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穿越者做室友》 第1章 变化 嗡嗡。扣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扯回走神半个小时的江初照。 滑开手机，消息来自某位排期在下下个月的单主，想要翻倍加急。一向爱财的江初照破天荒地婉拒了。 加急可以拒绝，但手上正在画的稿件不能不画。江初照没画一会儿，早上的事又在他脑中回放起来，仿佛一个顽固的死循环bug。 用意志力和自己搏斗半晌，江初照投降，他噌地一下站起来，疾步走出主卧，轻轻敲了敲次卧房门，“喂？你晚上吃什么？” 里面没声。 江初照加重力度又敲一次。 还是没声。 “喂？！我早上不是那个意思！” 嗡嗡，手机发出震动。 Chevalier：【江初照，我今晚在外面吃，不用做我的。需要我买菜回来吗？】 昂首挺胸的江初照顿时蔫巴了，打字：知道了，家里还有菜，你随便买点吧。 拇指按到发送键上，江初照没抬起拇指，长按滑开，放弃发送，仔细端详这句话，最后把它删掉。 不用，那个早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删掉。 和谁吃饭…… 哒哒哒哒，删掉。 删除键“哒”得人心烦意乱，他自暴自弃：【嗯，买点茄子和白菜吧】 Chevalier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江初照眼巴巴捧着手机，心想：“怎么不回我？是我很冷淡？” “财神照我”戳了戳“Chevalier” 新消息泡几秒后跳出：【好，我会尽快买回来[微笑]】 他不是那个意思啊！怎么搞得好像他要求对方快点回来一样。 但不得不说，知道对方态度如常，没把早上的意外当回事，江初照心里悬了许久的大石落地了，回房继续画画。 江初照画着画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肌肉发僵，原来他刚才一直在笑，便又怒了。 凭什么要为这个人牵惹心神？挂念到这个地步？ 烦死了。 大半年前，江初照被裁，领完赔偿金，决定重启自己大学毕业时放弃的绘画梦。但前期很不顺利，先是过不了画师认证，再是过了认证接不到几个单子，看着存款一天天减少他非常焦虑。 为节约开支，江初照寻找合租室友，遇到了初来G市的法国人Chevalier。两人一拍即合，签了三个月合同。 当时江初照的梦想刚刚起步，一颗心全放在画画上，对外界的关注很少，加上Chevalier存在感很低，很多时候甚至意识不到出租屋里多了一位室友。 待两个月后，事业有所起色，江初照才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室友，而且长得特别帅，身上糅杂了温柔、忧郁、富有攻击性的矛盾气质，谜一样吸引着他。 于是，江初照努力搭话想了解对方，但都被不冷不热岔开话题。如此反复几次，江初照气炸了，放弃拉近关系。 合同到期，江初照询问对方是否要续租。问的时候也没抱多大期待。 但对方真的同意续租了！ 而且，更梦幻的是，续租后Chevalier好像换了一个人，逐渐向江初照展示自己之前刻意隐藏的一切。 比如，续租后的晚上，他主动提出想吃江初照做的饭。两人约好江初照做饭，Chevalier买菜洗碗。 比如，以往对方不会使用客厅的电视，但续租后，他开始坐在沙发看电视，于是江初照了解到他喜欢看番剧和动画电影，并且只看这两样，其他电视节目一律不看。 比如，前天江初照发现对方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Chevalier有一个红色封皮的笔记本，像那种ins风网红爆款，还用一条棕色的皮绳把笔记本系起来。 比如，今天早上Chevalier没有像以往一样避开江初照的作息洗澡。 于是，江初照从主卧出来，刚好撞上只围了条浴巾在腰间的外国男人。 被热水烫得微微发红的肌肉，流畅有力的身体曲线，披散在肩头、湿漉漉的半长棕发……江初照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得很快，全身血液往脸上涌。 “你、你在干吗？” Chevalier拉上卫生间的门，诧异地看向江初照，“嗯？我在洗澡，刚刚洗完。” 