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命也是命[快穿]》
7. 假恩人稳拿BE剧本7
雨声淅淅沥沥,从昨夜持续到今天,没有停歇的迹象。
水汽从窗缝渗进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湿冷发霉的味道,粘在床单上,枕头上,也黏在皮肤上。
钟夙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醒来,腰背僵硬得难受。
“阿啾——”
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昨晚把自己扔上床倒头就睡,被子都忘了盖。这会儿鼻子堵了,呼吸都费劲,喉咙干的冒烟,浑身又酸又冷。
衣柜里还留着几件旧衣服,都是当年地摊买的便宜货。他抓了件起了毛球的白T恤套上,又穿上了条洗得看不出原色的休闲裤。
幸好这些衣服还在,不然现在真没别的衣服可换。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青色,让这张精致的脸多了几分病恹恹的脆弱。
他看着自己,都忍不住想叹口气。
钟夙叫了车去傅氏集团。
坐在后座,攥着手机拿起又放下,想发条消息给傅亦琛。字打了删,删了又打,反复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
身上的湿气没褪,反倒被车里的暖气烘得头重脚轻。进入公司大楼,空调冷风扫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低着头,靠近前台时脚步发虚,只能硬撑着站稳。
“你好,我找傅亦琛。”
前台姑娘目光落在钟夙脸上,眼底一闪而过惊艳。但当她认出钟夙时,脸上的职业笑容慢慢收了。
“有预约吗?”
他摇摇头:“没有。”
“那不行。傅总很忙,没预约不见。”
语气变得冷淡,和刚才接待那个穿阿玛尼西装的客人时完全是两副面孔。
钟夙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轻声说:“麻烦帮我通报一声,就说钟夙来了。”
那双蓝宝石般通透的眼睛就那么注视着她,不闪不避。女孩被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那点心思被看了个透。
她不敢再与钟夙对视,转过脸向旁边的同事商量。
“他要见傅总。”
另一个前台翻了个白眼:“傅总日理万机,哪有空啊。你要是真想等,喏,那边坐着去吧。”
她用下巴指了指大厅角落里一排金属连排椅,那里通常是给快递员和外卖员歇脚的地方。
钟夙眼皮低垂,把涌上心头的委屈咽回肚里。
“好,我等。”
众人的目光中,他转身走向角落。脚踝伤口被鞋子磨得火烧火燎,跳着疼。
想起过往三年,每次来这里从不用报备,前台会热切地带他进专属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就算傅亦琛在开会,也会把他请进专属休息室,饮料零食样样齐全,还有最新款游戏机消磨时间。
现在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金属椅面隔着布料冻得人直哆嗦。
大厅里的巨幅液晶屏正在放公司宣传片,傅亦琛西装笔挺,被一众高管簇拥。画面里他侃侃而谈,举手投之间自信又耀眼。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钟夙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旧帆布鞋,手攥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
时间流逝很慢,九点,十点。
身体彻底冷透,胃里一阵阵地绞痛。
有个职员端着咖啡经过,脚步放慢了,目光黏在他身上。同事拉了他一把:“别看了,那可是……”
那人看得出神,不小心撞了一下椅子。滚烫的液体溅到钟夙衣服上,深棕色的污渍顿时渗开。
“哎!不好意思……”
钟夙拒绝了对方的帮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餐巾纸,在胸前那块污渍上按了按,却越擦越脏。
自尊心早就如这旧衣服一般,皱成一团。
他咽下那股涌上来的酸水,继续盯着自己的鞋尖。
若是能就这么消失就好了。
一整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五点半时,大厅里开始热闹起来,下班的员工三三两两向外走。
钟夙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胃里空得发慌,酸水一阵阵往上涌。他只能弓起腰,把自己缩得更小,手臂死死抵住肚子。
眼前因低血糖开始冒黑点,身体发烫,却又时不时打着寒颤。
不能再等下去了。
钟夙撑着扶手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
他忍着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朝前台挪过去。
前台已经换班了,坐着个染了栗色头发的男生,正低头刷手机。
“你好。”钟夙踟蹰片刻,还是开口了。嗓子干得发不出声,只能挤出一点气音。
男生抬起头,看清是他,脸色顿时变了。
“干什么?”
“我……想问一下,傅亦琛……”
“傅总?你还真敢叫啊。”男生噗嗤笑了。
自己每天应付客户,陪着笑脸,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他脚上一双鞋的零头。
而这个人,只要靠着这张脸,就能让傅亦琛那种天神一样的人物为他神魂颠倒,要什么给什么。
凭什么?自己也不差啊,大学时追他的人能排成队。可在这里工作两年,傅总连他名字都记不住。
钟夙抿了抿唇:“麻烦你帮我问问……”
男生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他要让他知道,现在没了靠山,他什么都不是。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都说了不见,还赖着不走。”
钟夙揪着衣摆,忍不住蜷起指节。
也许再求一求,再低声下气一点,对方就会帮他传个话……?
“……麻烦你帮我问下他在不在。”
“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男生翘起二郎腿,“跟你有关系吗?”
胃痉挛得厉害,他扶住大理石台面才没倒下去,声音更小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男生笑出了声:“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被人家甩了还死皮赖脸地贴上来。”
周围有人停下脚步,开始围观。
“省省吧,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男生站起身,绕过前台走到钟夙面前。
“我要是你啊,早就有多远滚多远了。还有脸来这儿丢人现眼。”
“别碰我。”钟夙拨开他的手。
“哟,还挺有脾气。”男生又伸手过来,这次直接推了钟夙一把,“怎么,装了三年白莲花,现在装不下去了?”
那股力道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向后踉跄,脚踝伤口疼得厉害。
“……别碰我!”
“碰你怎么了?”男生得寸进尺,手指戳着钟夙胸口,“你这种靠脸骗人的货色,现在装什么清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
脑子里什么东西断了。
“我说了别碰我!”
钟夙举起右手,大脑一片空白。
手腕突然被死死扣住。
力道很大,握得他骨头都在疼。
钟夙猛地转过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傅亦琛。
男人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打着规整的温莎结,一如既往的完美。只是看向他的眼神……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糟。陌生人至少不会带着这种审视和厌恶。
前台男生立马换了副面孔,眼圈都红了,傅亦琛看过来时瞬间变成了受害者:“傅总……我、我跟他说您不在,让他明天再来,他、他就要动手打我……”
傅亦琛没理会,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疼,但钟夙没出声,生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喊出来。
喉咙发涩,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为什么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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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是这个时候?
他等了一天,忍受那些白眼和嘲笑,只是想见他一面。为什么,偏偏在他最难堪,最失控的时候,被傅亦琛撞见。
如果他早一点来,是不是还能留点体面?
傅亦琛沉沉凝视着钟夙,那张他曾亲吻过无数次的脸苍白极了。
他很快移开目光,转向那个栗色头发的前台。
“道歉。”傅亦琛开口。
钟夙怔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傅亦琛看了眼前台的工牌:“向小林道歉,故意伤害未遂。”
小林心里一喜,傅总知道他的名字!
“我没有要打他……”钟夙小声解释。
傅亦琛终于看向他了,嘴角扯了下,但不是笑。嘲讽?失望?
“要我把大厅监控调出来,播放给你看吗?”
监控。
这两个字让他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监控会拍到什么?自己举起的手?扭曲的脸?像疯子一样失控的样子?
他垂下头,肩膀塌了下去:“……对不起。”
“听不见。”傅亦琛冷淡道。
钟夙咬着下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移开。男人的表情太过冷漠,他只撑了一秒就败下阵来。
“对不起。”
这次大声了些,声音在抖。
“没关系。”小林得意地瞥他一眼,转向傅亦琛时又是一副无辜样,“傅总,我就是按规定办事,这种人——”
他的话没能说完。
傅亦琛的目光落在小林脸上。
就那么一眼,小林声音戛然而止,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傅亦琛没再多搭理任何人,松开手转身就走。钟夙手腕留下青紫的指印,还没来得及揉,男人已经朝电梯去了。
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钟夙心里一慌,身体先于大脑动了起来,跌跌撞撞跟过去。
“亦琛——!”
刚走两步就被拦住。
傅亦琛的助理陈秘书,四十出头的男人,做事稳重,跟着傅亦琛五年了。
“钟先生。”陈秘书语气客气,“傅总今天在外处理紧急事务,刚才回公司,接下来还有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恐怕没有时间见您。”
钟夙停下脚步,看看陈秘书,又看看电梯门。
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希望傅亦琛能突然回头,哪怕只看自己一眼。
可电梯门已经合上,数字开始跳动,快速向上升。
“他……今天都没在?”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从早上九点到现在,八个多小时,在这里坐了一天,忍着胃痛,忍着冷眼,忍着羞辱。结果他等的人,根本就不在公司。
陈秘书的回答礼貌得无可挑剔:“是的,傅总行程很满,如果您有事可以在这里等。不过,结束会议的时间不能确定。”
昨天还在婚礼上深情款款说着“我愿意”的人,今天见他一面都不肯,连个借口都不肯亲自给。
眼眶发烫,鼻腔酸涩得厉害。
不行,不能在这里哭,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钟夙用力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好,我等。”
反正等了一天,再等下去又怎样?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陈秘书的嘴唇动了动,轻叹一声,最后没有多说什么:“那您请便。”
钟夙转过身,一步步挪回角落,重新坐下。
金属椅的寒意顺着脊背向上蔓延,钻进四肢百骸。空调开得很足,冷气一阵阵地吹过来,他只穿了件衬衫,根本挡不住什么,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抱住自己,胳膊压住腹部,身体蜷成一团。
8. 假恩人稳拿BE剧本8
晚上九点。
陈秘书推门进来时,傅亦琛正对着电脑屏幕。
文档页面十多分钟没动过了,他的手搭在鼠标上,视线落在屏幕某处,但眼睛却有些放空。
“傅总,明天上午和盛华的会议时间确认了。”陈秘书把文件夹放在桌上。
傅亦琛的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没有回应。
陈秘书等了两秒:“下周三的慈善晚宴,主办方询问您是否携伴出席。”
傅亦琛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回绝。”
“好的。”陈秘书在平板上记录,“还有融资方案的细节需要您最终确认,法务部已经——”
“放着吧。”
陈秘书手指停在屏幕上。以往这种涉及上亿资金流向的文件,傅亦琛会逐字逐句地审,加班加点也要改完,从来不会说“放着”这种话。
男人的领带松了,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咖啡已经灌了三杯,烟灰缸里有两根烟蒂。
傅亦琛已经戒烟三年了。
陈秘书继续往下说:“西城项目的预算超支了百分之十二,主要是因为原材料价格上涨,所以我建议调整第三季度的采购计划……”
“嗯。”
陈秘书抬眼看了看自家老板。傅亦琛又在看桌角了,那里曾经放着个水晶相框,现在空了。
他跟了傅亦琛这么久,从没见过对方在工作时这样。哪怕是三年前车祸住院,打着石膏,满头绷带,还要处理邮件的人,现在却连一份报告都看不进去。
“傅总?”
“……按你说的办。”傅亦琛收回视线,拿起下一份文件,“还有事吗?”
“没有了。”
陈秘书正要离开,傅亦琛好似不经意地开口:“楼下……还在?”
没有主语,但陈秘书知道他问的是谁。
“还在。”
傅亦琛嗤笑了一下。
装可怜。
他最会这套了。
今天那身打扮,特意换了最朴素的旧衣服,可能脸上都打了粉,营造出那副苍白憔悴的模样,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惹人怜惜。
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傅亦琛想起去年冬天,钟夙想让他陪着去城郊新开的温泉山庄,但他手头积压了一个跨国并购案,抽不开身。
钟夙先是撒娇,然后赌气,最后在他上班时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不舒服,头晕。
当时会议室里七八个部门主管正争论方案细节,傅亦琛看到消息,推掉所有事务,抓起车钥匙就往家里赶,路上还闯了两个红灯。
钟夙身体底子不算好,偶尔会犯些小毛病,私人医生检查后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可能着凉了,建议多休息。
傅亦琛取消了会议,顶着董事会老家伙们的压力,修了两天假,在家陪他。
第二天中午钟夙说想喝粥,还要他亲手做的。
傅亦琛二十八年来,能分清盐和糖就算厨艺高超了。钟夙躺在床上双手抓着被子边缘,声音软糯:“亦琛做的,我才喝得下。”
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了两个小时,虽然最后端出来的东西无法称之为“粥”,但却也满心欢喜。
他端着碗想要邀功,恰好从门缝看到,钟夙背对着门,手里拿着粉饼自己脸上扑。动作很轻,生怕扑多了露馅。
傅亦琛没有拆穿,只是觉得可爱又好笑。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才重新推门进去。
明知道是演的,还是会忍不住心软,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他配合着演完了那场戏,将人搂进怀里哄,钟夙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用故意装出来的鼻音撒娇。
他享受着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甘之如饴为他撑起保护伞。
可那是从前。
当他知道那楚楚可怜的表情,那些恰到好处的脆弱,都不过是精心编排的戏码,是为了达到目的工具时。
过去所有让他心软的瞬间,反过来变成刺向他心脏的匕首,提醒他曾经有多愚蠢。
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段录音。
“……我知道那辆车的刹车有问题……小事故怎么够……”
“……傅亦琛算什么,不过是我往上爬的踏脚石……”
“……两千万,少一分我都会把所有事情捅出去……”
过去三年所有的温情和信任都撕得粉碎。
他原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超越了那场“救命之恩”的,真实的感情。
唯独不能接受,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存着心要他的命。
“让保安部的人盯着点。”傅亦琛合上文件,“别让闲杂人等影响正常办公。”
陈秘书点头:“是。”
“还有,明天开始,我的行程保密。除了必要的商务活动,其他的都推掉。”
“明白。”
--
晚上十二点,傅氏集团的大楼已经黑了下来,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光。
钟夙缩在大楼入口处仅存的一小块干燥地带,雨斜着飘进来,肩膀和半边脸都湿透了。
烧得迷迷糊糊,手脚却冷得发麻。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地上的水洼发呆。雨滴砸在积水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呼吸又浅又急,牙关在打颤,血液却在皮肤下烧灼。他努力睁着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
皮鞋踏在积水上的声音让他猛地清醒过来,钟夙心中一跳,强忍着头晕的眩意抬起头。
雨幕中,傅亦琛撑着黑伞站在台阶上。伞沿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冷硬的下颌线条。
“亦琛……”钟夙扶着墙站起身,腿麻得厉害,差点跪下去。
他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想要拉住傅亦琛的袖子,手伸到半空又缩回来。自己手上全是雨水和污渍,怕弄脏了他的西装。
最后只敢轻轻捏住衣角,指尖都在抖。
“亦琛……你出来了,我,我一直在等你。”
他仰着头,雨水沿着脸颊淌下,流进嘴里。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反正都是咸的。
傅亦琛站着不动。他握着伞柄的手收紧,手背上青筋绷起。
“婚礼那天的事……让你生气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害怕,害怕你会不要我……这三年,我每天都在担心,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会不会就把我扔下。”
话语断断续续,不成句子。他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没地方去,也没脸见人……亦琛,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不管我。”
傅亦琛俯下身。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钟夙的心跳漏了一拍,近到能看清他眼里的血丝,能闻到沉木香混着雨水的味道。
手指碰上脸颊,温热的触感让钟夙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靠,想多贴近一点,哪怕只有一秒。
“演完了吗?”
钟夙僵住了。
“这副样子,做给我看?为了让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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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顺着眼角的伤口往下滑,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嗯?”
“我没有演戏。”钟夙眼眶烧得发烫,雨水顺着脸颊滚落,“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傅亦琛打断他,“真的爱我?还是真的只是想要钱?”
张了张嘴,发不出丁点声音。
哽咽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的视线胡乱地飘移,落在傅亦琛的手上。
他的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还在。
“你还戴着。”
钟夙不管不顾地握住了那只手。
“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亦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以后——”
傅亦琛垂眸看了看指上那枚戒指,神情漠然。
他慢慢将戒指一节一节摘下来。
那是他亲手为他戴上的。
他举起戒指,然后,手腕一扬。
没有半分犹豫。
价值千万的铂金婚戒划出一道弧线,落进不远处的排水沟里,雨声吞没了落地的声音。
钟夙呆呆看着戒指消失的方向,雨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钟夙,”傅亦琛的声音穿过雨幕,“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傅亦琛转身朝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走去,皮鞋踩过积水,水花溅到钟夙的裤脚上。
司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过来,立刻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不行。
不能让他走。
他想也不想地追过去,双腿却不听使唤,整个人摔在地上。
宾利渐渐远去,两团尾灯在雨里晃,晃着晃着就看不见了。
雨还在下。
世界安静得只剩雨声。
一辆车呼啸而过,轮胎卷起脏水,把他淋了个透。
戒指。
他的戒指。
亦琛扔掉的戒指。
钟夙突然撑起身,眼前一阵晕眩,但管不了那么多。
雨越下越大,他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水,趴在地上,手伸进积水里摸索。
戒指……不能丢。
摸到的都是垃圾。烟头,树叶,塑料袋。
继续找。
血从划破的手指上冒出来,被雨水冲走。
没关系。
只要找到戒指就好,傅亦琛就会回来。
他一定只是太生气了,把戒指找回来,说对不起,说以后再也不骗他了。他会原谅的,一定会的。
指尖触到一个圆环,他急切捧到眼前,对着路灯细看,是个易拉罐的拉环。
失落,又不敢停。手指越来越僵,新伤旧口混在一起,血珠不断冒出来又冲走。
胃里翻江倒海,他撑着地面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继续找。
戒指就在附近,快了,就快找到了……
头顶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停了。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将他与雨幕隔开。
钟夙没有察觉,还跪在污水里,机械性得用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指继续摸索。
一双温热的臂膀从背后将他整个揽进怀里。身后的那人力气极大,将他牢牢抱紧。
钟夙一愣,动作终于停下,仿佛这时才感受到寒意。
那人的怀抱很暖,暖得让鼻腔发酸。高烧和失温同时折磨着他,脑子越来越昏沉。
戒指还没找到。
不能停。
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下去。
9. 假恩人稳拿BE剧本9
水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
钟夙在下沉。
他张嘴呼吸,更多的水涌进来。
身体变重,拖着他往深处去。
光在上面,越来越远,越来越暗。耳膜被压力挤得生疼,太阳穴突突跳动。
想抓住什么。手在水里划动,什么都抓不到。水是滑的,从指缝间流走。
冷。
寒意从皮肤渗透,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冷到骨头里,冷到内脏都在抽搐。
心跳慢下来。
一下。
又一下。
越来越远。
“嗯啊!”
