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表白冷淡上司后》
7. 第7章
走廊里一时间特别安静。
青年还维持着手里拿着湿巾停住脚步的动作,隔着两米的距离不解地望过来,那双深棕的眼睛似乎透有点委屈。
盛溱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过于急切了些,他抿了抿唇,有点不太自在。和青年对视两秒后,盛溱不着痕迹移开目光,盯着对方的手,尽量恢复平日的淡然再一次拒绝,咬着字:“谢谢,我不用。”
“......好的。”
陈裕青收回了湿巾。
盛溱没再说什么,目光十分复杂地看了陈裕青一眼,转身沉默着进了办公室,脚步依然沉稳,只是背影略显沧桑。
而陈裕青在后面看着,心里狐疑。
狗男人今天这么礼貌?
那边,盛溱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桌上的文件失神。
往常来到公司,他都是一秒不耽搁开始处理堆积的公务,决不浪费一丁点时间,但是今天,坐到办公椅上,他竟罕见地有些进不去状态,纸张翻展发出的声响令人烦躁。
又僵持了一会儿,盛溱丢下钢笔,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捏了捏眉头,试图缓解眼睛的酸涩。
不,不止今天,从昨晚他就不太对劲了。
昨晚回到家后,他以为自己会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洗漱睡觉,为明日的工作积攒精力。可是躺到床上,闭着眼睛思绪依旧很清晰,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入睡的准备时间长了点,直到拉上的窗帘缝隙里隐隐透出微光,外头也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失眠了。
失眠。
这在盛溱过往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的事。
以至于他从床上坐起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受了什么影响,而是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为此他还在今天的行程里临时加了一个体检。
盛溱眉头紧蹙。
所以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他自认自己一直以来很重视健康,按道理身体不该出问题......
还有昨夜。
昨晚他一心想摆脱酒醉失控的青年,都没有工夫去思考其他。在盛溱印象里,他的秘书虽然酒量一般,但酒品很好,就像司机小王说的那样,醉后不吵不闹十分安静,这也是盛溱没料到对方突然失控的最主要原因。
结合对方失控后吐露的心声,他猜测,对方应当是某个时间段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上司,又认真负责、不想因此影响工作影响他人,压抑感情压抑了太久,才会在醉后不自觉爆发出来。
而且他仔细审视刚刚走廊上的一幕,发现青年无论是表情还是言语行为,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应该是不记得酒醉后发生的事。相较之下,他的反应就尤为扎眼,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这太不应该......
盛溱理智上客观分析,情感上有些却绷不住。
......昨天给他的惊吓着实过于大了些,他现在偶尔闭目养神,耳朵里都还是会传来什么爱啊喜欢啊的幻音。
他心里叹了口气,闭目修养片刻,眉宇间的疲倦被压下,面上又恢复冷淡,调整好状态,终于开始专注处理起今天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一道人影敲了门进来。
这个时间点会进入他办公室的只有他的秘书,盛溱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去,果然是对方。
青年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杯口冒出的袅袅热气模糊了对方的面容,只看见嘴角是微勾的,和以前一样的温润。
盛溱心情复杂,垂下目光,淡声道:“放在那吧。”
陈裕青应下,顺便扫了一眼对方桌上的文件,心里轻咦了一声。
这些都是过了他手整理的,他扫一眼就知道盛溱看到哪了,往常这个时间过去对方都能看三分之一了,今天居然才下去薄薄一层?他不由得心里摇头啧啧两声,盛狗今天效率不行啊。
咖啡杯放好,陈裕青想起什么,犹豫了两下,没有立刻离开。
这点停滞被盛溱敏锐察觉到了,他眼帘撩起,这个角度刚好能瞥见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搭在藏青的西裤旁,被布料衬得尤为白皙。手的主人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手指时不时地蜷缩摩挲两下,骨节在薄薄的皮肤下突起,那块皮肤泛着粉。
盛溱忽然发现,原来陈裕青在纠结的时候还有这种小动作。
他抬起眼,看见青年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眼神直勾勾的,嘴巴动了两下,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想说什么呢,难道是在等他的评价?
若是以前,盛溱根本不会想到这点,然而经历了对方酒后表白的现在,盛溱觉得这个猜测无比正确。
他对谈恋爱没兴趣,注定不会与一个人有超出朋友之外的关系,目前最理智的做法是不回应,彻底断绝对方的念头。看上去冷酷了些,可对大家都好,也确保对方不会受到二次伤害。
可是想到昨夜......盛溱呼吸微微一窒,觉得还是不要太刺激对方了,万一刺激过头,又出现那种情况呢?
只是稍微想一下,盛溱就觉得无比的心累。
他再度看了看眼巴巴的青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像做下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硬着头皮端起咖啡杯抿了口,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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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一声:“绵密丝滑,口感不错。”
大约是少做这种事,盛溱十分不自在,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只简单说了一句就迅速放下了杯子,垂下眼帘恢复冷淡。
在思考着怎么和挑剔上司说这杯是小章做的他今早事情太多没空做的陈裕青:“???”
怎么还莫名其妙点评起来了?
刚做好的你不怕烫啊??
他微微睁大眼,感到不可思议。
察觉到青年震惊的目光,盛溱面色有点不自然,但还强撑着体面,抬眼:“做得很好,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
陈裕青下意识摆手。
今天和昨天的咖啡都是小章磨的,昨天对方挑剔味道不对,今天却说味道还可以,一天时光还不足以使得小章完全学习他的手法,这两杯的味道应该差不多,可却得到了迥异的评价。
所以狗比上司果然是针对他吗!
想明白的陈裕青一瞬间眼底露出狰狞之色。
脑中忽然闪过某种可能,他眼底的狰狞褪去,变为狐疑和若有所思。
不......不对!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发疯生效了呢?
之前他就在琢磨了,盛溱今天是不是有点反常,态度怎么这么正常。
刚来时看到他不自在,对视时眼神躲闪,也不挑剔讽刺他了,看见他和小章说笑都没说什么风凉话。还有这次,居然在他端咖啡进来后这么老实,他都做好被挑剔味道怎么不对的准备了,对方居然说做的很好?
走廊上时他还有点不太确定,现在是肯定了。
对方绝对是被他昨晚的发疯吓着了!
原来这招真的有用啊!
陈裕青大喜。
那他以前的忍辱负重算什么,算他能忍吗?
大约是看见了未来的光明,陈裕青百感交集,总体还是高兴占比更多,不由自主地笑容扩大,脸颊一侧酒窝若隐若现,眼睛也亮晶晶的。
他压着内心的激动含蓄道:“那盛总我就先出去了?”
“嗯。”
盛总淡淡应了。
他被青年倏然出现的笑容晃了下眼,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在等他的评价。
这次在等,那过去的许多个日子里,对方送上咖啡的时候,是不是也如今天一般在默默期待?
察觉到这其中流淌出来的浓烈情意,盛溱忽然有点不敢深想。
他沉默着在无人的办公室拿起咖啡杯,送到嘴边。
然后被烫了下嘴。
8. 第8章
“陈哥,有人找~”
办公室门口小章一探头,陈裕青正在忙手头的东西,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闻言略一点头:“好,你让他进来吧。”
小章答应了声,不多时,一道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这道脚步声不像一般员工那样干练利索,从外头走进来时还放慢了许多,像是在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鞋底在地板上摩挲出细微的声响,听着让人幻视一块会移动的连着皮的肥肉。
陈裕青抬头瞥了眼,手上一顿,动作自然地把页面关掉,脸上随即挂起温和的笑意,起身迎过去:“韦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韦昌没说话,接着细细打量整个办公室。
在整个扶光都人缘很好的陈秘的办公室没有如他的顶头上司那样简洁冷清,反倒充斥着许多小东西。
办公桌后角落里收着折叠好的躺椅,上头盖着印有花样的小毯子;椅子上放着靠枕和保护脊椎的颈枕;箱子里的是花花绿绿的小零食,还有两颗红彤彤、一看就很喜人的苹果。桌子上除了文件摞得整整齐齐外,其他的东西都摆得很随性,发财竹上挂着小红包,签字笔一根斜躺在鼠标垫旁,一根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环视了一圈,韦昌目光落向亮着光的电脑,笑呵呵寒暄:“陈秘挺忙的啊?”
陈裕青不知这人找来干什么,不谈公事反而说些有的没的。他滴水不漏,同样笑意盈盈:“工作嘛,当然忙。”
“也是,陈秘在盛总那受器重得很。”
“不敢当,也就是按照盛总的吩咐办事。”
“这话可谦虚了,扶光上下谁不知道你的话在盛总那有时候比我们这些人还管用。”韦昌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不过小陈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陈裕青心里一咯噔,但面上不显,故作讶然:“韦总指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你看看,刚说你聪明,这又糊涂了。”
陈裕青无奈,“韦总,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您有话不如直说。”
“不明白,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见面前的年轻人一直打机锋不接他话茬,韦昌耐心消失大半,一改笑呵呵的面貌,细小的眼睛眯起,精光毕露,话音隐隐含着威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陈裕青笑的温和,并不因眼前中年人的态度改变而感到恐慌,“我只是在做盛总交代给我的分内之事。”
韦昌眯着眼睛审视他,陈裕青也大大方方任由韦昌打量。最终韦昌并没在这个气质和煦的青年人身上发现什么端倪,只得偃旗息鼓,不太甘心地说道:“最好是这样。”
“小陈我可是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的,你要知道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走得长久,世界上没有真正清白的人,太较真的话鱼不一定会死,网绝对会破。”韦昌眯着眼语重心长。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爱听这一套,但你是聪明人,我想你应该会知道。”
陈裕青状若谦逊地点点头。
明里暗里的威胁一通,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韦昌哼了一声离开了,陈裕青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思考。
本来他以为韦昌是发现了底下员工告密恼羞成怒找过来的,但听对方说的话,又似乎没这个意思?如果真的发现了,那就该直截了当点明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含糊其辞,话里话外都在让他不要较真多管闲事。估计还是就昨天早会被骂的事小心眼觉得是他在给盛溱上眼药吧。
分析一通,陈裕青放心了,至于韦昌的那些威胁,他并没听进耳朵里。
把柄,他能有什么把柄。
他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累死累活的牛马一枚,能在别人手里有什么把柄?
如果对方指的是天天背后说上司坏话,上班时间厕所摸鱼,多用公司打印白纸,使劲喝公司的水,下午茶狂吃,下班前给自己的电脑手机耳机充电宝ipad充满电再回家,那他确实罪无可赦。
陈裕青翻了个白眼。
算了算时间,他又回到自己位置上做还没完成的事。
早上的时候他还想着如果因为发疯被开除,他也要在离开公司前完成对那几个被无辜压榨冤枉的员工的承诺,没想到发疯有奇效,上司就吃这一套。
这下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开除了,工作环境也美丽了,于是从盛溱那回来后,他就立刻着手处理这件事。让绩效管理团队重新审查商务部员工们的绩效,又针对这次事件做了个报告准备给盛溱汇报,韦昌来的时候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为防对方发现横生事端,他把页面隐藏了。
看了看报告没问题,陈裕青就起身去了盛溱那。
“盛总,我有事情要说。”
陈裕青进来后开门见山。
“说。”
盛溱换了个姿势,语气行为都很冷淡。
“是关于之前腾跃合作案半成品的背后原因,以及商务部总监的渎职情况。”陈裕青言简意赅。
盛溱见才离开没多久的青年又找了回来,本来还隐隐有点不太自在,觉得对方是不是找机会想看到他,是不是有点太黏人了,惊觉他以往每天都要和青年见很多面。
然而听到对方的话,这种想法顿时飞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也严肃下来:“具体说说。”
“腾跃合作案本由商务部员工张姿几人负责,但在彻底完成前就被韦昌拿走并上交,被打回后韦昌恼羞成怒以员工做事不认真为由,扣除张姿几人绩效,这是相关记录。”
陈裕青把自己做好的资料给对方看,里头有详尽的绩效报表,会议纪要,员工已完善的合作案和韦昌交上的半成品两版对比,员工悄悄保留的工作记录等等。
他道:“据私下问询商务部部分员工得到的消息,韦昌做这事决不是一次两次了,类似这样将下属成果转化为个人业绩的恶劣行为不少见。除此之外,我怀疑对方私底下还存在受贿行为,利用职务便利牟利。”
仅仅一上午的时间陈裕青没法将所有事都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但光搜罗出来的零零散散的这些,就够令人心惊了。
其实腾跃合作案一事存在疑点颇多,除了摘取下属成果,他最怀疑的是对方背后是否和腾跃有过联系,通过收取好处行方便,让扶光与腾跃的续约顺利推行,不然没法解释对方火急火燎的行为。
他没明说,盛溱也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当即皱眉。
“按流程走,让审计和法务那边成立个调查小组,专门负责这事,除隐瞒员工贡献外,重点核查还有没有其他违法行为。”
盛溱看向陈裕青:“这事是你发现的,就交给你来办,跟随监督。”
“好。”
陈裕青答应的同时,目光也在对方身上不着痕迹转悠了一圈。
笑死,他确信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还发现上司目光有点躲闪,不过等他说到要点,这点别扭就全部消失了。
他就欣赏对方这点,正事上毫不含糊,不因外物动摇,哪怕他昨晚才发疯表白过吓了对方好大一跳,今天也仍旧把重要任务派给他。这也是上司嘴贱又挑剔,而他还能忍受这么多年的根本原因。
聊完了正事,气氛缓和了不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陈裕青问皱着眉仍旧满身冷气的上司:“盛总中午还在那家餐厅订餐?”
盛溱点点头。
陈裕青于是转身出门去办。
就在他刚走出两步的时候,背后又传来对方的声音:“等等。”
“下午的行程压缩一下,给我在就近医院安排个体检。”
盛溱还记着自己昨晚失眠的异常。
“呃,体检?”陈裕青有些懵。
这是哪出毛病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对方全身过了一遍。
没看出来啊。
盛溱被秘书看得浑身一紧,他仿佛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担忧。为防对方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他率先移开了视线,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了滚。
“空出两到三小时时间,医院的话你就不用陪我去了。”
“......行。”
陈裕青嘴上答应着,心里吐槽。
神经,你体检我去做什么。
给你加油助威吗?
他把行程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下午的时间本来就紧,不过老板发话了,他这个秘书也得办。想了想提议:“那跨国会议的时间就提前一点,全程时间也压缩,在车上进行怎么样?两点去基地开会,六点半还有一个饭局,体检的时间只能在三点半左右,医院的话在距离公司1.5千米的附属医院,安排一个基础体检套餐?”
“嗯。”盛溱对此很满意。
陈裕青也不多说废话:“好,那我去办了。”
他利索地转身离开。
听到脚步声远去,盛溱先前避嫌移开的视线又看了回来,盯着青年快速离去的背影,沉默。
他确信他刚才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浓烈的关心和担忧。
在听说他要去体检那一刻,青年眼底的停顿惊愕根本无法掩饰,目光急切地看过来似乎是想立马开口关心他身体哪里不对。然而估计是想起了身份立场,又只能压制回去,理智地按他的要求安排。
不得不说,公事上陈裕青做事的态度效率都让他非常欣赏,但情爱上......
盛溱摇摇头。
他不可能会回应的。
中午,陈裕青坐上了上司的车。
他今天中午得和盛溱一块吃饭。
其实一般情况下,陈裕青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自在舒服,和上司同桌吃饭一个不小心容易消化不良。
但是今天下午临时加进来其他安排,其中一个会议压缩到在车上进行,他得全程跟着,单独吃饭的话时间上来不及,所以午饭就只能和上司一块了。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陈裕青安排起来得心应手,就是得鸽一鸽好友,他原本是想和韩彦一块在公司食堂吃的。
韩彦:【你这个鸽子,你算算你鸽了我几回了!】
韩彦:【冷笑甩鞭子.jpg】
陈裕青:【汤姆猫求饶jpg】
陈裕青:【抱歉抱歉,这不是因为盛溱嘛,一改行程我就得跟着,要不你去和盛溱说,我和你吃完饭了再过去?】
韩彦:【那还是算了吧,好走不送】
陈裕青:【下次!下次一定!】
陈裕青坐副驾低着头啪啪打字,又是发表情包又是安慰的,一通操作猛如虎,总算安抚好了缺少饭搭子而怨气横生的好友。他余光一瞥,发现上司坐到后面来了,就收起了手机。
车缓缓行驶。
一路上车内气氛特别沉闷,谁也不说话。
坐在副驾的陈裕青操心事务,坐在后面的盛溱闭目养神,只剩驾驶座的司机小王闷得抓耳挠腮。
小王心里直纳闷,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但哪一次都没有今天的沉默,就感觉气氛怪怪的,好像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但一个司机不出现在驾驶座还能出现在哪?小王想不明白,他有点坐不住。
又驶过一个路口,他在安静到诡异的气氛里弱弱提议:“要不......咱们听点轻音乐吧?”