江初照看见那张刚好踩在他审美的脸，一时差点说不出话，最后哆哆嗦嗦怒道：“怎么不穿衣服？” “怎么了吗？” “怎么不穿衣服？！” “等会儿穿衣服。” “不要耍流氓！” Chevalier的眼睛倏然睁大了。 江初照不敢再留在这里，跨过室友，进了厨房。 之后整个白天，江初照的脑海一直反复回放这件事，记起对方错愕的眼睛，感到很愧疚，认为是自己小题大做，想要道歉，但又觉得为了早上的事特意找对方道歉更显小题大做心里有鬼，只好一直忍，忍到对方平常起床出卧室的时间，想借机试探对方态度如何，没曾想太专注，没发现对方出门了。 是，他反应过度，但这能全怪他吗？ 对方态度变幻莫测，一会儿疏离一会儿亲近，谁受得了？ 【奶茶三分糖：老师我想问问画到哪里啦[期待]】 单主来催了！ 但江初照今天什么都还没画呢！他连忙一头扎进画里。 Chevalier回到302。 客厅里没开灯，也没有半点油烟味，厨房里的各种厨具还是他上次洗完的样子。放下菜，往卧室方向走，果然看见主卧门缝里透出光亮。 “江初照！你在外面吃的晚饭吗？” 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的某人正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Chevalier没听见回应，知道他有事，回客厅打开电视。 一个多小时后，江初照光速画完二分和部分细化，谎称自己刚才没看见消息，把今天的进度发给单主，心里落下一块大石，丢下笔推门。 客厅里，Chevalier笔挺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一袋薯片看番剧，证明江初照方才听见的呼唤不是错觉，江初照近日所疑惑的行为也是真实存在的。 Chevalier看见他出来，发出一声轻笑，“舍得出来了？在打游戏吗？” 这个问句也是前所未有的，之前的Chevalier对自己在做什么遮遮掩掩，也不会主动问江初照在做什么。 江初照的身体被他的低笑引得震了震，没心思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含糊应下，“嗯。” “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你要做饭吗？如果要做也给我做一份吧。” “你还没吃？” “没有。” 江初照看着他，没出声，但眼神好像在说话。 Chevalier给他抬了抬手里的薯片，“我是去帮忙的，忙完没吃上饭。” “那让你帮忙的人真不负责。” 外国男人笑了笑，很随意的一个动作，风轻云淡的，但莫名蛊到了江初照。 “你突然笑什么？”江初照冷冰冰问。 Chevalier莫名其妙，正要解释，江初照丢下他进了厨房。 然而和早上不同，这次Chevalier追进厨房，“我没笑你，我笑让我帮忙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帮了忙还不给我吃饭。” 厨房很窄，他站在江初照背后，离得很近。江初照心底生出一种危险而暧昧的感觉，强忍着没动，“我知道了。” “你要煮面？有没有我能做的？” 江初照指挥Chevalier去洗菜，自己把一腔郁闷之火发泄在打蛋上，差点徒手把全蛋液打发了。Chevalier还过来添了把火，“原来要费这么多力气才能做好吃。” 江初照：“……” 一阵看似和睦互助实则江初照内心兵荒马乱溃如蚁堤的合作后，晚饭终于好了。 江初照坐到餐桌前，Chevalier英俊的面容透过两碗面的热气朦胧又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他心神一晃。江初照麻了，决定把话说开：“你最近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 如果遇到高兴的事，那么发生这么大的转变是说得通的。 “遇到了。” 麻了的心原来还没麻——江初照听见这个回答只觉得心里冷了一片，凉飕飕心道：“我说最近怎么大变样，原来不是因为我啊！” 就在这时Chevalier说：“但同时也知道了很不愉快的消息，不过高兴的事情让我更高兴。” “什么高兴的事情？” Chevalier听见他的问题却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好像在说：这个答案你知道。 