钟夙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被冷汗浸透。视线慢慢聚焦,看清了白色的天花板,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
意识逐渐回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态——躺在一张单人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输液架立在床边,左手背上还扎着针输液。
身上皮肤干燥温暖,连头发都是蓬松的。
谁给他换的衣服?甚至洗了澡。
记忆停留在雨中昏倒的那一刻。有人抱住了他,温暖的怀抱,还有——
钟夙低头,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他缓缓张开手掌。
铂金戒指安静地躺在掌心,被体温捂得微热。
怎么会……
戒指的内圈的刻字,似乎比原来的多了几个,但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任务进度:90%】
还没等他细看,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
【警告:您的任务进度出现异常回退,偏离既定剧情线。请尽快修正剧情线。】
“……”
钟夙盯着天花板,嘴角慢慢撇了下去,眼眶微微发红。
“骗人。”
声音里带着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明明演得那么卖力,淋了那么久的雨,跪在地上找戒指找到手都破了……”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还降了?”
【检测到宿主脱离既定剧情。原著中,恶毒炮灰在真相曝光后立即被驱逐。】
【但您现在被人救治,并安置在VIP病房。】
VIP病房?
钟夙这才注意到病房的陈设——独立卫浴、真皮沙发、落地窗外是环境优美的花园。这可不是普通病房的配置。
“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事把我捡回来,我已经冻死在街上了,倒是个完美的恶毒炮灰的下场。”
钟夙坐起身,掀开被子。病号服下的双腿笔直修长,膝盖上还有昨夜留下的淤青和擦伤,已经上过药,贴着防水贴。
他伸手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针眼立刻冒出血珠。
系统似乎犹豫了一下道:【宿主还在发烧,体温39.2度,建议继续治疗。】
“你不是希望我越惨越好么。”
钟夙赤脚踩上地板,刚站起来,天花板和地板调了个位置。
膝盖着地的撞击很响。
“唔……”
高烧还没退,这一摔让胃里翻江倒海,他干呕了两声,什么都吐不出来。
【……建议宿主先休息,等身体恢复再行动。】
“不用。”钟夙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手臂颤抖得厉害,他闭上眼睛,等那阵恶心感过去。
“得趁热打铁……傅亦琛现在正在气头上,错过了这个时机,他要是冷静下来调查前因后果就不好办了。”
系统放弃了劝说,换了个话题。
【宿主不好奇是谁救了你吗?】
“不好奇。”钟夙的回答干脆,“谁救了我,对我完成任务有帮助吗?没有帮助的人和事,我不在乎。”
重要的是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
他要回家。
--
护士推门进来时,病床已经空了。
输液架上的葡萄糖还剩大半瓶,针头扔在床上,白床单上几点血迹。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被子,还有余温。
“谢先生,12号病房的病人不见了。就是您特别关照的那位。”
“对,刚刚查房时发现的。输液针被拔掉了,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后传来简短的指令。护士挂断电话,开始收拾房间。
地板上有几滴血迹,从床边一直延伸到门口。看来病人走得很急。
她拿起拖把,想了想,又放下。
这些血迹,也许谢先生会想看看。
此时的钟夙正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病号服已经换下,他穿着一套不知道谁准备的便服,码数正合适。
高烧让他反应迟钝,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有几次差点踩空楼梯。
“系统。”
【在。】
“傅亦琛最近住哪儿?”
【无权透露目标人物信息。】
钟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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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脚步,靠在墙上休息。额头滚烫,后背却在发冷,棉质衬衫被汗水打湿又被风吹干,循环往复。
“系统~”
他拖长了音调,声音软下来,这招对傅亦琛屡试不爽,不知道对系统有没有用。
【……】
看来有戏。
“人家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告诉我嘛。”
“我只是想完成任务而已。你看,进度都掉到90%了,再不努力,又掉了怎么办?”
“好系统,系统大人~告诉我嘛。”
【……郊区翠湖别墅区的私宅。】
钟夙弯起眼睛:“就知道你最好了。”
系统没了声音。
离开医院,钟夙拦了辆车。
车程将近一个小时。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好几次。
年轻男人靠在后座上,长发乌黑,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不正常。
像什么祭品。
供在神龛里,美丽,洁净,没有生命。
司机打了个寒颤,把暖气开大了些。
翠湖是高档别墅区,占地极广。
保安看到出租车停在门口,本想驱赶,但认出了钟夙。毕竟之前跟傅亦琛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豪车接送,保安印象深刻。
“傅总还没回来呢。”保安主动打开栏杆,目光却不敢在那张脸上多停留,“要不您先进去等?”
“好。”
别墅在里面,要走二十分钟。钟夙走走停停,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门口。
这是傅亦琛早年买下的产业,偶尔周末过来住,平日里还是在傅氏集团旁边的高级公寓里。
但现在,傅亦琛大概不会想回那个有着他们三年共同生活回忆的公寓。
钟夙在门口的花坛边坐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
早上输的葡萄糖的能量早就耗尽了。血糖下降,手脚开始发麻。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接一盏地起来。晚风吹过,他缩了缩肩膀,整个人团得更紧。
有车经过,他就抬头看一眼。不是傅亦琛的车,又低下头继续等。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辆车的前灯照亮了路面。钟夙抬起头,瞳孔在强光下收缩。
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车灯扫过别墅前的石阶,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然后撑着膝盖站起来。
门开了,傅亦琛下车,西装笔挺。他绕过车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副驾驶上走下来的人,是谢砚冰。
10. 假恩人稳拿BE剧本10
看来恶毒炮灰一退场,主角CP的感情线进展神速,这就带着回家了。
钟夙脸上适时浮现出震惊、痛苦与嫉妒的神情。他踉跄几步,扑到傅亦琛面前。
“亦琛……”
他抓住傅亦琛的衣袖,那只手上留有细密的伤痕,微微颤抖。
眼眶发红,水光摇摇欲坠,一副被抛弃后濒临破碎的模样,却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傅亦琛的眉心拧了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烦闷。他没有看钟夙,只是侧过脸对谢砚冰说。
“砚冰,你先进去,我处理一下。”
谢砚冰没有立刻动作,目光沉沉落在钟夙脸上,复杂难辨。
但钟夙根本没有分给他半点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黏在傅亦琛身上,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对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谢砚冰的眼神更暗了几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先行离开。
“亦琛,你看。”夜风吹过,钟夙打了个寒颤。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在手心,献宝一般捧到傅亦琛面前。
“我找到了,我把它找回来了。”
他的手心滚烫,那枚戒指被他捂得也带上了体温。
傅亦琛的目光落在戒指上,没有动。
钟夙举着手,手臂酸麻,但他不敢放下。
就在他以为傅亦琛会像以前一样心软时,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傅亦琛伸出手,从他掌心拿起那枚戒指。
“钟夙。”
他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连骗人都这么不走心吗?拿一个假的来糊弄我?”
血色从那张漂亮的脸上褪了个干净。
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不……不是的!”他急切辩解,声音都变了调,“这是真的!我在雨里找了很久,真的找了很久……”
“刻的字母都搞错了。钟夙,你就打算用这种东西,来继续骗我?”
他呆呆地看着傅亦琛。什么刻字?他根本没注意这些。
“亦琛,你相信我……我、我发誓!就是你扔掉的那一个……”
傅亦琛摇了摇头,唇边挂着一抹嘲弄的弧度:“你拿什么发誓?用你那张谎话连篇的嘴吗?”
他松开手,随意地把戒指抛了回来,撞在钟夙的颧骨上。
钟夙没有去接,也没有躲。
他只是站着,任由那枚戒指从他脸上弹开,落进旁边湿漉漉的草丛里。
他看着它消失的地方,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
傅亦琛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支票本。
“三千万,还有之前我给你的房产、车、珠宝——”
他撕下支票,用两根手指夹着,在钟夙眼前晃了晃。
“包了你三年,应该足够了。”傅亦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两清了。”
一句“两清”,彻底斩断了所有过往。
那些清晨的拥抱,夜晚的缠绵,病床前的照料,旅行时的合影……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张支票明码标价,成了一场可以结算的交易。
傅亦琛等了几秒,见他不接,便松了手。
支票飘落,在夜风中打着旋,落在钟夙脚边的水洼里。
墨迹晕开,三千万的数字变得模糊不清。
钟夙没有动。
树叶的积水打在他头顶,从黑发上滴落,顺着脸部轮廓淌下,那双蓝眸看起来像雨后的深潭。睫毛被打湿成一簇簇的,颤动时抖落细小的水珠。
傅亦琛转身,皮鞋踩过积水,朝着那扇透出暖光的门走去。
门开了,又关上了。
砰。
之前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觉得只要找回戒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傅亦琛只是在气头上。
现在他明白了。
不是生气,不是冷战,不是等他哄。
傅亦琛真的不要他了。
钟夙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别墅二楼的灯光亮起,窗帘被拉上挡住了光线,他才慢吞吞地弯下腰,捡起了那张沾了水的支票。
转过身,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往来时的路走去。
天空应景地下起了小雨。
【警告:任务完成度已降低至80%】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钟夙正维持着那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往回走,听到这个数字,那副摇摇欲坠,悲痛欲绝的姿态瞬间破功。
刚才还空洞无神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80%?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刚才演得多惨啊!”
【您目前持有的财产,足以让您在脱离剧情后过上挥霍无度的生活,不符合BE要求。】
“可是我被甩了啊!”
钟夙撒起娇来,满是委屈。
“我被当面羞辱了!戒指砸我脸上了!还说我是出来卖的——”
【经济补偿已到位。】
“那是侮辱性的!”
【三千万的侮辱。】
“……”
钟夙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白演了。”他小声嘟囔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淋了这么久的雨,装了这么久的可怜,结果因为钱太多所以不够惨?”
“难道我要义正严词地把支票撕了,再对他喊‘我爱的不是你的钱’吗?这也太不符合我贪慕虚荣的炮灰人设了吧?”
【建议宿主主动散财。】
“想都别想。”
钟夙立刻拒绝。
“那可是我卖身三年的血汗钱。”
正说着,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身后缓缓驶来。
钟夙没有回头,继续拖着脚步往前走。那辆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
终于,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冷峻疏离的脸。
“上车。”
钟夙抬起眼,看向谢砚冰的瞬间,立刻切换回了那种屈辱和警惕的模样。
他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就像一只被抢了地盘的猫,即使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也要竖起全身的毛发做出攻击姿态。
他扭回头,步子迈得更大了,水花飞溅。
“你要走回去?”
谢砚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里离市区二十三公里。”
钟夙咬着牙不说话,下巴微微扬起,摆出一副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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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的姿态。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滑落,殷红的唇瓣被他咬得发白,倔强地抿成一条线。
车子继续慢慢跟着。
钟夙的步子越来越慢,路在眼前晃,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刚才那场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肾上腺素褪去后,现在连走路都困难。
高烧让他的意识模糊,眼前的路灯拉出长长的光晕。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冷还是烫。
车门打开的声音。
皮鞋踩进水洼,脚步声越来越近。
钟夙想要加快脚步,腿却不听使唤,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
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钟夙下意识想要挣扎,手指勉强攥住对方的衣领,却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别逞强了。”
谢砚冰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钟夙嘴唇动了动,想要说出那些恶毒炮灰该说的台词,什么“不要你管”、“滚开”、“别假惺惺的”。
可是只能发出含糊的气音。
太累了。
演不动了。
人被抱起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黑发散开,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淌,滴在谢砚冰的西装上,昂贵的布料上晕开印子。
车内的暖气扑面而来。
钟夙被放进副驾驶座,谢砚冰俯身过来系安全带,动作利落,完全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钟夙闭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理智清楚他该推开谢砚冰,表现出对情敌的敌意和怨恨,继续扮演那个恶毒炮灰。
可是他真的累了,累到连抬起眼皮都费劲。
任务进度从98%掉到80%,演得再卖力也是白费功夫。系统大概是坏了,要不就是故意整他。
算了。
爱谁谁。
“冷吗?”
暖气的温度被调高了。
钟夙没有回答。他歪着头靠在座椅上,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边,胸口起伏的频率很快。
车子开得很稳。
车内很安静,只有暖气轻微的呼呼声和钟夙略显急促的呼吸。
谢砚冰从储物格里拿出毛巾,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毛巾递过去。
钟夙没接。
不是不想接,是真的抬不起手。
毛巾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收了回去。过了几秒,柔软的触感覆上额头。谢砚冰在帮他擦脸上的雨水,动作很轻。
钟夙的眼皮颤了颤,还是没有睁开。暖气烘得他昏昏欲睡,意识逐渐模糊。他听见谢砚冰在打电话,声音压低。
“……准备热水……换洗衣物……医生……”
零星的字眼飘进耳朵里。
好暖和。
座椅很软,暖气很足,钟夙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捡回家的流浪猫,湿漉漉地蜷缩在温暖的角落里。
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他的头歪向一边,脸上的防备终于卸下,露出疲惫又脆弱的睡颜。
迷糊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身上,还带着体温。
“睡吧。”
谢砚冰的声音很轻。
钟夙的意识滑入黑暗。
11. 假恩人稳拿BE剧本11
谢砚冰解开安全带,没有立刻下车。他侧过头,凝视着副驾驶座上昏睡的钟夙。
车内柔和的灯照着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和颈侧,几缕发丝黏在殷红的嘴唇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的手伸过去,在钟夙唇边停住,最终只是将那几缕湿发轻轻拨开。指腹触碰到滚烫的皮肤,那热度烫得他指尖一颤。
谢砚冰把人抱回公寓,钟夙的头靠在他胸前,湿发蹭湿了衬衫。
张姨已经在门口等着,手里拿着干毛巾。
“谢先生。”
“医生多久到?”
“已经打过电话了,王医生说马上就到。热水和干净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谢砚冰点头,抱着人径直走向主卧,把钟夙放在床上。
他的脑袋无力垂在一旁,脸白得吓人,脸颊却烧的通红,嘴唇干裂起皮。
“烧得这么厉害……”
张姨端着热水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准备上前:“我来吧,谢先生。”
“不用。”
“可是……”
“张姨,”谢砚冰终于侧过头,“你先去准备一些清淡的流食。”
张姨没有再坚持,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安静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谢砚冰把钟夙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每解开一颗,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理越来越多展露在他眼前。漂亮的锁骨深陷,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
第二颗纽扣。
第三颗。
钟夙赤裸的脊背完全贴上他手臂时,谢砚冰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体温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滚烫,毫无防备。
裤子更难脱,湿布料贴在腿上。谢砚冰不得不用些力气,贴着大腿往下拉。
钟夙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咽。
“乖,马上就好。”
谢砚冰放轻动作,终于把裤子脱下来。膝盖上全是擦伤,有的地方还在渗血。脚踝肿得厉害,应该是崴到了。
他将钟夙横抱起,走向浴室。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温度适宜的水,水雾氤氲。但谢砚冰没有将钟夙放进去,他怕热水会刺激到那些伤口。他只是将人放在铺着厚浴巾的浴室长凳上。
他拧干一条热毛巾,从钟夙的额头开始擦拭,动作极其轻柔。
水汽蒸腾中,钟夙的皮肤透明得像能看见血管,眼下的青色阴影也愈发明显。
谢砚冰的目光在钟夙的胸口短暂停留,两点嫣红在微微挺.立。那里有一颗很小的痣。上次在医院情急之下没有看得这么仔细。
腰很细,因为躺着的缘故,腹部平坦甚至微微凹陷下去,胯骨线条明显。
钟夙的腿很长,线条优美,大腿内侧的皮肤细腻,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然后是……
“唔……”
钟夙又发出一声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
谢砚冰的目光沉了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最麻烦的是脚上的伤。
钟夙的脚型很好看,足弓纤巧,脚踝精致。但现在这双本应该精心呵护的足惨不忍睹,脚后跟处皮肉翻卷,雨水泡过的伤口边缘发白,泥渍嵌进破损的组织里。白皙的脚底也起了好几个水泡,有的已经破了,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
钟夙就是用这样一双脚,从医院离开,又在别墅门口等了那么久。
谢砚冰的呼吸沉了下去,握着毛巾的手指收紧,骨节凸显。
他重新换了一盆温水,单手托起钟夙的脚踝,用棉签蘸着碘伏,清理伤口边缘的泥垢。
钟夙在昏睡中似乎也感受到了疼痛,脚趾蜷缩,口中溢出破碎的声音。
“别怕。”
谢砚冰下意识地开口,手上动作放得更轻。
清理完伤口,涂上药膏,再用无菌纱布细细包扎好。他用干净浴巾把钟夙包裹起来,放回床上,换上睡衣。
宽大的衣领滑向一侧,露出锁骨。袖子盖过指尖。
盖好被子,只露出那张小脸。
钟夙两颊烧得通红,嘴唇微微张着,能看到里面殷红的舌尖。
做完这些,谢砚冰才发现自己的衬衫也湿了大半。
不是第一次了。昨晚在医院,他也是这样,亲手为钟夙换下衣服,擦干每一寸皮肤。
谢砚冰俯下身,呼吸洒在钟夙脸上。
钟夙在昏睡中皱了皱眉,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睫毛颤了颤,嘴里发出含糊的音节。
“亦琛……”
声音很小,但谢砚冰听清了。
“亦琛……对不起……”
眉头皱得更紧,像是在做噩梦。
谢砚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昨晚也是这样。
整夜都在叫傅亦琛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守了一夜,听了一夜。
天亮时他短暂离开了一会热,没想到就是那一小会儿不在,钟夙醒来后立刻便去找傅亦琛了。
傅亦琛……
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王医生提着医疗箱进来,主卧里暖气开得有些过头,干燥的热风扑面而来。
谢砚冰正坐在床边,用蘸了水的棉签润湿钟夙干裂的嘴唇。
听见开门声,他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侧了侧头。
“谢先生。”
王医生年过五十,是谢家的家庭医生,见惯了风浪,此刻却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他打开医药箱,取出听诊器。
“我先做个检查。”
谢砚冰犹豫了片刻,俯身解开钟夙的睡衣,露出那片在灯光下白得晃眼的胸膛。
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贴上皮肤,床上的人在睡梦中瑟缩了一下。
医生仔细听了许久,又翻开钟夙的眼皮,用小型手电筒照了照瞳孔,最后取了体温计。
王医生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情况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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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谢砚冰,神情严肃。
“40.1度,持续高烧。肺部有明显的湿啰音,是急性肺炎,而且感染很严重。淋了这么久的雨,底子又差,才会发作得这么凶猛。”
谢砚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必须马上送医院。再这么烧下去,会烧坏脑子,甚至引起更严重的并发症,比如心肌炎或者感染性休克。”
谢砚冰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要压抑许多:“不能在家里治?”