陈裕青无异议,盛溱闭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小王于是放心打开了车载音响。
安静的车内,忽然响起撕心裂肺的一声:“死了都要爱——”
闭目养神的盛溱眼睛倏地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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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什么啊,”小王被这一嗓子嚎了个惊疑不定,旁边的陈裕青也看了过来,温声,“放错了吧。”
“应该是,我再搞一下。”“说起来这首歌流行那会儿,我家附近街头巷尾的小店都很爱放呢。”“嘿嘿是的,是老歌了。”
在两人说话间,音箱自顾自激昂深情地唱了下去:“......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
盛溱插不进前面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老歌流行歌,他现在最听不得这些情情爱爱的。尤其是这还什么死了都要爱,一听就很偏执不健康。
盛溱回想昨夜,感到一阵头疼,小心地瞄了一眼副驾的秘书,生怕对方因歌触情。
眼见着下一句撕心裂肺的“死了都要爱”就要唱出来,他额角青筋直跳,及时出声阻止,嗓音冷淡而克制:“换掉。”
“好的好的。”
小王一边答应一边换。
音乐切换到下一首,从撕心裂肺转换到了欢快:“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
“奇怪,怎么还不是轻音乐?”“这首啊,这首可相当出名了,也很好听。”“陈秘也爱听这个啊,有品......不对盛总要听轻音乐来着。”
小王嘀咕着又换,风格顿时为之一变:“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认真,可还是听见了你说不可能......”
深情喑哑的曲子在整个车里缓缓流淌,好似被曲风感染似的,车里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
盛溱原本随意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变了,警惕地坐直,唇角紧紧抿着,一双黑眸时不时地觑到副驾的青年身上,小心观察着。
从听到歌词的那一刻起盛溱的心弦就绷紧了,这首歌可太符合当下的情境了,如果他再不留情面一点,歌曲里所诉说的就会成为现实。想着,他忍不住又看了前面的秘书一眼,却见青年安静低着头,碎发微微垂落在眉眼处遮下一片阴影,然后他在后方就眼见着那只眼睛眨了眨,冷不防地眼尾就红了一块。
“......!!”
盛溱瞳孔微震,果然。
陈裕青嘴角的笑容微滞,头发有点长了,扎眼,他使劲眨了眨眼缓缓眼睛的酸涩。
这时候陈裕青才反应过来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不过这歌倒是挺好听的。
他透过后视镜和后座的盛溱对上视线,还没露出什么表情,就见对方跟吃错了药似的心虚移开,动作还透着一股尴尬,两手交叉放在腹部,努力营造一种若无其事的感觉。
尴尬?
听个歌有什么好尴尬的。
他在音响里传出的深情又落寞的歌声中若有所思。
......除非让对方尴尬的不是歌,而是歌传达出的意味。
想着,陈裕青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微妙中又透出些许幸灾乐祸。
哈!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乐得不行。
不是吧不是吧?
区区一个发疯,居然能让冷酷无情的资本家PTSD至此,连歌曲里的情情爱爱都听不得了。
陈裕青努力憋笑,憋得太猛以至于面色涨红,手遮着脸低头的样子竟真的有那么点伤心难过的味道。
盛溱发现后,坐得更僵硬了。
“这咋回事啊我再换换!”小王脑门冒汗。
他一边开车一边换,祈祷赶紧换为正常的,但事与愿违,音响里传出的仍是缠|绵|悱|恻的曲音:“我爱你,无畏人海的拥挤,用尽余生的勇气,只为能靠近你,哪怕一厘米......”
“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其实谁不想遇见真爱,爱的绝对爱的坦白......”
“爱有双重魔力,也苦涩也甜蜜,悄悄地在心底,说一万遍我爱你爱你......”
“......”
“......够了,”盛溱深吸一口气,咬牙:“立刻关掉!”
怎么调也调不对,小王也急得满头大汗,闻言立刻照办,世界安静了。
盛溱胸膛起伏了几下,又靠回了椅背上,眼前发黑。
他就多余答应听什么轻音乐!
“盛总应该是曲单出错了,这些都是爱情音乐,我回头调一下,全换成轻音乐一类的。”小王解释。
“嗯。”盛溱疲惫闭着眼,脑门突突的。他忽然又想到昨晚陈裕青就是在这辆车里喊着爱啊喜欢啊搂着他不放的,登时又难受起来,拧着眉头,“明天换一辆车开过来。”
“哦,好的。”
小王懵逼,不明白怎么突然换车,不过老板本就挑剔事多,他又释然。
车徐徐驶向目的地,没了音乐的折磨,盛溱缓缓放松。
然而没多久,一道飘渺的曲音由远及近缓缓钻进他耳朵里——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怎么还放??”
盛溱忍无可忍。
“盛总不是我,是旁边的店......”小王弱弱道。
盛溱压着脾气扭头去看,看见他们停在路口等红路灯,而路口旁边的一家奶茶店就放着这个令他窒息的歌,门口还有两个白胖胖雪人在打架,你踹我一脚我拽你一下鼻子,场面十分匪夷所思。
“......”
他噎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又不想看辣眼睛的两个雪人充气玩偶打架,只得闷不吭声闭眼靠了回去,在“你爱我呀我爱你”的歌声里,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脆弱和阴郁。
副驾目睹这一切的陈裕青憋笑到快要内伤。
9. 第9章
这个红绿灯秒数有点长了,驾驶座的小王等得百无聊赖,想和隔壁陈裕青说点什么但又顾忌着对方可能在处理事务怕打扰到,只能在奶茶店欢快的曲音中无聊地到处看。
没想到这一看,小王发现了不对劲,坐在副驾的青年不知何时偏着头,整个人都快缩到那边的车窗边上了,一只手还捂着下半张脸,莫名的虚弱和隐忍,时不时肩膀还轻微抖两下,带动着发丝也跟着抖抖。
他大惊:“陈秘你怎么了?”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晕车?想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一连几问,把后面盛溱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盛溱本来还压着心头被吵到的烦躁,闻言却不自觉悄悄睁开了眼睛,犹豫了几下,还是偷偷朝那边看过去。
“......咳,我没事,”陈裕青把喉头的笑意努力压回去,一和后视镜里盛溱的疑惑眼神对上,差点又没憋住,“哈,咳咳......我没事,就是呛了点风,咳......”
呛风?
车窗分明都没打开哪来的风?
盛溱一点也不相信这番说辞。
他看着青年微红的眼尾颦蹙的眉头,还有莫名隐忍的表情,还是觉得对方是触歌生情想到了伤心事在难过,结合那天的表白,很难不让人猜出对方在难过什么。可惜,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对其回应一丝一毫的感情。
盛溱觉得理智分析的自己心硬如铁,可看到相处多年的得力秘书黯然神伤至此,心中还是起了一丝微小的波澜。
正想着,那边青年开口了,温和的音调里透着一丝不明显的颤抖:“我真的没事,等会儿绿灯亮了我们赶紧走吧,别让盛总在这听歌了,咳......”
听歌......
因为小王忽然大呼小叫而被盛溱忽略了一会儿的魔性曲音又清晰了起来,他冷漠的俊脸表情裂开了一瞬,脑子里什么黯然神伤用情至深感人肺腑都没有了,一言不发地又靠回了椅背上。
这一幕又被陈裕青瞥见。
他好不容易把笑意压下,说了一句话后余光瞥到后视镜里上司空白的脸,又差点崩盘。
太搞笑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上司的脸竟能成为他的笑点。
陈裕青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赶忙低下头,假装处理事务来分散注意力。
所幸这个红绿灯并没多长,盛溱不用受太久的折磨,陈裕青也不用忍太久的笑,小王发动车子后那阵曲音就被抛在了后面,渐渐消失不见,耳边终于清净,盛溱紧皱的眉宇也终于松开。
只是到了目的地,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却不自觉踉跄了一下。动作幅度很小,没让其他人察觉,只是自己默默调整好了,抬起眸的瞬间眼底都还有些恍惚。
他想,他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听歌了。
盛溱沉默着进了预定的包间吃饭。
“盛总,给。”
陈裕青刚才憋笑憋得口渴了,进来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喉,顺手也给上司倒了一杯推过去。
盛溱下意识接过,然而却在手碰到杯子的时候顿了顿,眼神有点复杂和小心地看向陈裕青。
青年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状态,干练利落,温和矜持,全然一副精英的模样,看不出来之前的一点难过。这里的杯子比较小,对方好像一杯没喝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地喝着,杯口离开的时候,唇瓣沾染上一层透亮的水渍,被自然地抿掉,颊边酒窝短暂浮现一瞬。
眨眼间,对方已经喝完水同服务员对话了。
盛溱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看别人喝水干什么,不过秘书变得正常他就放心了。
他由衷地希望歌曲里描述的那样偏执的感情不要在对方身上出现,对陈裕青,对他,都是一种麻烦。
他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只不过不渴,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
“盛总,还需要添些什么吗?”陈裕青突然回头。
盛溱愣了一下,回神,看了看桌子:“挺好,不用了。”
陈裕青点点头吩咐了什么,重新坐下。
盛溱话少,陈裕青不开口的话,就会显得气氛特别安静。
他们俩对坐,一抬眼陈裕青就能看见上司的脸,俊美的五官冷淡的表情,一动不动的时候挺唬人,但一想到对方刚才车上表情裂开的模样,突然就很令人发笑了。他在自己笑出声前及时扭开脸,盯着墙上的山水挂画找话题:“咳,那个盛总,待会儿的会议我已经安排好了,吃过饭后就能开始。”
盛溱简短应道:“嗯。”
“调查小组也各自拨了几个人进去,就之前提过的那几个......”
“嗯。”
“盛总你饿了么?”
“嗯。”
“......”
不知道为什么更好笑了。
陈裕青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借着喝水的动作偷笑两声。
盛溱怀疑自己眼花。
他怎么感觉他的秘书在笑??
难道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盛溱思考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看了看对面的秘书,想问一下,又顾忌着什么没有立刻开口,犹豫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了,深棕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桌上刚上的饭菜。
盛溱抿了下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沉默着拿起筷子。
因为提前向这里打过招呼的缘故,菜上的很快,这会儿已经彻底上齐了。
全是清淡精致的菜系,与这家私房菜馆的气质相得益彰,也很合盛溱的胃口。虽然公司里有食堂,但其实盛溱并不常在那里吃,食堂因为面向全体员工的缘故,并不能很好的照顾他的口味,这方面盛溱还是有些挑剔的。
如同以前曾经历过的许多次一样,这天的午饭依旧平淡。
两人各吃各的,透露着一种公事化的疏离和规矩。
一般来说,在盛溱日常行程的三分之二都是开会出差飞国外的情况下,和秘书一起用餐节省时间的情况不在少数,他早就习惯了这样,也觉得理所当然,可这回却莫名的不太自在。
哪里不自在他也说不太明白,就是无法彻底静心,和办公室里半天无法进入状态看文件的时候差不多,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飞到别处去。
他想,以前陈裕青的存在感有那么强吗?
盛溱吃饭间隙觑过去。
对面的青年吃得正香,因为要赶时间,动作不算慢,却不显得难看,吃相很好,透着一股从容。这也是盛溱有那么一点洁癖,却能一直容忍出差在外和对方同桌吃饭的原因。
但看着看着,他发现奇怪的一点。
桌上的菜陈裕青基本都吃,就是旁边的一道清炒芦笋始终不碰,哪怕距离如此近。
相较之下,远处的脆皮叉烧要更受对方青睐,他看见自己的秘书吃得眉眼弯弯。
盛溱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说了吃饭以来第一句话:“为什么不吃芦笋?”
“啊?”陈裕青正吃一碗黑松露牛肉炒饭吃的正香,闻言不假思索,“我不爱吃。”
盛溱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隔了两秒才哦了一声。
“?”
上司的奇怪反应叫一直埋头苦吃的陈裕青终于看了过来。
他吃的头也不抬,除了专心享受美食外,还有不想和上司对视的意思。
依照他的经验,如果对视了,总会多出一些什么不好的事。
但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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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对视他居然也听到了上司的声音。
难道不吃芦笋踩到了上司什么雷点了吗?
陈裕青忽然警惕。
他其实口味比较偏重,这里的菜系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清淡了,不过贵有贵的道理,哪怕是比较清淡的菜,在费时费力的基础上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除了那道清炒芦笋。
实在是太清淡了,在一个重口味的人的眼里,这和芦笋从地里拔出来撒点盐巴直接往嘴里塞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顿饭是上司指定的,对方报销,他不挑。
思及此,陈裕青看了看自己的盘子,又看看那边,还是摸不透上司突然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芦笋怎么了吗?”
“......没什么。”
盛溱撇开眼。
“那我继续吃了?”
“嗯。”
隔了片刻盛溱忽然道:“精神一直压抑紧绷不利于身体健康,也同样不利于工作,劳逸结合才是正道。有时候出去看看风景,看看世界的广阔,一些想不通的事有可能豁然开朗。”
“所以......?”陈裕青试探道。
这和芦笋有什么关系!
“需要我给你放几天假好好调理休息一下吗?”
盛溱一脸认真。
他把自己刚才就想说的话婉转表达了出来,希望青年能听懂。
他真的不希望自己好好的下属困于感情,或许出去散散心转换心情,能让对方释然,打消对他的念头呢?
然而事实是陈裕青听得一脸懵。
这种类似心灵鸡汤人生导师的话语,从冷着一张脸工作狂在世的上司嘴里说出来真的特别诡异啊!有那么一瞬间陈裕青都觉得是桌上山菌没炒熟,对方吃中毒了在说胡话。
他一头雾水,谨慎地挑了不出错的话回了过去:“......谢谢盛总,但最近太忙走不开,要不把这些假调到年假去,年假我多休几天?”
“......随你。”
盛溱面上看不出,心里却叹了口气。
有时候下属太过认真负责也是一种苦恼。
他垂眼继续吃饭,又过了一会儿,淡淡开口:“下次出差在外一起吃饭的话,这道菜就换成其他的吧。”
“哪道?”陈裕青又懵了。
“芦笋。”
怎么又是芦笋。
陈裕青纳闷,芦笋怎么着他了?
他想不通,在猜测内耗和直接问过去中选择了后者:“怎么突然换掉,是这道芦笋有什么问题吗?”
盛溱抬眼:“你不是不爱吃吗。”
男人嗓音淡淡,听不清有什么情绪,若不是说话时瞥了一眼过来,陈裕青都要以为对方是在自言自语。
听着这话,他嘴边的一块牛肉差点掉下来。
老天爷啊,资本家居然长良心了,居然照顾起他的口味了!
但是他怎么感觉这么惊悚呢?
陈裕青不由得小心审视过去,左看右看,左思右想,也没发现这句话里埋的坑。苦恼间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曾看过的那个帖子,一切终于浮上水面。怪不得又是批假又是换菜的呢,敢情他是吃到发疯表白的红利了!
啧啧啧。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陈裕青答应得飞快:“好的盛总!”
在陈裕青悄悄琢磨自己上司的同时,盛溱也在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秘书。
从前都是公事公办,他竟不知道陈裕青居然还有点挑食。
不爱吃却不曾说出口,是在顾虑他吗?
这份隐忍的感情,果然还是太沉重了......
两人都互相带着点惊奇的悄悄打量对方,这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和谐中继续下去。
10. 第10章
盛溱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饭后开了两场会,就去医院做了体检,三天后,如期去了医院拿片子和体检报告。
“你这个身体状况,很健康啊,没什么大毛病,年轻小伙子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上了年纪的主任医师戴着个眼镜,指着报告给坐在一旁的盛溱看,“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最近有点上火,吃点或喝点下火的东西就行了。”
盛溱垂着眼,眉心微蹙:“但我觉得身体不太对劲。”
医生挑眉:“哪儿不对劲?”