江初照不知道，心里发颤，等待对方的答案。 外国人却道：“具体不能说。” 江初照狠狠咬断菜叶，假装自己咬在这个可恶的人身上。 磨了磨呀，江初照决定问得更清楚些，“你最近变了个样，是发生了什么吗？” 对方闻言沉吟片刻。 江初照顾不得面快坨了，等待他的答案。 “是的，我的心态有所变化。一方面是我想放松下来，另一方面，这不是你期待的吗？” 这句话可以解读为很多意思，其中包括江初照幻想过的意思。 一大堆话挤到嘴边，江初照选取了最有攻击性的一句保护自己摇摆不定却又十分脆弱的心灵：“想做什么不应由自己决定吗？你的选择取决于别人的想法？” 对方却轻轻一笑，把攻击尽数化解，“顺应你的期待是我自由选择的一部分。” “呃！”筷子上的面被江初照夹断了，“你凭什么认为我希望你这样做？” Chevalier挑了挑眉，没说话。 江初照直觉自己问了个很差的问题，对方的答案可能让自己下不来台，说了句“吃饭！”然后自己埋头嗦面。外国人见此还想说什么也只能闭嘴。 但江初照很快吃完出门了。Chevalier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江初照没回应。 第2章 别扭 江初照打电话给自己唯一的好友左林，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酒吧喝酒。 但左林没接。 江初照又打了两次，怀疑左林被绑去缅北，左林才在聊天软件给了个回应：【什么事】 财神照我：【你这人怎么这样】 求1，求优质1：【我怎样？在打游戏，你有啥事不能这里说吗？】 财神照我：【算了，你继续打吧，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左林被勾起好奇心，给江初照回电追问到底怎么了，江初照说要面对面说。左林只好放下游戏来找他。 酒吧。 江初照给自己点了杯酒，看见左林来了也不说话，默默地喝。 “什么事？” 江初照一五一十给左林讲述了室友最近的变化。 左林一开始的注意力在于“是不是因为对方是外国人生活习惯不对盘”，后面渐渐回过味来，“人家怎么样，你这么关心做什么？还专门把我叫过来。” “我说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左林起身，“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队友在等我。” “哎？！”江初照拽住他的手。 两人对视僵持。 “不要演了，”左林恶狠狠地，“还不速速招来！” “我演什么？” “你这么关注人家，就是对人家有意思啊，还要我说？”左林一屁股坐下，喝了口酒，有点甜滋滋的，又有点酸。 “好奇不行吗？” “好奇就是喜欢的一种表现。” “他身份成谜还遮遮掩掩，我好奇很正常啊。” “正常室友是：虽然他奇怪，但他做好自己该做的，按时给房租水电气、打扫卫生、不打扰你，你就什么都不管。你这明显不正常，而且你也不是八卦的人。” 江初照没招了，默默喝了两口，“嗯……好吧，那假如我之前喜欢他，想亲近他，他却始终不冷不热，我也没啥想法了，现在他突然亲近我是个什么意思？” 左林听得津津有味，看热闹不嫌事大，“后悔了，决定爱你。” 江初照立即冷脸，左林悻悻，“你希望的不就是这个？” “我还希望我立刻走上人生巅峰呢！这可能吗！他凭什么喜欢我？” “不能一见钟情？” “之前那种态度怎么可能是一见钟情？我也没有被一见钟情的资本。” “好吧，但我听你讲述也推测不出来啥，有效信息太少了。嗯……对了，这个转变是因为续租吗，那当时是什么情况？” …… 那是上周周末的下午，江初照敲了敲次卧的门。 约莫两分钟后，Chevalier才出来。 外国男人一脸倦意，看起来烦躁得不行，整个人气压很低，他搓了搓脸，“不好意思。什么事？” “没睡好？” “没事。” 对方不想多交流，江初照直接进入正题，“是这样的，三个月前我们签的合同快到期了，所以我想问问……”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变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到两人中间，“你要续租吗？” “……” Chevalier掩眸思考。 没有一口回绝，说明他没想过到期就搬走！