“谢先生,这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家里的条件有限,很多专业的设备和急救措施都跟不上。万一出现呼吸衰竭,这里根本没办法处理。”
王医生以客观的口吻解释,希望他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谢砚冰的视线落在钟夙那张因高烧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他今天早上刚从医院跑出来。”
“送去医院,他还会跑。我不会让他再有这个机会。”
“可是……”
“没有可是。王医生,我需要你在这里把他治好。所有设备,所有药品,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或者,把整个医院的呼吸内科团队请到这里来,费用我来承担。”
王医生被这番话噎住了。谢砚冰的眼神很平静,但那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让人无法反驳。
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
最终是王医生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知道再劝无用。谢家大少爷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好吧,我先给他打抗生素和退烧针,控制住体温。还需要便携式呼吸机、心电监护仪、输液泵……”
“得抽血化验,血常规、电解质……”
谢砚冰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简短地吩咐了几句。
“两个小时内这些设备会送来。”
他重新坐回床边,伸手探了探钟夙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他的掌心。昏睡中的人似乎感受到安抚,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许。
“……冷……亦琛……”
谢砚冰的手僵住了。
他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钟夙。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却驱散不了那份从心底透出的凉意。
王医生配好了抗生素,注射器抽好药液。
谢砚冰沉默地起身,让开位置。
钟夙皮肤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明显。针尖刺入皮肤时,钟夙又是一颤,眉头皱得更紧。
“疼……”
谢砚冰立刻就俯身,握住了钟夙没在打针的另一只手。
他的动作很轻,掌心干燥的温度覆在钟夙手背上。
“马上就不疼了。”
王医生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我明天早上再来。记住,如果有任何异常——”
“我知道。”
谢砚冰没有回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床上的人。
指腹摩挲着钟夙的手腕,感受着虚弱的脉搏在自己指下跳动。
他俯下身,嘴唇凑到钟夙的耳边。
“别想再跑了。”
12.假恩人稳拿BE剧本12
连续四十八个小时没有合眼,谢砚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床边,昂贵的西装随手扔在了角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领口敞开两颗扣子。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有明显的青黑。
王医生每天来三次,护士在楼下二十四小时轮班待命,但只要谢砚冰在,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张床三步之内。
换药、擦身、喂水,所有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
钟夙的烧终于退了些。
体温从40度降到38.5度,虽然还在发烧,但至少不再是那种随时可能烧坏脑子的危险程度,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谢砚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掌心贴上去的瞬间,床上的人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
那动作很轻,像只刚出生的猫崽在寻找依靠。
钟夙的脸颊烧得发红,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嘴唇微微张开,呼吸打在谢砚冰的手腕上。
谢砚冰的手指僵了僵。
他盯着钟夙那张脸,目光从精致的眉骨滑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那双为了呼吸微微张开的唇,露出一点点殷红的舌尖。
病态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随时都会凋零,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钟夙又蹭了蹭他的手,这次力道大了些,整个脸颊都贴了上来,柔软得不像话,带着毫无保留的信赖与依赖。
就是这副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乖。”
两天没怎么说话,谢砚冰的声音哑得厉害。手指轻轻摩挲着钟夙的脸颊,动作小心得像在触碰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嗯……”
含糊不清的呓语从钟夙唇间溢出。
谢砚冰立刻俯下身,耳朵凑近了些。
“……痛……”
“不要……”
是梦到那天晚上了吗?被傅亦琛羞辱,独自一人被丢在冰冷的雨夜里。
一想到那个画面,谢砚冰的眼神就冷了下来。
傅亦琛那个蠢货,究竟是怎能狠得下心,将这样的珍宝弃之如敝履。
钟夙又发出一声呜咽,身体蜷缩起来。谢砚冰立刻将他拥进怀里,手掌抚摸着他的脊背。
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摸到骨节的形状。
太瘦了。这两天靠营养液维持,本就不多的肉又消耗了不少。
“没事了。”
“都过去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以为这样的安慰会起作用,然而钟夙的身体却忽然颤抖起来。
“求你……不要杀我……”
豆大的泪珠从他紧闭的眼角滚落,没入散乱的发间。他的身体弓成一个防御的姿势,双手护在胸前,整个人都在颤抖。
“呜呜……好痛……”
谢砚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不是在说傅亦琛。傅亦琛虽然是个混蛋,但还不至于要杀人。
谁?
谁要杀他?
谁敢伤害他?
“没事了。”谢砚冰的声音低沉,暗藏危险的平静,“没人能伤害你。”
他一手挽着钟夙的脊背,另一手抚上他的长发,安抚一只受惊的幼猫般轻柔。
“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
钟夙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梦境似乎到了最可怕的部分,颤抖着吐出支离破碎的句子。
“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让你们……”
“刀……好冷……”
有人用刀伤害过他。
“嘘。”谢砚冰强忍眼中的沉郁,嘴唇贴近钟夙的耳边,“都过去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廓,钟夙的颤抖渐渐平息,只是还在不住地抽噎。
他无意识地偏过头,像是在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鼻尖蹭过谢砚冰的下颌。
那种毫无防备的亲昵动作,让谢砚冰的心脏酸涩不已。
“乖。”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睡吧。”
“我会一直在这里。”
--
有什么东西在碰他的手背,湿润的,有点粗糙,在皮肤上一下一下地舔舐着。
熟悉的感觉。
这种被照料的感觉让钟夙无比安心,身体的酸痛和沉重都被这股暖意融化了。他懒洋洋地不想睁眼,唇边溢出含糊的嘟囔。
“阿光……别舔了,痒……”
正在用酒精棉球消毒的手停住了。
谢砚冰盯着床上的人。
钟夙的睫毛轻颤,像蝴蝶扇动翅膀,脸上还带着病后的潮红,嘴唇微嘟着,像在撒娇。
阿光是谁?
谢砚冰的眸色深了几分。他将棉球放到一旁,拿起输液针,针尖对准血管的位置——
“唔!”
针尖刺破皮肤,彻底将他从美好的梦境中拽了出来。
钟夙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冷峻的脸,神情专注地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支注射器,针头已经扎入了手背的血管。
“……谢砚冰?”
钟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不是阿光。
不是他的家。
他还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
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
委屈顿时涌上来,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他想哭,但又觉得在这个人面前哭太丢人了。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扮演一个恶毒又愚蠢的丑角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浑身虚弱使不上力气,只是徒劳地动了动手指。
“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带着哽咽,比起质问更像是在撒娇。
“你、你干嘛扎我!”
他想凶一点,表现出恶毒炮灰该有的尖酸刻薄,可脑子被烧成了一锅浆糊,说出来的话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谢砚冰抬头看他。
钟夙的头发乱糟糟的,有几缕贴在脸颊上。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水汽,鼻尖红红的,整个人可怜又可爱
“你在我家。”
谢砚冰的声音很平静,手上的动作没停,把输液管固定好。
“谁让你带我来的?”
钟夙想坐起来,但浑身软得使不上劲,只能靠在枕头上,鼓着腮帮子瞪人。
“我又没让你救我!”
“你、你——”
他想说点更狠的话,但词汇量好像都被高烧烧没了,只能重复着“你”字,最后憋出一句:
“你欺负病人!”
谢砚冰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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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欺负你了。”
他伸手摸了摸钟夙的额头,掌心凉凉的,舒服得让人想蹭。
“还烧着,再睡会儿。”
“我不睡!我要回去!”
“回哪?”
“回、回……”
他卡壳了。
他能回哪儿?傅亦琛那边?
想到这个名字,钟夙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他撇过头,长发散在枕头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不关你的事。”
谢砚冰调整好输液的速度,然后起身,端过床头柜上一直温着的水杯。
他没有把水杯直接递给钟夙,而是自己先试了一下水温,确认不烫口后,才将杯沿送到钟夙的唇边。
“吃药。”
“我不吃!”钟夙偏过头,躲开了水杯,但动作太大,牵动了手背上的针头。
“疼——”
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不是装的,是真的疼,真的委屈。
他在这个破世界受了这么多罪,挨了这么多骂,淋了这么多雨,现在还要被扎针。
他最讨厌扎针了!
“呜……”
钟夙咬着下唇,不想哭出声。但泪珠不听话,一颗一颗往下掉,把衣领都打湿了。
谢砚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伸手想替他擦眼泪,钟夙却扭过头,用被子蒙住脸。
“走开!”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
“不要你管!”
被子下很闷。
钟夙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秒,两秒,三秒……怎么还没来哄他?
傅亦琛每次都会来的。只要他一哭,那个男人就会慌了手脚,抱着他亲了又亲,什么都依他。
有次他故意赌气不吃药,傅亦琛哄了半个小时,最后把药含在嘴里喂给他……
不对。
这不是傅亦琛!这是谢砚冰,他们可是真恩人和假恩人、白月光和恶毒炮灰的关系!
椅子挪动的声音。
钟夙屏住呼吸。
要来了吗?
脚步声。
但不是朝他来的,渐行渐远,停在了窗边。
窗帘被拉开的声音。晨光洒进来,整个房间顿时亮堂起来。然后是窗户打开的声音,新鲜空气涌进来,带着雨后潮湿的草木气息。
“哭够了吗?”
谢砚冰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钟夙:“……”
他把被子拉得更紧了,把自己裹成一个茧。
“会缺氧的。”
脚步声回来了。坐到了床沿上,床垫微微下陷。
“钟夙。”
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像大提琴最低的弦轻轻拨动。
钟夙攥紧了被角。这个人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正常情况下,恶毒炮灰这么无理取闹,不是应该冷笑甩门离开,再丢下一句“不识好歹”吗?
“我数到三。”
谢砚冰说。
“一。”
被子下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钟夙屏住呼吸,肺里烧得难受。
“二。”
心跳得好快,是因为发烧吗?
“三。”
13.假恩人稳拿BE剧本13
被子被掀开一角。
谢砚冰没有粗暴地整个扯开,只是轻轻掀起一点,让新鲜空气流进去。钟夙瞥见一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那只手没有碰他,只是搭在被子边缘。
“出来透透气?”
话语中透出商量的意味。
“不要。”
钟夙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那我陪你一起?”
什么?
钟夙还没反应过来,被子被掀起更大的一角。
谢砚冰钻了进来。
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床被子下,呼吸交缠,体温相叠。钟夙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一种肃清沉静的木香,像雪后的松林,让人心神不由得宁静下来。
“你做什么?”
钟夙往后缩,但床就那么大,退无可退。
“陪你。”
谢砚冰说得理所当然。他侧躺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落在钟夙腰侧。
“别碰我!”
“好。”
手收回了,但人没走。两个人就这样在被子搭起的昏暗空间里对视,光线很暗,但足够看清彼此的脸。
钟夙这才看清谢砚冰的眼睛,深灰色的虹膜像雨天的湖面,平静之下藏着看不到底的深渊。
过于专注的视线让钟夙别开脸。
“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哭了。”
谢砚冰抬手,指腹擦过眼角残留的湿意。
“谁哭了!”
钟夙扭过头,鼻音却出卖了他。
“嗯,是我看错了。”
谢砚冰顺着他的话说,语气里带着纵容。
这种毫无原则的退让反而让钟夙噎住。
他习惯了傅亦琛的宠溺,那是建立在三年感情基础上的。可谢砚冰凭什么?他们明明是要针锋相对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照顾你。”
“我不需要!”
“你需要。”
手掌贴上他的额头,停留了两秒。
“还在发烧。”
“关你什么事?”
钟夙自以为恶狠狠的,实际上说出来的话软绵绵的,更像撒娇。
谢砚冰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过于专注的深沉目光让钟夙有些不自在。
被子下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钟夙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不知道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这个空间里过于浓郁的情感。
“出去。”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一起。”
谢砚冰掀开被子,两人同时暴露在晨光下。钟夙下意识地眯起眼,下一秒,一只手挡在他眼前,帮他遮光。
“慢慢适应。”
等钟夙的眼睛适应了光线,谢砚冰才放下手。他坐起身,把靠枕调整好,让钟夙能舒服地靠着。
“喝点水。”
杯子递到唇边。钟夙想说不要,但嗓子确实干得冒烟。他别扭地就着谢砚冰的手喝了几口。
“咳、咳咳——”
“慢点喝。”
水温正好,不烫不凉。钟夙小口小口啜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晨光勾勒出谢砚冰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利落,有种禁欲的美感。不像傅亦琛的张扬,他的气质更内敛,像覆雪的山巅,遥远而孤寂。
可是现在,这座雪山正耐心地喂他喝水,专注得像在进行什么神圣仪式。
手很稳,一滴都没洒。等他喝够了,还贴心地用纸巾擦掉唇边的水渍。
“还要吗?”
钟夙摇头。
谢砚冰放下水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湿巾。
“我给你擦擦脸。”
“不用——”
话没说完,湿巾已经贴上了他的脸。钟夙想躲,但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颈。
“别动。”
从额头滑到脸颊,擦去汗水和泪痕。
每一下都很轻,也很仔细,连耳后都没放过。钟夙被迫仰着头,蓝目在晨光下呈现出玻璃般的透明质感。
手背上的留置针因为刚才在被子里的折腾,已经歪了,渗出一点血珠,针眼处微微肿起。
谢砚冰拔掉了针头,用棉球压住针眼。动作很稳,几乎没有感觉。
“按着。”
钟夙乖乖用另一只手按住棉球。
谢砚冰转身离开,很快端着冒着热气的粥回来。
“吃点东西垫一垫再吃药。”
“我自己来。”钟夙伸手去接,但谢砚冰没有松手。
“手还在抖,继续按着。”
钟夙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确实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高烧抽走了他的力气。
“那也不用你喂。”
“为什么?”
谢砚冰的表情是真的不解,仿佛喂他吃粥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
钟夙被问住了。按照剧本,恶毒炮灰面对谢砚冰应该愤恨又嫉妒,无理取闹。可他现在……
算了。反正任务进度都倒退了,多演这一出也没什么意义。
“张嘴。”
勺子还停在唇边,谢砚冰的耐心像用不完。
粥熬得绵密,米粒化成糊,百合片晶莹剔透,莲子白胖饱满,养生局标配。
钟夙盯着那勺粥看了两秒,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温热的流食滑过喉咙,百合的清香混着米香,但是……
“苦。”
钟夙皱起眉,舌尖上莲子的苦味挥之不去。他最讨厌苦的东西了,从小到大都是。
“莲子去火。”
谢砚冰解释着,又舀起一勺。
“不吃了。”
钟夙把头扭到一边。
其实苦味并不重,甚至带着回甘。
谢砚冰放下碗,起身去厨房。钟夙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又听着脚步声回来。手里多了一罐蜂蜜。
琥珀色蜂蜜加进粥里,谢砚冰搅拌均匀,又舀起一勺,重新递到钟夙嘴边。
“再试试。”
钟夙这次学乖了,舌尖先探出来试试味道。甜味盖过了苦味,不过……
“太甜了。”
他也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会腻。虽然现在就是故意找茬。
他就是想看看,对方的耐心到底能好到什么地步。一个人的伪装总有极限,他就不信谢砚冰能一直这样演下去。
谢砚冰没说什么,又去厨房重新盛了一碗,这次只加了一点点蜂蜜。
“不甜不苦了吧?”
钟夙尝了一口。
“没味道。”
“……”
“要辣的。”
“生病不能吃辛辣食物。”
“那我不吃了。”
钟夙再次扭头甩脸,下巴微微抬起,摆出一幅无理取闹的姿态。
他在等谢砚冰发火,至少表现出不耐烦,毕竟换了谁被这么折腾都该有脾气了。
椅子挪动的声音。
钟夙用余光瞄过去,谢砚冰又走了。这次是放弃了吗?也对,他凭什么惯着自己一个恶毒炮灰?
脚步声再次回来谢砚冰这次端着托盘,上面盛着三个小碗。
“都试试,选一个。”
钟夙愣住了。
谢砚冰已经舀起第一碗的粥,勺子在碗沿轻轻磕了磕,抖落多余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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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是原味。”
钟夙机械地张嘴,咽下。
“这个加了槐花蜜,比刚才的淡。”
又一勺。
“这个加了一点冰糖和枸杞。”
第三勺。
“哪个?”
钟夙看着面前认真等待答案的谢砚冰,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这个人是真的在认真研究他的口味偏好吗?
“都……都不好吃。”
钟夙别开视线。
“那想吃什么口味?”
“我说了你就会做?”
“会试试。”
不对,这个发展不对。他应该把谢砚冰气走才对。
钟夙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这种单方面的刁难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他想看到谢砚冰生气,想看到他露出真实的情绪,无论是什么负面情绪。
可谢砚冰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随便。”
“没有随便这个口味。”
谢砚冰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端起加了枸杞的那碗,重新舀起一勺,还不忘吹一吹。
啊呜一口。
“不是说不好吃?”