“......不知道。”盛溱坐得笔直,脑中闪现另一个人的身影,一双冷淡的黑眸中盛满迷茫,“最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静不下来,总是想东想西,没办法全心投入到工作中......我觉得是身体出了什么检查不出来的问题。”
医生安静地听着,点了点头。
盛溱见状,问:“你也觉得检查报告出错了?”
“没有,”医生回答,“我只是觉得你少检查了一样。”
“什么?”
“这些是身体上的检查,没什么问题,但妄想症和焦虑症也是病,属于精神心理方面,”医生把报告和片子推过去,语重心长,“我建议你去楼上精神科和心理科看看,或许会得到答案。”
盛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一黑,僵硬起身:“不用了。”
与此同时,陈裕青在公司忙得分身乏术。
“陈秘,还有这些。”
陈裕青嗯了一声接过来看。
前几天关于高管韦昌的专项调查小组成立后,就马不停蹄开始运作,对韦昌涉嫌的商业贿赂、职务侵占这方面进行调查取证,同时也受理相应员工举报投诉,双线并行。盛溱把这件事交给了他,调查小组交上来的数据报告,陈裕青都得一一查看并给出相应指令,工作量不小。
组内的人陈裕青选得都是认真负责,雷厉风行的,三天里成果斐然,在彻底惊动韦昌前就已搜集了不少有力证据。
如他之前所料,韦昌确实私底下和腾跃的人有过联系,收了腾跃五百万牵线确保合作能成。除此之外,对方还收了不少其他人的贿赂,主管,经理等,金额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个小百万。
其他地方对方可能还有别的灰色收入,不过那些完全可以交由公安机关和检察院细细查证。
光是现在找到的这些,就已经足够将其定罪。
陈裕青很满意这个结果:“报案吧,联系警方,把这些证据提交上去。”
那人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等办公室没人了安静下来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口哨。
“忙着呢?”
韩彦探头,引起里头青年注意后笑着走进来。
陈裕青看见来人后也牵起嘴角,专注工作太久,他眉宇间有些许倦色,但很快被明快的笑容压下去,笑眯眯的,看着就令人心情舒畅。“当然了,可忙死我了,不过快结束了。”
“给,洗干净的。”陈裕青顺手拿了个红艳艳的苹果抛过去,自己也拿了一个啃了一口,脆甜的滋味让他的疲惫感都消去不少。
韩彦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同样是一身灰色的商务西装,但他颈间那条暗红偏紫珠光领带让他显得多少有点烧包。
“这玩意你还没吃腻啊,”韩彦嫌弃手里的苹果,但还是啃啃啃,“你听没听说过苹果是世界上最无聊的水果,也就你天天吃得起劲。”
陈裕青啃着苹果理直气壮:“哪里无聊了,又甜又脆,多好吃啊,我就爱吃,我就要吃。听没听说过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行行,你有理。”
陈裕青边啃边睨他:“咱俩的部门隔了十万八千里,平时你不都懒得走这两步吗。”
“这不来看看你?听说我们陈秘忙得要死要活,怕你噶工位上。”
“......没憋好屁。”陈裕青无语地哼了声,又笑,“是哦,哪像你,重度缺盐的人舔你两口都得去喝水。”
韩彦一愣:“什么意思?”
陈裕青淡淡道:“闲的。”
“......我看你这嘴是越来越毒了啊,你舔自己嘴唇两口看是不是能把自己毒死。”韩彦吐槽,“跟着盛溱久了你人也学坏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光风霁月的纯纯校草了,学弟学妹见了都得伤心地回家哭个两天两夜。”
陈裕青听得嘴角抽搐两下,把手边抱枕丢过去:“神经。”
两人说了一会儿口水话,韩彦三两口把手里苹果啃完,“说真的,我来还真不是闲的没事干。”
“你最近不是忙着韦昌那事吗,有个奇怪的,他这两天来找过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又很奇奇怪怪的话。我当时忙着没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就来找你问问。”
陈裕青顿了下:“他找你说什么了?”
不是吧这事怎么还牵连上韩彦了?
他知道一旦开始调查清算势必会走漏风声,韩彦知道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韦昌还去找过对方。
韩彦回想了一通,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匪夷所思:“......他先是问我和你关系是不是很好,咱俩大学就认识又不是秘密,我就说很好,然后他就突然笑了,笑得还很奇怪,我看着怪恶心的。接着又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办公室恋情,什么某人和某人是同一家公司其中一人是高管,暗中给自己恋人喂资源让那人高升,又什么被发现了很惨什么的。”
“莫名其妙给我讲了个故事,笑得很意味深长就走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陈裕青也迷茫了,不明白韦昌的脑回路,只能对好友说:“那你最近小心点。”
韩彦点头:“我来就是给你说下这个看有没有帮助,你也小心点,毕竟现在是你负责这事。”
陈裕青嗯了声。
“行,爸爸走了,还有一堆实习生要管,说起来爸爸我到底哪里闲了,往大草原上一站比牛还像马。”
韩彦抱怨,陈裕青听见他的自称没好气:“滚吧。”
好友离去后,他短暂休息了下又忙了起来。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陈裕青伸了个懒腰,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其实他每天的下班时间都不固定,因为有时还要跟着盛溱去酒局饭局晚宴,项目一繁忙还得加班。今天早是因为盛溱提前打过了招呼,说没什么事他可以早点离开,对方要去医院来着。
能早点下班是好事,陈裕青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五点半准时下班是什么时候了。
他感慨一声,去停车场。
陈裕青拎着车钥匙,艰难地在一堆花花绿绿的车子里辨认属于自己的那辆。他一边回忆自己早上停的位置一边走,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一角,眼睛一亮,却在刚拐了个弯时被人拦下。
“小陈啊。”
来人堵住路,明显来者不善。
陈裕青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韦昌。
他心底惊讶,按照调查小组的效率,现在应该已经与警方取得联系、警方出动警力寻找对方带走了。没想到韦昌不在家里,也不在公司,居然在扶光的停车场,看这架势,似乎还是专门在等他。
为防打草惊蛇,让韦昌提前察觉并转移走证据,调查小组的行动隐秘又迅速,不过这会儿都到最后一步了,对方发现也正常。
但陈裕青猜测韦昌应该还不清楚调查实际到了那一步,不然也不会还敢出现在这。
他思绪飞快,面上却不显,温和笑笑:“韦总今天不是家里有事请假了吗,这个点怎么还会来公司。”
韦昌哼了声:“别装了。”
“我知道你在查我,之前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居然真的敢。”
“你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担心我把你的事抖落出去啊?”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威胁,“识相的话就找个由头停止调查,这样还有转圜之地,不然我手上的东西可就要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
陈裕青听得一头雾水。
他的事?他有什么事?
迷惑间陈裕青忽然记起那天对方到他办公室里暗含威胁,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顿时嘴角一抽。敢情对方是认真的啊。
“韦总指得是哪方面,我不清楚。”
陈裕青是真的不清楚,还有点好奇,韦昌说得究竟是他的什么?
看见青年依旧淡定从容的模样,韦昌恼火中还有一丝不敢置信:“都什么时候你还装?”
“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我说个明白是吧?行!”韦昌一咬牙,冷笑,指着陈裕青,“你在公司里有相好的,还是进公司前就在一起了,四年里你为他保驾护航的次数不少吧,不知道给他谋了多少私利,不然你相好也不能顺顺利利坐到这个位置。”
“??”
陈裕青眼睛微微睁大。
相好?谁?他的吗?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看到青年终于变得惊讶的眼神,韦昌自觉抓到对方把柄,安心了,语速也慢了下来,阴阳怪气:“都说陈秘大方脾气好,估计整个扶光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吧?你说盛溱要是知道了会怎样,盛溱可是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让他知道,你这个总秘恐怕也做到头咯。”
“你要是现在收手,不继续下去,我也当作不知道这事,咱们双赢,如何?”
尝到了私欲的人很难跳出这个漩涡,像是笃定陈裕青会和他同流合污一样,韦昌好整以暇地等着。
等了一会儿,自始至终安静听着的陈裕青开口了,面色依旧平和,语气却透出一丝古怪:“你说我有相好的,是谁?”
韦昌愣了下,没料到对方第一反应是问这个。
“你还真是......”
证据都贴到脸上了还装模作样,他这时候都有点佩服对方的心理素质了。都到这一步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他干净利落地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亮出一张照片,怼到陈裕青脸上。“自己看吧,还要我替你说出你小男友的名字吗,陈秘?”
手机怼得太前,陈裕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定睛一看,韩彦。
韦昌手机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蠢得没边的好友韩彦。
他们下午才刚爸爸爹爹的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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怼一通。
陈裕青面色扭曲一瞬,片刻又释然。
本来他还以为韦昌是碰巧撞见了那晚他对着盛溱发疯表白,以此来要挟他......是韩彦那没事了。
他和盛溱搞到一起的概率都比和韩彦搞到一起的概率大。
“......你怎么不说话?”
韦昌见青年盯着他手机一个劲的看,垂着眼看不出情绪,不承认也不反驳,以为对方是觉得这张照片还不够有力,想当没事人。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挺佩服陈裕青这种泰山压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心理承受能力,怪不得能在盛溱这种人身边当秘书这么久。
他唰啦唰啦又是几张照片放出来,阴森道:“刚才那些不够,这些够不够直观?”
“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很亲密对吧?实话告诉你,这些我在其他地方都有备份,哪怕你叫我删了也没有用。”
陈裕青耳边传来中年男人的威胁,他则是看着照片挑挑眉。
照片里有的是他和韩彦公司里说话的场面,也有食堂一块吃饭的画面,甚至还有公司之外各种各样的场景,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偷拍视角。
韦昌洋洋得意:“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裕青目光终于从那些照片移开,深棕色眼睛依旧明澈,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想笑。照片把韩彦拍得好丑,鼻孔好大,有的角度堪称滑稽,对方要是知道肯定得气得跳脚。
他没忍住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没有什么想说的,非要说的话,你这属于侵犯他人隐私,也是违法行为,罪加一等了。”
韦昌愣了下:“你!”
“现在是说偷拍的时候吗?”
他难以理解,感觉被人耍了,死死盯着陈裕青看,发黄的眼白透出几缕焦虑的红血丝,“我要你赶紧摆平这事!就现在!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撤销对我的审查,找个由头把事情揭过,懂吗?不然我就把你中饱私囊的事抖落出去,咱俩一个下场!”
韦昌说完,发现对面站着的青年还是没什么动静,依旧淡定的吓人。那张白皙好看的脸上甚至还勾勒着几丝笑意,深棕色的眸子映着橘紫的余晖,很有公司员工私下偷偷点评的“明媚照人”的意思。
韦昌急了,声色俱厉:“我可要告诉盛溱了?我真告诉盛溱了?”
陈裕青眨眨眼。
“......你行,我现在就告诉盛溱!”
韦昌气得发抖。
他真没想到陈裕青居然能这么犟种!
“告诉我什么?”
韦昌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冷淡男声。
陈裕青愣了下,扭头,看见下午时跟他说要去医院的盛溱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袋子什么东西。
对方身高腿长,眨眼就到了跟前,身高极有压迫感,垂眼望向张狂但焦躁的韦昌,面色淡淡,气势骇人,但陈裕青却从对方冷淡的话语里听出来一丝疑惑。
这丝疑惑显然是冲着韦昌刚刚的话。
陈裕青想到了什么,怔了怔,有些犹豫,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你想对我说什么?”
盛溱看了眼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点走神的青年,视线又落向对面神情逐渐变得惊惶的韦昌身上,皱眉。
韦昌也没料到事情会走向这里,他原本打的就是避开盛溱同对方秘书私下接触的主意,为此在两天都没来过公司的情况下,特意打听到了今天下午陈裕青会和盛溱分开,他在停车场堵人。
他知道审查他的负责人是陈裕青,也清楚的知道对方的本事,若是真的想把他摘出去有的是办法,所以才带着东西来威逼利诱。
就是没想到盛溱会在这个时刻出现。
他看旁边青年垂着眼始终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意思,心中暗恨。
既已到如此地步,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韦昌咬牙,指着旁边青年,破罐子破摔中带着一丝痛快:“哈,盛总,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秘书在你面前装得兢兢业业,实际上背地里给他亲爱的小男友不知道送了多少资源,不然那个叫韩彦的也不会升得这么快......”
“不可能。”
韦昌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这个,差点舌头打结:“什么?”
“什么不可能?!”
盛溱表情都没变一分。
“你说的这些,不可能。”
韦昌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为什么不可能?怎么就不可能了??”
盛溱听后不假思索:“首先他不会喜欢韩彦。既然不会喜欢韩彦,那后面的这些就都不可能成立了。”
盛溱说完不易察觉地瞥了一眼旁边惊诧的青年。
若他没有经历过陈裕青酒醉表白,他或许会信一分,但经历过,他不会信。
毕竟,陈裕青始终深爱的人,是他。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盛溱垂眸。
韦昌听着这斩钉截铁、不含一丝犹豫的否认,又看看隔壁一脸无辜纯然的陈裕青,气的脸都红了,深呼吸一个接着一个,似乎下一秒就要翻白眼气晕过去。
11. 第11章
中年男人气结语塞发出的“嗬嗬”声在周围回荡,像一台马上就要罢工的老旧风箱,陈裕青也震惊地瞧了一眼盛溱。
怎么回事?
他怎么比我自己还坚定??
他是因为自己就是当事人所以才这么斩钉截铁,可盛溱又是为什么,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盛溱已经了解他至此了?
还是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感天动地矢志不渝拥有绝对信任的上下级??
陈裕青不知道,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上司。
说实话,在韦昌狗急跳墙要将那莫须有的证据告诉盛溱时,他是有过一点担心的,毕竟人心经不起考验。
就算换个人,在突然被贴脸“告状”时,懵逼的同时肯定也是听进去了的,尤其韦昌还说得那么信誓旦旦。除非这人极度了解他,知道他决不会做出这些事。扪心自问,陈裕青觉得他和盛溱这简单质朴的上下级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盛溱居然斩钉截铁地选择相信他,没有一丝犹豫!
快到连他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
这可把陈裕青实实在在给惊到了,惊讶之余,还让他难得生出来一点感动。
......平时真是错怪对方了。
对方这样信任他,他还天天背后痛骂上司,嘶,这不应该。
决定了,这几天都不在心里悄悄骂盛狗了!
“盛溱你仔细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吗?!”
那边韦昌缓过劲来仍旧不死心,从盛溱出现在这后他就预感自己估计不会好了,此时此刻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让这两人反目,既能把清高的被他威逼利诱也无动于衷的陈裕青拉下来,又能使盛溱失去左膀右臂。
他咬着后槽牙把先前给陈裕青看过的照片又给盛溱看,“这可都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搜罗来的,全是真实情况,什么都没有他们这么亲密?什么都没有他们住一块??”
照片怼到眼前,盛溱扫了几眼。
他知道人力部这个叫韩彦的是陈裕青好友,偶尔公司里能看到他们说笑的场面,但不清楚他们感情究竟如何。现在看见照片里两人相携入门或者同桌吃饭的样子,盛溱对他们的感情有了清楚认知,应该是极要好的朋友。
耳朵里传进韦昌怒吼的那句“住一块”,盛溱垂着眼帘心里忽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好像他都没有被陈裕青邀请过进家门来着,上次醉酒送对方回家是距离最近的一次,不过他甚至没看清对方家门是什么样就离开了......
思绪一瞬走远,盛溱面上仍旧冷淡。
他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对上韦昌狰狞而期待的连,薄唇吐出没什么感情的话语:“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构成违法,拿着照片录像找当事人要好处勒索属于犯罪。”
“???”
韦昌听着这熟悉的话睁大眼,“你疯了?”
陈裕青也是一愣,想到什么笑了,眉眼弯弯。
“我没疯。还有,”盛溱抬抬手让远处的保安过来,他在刚下车看见自家秘书被韦昌堵着时就叫司机小王去叫安保了,“加上利用职务谋取便利,金额达数百万,你想好该请什么律师了吗。”
“不过请了估计也没什么用,你在扶光待了这么多年,扶光的法务水平你应该心里清楚。”
“??”
