倒抽了口凉气的,然后就想冲过去把那只“蜘蛛”从快要吓崩溃的孩子的肩上扒拉掉。 她脑子是那么想的,身体也是那么做的,可惜还没恢复的身体不管怎么用力也没反应,属于是有心无力了。 不过等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飞快地爬上荀月雪白的肩头停下来一动不动后,她才彻底看清楚,那玩意儿不是蜘蛛,是螃蟹。 蝙蝠毛刺蟹,不是特别常见,她也只有小时候偶然见过一次。长得丑拉叭叽的,乍一看跟蜘蛛是有点像,尤其是在夜色下。 刹那间。杀心顿消,担忧全无。 对上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对上了,完完全全是误会。 所以小迷妹一开始那么快地脱下外衫,不是因为对她有不正当想法而急不可奈,是怕她有危险,所以奋不顾身到连一秒迟疑都没有? ——你真的在找死。(她那刻是真的想杀人) ——没关系,我不怕的。(而她只是傻乎乎地笑) 话还是那么些话,事也还是那么些事。忽然就全都变味了……眼眶有点热热的,心情也变得好奇怪。 小骗子,明明就怕得要死。一边连看眼那玩意儿都不敢,一边还考虑着她的安全一点一点往海边的方向移。 她看着在缓慢移动中越发显得小而单薄的身影,心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 那玩意儿事实上是没有伤害性的螃蟹不假,可是在对方的视角看来,那就是如假包换的剧毒蜘蛛呀。毕竟是长成蝙蝠毛刺蟹那样的蜘蛛,拳头大小,毛剌剌的,脸还丑。说不是剧毒的谁信?小迷妹是真的豁出命来,抱着很可能会死的决心来保护她的! 没有任何纠结迟疑,其实迟疑甚至拒绝都是人之常情的。结果呢?明明看到蜘蛛第一瞬的下意识反应是害怕到接连后退,结果下一刻就果断脱了衣服准备救她。现在蜘蛛都爬到自个儿身上了,真的威胁到生命安全的时候,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带着蜘蛛远离她。 明明一般人被蜘蛛爬上身,第一反应都是尖叫着把蜘蛛打掉的…… 小迷妹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当然是因为离她太近了,而她一时半会儿又动不了…… 眼下都还在往外挪,一直挪,仿佛要挪到天涯海角,好把她和“危险”彻底隔开…… “小心悬崖~不要再往那边走了~”可能是吹久了风,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她的声音比先前又更哑了点,但语气是这次相遇以来最温柔的一次。 不过她只提醒了小心悬崖,没有告诉孩子,身上那个让她担惊受怕的东西其实不是蜘蛛来着。 不是她心眼坏,成心捉弄人,是她想领下这份救命之恩。 蜘蛛虽然是假的,孩子想救她的心可是比真金还真。她得先领下这份恩情,以后才好报恩呀! 虽然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孩子衣不蔽体地顶着寒风跟“蜘蛛”斗智斗勇……完蛋!她本来想说挺心疼的,心疼的同时又觉得特别可爱怎么办? 她甚至忍不住好奇,到底是怎样可爱的母亲才能生出小迷妹这样的绝世萌物?比如她妈就天生漂亮,所以才能生出她。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刚才还一眼不敢看那玩意儿的人,现在居然敢跟那玩意儿眼瞪眼了?不会是看出来是螃蟹了吧?蜘蛛确实不会长俩钳子来着。 要知道是误会一场,以后她报恩的时候小迷妹会不会觉得受之有愧呀?没关系,明着来不接受,她还可以暗着来。 她的人生态度是凡事都讲究一个轰轰烈烈。复仇轰轰烈烈,报恩也轰轰烈烈。 不过救命之恩怎么报呀?这样大的恩情她也没经历过呀! 以前也有不少人表白的时候说过类似愿意为了她去死之类的恶心话,说是那样说,真遇到事有几个敢的? 再看看人家小迷妹呢?行胜于言呐! 要是报之以钱财金银名车珠宝地产楼幢那种小恩小慧,未免亵渎了小迷妹的满腔赤诚…… 再说报恩也得报到别人心坎上,小迷妹最喜欢什么萍水相逢的她也不清楚。不管喜欢什么吧,只要是花钱能办成的事,她都可以尽力去办。 哦……忘了……小迷妹喜欢她……何止是喜欢,说着迷也不为过…… 难道要叫她以身相许? 小迷妹多大了呀?看起来像是上初中的年纪,可能十四?她马上满十七,倒是也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 可是………………聂羽在思考。 唔………………聂羽还在思考。 倒不是说小迷妹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孩子长得挺好看的,小包子脸,大大的五官,用动物形容的话算是萌版的猫系长相吧。身材虽然毫无亮点,好歹四肢健全,再说只是年纪小,也许几年后就长开了。她哪怕要以身相许也肯定不是现在呀!对一个身体都没发育三观都没建立的初中生下手?那她不成禽兽了?肯定是几年以后了,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和谁谈恋爱,也说不上等不等的。 其实外貌身材都不重要,她自个儿都长这样了,真挑外貌身材满世界还能找出几个看得上眼的? 小迷妹在她心里最加分的,说到底还是那颗纯净无染的赤子之心吧。哦,还有一举一动之间满溢出来的萌感。谁会不喜欢萌物呢?更别说还是善良又深情的那种。 其实本来觉得以身相许特别离谱来着,想着想着怎么还有点心动了?好像试试也无妨呀。 毕竟是救命大恩,给孩子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也不算过分。再说就是谈个恋爱而已,能谈多久,能谈多深,还不是她说了算? 但是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并不是针对小迷妹,她一早就打算好的。反正真正相爱的话有证没证照样爱,不相爱了就好聚好散,签个契约强制绑定多没意思。 几年以后,她肯定是大明星了,小迷妹也进了大学校园。那时候,她会给机会,如果小迷妹主动表白的话,就在一起。虽说是为了报恩,她还是会认真交往试试看的。如果小迷妹死不开口誓要将暗恋进行到底……那就不好意思了。什么叫勇敢的人先享受人生!总不可能她来主动表白吧?拜托,动心的人又不是她,她只是想还个人情而已。 聂羽脑海里在上演着类似《我的女友是大明星》那种青春爱情电影。 荀月这边却依旧是恐怖片。 她在尝试用意念跟蜘蛛沟通:“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她看似在看蜘蛛,其实视线聚焦的是虚空。 脸对脸只是为了意念传送,不代表她真的要跟蜘蛛?目相对(请原谅她上学少,对蜘蛛的了解实在不多,眼下也不敢细看,只记得肯定不止两只眼)。再说这只蜘蛛也不是普通蜘蛛,未必是正常的眼睛数。不得不说,现在海洋污染真的很严重,连生活在海边的蜘蛛都疑似变异了,最前面的一对脚胖乎乎的还分叉,要不是长得毛绒绒的,她没准以为是某种奇形怪状的螃蟹呢。 蜘蛛长个螃蟹样,也不怕被人逮去吃了。 “对不起我没有咒你的意思。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她继续默念。 啪! 不知道是意念传送真的见效了,还是单纯的意外,本来趴在她肩上的蜘蛛忽然没扒牢似的,从她身上掉了…… 掉是掉了……又没有完全掉…… 呜呜呜!掉在了她的脚上! 不过幸好,她穿了鞋,虽然只是洞洞鞋。但总比光脚或者人字拖强呀! 可是下一秒蜘蛛就又试图爬上她握在手里垂在脚面的衣服…… “啊!!!”久经折磨濒临崩溃的荀月,一边发出了和蜘蛛不幸邂逅后的第一声尖叫,一边用力连蛛带鞋带衣服全部甩了出去。 鞋子是深色的。她看不清具体甩了多远,有没有甩下悬崖。 衣服是白色的,确定扔下悬崖了。 想到蜘蛛不一定在多远的地方,还会不会回来,她顾不上想更多,撒丫子就往聂羽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用手在身上到处扒拉。 是错觉吗?她现在觉得浑身哪哪都刺挠。 坏了……刚才蜘蛛在她身上趴了那么久,不会是在产卵吧?从蜘蛛卵到小蜘蛛要多久呀?会不会马上她身上就全是小蜘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6、006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家不用担心,这个尖叫声不是荀月的。 上一个才是她的,她是在心里嚎的,没叫出声。 这回是蜘蛛在惨叫。不对,是螃蟹。既然是长得像蜘蛛的螃蟹,我们姑且叫它蛛蟹吧。 那蛛蟹为什么惨叫呢?被人从身长数十倍的悬崖上扔进乱石堆里,搁谁都得叫。 摔在地上八脚朝天无法翻身的时候,它流着泪水仰望夜空,不禁回忆起自己倒霉的一天。 白天太阳大,它一般不出门,就缩在石头缝里睡觉,等太阳下去了再出门觅食。今天它刚出门不久就遇到了一只两脚怪,这不稀奇,海边到处是两脚怪。一般它们是昼伏夜出,两脚怪是夜伏昼出,大家大体上是互不干扰的。 两脚怪有两种,一种坏的,一种好的。 一般而言,坏的个头小些,好的个头大些。也不绝对。 坏的会来扒它们的石头缝,然后要么把它们抓了带走,要么把它们当场虐待至死。 今天它遇到的这只两脚怪是大个的,所以一开始它的防备心不太重。大只两脚怪平时对它们都是视而不见的,偶尔抓去玩一玩也很有分寸,不太会真的伤到它们。 可惜它这次误判了!所以说凡事不绝对呀! 今天这只大个头的,居然是只坏的! 它本来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吹着小风哼着歌,结果那个坏了心肝的两脚怪忽然就把脚压了过来。 眼瞧着阴影越来越近,它得拼命逃吧,结果不逃可能还好,一逃刚好进圈套了。 两脚怪那么重的脚呀!就那么无情地压在了它稚嫩的身上,压得它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挥舞着螯螯。(听说两脚怪管它们的钳子叫螯,而它们有两只钳子) 行吧!它认命。它虽然活得还不太久,但每天见到的同类的不同类的各种死法不要太多。它别无所求,只求这只两脚怪给它个痛快,不要折磨它太久。 结果等啊等啊等啊……什么也没发生…… 两脚怪似乎既不打算放了它,也不打算杀了它。 这是打算活活熬死它呀!这种是最坏最坏最坏的!!! 于是它一边煎熬地等待着死亡降临,一边细细盘算着下辈子的复仇计划……它要投生成毒物,哪怕同样八只脚,做蜘蛛也比做螃蟹好!来得及的,两脚怪寿命长,它一定来得及的。 无知的两脚怪,等着承受我的怒火吧!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久到它意识模糊,连盘算复仇计划的力气也没有了。 忽然又来了只两脚怪,这回这只个头算不大不小?整体算偏小的。居然将它从大只两脚怪的脚下拯救了出来!!! 它当时那个感动呀!小只两脚怪里好的本来就少,结果还让它遇见了。其实当时的状况,对方给它个痛快就是帮它了,它哪敢奢望被救呀! 所以它恢复行动后亲热地爬上了救命恩怪的身上,并且用螯螯蹭了蹭对方,以示感激。 小只两脚怪则是用身体带着她,立刻远离了那只黑心两脚怪。 多好的怪怪呀!它当时那个感动呀!甚至都担心过,自己倒是安全了,之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小只两脚怪被大只两脚怪欺负?它势单力薄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虽然听老蟹们说,两脚怪打架一般不会把对方打死。不死归不死,只是缺手少脚的以后觅食□□什么的它也不方便呀。 哼!真是自作多情。 后来它不小心掉到小只两脚怪的脚上,正像现在这样八脚朝天惊魂未定呢,打算钳住个东西先翻身再说,结果居然被重重地甩下了悬崖—— 呜呜呜呜呜——幸好它壳壳厚!要不然呐,可就要了命了! 这两只两脚怪,没有好的,都是坏的。而且一个比一个坏。 一个压着它死活不放,想让它慢慢煎熬至死。 一个又假装好心救它,得到它的感激后,又亲手打碎了它的幻想。 一个是□□折磨。 一个是精神凌迟。 都坏透顶了! 坏怪还需坏怪磨,它诅咒那两只两脚怪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而且天天打架!永远不许分开! *** 荀月跑到一半忽然放慢了脚步。 之前救人心切,又极度恐惧,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只穿了内衣这件事。 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别说叫她只穿内衣,哪怕叫她只穿内裤,甚至什么都不穿也没关系。 可是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了……她的羞耻心不知不觉就慢慢涌了上来,胳膊也不知不觉地抱了起来。衣服已经扔了,而且扔得很彻底。不扔其实可以穿的,都是被蜘蛛爬过的,论时长她的身体还比衣服被爬得更久些,谁又能嫌弃谁呢? 她尴尬地看了眼聂羽的方向……这一看惊得彻底停下了脚步。 她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对方现在有没有在看着自己的。 好消息——没有在看。 坏消息——对方好像……好像……在变异? 表情特别扭曲狰狞,四肢像丧尸一样在以极其诡异的角度缓缓活动…… 这这这——眼前这画面总不会是因为抽筋的缘故吧?抽筋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疼成这样呢?再说抽筋的不是腿吗?关胳膊什么事?胳膊怎么像刚接上的似的? 她很难不联想到那只疑似变异的蜘蛛……万恶的小鬼子排了那么核废水!遭孽呀! 变异这种事,虽然乍一听很离谱,仔细一听也不太靠谱。 但有位老烟枪朋友曾经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这倒不是说她已经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在她看来这句话其实代表着——有时候,可能越是离谱的猜测,反而越是靠谱。 科学来讲,被变异毒物咬了肯定不是好事,还是那样罕见的毒物。 这种罕见事故送医也没用。如果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打电话叫人来,比起送医,可能送殡的可能性更大。 乐观点……也许……说不定……万一……我们大中华要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蜘蛛侠了呢? “姐姐……我回来了。”荀月大着胆子缓缓靠近。怕什么怕?刚才命悬一线都不怕! 如果不用传染,那她害怕也多余。 如果会传染,大不了蜘蛛侠变蜘蛛双侠。 只能说造化弄人吧!她天不怕地不怕,只对虫子特别怕,现在有可能自己就要变成虫子了。 