江初照仿佛看见希望，眼睛骤然亮了，盯着对方的脸看。 “你高兴什么？”Chevalier突然笑了。 江初照没想过对方会突然说这个，心里一慌，“没。” 答完江初照又恨自己斩钉截铁，对方很少提问，该多说点话的。他想补救，但又觉得回答可能很傻，于是纠结一番，最后什么都没解释，移开视线。 头顶又传来一道短促的笑声，对方明显意识到他的纠结。江初照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捏着手机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好。”这次答完，江初照很快地补了句，“请你在下周五之前给我答复。” …… “然后第二天早上，他告诉我他要续租，续三个月。然后他就从爱答不理变成了现在这样。我完全搞不清他的想法。” 左林思考良久，未果，绝望道：“军师无能，还请将军独自迎敌吧。” 江初照：“我没说我要追他，你别把自己当军师。我只是搞不懂。” “那你如果搞懂了要做什么？” “根据实际情况选择。” “好吧，好吧。”左林槽多无口，觉得自己吃了一口看起来美味但其实没什么味道的瓜。 回到出租屋，Chevalier已经把江初照的饭倒掉，碗洗好了。江初照喝了酒，也不觉得饿。 对方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番剧吃薯片。 Chevalier是江初照见过少有的、能够驾驭及肩长发的男人，男人留长发容易显得很娘，但在他身上却衬托出温柔高贵气质。考虑到对方是欧洲人，说不定还真是什么皇室远亲。 江初照不知不觉又被对方吸引了。待回过神，他忍不住想：明明就是坐着吃薯片而已啊，自己还给脑补了个贵族身份，真的够了。 然而，江初照长时间的注视引起了对方的误会。 “你想吃吗？我很喜欢这个味道。”Chevalier放下薯片，去电视旁的零食篮里给江初照翻出一袋同口味的，递给他。 江初照看着他一边走来，一边舔了舔嘴唇上的调料，蹙眉。这下不像贵族了。 对方把薯片举在半空，江初照久久没接。 就在外国人想把薯片放下时，江初照说：“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你吃不吃薯片。” “不，我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的那句话。” “哪一句？” 江初照有点烦，“你认为那是我期待的。” “字面意思。” 江初照心里的烦躁和疑惑转化为怒火，“你到底什么意思？！别搪塞我！” “对不起，我刚开玩笑的，真的没什么意思，就想逗逗你。” 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啊！干吗平白无故说那么暧昧的话？！ 眼看江初照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就像乌压压的云层即将爆发雷击，对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 江初照只觉一股力全打到棉花上，最后恶狠狠地说：“我不吃薯片！”说罢他就要回主卧，但Chevalier丢下薯片，抓住他小臂。 “江初照！” 然后对方不说话了。 江初照最讨厌在聊天软件问“在吗”的人，不回答在就不说正事，回了“在”，后续八成也是你回我我才回你，吞吞吐吐，挤牙膏似的难等。Chevalier现在的行为与其无异。 僵持了十秒钟，江初照想一把甩掉他的手，对方却把他小臂拉得更紧，“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岂止是不舒服。 “以后我会注意的。” 听到这话江初照突然难过起来。 “你能说说是哪里让你不舒服吗？” “对不起，我最近工作不顺利，心情不好，和你没关系。” 主卧房门在外国人眼前关上。 江初照想找左林聊天，但刚才才麻烦了他，现在又要，频率太高，还是算了，总不能每次和Chevalier相处后都和找左林。 谈恋爱真麻烦，虽然他还没想谈，但已经被弄得很烦。 人为什么会想谈恋爱…… 因为闲。 江初照戳开那位单主的聊天框，问她是否还需要加急，决定用工作让自己少想。对方欣喜若狂。 江初照如自己期待的那样，把休息时间都用来画画，很少再接触Chevalier，也很少再想。 