“……饿了。”
钟夙小声嘟囔,耳尖悄悄红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房间安静下来,只有瓷器轻碰,以及钟夙吞咽的声音。
胃里暖洋洋的,空了足有三四天的胃终于得到安抚,钟夙整个人松弛下来。
“还要吗?”
“不要。”
“好。”
谢砚冰放下碗,拿出纸巾轻轻擦拭钟夙的嘴角。
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到钟夙都没反应过来要躲。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嘴唇已经被擦干净了。
“你——”
“粥沾到了。”
谢砚冰又倒了杯温水。
“漱漱口。”
钟夙接过水杯,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流动,浓得化不开,但却又不是他熟悉的人性的阴暗与恶意。
欲望?占有?不,是更纯粹的……
像蜜糖,像美酒,把整个房间都浸透了。墙壁在呼吸,家具在低语,连空气都变得黏稠香甜。
钟夙觉得有点醉,被这种情感包裹的醉。
他的皮肤在发热,心跳在加速,连指尖都酥麻起来。
“谢砚冰。”
“嗯?”
“你家里……”钟夙瞳孔失焦,蓝眸沾着水汽,如薄云未散的晴空,“好奇怪。”
谢砚冰的手顿了顿。
“哪里奇怪?”
“到处都是。”
钟夙环顾四周。明明是极简的装修风格,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因为谢砚冰的存在被某种东西填满。
“像泡在糖水里。”
他皱起鼻子,表情有点困惑,又有点嫌弃,更多的是种无所适从。
“甜得发腻。”
谢砚冰看着他有些茫然的模样,唇角弯起来。
“烧糊涂了。”
“才没有。”
钟夙反驳,但话一出口就变了调,软绵绵的。
他愣了愣,然后恼羞成怒抓起枕头砸过去。
“都怪你!”
谢砚冰接住枕头,放到一边。
“怪我什么?”
“怪你这里太……太……”
太什么?钟夙一时语塞。
在无处不在的恶意与负面情绪中浸泡太久,突然被捞上岸,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只觉得自己像一块方糖,正在慢慢融化。皮肤在溶解,骨头在软化,连灵魂都要流淌出来。
糟透了。
14.假恩人稳拿BE剧本14
【警告:任务进度已降至50%。任务失败宿主将转移至更高难度世界。】
钟夙眨了眨眼,光晕在他蓝色虹膜里碎成无数个小小的棱镜。
短短几天,就从98%降至50%,
累了,不想说话。
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黑发散在雪白的枕套上。谢砚冰用的洗衣液味道很淡,像雨后的青草混着晨露。
“唉。”
【宿主似乎情绪低落。】
“就是觉得自己演得挺卖力的,结果白干了。”钟闷声闷气地说。
又是被羞辱淋雨,又是发烧肺炎,折腾得死去活来,结果进度条不进反退。
他感觉自己就像卖力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眼看就要到山顶了,石头咕噜一下滚回了原点,还顺便把他自己也砸了个半死。
“那能怪我吗?是他们硬要给我钱,硬要照顾我……”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嘟囔。
其实也不算太意外,毕竟他这个恶毒炮灰现在过得太舒服了。
【系统理解宿主的挫败感。】
“理解有什么用?”钟夙从枕头里抬起头,黑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能把进度条拉回去吗?”
【不能。】
系统沉默了几秒。
【原本不应告知宿主此信息,因为在原著设定中并未发生此剧情。但鉴于当前情况特殊,系统可以提供最后一个达成BE的机会。】
“什么机会?”
【傅雅君安排了下周一的船,计划在公海处理掉你。在原定剧情线中,炮灰因持续纠缠傅亦琛,未能登上此船,但若你主动赴约达成此结局,系统将判定BE任务完成。】
“在公海做掉我?”钟夙坐起身,被子从肩膀滑落,“傅雅君这么狠?”
【死人不会说话。】
“倒也是。”
钟夙摸了摸下巴,眼睛亮了起来。
听起来倒也不错,干净利落,不会太痛苦。
系统原本给他安排的结局里,不是在阴暗出租屋里饿死,就是流落街头被流氓在小巷里捅死,哪个都不想要。
“下周一……”他掰着手指算,“还有三天。”
一想到三天后就能彻底解脱,钟夙就再也睡不着了。
反正都要走了,这三天他要好好犒劳自己。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吃的苦头,都要加倍补偿回来。
钟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拉开衣柜找衣服。谢砚冰的衣服都不大合身,他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件宽松的卫套上去,衣摆垂到屁股中段,袖子盖过指尖。有点大,但很舒服。
“麻辣烫、烤串、臭豆腐……”
跟傅亦琛在一起这三年,对方管得死严,路边摊这种不健康不卫生的垃圾食品,想都别想,连火锅都要去米其林餐厅吃清汤的。
现在没人管了,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推开卧室门,客厅里灯火通明。
金发男人懒散地瘫在沙发上,长腿随意搭在茶几上,手里拿着手机在玩游戏。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在钟夙身上打了个转。
“哟,不睡觉?”
那天在宴会上不愉快记忆涌上心头,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侵略性让钟夙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好心情顿时打了个折扣。
“你怎么在这儿?”
“老板有事要处理,让我看着你。”
伊森身体往后一靠,双臂大张搭在沙发靠背上。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钟夙这才注意到他对谢砚冰的称呼——老板。
等等,系统不是说伊森是谢砚冰的追求者吗?
算了,管他呢。反正还有三天就结束了,主角们的弯弯绕绕都跟他没关系。
“谢砚冰呢?”
“说了有事。”伊森打了个哈欠,犬齿一闪而过,“你找他?”
钟夙摇头,径直往玄关走。
“等等,你要去哪儿?”
“出去吃东西。”
伊森坐直了身体,眉毛挑得老高。
“现在?晚上十点半?”
“夜市正热闹的时候。”
钟夙弯腰穿鞋,卫衣的下摆滑上去,露出一截细白的腰。
在谢砚冰这里只能吃清淡的流食,想到外面的烧烤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老板说让你好好休息。”
“我休息够了。”
“你在生病。”
“已经不要紧了。”
伊森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
“走吧。”
他掏出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个圈。
“你不是说谢砚冰不让我出门?”
“我说了吗?”
伊森耸耸肩,率先朝门口走去。
“我只是个打工的,老板又不在,谁知道你去哪了。”
地下车库里,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停在车位上。
伊森打开鸥翼式车门,朝钟夙扬了扬下巴。
“上车。”
钟夙毫不客气地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真皮座椅柔软舒适,还带加热功能。
引擎轰鸣,跑车驶出车库。
“去哪?”
“城西夜市。”
钟夙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光影。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吹乱他的黑发,也吹散了这些天积压的郁闷。
自由的感觉真好。
哪怕只有三天。
--
时间显示22:47,傅亦琛签完最后一份文件,靠进椅背,揉了揉眉心。
又是一个深夜。
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收购案、合同条款、财务报表。最上面那份是法务部刚送来的紧急报告,南边地块的竞标对手突然加价30%,资金来源不明。
这是第三个被恶意抬价的项目了。
有人在暗中针对傅氏。手法老练,目标精准,每一次出手都卡在关键节点。
桌上的咖啡早就凉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到发酸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以前钟夙经常在他加班时故意赖在沙发上不走,非要等他下班一起回家。有时候困了就蜷在那里睡着,他只好放下工作,把人抱回去。
那张三千万支票应该已经兑现了,以钟夙的性子,拿到钱第一时间就会去买那些他想要的奢侈品,等他钱花光了,说不定就会……
思绪被手机震动打断。
陈秘书发来的消息:【傅总,欧洲那边的供应商突然要求提前付清全部货款,否则终止合作。财务部评估会影响现金流。】
又来了。
傅亦琛捏了捏鼻梁。先是竞标被搅局,现在连老合作伙伴都开始刁难。这绝不是巧合。
【知道了,让财务部准备应急方案。】
他继续翻看下一份文件,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条款,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那个人只坚持了两天就消失了。
如果钟夙真的在意过他,哪怕只有一点,就不会这么轻易放手。前两天还死缠烂打,现在拿了钱就消失。
区区三千万就满足了?还是找到了新的目标?
果然都是演的。
演技真好,他差点就信了。
钢笔脱手,在桌面上滚了半圈才停下。
傅亦琛盯着那支笔。这是钟夙送他的生日礼物,德国订制,笔帽上刻着他的名字缩写。
……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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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需要专注。
这几天傅亦琛每天都加班到凌晨,忙碌是最好的麻醉剂,只要足够忙,他就无暇去想钟夙
但他越不愿去想,某些画面就越是不受控制地浮现。
钟夙趴在沙发上看他工作的样子。
钟夙撒娇时微微嘟起的嘴。
钟夙高.潮时失神的眼睛,咬住下唇忍耐的样子……
“操。”
傅亦琛低骂一声,把笔重重拍在桌上。
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依恋的眼神,那些紧密的拥抱,不过是为了钱,为了攀高枝。
他傅亦琛就是个冤大头,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沾沾自喜。
内线电话响起:“傅总,谢先生来访。”
傅亦琛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让他进来。”
谢砚冰进门后没有寒暄,直接将一份牛皮纸袋扔在傅亦琛的桌面上。
傅亦琛抽出里面的东西,几张监控截图和一份报告摘要。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都在里面。”谢砚冰坐下,修长的手指交叠,“如你所见,婚礼那天的视频是令尊亲自安排播放的。”
傅亦琛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眉心的褶皱深了一点。
意料之中。
父子之间的战争从他接手傅氏那天就开始了。老爷子直接把集团交给孙子,跳过了那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这些年,他父亲一直在找机会。
傅亦琛端详了几秒,然后把文件推到一边。
“我父亲想要什么,我一清二楚。他无非是想趁机夺权,顺便除掉一个他认为会影响傅家声誉的人。”
“视频是他放的,但内容是真的。钟夙对车动手脚、见死不救、骗了我三年……都是真的。”
“是你把我救出来的,我欠你一命。”
“别这么说。”谢砚冰的眼神更冷了,像结了冰的湖面。但疲惫的傅亦琛没有察觉,“我只是……恰好在场。”
傅亦琛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夜景在脚下延伸,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他没有跑,哪怕他试着拉我一下……”
“我在等他主动开口,哪怕只是一句解释,一句道歉。”
“可他选择了逃避,只会卖惨博同情,拿到钱就走人。”
谢砚冰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决定放手了,就放得彻底一点。”
傅亦琛转过身,眉头微皱。这话听起来像是劝慰,但语气里又有种说不清的别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谢砚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下。
“对了,有件事忘了说。”
傅亦琛抬头看他。
“我最近会比较忙,没时间出席业内大会了。”
“怎么,在谈新项目?”
“算是吧。”
谢砚冰的手搭在门把手上。
“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项目。”
傅亦琛点点头。
“那就祝你成功。”
“会的。”
谢砚冰拉开门,临走前又留了一句话,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傅亦琛,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与其执着于不属于你的东西,不如趁早死心。”
门在身后关上。
傅亦琛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谢砚冰最后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暗示什么。但他太累了,累得无暇深究话里的深意。
他的确该放下了。
钟夙已经拿了钱走人,他们之间再无瓜葛。这样最好,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不要再想了……
15.假恩人稳拿BE剧本15
“老板,再来两串!要多放辣!”
钟夙坐在白色塑料凳上,左手淀粉肠,右手烤面筋,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辣椒面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他还是停不下来。
整整三年,傅亦琛说什么“路边摊不卫生”,“吃了会拉肚子”,“你的胃受不了”,把他管得死死的。
现在好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系统痛觉屏蔽功能真是太好用了,原本高烧带来的难受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味觉享受。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伊森翘着二郎腿,看着钟夙狼吞虎咽的样子直摇头。这人病成这样还有心情吃东西,也是绝了。
“你不懂。”
钟夙含糊不清地说着,又咬了一大口淀粉肠,孜然和辣椒的香味在舌尖炸开,简直是人间美味,幸福得他眯起了眼睛。
半阖的蓝眸闪着水光,像被夜色浸润的宝石。
伊森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唇角的弧度变得意味深长。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伊森的表情越来越精彩,最后挂断电话时,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大魔王要来抓人了。”
“什么大魔王?”
钟夙嘴里还塞着烤面筋,茫然地眨了眨眼。
“谢砚冰啊。”
伊森从旁边摊位买了罐啤酒,单手打开。
“他发现你不见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大魔王?谢砚冰?
钟夙努力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但失败了。在他的印象里,谢砚冰应该是那种高冷矜贵的白月光人设,怎么会是什么大魔王?
“你在开玩笑吧?谢砚冰那种人,看着就是那种……那种文质彬彬的类型。”
伊森差点被啤酒呛到。
“文质彬彬?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话音刚落,夜市入口处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深灰色高级西装在满是烟火气的夜市里格格不入。
周围是卖臭豆腐的、烤鱿鱼的、炸串的小摊,油烟缭绕,人来人往。
他站在那里,像是误入凡间的神祇,周围的喧嚣在他身边自动消音,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他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精准锁定了钟夙。
明明隔着二十多米,钟夙却感觉后背发凉。
谢砚冰走过来了。
每走一步,钟夙就觉得温度降低一度。等他走到面前时,钟夙觉得自己快被冻成冰棍了。
“吃得开心吗?”
谢砚冰垂眸看着钟夙沾着辣椒面的嘴唇。
钟夙的目光飘向伊森,用眼神疯狂求救。伊森耸耸肩,退后一步,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还、还行。”
钟夙咽下嘴里的食物,手里的烤面筋突然不香了。
“走吧。”
“我还没吃完——”
谢砚冰伸手,从钟夙手里抽走了那串淀粉肠,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现在吃完了。”
钟夙:“……”
他不敢说话了。
谢砚冰伸出手,指腹擦过他的嘴角。他把手指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然后放进嘴里,尝了尝。
“辣椒精太重了。”他做出评价,然后握住钟夙的手腕,“回家。”
车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钟夙偷偷瞄了一眼谢砚冰的侧脸,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车窗外的霓虹灯掠过,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完了,看起来生气了。
一进家门,钟夙就捂着肚子:“哎呦,我肚子疼,可能是吃坏了,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噔噔噔跑上楼梯,砰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谢砚冰和伊森。
“解释。”
谢砚冰松了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
“什么?”伊森靠在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
“为什么没看好他。”
“我看着了啊。”
伊森无辜摊手。
“他想吃东西,我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
“你可以拒绝。”
“拒绝一个病人想吃东西的要求?Boss,我没那么残忍。”
谢砚冰揉了揉眉心。
“他都吃了什么?”
“淀粉肠,烤面筋,臭豆腐,章鱼丸子,关东煮……还有加了满满一杯小料的奶茶。”
伊森如数家珍。
谢砚冰听着眉头越蹙越深,他起身走向厨房,倒了温水,拿出药。
上楼之前,谢砚冰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伊森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我记得几天前,他看到你还很害怕。”
“人都是会变的嘛。”
伊森笑得很欠揍。
“再说了,他这么可爱,谁能不喜欢?”
空气突然安静。
谢砚冰抬起头,目光落在伊森脸上。那种审视的眼神让伊森背后一凉。
“呃,我是说……”
“伊森。”
谢砚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记住你的身份。”
说完,他转身上楼,留下伊森一个人在客厅里。
伊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完了,这次真的踩到雷区了。
楼上,谢砚冰推开主卧的门,手里端着水和药。
床上的被子拱起一个小包,像只缩成球的猫。
“吃药。”
被子动了动,没有回应。
他走到床边,放下水杯,伸手掀开被子一角。钟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撮乌黑的发旋,发丝凌乱地翘着。
“钟夙。”
“唔。”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胃会不舒服。”
被子终于松动,钟夙探出半张脸,眼尾泛着水光,刚才在被子里憋得。他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随时会滑落。
“我不难受。”
是假的,系统解除痛觉屏蔽后现在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谢砚冰把药片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沿。床垫微微下陷,钟夙的身体不自觉地往他那边倾斜。
他只好撑起上半身,被子滑到腰间,睡衣的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截锁骨。
“张嘴。”
钟夙听话地张开嘴,任由谢砚冰把药片放在他舌尖上。温水送下,有点苦。他皱了皱鼻子,但没有抱怨。
“谢谢。”
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
谢砚冰没有多说什么,又给他测了体温和心率。
钟夙有些不自在,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我真的太想吃了。”
谢砚冰看着他。
“三年了,一次都没吃过。”
声音里染上委屈的腔调。
“傅亦琛从来不让我吃那些东西。说什么不卫生,对身体不好。火锅不让吃,烧烤不让吃,麻辣烫更别想。”
“他管得倒是宽。”
谢砚冰语气平淡,却透着股冷意。
钟夙抬头看他,有些疑惑。
“什么?”
“没什么。”
谢砚冰将水杯放回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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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动作比平时重了些。
“他还管你什么?”
“啊?”
钟夙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傅亦琛。”
谢砚冰在床边坐下,身体前倾,距离突然拉近。
“他还不让你做什么?”
钟夙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在靠枕上。
“就……很多啊。不能熬夜,不能喝酒,不能吃辣……”
他扳着手指,一根一根数过去,表情有些委屈。
“出门去哪儿都要告诉他,见朋友要提前报备,买东西超过一万要先问他……”
“你很听他的话?”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不等钟夙回答,谢砚冰又问。
“他说什么,很重要?”
“也不是,就是……他也是为了我好。”
“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谢砚冰握住钟夙发凉的手,放回被子里,“我带你去。”
“可是医生说……”
“等你好了,想吃路边摊,想喝酒,想熬夜看剧。”
他顿了顿。
“都可以。”
钟夙呆了呆。这算新的金主宣言吗?
“你不用管我那么多吧……”
“我愿意。”
谢砚冰俯下身,双手撑在钟夙两侧,将他圈在臂弯里。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带着淡雅的松木味。
“傅亦琛不让你做的,我都让。”
“他给不了你的,我都给。”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暧昧?
“你靠太近了。”
钟夙伸手推谢砚冰的胸膛,掌心传来结实的触感。
谢砚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近了。呼吸交缠,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傅亦琛抱你的时候,你推他吗?”