不过在这个噩梦般的事件里,其实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好消息——她又觉得没穿外衣压根不算事了! *** 聂羽也就在荀月尖叫的时候焦急中看过她一眼,后来就顾不上她那边,全然忙着疼了。又不是真的蜘蛛,她唯一的担心是孩子万一眼神不好跘到石头摔倒,那边离悬崖挺近的。幸好人没事,她也放了心专心活动起四肢来。 最好赶在人回来之前把最疼的那波熬过去! 腿重度发麻过的人,一定知道在血液循环和神经传导重新恢复的过程中到底有多难受。何况她还不止腿麻,全身几乎麻了个遍。那个酸爽! 这种难受会让她拼了性命才艰难维持到现在的所有体面,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她接受不了!都遭了这老些罪了,她不可能功亏一篑。 所以在听到荀月说自己回来了以后,她迅速低下头整理表情,哪怕牙都要咬碎了也再所不惜! “嗯。”她抬起头抿嘴微笑,只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再多她也回不了了。 荀月在观察……唔……至少意识还是清醒的。 “姐姐你现在能走了吗?”她试探着问。 “嗯。”聂羽还是一个字,配合着抿得更紧了的嘴。 荀月继续观察……唔……看起来挺正常的……变异已经完成了? 呸呸呸!应该是虚惊一场才对!姐姐应该没事。刚才那个样子活动没准是在练某种通筋活络的功法呢?这种可能性怎么说也要比变异成超级英雄大一点。 “好。我们赶紧走,再晚各种毒虫都要出来了。”荀月现在还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蜘蛛,很想赶紧回去冲澡。不!是搓澡!狠狠地搓,至少搓掉一层皮地搓! “嗯。拉我。”这回字多了,足足三个。 聂羽是借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半遮住脸颤声应的。她现在简直用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才能勉强不失态地和荀月对话,但是随时都有可能现出原形。 荀月想着右手被蜘蛛爬过,万一对方嫌弃,还贴心地伸出左手去拉人。 聂羽紧紧握住荀月伸过来的手,借着力一气呵成站起身,然后顺势将矮她一小截的荀月紧紧抱进了怀里,而且并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她当然不是想趁人衣衫不整想占便宜什么的。都说了她不是禽兽。不至于对着个中学年纪小学身材的丫头起邪念。 再说了,哪怕小迷妹只是天生童颜,其实已经成年了,单论身材也完全勾不起她的兴趣呀。 她现在死抱着小迷妹当然只是因为不想对方看到自己因为疼痛难忍面目扭曲的样子。当然以她的底子,再扭曲其实也丑不到哪里去。可是她接受不了,别说不特别丑,哪怕只是不够美她都接受不了。 所以小迷妹最好别挣扎,挣扎也没用,除非她完全恢复,否则绝对不会松手的。正好小迷妹老半天没穿衣服肯定冻坏了,现在在她怀里取取暖不是正好? 其实她也是想多了。小迷妹有什么理由要挣扎呢?能被一见倾心深情迷恋着的女神姐姐紧紧抱在怀里,心里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往后更不知道要仔细回味多少遍了。 尽情享爱吧孩子!这是你见义勇为应得的福利。她这辈子从来没这样抱过别人,也算是救命恩人的专属待遇了。 “姐姐……”荀月很不舒服。她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大片的肌肤相贴,自己完全笼罩在一个陌生人带有香味的气息里……她尝试挣扎:“您不是说,您家里人随时可能过来的?”她现在已经够尴尬了,不想待会儿面对更尴尬的局面。从知道变异事件是虚惊一场后,她的羞耻心又回来了…… 这是害躁了?聂羽心内发笑。也正常,孩子毕竟是纯情小少女,处于偷瞄心上人一眼都需要很大勇气的年纪,更别提被抱着了。 只不过对方越是挣扎,她越是抱得紧。没办法,不抱紧点万一脱手了四目相对就尴尬了。她全身疼麻酸胀的程度现在正处于巅峰点,表情不用想都知道有多见不得人。要不是一直死咬着牙,她还不止表情见不得人,发出来的声音恐怕更是! 荀月还想挣扎,怕被越抱越紧,想了想又不敢挣扎了。可是她不仅心里不舒服,身体也不太舒服。她是踮着脚的,这样才能勉强靠在对方的肩上,不然就只能埋对方胸里了……她又只穿着一只鞋,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的,更加重了踮脚的不适感。 “姐姐~我可以先把毛巾裹上吗?”荀月莫名有种人质感,问话的语气陪着小心。说到底还是怕被更用力地抱住,她穿成这个样子,大夏天的姐姐穿的也挺清凉的……两个人之间,拢共加起来也就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料。用力挤压后的触感,她都不敢去感受。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她是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强力挤压下,如果再乱动,那肉与肉之间产生的摩擦感…… “姐姐~~~可以吗?”没等到回答的荀月又问了一遍。这回声音里除了小心翼翼,还带着点子哀求的意味。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以为是风声海潮声虫鸣声各种环境声太嘈杂,所以没有听到,只得就着拥抱的姿势贴近耳朵又唤了一声:“姐姐?我可以先把毛巾裹上吗?” 聂羽当然听到了。 那样近,怎么可能没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姐姐,撒着娇,说话的气息甜甜的,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色彩缤纷的糖。 她不喜欢甜的糖来着……更喜欢酸的。可是人甜一点好像没关系。 荀月没有放弃努力:“您如果还站不稳,可以先扶着我,不影响的。我有点冷……”冷的问题其实还好。姐姐的怀里……怎么说呢……就是……挺有肉感的吧……她又是差不多被嵌套在姐姐身体里的状态…… 冷是不可能的。羞耻是一定的。 “嗯。”聂羽终于给了回应。只是嘴上答应,手却半点不松。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忽然间莫名的不想松开,不仅不松,还把头也低了下去,埋在荀月的颈窝里:“让我再靠一会儿吧。一小会儿……”完全忘了自己才刚答应过人家什么。 “……”荀月本来想拒绝的。抛开羞不羞耻的事不提,她心里还一直担心着地上会不会再有毒虫往身上爬……几次都想开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来。心里甚至隐约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想靠就靠吧,一直靠下去也可以的。 她也不知道这种离谱至极的念头是怎么生出来的。在这个初次到访的渔村,对一个偶遇的美貌而年长的姐姐…… 美,果真是一种感觉呢,连她这种轻度夜盲加重度脸盲的人都能感受到姐姐扑面而来的美人气息。 反正阿姨那边她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晚饭不用等她。 那就晚点回去吧……也不差这点时间。 她说服了自己,一直僵硬绷直的全身慢慢柔软下来,一直高抬的下巴也自然地滑落进了对方的肩窝。 经历了恐怖事件的紧张神经,在这个用力却温柔的拥抱里,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好熟悉好安心的感觉……大概是姐姐已经做了多年妈妈的缘故吧。姐姐一定是个耐心温柔的好妈妈。 “姐姐~”荀月已经合上了眼,声音也有点迷糊了。 “嗯?”聂羽痒了一下。痒感从耳朵直窜到心口。 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姐姐”这个称呼。想到未来的无数年里,都可以听到小丫头撒着娇地叫自己“姐姐”,她忍不住笑了。 不过没笑多久心里就升起了担忧的情绪:叫她干嘛?还是想她松手? 于是担忧的情绪还没下去,又升起了不舍的情绪。她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拥抱来着……小迷妹不知道用的什么香,闻起来特别好闻,无法形容的那种好闻,得凑得很近才闻得到。所以她才埋的头…… 她先前光顾着疼了!真的光顾着疼了! 算了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孩子还小,她一直搂着不放地闻人家,哪怕没什么企图,心理上也莫名有点不坦荡的感觉。 聂羽都打算松手了,甚至已经松了一点点了。 荀月呓语似的声音才又在她耳边轻轻响起:“要不您换一边靠吧~那边被蜘蛛趴过……”声音听起仿佛马上就要睡着了。 “………………”聂羽已经松开一半的手立马又回去了。嘴角不禁扬起安心又得意的笑,心里开始了自我反省:唉,她还是小看了小迷妹对自己的痴情程度呀!她笑着低声回答:“没关系……”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美中不足的可能只有她的嗓子了。只是吹点小风而已,怎么能哑成这个德性?比起先前不仅没好转还恶化了!更难听了!之前因为疼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时还不太觉得。 荀月没有真的睡着。她只是有点累,身体和精神双重层面的累,加上姐姐大地母亲一般慈祥温软的怀抱,实在太舒服了有点犯困而已。 所以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声哑得不行的“没关系”,也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劝姐姐少抽点烟。 只是再一想,烟嗓又未必是因为抽烟。万一是天生的呢?她还偷偷细细闻了一下,姐姐身上并没有烟草味,只有清雅的香味。 姐姐真的是个好妈妈,耐心温柔不抽烟的好妈妈。《 》 7、007 不过她的清醒并没有维持太久。 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夜风似乎小了许多,地面余热产生的热浪没有再被立刻吹散,空气变得有点暖融融的。 海浪一下接一下有节奏地拍打在礁石上,简直是天然的催眠白噪音。 依偎着的怀抱又是那样让人安心的舒服……荀月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感觉到肩膀湿湿凉凉的,聂羽先是一惊,以为怀里的人在偷偷哭。 哭也正常,刚吓成那样,孩子未成年的小心脏都被那只螃蟹给摧残成什么样了。 可是紧接着又隐约传来了“呼噜噜——吭——呼噜噜——”的动静,细细碎碎断断续续……这是睡着了?怎么会有人连打呼噜都像小动物一样的!而且还流口水。 聂羽笑了。 肩上被人流了口水,按说她多多少少会有点嫌弃才对。再是救命恩人也是,生理本能又骗不了人。 哪怕是不足周岁的婴儿,如果口水蹭到她,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没办法,纯生理反应。 可是她对小迷妹还真就哪怕连一丝丝嫌弃的心都起不了。只是觉得好可爱好想拐回家,同时担心孩子是不是冻着了? 睡着了又吹冷风是容易流口水的。 “回家睡吧~”聂羽用刚捡起来的海滩巾把怀里的人仔细裹好后,又轻轻摇了摇:“醒醒~”哪怕有毛巾稍微遮遮寒,海边也实在不是睡觉的地方。 “啊?”荀月晕乎乎地睁开眼,表情呆呆的。她在哪里?她在干嘛?她又是谁?哦哦……想起来了。 明明只是打个了盹,怎么跟断片了似的。仿佛刚经历了一个特别漫长的梦境,以前的好多记忆都变得朦朦胧胧的。 是不是睡得太死又突然醒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呀?啊……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她脑子不太好的缘故。 “姐姐~我睡了多久呀?”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面前站着的人。然而黑夜中的人影比她朦胧的记忆还要朦胧…… 差点忘了。她夜视能力也不太好来着…… “没……没多久……”聂羽心跳都快了一拍。谁懂天生萌物刚睡醒还带着迷糊感的一声“姐姐~”的杀伤力啊!而且小迷妹望着她的目光,好直白好专注好用力好热烈!仿佛要把她盯穿了似的! 这样灼热的目光一般人可承受不住!也就像她这样耀眼的人可以,再烫的目光她都可以!其实仔细想想,她和小迷妹还挺天生一对的,都是坦荡热烈的人。 荀月发现再使劲盯也确实看不清后,彻底放弃了。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夜盲症没准是对她的某种保护机制也说不定。晚上虫子本来就多,她又害怕,倒不如眼不见为净的好。夜视能力差就差点呗,现在一般的地方都照明充足。她一不飞檐二不盗墓的,要那么好的夜视能力有什么用? 再说她身上毛病多了去了,也不差夜盲这一个。 比如她其实是有程度不轻的肢体接触障碍的。哪怕是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子莹也不行,都不说拥抱这种级别的了,但凡肢体产生接触她都会有点难受,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 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好笑。毕竟她刚半果着身子,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刚开始她是真的不太舒服的,心理上肢体上都有点抗拒,所以挣扎过。没想那么快就适应了……放松了……睡着了…… 这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只能说母性之爱的力量更加不可思议吧!姐姐简直比她的妈妈还像妈妈! “姐姐~毛巾我可以留下做个纪念吗?”荀月说这话时心虚得不行。 一条旧毛巾,她要是说花钱买就太生分了,怎么说也才在人家怀里睡了一觉。形容得不太恰当一点,她刚离开人家怀里就生分地提钱,莫名有种在一夜情之后留下一笔钱说“别多想,我们之间只是买卖”的渣人感。 聂羽不禁露出了然的笑意:“当然了。一条毛巾而已。不过……”她忽然起了逗孩子的兴致:“纪念什么呀?你的勇敢吗?那该我留下做纪念才对呀~纪念你的救命之恩。” “不是……是纪念……是纪念……”荀月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纪念姐姐的温暖!姐姐莫名给我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太肉麻了!