Chevalier察觉江初照的刻意疏远，没有纠缠。 两人的关系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半个月后。 谷洛刚下班回到家，就收到了负责人的私信：【洛啊，下个月月底前所有图都要交，麻烦你催一催你组里的画师。】 谷洛看了就气。那么多张，四个人，一个月，谁画得完？！真以为画师的产量只要逼一逼就能无限提高吗？！ 但他不能直接骂对方傻逼，只冷冷发了句：【不可能画得完】 然后屏蔽显示，等外卖刷手机。 今天的推荐里不仅有解压视频，耳控福利等，还有一条什么什么生贺标题的帖子，带着高精度九图，一眼扫去都是人物插图。 似乎是什么二次元手游的角色还是最近大火的“oc”，谷洛正要长按选择“不感兴趣”，突然注意到第八张，似乎是张纯风景。 谷洛点开了它。 一片古风楼阁山水在他眼前展开，燃烧的凤凰飞过墨色楼阁与水流，尾后拖着流光，流光所及之处，楼阁都染上颜色，水流也化作碧色。凤凰像火焰，烧掉上层昏暗的纸张，揭开下层盛世的一角。 帖子正文，贴主祝自家oc生日快乐，并一一@了每张图的画师表示感谢，图八画师是【春江】。 点进【春江】的主页，置顶有条接稿价目单，还有作品集长图。 谷洛看完作品集，心动不已：对方画风刚好适合画手上这个急得要命的项目！ 打开价目单，对方的价格比之前找过的外包便宜，且新客八折，谷洛蠢蠢欲动正要私信，却看见评论区置顶：“七月前排期已满，暂不接常稿”。 现在五月底。 他的心一下跌入谷底，但就这样放弃有点不甘，于是他换了自己的大号私信了对方。 江初照正在和六月排期的单主battle。 春江：【您想要的精度属于商稿范畴了，需要加钱】 对方：【你没有一点精益求精的精神吗？】 江初照：“？？？” 【只有逼自己画好每一个细节，才能得到成长。】 春江：【该我做的我会做好，但给什么价格我出什么质量的图，想要商稿级别的精度就要加钱，不想加钱就是目前的精度。】 对方又喋喋不休发了一大堆“我是为你好”等惊人言论，江初照忍无可忍，问对方是不是不想要了。 对方不直接回答，只一个劲说江初照没有满足自己的需求。 江初照不想多掰扯，把人拉黑了。 这人后面没其他单主。江初照登录社交账号，准备更新价目单接新稿并收取定金，以免下次被鸽还一分钱拿不到，却看见一条私信：【你好，我是繁花互动的项目主美，我们现在急需一些概念设计图，请问你有兴趣吗？】 商稿钱多，江初照哪有不乐意的。 谷洛却又问江初照之前是否有过概念设计的经验。 江初照很久以前画过两张，复健以来都画的插画。犹豫了很久还是告诉了谷洛实情。谷洛隔了大概一分钟，说；【那先试一试吧】 哪怕这单挣的不多，但如果能和游戏公司搭上线，渐渐打开商稿路线，那也值得。 江初照又和对方聊了会儿细节，约好之后签合同。 关掉对话框，他扑到床上滚来滚去，然后跳下床整理床铺，整理书桌，宣泄心中的激动，但窝里能干的活都干完了还是很想尖叫，最后推开主卧房门，决定去阳台浇花。 紫红云气弥漫窗外的天空，阳台的四面推拉窗大开着，风吹拂着晾晒的衣服和花草。 Chevalier正躺在阳台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江初照下意识轻了脚步，无声靠近，从Chevalier背后看见翻开那页写着：“……您明天封我为骑士。我今晚在城堡的小教堂守夜，明天，我就可以完成我的夙愿，就可以周游四方，到处征险，为穷人解难了，这是骑士和像我这样的游侠的责任。……” 是《堂吉诃德》。 江初照听说过这位好笑的骑士，脸上涌起笑意，正要问Chevalier，你们的学校也会教导你们多看名著吗，却发现这个外国人很久没翻页。 对方闭着眼，眼睫在夕阳余辉照射下，投出清晰的影子。棕发在阳光下变成金红的火焰，温暖柔软。 风微微吹动，一缕发丝从颅顶滑到脸上，发梢在鼻尖轻拂。Chevalier皱了皱鼻子，看起来快要打喷嚏了。 江初照忍不住噗地一笑。 等了会儿，Chevalier还没打喷嚏，但一直皱眉动鼻子，看起来很难受，于是他抬手轻轻撇开这缕发丝，阴影投在对方放松下来的眉眼。 这刹那，江初照听见两人的呼吸交错响起，刻意控制了半个月的感情卷土重来。 第3章 开门！查户口！ 我喜欢他，这是控制不住的。 这个清晰的念头一但诞生，便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江初照心乱如麻。