“什、什么?”
“亲你的时候呢?”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钟夙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别的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啊!”
用力一推,钟夙把自己重新卷进被子里。
“睡觉了!晚安!”
被子再次鼓成一团。
谢砚冰站直身体,看着那个圆滚滚的被窝。唇角微微上扬,眼底的晦暗褪去几分。
“晚安。”
他关掉主灯,只留下床头橘黄色的小夜灯。
“对了。”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
“你喝酒了?”
钟夙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黑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
他茫然地摇头,动作幅度有点大,晃得他自己都有点晕。
“没有啊。”
“你的脸很红。”
谢砚冰的视线落在那双唇上,充血的粉色,水光潋滟,像熟透的果实。
“嘴唇也是。”
钟夙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一片。他确实感觉头晕乎乎的,四肢百骸都变得轻飘飘的,提不起力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坐都坐不稳了,明明他真的没喝酒。
都怪谢砚冰。
钟夙迷迷糊糊地想。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他的感情。浓稠得化不开的爱意包裹着他,渗透进他的皮肤,流淌进他的血液。
他只是呼吸,就已经醉了。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黏腻。
“我没喝酒。”
“都怪你。”
谢砚冰看着床上的人,双颊绯红如霞,蓝眸水光潋滟,微微张开的唇瓣泛着湿润的光泽。黑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衬得那张脸苍白而脆弱,像月光下即将融化的雪。
他握紧了把手,喉结滚动。
16.假恩人稳拿BE剧本16
“亦琛,你来晚了,罚酒三杯。”
张家二少举着酒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个穿黑色丝质衬衫的男孩,正在给他点烟。
傅亦琛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带,在主位落座。
“最近公司忙。”
旁边的赵公子嗤笑一声。
“忙着处理傅家那些烂摊子吧。”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傅亦琛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晃。
张二少瞪了赵公子一眼,打圆场道:“来都来了,别扫兴。今晚大家开心就好。”
包厢门开,一排精心打扮的年轻人走进来,训练有素地散开,在各人身边落座。
傅亦琛没抬头,盯着杯中残留的冰块,不知在想什么。
“傅总。”
有人在他左侧坐下。
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狭长的眼型让他看起来带着种无辜的狡黠,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
“你看这个,新来的,叫小苏。干净得很。”刘少朝傅亦琛挤了挤眼睛,“特意给你留的。”
傅亦琛的目光在少年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一些。
小苏紧张地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
傅亦琛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张二少端着酒杯凑过来,揶揄道:“怎么在角落一个人喝闷酒?”
“弟兄们怕你憋坏了,特意攒了这个局让你出来散散心。”
“心意领了。”傅亦琛放下空杯,“你们玩,我坐会儿就走。”
“别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二少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嘛,给傅总倒酒。”
小苏连忙起身,拿起酒瓶给傅亦琛添酒。他的手有些颤抖,洒了几滴在桌面上。
“对、对不起,傅总。”他慌忙道歉。
傅亦琛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没有说话。
小苏被他看得有些局促,捧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些,嘴唇也微微抿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副表情……
以前,钟夙惹他生气了,想要蒙混过关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心里盘算着怎么撒娇才能让他消气,脸上却偏要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明知是演的,也硬不起心肠。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抽痛。
他端起刚倒满的酒杯。
“傅总,你喝慢点。”小苏的手覆上他的手腕,“这个酒后劲大。”
傅亦琛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小苏的手,又缓缓抬起眼,看向那张脸。
他想,钟夙拿了那三千万的支票,现在在哪里逍遥快活?是不是早就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
也是,那个人一向没心没肺。
“傅总?”
小苏试探性地晃了晃他的手臂。
傅亦琛回过神,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再来。”
小苏这次倒得格外仔细,生怕再洒出来。倒完后,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我陪傅总喝一杯,可以吗?”
眼神期待,像等待主人夸奖的宠物。
“随你。”
小苏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他急忙用手背擦拭,动作笨拙。
“小苏不错吧?”赵公子起哄,“乖巧听话,适合带回家养着。”
包厢里响起心照不宣的笑声。
傅亦琛站起身。
“我先走了。”
“这就走?才几点啊。”
“明天还有会。”
他拿起外套,小苏立刻起身接过,展开,恭敬地帮他穿上。
“傅总,您、您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我送您?”
张二少立刻接话:“对对对,小苏,你送送亦琛。”
小苏咬着唇,眼巴巴地看着傅亦琛。
“我会开车的,保证安全送到。”
傅亦琛的确喝多了。混合威士忌的后劲开始发作,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平时酒量不错,但今晚空腹喝得又急,现在看东西都带了重影。
“走吧。”
小苏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喜色,赶紧跟上。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空调声。
傅亦琛闭着眼靠在后座,酒精让他的思绪变得混沌。
车载香薰带着淡淡的海盐与焦糖气味,不是他惯用的,是钟夙喜欢的那款。
明明已经让人清理过了,为什么还有他的味道?
“傅总,您还好吗?”
小苏从后视镜里偷看他。
“开你的车。”
“是……”
小苏缩了缩脖子,双手规矩地放在方向盘上。
很快到了。小苏把车停下后,下车给傅亦琛开门。
“傅总,到了。”
傅亦琛睁开眼,血丝爬满眼白。起身时天旋地转,小苏赶紧扶住他的手臂。
“小心!”
那温度让傅亦琛想起另一个人的手。
同样会在他喝醉时扶着他,一边扶一边抱怨“让你少喝点,非不听”。
“几楼?”
“顶层。”
电梯里,小苏贴着他站,不时用余光偷瞄。傅亦琛没理他,眼皮半阖。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到了。
“密码。”
傅亦琛闭着眼按下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小苏在旁边看着,默默记在心里。
门开了。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鞋柜就在眼前。毛绒拖鞋还摆在老位置,蓝色的兔耳朵软塌塌地垂着,旁边是傅亦琛的灰色兔耳拖鞋,两双紧挨着。
钟夙说这双鞋踩起来最舒服,非要买三双同款轮换着穿。
“阿夙,我回来了……”
傅亦琛踢掉皮鞋,酒精让他的步伐踉跄,撞到鞋柜时膝盖一阵钝痛。
“怎么没开灯?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傅亦琛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啪地一声,灯光照亮整个客厅。
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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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持着几天前他们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样子。
茶几上放着没喝完的咖啡,沙发上那只印着加菲猫的靠枕孤零零躺在那里,旁边是没有叠好的薄毯。
“阿夙?”
他环顾四周,不见钟夙的身影。
“我在这里。”
小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傅亦琛转过身。
灯光打在小苏脸上,眉眼间那点相似变得更加明显。
不是具体的五官,而是某种神态。
“你是谁?”
傅亦琛的声音骤然冷下来。
小苏退后半步,脸上还维持着温柔的表情:“傅总,是我……”
“你怎么在我家?”
“是您让我送您回来的。”
“阿夙呢?”
“那个人……他已经走了。”
是了。
傅亦琛跌坐在地板上。对了,钟夙走了,拿钱走了。
“傅总……”
小苏蹲在他面前,伸手想要扶他。
“我可以陪您。您就把我当成他,好不好?”
傅亦琛没有动。
酒精让判断力变得迟钝,小苏身上香水味钻进鼻腔,和记忆中某个人喜欢的是同款。
恍惚间,他几乎要相信那个人回来了。
“我会很乖的,比他还要乖……”
傅亦琛闭上眼。就这样吧,就当是一场梦。梦里钟夙还在,还会在深夜等他回家,还会——
小苏的手向皮带伸去:“……我爱您。”
轰——
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
傅亦琛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骤缩。他一把攥住对方的手,力道大让小苏疼得脸色发白,却还在努力维持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滚。”
“傅、傅总?”
傅亦琛的眼神清明得可怕,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甩开小苏的手,动作里带着嫌恶。
“我让你滚。”
小苏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慌忙爬起来,连扣子都来不及系好就往门口跑。
门重重关上,公寓里恢复安静。
傅亦琛瘫坐在地,双手撑着额头。
被小苏碰过的地方像是接触了什么脏东西,让他产生出没由来的恐慌感。
他走进浴室,拧开花洒,冰水浇头而下。
刚才被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他用力搓洗,皮肤被搓得通红,那种恶心感还是挥之不去。
镜子里的男人眼眶通红,水珠顺着轮廓分明的脸庞滑落。下颌线条紧绷,太阳穴的青筋暴起。
“钟夙……”
拳头砸向镜面,玻璃碎裂。碎片扎进皮肉,血顺着指缝流下,在白色的洗手台上晕开。
钟夙从没有说过那三个字。
他从来没有。
为什么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肯说?
哪怕是假的,哪怕是为了钱。
为什么连这样廉价的谎言都不肯施舍给他?
17.假恩人稳拿BE剧本17
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砖上,在瓷砖缝隙里蜿蜒出暗红的痕迹。
傅亦琛关掉花洒,湿发贴在额前,遮住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他赤脚踩过满地的玻璃碎片走出浴室,碎片嵌进脚底,他却毫无知觉。
棉签沾着碘伏擦过伤口,疼痛终于追上麻木的神经,让思绪短暂清明。他机械地缠绕纱布,打了个不太规整的结。
客厅还保持着原先的样子,沙发靠垫还保持着被压陷的形状,钟夙喜欢把腿蜷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那里。
偶尔傅亦琛坐在沙发上处理邮件,他就会把腿搭在傅亦琛腿上,一边吃零食一边评论剧情。
吧台的酒柜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各色酒瓶。他的红酒只占据小小一角,大多数都是钟夙收集的各种果酒,粉色的桃子酒,透明的荔枝酒,金色的梅子酒。
粉色桃子酒的瓶身上还贴着手写标签:“亦琛不许偷喝!”
字迹歪歪扭扭,最后还画了个鬼脸。
回忆不请自来。
“不许喝太多,会醉的。”
“就一点点嘛。”
“醉了耍酒疯怎么办?”
“那你负责啊。”
钟夙说这话时凑得很近,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果酒的香甜,比任何春药都更撩人。
他酒量浅,半杯就会脸红。喝醉后就变成树袋熊,非要挂在他身上才肯睡。有次喝高了,抱着他脖子不撒手,嘴里咕哝些听不清的胡话。
他问:“说什么?”
钟夙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说你真好。”
“还有呢?”
“还有……”钟夙迷迷糊糊地想了想,长睫扑闪着,“还有就是,嗯,最喜欢亦琛了。”
不是爱。
从来都不是。
傅亦琛打开一瓶梅子酒,酒精度数不高,入口酸酸甜甜,还有股清香。这是钟夙最喜欢的口味,说像初恋的味道。
他问过:“初恋是什么味道?”
钟夙歪着头想了想,那个思考的表情可爱得让人想亲一口:“很甜,但也酸酸涩涩的,让人想要更多。”
“那我呢?”
“你啊……”钟夙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下巴,“你是成熟的苏格兰威士忌,醇厚干冽,细品之下又有一丝苦涩。”
主卧的门虚掩着。推开门,薰衣草香氛扑面而来。
婚礼前钟夙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他连夜从瓦朗索勒空运了特制枕头。
现在人走了,香味还在。
他倒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钟夙的气息将他包围。
闭上眼,全是他的影子。
穿着白衬衫在厨房煎蛋,趴在飘窗上看雨,咬着笔杆偷看他工作,踮起脚给花浇水……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过分,却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他拽过钟夙的枕头抱在怀里,呼吸间全是熟悉的味道。
困意袭来,意识开始模糊。
梦里,钟夙坐在床边,伸手摸他的脸。
“亦琛,醒醒。”
“阿夙?”
“我回来了。”
钟夙笑着,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可当傅亦琛伸手想要抱住他时,人影却像烟一样散开。
“骗子。”
声音飘忽不定。
“我们都是骗子。”
场景变换,是婚礼那天。钟夙穿着白色礼服站在台上,身后大屏幕循环播放着车祸画面。
“对不起。”
钟夙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声音。
“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像坏掉的留声机。
傅亦琛想要走近,脚却不由自己控制越走越远,只能看着留在原地的钟夙,被黑暗吞没。
“别走……”
梦里喊,现实中也在喊。
“阿夙,别走——”
-
次日清晨,傅亦琛准时出现在公司。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除了手上包扎的纱布,看不出任何异常。
“傅总早。”
“早。”
他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开始批阅文件。笔尖在纸上留下潦草的痕迹,偶尔停顿几秒,又继续写下去。
陈秘书端咖啡进来时,注意到傅总签名的位置偏了。再仔细看,整份文件上的批注都歪歪扭扭,完全不像平时的字迹。
“傅总,您的手……”
“没事。”
傅亦琛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陈秘书识趣地退了出去。
会议室里,投影幕布上滚动着财务数据和增长曲线,各部门主管正襟危坐,噤若寒蝉。
傅亦琛坐在主位,面无表情。
“……较去年同期增长2.7%,其中海外市场贡献了主要增长点……”
傅亦琛的目光落在某位主管手中的钢笔上,笔端镶嵌了一枚蓝宝石,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钟夙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
像最纯净的蓝宝石,被光一照,里面就漾开一片星空。
生气的时候,那蓝色会变得深邃,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撒娇的时候,又清澈得能看见底,坦荡荡地映出他的倒影。
“傅总?”
“继续。”
他点点头,做出倾听的样子。
但脑子里想的却是,钟夙早上总是赖床。
叫第一遍,他会翻个身背对着你。叫第二遍,会把头埋进枕头里装听不见。第三遍才会睁开一只眼,声音软糯:“再睡五分钟好不好?”
五分钟会变成十分钟,十分钟会变成半小时。
最后总是他妥协。
终于熬到会议结束,傅亦琛第一个离开,回到办公室,反手锁上门。
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钟夙名下所有资产的清单。
陈秘书按他的吩咐整理的,包括那套江景公寓、几辆跑车、各种奢侈品……
全是他给的。
傅亦琛盯着清单最下面的数字。三年时间,他在钟夙身上花了多少钱?足够买下一家中型公司了。
可那又怎样?钱能买来很多东西,唯独买不来一句“我爱你”。
下午,陈秘书将一份新的合作意向书放在他桌上。
“傅总,这是风投那边敲定的初版合同,您过目。”
傅亦琛没抬头:“上次让你去买的胃药呢?”
陈秘书有些意外。
“已经放在您办公室休息间的抽屉里了,需要我现在去拿吗?”
“不用了。”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钟夙说他工作起来不要命,不知道按时吃饭,于是强行在他所有外套口袋里、办公室抽屉里、车里都塞了胃药。
以至于有一次他在国外应酬,饭局上胃疼,下意识伸手进口袋,居然真的摸出来一板。
当时他觉得钟夙真是多此一举,啰嗦得要命。
现在,没有人会再给他口袋里备上药了。
夜幕降临,办公室的灯一盏盏熄灭,员工们陆续离开。最后,整层楼只剩下总裁办公室还亮着。
傅亦琛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邮箱里躺着上百封未读邮件,他一封都不想看。
手机就放在一旁,他拿起,解锁,打开通讯录。
那个号码还在。
备注是“阿夙”,后面跟着个爱心。幼稚得不像他会用的符号,是钟夙偷偷改的。
只要按下去,就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手指开始发抖,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最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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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他不想承认,他加班,只是因为他不敢回去。
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每一寸空气里都残留着钟夙的气息。
只要不回家,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要不回家,就不用面对那个空荡荡的,再也不会有人等他的地方。
按下电梯按钮,B2停车场。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他忽然忽然取消,伸手按下一楼。
电梯下行,在一楼停下。大厅里只有值班保安,看到他出来赶紧站起身。
“傅总,这么晚了……”
傅亦琛没理会,径直走向大门。
自动感应门在他面前打开,夜风带着潮气扑面而来。
下雨了。
雨丝斜飞,路灯光圈里织成一张密网,地面积水倒映着朦胧的灯影。
傅亦琛站在屋檐下,看着被雨水冲刷的台阶。
那晚钟夙就坐在台阶上,膝盖抱在胸前,下巴搁在膝盖上。
戒指就是在这里扔的,当着钟夙的面。
那个他养了三年的金丝雀,跪倒在他身后,狼狈不堪。
他当时在想什么?
对了,他想,骗子,演得真像。
狼狈得让他心生快意。
“真傻。”
不知道在说谁。
傅亦琛走进雨里,任由雨水浸透昂贵西装,皮鞋踩进水洼,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腿。平日里连一粒灰尘都不能忍受的男人,此刻却毫不在意。
走到下水道前,他停下。
水流卷着城市的垃圾冲进铁栅栏,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戒指就是从这里消失的,连同他们的三年。
被他亲手扔进去,宣告一切结束。
傅亦琛蹲下,撑着地面俯下身,路灯的光勉强照进铁栅栏缝隙。
什么都看不清。
他把手伸进去。
铁栅栏的边缘锈迹斑斑,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污泥,黏腻,恶心。烂菜叶,塑料袋,或许还有死老鼠。
纱布散开了,露出下面的伤口。血和泥混在一起,分不清颜色。
没有。
当然不会有,都过去好几天了,早就被冲走了。
可他还是继续找。从这个下水道口到下一个,再下一个。
雨越下越大,头发全湿了,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他用手背抹脸,继续趴在地上摸索。
第三个下水道口。
这次他跪了下来。
堂堂傅氏总裁,平日里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战栗的男人,像条丧家犬一样趴在地上,把手伸进肮脏的下水道。
如果被人看见,明天的头条一定很精彩,董事们会质疑他的精神状态。
可那又怎样?
身体做出本能反应,理智无法控制行为。
继续找。
软烂的塑料袋,滑腻的不明物体,尖锐的碎玻璃。
“傅总?”