她心里被自己肉麻得打了个寒颤。 熟悉温暖确实是真的,但想纪念是假的。 因为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念旧的人,也是记性实在不大好的缘故,一般发生过的事,遇见过的人,扭头就能忘得干干净净的。 总说要活在当下,她就是真的活在当下的那种人。只因为脑子不好,既记不住过去,也懒得想未来。 所以想留下毛巾并不是出于想纪念的目的,实在是现在要用不能还,明天要走还不了的缘故。 明天她一大早就要坐船离开了,总不可能麻烦阿姨帮忙清洗归还吧?来这一趟本来就给人家添了很多麻烦了。 “哦……是吗……”聂羽竟然有点害羞,低下头转移话题道:“我马上叫人来送你回家,你要不要先给家里报个平安?挺晚的了。” 她有点招架不住了。孩子太直球了!也太痴情了!再这么聊下去怕不是要憋不住向她告白了。 一张她用过的旧毛巾而已,能留下就那么开心?就因为是她用过的?所以想带回家天天抱着?好借着毛巾上残留的她的气息反复回忆刚才和她的那个拥抱? 荀月笑了笑:“不用。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说了会晚点回去,叫他们不用等我。”她当时甚至做好了在海边熬个彻夜的准备。 “哦……那就好呀……”聂羽更害羞了。 她一开始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孩子就是宁愿挨饿吹风也想等着她一起回去,一起走走路说说话,制造一点点共同回忆。太痴情了!真的太痴情了! 她一边红着脸压不住嘴角地感慨着,一边点开了手机。结果吓得一愣—— 怎么这么多未接来电?咦?震动模式打开的呀?吴越明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十几分钟前一直在打???她完全没感觉呀! *** “喂。”聂羽拨通了未接来电。 “……喂?”对面的声音有点迟疑:“……你谁呀?” 吴越明疑惑地重新看了眼来电号码……是聂小羽的没错呀。那电话那头的又是何方妖孽? 聂羽本来大好的心情瞬间没了大半,气都有点不顺了:“你说我谁!”要不是小迷妹在场,她需要顾及女神形象,吴老幺就等着受死吧! “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谁!”吴越明也没好气:“你捡到我家聂小羽手机了?在哪儿,我一会儿来拿。”渔村屁大点地方,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只要不是长辈,不需要太客气。 呼……聂羽调整呼吸:“就!是!我!”不生气不生气!声音哑听成这样确实有点为难吴越明了,没被听出来好像也不能算是坏事。 “……”吴越明沉默得有点久:“不信!证明!”他怕是熟人的恶作剧。 聂羽瞄了眼荀月,在脑海中关于吴越明秘密的所有素材里费劲挑选着,看有没有比较体面一点的那种:“你八岁那年在三姨婆家……”傻逼小孩总比傻逼大人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啊啊啊啊啊——我信了!你闭嘴!”吴越明尖叫起来。 尖叫声从后上方清晰地传了过来。聂羽转身抬头,看到了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你什么时候到的?” “……”吴越明又是一阵迟疑:“刚到。提前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他当然撒谎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大约大半个钟前他就到了。那会儿天还没有这么黑,海边又有反光,他又是高看低的视角,所以峡谷里发生的一切都勉强看得清楚。 他一来就看到他们家聂小羽和不知道谁家的小丫头紧紧搂在一块儿。 一开始他都没多想,小丫头片子嘛,就是粘粘糊糊牵来搂去的。哪怕他家聂小羽平时别说粘人了,连个玩得来的朋友也没有,追求者倒是男的女的一大堆。但万一呢?万一聂小羽难得的交到了朋友呢? 所以他还挺欣慰。想着聂小羽明天就要走了,肯定和新朋友依依不舍的,也难怪会相互友好的抱在一起说说话,甚至连他骑车过来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了。 于是他很识相地没有打扰,找了个俩孩子视线以外的地方,就地坐下开了两把游戏。 等他觉得差不多该腻歪完了吧?关了游戏又过来。结果嘿嘿,人俩就跟粘住了似的,不仅没分开还越抱越死了!那时候天就黑了不少了,他也看不真切,只看得到两个人影绞弄在一起……说句心里话,那么近的距离,到底是抱在一起还是啃在一起,谁又能分得清呢?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他不想接受,甚至主动为聂小羽找了许多借口,可惜那些借口最后都被铁一般的事实一一推翻了。 他肯定不能下去,直接撞破会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他只是人家舅舅,又不是人家亲爸亲妈,这么大的事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只能打电话先提醒俩人分开,然后晚一步再出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了。 结果打了一个又一个,打了一个又一个,聂小羽一个没接。 本来他以为孩子大概率是手机丢了,还在想难怪天都黑了也没通知他来接人,原来是没办法打电话呀。 那时候天都还没黑尽,他就想干脆等天再黑一点,再从上面叫人,这样俩小孩才不会担心被他看到了,不至于心虚害怕个没完。青春期的小孩,一心虚害怕,鬼知道能干出什么冲动的傻事! 聂小羽他倒是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另一个小孩。 自我伤害行为大多缘于自我否定的心理。聂小羽属于自我肯定过头的那种!自杀?全世界的人自杀她聂小羽都不可能自杀! 他又不能看着等。偷看俩小丫头片子抱抱啃啃的,那特么不纯纯死变态么!于是背对大海的方向坐下等,等啊等啊……又开了两把游戏,约摸过了十来分钟吧,第二把还没结束聂小羽的电话进来了。 所以之前压根不是手机丢了!就是故意不接的!为了避着人,大晚上的在海边喝风,声音都哑得不成样子了,就这样子还想去选秀节目出道呢!就给人节目观众听这动静?观众做错了什么!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过这事到底要不要跟姐说呢? 要是说了吧,聂小羽会死。 要是不说吧,万一哪天被姐发现,他会和聂小羽一起死。 那还是说吧! 一起死不如独自活。往后他会痛改前非热爱生命珍惜时间,活出两个人的精彩,每年也会带聂小羽喜欢的酸酸糖去看望她的。 “保重吧崽!”吴越明闭上眼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提前为聂羽默哀。 这是聂羽今天收到的第二个默哀。《 》 8、008 而第一个默哀她的人,已经被她安全地送回了家。 荀月坚持只让对方送到离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们可能睡了。不远了,又有路灯没事的。谢谢哥哥姐姐送我~” “我和他。。。”差辈了呀!聂羽坐在车上尴尬地笑了笑。小迷妹还是太善良了,对着吴老幺这张老脸居然也叫得出哥哥!她本来想解释清楚的,又嫌自己现在声音太难听忍住了没有说。等荀月走远些了才小声问吴越明:“那边是谁家呀?” 吴越明在走神:“啊?” 聂羽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问你那边是谁家!你知道的吧?” “哦。”吴越明还在走神。为了安全驾驶,他努力定了定神道:“先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天我就走了!你成心的吧!”聂羽掏出手机想着干脆试试手机定位,虽然不一定准,那也肯定比三句话放不出半个虚恭的吴老幺强! 吴越明这回连一应声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的世界在崩塌。从看到那个陌生小女孩以后就一直在崩塌,直到在对方指路下一直骑车来到这里,看到那边那幢房子的瞬间终于是塌无可塌了。 老聂家咋尽出些作孽的玩意儿,还就紧着人钱家婶子家的孩子霍霍呢! 回家路上,吴越明始终是低气压的沉默状态。 聂羽平时哪怕再不关心吴越明死活,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结合历史经验……这是又被对象踹了?肯定不只是吵架那么简单。 以她对她舅多年来漠不关心心不在焉的观察来看,吴越明和对象吵架后只有丧感,和对象分手后才是死感。这回比较不寻常的是,死感居然这么重?看来是走心了呀!也难怪,那姐姐人确实挺好的,跟吴越明在一起实在可惜了了。分了也好吧~ 啦啦啦~我昨天和你分的手,今天好运就临头……聂羽在心里哼唱起了忽然联想到的关于分手的歌。 她真是个体贴的人儿!为了照顾小舅的情绪没有哼出声~啦啦啦~ 她坐在缓慢行驶的摩托车后座,一边继续哼着分手小调,一边欣赏着即将短暂道别的渔村的夜晚。 好美丽的夜,好温柔的风…… “嘿嘿——”聂羽抬头望天想着什么,时不时露出两声不经意的痴笑:“嘿嘿——嘿嘿嘿——” 吴越明骑到半道忽然停了下来。 “你干嘛?”聂羽回过神来。 吴越明心很累:“你不是嗓子卡痰了难受?要吐下去路边吐。” “你才嗓子卡痰了!”聂羽无语地整理着被夜风吹到眼前的乱发:“赶紧的!想冻死我直说!” 吴越明更无语:“那你能不能别坐后面发出那种动静?大晚上的怪瘆人的。” “我嗓子难受!!!”聂羽觉得夜风忽然好凉好凉。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不是风太凉,是脸太烫。自己刚才难道不是在心里笑的吗?吴越明怎么听到的? “呵!活该!”吴越明一边冷笑,一边默默掉转了车头。他光顾着琢磨那件事了,都忘了带见色忘命的聂小羽去拿点药。 聂羽没还嘴。她都懒得跟吴越明斗嘴。自己难得心情这么好,何必去招惹一个刚失了恋正愁没处撒气的人呢? *** 到了家,聂羽先吴越明一步进的大门,那叫一个脚步轻快。 在她身后的吴越明脚步却沉重得仿佛怎么都拖不动似的。 听到车子动静,赶来大门口迎接的吴妈妈看一眼外孙女,又看一眼小儿子,有点懵:“你俩这气氛咋回事呀……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吴越明没答话,绕过老妈直直地往屋里去找水喝。 “没礼貌!”聂羽白了加快脚步越过她的吴越明的背影一眼,乖乖笑着看向外婆:“本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我们娘仨都是神女下凡,至于我舅……哈哈”她干笑了两声。 “不是有神经病的女的就是神女!”吴越明远远地在屋里大声回怼。 聂羽没搭理他,只小声跟外婆嘀咕:“您别理他。他今天吃枪药了。我有点累想泡个大澡,晚饭就不吃了呀~外婆晚安~记得明天早点叫我呀。” 由于渔村居民少,往返码头的小船每天只开一班,就这都常常凑不齐半船人。都是早上去晚上回。想出去就在这头坐早上的,想回来就在那头坐晚上的。没有别的选择。 “不吃晚饭不行的呀~”吴妈妈跟在聂羽身后念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以饿肚子的。我听人家说,那些女明星动不动就不吃东西,说是镜头显胖。小羽,你以后不许跟她们学的呀……” “知道啦~”聂羽早已练就了一边敷衍一边无视老人家碎碎念的神功,轻轻快快几个大步就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反锁上门,将唠叨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迅速放好水,她慢慢腾腾将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送进了热水里……嘶!好疼!等回了城,还是去医院拍个片比较保险。 抱着小迷妹的时候明明感觉还好呀,最疼那一波熬过去就没有太大感觉了。 她又想起了那个漫长的拥抱……于是龇牙咧嘴疼着的间隙,又时不时露出两声痴笑。 那会儿哪是不知道疼,小舅来了她也不知道,电话响了那么久她也不知道,满心满眼满脑子都只有怀里抱着的人,简直有点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意思了。 小迷妹比她先到家,大概已经吃完饭洗完澡躺床上了吧? 不知道睡觉了没有。如果没睡,肯定在想着她。如果睡了,肯定会梦见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可等孩子明天从美梦里醒来以后,如果发现找遍整个渔村都没有她这个女神姐姐的踪迹,又会特别失落的吧? 小迷妹那么直球的人,居然没问她要联系方式,肯定是抱着以后还能常常见到她的念头的。 所以说孩子还是太实诚太没心眼了,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就怎么说。明明很想再见到她,也不懂给自个儿留个口子。还毛巾是多么好的借口呀? 许仙和白娘子怎么搭上的?还伞嘛。 那样哪怕同样是打听出她已经离开了,心情也会不一样的,有了可以再见面的借口,就是有了一定会再见的约定。 其实要不是小迷妹身上实在没什么东西了,她倒也想“借”一件,以后再找机会还。可惜没有可以借的。内衣、裤衩,只剩一只的鞋……和手机。想想都惨惨的。 小迷妹的名字她也没问,故意没问的。当时气氛正好,实在不适合闲聊,反正想知道又不难的。 什么名字,多大了,在哪里念书,有什么爱好……以后都会知道的。 聂羽忍着疼,稍微换了个姿势,歪着头趴在了浴缸边上露出了些许遗憾的神色。 她唯一想问而忘了问的,只有孩子身上的香……好想拥有同款香,喷在枕头上睡觉一定特别安心宁神。 今天什么日子来着?她找起了手机。 7月10日…… 她顺手把这个日子写进了备忘录。初见的日子,还是值得认真记一下的。 “噗呲~”想到有人今晚回家大概率和她做了类似的动作,她不禁笑出了声。她只是简单记下了日子,小迷妹要是精力允许,怕是要写篇记事抒情小作文了。 记事是顺便的,主要还是抒情。 她笑着合上眼,眼前浮现出看到小迷妹第一眼时的画面——瞪大的眼睛是圆的,张开的嘴巴是三角的,抱揣在一起的双手是心形的。多好画的简笔画小人儿呀~ *** 荀月正捧着手机在打字,一边打字一边念——“蜘蛛卵的孵化……要多久” “要好几周?太好了!”她总算松了口气。 回来以后阿姨已经洗过澡了,正热着饭菜看着电视等她回来,她都没顾得上好好道歉,简单打过招呼就直奔浴室洗澡了。 先是开着60度的水把全身上下浇了个透! 烫吗?必须的。 疼吗?当然了。 她就是要把所有可怕的可能性烫死在萌芽状态里! 她可以死,但虫卵也别想活!