所以，他一时没有注意到，对方滑落身侧的手指正在小幅度紧张地弹动。 江初照逃进客厅，发现垃圾桶满了，连忙去提垃圾袋，换新的，借这点忙碌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换上新的垃圾袋，便听见阳台发出砰地一声。 江初照闻声走去，“你醒了？” Chevalier的确醒了，那本书砸在地上。他避开和江初照的视线直接接触，低头捡书，呐呐答道：“……是啊。” 江初照再次讨厌自己因为“书掉地上”这点小事赶过来查看对方，看着外国人捡起书，拍拍灰捋平褶皱，他深吸一口气，“之前我心情不好，对你态度也不好，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江初照突然提起这个，Chevalier忙道：“没有，是我开玩笑开过头了。” “我工作最近很好，想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你要一起吗？我请客。” Chevalier的视线在地上转了一个圈，最后说：“好啊。” 两人去了西餐厅，刚好还有靠窗的位置。 华灯初上。遥望城市中心，高楼林立，光明璀璨。 G市以二次元文化繁荣闻名全球，其经济水平亦名扬海外。这座城市的灯火彻夜不歇，夜空总是呈深橙色，靠近地平面的部分泛起白雾，一点也不像Chevalier熟悉的夜晚。 但这是江初照熟悉的夜晚，“看了很多次，依然看不腻。” “是吗，感觉这里看起来和其他地方不同，你经常来吗？”Chevalier左右环顾，有些瑟缩，看起来有些紧张，那种淡定的贵族气质也顿时没有了，但江初照没注意到。 江初照的注意力在Chevalier的话上，他以为对方的意思是这里看起来很贵，而一向不修边幅蹲在出租屋的江某人看起来是个穷鬼。 “只来过这里几次。但G市的夜景哪里都能看，只是这里看上去更让人有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仿佛把整个城市踩在脚下的错觉，实际上是城市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通勤奔波、工作压力、生存压力……这是一座看起来很好的城市，但要长期生活，付出的不止有努力，有时包括健康和社交，甚至爱情。 “是的，我之前呆过的城市也是这样，容易让人自大。” “巴黎吗？我对法国了解不多。” Chevalier捏捏自己的手指，看向洁白的蕾丝桌布，不想聊这个，但抬起头时，江初照笑着看向他，他只好点点头，“嗯。” “你是巴黎本地人吗？” “不是，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 “什么村子？” “一个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地方。” “现代地图测绘很发达，再小的村子地图上也会标注的。” “嗯……它被拆了。” “抱歉。” “没关系。” “你从法国来G市是工作签吧，做什么工作呢，总是值夜班，看起来很辛苦。” Chevalier的叉尖在餐盘上尖锐地划了一下，“这个，我是做……网络安全工程师的，经常值夜班。” 江初照眼前一亮，“网安啊，我们还是同行呢！我之前是做后端的，也是老熬夜甚至通宵，忍了很久，之前公司项目调整，刚好把我裁了，太爽了。” Chevalier背后直冒冷汗的笑容变得勉强，“是、是吗，其实我……专业技术并不好，主要是对接总部那边……我来G市，是因为我有一个梦想。” “什么梦想？” “我想当个职业coser。” “coser啊，怪不得来G市。”江初照脸上带笑，心里忍不住生气：遮遮掩掩满嘴谎话，我为什么要喜欢这种人？ Chevalier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画师”四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两人的关系根本还没到那么坦诚的地步。眼见拖得太久，江初照只好说：“我被裁之后搞自媒体，每天剪视频。” “嗯。” 唉，气对方遮遮掩掩，但自己也不是一样？江初照心里百感交集，最终下了定论：任何人都该有秘密，他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不要再查户口。 