保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手里拿着手电筒。
“您在找什么?我帮您。”
“滚。”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保安犹豫着后退。
傅亦琛继续。第五个,还是第六个?他已经记不清了。
手指碰到什么圆形硬物,心脏停跳一秒。
他颤抖着,把那东西从污泥里挖出来,摊在掌心——
易拉罐拉环。
被丢弃的,毫无价值的拉环。
像那天跪在地上的钟夙。
又像此刻跪在这里的自己。
笑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他傅亦琛,终于活成了他最看不起的样子。
18.假恩人稳拿BE剧本18
“砰——”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金色的光点洒向四方。钟夙的脸被照亮了一瞬,瞳孔里映出斑斓的色彩。
摩天轮缓缓上升,地面的喧嚣渐行渐远。游乐园里人声鼎沸,过山车的尖叫声、旋转木马的音乐声、小贩的叫卖声混成一片。但在这个小小的车厢里,隔成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你喜欢坐摩天轮?”谢砚冰问。
“喜欢。”
钟夙把额头贴在玻璃上,呼出的热气在上面晕开一小片雾。
外面又一朵烟花升空,这次是紫色的,蓝眸里也染上了转瞬即逝的紫色。
“为什么?”
“热闹。”
前面车厢里小情侣在拍照,后面车厢一家三口指着烟花欢呼。虽然听不到声音,钟夙却能感受到生活的烟火气。
“可是这里很安静。”
“所以才好啊。”
钟夙转过头,被光点亮的蓝眼睛弯起来,盛满了捣碎的星光和蜜糖,流转的光让这方小小的车厢都甜了起来。
“在热闹里的安静,比真正的安静更安静。”
系统把他的病痛屏蔽了大半,高烧也退下去了。除了偶尔会头重脚轻,四肢发软,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有偶尔咳嗽两声,谢砚冰就会递过水杯。
钟夙又转回去看窗外。
谢砚冰原本是想把整个乐园包下来的。电话打到一半,被钟夙按掉了。
“这样你就不用排队,想玩什么项目都可以直接上。”
“那多没意思。”
钟夙撇撇嘴。
“游乐园就是要人多才有气氛啊,空荡荡的多吓人。再说了,排队也是体验的一部分嘛。”
他想起什么,忽然笑了。
“不过你这想法倒是挺像某个人的。”
“谁?”
“没谁。”
钟夙摆摆手,把那个名字甩到九霄云外。
这个周末过得太舒服了。
以前不是没有过快乐的时光。和傅亦琛在一起的三年,那个男人把他捧在手心里,给了他物质上的一切。
但更像是养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喜欢听他撒娇,喜欢听他求。
有次他买了件亚麻白衬衫,领口开得略低,露出一小片锁骨。傅亦琛看见后什么都没说,第二天那件衬衫就从衣柜里消失了,多了十件款式相似,做工精良,但扣子能一直扣到最顶端的那种。
他也不喜欢钟夙和外人接触。
有次和大学同学聚会,包厢里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傅亦琛的电话来得比预想的快,半小时后,就当着所有同学的面,不容分说地将他带走。
回家的路上,傅亦琛一言不发,车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最后还是钟夙先服软,讨好地亲他下巴,保证再也不会和那些人来往了,傅亦琛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不管去哪,都要报备。连去楼下便利店买个饮料都要发消息。
慢慢的,钟夙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缩小到几个傅亦琛认可的地方,最后缩小到家和傅氏集团。
“又走神了。”
谢砚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保温杯递到眼前。
钟夙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枸杞蜂蜜水,温的,正好。
这两天谢砚冰带他去了好多地方。
水族馆里,他趴在巨型水箱前看了整整一小时的水母。
动物园的熊猫馆,他跟着人群挤来挤去就为了看熊猫啃竹子。
还有美术馆装模作样品鉴抽象画,小吃街从街头吃到巷尾。
地方是他自己选的,谢砚冰负责开车,拎包,买单。
合格的工具人。
“累了就说,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不累。”
累也不能回去。还有八小时,天一亮他就得去南港码头赴死。
摩天轮继续上升,城市的轮廓在脚下展开。灯火通明的街道像发光的血管,车流如城市的血液流动,远处港口的灯塔一明一灭,像是跳动的脉搏。
“在看什么?”
钟夙回过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烟花的光芒已经散去,车厢里只有从地面透上来的微弱光线,谢砚冰的脸半明半暗,轮廓分明。男人的衬衫领口解了两颗,喉结的线条在阴影里格外分明。
一副禁欲到极致,又暗流汹涌的模样。
“看海。”
“喜欢海?”
“还行。”钟夙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码头的方向。黑暗中,海面反射着零星的灯火。
“就是觉得,海那么大,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最后都会被吞掉,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抛尸大海,干净利落。
多好的结局。
他说这话时,嘴角还挂着笑。
车厢缓缓到达了最高点,停顿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金银交织的烟花炸开,流光如雨,落进钟夙的眼瞳里。
“谢砚冰。”
“嗯?”
“谢谢你。”
钟夙把手从玻璃上拿下来,转过身面对谢砚冰。烟花的余晖还在夜空中闪烁,映在他眼睛里,像碎掉的星星。
“这两天,玩的很开心。”
谢砚冰看着他。摩天轮在顶点的停留时间比想象中长,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万家灯火汇成银河。
“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钟夙眨了眨眼,笑意里带了点调皮。
“那多不好意思啊。”
笑意浮在表面,没有温度。
“明天你不是要上班吗?我听伊森说,你们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
“工作可以调整。”
“哦。”
钟夙点点头,视线飘向窗外。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地面的灯光一点点变大,游乐园的喧嚣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在最高点的时候吻我呢。”
谢砚冰的呼吸断了一拍。
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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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动,坐姿笔挺,手指搭在膝盖上,只有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为什么?”
钟夙歪了歪头,长发从肩上滑落,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困惑,仿佛答案明明白白写在空气里。
“因为你喜欢我呀。”
“浪漫的夜景,烟花,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停留在最高点……所有元素都齐了。”
谢砚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视线在钟夙那双倒映着烟火的眼睛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缓缓下移,落在色泽嫣红的嘴唇上,最后又艰难地移开,钉在窗外的夜色上。
“但你,”他开口,声音克制,“你不喜欢我。”
“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
一如三年前,他看到钟夙眼中对他的排斥与警惕。
他放手过一次,绝不会放开第二次。
车厢最终平稳地回到了地面,工作人员上前拉开了厢门,鼎沸的人声穿透玻璃,涌入这个刚刚还与世隔绝的小小世界。
谢砚冰站起身,朝坐在原地的钟夙伸出了手。掌心向上,等待。
“你这人真奇怪。”
钟夙站起身,握住谢砚冰的手。触感微凉,有薄茧。
“明明想要,却不去拿。这不像个商人啊。”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商业逻辑衡量。”
“比如?”
人潮汹涌,谢砚冰下意识握紧了那只手,怕他被冲散。
“比如你。”
钟夙笑了。
眼睛弯成两道浅浅的弧,眼尾微微下垂,带着种天然无辜的弧度。只是那笑停在唇角,不达眼底。
“是么……”
声音飘渺,尾音消散在风里。
克制?
钟夙心里嗤笑。
他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温文尔雅的,正直善良的。
人性的皮囊薄如蝉翼,稍微触碰,那些精心构筑的面具就会自己碎裂,露出里面野性的原始冲动的内核。
就像傅亦琛。
起初也是个标准的霸总,强势但不失风度,占有但保持分寸。钟夙什么都没做,只是存在,看着那个男人一点点撕下文明的外衣,露出骨子里的偏执。
谢砚冰说他不会做钟夙不喜欢的事。
多新鲜。
明明眼睛在追在他每个动作,手指在克制触碰的冲动,喉结因压抑滚动,却还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人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总是喜欢给自己套上各种枷锁。
道德、责任、克制、尊重。
一层又一层,像洋葱一样。但剥到最后,内核都是一样的——
欲望。
谢砚冰的真实自我是什么样?
无所谓。
他没有兴趣。
“还想去哪儿玩?”
谢砚冰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钟夙环顾四周,还有哪个没玩过呢?
“鬼屋。”
19.假恩人稳拿BE剧本19
“鬼屋?”
“对啊,就那个。”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栋装饰得阴森恐怖的建筑,入口处是一个不断开合的骷髅头,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配着渗人的背景音乐,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汗毛直立。
墙上贴着血淋淋的警告标语:“心脏病、高血压患者请勿入内”、“内有真人扮演”、“请勿攻击工作人员”。
门口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主要是结伴同行的年轻人,多是情侣。
女孩假装害怕地往男朋友怀里钻,男孩则挺起胸膛做保护者状。
钟夙看着这些拙劣的表演,唇角的弧度加深。
入口是一道黑漆漆的帘子,上面挂着塑料做的断手断脚,断断续续的尖叫声从里面传来。
“害怕吗?”
谢砚冰侧身看他。
钟夙不害怕,但他现在要装害怕。
“有点……”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犹豫。他像是下意识得往谢砚冰身边靠了靠,却有没有真的碰上。
撩人的艺术。
“不想进去的话——”
“进。”
帘子掀开,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里面很黑,只有地上贴着荧光箭头指引方向。墙壁上挂着各种道具,生锈的锁链、破碎的镜子、沾血的斧头。音响里传出若有若无的哭声,时远时近。
钟夙跟在谢砚冰身后,步子迈得很小。
转过第一个弯,一个白衣女鬼突然从墙角冲出来,披头散发,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
钟夙配合地叫了一声,整个人撞进谢砚冰怀里,身体微微发抖。
演技满分。
谢砚冰的身体绷紧了。
然后,手掌落在他背上。
“没事,是假的。”
钟夙在那个怀抱里待了恰好三秒,不会太短显得敷衍,又不至于太过亲密。
抬头时,睫毛上挂着水光,在昏暗中闪闪发亮。
“我、我知道是假的……”
说着又往后退了半步,但手还抓着谢砚冰的衣角,这个动作让谢砚冰的呼吸乱了一拍。
钟夙在心里默数。
五,四,三,二——
“要不要牵着走?”
宾果。
“……好。”
假的就是假的,血浆是糖浆加食用色素,尸体是硅胶制品,鬼怪是化了妆的大学生兼职。
但钟夙喜欢这种氛围。
黑暗,逼仄,充满不确定性。
人们在这种环境里会不自觉地寻求依靠,放下平时的伪装和矜持。
就像现在。
十指交扣,握得很紧。
“跟紧我。”
“嗯。”
真容易啊。
人类对于示弱者的保护欲就是这么廉价,只要露出恰当的脆弱,就能换来想要的反应。
他们继续深入。
下个区域布置成医院的场景,墙上挂着X光片和骨架模型,偶尔有东西在黑暗中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边。”
谢砚冰拉着他转过一个弯。
地上手推车翻倒着,轮子还在转动,不同颜色的药瓶滚落一地。地上有暗红色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手术室门口。
钟夙的手指微微收紧,呼吸微顿。
“没关系,都是假的。”
谢砚冰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
钟夙抬眼看他。
男人盯着前方,瞳孔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那种程度的专注让他看起来不像在玩鬼屋,更像在执行什么危险任务。
手术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要进去吗?”
谢砚冰问。
“……嗯。”
门被推开。
手术灯炸亮,刺得人睁不开眼。钟夙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脸埋进谢砚冰肩膀。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假人。胸腔被剖开,内脏暴露在外,旁边的托盘里放着格外逼真的器官。
音响里播放心电图的声音。
滴——滴——滴——
在看清楚的那一霎那,钟夙瞳孔骤缩。
疼痛来得毫无预兆,像有人用冰锥凿开他的颅骨。视线模糊,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融化。
手术台上的假人不再是硅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五官扭曲着,最终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
他躺在那里。
无影灯下,身体被剖开,肋骨被暴力钳断,撕开的血肉还在微微抽搐。他能看见自己的心脏,暴露在空气里,顽固跳动着,不肯死去。
滴——————
“心脏停跳47秒后开始复苏。”
“继续,测试他的极限在哪里。”
“样本活性很高,再取一个。”
“从哪里开始?脊髓?”
“不,先取眼球,他的眼睛颜色很特殊。”
手术刀一点点靠近,寒光在他的瞳孔里放大,剧痛从眼眶传来。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想挣扎,四肢被合金镣铐锁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清醒地、完整地,感受自己被当成一块材料,被切割、被分解、被研究。
他死不了。
地狱也不过如此。
“他死了。”
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
钟夙如遭当头棒喝,猛地转身,一个医生站在门口,白大褂,口罩,手术刀,充血的眼——
和记忆里的影子重合。
“都是你们害的。”
扮演医生的演员念着干巴巴的台词,举起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逼近。
钟夙看着那把刀。
假的,可在他眼里,刀刃在滴真的血。
他的血。
恐惧?
不。是恨意沸腾前的冰点。
演员越来越近——
谢砚冰伸手挡在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到此为止。”
演员愣了一下,看看谢砚冰,又看看他身后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人,默默收起道具刀离开,希望客人不要投诉他演的太过。
“钟夙?”
谢砚冰转身,双手扶住他的肩,微微俯身。
钟夙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控制不住得抖。
那双平时或慵懒或灵动的蓝眸此刻冰冷得可怕,瞳孔颤动,牙关咬得死紧。
“阿夙,看着我。”
谢砚冰双手捧住他脸颊,温热的触感把他从幻象里拉回来。
“深呼吸,跟我一起。吸——呼——”
钟夙盯着他。
慢慢地,眼里的杀意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
“好些了吗?”
“……嗯。”
钟夙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暗流。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调子,甚至还带了点惊吓过度的颤音。
演技恢复上线。
“抱歉,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
钟夙摇头,靠在谢砚冰身上。
这具身体不算暖。
让他想起自己在手术台上时的寒意。
10度的手术室,为了保证“新鲜度”。他赤裸地躺在金属台面上,体温一点点流失,血液都要冻住,可意识还清醒着。
“走吧。”
他轻声说,不着痕迹地擦去掌心的血迹。
最后一个房间,镜子迷宫。
无数个钟夙在镜中游走,被拉长的他,被压扁的他,被切成碎片的他。
‘系统,规划离开路线。’
脑海里想起一阵滋啦的电音,便再无回应。
‘系统?’
钟夙眉心微蹙,从谢砚冰的臂弯中站直了身体。
“我没事了。”
谢砚冰没有松手,箍在他手臂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你脸色还很差。”
“假的而已,你以为我真怕了?”
钟夙抽出自己的手,动作坚决。他不再看谢砚冰,转身面对迷宫深处。
在下一个转角,他忽然指着岔路的其中一条通道,语气恢复了惯有的轻快:“我猜这边是出口。”
“那条路是死胡同。”
“打个赌?”钟夙抬眼,冲他眨了眨,“谁先出去,谁就赢。怎么样?”
不等回答,他已经转身。镜中千百个他同时转身,朝不同的方向散开。
“钟夙!”
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在镜面间反射折叠,化作回音。
他推开标着“员工专用”的门,穿过后勤区,来到游乐园后门。
这里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
“系统?”
他再次在脑中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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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哔、在。】
机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像是信号极差。
“刚才去哪了?”
【系统……滋……维护中。现已恢复。】
“去南港码头怎么走?”
系统很快给出了方案,步行约两小时。
“来得及。”
钟夙自言自语,走出了游乐园的后门。外面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路灯明亮,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在柏油路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他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夜风吹乱了头发,他随手拨到耳后。
“对了,系统。”
【宿主请讲。】
“你怎么从来不在谢砚冰面前出声?”
【他身上有特殊磁场,会干扰系统通讯。】
“什么磁场?”
【未知,数据库无相关记录。但每次他在场,系统都会自动进入待机模式。】
手机响了,钟夙掏出手机看了眼。谢砚冰。
铃声响了很久,最后自动挂断。
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
【你在哪?】
简单的三个字,钟夙却读出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手机又震了一下。
第二条。
【回答我】
这次更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了。
“抹掉我离开游乐园时的所有监控记录,还有手机的信号,别让他找到我。”
【已执行,监控画面已替换为循环录像。】
钟夙沿着人行道快走,忽然想起什么,在衣服上摸来摸去。
果不其然,外套领口夹层发现了一个伪装成纽扣的微型定位器,大概是军用级别。
谢砚冰这人,外表君子端方,手段倒是熟练得很。
他扯下来,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刚才那个定位器的信号也抹除,一点痕迹都别留。”
【已执行。】
港口路上的路灯越来越稀疏,有些地方完全陷入黑暗。
钟夙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慢。
前方不远处,一排废弃的港口管理岗亭在路边。
钟夙推开门。
地上散落着发霉的报纸和烟头,尿骚和霉味扑面而来。
“就这儿了。”
他踢开地上的垃圾,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小腿肚子抽搐了一下。他皱着眉揉了揉。
“你屏蔽了我多少痛感?”
【70%】
“才七成?”
【宿主体温37.8度,血糖偏低,急性肺炎尚未痊愈。若完全屏蔽,可能导致宿主无法察觉身体损伤。】
“完全屏蔽,反正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多久了。”
【不建议——】
“屏蔽。”
【……已执行。】
疼痛消失了,浑身充满奇怪的麻木感,像灵魂出窍,轻飘飘的。
他蜷缩起身子,努力忽略寒冷和不适。外套太薄了,起不到什么保暖作用。
“系统,能把温度感知也屏蔽了吗?”
【不建议。温度感知是重要的生理预警机制,完全屏蔽可能导致失温而不自知。】
“就一点点。”
【……已将温度感知下调30%。】
效果立竿见影,寒意减轻了不少。钟夙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角度。
“定个闹钟,早上五点半叫我。”
【闹钟已设置。】
“谢谢。”
“对了,你们承诺过的……”
钟夙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黑发散落,遮住半张脸。月光照在他露出的那只眼睛上,蓝色虹膜像无机质的玻璃珠。
“只要我乖乖当炮灰,完成BE结局,补全世界线……就放我回去?”