哪怕她为此在半开的水下光脚跳了段绝命踢踏舞。 之所以那么担心有虫卵,除了因为那只大蜘蛛在她身上趴过,还有那条已经被她密封进垃圾袋里,打算明天出门带去扔掉的披了一路的毛巾。毛巾在地上少说也放了两三个钟,哪怕肉眼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万一呢?虫卵用肉眼是看不清的。 姐姐对不住了!她撒谎她不对!但愿这条毛巾对您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吧。 烫完全身后,她又开始用搓澡巾玩命地搓。来来回回少说搓了四五遍,一直到再搓下去确实要见血的程度才作罢。 好不容易洗完澡,她也顾不得疼啊渴啊饿啊的,赶紧回房间用手机查。 对了,手机她也来来回回少说擦了七八遍。至于穿回来的衣服鞋子,都和那条毛巾一起进了垃圾袋。 她最开始搜的是“60度的热水能不能把虫卵烫死” 网上说可以,不过至少得30分钟……她的极限可能都不到一分钟。稍加犹豫后,她还是觉得被虫子吓死比被活活烫死要好一点点,好歹能留个全尸。 于是她才搜的孵化时间。只要一时半会儿孵化不出来,她天天洗澡肯定没事的。最怕的就是孵化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她晚上睡到一半身上忽然冒出许多小虫子。 她死了没事。阿姨这房子还咋要呀? “呼~”总算安心下来以后,荀月屈起腿疲惫地瘫倒在床上。她好累好累,可是不敢闭眼,一闭眼眼前就是蜘蛛那张怪异的脸。 但愿明天一早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吧~记性不好有时候也是好事。 浅躺了一会儿后,她费力撑起身子,穿上鞋准备出去吃饭。 不敢再多躺了,再躺更起不来了。哪怕实在不想动,晚饭也不能不吃的,阿姨都等了她好久了。 “啊嚏!” 刚到饭厅荀月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钱家婶子在布置餐桌:“一想二骂三感冒,看来是有人想月月了。” “哈哈。”荀月笑了笑,小跑几步过去帮忙:“那我下次想打两个喷嚏的时候,一定要把第二个忍住。那样想骂我的人,就只能想我不能骂我了。”《 》 9、009 吴越明一直等到楼上隐隐约约的放水声消失,才表情凝重地对还站在楼梯口张望着宝贝孙女房间碎碎叨叨的老妈说:“妈。你过来一下,跟你商量个事。” 这事他自己拿不了主意,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姐说。不如告诉老妈,让老妈拿主意。 从小到大吴越铃欺负他就跟欺负孙子似的。不对,一般隔代都亲。他特么的还不如孙子呢!反正他惹不起,老爸更是那头的,只有老妈勉强可以拉拢一下。 “嗯?什么事?”吴妈妈心情不错,明显是被聂羽的好心情感染到了:“小羽今天出门玩得很开心哦~好少见她这个样子。” “岂只是开心!”吴越明笑不出来,拉着老妈去了沙发那边:“妈。你先坐好。”别一会儿被吓晕过去,不小心撞到危险物品了。 “古古怪怪的。”吴妈妈圆圆胖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吴越明拖了把椅子坐到老妈对面,开始详细讲述刚才在海边看到的一切。他力求客观,不隐瞒不包装不添油不加醋,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啊~(一声)没了?”吴妈妈还在等下文:“你的意思是,你看到小羽和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姑娘,在海边抱在一起……” “而且抱了很久!只是我看到的就得几十分钟!”吴越明补充道。 “嗐!”吴妈妈没当回事:“小姑娘之间抱来抱去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是男的你不懂。我和老姐妹要是隔段日子没见太激动了也要抱的。” “你们也一抱就抱几十分钟?” “那……那……小姑娘家的体力好嘛。”吴妈妈笑了起来:“再说海边夜里多冷呀,俩孩子抱着取会儿暖都不行?你是心脏眼脏看什么都脏!” 吴越明深吸了口气:“地上就放着海滩巾!哪怕她俩裹着巾子搂在一块儿我都不会多想!” “那……那……巾子可能湿掉了嘛~你看小羽都没带回来。”吴妈妈轻轻拍了拍儿子:“你少疑神疑鬼的行不行?” “巾子湿掉了?我眼看着另一个丫头披回去的!好好好。就当是先湿后干的吧,她俩必须搂在一块儿,不然都得冻死。”吴越明无奈死了:“然后人还没冻死呢,脑子先冻坏了,都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求救的。” 吴妈妈渐渐心虚:“那可能手机没电了嘛~” 吴越明瞪向老妈:“妈。你要不要看看我和聂小羽的通话记录?” “不看。”吴妈妈掐着衣摆回避视线。 “不看什么?”吴爸爸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要看!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哪都有你!明天小羽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装车了吗?就过来凑热闹!”吴妈妈一见老公来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吴爸爸看向儿子:“你得过来一起搬呀。” 吴越明挠着头:“我一会儿就来。爸你先去别地儿歇着成吗?我和妈有事商量。”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吴爸爸不仅不走还在沙发上紧挨着吴妈妈坐下了:“说吧。咱们一起商量。” 吴妈妈嫌弃地坐远了些:“没你的事。你走不走?不走我们娘俩走!越明起来。你开上车咱们去外面唠。” “行行行!我走还不行吗?”吴爸爸起身时用力瞪了儿子一眼:“要是你姐有什么事,肯定不会瞒着我!” 吴越明躲开视线不说话。 “你爸走了。”吴妈妈还不放心地探着脑袋又确认了一下,凑近儿子小声道:“说回小羽的事吧~哪怕真像你说的那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呀?小姑娘之间谈个恋爱而已,总比跟哪个小子谈出人命强一万倍不止吧。” “我是无所谓。我算个屁!那你闺女呢?你女婿呢?”吴越明同情地看了二楼聂羽房间的方向:“我姐是个老封建呀!她重度恐同呀!还特么不恐男同专恐女同。明明自个儿就特么是个女的。”他都怀疑过她姐其实是深柜。 “聂小羽这事我姐能接受得了?还有聂小羽那个初婚老婆跟别的女人跑了的爸,他又能接受得了?不得心理阴影发作?” “这……这……”吴妈妈衣摆就要揪烂了。 吴越明冷笑:“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吓人的还没告诉你呢!要是情投意合地谈个恋爱,也算咱家聂小羽是个玩意儿。可是照我的观察,那小姑娘八成是被聂小羽骗情又骗色了……” 吴妈妈吓得单手捂住嘴:“骗色???” “都啃上了还不是骗色?聂小羽都计划出道了,难道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恋爱?负不了责又非得招惹人家,可不就是骗么?而且那孩子长得乖傻乖傻的,一看就很好骗的样子,一直管聂小羽叫姐姐,还不一定有没有小学毕业呢。” “小学???”吴妈妈直接双手捂死了嘴。 “妈你知道。小孩子很死脑筋的,等发现聂小羽把她抱了亲了,什么肉麻话都说了,结果完全没有后续。万一一个想不开?” “想不开???”吴妈妈眼泪都要吓出来了。 此时吴爸爸又进来了:“干货真的要装那么多呀?越铃她们吃不了的吧,小羽马上都不住家里了,女婿又不爱吃。” “吃不完还可以送人嘛!!!”吴妈妈语带哭腔地吼了回去。 “哦……好。”吴爸爸被吓到了。疑惑地看向儿子,发现儿子的表情也特别差,悻悻地再次离开。 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听的呢?本来他担心过是不是自己的体检报告有问题,可是看老伴那么悲伤,那肯定不是了。 那是不是越铃那边有什么问题呀?也不对呀。儿子也挺悲伤的。真是费解呀。 “小羽不至于的……她在那种事情上一直很考虑后果的……”吴妈妈含着眼泪摇头否认:“肯定是你看错了!” 吴越明再一次冷笑:“妈你看到她刚到家时那个春心荡漾的样子了吧?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没错。你儿子我当年第一次跟小姑娘睡完觉回家就是那个死样子。” “那说明小羽是认真的呀!”吴妈妈的眼睛亮了:“只要是认真的就没事呀,那个孩子不会想不开。她俩异地谈着,咱俩把你姐瞒着,等她俩关系慢慢淡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我当年春心荡漾可不是因为认真呀……”吴越明扶额。 “那只能说明你不是东西!小羽又不是你!”吴妈妈稍微轻松后拍着心口顺着气:“咱俩必须瞒好了。尤其你爸那边,他是什么都跟你姐说的。” “聂小羽认真?她特么的连那小姑娘是不是我们村里的都不知道,还巴巴地以为钱婶是那小姑娘亲妈呢!这种态度像是想有后续的样子?”吴越明露出了绝望地笑容:“对了。妈。差点忘了大事。那小姑娘住钱家……多半是我婶子的什么亲戚……” 吴妈妈听到这个信息,才稍微放松一点的神经瞬间绷得死死的:“是丽丽家的孩子?” “老聂家牛逼不?净祸害钱婶家的孩子,这都第二回了。我婶子一辈子行善积德帮亲扶友的,就是因为摊上我们这种倒霉邻居才屡遭横祸呀~”吴越明安慰地拍了拍老妈的膝盖:“妈,聂小羽在她爹妈那里是生是死先不说,咱俩赶紧祈祷那小姑娘能够看开些吧~聂小羽那张脸咱们可能看烦了,放在外面还是有点杀伤力的。” “丽丽家的孩子呀……”吴妈妈还在嘟囔:“页页认识聂盈那年才多大来着?我记得是在你姐回村办的婚礼上,她俩做的小花童。” “页页姐比我大两岁,你自己算。” “咦?”吴妈妈算不过来,呆呆地看向儿子:“你今年多大来着?” 吴越明气得咬牙:“我比你宝贝孙女大十岁!” “啊~~~”吴妈妈堵住的脑袋瞬间就通了:“那页页今年二十九,你姐婚礼是十八年前……哎哟,才十一呢。” 吴越明沉默了。 吴妈妈也沉默了。 噔噔噔噔噔—— 是拖鞋下楼的声音。 吴妈妈迅速抹了抹吓得湿润的眼角,整理表情恢复了笑眯眯的寻常模样:“泡完澡了呀~” “嗯。”聂羽愉悦的脚步渐渐放慢下来。 好诡异好悲伤的气氛……不会吧!吴越明不会这么大了失个恋这种破事,还要大半夜地粘着老妈要主意吧? 咦~~~她一阵恶寒。因为脑补了一下自己失恋问吴女士要主意的样子。太可怕了! 哈哈,幸好她根本就没有失恋的可能。 “我下来吃治嗓子的药。”聂羽欢喜雀跃地拿了药接了水,火速吃了,又哼着歌儿上了楼,走到一半又忽然掉头回来叮嘱外婆:“你们别聊太晚呀。明天要叫我起床的。” “嗯嗯~”吴妈妈挤出笑脸回应。等孙女一消失在视线里,她的笑脸也跟着消失了,神色疲惫地拉住儿子的手:“越明,你看呐。那小姑娘被小羽迷得再厉害,也就这两天的事,现在马上要分开了其实是好事。要是谈一段时间再分开,陷得更深了更容易想不开。你说呢?”她拍了拍握着的手。 吴越明叹气:“我觉得是老聂家那个姓坏的事。聂通猎嘛,到手的猎物就不会珍惜了。要不?”他征求地看向老妈:“叫聂小羽改姓吧。改跟妈姓!” “吴羽?”吴妈妈皱眉。好像哪里怪怪的……《 》 10、010 诡异悲伤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早上。 吴家母子俩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吴爸爸看着老伴的脸色也不敢有笑脸。 “我就当你们是特别舍不得我走,心情才这么沉重的咯。”聂羽光着脚蜷着腿坐在副驾上,一边玩手机一边阴阳怪气。 早饭那气氛悲伤得跟她的送行饭似的,现在车里的气氛好像是要送她奔赴死刑场似的。至于么?搞得好像吴越明第一回被人踹似的。 坐在后排的吴家老两口赶紧露出笑模样。 吴妈妈借坡下驴地道:“这回不一样,我们小羽要去做大明星了,大明星都很忙的,很不容易再回来一趟了吧。外婆当然舍不得。” “哎呀。有时间就会回来的。”聂羽想到某个人低头笑了。 吴越明开着车,余光将聂羽那种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暗骂了句:作孽的玩意儿!意思是霍霍人家一回还不够?还想有后续? 聂羽感受到了来自左侧的明显恶意,瞥了臭脸的吴越明一眼,欠欠地凑上去问道:“诶!小舅。我小舅妈咋不来送我呀?” “人家好好的不睡觉,天不亮赶来送你?你国家元首呀?多大的面子。要我的意思,爸妈都不该跟着来。”吴越明不满地斜了眼后方:“惯她这些臭毛病!真以为全世界都围着她转呢!” “哈哈。”聂羽不怒反笑:“有人乐意围着我转,你管不着!”她难得看到吴越明气急败坏的样子。一个字——爽! 吴越明冷笑:“对对对!苍蝇都喜欢围着臭鸡蛋转!” 聂羽还是一点不动气:“嫉妒会让人面目全非的。舅,你都已经处于并将永久处于咱家颜值低洼区了,心灵就美一点嘛。拉拉平均分……”没准就有人要了。长得那么算了,人也那么算了,那可就真的算了。 吴越明没接话了。他骂完苍蝇臭鸡蛋的话,心里其实有点过意不去。当然不是对聂小羽过意不去,是对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小姑娘。那孩子一看就很乖,怪只怪聂小羽这颗臭鸡蛋长了副好皮囊,看起来跟好鸡蛋似的。 吴越明一沉默,聂羽也内疚了。戳人伤疤好像是有点过了…… “舅。”周围的环境一直对她特别包容,仿佛做什么都是对的,导致她真的不太擅长道歉:“我比赛你会给我投票么?”在她看来这就是顶级示好了。 “屁话!节目都是你家搞的,你差我这两票?”吴越明知道聂羽是在别别扭扭的示好,可能不想分别得太难堪吧,犹豫片刻后还是领了她这份情:“不过我会看的。” 码头很快就到了。 聂羽挥手道别时,吴妈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羽,你们那个节目,是不是都是差不多你这么大的漂亮小姑娘参加呀?”说完轻轻戳了下正在搬东西的儿子的肩。 吴越明秒懂,吓得猛地直起腰。 “差不多我这么大的确实。差不多我这么漂亮的就不太可能了。”聂羽整理着防晒帽。她喜欢坐窗边的位置,那里风景最好,当然也最晒。“我上船了呀~到了会报平安的。”说完就转过身大步奔船上去了。 船不大,一边是两座的,一边是单座的。 聂羽礼貌文静地和船上认识的长辈打过招呼后,坐到了喜欢的倒数第三排的单座上,戴上耳机固定好帽子,准备迎接接下来好几个小时的颠簸。 吴家母子还在码头上面面相觑。 “听我姐说,走选秀节目出道,是聂小羽自己的主意……”吴越明表情惊悚地看向老妈。 吴妈妈含泪点头:“听说是她坚持的。那边家里本来的意思,是想让她拍电影出道。” 吴越明语气悲愤:“聂小羽个完蛋玩意儿,这是奔着选妃去的呀……不能上船把她抓下来吧?” 吴妈妈含泪摇头:“咱们管得了一时还管得了一世?” “我姐这大号算是练废了。妈,不行你劝我姐再要一个吧。