于是江初照不再问，Chevalier也没什么想说的，两人各自埋头吃，旁边桌女孩的笑语和沉稳的男声不时传来，厅内的小提琴与钢琴弹奏伴随其间。 江初照吃得很快，而Chevalier吃得很慢。江初照趁机偷偷打量对方，发现对方心不在焉，总是吃一口便看向窗外，走神很久，灰蓝色的眼睛反射出璀璨夜景，显得很冷漠。 除了查户口，就没有别的加深关系的方式了吗？ 当然有。 “我的名字来自中国的一首诗词。”Chevalier没听懂江初照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微微点头。 “诗里有一句的大概意思是说，希望我像月光一样，即便我与你分别，也一直照在你身上。” Chevalier似懂非懂，但又有些害怕，“这是一首爱情诗吗？” “不，我自己也学得不好，但据我所知，这首诗的思念与爱非常淡，我提这个是想说……”江初照摊开手掌，指尖指向夜空中黯淡的几点光芒，“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星光，但这份星光曾在故乡照耀过你，现在也在这里照耀着你。同样的星星，同样的你，当你看向星空的时候，你也不曾远离故土。” Chevalier微怔，随后莞尔一笑，“谢谢你，我真的很寂寞。” 对方果然触景生情，是在思乡。江初照闻言表示没关系，实则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 外国人发现这点，忍不住笑了，放松下来，问：“那么你的名字就是来源这一句吗？” “不是，我的名字来源于另一句，‘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句的意思是说……” 窗外繁星见证两人相谈甚欢，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江初照想明白自己的心思，从别扭变得坦然。而Chevalier之前逗江初照逗得开心，现在却变得正经。 江初照：“你今晚想吃什么？” “都可以。”Chevalier正在阳台给花浇水，头也不回地说。江初照最近听了不下五次这种回答，恼了，“那做水煮肉片。” 对方果然转过来，“啊？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 “不吃辣还说什么都可以，你到底想吃什么？”江初照逼近他，他后退一步。 Chevalier硬着头皮，“为什么总问我想吃什么。” 这句话让江初照想起两人矛盾的开端，江初照把那句话记得可清楚了，“顺应你的期待是我自由选择的一部分。”Chevalier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土豆烧牛肉。” 江初照兴高采烈地走了，Chevalier只敢在他背后幽幽地看着他。 就这样逗了几次，Chevalier发现异常，不再对江初照的逗弄做出反应，让江初照觉得很无趣。 江初照以为两人的关系就会这样顺其自然，高高兴兴地相处下去。虽然对方的态度依然捉摸不透，对身份遮遮掩掩，但毕竟他身上也没有可图的，两人可以慢慢相处。 直到几天后。 繁花互动新游是一款大型开放世界探索游戏，江初照需要负责其中几个场景和一只怪物的概念设计。江初照擅长画场景怪物，但插画和概念设计区别不小。靠着一股劲，江初照抗住谷洛的无情打回，渐渐掌握了设计的方法。 谷洛：【这张ok，不用再细化了，后面按这个精度就可以[微笑][玫瑰]】 江初照跳起来，问Chevalier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但对方没回消息。江初照便买菜回家，计划做顿大餐。 用钥匙拧开门，客厅里开着灯，但没有人。 各处的东西似乎有些凌乱，连茶几抽屉里的陈年老报纸都被翻了出来，上面的灰尘中有手印。 江初照的第一反应是：这么破一个出租屋也能进贼？ 他轻轻地放下菜，观察厨房无人后进去拿菜刀。 阳台也没有人，江初照便往卧室方向走去。 才过转角，他便看见一个穿着铠甲、带着头盔、披着红披风的人背对自己，站在主卧门前，手放在把手上，烦躁地说：“我知道，你别催行吗？再催你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