【是的。完成所有指定任务后,宿主将被送回原世界,并可逆转原世界的既定结局。这是时空管理局的正式承诺。】
“那就快点结束吧。”
钟夙把脸埋进膝盖,黑发散落,遮住表情。
在这个和平安逸的世界待太久了,身体都变得娇气了。
快忘了那些人的脸。
这样不行。
还有五个小时。
睡一觉,天就亮了。
然后去赴死。
去下一个世界。
离回家,又近一步。
20.假恩人稳拿BE剧本20
温暖。
比水泥地温暖太多了。
钟夙迷迷糊糊地往热源靠近,脸颊贴上什么柔软的东西。羊绒?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淡雅的松木混合着洗衣液,好熟悉的味道……
这个姿势太舒服了,钟夙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位置,把脸埋得更深。手臂环过来的力道很紧,紧到让他有点呼吸困难,但暖和。
“唔……”
他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
突然间,身体腾空了。
失重感让钟夙猛地睁大眼睛,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下一秒,后背重重砸在床垫上,弹了两下才停止。
“醒了?”
声音冷得掉冰渣。
钟夙眨了眨眼睛,大脑还在努力处理眼前的状况。他在哪?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应该在港口的岗亭里等天亮……
“谢砚冰?”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知道我是谁就好。”
男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外套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白衬衫皱巴巴的,袖口胡乱卷到手肘,露出青筋微突的小臂。平时梳理整齐的头发也乱了,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汗还没干。
谢砚冰走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他俯身,双手撑在床沿上,把钟夙困在自己和床铺之间。
“系统?系统!”
钟夙心里呼唤。
没有回应。
可恶,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
话没说完,下巴被捏住了。
谢砚冰掰过他的脸,逼他对上那双眼睛。瞳孔深处有什么在烧,不是怒火那么简单的东西。
“看着我。”
平日的温润剥落了,太阳穴的血管在跳,下颌咬得太紧,能看见咬肌的轮廓。这是钟夙第一次在谢砚冰脸上看到如此赤裸的情绪。
糟了。这次是真的惹怒他了。
“谢、谢砚冰……”
“嗯?”
指腹按进他的颊肉。不疼,但逃不开。
“你是怎么……我明明……”
“明明什么?”
谢砚冰俯身,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带着夜风的凉。衬衫上有汗味,大概是跑了很久,找了很久。
“明明屏蔽了信号?躲在那种鬼地方,以为我找不到你?”
每说一句,他的脸就压低一分。到最后一句时,鼻尖几乎要碰到钟夙的鼻尖。
钟夙想往后躲,可他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像只被按住的猫。
“我没有躲……”
“没有?”
谢砚冰松开他的下巴,转而撑在他身体两侧。
“那你是在做什么?嗯?一个人,大半夜,在那种地方。”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在等天亮好去坐船赴死?
钟夙转移话题:“你怎么找到……”
“动用了点关系,直升机,热成像仪,军用卫星,并把那附近的道路全部封锁。”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
“找到你的时候,你蜷在墙角,体温35.2度。再晚半小时……我找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那一幕的冲击,直到现在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
“回答我,钟夙。”谢砚冰抵上他的额头,“你宁愿冻死在那个鬼地方,也不想见我?”
“不是……”
“那你跑什么?”
“回答我。”
“……”
谢砚冰忽然直起身,拉开了距离。钟夙以为自己解脱了,就听见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既然这么喜欢跑,”他把皮带抽出来,动作慢条斯理,“那我就让你跑不了。”
“你、你要做什么——”
钟夙话音未落,手腕就被抓住了。谢砚冰的动作很快,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已经被拉到头顶。
他挣扎起来,可那点力气在谢砚冰面前根本不够看。病了这么多天,他的身体虚得很,稍微用点力就喘不上气。
面颊泛着潮红,嘴唇干裂起皮,被他自己咬破了一个小口。
“别动。”
这两个字很温柔,可却钟夙打了个颤,膝盖下意识地并拢。
谢砚冰压在床沿,俯身将皮带在床头柱上绕了两圈。钟夙想踢他,腿刚抬起来就被按住。
“谢、砚、冰!”
钟夙咬牙切齿,手腕扭动着想挣脱。皮带勒得不算紧,但足够让他动弹不得。
双臂被迫举过头顶的姿势让他的衣服向上滑了几寸,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
谢砚冰的掐着腰侧,钟夙不自主地弓起背,脚趾蜷缩起来。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声音很轻,轻得像在说梦话。可钟夙听得清清楚楚,谢砚冰的呼吸就在他耳边。
“等什么——唔!”
嘴唇被堵住了。
谢砚冰吻得凶狠,像要把他拆吃入腹。舌尖扫过上颚,牙齿啃咬着下唇,将那点血腥味尽数卷走。
唇齿交缠间,钟夙尝到了烟草的苦涩。
谢砚冰抽烟了。
钟夙被吻得喘不过气,只能被动承受这个吻,空气稀薄起来。
谢砚冰终于放开他的时候,钟夙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嘴唇肿胀发烫,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你——”
谢砚冰没说话。
他脱掉上衣,露出精瘦又不失力量感的上身。常年健身的痕迹很明显,肌肉线条流畅,腹部平坦紧实。
他跨坐上床,膝盖分开撑在钟夙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他。
主导权完全在对方手里。
钟夙慌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谢砚冰,不再克制的谢砚冰像换变了个人,更像是头饿了太久的狼。
手探进他的衣服,沿着腰线向上,擦过肋骨,在心脏的位置停下。
“这里跳得真快。”
拇指按在那个位置,挤压。
“是因为我吗?”
“……”
钟夙咬住嘴唇不说话。他侧头埋在手臂里,长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
谢砚冰掰过他的下巴,强迫他露出脸。
蓝眸里水光潋滟,眼尾晕染着绯红,咬着下唇,血珠渗出来。
“看着我。”
又是这句话。
钟夙的瞳孔失焦,睫毛颤动时,有水珠滚落。
手指如弹钢琴一般,找到了让钟夙崩溃的节奏,慢的时候像在细细品鉴,快的时候又急不可耐。
意识开始飘散,世界在眼前化作光影的漩涡。他听见破碎又失控的声音,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
眼前白光炸开。
钟夙弓起了背,脚趾在床单上无意识地蜷缩,浑身颤抖。
有什么温热的的东西溅在两人身上,有些甚至沾到了谢砚冰的下巴。
可谢砚冰没有停,手上的动作继续。
过度的刺激让钟夙浑身.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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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湿了鬓角。
“不……不行了……”
意识开始飘离,世界变成一片白茫。
后面的记忆变模糊。
只知道最后,两人都是一身狼藉。
谢砚冰俯下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这次放过你。”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热气烫着钟夙的唇。
“下次再跑——”
他顿了顿,灰眸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钟夙没有回答,黑发铺散,蓝眸失神。
谢砚冰伸手解开皮带,动作放得很轻。手腕上的勒痕触目惊心,他皱眉,俯身在那些红痕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
喉咙里有铁锈的味道
眼皮很重,睫毛粘在一起,费了点力气才睁开。
房间里拉着遮光帘,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想抬手揉眼睛,手腕一紧——
金属碰撞的声音。
钟夙偏过头,看见自己的双手被银色手铐锁在床头,内侧包着软皮,不会磨伤皮肤。
【宿主,您已昏睡24小时30分钟。】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很好,看来谢砚冰不在附近。
“一天一夜?”
【是的,您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哦。”
钟夙的反应平淡得过分。
“不,还没结束。”
他试着坐起身,手铐限制了动作范围,只好半靠在床头,长发散乱地垂在肩上。
“给傅亦琛发个短信。”
【内容?】
“告诉他,我在谢砚冰这里。”
【用不着了。】
“哦?”
【您失踪当晚,谢砚冰动用了军用级别的低轨卫星和十几架直升机,这么大动静,傅亦琛已经得知其内幕。他正在找谢砚冰对峙。】
“很好。给他制造点麻烦,让傅亦琛把我带走。”
【抱歉,我无法对谢砚冰本人造成任何影响。】
钟夙发出一声轻笑。
“无法影响他本人,难道不能影响他周围的环境吗?”
“被困在电梯里如何?或者楼梯塌一段?”
蓝眸转了转,像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
“不,太温柔了。来场车祸吧。”
【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
钟夙的语气轻松。
“别弄死他,太无聊了。断条腿就好,这样还能拄拐,不至于完全失去行动力。”
系统这次的沉默更长了,钟夙甚至能感觉到它在犹豫?
系统也会犹豫吗?
【已按您的要求执行。】
声音里有种机器不该有的迟疑。
【正在分析宿主行为模式。请问,您为何能对不久前才有过亲密接触,且对您表现出强烈保护欲的任务目标,下达攻击指令?】
钟夙眨眨眼,表情无辜。
“某些蜘蛛会在□□后吃掉雄性,螳螂也是。自然界里,这很正常。”
他的头微微偏着,黑发滑落到一边,白皙的肩膀上吻痕交错。
“人类总喜欢把一切都赋予意义,拥抱,亲吻,感情,责任……”
“可对我来说,一切都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谁阻拦我的路,就先清理谁。”
“不管是傅亦琛——”
“还是谢砚冰。”
21.假恩人稳拿BE剧本21
“砰——!”
一声巨响,整个房子都随之震动,然后是木头碎裂的脆响。有人在楼下喊着什么,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不真切。
钟夙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醒。
【他来了。】系统提醒。
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连床都跟着晃了晃,主卧的门被什么重物撞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灰尘在晨光中飞舞。
烟尘弥漫中,几个黑衣保镖冲进来,紧接着——
傅亦琛。
几天不见,这个男人的体面全无,只剩下原始的暴戾。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领带也扯松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濒临失控的危险气息。
钟夙调整了一下表情,嘴唇微微颤抖,眼眶开始泛红,这是他最擅长的。
“钟夙!”
傅亦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目光落在钟夙身上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手腕被手铐锁在床头,许是因为挣扎,手腕处已经磨出了一圈红痕。
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锁骨、肩膀、胸前……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吻痕。痕迹一直往下蔓延,没入衣服深处,一个接一个的,像宣示主权的印记。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张精致的脸此刻苍白得透明,嘴唇却红肿着,像被人反复品尝过的樱桃。
空气凝固了。
跟在傅亦琛身后的保镖们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老板身上陡然爆发的,几乎要将人撕碎的怒气。
傅亦琛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喉结上下滑动,过了好几秒,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出去。”
傅亦琛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保镖们如蒙大赦,立刻转身退了出去,顺便将倒在地上的门板扶起来,虚掩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钟夙咬住下唇,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不落下,手腕在微微颤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维持这个姿势太久,有点发麻。
但在傅亦琛眼里,这颤抖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阿夙……”
傅亦琛的手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最后落在手铐上,抖得比钟夙还厉害。
“疼吗?”
他小心地托起钟夙的手腕,想要解开手铐,却发现需要钥匙,于是改为握住钟夙的手。
钟夙点点头,然后摇摇头,做出一个无措而脆弱的表情。
果不其然,傅亦琛的眼睛都红了,额角的青筋在跳动,整个人像是要爆炸的火药桶。又怒又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懊悔和自责。
真有趣,明明是傅亦琛亲手把他推开的,现在却又心疼成这样。
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矛盾。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越是推开的,越是放不下。
而他要做的,就是给这份矛盾再加一把火。
钟夙垂下眼睫,声音里带上恰到好处的颤抖:“你、你怎么来了?”
他咳嗽了两声,眼眶泛红。倒不全是装的,喉咙确实很干。
“谢、谢砚冰呢?”
傅亦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钟夙立刻向后缩了缩,像是害怕被碰到。这个反应让傅亦琛的动作僵在半空,手指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别怕,我带你回家。”
“他、他把我……”
钟夙在颤抖,眼泪终于滚落下来,格外楚楚可怜。
话没说完就哽住了。他别过头,像是羞于启齿。睡衣从肩膀滑落,红痕触目惊心。
“对不起……阿夙,我来晚了。”
傅亦琛的声音绷紧,手忙脚乱地想要给钟夙解锁。拽了两下,手铐纹丝不动。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勉强还算整洁的外套,动作笨拙地盖在钟夙身上,转头朝门外喊。
“来人!进来开锁!”
不知为何,他带来的保镖没有回应。
“人呢!”
傅亦琛又喊了一声。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遮蔽,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在二人身上。
“怎么回事,这么……”
钟夙与傅亦琛同时抬头望过去。
来者不是傅亦琛的保镖,而是——
谢砚冰。
男人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额头上有道很深的伤口,血顺着眉骨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脸。
他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经脱臼。右腿也站不直,重心都压在另一条腿上。
可他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钟夙在心里给这个形象打了个高分。
谢砚冰还真是……比他想象中更有潜力。
“你的人我都‘请’走了。”
谢砚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血顺着他说话的动作流进嘴里,牙齿被染成淡红色。
“毕竟这是我家。”
傅亦琛本能地挡在床前,把钟夙完全护在身后。
“谢砚冰,你他妈的疯了?你这是非法囚禁!”
“总比被你伤得遍体鳞伤要好。”
谢砚冰拖着腿逼近,每走一步,地板就多一滩血。
“让开。”
“你休想。”
傅亦琛握紧了拳头。
“我要带他走。”
“试试看。”他竟是笑了。
傅亦琛终于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拳砸向谢砚冰的脸。
按理说,谢砚冰现在的状态应该连站都站不稳。但他只是微微一侧头,就避开了这一拳。
然后用还能动的右手抓住傅亦琛的手腕,借力一扭——
“呃!”
傅亦琛被甩到墙上,肩膀撞在墙角,发出闷响。
“看来我在国外待太久了。”
谢砚冰慢慢地说着,血还在不停地流。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傅亦琛从地上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
“你他妈——”
傅亦琛反手就是一拳。谢砚冰侧身躲开,顺势用右肘撞向傅亦琛的肋骨。傅亦琛吃痛弯腰,然而对方的膝盖已经顶了上来。
又是一声闷响。
钟夙靠在床上,手铐限制他的活动范围。他只能侧着头,看着两个男人像困兽一样厮打。
不,或者说是傅亦琛单方面在挨揍。
只见谢砚冰掐住傅亦琛的脖子,傅亦琛反手一肘击向他的太阳穴,后者向后一闪,两人同时松开手,大口喘着气。
“他是我的。”
谢砚冰擦掉嘴角的血,声音嘶哑。
“做梦!”
傅亦琛吐出一口血沫,重新站直身体。
“从你把戒指扔进下水道那一刻起,你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那是因为——”
傅亦琛的话被谢砚冰的拳头打断,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他脸上,鼻血立刻涌了出来。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
谢砚冰一字一顿。
“他现在是我的。”
他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伤,用完好的那只手一把掐住傅亦琛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重重按在地上。
傅亦琛后脑勺撞地上,眼前发黑,还未完全缓过神,谢砚冰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
“唔——”
拳头落在傅亦琛脸上,颧骨处立刻肿起来。
“你在婚礼上羞辱他,让他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又是一拳,这次是鼻子。只听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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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在地板上,和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
“你把戒指扔进下水道的时候,想过他会去找吗?”
谢砚冰抓住傅亦琛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狠狠撞向地板。
“他在雨里跪了一个多小时!”
谢砚冰的眼睛充血,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里,把整个世界染成红色。
“高烧四十度还在找!找你那个该死的戒指!”
傅亦琛的嘴唇破了,鼻梁歪了,牙齿松动,满嘴都是铁锈味。他想说话,但谢砚冰不给他机会。
“他差点死了!就因为要去找你这个混蛋!”
“放……放手……”
傅亦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挣扎着想要掰开谢砚冰的手,但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缺氧让他的脸开始泛红,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谢砚冰的声音忽然放轻,被血糊满的半张脸扯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从你第一次带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在想……”
“……要怎么杀了你。”
钟夙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抽泣。
“不要……”
声音发颤,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
“求你了……不要伤害他……
他抬起头,蓝眸蒙着一层水雾,像是雨后的湖面。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一缕一缕的,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谢砚冰高高扬起的拳头停在半空,血顺着指缝滴落。
在那双泪水模糊的蓝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满脸是血,断臂垂在身侧,形似修罗。
而钟夙……钟夙被他铐在床上,衣衫不整,满身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正惊惧地看着他。
“对不起……”
他的手终于松开了,傅亦琛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吓到你了。”
钟夙继续表演,铐住的手背擦了擦眼泪,动作让手铐在皮肤上留下新的红痕。然后,他向傅亦琛伸出手,铁链拉到最长,手指在空中颤抖着。
“带我走……”
傅亦琛眨了眨眼,血流进眼睛里,视线一片猩红,但他看见了,钟夙在向他伸手。
不是谢砚冰。
是他。
“阿夙……”
傅亦琛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爬起来,膝盖在血泊中打滑。
“阿夙,我在,我在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往床边爬,膝盖在地板上拖出血痕。
“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他浑身是伤,狼狈不堪。但所有的疼痛屈辱愤怒,都在这一刻被狂喜所吞没。
他赢了。
在输掉一切之后,他赢了。
谢砚冰怔住了。
他看着傅亦琛一寸一寸地爬向钟夙,看着他们的手越来越近,看着那双含泪的眼睛里只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血还在不停地流,但他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有某个地方,在慢慢碎裂,比骨头断裂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你……”
谢砚冰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选他?”
钟夙在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谢砚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偏执到极致的占有欲,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太美味了。
这种扭曲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情感,比先前那些甜蜜的、让人陶醉的爱意要真实一万倍。
他没有回答谢砚冰的问题,看着正在向自己靠近的傅亦琛。
直到指尖即将触碰到傅亦琛的瞬间,他才微微侧过头,看向那个浴血的恶鬼。
他答非所问,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因为我要‘回家’。”
22.假恩人稳拿BE剧本22
电梯在顶楼停下。
钟夙裹在羊绒毯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傅亦琛抱着这个毯子裹成的茧,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什么地方。
男人的左眼肿成一条缝,鼻梁歪向一边,嘴角的血凝结成呈锈褐色的血痂。即便如此,托着钟夙的手格外稳当,没有一丝颤抖。
玄关灯感应亮起,蓝色和灰色兔耳拖鞋并排着,软绵绵的耳朵垂下来,像两只打瞌睡的兔子。
“我们回家了。”
傅亦琛的声音哑得厉害。
客厅维持着钟夙离开时的样子,抱枕歪在沙发角落,杂志翻开在茶几上,电视柜上的合照里两个人都在笑。
他把裹成粽子的钟夙放在沙发上。钟夙往后缩了缩,自我保护般的缩在最角落的位置。
傅亦琛跪在地毯上,伸手想帮他脱鞋。
钟夙的脚往回收,不愿让他碰。
“我自己来。”声音细得像蚊子。
傅亦琛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
“想喝水吗?”