趁还年轻,别在聂小羽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吴爸爸坐在车里没心没肺地嗦咯着棒棒糖,看到身旁熟人的车大声打起了招呼:“孩儿他婶,你这是要进城呀?” 钱家婶子抱着箱子笑吟吟地回道:“不是。送孩子过来。” “叔叔好~”荀月在一旁有点无所适从。阿姨坚持不许她帮忙,让她拖着行李箱去船上坐着等着就好。 “哦哦。你好你好。东西多吧?”吴爸爸大声唤儿子:“越明呐!过来帮你婶子一把!”他不好一个人去帮,寡妇门前事非多。 钱家婶子催促荀月:“月月你别操心这里的事了,赶紧去船上挑个靠窗的好座位。你来的时候只有晚上的船,白天海上风景好漂亮的。” “好~那我走了呀~”荀月笑着挥手:“这几天让阿姨费心了。” “有时间再来玩呀~”钱家婶子一脸的不舍:“下回过来提前给阿姨打电话呀~” 吴越明听到喊声往后看,第一眼看到的是荀月的背影。他还没在意,等荀月一转身,就直接愣在了原地。昨天晚上光线暗,他其实没有看太清脸,但是气质!如果一个人有某种明显的气质,那就太好认了。 “妈!”吴越明拉住身旁的老妈,悄悄指了指已经路过他们走上甲板的荀月:“看前面!白色防晒衫那个!就是昨晚那孩子!” “啊?” “你说她是不是和聂小羽商量好的?” “肯定是了。” “那你说她们进了城会不会……先不回家呀?” 吴妈妈不可置信地看向儿子:“你是说……不行!越明你跟着去!不许她俩出事!” “行!”吴越明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吴爸爸见叫人不动,下了车更大声地喊道:“耳朵聋啦!叫你过来帮你婶子搭把手!!!” *** 船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靠窗的位置已经没有了。 荀月左看看右看看,正犹豫着要坐哪里的时候,坐在倒数第三排双座靠窗位的年轻女孩向她发出了邀请:“你要是不晕船的话,不如坐我这里呀~” “好呀。”荀月笑着坐下了。 “你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采风的呀?”女孩很健谈的样子,还递上手里的腌鱼干:“尝尝我奶的手艺。” 荀月犹豫了一下下,还是伸手接住了。她这个肉团团真的是浑身毛病!不管海鲜河鲜,带腥味的她都不太能吃得下。带膻味的也……基本上就告别肉类了吧。可能是味觉太灵敏了,她能尝到的味道身边人往往都没感觉。 不过对方太热情了,又带着长辈的心意,自己只是不太能吃,又不是过敏吃了会出事,当然要接下了。 “来朋友家玩的。”荀月小口咬着鱼干。真的很小口,她是奔着未来几个小时的航程就吃手里这一根鱼干去的。 女孩本来大口嚼着鱼干,见荀月吃得极其斯文秀气,也跟着学,慢慢咬着道:“男朋友吗?”她问完觉得自己有点太没边界感太八卦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对不起,越界了。当我没问。” “不是。女生朋友。”荀月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你知道钱页吗?” “页页姐的朋友吗?”女孩哈哈大笑:“知道呀!我们村里就属页页姐读书最出息了。我爸妈有事没事就拿我跟页页姐比,哪有的比嘛~人有聪明一点的就肯定有笨一点的嘛~” 荀月忽然有种扎心的感觉,配合着笑笑:“是呀~” 聂羽正望着窗外听着歌,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不在意,直到切歌的空隙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猛地扭过头来。 同一排,只隔了一个走道的位置。哪怕连帽防晒衫的帽子盖住了头,哪怕对方在侧着身子和身旁的人说话,留给她的只是背影。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不相信是巧合!所谓巧合大概率是有一方处心积虑的结果。 她今天要走的事,多亏了碎嘴子外婆,在村子里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想打听到是很容易的。 再说放着船上这么多空座不坐,偏偏坐在她旁边?也就是她坐的单人座,要是双人座,就不可能是隔着走道遥遥相望的状态了。 聂羽默默地关掉了歌,微笑着再度看向窗外。 她还是假装不知道吧,免得小迷妹不方便偷偷看过来。故意坐在同一排,不就是为了能多看她两眼么? 只能第无数次感慨孩子的痴情了。 知道她要走舍不得,巴巴地跟来,也不好意思主动和她搭话,就单纯想着和她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这不跟昨天傍晚想等着她一起回家的心思一模一样吗? 她笑意渐深,想到防晒帽可能会遮挡住偷偷看过来的深情目光,还贴心地摘了下来。 至于渐渐升起的火红烈日?没关系,晒点就晒点,她冷白皮恢复肤色很快的。 “你是页页姐的朋友的话。也是学霸吧?”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称呼你姐姐,按说你跟页页姐应该差不多大,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又比我还小~” “我不是学霸,学习不好早就没上学了。”荀月始终笑吟吟的有问必答:“年纪的话,我肯定比你大了。我20了。你应该还在上中学吧?” “我18,马上就上大学了。不过那确实得叫姐姐。哈哈哈。”女孩热情地举起手里的鱼干:“来。姐姐。为咱们的相逢干一个!” 荀月有点为难,举起鱼干碰了碰:“你干了,我随意。” 聂羽听得清清楚楚。 小迷妹20了?倒还是女大三抱金砖,只不过这回大三岁的那个人不是她了。 20了……20了……20了…… 哈哈哈哈哈哈……意思是不用等着长大了!《 》 11、011 聂羽实在憋不住笑,只能拿刚摘下的防晒帽挡住脸,身体因为狂喜在微微颤抖着。 等于说万事俱备只差表白了?没准就是今天!没准巴巴地跟来就是要跟她表明心意的!或者至少要个联系方式。 只是要联系方式还好,昨晚没要肯定是想着还能在村子里见到她,知道她要走了立马追过来找机会要相当合理呀。 可要是表白的话,自己要不要接受呢?答应太快好像会显得她这个人很好得手的样子,甚至可能误会她是那种轻浮随便逢场作戏的人。 也只有追过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难追了,那些人在她眼里都是0,当然是指可能性。小迷妹在她眼里也是0,这个就不是指可能性了。 要不先不答应,让小迷妹先追一追?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好追的……一般追求不就是想方设法地展示自身的魅力与诚意么? 人家小迷妹都拼上命了!在诚意方面已经做到头了。至于魅力方面……她莫名的很吃小迷妹这款。要说具体喜欢什么她倒也说得出来一二三,可要是那些特质换到另一个人身上,她代入一下又会瞬间无感。 再说她这人有点走极端,在她这里的可能性向来只有百分之百和百分之零。她愿意的人压根不用追,她不愿意的人追破天也没用。 真是纠结呀……聂羽沉浸在幸福的烦恼中。要不先不答应了,等参加完比赛以后再说吧。 那时她已经出道了,那恋爱的事,是公开好呀?还是地下好呀? 地下恋情偷偷摸摸的还需要撒谎骗人,她实在有点瞧不上。可要是公开恋爱的话,肯定又会把小迷妹卷进舆论漩涡里…… 聂羽再一次陷入了纠结。 “喂!”吴越明上船后一直坐在聂羽后面,看见聂羽忽然捂着脸颤抖起来以为她在哭:“你没事吧?” 聂羽冷不丁被人碰到,触电似的往前一躲,震惊回头。看到后面居然坐着吴越明,好心情又瞬间被破坏了:“马上要开船了。你不下去?”为什么每次她心情正好的时候,吴老幺这个冤孽就会突然闪现呀!!! “呵呵。”吴越明瞄了眼斜前方荀月的背影,假笑着看向聂羽:“我送你到那边呀。老舅这么心疼你,不亲眼看着你被你妈安排的人接走,怎么放得了心呢?” “恶心死了你!”聂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压低声音无比嫌弃地道:“你想进城鬼混也别拿我做借口!不许再跟我说话,咱俩就当谁也不认识谁!”说完转过身摘下耳机重新塞了一遍。 荀月听到旁边的动静,不经意地看了过去。视线轻轻扫过聂羽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下。 好漂亮的女生…… 她在心里感概。这个村子简直是美人村吧,昨天晚上偶遇的那个姐姐给她的感觉也是大美人,现在只隔了一个过道坐在她旁边的年轻女生更是形容不出来的漂亮(也可能是她词汇量太贫乏了)。 在这个女生的美貌面前,甚至连漂亮这个词本身也显得太轻飘太寡淡太表面。 老盯着看太冒昧了,她只能趁着收回视线的时候,又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简直是应该装裱起来放进博物馆供世人瞻仰的美貌…… 她都已经收回视线了,又意犹未尽地假装好奇那边窗外的景色看了过去,边看边欲盖弥彰地指给身旁的女孩看:“妹妹你看!浪!大浪!” 女孩只觉得荀月可爱:“姐姐你知道我是看着海浪长大的吧?再说那浪也不大呀。” “对哦。哈哈。”荀月傻笑两声。 聂羽也被逗笑了,没忍住扭头看了过去。 她这一看,正与荀月还未舍得收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荀月有一丝丝的小惊慌,不过很快平复下来,坦然地迎上目光笑了笑。 聂羽看着眼前的笑脸,心不受控制地震动了一下。她匆匆收回视线,低下头整理情绪。 什么情绪呢?难过的情绪。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船舱里光线充足。 这是她第一次隔着那样近的距离,清清楚楚地直视对方的脸。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映入眼帘中的一切,更知道在这个对视后,自己身上正在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于是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特别难过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如果她完蛋了,那让她完蛋的人只能陪她一起完蛋! 对不住了。如果之前在是否交往这件事上,选择权是在对方手上,只有决定权在她手上。 那现在,对方连选择权也没有了。 她整理完情绪,再次望了过去。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角度,却是截然不同的视线。带着势在必得的狩猎者的姿态! 荀月已经转身又和身旁的女孩聊上了。 聂羽不禁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人害羞尴尬的时候就是会假装特别忙的样子,看来刚才那个对视,受到冲击的并不只她一个。 心里忽然就一点都不难过了。只能说幸好让她完蛋的人,也是对她着迷的人吧! 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 “不舒服吗?”荀月关切地问身边脸色煞白的女孩:“你是不是晕船?要不要去前面一点坐?” 她本来想借着对视上了的机会跟漂亮女生简单寒暄几句的,结果那个女生突然收回视线不肯再看她,正好身旁的女孩又忽然轻轻摇了摇她。 一定是她太冒昧了吧?漂亮女生从小到大都顶着那样出众的容貌,肯定对各种窥视打量的目光特别敏感了。她很心疼,也很自责,暗暗发誓一定管住自己绝不再看!一眼都不可以!余光都不可以!管好自己的视线,全当右边单人座上坐的是空气是幽灵! 船已经开动了,时不时有海浪打过来,小小的船便随着海浪猛地一阵摇晃。 同船的渔村居民都很平静,只是默默把稳了扶手。 只有她身边的女孩脸色煞白,每过来一个浪,就吓得深吸一口气,再过来一个浪,又再深吸一口气。 “我怕船会翻~”女孩恐惧地抓住荀月还捏着半条小鱼干的手:“姐姐。你不觉得今天风浪格外大吗?” “我……坐这船才第二回呀~”荀月下意识的反应是缩回手,缩了一点点后意识到现在的状况,赶紧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握住女孩:“别怕。不会翻的。再说船上有救生衣呢~” “万一浪把我们打进海底了怎么办?我不会游泳。”女孩越想越害怕,呼吸频率早就乱了。 荀月担心她没被水淹死先被自个儿吓死了,想通过开玩笑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哈哈,刚还说自己是看着海浪长大的,怎么是旱鸭子呀~” “啊!”又一个海浪过来,女孩闷闷地尖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以前会游的。后来溺过一次水差点丧命以后就忽然不会了。” ……荀月心疼了。原来是有阴影呀~她都不敢想象女孩平日里只能坐这条船往返进出,途中漫长的几个小时里有多么的无助煎熬。 “别怕!我救你!”她捏着小鱼干的手握成小拳头,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我水性可好了!水下憋气两分半。我拿两分钟救你,半分钟逃生。两分钟很久的,咱俩又离得这么近,我肯定找得到你。” 女孩得到生死承诺,心里的恐惧少了一些。然而又一个大浪扑过来,吓得她低头直往荀月怀里钻:“那如果一会儿船真的翻了,我就紧紧抱住姐姐!” “那不行呀!那样咱俩谁都活不了。你是海边长大的宝宝,肯定比我清楚对不对?”荀月拍了拍怀里极度惊惧的女孩,继续安慰道:“你对水有阴影,一落水肯定会慌得乱扑腾,见什么抓什么。咱俩不仅不可以抱在一起,最好离开一点点距离。你要做的就是尽量憋住气别呛水,相信我一定会来找你!” 她扶起怀里的人,表情认真地对望过去:“你会相信我吗?” 女孩回望着荀月,像被什么力量蛊惑了似的,坚定地点了点头,惊惧不安的心也稍微平稳了一点点。 浪还是接二连三地打过来。短暂升起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天阴阴的,似乎暴雨将至。 聂羽望着窗外,假装对另一边发生的事漠不关心,其实都听到了。哪怕海浪声吵得要死,哪怕船舱里还有人在闲聊,她就是可以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动静里,轻易捕捉到某个人的声音。 水下憋气两分半。拿两分钟去救人,只拿半分钟自己逃生…… 她相信某人是认真的。如果只是空谈,不会计划得这么细致。毕竟在水下憋气的状态下,如果两分钟半全部拿去救人,那不叫救人叫殉情。 可是即便计划了逃生时间,以某人的细胳膊细腿,在滔天巨浪中去救一个对水有严重阴影的人,还是无异于作死。 船上水性更好的人到处都是,比如吴越明。吴越明一身蛮力的,哪怕救人时不小心被扑腾挣扎的溺水女生拽住,好歹有足够的力气轻易脱身。 