韦昌不可思议地看看盛溱,又看看陈裕青。
两个癫子!!
他扭头就走,试图跑掉,但从远处围绕过来的保安堵住了他的去路。扶光的保安个顶个的壮硕,韦昌这样被酒色掏空的中年□□本无力抵抗,没两下就被扣住。
盛溱勾了勾唇,看着韦昌不甘心地怒吼,眼底冰冷。陈裕青见状也打电话联系警方,告知对方不用去韦昌家里找人了,直接来公司把人带走即可。
不多时,警车呼啸而来,带走了韦昌。
周围终于清净下来。
留在原地的陈裕青和盛溱对视了一眼,忽然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陈裕青率先开口:“盛总,我和韩彦虽然是好朋友,但他的业绩都是他实打实做出来的。”
虽然盛溱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但事关好友的工作,陈裕青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他可不能让韦昌平白污蔑了韩彦这么多年的努力。
“嗯。”盛溱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不知道在皱什么,“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公司里都有记录。”
陈裕青见他表明态度,放心了,眼底也多出一丝舒心的笑意,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盛总英明神武。”
盛溱又勾勾唇,面庞看着比片刻之前柔和许多。
忽然他想到什么,笑意微微收敛,抿着唇看了一眼陈裕青:“不过......你和他住一块?”
“啊?”陈裕青一愣,摆摆手,“没有,那是好久之前韩彦家里水管爆了,有些麻烦,维修需要好几天,就暂时住我家里,修好之后他就回去了。”
“这样。”
盛溱点点头。
陈裕青有些惊疑,他怎么感觉从盛溱眼里看见了一点满意?
错觉吧。
既然这时候见到了上司,省的后面麻烦,他就顺便口头汇报了一下关于韦昌的调查情况,他之前发给盛溱的,对方估计还没怎么看。听到陈裕青说起这个,盛溱也严肃起来,两人就这件事谈论了一番。
韦昌的刑事责任是推不掉的,扶光的损失金额或许能追回来不少,凡是这件事的牵涉人员,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开除,革除职务后,空缺的岗位安排也是一个问题......
后续的处理一点也不比追查简单,不过这些就不在陈裕青的职责范围里了,盛溱定下他去办就好。
显然盛溱也没有在停车场就草率定下空缺的主管经理位人选的想法,只简单提了一嘴就带过,然后问出了一个陈裕青意料之外的问题:“除了违法跟踪偷拍录像,韦昌还做过别的什么对你不利的事吗?”
“没了吧,”陈裕青思考了下,“他只威胁了这个。”
“不过他看我不顺眼倒是真的,背地里说不定还干了别的,谁说得清楚呢,看警方那边的结果吧。”
“......不顺眼?”盛溱皱眉,敏锐听出来重点。
“是啊,从很早那会儿就是了。”
陈裕青语气平常,没有遮掩的意思。
“那时他想拉拢我,我没答应,几次没成功后大概就记恨上我了吧,各种使绊子。”
说着说着,可能是先前对方的坚定相信让盛溱的人气味更足了一点,刚才的对话也有点像朋友之间的吐槽聊天,陈裕青就没忍住说了更多。
“还有他这人除了小心眼外还特别喜欢动手动脚,没什么伤害但挺恶心。有一次我在没人的卫生间里揍了他一顿,专挑看不出伤处的地方下手,估计是疼得狠了,后来他就老实了。嗯,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记恨上的。”
陈裕青精准点评:“欺软怕硬的老怂货一个。”
盛溱听着素来矜持温和的秘书头一回在他面前如此言辞激烈地吐槽别人,不免有些新奇,目光不由落在对方鲜活好看的脸上,脑中放空一瞬。可听清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意味,他眉头又不受控制地深深皱起。
“那时你怎么不和我说?”
陈裕青不假思索:“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扭头,看见男人皱眉,黑眸冷冽,明显是有点生气,但又不知道在气什么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坦然:“我既然当了你的秘书,那肯定会遇到这种事,接受职位调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见了。”
“事实证明我做得很好。”
陈裕青加重语气。
当年扶光内部动荡,盛溱上任后不服的人有很多,盛溱提了他当秘书后,对方遇到的困难他也同样。不过比起盛溱,陈裕青面对的刁难简直是九牛一毛。
那时20出头还略有些青涩的盛溱,日常既要应对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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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又要稳定局面、整顿改革,工作的同时还得兼顾未完的学业,每天都忙得连轴转,自顾不暇,工作强度大到陈裕青这个当时已经工作了快三年的社畜看了都心惊。
所以他始终没找过对方帮忙,也没提起过,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他也确实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好到韦昌等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山穷水尽之时狗急跳墙,韦昌也只能选偷拍威胁他这种不入流的方法。
陈裕青思及此,心情无比美妙,满是对自己的欣赏。
他瞥见一言不发的盛溱,还冲对方扬眉笑了一下,酒窝深深。
盛溱失语。
他凝视站在他面前自信而平静的陈裕青,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对方。
他再一次意识到青年真的很优秀。
似乎最开始,他就是因为对方的这份鲜活,从容,优秀,选择了对方做自己的秘书。
沉默了一会儿,盛溱忽然想起了那晚的告白,对方说喜欢了他很多年,那会不会一开始的时候......他心情更复杂了。
日头更晚了,橘色的晚霞铺满了快整个天际,余晖落在陈裕青深栗的头发上,边缘被照耀得泛着金光,那双棕色的眼睛光线下似乎也更浅了些,变成了琥珀色,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时会给人一种对方在专注注视你的感觉,暖意融融。
停车场逐渐嘈杂起来,现在是下班时间,盛溱恍然回神,抿了抿唇。
“走吧。”
他转身。
“?”陈裕青疑惑,“去哪?”
盛溱不加思考:“公司。”
“......”
这个工作狂。
陈裕青一秒垮掉,礼貌微笑:“我下班了。”
盛溱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下午时说的话,他点头,“嗯,那你回去吧。”
陈裕青这才好受。
他捏捏手里的车钥匙,注意到对方手里拎着的袋子,那上面印着附近医院的名字,看着好像还挺厚实。看都看见了,陈裕青就含蓄着问了一嘴:“那盛总你这是要回公司,不是有事去医院了吗?”
“对。”盛溱回答完前一个问题又回答后一个,“刚回来。”
“情况如何呢?”
“......挺复杂的。”
盛溱想到他和医生的对话。
陈裕青闻言顿时瞳孔地震。
不是吧?可那袋片子看起来确实挺厚的......
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的居然就。
好在他只震惊了一瞬就恢复了理智,陈裕青快速在心里过了一下,冷静提出:“盛总需要为您提前准备公关吗,扶光目前的股价及发展情况很稳定,经得住决策者身体不好带来的动荡。”
“您还年轻,积极接受治疗的话,未必没有转机。”
盛溱被这番话说的一懵,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发现青年指得什么。
他顿时脸一黑,一字一顿:“我、没、病!”
陈裕青眼底带着痛惜和不赞同:“可是盛总,瞒报身体状况不合规矩。”
盛溱深呼吸一口气,“......我真没病。”
“真的?”
“真的。”
“那你说情况很复杂?”
陈裕青质疑。
“......”盛溱扯了扯唇角,他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复杂的是其他事,不是我的身体,医生说我很健康。”
“这样啊。”
陈裕青点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可惜。
哎呀算了算了,看在今天上司是个人的份上,他还是一直健健康康下去吧,健健康康地给他发高薪。
盛溱刚感觉哽在胸口的那口气顺了下去,转眼间注意到了青年眼底那一点不太明显的惋惜,这口气顿时又哽了回来。
他磨牙。
该死,陈裕青不是喜欢他的吗,怎么天天盼着他有病!
12.第12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从国庆后到了十一月初。再过几天就是立冬,天气转凉,早晨出门时都能感觉到一股清冽的凉气扑入鼻腔。
陈裕青其实蛮喜欢冬天的,喜欢冬天的氛围,喜欢下雪,如果冬天的早上不用起大早上班那就更好了。
立冬那天,韦昌的审理结果出来了,情节严重,数罪并罚,被判十年有期徒刑,赃款尽数没收,同时因为扶光的法务帮助自家受害员工打了官司,韦昌还被罚了不少钱,用以补偿受害人。
腾跃因为使用不当手段进行商业活动,也被处罚,通告一出,加上继承人是个酒囊饭袋,被遮掩的沉疴尽数浮上水面,股价因此大跌。从外资注入到现在没多少时间,这个老牌企业竟下滑到如此地步,连公司大门都透着一股萧索,令人唏嘘。
扶光的例行早会上,陈裕青垂着眸一边听一边记录。
这次早会除了例行总结工作及规划目标外,还说了下韦昌等人的处理结果,一并开除职务,同时空缺岗位的职员调动等。
身为总秘,陈裕青早就知晓了,并不意外,在没人发现的时候,他用文件掩着,打了个哈欠,双眼一瞬蒙上水雾。
明明昨晚睡得挺早的,但做梦梦见和上司出差外地,上司抠门心疼车费钱,没乘坐任何交通工作仅凭双腿走向目的地,一晚上都在梦里长途跋涉,上司还在旁边阴阳怪气你行不行是不是肾虚......
累得陈裕青这一晚上跟没睡似的。
他一心二用,听着早会内容的同时,还在琢磨着等会儿回了办公室能不能找个时间补个觉,或者工作早处理一下,午休时多睡一会儿......蓦地,早会到了尾声,就在陈裕青以为要结束了的时候,冷不丁地出现了新内容。
“......注重工作的同时,员工的身心安全同样重要。扶光严厉打击任何包括言语挑逗在内的职场性骚扰行为,经部分员工反馈,行政部雷有为,财务部孙啸等人存在不当行为,已被解雇。”
“结合这次事件,人力部和法务部把公司已有的关于性骚扰方面的规章制度再重新完善一下,务必保证投诉渠道透明,调查程序合理,同时定期开展员工相关教育培训。方案做好后尽快交上来。”
男人冷沉的声线在会议室内回响,条理清晰,透着股严肃,听得陈裕青一愣。
这是什么时候搞的,他怎么不知道?
陈裕青朝旁边的盛溱投去一瞥。
察觉到他的视线,说着话的盛溱顿了下,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下去,陈裕青不由神色微妙。
散会后,他找到盛溱,试探着问:“盛总,刚刚会上最后那点?”
“嗯。”盛总脚步不停,“怎么了?”
“......没什么。”陈裕青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吐槽韦昌时对方生气的表情,以为对方是为自己打抱不平。不过这也只是那一瞬的想法,仔细想想似乎有些自作多情了,真要说出来被盛溱嘲讽的可能性更大。
陈裕青庆幸自己没嘴快。
他的神情被身边人尽收眼底。盛溱瞥了瞥身侧青年,淡声:“我承认是从你的讲述里发现了问题并整改。”
“哦,”陈裕青下意识应了,应完感觉不对,骤然抬头,“啊??”
我靠还真是因为他啊??
“有这么惊讶吗?”盛溱似乎笑了下,嘴角一瞬勾起,快得陈裕青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看过去时男人还是唇角平直漠然冷沉的样子。对方扫了他一眼,语气中含着些捉摸不清的意味,“从任何一处小细节里及时发现问题并付诸行动,是每个决策者应该做到的。这点,你应该也清楚。”
陈裕青点点头。
“是这样。”
他松了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上司对他有什么想法呢。
果然盛溱还是那个脑子里只有工作的顶级工作狂。
回过神来后,陈裕青细细思索刚刚会上的内容,发现这处整改确实挺好的,尤其是那个定期员工教育培训。能帮助员工认识到问题并以合适的方式应对,加上严格的审查程序和心理疏导,已经是挺完美的一套流程了,他也挑不出什么错。
陈裕青琢磨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最近上司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他简直都要对对方改观了。
他悄悄觑了一眼盛溱。
也不知道是好处还是坏处。
与此同时,悄悄观察自家秘书,发现对方表情一如既往平静的盛溱也很满意。
不错,就是这个度。
就如他所说,他的确是因为陈裕青的那番话意识到了公司存在的这点问题,他也确实对自己秘书所经历过的糟心事有些生气,气自己当时居然没发现。
过去无法更改,未来总要有所作为,他抽时间让人搞了个调查问卷,并鼓励受害员工发声,抽丝剥茧,对被投诉的几名管理层调岗的调岗,解雇的解雇,所幸结果不错。
做了这些,在青年疑问时本该如实相告,可临出口的那一刻盛溱忽然记起他的秘书其实喜欢他这件事,顿时就改了个说辞。
毕竟他又无法回应对方的情感,若是因为这个再叫对方心存感动,更加深爱他,那可就难办了。
目前看来,对方并没有起疑,盛溱很满意这种状况。
两人各怀心思往前走,走着走着,陈裕青忽然从后面被人叫住。
“陈秘陈秘,等一下——”
陈裕青闻声回头,发现是几个员工抱着什么东西朝他小跑过来。
定睛一看,员工是他之前见过的商务部那几个,一直受韦昌的欺负被他撞见,再一看,那怀里的东西竟是一个超级薯片大礼包,几十种口味都在的那种。
他讶然:“你们这是?”
“陈秘,我们是来感谢你的!”
为首的那个女孩子站定说完,刚喘一口气,看见陈裕青后面闻声转身过来的盛溱,对上盛溱冷漠的黑眸,顿时又倒吸一口气,僵住。
卧槽盛总怎么也在这!
盛溱人高腿长,步子也大,一直走在陈裕青前面一点,刚才又是一个拐角,眼里只有陈裕青的这几个员工压根没注意到前头还有一个盛溱,都走过来了才发现,眼下被盛溱冷冷盯着,纷纷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瞬冷场。
幸好陈裕青是个温和的,擅于应对各种复杂场面,就温声询问:“为什么来感谢我?”
“......因、因为指点。”站在最前面的林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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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盛总身上移开,转而移到前面的青年脸上。
被那双含着盈盈笑意的棕色眼眸注视,她顿时多了几分勇气,话语也越来越流利,兴奋道,“陈秘你还记得吗,上回你路过,听见我们在苦恼新的合作商如何快速选择,就给了点建议,我们听后就立刻去做了,效果很好,还被夸了,所以来谢谢你。”
陈裕青了然,笑意更深。
“有帮助就好,特意感谢就不用了。”
“不行啊!”
其他人见状急了,七嘴八舌地应和。
“感谢是应该的,我们本来是没什么头绪的,时间还紧,要不是陈哥你提了下,差点都要赶不上ddl了!”
“对对,还分了点奖金!”
“听说陈秘你喜欢吃薯片,就买了点,陈秘你一定要收下啊。”
林芙也笑:“就是,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陈秘你就当是分享小零食吧。”
说完把薯片大礼包往陈裕青怀里一塞。
礼包超大一份,塞到陈裕青怀里时都把他的视线挡住了,等陈裕青从礼包后奋力探出头的时候,那几个员工已经跑没影了。
他失笑,只好抱着。
所幸送来的只是零食,要是其他什么贵重物品,陈裕青是绝对不会收下的,追到部门也得还回去。
“......爱吃薯片?”
隔了一会儿,盛溱出声了,他看了看青年怀中花花绿绿的包装袋,眉宇轻蹙,“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在你跟前吃,省的被你嘲讽是垃圾食品。
想起从前,陈裕青心里吐槽。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在上司跟前说,就糊弄道:“大概是你之前没注意到吧。”
听闻这话,盛溱沉默了。
陈裕青看见上司难得吃瘪的样子,心情很好,笑的眼睛微弯了下。不知为何,他忽然起了点玩笑的心思:“盛总该不会是被冷落,吃醋了吧?”