“……嗯。”
傅亦琛起身去厨房,背影有些踉跄。冰箱里气泡水整整齐齐排了一层,他拿出一瓶,拧开,倒进印着懒猫图案的玻璃杯。
“阿夙,慢点喝。”
杯子递过去,钟夙接得很快,避开了两人手指相碰的可能。
气泡在口腔里炸裂。钟夙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毯子从肩头滑落些许,他立刻拉紧,又缩回毯子里。
他从毯子缝隙里看着傅亦琛。男人英俊的脸肿胀变形,青紫交错,血痂斑驳,惨不忍睹。
姑且还是关心一下吧。
“……你的伤。”
“没事,都是皮外伤。”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阿夙。”
傅亦琛打破了沉默,呼吸变得沉重,胸口起伏着,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继续。
“对不起。”
“……”
钟夙没有回应。
“我不该——”话断在半路,他深吸一口气,“不该把戒指扔掉,不该说那些话,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雨里……”
他语无伦次,重复着道歉的话语,手在膝盖上攥紧又松开,指关节发白。
钟夙终于有了反应,他睫毛颤了颤,抬起头来。
“……即使我的确对你的车动了手脚?”
“即使我不是救你的人?”
“即使我确实骗了你三年?”
“我不在乎!”
傅亦琛猛得抬头。他想靠近,但钟夙往沙发深处缩了缩的动作让他停住。
“我在乎的只有你。”
他跪行到沙发前,仰头看着缩在毯子里的人:“阿夙,能让我……能让我碰碰你的手吗?就一下。”
钟夙犹豫了很久,才慢慢从毯子里伸出手。
傅亦琛双手捧起那只手,像捧着易碎的瓷器。他把钟夙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破损的嘴唇蹭过掌心,血痂擦破了,新鲜的血染红钟夙的手掌纹路。
“不是因为你救过我。”他闭着眼,脸在那只手上蹭来蹭去,像大型犬在主人手心撒野,“就算你没救过我,就算你想害死我,我爱的还是你。”
“即使……我不爱你?”
傅亦琛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抬头,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蓝眸,美丽,冷漠,像冬天的湖。
婚礼上的监控,傅雅君的录音,那些被欺骗的日日夜夜,都不及此刻这句话来得残忍。
但唯有眼前这个人,是唯一的真实。
“是,我爱。”
他终于肯承认,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不是甜言蜜语时的“爱”,不是床笫之间的“爱”,是撕开所有伪装后,最原始最疯狂的“爱”。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过什么,也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他妈的从头到尾要的就只有你!”
傅亦琛撑着沙发边缘,身体前倾,将钟夙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要你。看见你对我笑,就想把你关起来,谁也别想看。救命之恩只是个让我把你绑在身边的借口!一个能名正言顺占有你的理由!”
他的呼吸灼热,混杂着血腥味,尽数喷洒在钟夙的脸上。
“你想要我的命,拿去。贪图我的钱,都给你。只要你留下……阿夙,求你……”
钟夙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
青紫遍布的脸,血迹斑斑的衬衫,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
曾经高高在上的傅氏总裁,此刻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男人身上漫溢出的情绪像浓稠的糖浆,黏腻地包裹着他。
悔恨、爱意、绝望、自我厌恶……
真美味。
钟夙闭着眼睛,黑发铺散在沙发上,衬得脸色透明。他像株寄生植物,贪婪汲取着这些情绪的养分。
每一滴眼泪里都饱含着痛苦,每一声颤抖的呼吸都浸透着自责。
这些负面情绪在他的血管里流淌,让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
不够。
还不够啊。
再痛苦一点吧。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开,抛出更重的砝码。
“可你,扔了戒指。”
声音很轻,轻得像要碎掉。
“当着我的面,扔进下水道。”
傅亦琛的肩膀猛地一沉。
钟夙掀开眼皮,蓝眸里蒙着一层水雾,睫毛颤动时,有什么东西在眼角凝聚。
啊,更浓了。
那股自我厌恶,几乎要溢出来的悔恨。辛辣、苦涩,却带着让人上瘾的后劲。
“我……”
傅亦琛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挤出声音。
“我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
他还捧着钟夙的手,掌心在发抖。
“那些录音,那些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觉得我们三年的感情都是假的,觉得自己蠢透了。”
“对不起,阿夙。我不该……我当时就是想气你。”
他松开钟夙,手忙脚乱地在西装口袋里摸索。
“但是后来、后来我去找了!”
“我让施工队把整条街的管道都掀开了,把所有的下水道都翻了个遍。”
天鹅绒小盒子终于被掏出来,打开盒盖的动作急切又小心。
“你看,阿夙,我找到了!”
钟夙的视线落在那枚戒指上,只瞥了一眼。
“假的。”
轻飘飘的两个字像耳光打在傅亦琛脸上。
“不……不是假的,这是真的!”
傅亦琛把戒指捧到钟夙面前,内圈的刻字FYC&ZS Forever已经有些磨损了。
“你看,这是我亲自设计的,在瑞士定制,全世界只有这一枚!”
“假的。”
钟夙重复了一遍。
是真是假,有什么区别?
那个雨夜他跪在排水沟旁一遍遍摸索,膝盖磨破了,指甲缝里塞满泥垢,手指泡得发白起皱,血混着雨水染红了掌心。
结果呢?
傅亦琛瞥了一眼,就说是假的。就像他们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而现在,角色互换了。
傅亦琛跪在这里,说着同样天真的话。
当一个人不再相信你的时候,你说什么都是假的。
现在轮到傅亦琛体会那种满怀希望却被当面否定的感觉了。
傅亦琛还跪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枚戒指,整个人失魂落魄。
“我累了。”
钟夙不再看他,起身遍要离开,脚步拖沓。经过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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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停都没停,径直推开了客卧的门。
傅亦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
客卧很久没人住了,床单有股樟脑丸的味道,被子硬邦邦的。
钟夙爬上床,动作很慢,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撮黑发在枕头上。
被窝里的黑暗让他放松下来,不用再装出那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傅亦琛站在门口。
进,还是退?
他看着床上那个鼓包,那么小的一团,把自己藏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我去拿你的枕头。”
他快步去主卧,抱回那个薰衣草香包枕头。钟夙睡觉挑剔,认床认枕头,没有这个会失眠。
“阿夙,枕头。”
毯子掀开一角,一只手伸出来,接过枕头,又缩回去。
傅亦琛在床旁边的地毯坐下。
“阿夙。”
被子不动。
“那个录音,是被剪辑过的吧?”
被子动了动。
“傅雅君威胁你了?”
一双眼睛露出来,蓝得透明,好似无机质的琉璃。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傅亦琛。
男人深吸一口气。
“那个录音——傅雅君给我的录音。你说要害我,说我是踏脚石,说要两千万……”
“嗯。”
“是被剪辑过的,我查过了,那些话是在不同时间说的,被剪在一起。”
“嗯。”
“码头的船,也查到了。”男人的拳头握紧,指节发白,“船上两个人,他们本来要——”
“所以呢?”
“我处理了。”
钟夙终于来了点兴趣,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几缕贴在颊边。
“处理?”
“字面意思。”
“你杀人了?”
“不算。”傅亦琛的表情很平静,“只是让他们永远不会再出现。”
“为了我?”
“为了你。”
钟夙撑起身子,认真打量他,突然笑了。
“傅亦琛,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
“像条狗。”
他坐起身,伸手摸了摸傅亦琛的头。
“一条明知不被主人喜欢,还在摇尾巴的狗。”
傅亦琛抓住那只手,十指交缠。他把钟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跳动快得不正常。
“那我就做你的狗。”
“你说什么?”
“我说——”
傅亦琛把那只手拉到唇边,在指节上落下一个吻。
“摇尾巴也好,做狗也罢。只要你留下。”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钟夙抽回手,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下巴搁在上面,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无害。
“叫一声。”
“什么?”
“狗不都会叫吗?”
傅亦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钟夙,看着他苍白的脸流露出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却是心想,他终于笑了。
“汪。”
“听不到。”
“汪。”
“大声点。”
“汪!”
这次够响了,响到钟夙笑出声,胸腔都在震动。
“乖狗狗。”
他伸出手,摸了摸傅亦琛的头。
傅亦琛闭上眼。
尊严这种东西,早在他跪下的那一刻就不存在了。现在不过是把最后一点体面也撕碎,摊开在钟夙面前。
只要他愿意看一眼。
至少他还愿意伸手摸摸他的头。
做条狗又怎样?
狗还能守在主人身边。
23.假恩人稳拿BE剧本23
“狗”这个称呼似乎打开了傅亦琛的某种开关。
自那天之后,傅亦琛就真的像一只大型犬科动物,寸步不离地守在了钟夙身边。
钟夙是被厨房传来的声响吵醒的。
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紧接着是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动静。
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窸窸窣窣声,还有傅亦琛压低了的咒骂。
钟夙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肺炎还没完全好,嗓子里总有种痒痒的感觉,想咳嗽又咳不出来。
医生说需要静养,最好卧床休息两周。
于是傅亦琛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照顾病患的职责。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钟夙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慢吞吞地往厨房走。
傅亦琛已经三天没去公司,电话不接,会议推掉,所有工作都扔给了陈秘书。堂堂傅氏集团总裁,现在兼任钟夙的新任御厨。
“操。”
只听傅亦琛低声骂一句,然后是水龙头开到最大的声音。
八成是又把粥煮糊了,正手忙脚乱地冲洗锅。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第一次水放多了,煮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
第二次火开太大,底下全糊了,上面还是生米。
第三次忘记搅拌,整锅粥结成了块。
推开厨房门,果然看见傅亦琛正对着水槽发愁,三万块的定制衬衫上全是米粒和油渍,袖子湿了半截,贴在手臂上。
“需要帮忙吗?”
傅亦琛转身,眼睛亮了一下:“你醒了?我马上就好——”
“被你吵醒的。”
“抱歉。”傅亦琛放下钢丝球,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钟夙走过去,瞥了眼水槽里焦黑的锅底。
空气里弥漫着糊味,抽油烟机最大功率运作也驱散不了。灶台上一片狼藉,米粒洒了一地,砧板上的肉丝切得像被狗啃过。
钟夙叹了口气:“要不还是用电饭煲吧。”
“不用。”傅亦琛固执地摇头,“网上说铁铸锅煮出来的粥更有营养,受热均匀,口感也更好。”
话说着他已经开始刷锅了,泡沫飞溅,又给衬衫添了几处污渍。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傅亦琛这么能折腾?
他们在一起的三年,这个公寓的厨房几乎是个摆设。钟夙偶尔心血来潮会做一顿饭,傅亦琛只会站在旁边,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夸他心灵手巧。
“……我记得书架上有食谱。”
钟夙从一堆财经杂志里翻出《家常菜100道》。崭新的,连塑封都没拆。
傅亦琛接过书,表情像在研究上市公司财报。
这次水放对了,火候还是不行,但钟夙没出声提醒。
他不由自主想另一个人。
谢砚冰做饭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颇具欣赏价值。端给他前会先在手背上试温,永远是刚好入口的温度,不会烫嘴,也不会过凉。
“在想什么?”
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钟夙没躲,只是侧过头,对上傅亦琛阴沉的眼。
“没什么。”
“你刚才笑了。”
“有吗?”
“有。”傅亦琛的手撑在他两侧,“很轻的,嘴角翘了一下。”
钟夙抬眼。
傅亦琛的样子很狼狈,下巴上还粘着米粒,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可眼睛里的嫉妒那么浓,浓得快滴出来。
“粥要糊了。”
钟夙指了指灶台。
傅亦琛没有动,还是盯着他,像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煤气味越来越浓。
“真的要糊了。”
钟夙又说了一遍。
傅亦琛终于站起身,关火的动作有些粗暴,锅盖重重放在料理台上,发出“砰”的一声。
第五次失败。
钟夙没再搭理他,靠在沙发上,捡起PS5手柄。
“补全世界线怎么这么麻烦,一定要完成炮灰的命运线?就没有其他更快捷的办法?”
他在心里对系统发牢骚。
【宿主必须完成角色的命运轨迹。】
【您扮演的恶毒炮灰有三个既定走向。其一,被傅亦琛抛弃后,独自在出租屋中饿死。】
“凭这张脸,去天桥底下摆个碗都能日进斗金吧。”
【其二,获得封口费后露富,被小混混跟踪抢劫,最终被捅死在巷子里。】
“这个更离谱,谁会蠢到拿着巨款招摇过市?况且转账不香吗?谁还用现金啊。”
【其三,隐藏结局,在出海游轮上坠海身亡。】
“这个到还算有点可能,不过也够刻意的。”
【这是原著设定。】
“原著就是垃圾。”
钟夙毫不客气地评价。
“傅雅君那条船已经错过了。不过海那么大,总有办法的。”
门铃响了。
钟夙正操纵着但丁打出一套浮空连击,听到声音不耐地皱了皱眉,视线黏在屏幕上,只希望厨房里的男人能听见去开门。
“叮咚——”
又响了一声。
“啧。”
钟夙终究还是按下了暂停键,踏着兔耳拖鞋去开门。
门开了,陈秘书习惯性地开口:“傅总——”
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不是傅亦琛,而是钟夙。头发还有些凌乱,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手里拿着游戏手柄。
陈秘书的脸色变了几变。
他见过钟夙最风光的时候,陪着傅亦琛出席各种场合,被所有人羡慕;也见过钟夙最狼狈的时候,在大堂的角落里缩成一团,被羞辱,最后被被保安赶出去。
现在这个人又回来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等陈秘书想好怎么开口,他身后的小林就突然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夙的目光从陈秘书脸上扫过,又落到小林身上。视线在他外套上别着的工牌上的“总裁办助理”几个字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
“这不是很明显吗?”
“傅总不是——”
“小林。”陈秘书的声音硬邦邦的。
但小林已经刹不住车:“不是已经把你赶走了吗?你还有脸回来?”
陈秘书猛地回头:“闭嘴!”
“陈哥,你知道他那天——”
抽油烟机的声音突然停了。
傅亦琛出现在客厅入口,手里还拿着锅铲。他的视线先落在钟夙身上,确认他没事,然后转向门口。
看到门口的陈秘书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是说了最近不要来打扰我吗?”
“傅总,这些都是特急文件,风投那边催得紧,必须今天……”
傅亦琛没有接文件,他这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小林,表情瞬间变了。
下意识地,他转头看钟夙。
可钟夙已经转身回了客厅,继续开始游戏,只能看到一截弧度白皙的后颈和几缕散落的黑发。仿佛门口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种漠视,比任何指责或打骂都更让傅亦琛更加慌乱。
“谁让你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傅亦琛的声音很低,整个空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陈秘书顿时冒出了冷汗,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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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
他以为……以为傅亦琛早就抛弃了钟夙,而这个叫小林的,会是新的替代品。
“傅总,是我的安排不当。小林他是总裁办新来的助理,我想着让他熟悉一下流程……”
“助理?我什么时候同意过?”
“是、是我自作主张。”陈秘书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您当时签了调令……”
傅亦琛想起来了。
他确实签了。
钟夙离开的第二天,桌上堆满文件,他机械地签名,签到手抽筋,什么都没看清。
“傅总?”
陈秘书又叫了一声,傅亦琛这才回过神。
“小林。”
“在,傅总。”
“你被解雇了。”
小林眼睛瞪大,看向傅亦琛,又看向陈秘书:“傅总?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陈秘书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咽了口唾沫,试图打圆场。
“傅总,小林他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您和钟先生……”
“对、对啊!傅总,我那天也是按规定办事!”小林也急忙解释。
“规定?”
傅亦琛转过身,正面对着小林。
“哪条规定允许你用手指戳客人?”
“我……”
“哪条规定允许你当众羞辱来访者?”
“我、我只是看他、看他缠着您不放……而且,您不是让他给我道歉的吗?”
傅亦琛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那天……”他的声音哽住了,喉结上下滚动,像在吞咽玻璃渣,“是我的错。”
小林瞪大眼睛:“傅总?”
“我说,是我的错。”
傅亦琛重复了一遍,他的目光落在钟夙身上。但钟夙没有看他,专注地操控着游戏角色。
屏幕上,但丁打出了三S的评分。血花四溅的瞬间,钟夙的嘴角弯了弯。
“现在,立刻,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傅亦琛的拳头捏得咔咔响,“否则,我会亲自让你消失。”
“傅总!我……”小林慌了,急切想要求饶。
“陈秘书。”傅亦琛打断他,太阳穴的青筋跳动,“今天之内清空他的工位。我不想这座城市任何地方看到这张脸。另外,你这个月的奖金扣除。再有下次,你和他一起滚。”
“是,我明白了。”
陈秘书恭敬地鞠了个躬,连辩解都不敢。拽着还想说什么的小林,逃也似地离开。
门关上,傅亦琛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
“对不起。”
钟夙没有反应。
“那天,在大堂。”
傅亦琛走过去,在沙发旁边蹲下。
“我不该让他那样对你。更不该……”
“哦。”
打过这一关后,钟夙终于暂停游戏,手柄放在茶几上。他一条腿曲起搭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头歪向一边,黑发滑落。
“演够了吗?”
傅亦琛抬起头。
钟夙正俯视着他。逆光中,那张脸美得惊人,也冷得惊人。
像神像俯瞰跪拜的信徒,慈悲里透着残忍。
“……演什么?”
“那天你让我给他道歉。”
钟夙伸出两根手指,在傅亦琛面前晃了晃,像是在数他的罪行。
“两次。”
“第一次,你说道歉,我说了对不起。第二次,你说听不见,我又说了一遍。”
每个字都是钝刀,一下一下剜在傅亦琛心上。
“然后呢?你转身就走了。”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傅亦琛张嘴,只有干涩的气音。
“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