某人有什么?有一身胆气? 当然船是不太可能会翻的。这么多年,这条老船就没有翻过。 幸好不会翻。不然她也得跟着一起去作死了。虽然她真的爱死了自己的身体,爱死了自己的生活……如果现在就死掉真的会有点不甘心,都还没来得及惊艳世界呢。 可是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某个人独自涉险,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做不到。 所以某人如果真的见义勇为成性,习惯性作死,那就一起作吧。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反正她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欠人家一次救命之恩。 到时候可就热闹了。那谁落水,某人去救,她不放心某人得去帮,吴越明又肯定不放心她……热锅下饺子似的成串了。 她倒也不怕死。真正让她难受的点其实在于,某人昨晚的拼死相救,到底有几分是出于自身善良勇敢的天性,又有几分是出于对她的爱慕呢? 还是说,其实不管昨晚那个人是不是她,某人的选择都会是一样的? 心里真的有她吗?刚才承诺要舍命救人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到过她呢? 她就坐在旁边呀!哪怕看她一眼再回答呢! 还是说,某人对她只有深深的爱慕,并不敢奢望能有和她一起的以后? 聂羽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不那么难受了。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属于人之常情了,她确实打眼一看就是高不可攀的类型。不怪某人不够自信,只怪她确实太耀眼了。 没事没事,她会主动一点给足机会的。等正式在一起了,美人在怀的某人相信会更加珍惜生命,不会动不动就为毫不相干的人献出生命了! 她表情甜蜜地斜瞄了眼左边——立马又觉得闹心了。 只大她一岁的那谁(按村里辈份她还得叫声姨)没长骨头吗?浪大的时候钻怀里还不够,现在浪都下去了还往肩上靠? 您可真是太过谦了!您哪用着怕浪呀?谁能比您浪呀! 一点眼力见没有!看不出来被你靠着人浑身不自在一直悄悄在躲吗? 聂羽一边咬牙切齿地暗自吐槽,一边用力把手里的帽子绞成一团麻花。《 》 12、012 好在她的闹心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亲眼看着某人动作轻柔地把靠在肩上的人缓慢又无情地推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羽再一次低下头用帽子捂住了脸。怎么办?她日常明明走的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冷路线。为什么此刻一点都憋不住想笑的冲动? 她一边无声狂笑,一边对预备女友的表现相当满意。这才对嘛!都是有心上人的人了,和外人互动是要多点边界感的。 放心,她绝不双标!往后不管是节目期间对别的参赛选手,还是未来出道对粉丝营业,甚至包括整个有机生物圈,她不管言语还是举动上都会注意分寸的。 谈恋爱谈的就是个专属感嘛~ 再说一般人谈个大明星女友本来就会特别容易缺乏安全感,她更得加倍心细了。 天呀!她这样的神仙对象还能去哪儿找呀!某人算是饕着了。 希望某人也能再接再励,和她一起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双双成为模范女友,将这段恋情谈出风采谈出高度谈成名垂史册的佳话吧! 吴越明有点担心外甥女的精神状态。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呀? 以他对聂小羽的了解,不太可能是笑,聂小羽笑起来不是这动静。聂小羽特别要脸一人,发神经只会在家里,在外面装得那叫一个文静中不乏高冷,乖巧中略带叛逆。 更不太像是哭呀,聂小羽丫的出了名的心硬,从小到大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喂!”吴越明无视聂羽之前的警告,再一次碰了碰她。 聂羽心情瞬间回落,止住笑冷冷地回过头:“我说过不认识你的吧!” 吴越明看着聂羽通红的双眼,温润的眼角……居然是在哭?以聂小羽死要面子的性格,想哭确实会藏着哭,被看到也打死不会承认。可是为什么呀? 他想不通。总不可能是舍不得离开他们吧? 他们确实很少上船送聂小羽。一来聂小羽坚持,二来船上都是熟人,三来那边下船立马就有人接。难道说,以前聂小羽每次独自离开的时候,都偷偷哭过? “不说话?你就纯发癫呗?”聂羽压着嗓子怼的,怼完还有所顾虑地看了眼左边未来女友的方向。 对方倒是没在看她,但是懂的都懂,某人眼睛没在她身上,心还没在她身上吗?肯定提着十二万分精神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的一举一动的。但愿没有听到吧!她的毒舌只针对特定的人,本性其实特别温良的。 吴越明这回没还嘴,只是慈爱又心疼地笑了笑。听说豪门里面亲情淡漠,难怪聂小羽一有时间就喜欢回渔村。哎,聂小羽要是不祸害小姑娘,平时除了得瑟点其实真的蛮好一孩子。 聂羽看吴越明叫了她以后不仅不说话,还阴阳怪气的一直笑,心里的火呀噌噌噌直往上冒!感谢你未来的外甥媳妇吧吴老幺,不然本小姐今天怼不死你! 她翻了个大白眼气乎乎地转过身!其实要不是为了方便某人偷看她,她真的很想换个远离吴老幺的座位。 *** 船是小下午到的港,天却阴得像快要入夜了似的。 荀月没想马上下船,来接她的人还没找到船在哪里。要带回去的东西挺多的,有一箱特别重的她一个人也搬不动。 不过由于她坐在外面挡住了身边女孩的去路,船停稳后还是立即站了起来。 “姐姐,留个联系方式吧。你下次再来渔村玩,如果正值寒暑假可以找我玩呀。”女孩掏出了手机准备扫码。 荀月看了眼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屏幕被压得稀碎的手机,笑着道:“你用号码找我吧。135————” 加完好友,女孩亲热地招呼荀月:“走吧姐姐,一起下去。” “你先走吧,我还要等一会儿。”荀月挥了挥手:“下次坐船不用太害怕呀,你看这不是平安到达了~” 聂羽也还没走,坐在原位没有动。 她听到那谁提到荀月是来渔村玩的,并不是本地人,有点小吃惊。 又听到荀月说自己还要等一会儿,她又不禁低下头扬起了嘴角。 嗯,憋了一路一眼也不敢看她,估计就是为了攒足勇气给这一刻用的。 来吧!问吧!她的联系方式。故意挑着日子跟她一起走,不就是为了这个?虽然某人刚才报自己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已经顺便记下来了。 表白应该不太可能了,某人挺沉得住气的。或许是和她有类似的顾虑,不想太快开口,以免显得自己太轻浮不郑重。这也是珍视她的表现。大加分! 同船的乘客陆陆续续拿了行李下船,船舱里渐渐只剩下站着看手机的荀月,坐着看窗外的聂羽,和靠着看俩人的吴越明。 什么情况?荀月在纳闷。是不是她描述的不够清楚呀?还没找过来吗?还是说她下船去等会比较好? 什么情况?聂羽也在纳闷。怎么还不找她搭话?拿着手机傻站半天了,别犹豫了!是不是因为她小舅在不好意思呀? 呵呵!吴越明就一点也不纳闷了!船靠港半天了,这俩真是一点要下船的意思也没有呀!他知道,不就是嫌他碍眼在等他先走么?梦呢! “你还不下去?”聂羽瞪向身后的吴越明低声道:“我不要你送!” 吴越明冷笑。俩小东西想背着大人偷摸去开房?做春秋大梦去吧!他同情地看了眼呆站着的荀月:丫头,等你长大了会感谢叔的! 聂羽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吴老幺油盐不进的,只能从某人那边想办法了。她假装要走施点压,某人一急应该就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吧? 于是“僵持”着的三人中,聂羽第一个动了起来。 她走到放行李的地方,站在属于她的几个大行李箱前假装马上要走的样子。 吴越明没动,就坐在那儿看聂羽演。 荀月其实很想在漂亮女生离开前再最后看一眼饱饱眼福的,但她答应过自己,不可以!余光也不可以!她之前连瞄三眼的时候,对方已经感觉被冒犯了。 于是死死地低着头,一心一意盯着稀碎的手机屏幕上支离破碎的对话框,刚盯一会儿就有新消息来。终于找过来了! 荀月开心地跑出船舱,朝岸上越来越近的年轻男生招手。 聂羽站在行李箱前有点懵……不问她要联系方式吗?还有……那男的……谁呀? “这里!”荀月跟男生打完招呼,又小跑着回到了船舱,在靠近行李区的时候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她要带走的几箱东西,在那几个大行李箱旁边,同时在行李箱旁边的还有那个漂亮女生……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荀月死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请问……” 聂羽悬着的心踏实了一半。果然还是要问她要联系方式的,至于正往舱里来的那个男的,可能就是纯帮忙的家人朋友什么的吧。 “嗯。你说~”聂羽低垂着视线声音温柔。感谢吴越明昨晚带她去买的治嗓子的药,效果还怪好的,今天声音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了,所以她开口开得尤其自信。 “可以……”荀月的心有点晃晃悠悠的。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就算了,声音也那么好听,连语气都那么温柔……“可以借过一下下吗?”她的声音不自觉也温柔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聂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她一急,语气里的温柔瞬间荡然无存,只有满满的震惊疑惑。 荀月感受到了对方语气里的变化,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又冒犯到了对方,抬起头满眼的无辜:“我们拿一下行李~” 男生已经到了。 荀月迅速转换情绪,指着靠边的三个箱子笑着道:“就是这三个箱子。有一个我实在拿不动,只能辛苦你了。” “应该的。”男生看了眼稍微有点挡住去路的聂羽,又迅速害羞着移开视线,也不催促,就站到一边耐心等着。 聂羽远远地让开了,心里还在琢磨个不停。 听俩人对话的内容和客气的语气,像是不太熟的样子,可能连朋友也算不上。这条没事,放过不提。 可是居然不问她要联系方式?某人是不是童年不太幸福,没什么配得感呀? 还是说是因为她呀?确实有无数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过,而且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说爱上一个人最先有的情绪其实是自卑…… 自卑怎么治呀?这个东西她真的很陌生呀! 算了。不敢问就不敢问吧!反正她记下号码了,大不了她主动一点点咯。 吴越明现在有点纳闷了……怎么着?你俩原来不是约好要一起去酒店的? “我来吧!”他见男生搬那箱东西很吃力的样子,热心的上前帮忙。 荀月之前因为担心冒犯到漂亮女生,几乎就没往右面瞄过,现在听到吴越明说话又看到他的模样,不太肯定地问道:“您该不会是昨晚送我回家的那个哥哥吧?”她脸盲严重,听声识人还算凑合。 “哈哈你认出来啦?”吴越明已经抱起了最重的箱子,年轻男生去换抱了比较重的那个。 “真巧。刚才都没注意到您~”荀月一边上前抱起最不重的那个箱子,一边关心地问道:“姐姐回家还好吗?没有着凉吧?”她叫姐姐叫得有点心虚。这个哥哥看起年纪也不大,万一是那个姐姐的儿子,辈份不就乱了套了吗? “啊???”吴越明被问懵了。想知道聂小羽有没有着凉,直接问本人不就好了?聂小羽不就杵旁边呢吗?什么情况这是!“你姐就在船上,你没看到?” 他心里有一瞬间滋滋冒寒气,声音都抖了一下。难道聂小羽的存在,只有他们一家人才看得见?难得昨晚聂小羽其实已经命丧海边,而他接回家的其实是…… 荀月大惊:“姐姐也坐了这班船吗?哎呀,我没留神看,她都下船好久了吧?要是看到怎么也该打个招呼的。”她遗憾地抱着箱子经过聂羽,跟在前面二人的身后道:“那哥哥你帮我跟姐姐道个别呀,昨晚乱糟糟的,我都忘了告诉她马上要回去的事。” 吴越明还沉浸在恐怖片的情绪里,只是呆呆的跟着往外走。 聂羽原地愣住。船舱里瞬间就剩她一个人了。 合着压根就没认出她??? 认出了吴越明却没认出她??? 昨天从日落到天黑一直死盯着她看了两个钟,还贴着抱了那么那么久,在她怀里觉都睡过了,结果居然没认出她??? 她不算大众脸吧??? 还是故意搁这跟她装不记得玩欲擒故纵呢! 最好是在玩欲擒故纵! “喂。到了。您过来吧。”聂羽挂完电话,顺手存了刚才顺耳记下的号码。 司机叔叔早就在港口等着她的,她为了给某人留足搭话的时间,船已经到了的事才故意拖着没有说。《 》 13、013 吴越明帮忙搬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司机已经把行李搬得差不多了,独留聂羽一个人坐在更加空旷的船舱里,表情阴晴不定地望着舷窗的方向。 “在等我呀?”吴越明语气难得的好:“开船的人呢?” 他这样好的态度,一方面是出于对聂小羽原来如此恋家的感动,另一方面是出于之前对聂小羽和那个叫荀月的小姑娘之间关系的误会。 俩人之间别说有什么了,那姑娘甚至都没记住聂小羽长啥相,还以为聂小羽年纪大得能当他姐,提到昨晚的事态度也是坦坦荡荡一点毛病没有。 聂羽没有情绪地瞄了吴越明一眼,声音懒懒的:“开船的人吃饭去了。你帮完那谁的忙了?” “那谁那谁的,别人没名没姓呀?”吴越明笑了:“你俩可真有意思,昨晚那亲密劲儿我都差点误会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了,结果互相之间连叫啥都不知道。” 聂羽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扭头望向今天为了方便某人偷看自己,几乎望了整一路,脖子都快望得永久性偏右了的窗外。呵。她也以为她们之间是有点什么的…… 没关系,总会有点什么的。 “她叫你带话给我,你怎么说的?”她一边在心里谋划着未来的事,一边好奇着吴越明是怎么在那个人面前说的自己。 吴越明大笑:“哈哈。我说行好ok没问题呀。没说你就是她姐,免得她抱着东西还得掉头回来跟你道歉告别的,麻烦。你俩都不是会常来渔村的主,反正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见面了。” “嗯。大概率。”梦里的大概率!聂羽站了起来:“行。我走了。