“?”盛溱回神,不假思索,“没有。”
“真的没有吗?”陈裕青挑眉,“按道理来说,他们最应该感谢的是你才对,毕竟你才是他们的老板。”
以前陈裕青从来没起过和盛溱开玩笑的念头,但最近不知怎么了,居然屡屡破戒。或许是和对方人情味变足的原因有关,若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因为被讥讽的可能性更大。
谁知盛溱听到后摇摇头,认真:“这不一样。我只是下达指令负责决策,真正在做实事的是你,所以他们感谢你才是正确的。”
陈裕青一愣,没想到一个玩笑得到对方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
他心里哼了声。
果然是没什么意思的古板男人。
但心情却是挺好的。
想到什么,陈裕青拆开大礼包的袋子,在里面掏啊掏,掏出来一个绿色包装和浅蓝色包装的,塞到盛溱怀里。
“见者有份。”
嘿嘿,给盛溱他最不爱吃的青柠味和黄瓜味。
盛溱被塞得懵了懵,回过神来后青年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他看着手里的薯片袋子,犹豫了下,还是打消了扔掉的念头,带回了办公室。
13.第13章
盛溱对自己的饮食有严格的要求,清淡健康是第一准则,像薯片这样的油炸膨化食品在他眼里属于不健康的类别,他自是不会碰,当然,也没有丝毫想吃的欲望。回了办公室后,就把两袋薯片随意放在了一边,处理起了工作。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他都没有想起这件事,任由两袋薯片在办公室角落里当摆件。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路过总裁办,听见里头的小章和小李聊天。
“哎,你发现没,咱们盛总办公室里有两包薯片欸!”小章凑过去,胳膊挤了挤小李,语气神神秘秘,“我上回进去的时候瞟了一眼,应该是黄瓜味和青柠味的,很清新的口味。”
小李不以为意:“薯片怎么了,那不正常吗。”
“哪里正常了,你以前见过盛总办公室有这类小零食吗,没有吧,盛总唯一入口的主餐之外的能称作小零食的,也就那苦得要死的手磨咖啡了,薯片这类东西出现在盛总办公室特别突兀你懂吧?”
小章仿佛带上侦探眼镜,自带出场bgm,“而且,不仅出现了,还好几天都没有消失,这意味着薯片就是盛总本人放在那的,不存在其他人忘带走的可能。”
“......你想说什么?”小李挠挠脑袋。
“你说那是不是他对象给他的?”小章语出惊人。
外头听着的盛溱差点呛到。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什么,我们要有总裁夫人了?!”小李也吓了一跳。
随后他难得思考了一会儿,脑子转动,仿佛连胳膊上的肱二头肌都在用力,迟疑道:“......那薯片也有可能是陈哥给的,你忘了,前两天陈哥抱了个大礼包回来,给咱们几个都分了几包。”
“嗯,也有可能。”小章沉思。
上班就是这样,一点小八卦都不会有被放过的可能,哪怕就是上司进门嗑到脑袋这种小事,也能被唠好久。
“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是对象给的,你看盛总又不爱吃,依照盛总的性格,那早该处理掉了,不爱吃还放那摆着,这么宝贝......”
盛溱听不下去了,僵硬着身体离开。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办公室的,只知道坐下的那一刻,脑子里还残留着什么“对象”“总裁夫人”“宝贝”之类的词,嗡嗡的。他无语并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两包薯片能引发下属那么大的脑洞。
盛溱缓缓看向角落里两包薯片,眼不见为净地想要扔进垃圾桶。
却在扔进垃圾桶的前一刻鬼使神差地停住动作,定定看了两秒后,收进了柜子里,当天就带回了家。
自此,总裁办公室里两袋薯片的传说终于消失。
一场雨落下,气温骤降。
枝头没剩多少的叶片终于被雨打落,街头只剩下一棵又一棵的常青树,努力拉扯着这座城市的绿意。
环卫工人尽职尽责清扫街边打湿的枯黄落叶,一簇又一簇的水洼倒映着横斜光秃的枝桠,枝桠间是明净瓦蓝的天空。赶时间的上班族疾驰而过,飘着雪白云朵的天空被电动车车轮搅碎,揉弄在水洼荡起的涟漪里。
天气越来越凉,感冒的人也越来越多,路上戴着口罩的行人比比皆是。
陈裕青开车上班,倒是没怎么体会寒风的凉意,但从公司每日变化的请假名单上,也能感受这场雨带来的影响。
公司因此每日提供口罩,还为卫生间新换了一批消毒洗手液。
陈裕青洗完手出来,在不远处遇上清理拖把的保洁赵阿姨,对方看见他热情招呼了一声:“小陈啊。”
陈裕青笑笑,还没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暖贴,对方边塞边道,“最近降温,天气冷,你们年轻人穿得又少,最容易感冒生病了。这个你拿着,冷的时候就贴在身上,包准管用,我给我闺女儿子也送了一箱子过去,他们和你一样也都是坐办公室的。”
“赵姨,”陈裕青哭笑不得,“我不冷的,而且,公司里有暖气。”
他火力还可以,现在这个天没感觉特别冷。
深冬更冷的话,他会很心机地在最里面添上一件加绒马甲,冷不到他。
保洁赵阿姨闻言明显不赞同:“怎么会呢,你看你,就穿了薄薄一件衬衣,再说你又不经常在公司吹暖气,老是到处跑的。年轻时不保养好,不在意,老了可是要得老寒腿的。”
有一种冷叫做长辈觉得你冷,陈裕青无奈。
他看对方坚持,就没再说什么了,收下:“那就谢谢赵姨。”
“这才对嘛。”
赵阿姨满意,越看陈裕青越喜欢。
陈裕青对这态度不陌生,他在公司素来人缘不错。出手大方与人为善,加上性格好,几乎没有红脸的时候,上到公司员工,下到保洁门卫,都很喜欢他。
在陈裕青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蝉联扶光员工私底下偷偷搞的“最想与之共事的同事”“人气最高员工”四届榜首了。
“我家那俩孩子要是有小陈你这么听话懂事就好了,天天忙工作,多大了对象都没有一个......”赵阿姨感慨,忽然灵机一动,“对了小陈,你有没有对象?”
糟糕。
陈裕青一听暗道不妙。
是催婚话题!
因为非常受中老年人的喜欢,这场面他遇到过无数次,虽说不带什么恶意,但也很难招架就是了。
果然下一秒赵阿姨就热情拉着他看照片:“你看我两个孩子怎么样?”
“大儿子体制内的,三十了,是个小领导,比你稍大一点;二女儿在医院上班,听她说快升主任医师了,都是优秀孩子。小陈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陈裕青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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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瞄了一眼,兄妹俩长得都很不错,老大稳重儒雅,老二干练温婉,但他真的没有想谈恋爱的心思,就含糊:“哈哈都挺好都挺好......赵姨,那个盛总找我还有事,我得先去忙了。”
“那是得忙正事......”赵阿姨有些遗憾,收起手机,想起什么,又连忙从包里翻出两张名片塞给陈裕青,“那这个你先拿着,有空了方便联系,就算不谈对象,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嘛。”
对上赵阿姨的期待目光,陈裕青只得收下。
临走前在心里暗暗做决定,最近这几天还是先躲着点赵姨吧,免得对方又想起来这个事......
他回到总裁办,两张名片拿着烫手,丢掉又太不尊重人,陈裕青思考过后,把名片塞到了办公桌角落里。
再出来后,小李手机里传出的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市近日气温骤降,医院患者明显增多。天气寒冷,昼夜温差大,正是流感高发期,建议市民增添衣物做好保暖,出行佩戴口罩,劳逸结合,作息规律,经常开窗换气,预防感冒......】
“最近生病的人真是多啊,”小李摇头,“咱们部门后勤的也有两个,都请假了。”
陈裕青不意外,假条就是他批的。
他道:“公司里人多,空调一天到晚开着,空气不流通,等会儿把窗户开条缝换换气。”
“好嘞。”小李起身去做。
陈裕青则是去了盛溱的办公室,他之前对保洁赵阿姨的说辞不是假的,盛溱真的找他有事,这事还与已落网的韦昌有关。
韦昌作为原本扶光建设发展的老人,原本是董事会成员之一,犯法被抓后开除职务,也自然不能再在董事会待下去。他落网后,董事会成员变更,空出的位置需要股东重新选举。
盛溱身为董事长,有权利召集董事会并主持股东会,闻言点头,言简意赅:“你来办。”
陈裕青答应。
他敏锐注意到今天的盛溱不知为何话特别少,声音听起来也带着些奇怪的哑意。
不过盛溱本来话就很少,最离谱的时候和他说话非必要只用语气词。陈裕青没在意,正准备离开,却发现素来只谈工作不说废话的上司犹豫了一下,忽然对说了句很奇怪的话:“明天我不来公司了,在家休息。”
“......好的盛总。”
陈裕青有点莫名其妙。
这人真奇怪,休息就休息,还特地告知他一声,你休息了关我屁事,我还得勤勤恳恳上班。
他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心思,转身欲走,然而没料到上司紧接着又蹦出来一句:“我感冒了。”
感冒?
陈裕青表情微妙。
这话太突然又太意外,他对上盛溱冷淡的黑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什么,干巴巴哦了一声。
14.第14章
提问:上司突然生病,身为下属该如何做?
选项A:牛不哞,马不叫,小小牛马,没听到没听到。
选项B:是时候展现高情商的时刻了!立刻对上司嘘寒问暖,并改日带着礼品慰问。
选项C:努力工作,哪怕上司被救护车拉走我们也要努力工作,因为我们是“两眼一睁开始竞争,不拼不搏等于白活”的励志拼搏一代!
选项D:雪上加霜,立刻辞职让上司经历双重打击。
然而身为秘书,陈裕青还有另外的选项。
他不仅不能撂挑子不干,还得妥善处理好上司生病后作废的行程,安排好上司不在时公司上下的事宜,并整理好当日重要文件,带到上司家里去,直到上司病好。
坦白讲,他其实挺不愿盛溱生病的。
毕竟盛溱是一人能干好几份活无与伦比的工作狂一枚。
陈裕青见状就思考了起来,道:“那盛总,明天我把文件什么的都带过去?开会的话,就改为线上会议吧。”
“明天飞往m国的行程不太好办,本来是要和丹尼斯家谈合作的......我去同那边说尽量延后几天,等盛总你感冒好的差不多了,再继续?”
“嗯。”盛溱淡淡应了。
感冒的滋味并不好受,一说话嗓子疼,像吞针一样,盛溱本能地减少说话词句。
话一少,加上本就冷的脸,显得他整个人愈发不好接近。
盛溱不知道自己刚才同对方说完公事后,为什么会突然蹦出生病了的一句话。不过他又觉得挺正常,毕竟陈裕青是他的秘书,他有必要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知对方,以免影响后续工作安排。
果然对方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做出了一系列调整。
但同时,他又对青年的反应有点不太满意。
盛溱也不知道究竟不满意在哪里,心里只隐隐约约有一个想法:听见他生病,陈裕青难道不该担心关心他吗,怎么一点态度都没表示?
他从对方脸上寻找,发现陈裕青虽然没开口,但从刚开始就一直盯着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就像他之前所评价的那样,温柔缱绻,安静看着人时给人一种被始终关注着的感觉。他不由眯了眯眼,觉得这应该就是在关心他吧,毕竟他的秘书一直都挺矜持含蓄的,告白都在心里憋了四年,醉酒时才宣泄出来......
盛溱忽然有些欣慰,欣慰的同时又挺别扭。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已经重感冒到低烧,烧的头晕晕的了。
说是明天休息,实际上,盛溱根本没有等到那时候,很快,以为自己还是简单的感冒、继续工作的盛溱就被人发现状态不对,被迫因为高烧离开了公司。
陈裕青也开始从那时起在公司以及上司家两点一线狂奔。
临近下班,陈裕青把下午时上司还没来得及看的文件分类整理好,带上,开车准备到对方家里。
【盛总,我过来了?】
为防扑空,他提前发了个消息。
那边隔了片刻回了一个嗯。
于是陈裕青放心启程。
盛溱的住处陈裕青也知道,在距离公司很近的一处富人区,房价贵得离谱,他再干十年都不一定买得起一套。而据他所知,这里也只不过是对方为了方便去公司随意选的一处落脚的地方,资本家的财力真是叫打工人嫉妒。
陈裕青到了门前摁了门铃,同时给对方发了一句我到了,便开始表面精英实则发呆地等着。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明天才送文件过来,但谁叫他的上司是工作狂呢,坐在车上都得见缝插针处理公务,生病了在家也不会停止工作,除非真的病倒。下午时若不是被人指出高烧严重,他丝毫不怀疑对方还会继续留在公司工作下去。
不送的话工作狂回过味来了有可能面临对方的指责,送了的话对方看不看那就不关他的事了......而且今晚送了,明天上午再送过来新的,同时把对方已经看过的带回去,完美对轴。
陈裕青发散思维胡乱想着,隔了有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缓缓打开的门不似盛溱以往简洁凝练的风格,不过一心想着送完文件回家躺平的陈裕青根本没注意,他喊了一声:“盛总。”
叫完后陈裕青看着门后的男人一愣。
不过小半天没见的上司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浅色的薄款羊绒衫和简单的长裤,勾勒出挺拔修长的好身材。平时用发胶抹上去的头发散了下来,碎发搭在眉眼,凌厉俊美的五官被遮掩了一些,竟显得周身气势也缓和了大半。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和那些穿梭于校园的男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平时看惯了盛溱西装革履,骤然换了风格陈裕青还有点不太适应。他怀着古怪的心情多看了盛溱一眼,又看一眼。
“......”
盛溱被自家秘书看得十分不自在,身体僵了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得不对劲。他觉得身体内部被看得好像在发烫,血液翻滚,脸上也有点热得慌,连带着眼睛似乎都有些酸涩发热。
“你在看什么?”盛溱故作冷淡。
“啊,看盛总您年轻英俊,即便生病了也如此威猛不凡。”陈裕青张嘴就来,压根不带思考的。
“......”盛溱扯了扯唇,垂着眼,“进来吧。”
说完转身。
陈裕青下意识跟进去。
上司家里和他的人一样,都是性冷淡的风格,没什么生活气息,和他上次过来时对比后居然没看出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住下去的,陈裕青心里嘀咕着。
进来后到书房,盛溱坐下,陈裕青把文件放到对方桌上,简单说了下都是什么。
盛溱还是垂着眼的模样,脑袋晕晕的,呼吸间是滚烫的热气。他听着秘书的话,嗯了几声,大脑下意识随着对方的话运转起来,分析着,只不过速度比平时有点慢,这让他对自己很不满意。
陈裕青说话时观察到上司表情突然变得难看,以为是自己停留时间长了,而对方有领地意识不喜欢别人在自己家里久待。
他不由得加快速度,提出告辞:“那盛总就这样,有事再联系我。”
“好。”
盛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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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裕青露出一个笑,就要离开,然而转身的那一刻,他冷不丁注意到上司书柜上有浅蓝色与绿色交织的什么东西。
这艳丽跳脱的色彩在以黑白灰为基础的房间里,简直就像大马路上躺了张红钞一般惹眼非常,以至于陈裕青就算理智觉得不该在别人家里乱看,也控制不住地瞟了上去。
定睛一看,这玩意竟是两袋薯片。
还是青柠味和黄瓜味的!
如此熟悉的口味立刻便让陈裕青记起自己前不久塞给对方两袋薯片的事,登时就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惊愕:“这是?”
“......”盛溱也随着对方的声音看见柜子上的东西,脸侧肌肉抽搐了一下,沉默半晌,“......嗯。”
嗯是什么意思?
陈裕青对上司的反应无力吐槽,他甚至开始在心里偷偷怀疑盛溱是不是辱追,表面上天天嫌恶薯片是什么垃圾食品,实际上爱得不行吃都舍不得吃,别人送的两包都得摆书房里供起来。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都不由得古怪。
盛溱和青年的视线对上,眼角也跟着抽了抽,他紧紧抿着唇,黑眸死死地盯着对方,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被下属撞见在上位者眼里绝对排在最不想发生的事第一。懂,他都懂,被发现了拼命掩埋的小爱好就这样,他太理解了。
陈裕青感同身受地抠脚,身为秘书的责任感顿时就上线了。作为秘书,他有必要维护上司在这方面的体面。
于是陈裕青迎着上司骇人的恐怖目光,高情商试图缓和:“哈哈是我平时不够细心了,都没发现盛总原来不讨厌薯片,早知道我就多给您两包了,下次一定记住。”
“......”还是讨厌的。
但此时此刻,盛溱也只能咽下去,“嗯。”
“盛总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样,下回我吃的时候偷偷给您带几包,您被发现了就说是我要吃的。”
“......嗯。”大可不必。
盛溱感觉有点呼吸不畅了。
“盛总喜欢黄瓜味和青柠味的啊,其实其他口味也不错,还有和薯片口感类似的山药片,您一定会喜欢的,有机会可以尝尝。”
“............嗯。”够了他说够了。
盛溱黑眸紧紧盯着青年的嘴巴,期冀自己的秘书不要再继续发散思维了。
然而事与愿违。
“香芋片也挺好吃的,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哦对了我记得盛总您口味比较清淡吧,那可以试试玉米片,这个是甜口的,奶酪味的真的很香......”
盛溱听得眼前一黑,咬牙勉强从喉中哽出一声嗯,说完心中一片绝望,下一秒真的眼前一片黑了。
陈裕青还沉浸在自己高超的语言艺术中,又捧了盛溱几句,但对方没回应,他疑惑地扭头一看,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头抵在桌上,晕过去了。
陈裕青愣住,看见这一幕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卧槽,上司听了他的话高兴得晕了!
15.第15章
陈裕青一直觉得“高兴晕了”只是个夸张的用语,这头一回看到现实版,颇有些震惊和不知所措。
还感慨了一句盛溱真是性情中人。
然而很快这个离谱的念头就被他甩飞......动动脚趾头想盛溱也不可能这样。他赶忙走过去低头察看,发现晕过去的男人呼吸不正常的沉重,那张露出一半的冷白侧脸,也浮着异常的疑似烧热带起的红。
陈裕青心里咯噔一声。
别是发烧烧晕了吧?
“......盛总?”喊了一声没反应,他推了一下,对方也没醒。陈裕青想去试试温度,又犹豫着对方有洁癖,抿着唇站了几秒后念叨着晕了不知道,试探着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脸,结果差点卧槽出声,“好烫!”
这时候陈裕青也顾不得上司有没有洁癖知道后会不会生气了,他撸起对方额前的碎发,掌心覆盖上去,高热带起的温度很快蔓延到他掌心,都不用陈裕青费心辨认。
——何止是烫啊,这简直都能煎鸡蛋了!
之前进门的时候没在意,现在仔细一看,盛溱嘴唇透着不正常的嫣红,鼻息也是灼热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对方已经烧热有一段时间了。
陈裕青难以置信地直起身子。
不是,发烧成这样,自己都没感觉的吗?
都这样了还让他送文件过来,热爱工作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偏执了啊。
他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盛溱是怎么在下午就因为高烧回家、现在仍旧高烧不退直接烧晕的,一边动作麻利地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对方家庭医生那一栏,拨了进去。
工作需要,他的手机里存了很多上司那边人的号码。
“你好白医生,我是盛总的秘书,盛总现在高烧在家里,能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吗?”
陈裕青简短的把盛溱目前情况描述了一遍,那头白医生很快答应,能听见走动的声音:“好,我过来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陈秘书你在盛总旁边吗,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他,最好能用温水浸湿的毛巾给他擦一下物理降降温。”
陈裕青一顿,看了看依旧躺尸的上司,无奈:“好的。”
挂断电话后,他看着男人犯愁。
本来以为送个文件就完事了,谁知还有这一遭......他今天该不会要加班吧??
想到这个陈裕青面露惊恐,连忙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打算先把盛溱搬到卧室去,可在伸出手即将碰到的那一刻猛地一停。
......不对,差点忘记了盛溱还有洁癖。
工作生涯中为了这个他可没少吃对方的挑剔,哪怕没说什么,那张冷脸也够让人糟心的......万一上司高热中还有点外界意识呢?
这可不像刚刚的试热,搬动对方不得来个身体大面积接触?对于不喜他人触碰的盛溱来说,绝对是天要塌下来了的级别。
他可不想事后被嘴。
陈裕青不知道盛溱家里有没有装监控,以防万一对方退烧后想起来觉得自己轻薄了他,陈裕青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录像,对着趴在办公桌上的上司三百六十度拍拍拍,一边拍一边念叨:“盛总你可看见了啊,这是情非得已,你烧晕了,我得把你移到床上去,你也不想发着高烧还睡得不舒服吧?”
“我只是要搬动你,没有其他邪恶念头,你醒来后不要生气......”陈裕青说着,想到了什么,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也不许扣我薪水。”
拍完后,看着视频,他安心了。
收起手机,开始搬人。
陈裕青站在上司身前,对着对方的身体比划了好几下,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把人从椅子里架了出来。
架起来后上司整个人几乎都倚在他身上,那重量压得陈裕青差点一个踉跄。
“靠,吃什么长得这么重啊......”
他嘟囔着。
陈裕青努力把盛溱的手臂搭他肩膀上,一边拖着对方的手臂,一边搂着对方的腰身,防止对方掉下去。就这么半抱半架,一路艰难拖着男人到了书房门口。可就在要把对方拖到卧室去的时候,陈裕青望着好些个房间门,迷茫了。
......所以盛溱的卧室是哪一个??
这些房间,根本就长得一模一样吧!
陈裕青直接傻眼。
他以前来是来过,可最多也只踏足过盛溱的书房,卧室这样私密的地方连隔着门口看都没看过,每次路过都是目不斜视的,毕竟他很有道德感。
这也就导致他压根不知道盛溱平时究竟睡哪个房间。
陈裕青拖着上司,在房间门口来回转悠,试图辨认,但绝望地发现一点看不出来。想通过是否有生活痕迹辨认也没用,因为一点也没有,床单都是平整的,一条褶皱都不存在,房间里简洁的不像话,床头柜上也没有水杯之类的生活用品,简直像个样品房。甚至几个房间,床单被罩都是一个色系。
陈裕青就这样拖着个比他还重的成年男人转悠了几个来回,一无所得,还把他自己累得够呛。
最终无法,他就近找了个卧室把盛溱塞了进去。
把上司扔在床上的那一刻,陈裕青犹如一个扛大包卸货的工人,累得顾不上什么,在床角略坐了坐长舒一口气。
“......加钱,必须加钱!”陈裕青愤愤,“这是体力活!”
然而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因为发热不舒服而眉宇隐隐皱着的盛溱,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去打湿了毛巾给他覆在额头上。
“真是上辈子当牛做马,这辈子还是当牛做马。”
做完了这些,没过多久,陈裕青盼了很久的家庭医生终于来了。
对方来了察看了一番盛溱的情况后,就给打了个退烧针,陈裕青在一旁看着,没忍住询问:“下午时盛总就因为发热回家了,怎么现在还在高烧?”
“这次的流感就是会反复烧热的,退下来就好,”白医生和他差不多大,一边收拾一边耐心解释,“下午时盛总就找过我,不过那时他只吃了退烧药,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压下去的烧热又起来了。”
懂了。
陈裕青点头。
老板任性占部分原因。
“还有个人体质原因,盛总平时体质还是挺好的,或许是因为这样没有重视。”白医生又补了一句,然而听在陈裕青耳朵里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他和对方对视,成年人的体面尽在不言中。
“哦对了,”白医生又说道,“打完退烧针后不出意外体温会很快降下去,不用太担心,但注意给他及时补水,这些天清淡饮食,最重要的是,多休息。”
陈裕青下意识一一记下:“好。”
“那我走了,有问题及时找我。”白医生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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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箱。
“好......什么?”陈裕青震惊的音调都高了。
等等,这你就走了?
难道不该是我们交班然后我走吗??
陈裕青睁大眼。
大概是他的表情真的很明显很好懂,白医生顿了顿,委婉道:“我只是个家庭医生,负责看病。”
......可我也只是个秘书,负责公司事务。
陈裕青定定回看。
两人沉默对视,谁都不想加班留下来。
对峙半晌,最终还是陈裕青妥协了。
“......我去联系一下盛总家里人。”
这样就谁也不用留下来了。
白医生闻言露出一个笑,显然很赞同这个方案。嘴上夸赞陈秘书你真聪明负责,实际上溜得比谁都快,陈裕青手机才刚从兜里掏出来,对方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朝屋子里的陈裕青挥了挥手,就没了人影。
陈裕青:“......”
他嘴角抽了抽。
没办法,陈裕青只好认命地在联系人里找上司家里人的号码,幸亏他以前存过盛溱母亲的,不然还真不好办。他打过去,那边很快传来一道辨认不出年纪的好听女声,“小陈呀,有什么事吗?”
“邹夫人,盛总他现在生病发烧在家,您看有没有空过来照看一下?或是派个人什么的?”
“啊,小溱病了?严重吗?但我现在在国外旅游可怎么办......”对方惊慌了一瞬,很快镇定,“对了,小陈你在他旁边吗?”
听到这个,陈裕青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如实说了:“......是流感。在的。”
邹夫人一听放心了:“我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陈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样,麻烦你临时照顾一下他吧,小溱生病了很好照顾的,回头等他醒了让他给你加钱。”
......果然。
上司他妈都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陈裕青咽下心头的苦涩,接受了加班的既定事实:“好的。”
......早知道他就应该在和医生掰扯的时候先走一步,那时候留下的就是医生了,他不相信身为盛溱的家庭医生,对方会没有盛溱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陈裕青挂断电话后暗骂白医生鸡贼。
骂完,站在上司家偌大的豪宅里,陈裕青略有迷茫。
照顾生病的盛溱,不出意外他是要住在这了。
可是留宿上司家里?听起来怪怪的......
陈裕青鬼使神差上网搜了搜秘书留宿上司家里应该如何做,结果建议没看到,反而给他推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纯情秘书火辣辣》,《总裁的替身男秘》,《豪门密爱:陆少的甜心小助理》,《离职后和前上司网恋了》,《我的上司是条狗》,《在霸总文学里当工具人特助》......
仔细一看,全是霸总小说。
陈裕青脸一黑,什么鬼。
他无语地关掉页面,下一秒微信里进来两条新消息。
邹夫人:【转账一万】
邹夫人:【麻烦陈秘书啦[拜托][拜托]】
陈裕青眼睛一亮,美滋滋收了。
陈裕青:【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盛总的】
说什么呢,照顾上司本来就是他身为秘书应该做的!
16.第16章
陈裕青收了高额加班费后心情都美丽了起来,眼里又有了光。
他回到刚才上司躺着的那个房间里,走到床前,伸手又探了探对方的额头。从家庭医生过来又走,到现在同邹夫人通完电话,短短时间里对方额头上覆盖着的毛巾已经不再冰冷,热度从底部透上来,把湿毛巾浸得一片温热。
陈裕青于是把毛巾拿走,重新打湿叠好,再给对方放到额头上。
自始至终,盛溱都没有什么反应。
他本以为对方即便烧迷糊了,中途也应该会醒来一小阵,他正好趁机把事情交待一下。但实际上没有,对方像是疲惫了很久终于能休息了直接睡死过去一般,睡得昏天黑地,只一张俊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倦意。
这时候陈裕青忽然间突发奇想,想知道此时此刻的盛溱究竟能不能听到外界动静。于是在轻声喊了几声对方的名字无果后,他想了想,凑到上司耳朵边低声:“盛总,大家都知道你爱吃薯片了。”
话落,陈裕青就看见闭着眼睛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好像在转动,嘴唇紧抿,呼吸都急促了些,似乎急切着想醒来的样子。
陈裕青吓了一大跳,连忙改口:“好了好了,是假的,我说笑呢盛总,没有人知道这事,除了我。”
床上的人眉头渐渐松开,但还记挂着什么似的,眉心依旧有些折痕。
见鬼了。
陈裕青瞪眼。
悄悄在心里嘀咕:“还真挺爱面子的......”
发烧昏睡的人重新安静,留下来说是照顾人,可除了给对方换换毛巾物理降温、以及观察什么时候退烧外,也没别的事可做,无聊得陈裕青干瞪眼。
百无聊赖间,他的视线不知不觉移到了盛溱脸上。
陈裕青知道盛溱长得好,但平常盛溱让人第一眼注意的是周身的深重气势而非脸,而且也没谁会在上班时盯着上司的脸一个劲看,这也就使得陈裕青虽然知道上司长得帅,但具体帅在何处不知道。
可是现在,对方安静的躺着,锋芒收敛,那张脸的优势愈发凸显。薄唇,挺鼻,狭长黑眸,眉眼深邃,每一处都是很直观的帅。
而且头发全都放下来、不梳背头后,成熟感被削减,对方看起来也更年轻,更嫩,年龄一下子就小下去了,就像他刚进门时看到盛溱换下西装冷不丁产生的青春男大联想一般......
等等,其实本来也是吧?
陈裕青神情古怪一瞬。
他忽然记起盛溱其实年龄是比他小的,小上三岁左右,真要算下来和刚出校园没多久的大学生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四年前对方刚接手扶光时就是这个发型了,那时候可是20出头真真切切的稚嫩大学生。一想到几年前盛溱上班前,会对着镜子认认真真给自己抹发胶做造型,就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成熟点,陈裕青就有点绷不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好一个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太搞笑了。
这声笑在寂静屋子里特别明显,甚至还形成了回声,陈裕青反应过来赶忙轻咳两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过了一会儿,他再去给上司换毛巾的时候,发现对方退烧了。
他放心下来,并不由得心想,这一万块赚得可真值。
盛溱没事了之后陈裕青第一个念头是终于可以回去了,但转念之下又犹豫,万一对方现在是退烧了但他走了之后又反复怎么办?既然拿了钱,还是做事负责一点为好。
折腾到现在,天都彻底黑了,陈裕青饿得不行,点了外卖。
在别人家里不好动用人家的东西,而且盛溱家里冷清的可以,他甚至怀疑厨房里头那些厨具都是摆设。至于冰箱里头有没有东西他也不去看了,还是那句话,盛溱这个主人醒了还好,不醒他私自去看,不太好,而且他和盛溱又不熟,要是换成韩彦,他能在对方睡着时把对方冰箱吃空。
点外卖的时候,陈裕青顺便下单了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上司家里的他不打算用。
等到陈裕青都吃饱了,回头去看盛溱情况,却发现对方还没醒,直接沉沉睡过去了的样子。
发烧嘛,总是不舒服的,退烧后直接睡了也能理解。
他又摸了摸对方额头,确认没有反复起烧后,也就放心下来就近找了个空房间去睡了。
深夜。
盛溱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并身处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身体上的难受可以忽略不计,但周围的环境就让他忽略不能了。
正在批文件的盛溱发现自己忽然被薯片大军包围,各种各样的薯片山药片香芋片玉米片从各种地方冒出,蜂拥而至,吵着让他品尝,每一种口味吃完还要写八百字评价,吵得他头痛欲裂。
正当盛溱忍受不了的时候,他的秘书忽然出现了,站在薯片大军的前面,一身熨帖西装,腰细腿长,笑意盈盈:“盛总。”
盛溱正头疼着,见到陈裕青眼睛一亮,开口想要他的秘书把这些零食全都赶出去,却没想到平日里温柔矜持的青年画风一转,突然狞笑着对他表白:“盛总我喜欢了你四年,今天忍不了了,你要是不答应和我在一起,就得把这些薯片全部吃完!”
“......你异想天开,”盛溱捂着被薯片吵得发疼的头,冷笑,“我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那你就把薯片全都吃光!”
“......吃就吃。”
盛溱硬着头皮吃了,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吃到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反而又苦又涩,难吃的不行。
陈裕青看见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朝他扑了过来:“哈哈放弃吧,今天你注定是要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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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心的!”
盛溱试图躲开,但失败了,他的秘书不知为何力气特别大,唰得一下就到了他身前,张开胳膊就死死搂住了他的腰。挣扎间,盛溱听见背后“咔哒”一声,然后就彻底挣不动了。他大惊:“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用手铐把自己的手锁起来咯,”陈裕青得意一笑,“这下你走不掉了,盛总你只能接受我的告白了。”
盛溱脸色漆黑如墨:“不可能。”
“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钥匙在哪?”
“钥匙嘛,”青年勾起唇角,笑眼弯弯,脸颊一侧的明媚酒窝都盛满了放肆,“钥匙当然就在我身上啦,就看盛总你找不找得到了~”
盛溱当然不可能放弃,他抿着唇,开始在对方身上找。
胸口的西装手巾袋里摸摸,没有,腰身上的两侧口袋里摸摸,没有,那么西装里面的暗袋呢?盛溱又把手伸进对方西装里面,一寸一寸的,仔仔细细的摸,哪怕青年发痒扭动也没有停下,他说过他对恋爱无感,更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强迫。
然而这些口袋摸完了都没有,盛溱开始思考,不在这,那他的秘书会不会把钥匙藏在了里面?于是他将对方的衬衣从西装裤里拉出来,从衬衣底部沿着腰身摸进去,仔仔细细一寸一寸从劲瘦的腰肢摸到后背,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物。
他不由皱眉。
“盛总你在往哪摸呀?”正在这时青年说话了,嬉笑着,“我的皮肤光滑吗?”