等你回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再走。” “诶。”吴越明应了一声,等聂羽快要走出船舱时,又实在憋不住疑惑地问道:“诶?聂小羽。昨晚你为啥那么开心呀?” 他还是有点费解。荀月那边是确定没毛病了,那聂小羽昨晚回家时那副春意盎然的死样子又是为了谁呢?俩人又为啥抱了那么老久呢?这事也不能直接问,那不就暴露他早就到海边的事实了? “你很见不得我心情好的样子哦。”聂羽白了吴越明一眼,眯眼微笑:“气死你!我现在心情更好!未来更是会好上加好!”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 荀月到家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下午了。 坐了几个小时船到港口,又坐了几个小时车到机场,又坐了几个小时飞机到恒城,又坐了个多小时地铁到家门口……再加上各种等待的时间,以及前天夜里的可怕经历,她到家的时候早就精疲力尽了,只想赶紧进门洗个澡睡个饱。 门锁一直提示密码错误。输错三次以后要等待10分钟…… 荀月放倒行李箱,无力地瘫坐在上面绝望等待。怎么办!她好像又不记得密码了,不知何时被压碎的手机也已经彻底阵亡,连向子莹求助这个选项也得经过好一翻折腾才能实现了。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动……自己这个不中用的脑子呀!她累得连打脑袋撒气的劲也挤不出来。 实在进不去的话,在行李箱上凑合着睡一觉好像也不是不行…… 荀月溜坐到地上,枕着胳膊趴在行李箱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嘿!醒醒~” 荀月感觉到有人在摇她,哼唧着挥了挥手,意思是别打扰她睡觉。 子莹嘴里还含着牙刷。她补觉起来刷牙刷到一半,听到有人一直在按门锁,赶过来打开门一看,展现在眼前的画面堪称震憾。吃的不挑能生啃的全生啃,睡的也不挑躺得下去的就都是床,真好养活一人呀。 “姐?”她取出牙刷,伸着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睡着的人:“不想动?那我抱你进去?” 她姐好养活是真的,毛病多也是真的。比如肢体接触障碍,特别严重也谈不上,但据她姐描述,自己和人接触时的感觉,可能也许有点类似于她不小心接触到软体动物时的感觉。这个类比过于生动形象,从那以后她再和她姐互动,都特别注意避免接触,尤其是皮肤接触。 所以如果要把人抱进去一定一定要先征得同意! “不用。我自己走。”荀月嘟嘟囔囔地拒绝了,嘴上说得挺好,身体却趴得稳稳的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那倒是起来呀!”子莹无语地笑了:“快点呀,马上下班时间了,邻居们看到很好看吗?听话啦~” “嗯。”荀月很不情愿地睁开眼,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略一发呆,又扶着墙慢慢弯下腰想去拖行李箱。 子莹先她一步动作利索地拉起箱子:“这里不用你管,去洗澡清醒一下,稍微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 “嗯~”荀月哈欠连天地迈着醉酒的步子进了浴室。 子莹看了眼浴室的方向笑得十分无奈,自言自语道:“叫去洗澡就真的只洗澡,换洗衣物都不知道拿的。” 她常常会回忆俩人相遇以后的种种,越回忆越觉得她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缘份。她喜欢照顾人,而她姐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迷糊的人。她姐则是到处救人,而她那时候真的非常非常需要救助。 “莹莹!去我房间帮我拿一下换洗的衣服好不好呀?”荀月已经完全清醒了。浴室里的场景,让她瞬间回忆起那只大蜘蛛,以及身上可能残存的虫卵。 她话音刚落,没反锁的浴室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隔着门伸进来的长胳膊上拿着用防水袋保护好的换洗衣物。 荀月日常被子莹的办事速度惊艳到:“哇!这么快的!超人吧你。” 说到超人,她不禁联想到蜘蛛侠,又从蜘蛛侠联想到前天夜里的姐姐。于是边洗澡边隔着门和子莹嗨聊:“莹莹我跟你说哦,页页她们村简直是美人村来的。你页页姐算漂亮了吧?还有更更更更更漂亮的。”她想到了同船的那个女生。 女生最后对她忽然态度大转弯,大概是认出了她就是先前那个失礼地反复盯着看的人吧~唉,肯定是被讨厌了。 没有认出她的时候,女生的声音真的好温柔呀,那才是常用语气吧。所以她最后收获的语气大概算是讨厌的人专属版? 浴室被占领了,子莹在厨房那边漱的口,只听到模模糊糊连珠炮似说话的声音。她也没管,切菜开火做起了晚饭。 荀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晚饭已经上桌摆好了。 “你刚才说了半天说的什么呀?我在厨房没听太清。”子莹给荀月盛好汤端过来,递给她时叮嘱道:“你马上要去睡觉,少吃一点主食呀~” “嗯嗯。”荀月接过碗感动地笑了笑:“哈哈。我刚才说你页页姐她们村子出美人。超级大美人!” 子莹也笑了:“有合照吗?我也开开眼。” “那倒没有。”荀月小口喝着汤,边喝边发出哇的赞叹声:“这汤!绝了!” “形容一下呢?”子莹还没开动,一脸满足地看着荀月吃。 “形容一下?”荀月想了想:“鲜而不淡,浓而不腻?” “谁问汤了!我问美人。” “哦哦。”荀月望了望天花板,试图回忆起细节,然而出于清晰的自我认知瞬间放弃:“具体想不起来了。” “没事。想不起来算了。”子莹这才开动。她吃饭快,吃完了又等荀月也吃得差不多了,才说起正事:“姐。我问你呀。你去页页姐家几天呀?” “啊?”荀月收捡着碗筷,在脑子里数了半天:“没几天吧。前前后后不到一周。” “嗯。”子莹点头:“那我离开家里去学校以后,你自己在家住了多久呀?” 荀月又在脑子里数了半天,这回死活没数明白:“对不起呀莹莹~你什么时候去的学校来着?” “两个多月前!”子莹轻轻拍了下桌子:“别收碗了,先坐下!” “凶什么嘛~”荀月察言观色地坐回椅子上,脑子里在疯狂回忆自己是不是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闯了什么大祸。她记得出门的时候关水电了呀~衣服也收了呀~垃圾也扔了呀…… 子莹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你一个人在家待了两个来月,除了冰箱,别的东西是一点也没碰过呀!你说吧,是不是又犯懒凑合着啃生东西吃了?”什么彩椒萝卜西兰花……家里冰箱里全是可以生吃的蔬菜水果。 “煮个水很难吗?我不是提前熬了高汤,你把菜和高汤一起煮开,再扔几根面条进去,味都不用你调,这很难吗?不想吃面想吃米饭的话,我也给你熬了拌饭酱,你把喜欢的菜切碎焯个水,加上酱和米饭拌一拌就行的,这也很难吗?” 荀月的头一点点低了下去:“生吃真的挺好吃的~再说我只是没用厨房,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点外卖!”她不服气地抬起头顶嘴。 子莹摊了摊手:“是吗?手机拿来我看看!” “看不了。刚坏掉。”荀月讨好地笑着:“莹莹你别生气呀~你不在的时候我真的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你看我这棒棒的体格!”她撸起袖子,露出小细胳膊:“还有这健硕的肌肉!” “真巧,我要看就坏掉了。姐你是不是教我不许骗人来着?”子莹起身收拾碗筷。 “真的坏掉了~我来收拾吧~”荀月伸手要帮忙:“你辛苦老半天了,快去歇着。” “撒手!”子莹轻喝道:“刷牙睡觉去。等你洗完天都黑了。” 荀月不开心地撅起了嘴。她常常觉得自己几年前不是捡了个妹回来,而是捡了个妈。《 》 14、014 “我现在不困了。你好不容易放假回来,咱们聊聊天呀~”荀月跟着进了厨房,怕添乱只敢远远地站着:“这次暑假作业多不多呀?难不难呀?你想不想做呀?要是不想做的话,要不开学了你跟老师说,就说你姐脾气不好,生气的时候把你作业给扔了。我带你出去玩呀~你之前生病嘛,都没怎么出去玩过。” “教我点好的吧!”子莹把水流开得小小的洗着碗,嘴角是盖不住的笑意。 “你就是太好了,太乖了……”荀月语气里带着心疼:“其实不用这么乖的……”懂事得仿佛连青春期叛逆也是不存在的东西。 怎么可能嘛!连她都叛逆过,十三岁那年跟妈妈因为吵架冷战了整整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她生完气去道歉说不该冷暴力,妈妈还假装不知道被她冷暴力了。唉,妈妈还是太好了。 子莹嗔笑回头:“你是太不乖了,如果乖一点我会省心很多。” 荀月猛地一敲脑袋:“对了莹莹。你有没有想要的手机型号呀?没有的话一会儿赶紧看,我手机真的坏了,可能是坐船的时候不小心压坏的。” “轻点敲~”本来就不太聪明了。子莹笑着道:“好。我一会儿帮你看。你就负责挑个喜欢的颜色就好。” “挑你喜欢的颜色呀。你用新的,我用你的。你有什么小秘密不想我知道的要抓紧处理好哟~”荀月有点自责:“其实早该给你换新手机的。你那个都快用了两年多快三年了吧?我自己对手机不在意,觉得能用就行,忽视了你身处的环境……” “东西不就是能用就行?”子莹笑着回头看了眼荀月:“再说我身处什么环境了?高中?姐你是担心学校里面存在攀比吧?比确实是要比的,不过我们更喜欢比成绩。” “攀比倒是不至于,比最新型号咱们也比不过来嘛~我只是想着好歹让你随大溜,不求最贵最新,至少也别太旧了。”荀月在回家的路上认真考虑过这个事。 她打小神经大条对什么都无所谓,那可能只是因为脑子不好。子莹脑子特别好,会不会相对的也更敏感一些?这和价值观什么的没有关系,身处在某个群体里,一点点异样的目光也会很伤人的。 “真不用~”子莹感动得红了眼。虽然她真的不需要,学校确实是个小社会,一个相对单纯的小社会,也有人情事故,也有世态炎凉,也有异样目光。荀月姐担心的点并非不存在,只是她不需要罢了,她长得不错,成绩也拔尖,在学校里的日子是不会不好过的。 “不许犟呀!我已经决定了!”荀月美滋滋地想着:“既然要换就换全套吧。你那个平板还是我用过的,有些功能可能早就跟不上了,也必须得换。宿舍里面学习环境肯定不算安静,耳机也得换一个防噪功能更强的……” 子莹听得直皱眉头:“姐你去渔村是帮忙办事去的,还是淘金去的?家里哪有那么多闲钱嘛。再说东西都好好的。”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荀月继续盘算着:“顺便挑几身新衣服吧~趁着购物节的余温。” “我穿校服!”子莹已经洗完碗又清理完了灶台打包好了厨余。 “出去玩的时候穿嘛~我不是说了想趁暑假带你出去玩。”荀月继续掰指头:“你又长高了点,脚肯定也大了,鞋子也得换……” 子莹笑着经过她:“带回来的脏衣服和刚换下来的一起放进洗衣机了吗?” 荀月思路被打断:“没带脏衣服回来。阿姨帮我洗了一次,我自己扔了一次。” “扔了一次???”子莹震惊回头:“你敢不敢再懒一点再铺张一点!真中彩票了也不能这么糟蹋东西呀!” “不是。那身衣服被蜘蛛爬过了。超大的蜘蛛!!!”荀月放下掰到一半的手,追着子莹讲故事:“这么老大!”她比了个西瓜大小。讲故事嘛,就是会稍微有点夸张的。 子莹听完故事笑了:“意思是你又救了一个人?”她都数不清这是她姐第几回救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她姐特别容易遇上这种事。正如前文所言,连她也是她姐救回来的。 哦。那时候还不是她姐…… *** 五年前顺市冬天的一个夜里。 荀月打完游戏大半夜的肚子饿,家里能啃的东西都啃完了,晚上的外卖也点不到什么清淡的,加上也想下楼散散步,歇歇眼睛,就去了家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觅食。 可能确实太晚了,店里除了店员和她以外,只有另一个小女孩在。 小女孩一个人在墙角的位置坐着,散发出来的感觉……也不好形容,总之是一种让人莫名担心的感觉。面前没放任何吃的,又不像是已经吃完收拾好了的样子。 等饭团和泡面热好,荀月又买了两串鸡肉串一块小蛋糕一杯豆浆,一起拿着坐去了小女孩对面。 “妹妹我可以坐这里吗?”她明明已经坐下了:“姐姐社恐,有点不敢一个人在外面吃饭,你陪姐姐一起吃点好不好?” 听到前面的话刚站起来准备让出桌子的子莹,在听到后面的话以后停下了离开的脚步,愣愣地看着对面坐着的看起来明明没有她大的陌生女孩。社恐吗?完全不像的样子。 “拜托拜托~”荀月做出央求的手势:“我知道你肯定吃过晚饭了。我买了点心,你吃着玩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呀?都是刚买的,店里有监控,你不用害怕的。” 子莹看了眼桌上的吃食,无声地咽了咽口水。 她没有吃饭,平时身上就没什么钱,逃出来的时候更是身无分文。她本来是想问问店员姐姐,有没有临期或者过期不要的东西可以给她填填肚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来了又实在拉不下脸去问。再说吃了这顿饭以后呢?既不敢回去,又无处可去。 冬天的河水会可凉了吧……她之前坐着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想。 荀月看到了女孩偷咽口水的动作,也看到了女孩眼神里的犹豫,心里疼了一下下,挤出笑脸强装没事地张罗着:“饭团我的~点心你的~” 她拆开包装起身亲手将小蛋糕递了过去,递的时候假装不小心递重了,让女孩的嘴蹭到了奶油。 子莹愣愣地接住已经不可能再还回去的蛋糕。 “鸡肉串我们一人一串。豆浆你的~泡面汤我的~”荀月分完吃的,抱着手双眼冒着小星星的甜甜道谢:“谢谢你愿意陪我呀~” 子莹没说话。 荀月也不说话了,没有问女孩大晚上的为什么不回家,只是吃完泡面又安静地去买了更多的吃的回来。 随着桌上的食品包装袋越来越多,俩人慢慢的会说上几句话,都是不痛不痒的内容。比如速食品还算不错的味道,比如顺市又湿又冷的冬天,比如顺市那条永远不曾结冰的河…… “姐姐~”这是子莹第一次称呼眼前的女孩。她小口喝着豆浆,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你说,照现在的天气,河水会可凉了吧~” 荀月习惯性应和:“肯定呀。”应和完觉出不对劲,手上拆包装的动作瞬间放缓下来。 “谢谢姐姐请我吃饭~我该回去了。”子莹之前几乎一直低着头,现在才认真看了看荀月的脸。她想记住这个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给了她温暖的好心姐姐。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偿还这份心意了,那就下辈子吧。 “我送你。”荀月嗖地站起来。向来慢吞吞的她,手脚忽然变麻利了,三两下就把剩下没吃完的东西整理好了,抱在怀里轻轻贴近子莹道:“我吃太多了,正好走路消消食。” 