盛溱抿唇不语,只一味的寻找钥匙。
既然上身没有,那就应该藏在下半身了。
他又摸秘书的西装裤兜。侧边口袋,没有,后面口袋呢?盛溱把手伸进去。
秘书忽然叫了一声:“盛总你怎么捏我屁股啊?”
“......”盛溱眼皮跳了一下,这时候也感知到掌心下的触感,软软的,翘翘的,还挺有弹性。他动作未停,绷着一张俊脸,僵硬开口,“我只是在找钥匙,你不要想太多。”
然而青年仍旧在他怀里嬉笑扭动:“真的吗真的吗,可是你刚刚捏了两下欸,而且你呼吸频率都变了,盛总你就从了我吧!”
“你想都别想。”
盛溱依然坚持,从上到下全部摸了一遍,没有,全都没有,他心情沉落谷底。
就在这时,秘书忽然大笑起来,尽是开心得意:“哈哈哈盛总做无用功的感觉怎么样,你还真信了我的话啊,实话告诉你钥匙早就被我丢了我们就这样纠缠一辈子吧!”
盛溱闻言,脑中轰然一声。
可恶,实在可恶,竟然这样对他。
他又是羞恼,又是被耍的愤怒,种种情绪叠加上来让他胸膛不住的起伏。盛溱黑眸死死盯住怀中嬉笑的青年,恼怒不已,恨恨俯身下去堵住对方喋喋不休的嘴:“闭嘴!”
......
17.第17章
睁开眼,天已大亮。
窗帘不知为何没有拉好,敞开大半,清早的晨光肆意涌入,今日估计是个大晴天。身体上的发热沉重感已经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大脑清明,精力充沛到让盛溱有一种能连看一整天文件的感觉。
他怔怔看着天花板,有些回不过神。
出了汗,痛快是痛快,但汗黏在皮肤上的触感非常不舒服。
盛溱有洁癖,更加无法忍受,他皱眉动了动,想起来去洗个澡,可是这一动,让他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被子底下某处不知为何格外……一夜过去已经发凉,意识到那是什么,他一僵,不可思议睁大眼。
下一秒,梦中记忆迅速涌入脑海,诸多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饱满挺翘的手感,激烈愤怒的吻,丰腴而内陷指隙的滑腻皮肤,以及又恨又猛的心情......
盛溱表情空白,一张俊脸青了白,白了红,红了黑,坐在床上宛如一尊裂开的雕像。
他怎么会、怎么会梦到这个??
做春梦他能理解,不过是激素变化导致的性冲动,出现幻想对象也能解释,无关情爱,不过是心理生理方面的情感需求......理智上冷静分析,真遇上了盛溱还是有些绷不住,为什么他会把自己的秘书当作性幻想对象??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对感情没什么期待,欲望也很低,身边也没什么人,偶尔有生理冲动也只是草草纾解一下,更何况平日里工作忙,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
他自己清楚,对于陈裕青,除了工作必要交流外他没有别的想法,难道仅仅只是因为知道对方暗恋他?
盛溱不理解,他冷着一张脸僵硬下床,去洗澡。
洗澡前他注意到自己昨晚睡的并非是自己的卧室,不过他也没在意,反正家里不止一个浴室,在哪洗都一样,只想着先洗个澡的盛溱顾不上太多就进去了。
热水急流而下,带走身上的不适,也冲走心头的纷芜。
盛溱挥散残留脑海的画面,薄唇紧抿。
不要在想这些了,他和陈裕青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就算知道对方对他有想法又怎样,他自己并没有步入恋情的准备,在不打算接受对方心意的前提下做这种梦本就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他深呼吸一口气,任由水流从下巴处滴落。
冲完澡盛溱才发现他没拿换洗衣物,这也没事,反正家里也没别人,他随意裹了下浴袍,踩着拖鞋回去他自己主卧的衣帽间。
然而一进门,冷不丁看到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拱起的一条人影,盛溱瞳孔地震。
这是谁?!
他咽下到口的厉呵,冷着张脸移到床头,想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当小偷就算了还胆大包天在他床上睡了一晚。
结果一看,床上睡的正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秘书。
盛溱瞳孔再度地震,险些控制不住表情,音调拔高:“陈裕青?!”
他的秘书怎么会在他的床上?!
盛溱保持涵养这么久头一回有想低声骂街的冲动。
因为发烧昏迷,他其实不太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只记得他的秘书似乎过来了一趟送了文件......然后呢?然后对方似乎提出了离开,而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好像没有了印象。
盛溱如遭雷劈,难道梦不是梦,那都是真的???
想到第一次莫名其妙没了,他几乎有把人从床上薅起来质问的冲动。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似乎被刚才那阵动静吵到,隐隐有转醒的迹象,盛溱木着一张脸冷冷站在床头,和那双半睁不睁的棕色眼眸对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对方圆睁双眼骤然起身,一边抓手机一边大叫:“卧槽迟到了迟到了!!”
盛溱被喊的一愣,那边陈裕青掀开被子一抬头看到上司就站床头也是一愣,隔了半秒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为了照顾对方留下来了,于是着急的动作缓了下来。
关切问道:“盛总你醒了啊,感觉还好吗?”
“不好。”
盛溱闻言被气的想笑,也真笑了,笑容发冷,语气冷硬无比:“我不醒难道任由你为非作歹下去吗。”
“我??”
陈裕青一头雾水。
不是,这什么意思?他辛苦照顾了对方一晚上盛溱醒来不该是这种态度吧,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陈裕青下意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当看见对方大清早洗澡初冬天气就裹了身浴袍、大半胸膛都敞露外边时,关注点逐渐跑偏,伸手指了指:“欸,你——”刚退烧不好好穿衣服难道不会再次受凉吗?
谁知一句话没说完,上司就骤然扭身过去。
盛溱被提醒才想起过来的初衷,闷声不吭,抿唇侧着身子,迅速将原本随意穿在身上的浴袍搂紧,脖颈以下试图不露出一点皮肤,眸底闪过懊恼。
然而浴袍再怎么折腾也就那样,一根腰带围上的事,而且随着他侧身,原本包裹严实的下摆也时不时闪过条缝。
陈裕青隐隐约约瞄见什么庞然大物,刚睡醒人还没彻底清醒,嘴比脑子快,他稀奇:“盛总你没穿裤衩啊?”
“......”盛溱一僵,嘴硬,“穿了。”
陈裕青迷糊着啊了一声:“可我都看见毛......”
“闭嘴!”
盛溱浑身血液冲到头顶,脖颈都红了,眸底盛满隐怒和羞恼:“不许看!!”
陈裕青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人也整个清醒了。
不看就不看,又不是他要看的,他还嫌会长针眼呢......
陈裕青礼貌移开视线,等着那边盛溱把自己包裹严实,越想越不对,盛溱没穿好衣服跑他床头居然还赖他乱看,这是他的错吗?那必然不是。
陈裕青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决定不受这个委屈,理智指出:“盛总其实你可以穿好衣服再过来的,这样我想看也看不到。”
“......穿好衣服再过来?”
盛溱再度气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是我的卧室,你睡得也是我的床。”
“......?”谁的床?
陈裕青歪头看硬梆梆黑着一张脸站在床边的男人,下一秒反应过来后,“!!!”
“这、这是主卧?!”
他目瞪口呆,本就偏圆的眸子睁的溜圆,顾不得太多,一边迅速从床上爬下来,一边语速极快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睡得太死我也不知道你房间是哪个就给你随便选了一个,我也随便选了一个进去睡我总不能打地铺吧......”
我草,怪不得盛溱那么生气我草。
原来他睡的是对方的房间!
就盛溱那个死洁癖被人碰了一下都要拉个长脸的程度,床被他睡了这还了得,怪不得一大清早就赶了过来脸比墨还黑站床边跟个顶级怨灵似的!
陈裕青此时此刻也快尴尬死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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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他职业生涯头一遭,但他还勉强保持冷静,往门外走:“这样我先出去,盛总你换好衣服我们再说。”
盛溱气得几乎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了,闻言略一颔首就背过身去。
直到听到房门被轻关上,都还没缓解。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盛溱咬牙,他有些难以置信,陈裕青对他做出这种、这种事,竟还如此坦然!
他憋着一股气换好了衣服,拉开门出去,想听听对方究竟还能说什么。
没料到一出门迎接他的就是一个手机屏幕。
“......”
盛溱抿唇,没吭声。
陈裕青的脑袋从手机后探出来,对上盛溱那双黑漆漆的狭长眼眸,忍住尴尬认真解释:“盛总,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情况呢是这样的,昨晚我来给你送文件,临走时意外发现你高烧昏迷,于是给你叫了家庭医生,并把你搬到了床上。告知你的家人后,邹夫人说她在国外回不来拜托我照顾一下你,所以我就留下了。”
“你看视频。”
陈裕青说着按下播放,视频里他的声音传出来,安静的室内特别清晰:“盛总我得把你移到床上去你不要生气......”
随着播放,陈裕青提起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幸亏他做事稳妥,提前备了一手,不然误会起来解释可真费劲,谁能想到盛溱发烧完醒过来,居然对昨天傍晚的事没有丝毫印象。
他想着这下对方应该能稍微消消气了吧,毕竟睡错房间又不是他的错,他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对的。
陈裕青想着悄悄觑男人的脸色,却见对方神情微妙,看起来不像盛怒,也不像消气了的样子,就轻声:“盛总?”
“昨晚......我高烧昏迷?”
半晌,盛溱开口了,眸光依旧一错不错的定在手机屏幕上,嗓音哑涩,透着股莫名的意味。
“对啊,说着说着话就没音了,把我吓了一跳,”陈裕青想了想又道,“你也可以询问一下白医生,昨天他也来过。”
见男人始终不开口,他犹豫一下开口:“盛总,睡错房间我真的很抱歉,不过看过视频后你应该能理解的吧,你还......生气吗?”
良久,盛溱眼珠动了动,目光移到陈裕青脸上来。
“不生气。”
“真的?”
陈裕青狐疑。
刚才都快气变形了现在有这么好说话?
“......真的。”
盛溱深呼吸一口气,眼中又有了神采。
真的,他一点也不生气。
和失身一对比,自己的床被人睡了都是小事。
盛溱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
陈裕青仔细观察了一番上司的表情,见对方恢复冷静,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提前录了视频。
他刚勾起一个欣慰的笑,瞄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目光就一凝。
半晌,陈裕青冷静开口:“盛总,我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说。”
“什么?”
盛溱大惊,才放下去没多久的心又提起,难道这事还有转折??
却见青年一脸认真指着时间对他道:“已经九点零五分了,按理来说我迟到了,但今天情况特殊,所以可以不算吗?”
“......”提起的心重重落了回去,盛溱对上自己秘书期待的视线,扯了扯唇,“呵。”
18.第18章
“呵是什么意思?”陈裕青不满,这可关系到他的钱,他不想被扣工资,“盛总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盛溱瞥了青年一眼,嗯了一声。
按照对方所说的那样昨晚照顾他很久,导致今天起晚,那的确情有可原,他不是不明事理的领导。
陈裕青一听开心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精神。
直到他准备回去洗漱并换下自己昨晚才买的睡衣,站在盛溱主卧门前的那一刻,尴尬又在他脸上浮现。
因为他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盛溱的房间,睡错,导致他的衣服现在都在盛溱的主卧里,不仅如此,他昨晚也是在这个房间洗漱冲澡的。总之,正常入住该干的全都干了。
感受到身后来自上司的死亡凝视,陈裕青一激灵,硬着头皮冲进去,飞快抢救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手抱着换下来的衣服,一手拎着毛巾牙刷等,闷头冲出来后又冲进旁边的房间里。
“盛总真的不好意思我到旁边解决!”
然后关上了门。
盛溱来不及阻止,眼皮一跳。
......那个房间也是他才用过的。
这才过去没多久,不出意料的话,浴室里应该还残留着湿润。
一想到陈裕青有可能在他才洗完澡没多久的浴室里再次洗澡,他就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
盛溱抿抿唇,不过那个房间他基本不用,这样想的话别扭感少一点,陈裕青用就用了吧......这么想着,盛溱看着刚刚关上的门又被小心翼翼拉开了,青年深栗色的脑袋从门后探出,冲他礼貌笑了下:“盛总我再换一个。”
“......”
盛溱绷着脸点点头。
折腾了一会儿,陈裕青终于把自己打理完毕。
他把自己的东西都装进袋子里,长舒一口气,这一大清早的,可真够刺激。
出来后,陈裕青下意识去寻上司的身影,看见对方坐在餐桌旁,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放满了早饭,热气腾腾的,旁边还摞着几个精致的盒子,上面印着名,正是他以前为对方订过的那几个死贵死贵的餐厅。
盛溱也发现了他的身影,扫了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收拾好了?过来吃吧。”
陈裕青闻言有点稀奇。
真奇怪,发生这种尴尬事,盛溱居然没有立刻把他赶出去还让他过去吃早饭,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正想着,就听见那边男人又道:“不动,是不饿吗,不饿的话那你可以走了。”
“......”
陈裕青不着痕迹撇撇嘴。
好吧,还是那个毒舌上司。
他不客气地坐过去,吃就吃,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还推辞什么,免费的早餐呢,更何况一般盛溱吃的都又贵味道又好。
盛溱见状也没说什么,垂眸拿起筷子。
两人便在这种诡异又莫名和谐的气氛中解决迟来的早饭。
吃着吃着,陈裕青忽然间想到什么:“对了盛总,昨天我过来前,收到了份宴会请柬,是戚家大少的生日宴,时间在月底。”
因为请柬上留的时间不是太紧,他就没急着说,再加上昨晚盛溱又生病,现在消停了他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盛溱嗯了一声,简短:“留着吧。”
“好。”陈裕青答应,又道,“不过有点奇怪,宴会请柬不是一份,是两份,还是同一时间的,戚家的其实是双生子吗?”
陈裕青疑惑不已。
戚家就是一个月前找他们谈合作的戚氏,国内各个地方都有他们家的私立医院。上回有一个自称是戚氏采购总监的中年男人过来谈合作,想订购扶光的一批医疗设备,席间却不谈生意只知道灌酒,踩中了盛溱的雷点,搞得不欢而散。
这回那边送来了请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裕青想着,想到什么忽然有些心虚......其实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他发疯表白了盛溱来着......虽然称得上是他的黑历史但,咳,他也很爽就是了。
他一想到这个,就想笑,连忙垂眼吃饭,不让坐在对面的男人察觉不对心生怀疑。
盛溱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回答陈裕青的话,嗤笑:“哪来的什么双生子,是私生子才对。”
“私生子?”陈裕青听到关键词音调都高了一点,胡思乱想顿时飞到九霄云外。私生子好家伙居然是私生子!私生子与大少爷是同一天生日,这意味着什么,甚至还一前一后发了请柬,这挑衅的。
没想到区区一个宴会请柬还能扯上豪门大瓜,陈裕青吃饭都吃得更香了,没忍住询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在同一天发了请柬。”
盛溱咬了一口松饼,一抬眸看见他的秘书失望又谴责地盯着他,没说话但什么都说了,他:“......”
隔了几秒,盛溱终于还是补充了几句:“戚氏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女儿身弱多病他不放心,就给女儿找了一个女婿入赘。不久后儿子出生,就是现在的戚家大少。再过不久,戚老去世,女儿掌权,又过不久,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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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场大病也去世了,女婿就代为管理戚氏直到大儿长成。后来没多久女婿再婚,二婚夫人有一个和戚家大少同样大的儿子。”
三代人的故事就在盛溱“不久后再不久”寡淡无味的讲述中落幕,哪怕对方用词再平淡,陈裕青也听出来这是一个不平淡的八卦。
男方有可能婚前就出轨了,甚至还有可能是骗婚!
他激动无比。
好惨的戚家,好恶心的男方。
可惜盛溱讲到这就不讲了,但其中透露出的含义已经够令人品味了,陈裕青意犹未尽,化八卦欲为食欲。
盛溱瞥了一眼对面的青年,不言。
饭后,他对陈裕青道:“谢谢你昨晚的照顾,今天是特殊情况,给你放一天假。”
陈裕青闻言满眼惊喜,心动非常,但片刻后又冷静下来,理智道:“虽然我很想答应,但盛总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体还没好全不上班,我也不去上班,那堆积在公司的文件该怎么办?”
盛溱一愣,哑然。
半晌道:“......那你还是去公司吧。”
“......”陈裕青痛恨自己的责任心,咬牙,“假期给我留着,我改天放。”
盛溱不明显地勾了勾唇:“好。”
放假只是意外,上班才是社畜的日常,陈裕青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皱眉,“我先回家一趟再去公司。”
“为什么?”盛溱疑惑。
“当然是回家换身衣服了,”陈裕青看着上司,挑眉,“如果盛总你能忍受我穿着脏衣服出没在公司的话。”
“你还是回去换吧。”盛溱不假思索。
他就知道。
陈裕青心里哼一声。
其实他想换衣服倒不是因为上司有洁癖,只是因为西装一晚过去皱了,难道要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去上班吗?陈裕青想想都觉得难受,他还是很在意形象的。
“那我走了,盛总你自己注意点身体。”
陈裕青不欲多说,拎着自己的袋子就准备离开。
盛溱站在原地看青年在玄关处换鞋,黑色西装穿在对方身上,显得人精神利落,弯腰时衣料绷紧,勾勒出一截细腰。
他莫名想到昨晚那个稀里糊涂的梦里,他似乎就是这样,恨恨地抽出对方的衬衫下摆,把手伸进去掐住对方腰肢的。
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地一声轻响,盛溱猝然回神,面色难看地转过身去,冷声:“你走吧。”
“?”陈裕青抬头。
他有说不走的意思吗。
19.第19章
虽然今天因为责任感还是上班了,但陈裕青可以只上一下午。
大半个上午都在盛溱家里度过了,他吃过不算早的早饭回到家里,都已经快中午了,所以盛溱斟酌过后让他只需下午去一趟就可。下午陈裕青换过衣服,精神利落地回到公司里,把今天的文件整理了一下,确保这些每天都在增加的文件不会堆积到让人一时间无法处理的程度。
尽管今天照常是工作日,但陈裕青却觉得这个工作量和放假了没区别。
晚上他回到家里,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
到饭点了,陈裕青看了一眼厨房,懒懒的不想动。哎,不想做饭,点外卖算了,吃什么呢,猪脚饭吧。
陈裕青抱着手机点点点,熟门熟路选了份自己常吃的套餐,下单付钱,还机智地用了膨胀神券。哎,好久没吃,还有点馋这一口呢。
点完后他就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等了大半个小时,没等来猪脚饭却等来了上司的一通电话。
原本懒洋洋的陈裕青扑通一下直接从床上弹起,盯着上司的号码瞪眼,第一反应是对方的限时良心到期了,又来给他派什么临时任务。他沉默了几秒,心一狠,咬牙接通:“盛总,怎么了吗?”
但谁知那头没有工作指示也没有上司冰冷冷的斥责,有的只是不太确定地一句询问:“你点的......猪脚饭?”
“啊?你怎么知道?”陈裕青一愣。
意识到什么他赶忙切出通话回到外卖页面,仔细一看送货地址,哈哈,选错了,昨天在上司家里点外卖临时加了一个新地址,今天再点的时候没注意换过来,猪脚饭直接送到盛溱那边去了!
他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饭!
这时候外卖小哥似乎也打了电话过来,但因为陈裕青正和盛溱通着话所以没打通,陈裕青打字过去解释了一下是他搞错了,让对方直接送达。和外卖小哥沟通完陈裕青又来回复上司的疑问。
“......是我点的,”人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心如死灰,音调都低了,“地址搞错了,所以才送到了盛总你那,我和你家距离相差几公里,再让外卖小哥送过来不合适,盛总你吃了吧。”
“我吃过了。”盛溱拒绝。
手机里说话声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杂音,听起来像是翻动塑料包装袋发出的声响。半晌后手机那头重新传来男人的声音,能听出来声音里真切的疑惑,“......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啦?”陈裕青一听顿时炸毛,不许有人质疑美味的猪脚饭,“猪脚饭很好吃的!”
“......算了和你这种没品的人说不清楚,”他小小声嘟哝了一句悄悄骂了句上司,接着提高音调又道,“盛总你要是不吃的话别浪费,趁着外卖小哥还没走,把东西送给小哥吧。”
那头好像说了什么但有些嘈杂陈裕青没听清,他也没在意,挂断电话后他哀悼自己逝去的猪脚饭。
这下真是泪水打湿猪脚饭了(猪脚饭失踪版)。
和预计的吃饭时间有些出入,饭送到了但没送到他手里,再重新点一份的话,这家卖猪脚饭的店距离他家稍微有点远,等到送到又是半个多小时,他都要饿死了。挑距离近的店点的话,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吃什么,挑挑拣拣来来回回,居然也过去了半个小时,他还是什么都没吃到。
陈裕青一时之间有点生气,但又不知道该气什么,一股没吃上饭的无名怒火蹿上来,让他恨恨磨了两下牙。
“好烦!!!”
都怪盛溱!
要不是对方不爱惜身体高烧反复昏迷,他也不会留下照顾,不留下就不会点外卖,不点就不会换地址,不换地址他的猪脚饭就不会送错,所以全怪盛溱!
不想怪自己的陈裕青于是赖到上司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打算真的随便选个什么东西吃了,却在点进去前又接到了上司的电话。
陈裕青:“......”
阴魂不散了是吧?
憋着一股气陈裕青再次接通了,勉力拉扯着自己岌岌可危的耐心:“又怎么了盛总?”
“下楼。”盛溱言简意赅。
“下......”陈裕青一愣,无名怒火都停滞了一下,“为什么要下楼?”
“你不是还没吃上饭吗?”
电话那头的男声淡淡,“我给你订了闲心宴的餐,下楼过来拿吧。”
“......闲心宴?”
这不是盛溱常吃的那个,死贵死鬼的私房菜馆的名字吗?
陈裕青震惊。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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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突然给他订餐,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没吃上饭所以对方就给他重新订了份这么简单?盛溱有那么好心?
......该不会饭里藏着秘密情报,解开一看是他今晚的加班任务吧。陈裕青忍不住阴暗猜想。
带着一肚子疑问,他将信将疑下了楼。
走出不远,他看见一辆车停在远处,是上司常用的那辆,黑色的车身隐没在夜色里,显得特别低调。车前,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那,手上拎着什么,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扭过头,正是与陈裕青日日相对的那张脸,冷然深邃的五官蒙上一层路灯柔柔的光。
......还真是盛溱!
陈裕青不由得睁大眼。
之前听着对方的那番话,他还以为是对方只负责订餐,是餐馆的工作人员送过来,没想到送饭的居然是上司本人。
劳动上司给他送饭,陈裕青忽然有些受宠若惊。
他藏住眼底的神色,定定心神走过去:“盛总你怎么亲自来了?”
“顺路。”看见他走过来,盛溱递过手里的东西,面色淡淡:“我发给你的薪水不低,下次吃点好的。”
“......”陈裕青嘴角抽了抽,手中装在精致盒子里闲心宴的饭菜沉甸甸的,光看着就能感知到饭菜的美味,但他还是想为猪脚饭正名,“我吃的挺好的,我就是想吃那一口。”
盛溱闻言抿唇,没说话但眼神明显不相信。
陈裕青:“......”
有了饭,还是味道不错免费的饭,陈裕青哽在心口那股没吃上饭的怨气消散了,人也变得健康阳光了,懒得与对方掰扯猪脚饭到底好不好吃。
他看着上司一身风衣拢着初冬夜晚的寒气,记挂着对方还没彻底好透的感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贴心地问了一下:“谢谢盛总,难得一趟过来,盛总要上楼去坐坐吗?”
陈裕青本意是客气,他知道上司一般不会答应,所以问这一嘴后对方大概率拒绝然后开车走人,这样他既不用在这和对方干巴寒暄,也不用招待对方,回去了还能美美享受私人空间。
谁知他问完,对方盯着他思考了两秒,竟然点头同意了:“好。”
这给陈裕青整不会了,他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
不是,这对吗?
20.第20章
夜晚风有些大,耳边依稀能听见风声,车边的两人却是静默住了。
等了半天没回应,盛溱不觉皱眉:“不是说请我上去坐坐吗?”
他盯着青年的脸。
盛溱给陈裕青订餐只是感念对方昨晚的照顾,虽然搞出乌龙,差点让他误会,但对方切切实实是花费了一晚上的精力照顾自己,这份情他不能不领。所以在发现陈裕青外卖送错他家、导致吃不上饭后,他就在自己常吃的餐厅订了份餐顺路送过来。
送完他本该走的,可是青年笑意盈盈邀请他去坐坐,看着对方的笑脸,盛溱鬼使神差同意了。
此刻捕捉到他答应后青年面上一瞬的惊愕和不自然,盛溱心里又有些奇怪的不悦。他抿唇,表情更淡:“你不乐意?”
陈裕青反应过来后立马摇头:“没有,哪里的事!”
他放缓语气,“盛总第一次来,我有些惊喜。”
其实是惊吓。
陈裕青心底偷偷嘀咕。
谁懂客气一句老板真的答应了的惊悚感。
但话都说出口了,再想更改也不可能了,陈裕青只得飞速调整自己的状态,收起惊讶,努力做出惊喜的模样,嗓音轻松:“盛总跟我来吧。”
盛溱看了一眼自己秘书,不置可否,长腿一迈,跟上对方脚步。
陈裕青家盛溱之前也上来过一趟,就是对方酒醉表白的那晚。只不过那一次盛溱满心都在应付自己吵闹的秘书身上了,根本无暇打量四周,这回青年是清醒状态,他终于有空仔细看看周围。
这个高档小区盛溱略有印象,楼盘很新,就是最近几年的事。记忆里似乎有一幕是他的秘书聊天间隙说了句买了新房子,不过他当时没当回事,现在看应该就是这里。
盛溱瞥了几眼,环境不错,也挺安静的,或许有机会他也可以在这买一套备用。
一路乘电梯上去,最终到达陈裕青家门前。
“盛总稍等一下,我开个门。”陈裕青提着食盒,回头说了一句。
盛溱收起别的思绪,颔首。
站在两步外盯着青年的背影,望着这扇门,一些画面猝不及防闯入盛溱脑海。
不止是画面,还有声音,盛溱忽然记起,之前就是在这扇门前,他扶着酒醉吐露心声的秘书,对方迷迷糊糊地输密码,一边输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把你的生日加上520设为密码,每输一遍偷偷爱一遍”,“出门故意忘带东西,就为了回来再爱一次”之类的......
肉麻得盛溱几乎想要长出翅膀逃离。
此时此刻画面与那时重叠,仿佛又回到那个疯狂荒诞的夜晚,盛溱不自然移开视线,心中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了上来。
依照陈裕青对他的爱意程度,进门后不会发生一些他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吧?
......他就应该送完东西就走的。
咔哒一声,门开了,陈裕青摁亮开关,暖融融的光从门后蔓延出来,有实质存在似的,驱散了盛溱风衣上残留的寒气。
他晃神一瞬。
“进来吧,”陈裕青放下手里东西,从柜里拿出来一双干净备用拖鞋,笑道,“盛总,你先穿这个,给。”
他家里很少人来,来的基本是韩彦,所以这双拖鞋实际上是给韩彦准备的。但这话陈裕青没有说,他觉得自己要是说了,有洁癖的上司一听别人穿过,绝对会立马黑脸。成熟的社畜就是应该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果然盛溱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沉默着换鞋,跟着青年走进去。
进来后,大门咔哒一声又关上,盛溱眼皮一跳,镇定看向青年。
却见对方没露出什么异样,还是往常那般随和,棕色眼眸明澈清润,不含一丝邪念。“今天风有点大啊,还没关就已经被风吹上了。”
陈裕青指了指周围:“我家没别人,盛总你随意就行。”
盛溱嗯了一声,下意识随着对方的手指环顾打量。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秘书的家里,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素来干练的秘书家里,却一点也称不上是精干简练。
靠门的衣架上搭着件外套,沙发上居然还扔了一件。抱枕歪七扭八,其中一个还掉到了地毯上。茶几上放着果盘和零食盘,果盘里红苹果和青苹果各占一半,零食盘里则堆满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盛溱一个都不认识,但他超强的记忆力让他记得这些在总裁办另几个小助理桌上见过。
往好了说是很温馨,充满生活气息。往坏了说,就是主人不爱整理,东西放的乱糟糟。
看在稍微有点完美强迫症的盛溱眼里,简直让他哪哪都不太舒服。
“你这里......”
他想说什么,一走,脚底下还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个迷你哑铃横在他脚前。
若是他刚才走得快一点步伐大一点,这个哑铃就会给他的脚趾狠狠一击。
盛溱:“......”
陈裕青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的上司在那和地上的哑铃大眼瞪小眼,见状尴尬一瞬,连忙飞奔过去捡起哑铃放去它该去的地方,抬头冲男人安抚一笑,“哈哈不好意思盛总,家里是有点乱哈,我这就收拾收拾......”
一边说,他一边动手。
实际上陈裕青根本没想到对方会跟他回来,他这时候也无比后悔自己客气那一嘴。
收拾间隙,看上司在那呆站着,陈裕青顺势塞给对方一个苹果打发:“盛总你别客气,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吃。”
“......”
盛溱手里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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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个青苹果,看着青年如陀螺一般到处转。
然后眼见着对方嘴里的收拾,是把乱扔的东西都收集起来,然后一股脑地全都塞进一个抽屉里,还险些因为东西太多太杂,致使抽屉合不上。看得盛溱眼皮狠狠一跳,有一种想替对方收拾的冲动。
......他的秘书,人前人后的反差是不是有点大了?
看了一会儿,盛溱不忍直视,扭开脸,开口委婉道:“你不用顾忌我,先吃饭吧。”
“没事很快的,我把这件衣服挂上就回来。”
陈裕青嘴上说着,动作不停。他在意形象,哪怕形象岌岌可危也要挽救一下。
盛溱见此便也无奈。
他收回视线,然而忽然间,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良好的视力让他看见角落里什么东西,似乎写着他的名字。
盛溱眼神一凝,抬腿就要过去。
陈裕青百忙之中一抬眼,也看见上司似乎目的明确地朝着什么走了过去,顺着对方的视线一看,是他放在客厅角落里的握力器,黑色的握力器上贴着个白纸条,想不显眼都不可能。
但关键的不是白纸条,而是白纸条上写的字。如果陈裕青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上上个月因为被上司挑刺一通,生气回来在纸条上写下上司名字贴在握力器上,怒而出气一通留下的。
盯着上司名字练手臂力量,有种随时随地捏死对方的爽感,特别好练。
只是从那天练过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这些健身器材一次了,写着上司名字的纸条也被遗忘在上面,算算时间,他竟有两个月没练过了......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马上盛溱就要发现他把对方当出气筒用了啊!
陈裕青顿时大惊失色:“那个,等一下!!”
“别动!”
他以一种大学体测一千米破纪录的速度飞奔而来,赶在上司之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纸条撕下来揉吧揉吧扔垃圾桶,握力器丢抽屉里,然后回身对着对方微笑。
“盛总你怎么过来了,这边没什么好看的。”他气都还没喘匀。
“......”
“真的,什么都没有,刚刚我就是扔了个不知道什么沾上面的小纸片。”陈裕青继续解释。
盛溱一顿,瞄了眼垃圾桶。
陈裕青也跟着看了眼垃圾桶,笑的阳光。笑死,纸条扔垃圾桶里盛溱这种死洁癖是绝不会再翻出来的,他真聪明!
盛溱也果然没有其余动作,只是眼神有着些许波澜。
“......没事,我也没看见什么。”
他说着,僵硬转身。
转身后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瞳孔震颤。
他看见了,看见陈裕青私底下偷偷写他名字了!
他竟爱我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