子莹鼻子在泛酸。她知道对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谢谢,不用了。”她加快脚步朝大街上走去。 荀月抱着吃的,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紧紧追在身后:“妹妹!妹妹!你不能害我呀!” 子莹听到这话放慢脚步,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 “我知道你是遇到难事了,一时想不开想去河那边一了百了。可姐姐我是无辜的呀~”荀月小喘着气跟过来,一脸的可怜样:“你想呀~便利店里有监控的,咱俩一起坐了那么久,又吃东西又聊天的,完了你就跳河去了。那我不就有教唆你轻生的重大嫌疑吗?你家人朋友能放过我?社会舆论能放过我?求求你呀~好歹换个日子好不好?拜托拜托~” 子莹红着眼愣愣地站在原地。 冬日的深夜,寒风从街道上呼啸而过,醉酒的夜间动物们在不远处尖叫哭闹。 “咱们先回家?”荀月笑着问道:“你住哪里呀?我送你回去。”她见女孩脸上闪过深深的厌恶与抗拒,知道踩了雷,赶忙改口道:“或者你送我吧?我一个人有点不敢回去。”说完假装怕怕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醉酒男女。 “好~”子莹以为她是真的害怕。 “你还吃吗?”荀月用眼神指了指怀里的吃食。 “嗯。”子莹随手拿了一个面包,边走边吃。 荀月像个移动的人形零食小铺:“渴了还有喝的呀。” “嗯。” 便利店就在荀月家楼下附近,俩人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一起进去呀~”荀月腾出一只手去牵子莹的衣摆:“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小孩子在外面晃荡呀?就算你没有想不开,万一遇到坏蛋变态人贩子呢?走啦~死都不怕还怕我会吃了你呀!” 半哄半拉的,俩人一起回了家。 子莹躺在按摩椅上,打量着脚上荀月让给她穿的可爱毛绒拖鞋时,不禁在想:自己内心深处似乎也没有多么想死,半推半就的就跟了回来。 她在便利店里坐了那么那么久,也许不是在想河水有多凉,而是在期盼着能有个人出现拦住她,告诉她人生值得吧。《 》 15、015 “舒服吧?”荀月抱来了小被子,是长着桃子屁屁的小白兔子图案:“有好几种按摩模式,你都试试,盖上被子慢慢享受。”说完帮子莹把被子盖上了,然后拉了小板凳在旁边坐下。 “嗯嗯。”子莹看了眼身旁心事全写在脸上的人,哀伤地笑了笑:“姐姐想知道我因为什么事想不开吧?” “你要是愿意说的话……”荀月仰起脑袋认真听。她不是八卦不是好奇,只是觉得但凡小妹妹心里那个疙瘩没解开,哪怕眼下因为某些原因一时半会儿没轻生,日子久了也难说的。 子莹闭上眼睛,在轻柔的按摩中平静讲述:“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生下我不久以后也走了,是跟着外婆在乡下长大的。小学在镇上读的,在那之前我的人生算普通平静吧。初中开始,因为成绩还不错被市里好几所中学相中。免除学费,挑选宿舍,生活补贴,条件给的都挺好的。我还挺开心的,想着终于可以减轻外婆的负担了。” 荀月撑着脑袋安静地听着,原来学校之间真的会开各种条件争取优质生源哦~她不知道,初二被退学后她就没有继续读了。犹记得退学那天她一点都不难过特别开心来着,毕竟以她的智商而言,念书就是活遭罪。 “学校挑好后,原来都确定住校了。我妈妈的表哥找到我外婆商量,说他们一家人就在市里,吃住都是现成的。他家一胎女儿去世了,二胎儿子又还小,他在外地打工,老婆一个人要上班也照顾不过来,不如我住过去,又能帮他们做做家务照顾小孩,吃用都在家,又能省下生活费。而且有大人看管着,我也不至于进了城就学坏。” ……上学的同时做家务照顾小孩???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呀!荀月难受得咬住了唇。 “外婆觉得我人生地不熟的,有亲戚关照着也好,就同意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是稍微难过了点,也还行吧,我多干活少说话,没事就当自己是空气。而且表舅妈只是管不住脾气,爱骂骂人,也不至于打我。但是今年我妈妈的表哥在外地被辞退回来做事了,一开始只是看我的眼神不太干净,后来又想动手动脚。他孬种一个,真留下坐牢证据的事也不敢做,就动手动脚的恶心人。” “猥……亵?”荀月气得攥紧了拳头,声音却是轻轻的。 “我申请住校,老师要家长签字同意,报名的时候家长栏填的就是那个畜生。一开始怕外婆知道了伤心自责,都不敢跟人说想住校的真实原因。”子莹的语气始终平静如死水:“警告那个人多次也没用,幸好在我的坚持下,学校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住校申请。可是年中的时候外婆去世了,外婆不知情,去世前把我的监护权彻底移交给了他。我上学期间可以待在学校,放假就没有地方去了,年纪太小去打工也没人敢收……今天是把他踢了逃出来的,不知道踢废没有,但愿有吧。他反正不敢报警找我的。” “原本想着最晚熬到十八周岁也解脱了,考上了大学,也不再需要监护人了,可以永远地离开这里。或者至少熬到初三毕业,考个远一点的高中也行。可是姐姐……”子莹睁开眼,泪光闪闪地笑着望向荀月:“每一天都好煎熬好漫长,我看不到头,实在是熬不动了。” 她又一次闭上了眼,泪水顺着眼角流进耳蜗。 “是不是只要能摆脱那个人渣,你就不会想死了?”荀月还攥着拳头,一副已经准备好了战斗的样子:“交给我!你东西还都在那个家里吧?明天咱们就去拿,晚了万一给你丢了,顺便就把那个渣滓给收拾了。” 子莹闭着眼缓缓摇头:“我今天是趁他银虫上脑才抓住机会反击的,不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姐姐你也没必要为我犯险~东西扔了就扔了吧。”她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完全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平静模样。 “有很重要的东西?”荀月大概猜到了:“关于外婆的?” “还有妈妈的!”子莹捂住了脸哭得直发抖:“我只有那一张相片!” “不哭不哭。明天就去拿。垃圾车到之前咱们就去,万一他真给你扔了,我叫他滚进垃圾桶里原样给你找回来!”荀月慌得起身去找纸巾,找到了小跑着回来把整包纸巾塞进子莹怀里:“别怕呀~就咱俩去确实是白送,但现在不是寒假期间嘛,我正好叫上弟兄们一起去。你要是困就赶紧眯会儿,明天咱们天不亮就得出发了。” 子莹拿开捂住脸的手,满面泪痕地茫然起身:“弟兄们?姐姐……你……混社会的?” “那倒不是,就是前段时间笔记本送去修了,临时去网吧做个东西的时候认识了几个男生女生。”荀月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发语音:“看到你们都在线了。江湖救急!江湖救急!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们,方便过来的都来一下!” 她气势磅礴地发完语音,又回过头柔声安慰子莹:“你躺会儿呀~我下去跟大家商量一下行动细节。”说完就拿上钥匙出了门,走到门口又提醒到:“家里的东西随便用,椅子不舒服就去床上呀。” 出门没两分钟,荀月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对了妹妹。你放心呀~我不会把你的经历擅自说出去的。” “没关系。”子莹在笑:“说出去也没关系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唯一不想让她知道的人反正已经不在了。” 荀月挤出个笑,轻轻合上了门。 *** 小区中庭处,几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抽着烟搓着手跺着脚,夜归的居民看到了都纷纷绕道。 在大人们看来,十几岁的小孩是最彪最虎的,比真正的大恶还恶。大恶要么图钱要么图权要么图色要么图面子,总之肯定是为了点什么利益才会跟人发生冲突。 中二期的小孩就不是了。可以什么都不图,一个不爽上去就是干,你问他为什么不爽,他可能自己都说不出来。出手完全没有章法,怎么防?根本防不住,只能躲为上策。 荀月过来时先一人发了个暖贴:“我就知道你们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根本意识不到现在外面是冬天。” “你大爷的!滚边上抽去!”领头的男生把另一个抽烟的男生推远了些,又捏着暖贴笑看向荀月:“月姐,什么江湖救急呀?” “等天一亮,陪我去我妹的表舅家,帮她取点重要物品。”荀月思考以后还是决定不要说出妹妹的经历了。 顺市也不是什么大城市,中学也就那么十来所,事情传开了会影响妹妹未来上学的。再说来帮忙的这些孩子跟她年纪差不多,正值中二期,万一一时愤慨上头做出不理智的事,把后半生毁了怎么办? 男生不理解:“你妹的表舅……那不就是你的表舅……直接去拿不就行了?怎么,他不愿意给?是很贵重的东西?” “不是亲妹。她表舅是她监护人,对她特别不好,又不肯放她走。她是逃出来的,走得匆忙把已故家人的照片留在那边了。”荀月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语气恨恨的:“所以,我们这次的行动有两个目标。一,拿回我妹的东西!二,吓住那个人渣,让他不敢再纠缠我妹!” 人渣……纠缠……男生沉思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拆穿,只是表情凝重了起来:“与其只是吓他,不如干脆直接废了他,永绝后患。” 荀月只当他在开玩笑:“废了他?咱的日子不过了?”她不是觉得那个人渣不该废,只是觉得不值得废。 “对呀你至于吗?”有女生出来推了男生一把:“月姐都说了,她表舅只是对她不好,又不是虐待凌辱那种程度!吓吓得了呗!” 荀月不自觉地沉默了。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女生不敢相信:“真假?我靠!个禽兽玩意儿!必须废了他!咱也不用自个儿动手,集个资买个亡命徒的事。我先出三万表个态!”她刚说完又有点后悔,非常不好意思地道::“要不还是,两……两万吧……我想留一点点去看我家女儿的演唱会。大家凑凑肯定够的,出了事也不用怕,让荣哥他老爸想办法捞人!” 荣哥就是领头的那个男生。 “东西拿回来就好了。”荀月声音轻缓地安抚着大家的情绪:“听妹妹的意思,那个畜生并没有得手。也许过几年,多一些美好的经历,妹妹就把那个人那些事淡忘了。如果真的搞出非死即残的事,那个人渣当然死不足惜,可是妹妹心里要一直记挂着这事了。太不值得了。再说哪怕是买凶,查到你们头上也容易,那不等于是我害了你们吗?倒不如你们当作没听过这事,赶紧回家去。” “听月姐的。”荣哥看了眼身边的几个人:“帮不上忙也别添乱,让干什么干什么,不然趁早回去!” 荀月招呼众人围成一圈,小声说了大致计划。 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完善首选计划的同时,还准备了备选计划。 *** 早上七点多,天刚蒙蒙亮,一辆豪华商务车开进了子莹熟悉的小区。 车门打开,浓装艳抹的荀月,穿着红色高跟鞋一脚踏进纷纷细雨中,身旁有“小弟”撑着大黑伞。 “小弟”荣哥戏瘾上身:“大嫂!您慢着点儿~小心脚下嘞~” 昨晚推他的女生又在后面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你有毛病吧?让你演混社会的,不是让你演混东厂的!”女生怼完前面怼后面,对着身后露出刚贴的大花臂的男生道:“你也是!大冬天的穿坎肩?就为了露出你的青龙贴纸?拜托呀!我们是演心肠不好的,不是演脑子不好的。一群二货!我要真混帮派跟你们一伙,完蛋也是迟早的事!” 众人笑。 子莹跟在荀月身后一点也笑不出来。 荀月察觉到她的情绪,伸出戴了暗红色丝绒手套的手,紧紧牵住她:“别怕。不会有事的。”多年后子莹偶尔会怀念这次牵手,这是她姐那么多年里罕见的主动碰她。 女生凑到荀月身边笑得谄媚:“大嫂!如何?我玩cos用的手套带感吧?” “相当带感!弟兄们!走着!”荀月头一回穿高跟鞋,只能被子莹扶着别别扭扭地往前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到电梯口,正遇上带孙子遛早弯的老人家。 “嗨~”荀月招手跟小朋友打招呼。 老人家看了看荀月身后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犹如死神一般的一男一女,以及其他几个浑身遍布着各种钉环纹身,手里还拿着大棒的不良少年,尴尬地笑了笑,抱上孙子快步冲出了楼。 “人还是要锻炼呀!”荀月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只觉得老奶奶腿脚真棒。 到了门口,由于子莹逃走时什么也没带,没有钥匙只能敲门。 荀月轻轻挥手,带着所有人躲到一旁的视线盲区。 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来开门的是个秃顶中年人,一开门二话不说就开始威胁:“让你进来可以!敢胡说八道我特么绝对办了你!你踢老子的事老子还没找你算帐呢!” “哎哟~我好怕怕哟~”荀月阴阳怪气地从一旁蹿出来,捂着胸口领着大部队鞋也不换地就往屋里闯。荣哥为了给“大嫂”开路,用力一推将秃头男推了个踉跄。 几个男生进门后,有的直奔厨房,有的巡视客厅,把但凡有可能作为利器凶器的物件都抢先收到了手里。剩下的两个则跟门神似的举着棒球棒牢牢把住了门口。 荣哥和叫琴子的女生仍旧戴着墨镜,一脸凶神恶煞地紧跟在荀月身后。 荀月在饭厅坐下,从桌上的牙签筒里取了根牙签,叼在嘴里一脸痞笑地看着刚刚站稳还完全没有搞明白状况的秃头男:“你刚才说要办了谁呀?” “你们是什么人!闯进来要干嘛!都给我滚出去!”秃头男缓了下神,指指点点地开始威胁:“信不信我叫保安!我报警!” “报呗。警察来了方便你自首嘛。qj未成年少女未遂——判多久来着?”荀月仰头问身后的荣哥。 “回大嫂!小的不清楚。咱们没人干那恶心事,最多犯点杀人越货的小案子。”荣哥屈身回完话就又站得笔直了。 “再说我来我妹妹家做个客而已,警察能怎么着我呀!对吧妹妹。哪条法律也没规定不许串门呀!哪条法律也没规定带棒球棒不许出门呀!”荀月抬头朝子莹笑了笑,嗒地一下把红色高跟鞋翘到了餐桌上:“我今天过来呢。主要跟你聊聊你欺负我妹妹的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嘛。你看你打算怎么赎罪呀?”说话间啪嗒一下把叼过的牙签掰成了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