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妻姐重回修仙界》 第1章 第 1 章 “咚咚咚”。 从睡梦中醒来的路如年倏然睁开沉重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白色的吊灯。早在三天前,这盏灯就坏了,闪烁得让眼睛难受,本来想早点换掉的。 哦,原来已经回来三天了。 今年是哪一年?她几岁了?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不知道,时间早已经是她在漫长岁月里失去的概念。 妈妈的名字是路静。女朋友,没记错的话已经是前女友了......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又响起来。 对了,门铃也坏了。 “路如年,你在躲着我吗?”隔了一会儿,外面的人继续喊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开门!” 陈新叶蹙眉,她已经来了很久了,特意等到路如年睡醒的作息才开始敲门,敲了好一会儿路如年都没出来。正想要找人来开门时,陈新叶的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指纹没删。” 简短的几个字,陈新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依言将指纹摁在指纹锁上,没反应。 嗯?再摁一下......还是没反应。 “路如年,锁没电了,上周不是让你......”陈新叶下意识隔着门唠叨。 “咔哒!” 门开了,陈新叶抬头,和满脸憔悴、头发凌乱的路如年对上眼神,门内的人怔愣片刻后率先移开了视线。陈新叶愣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距离分手才过去一周,再见却恍若多年不见。她们之间不过是在怄气而已,没有到真的要彻底断掉的地步,要不今天就和好算了,其它的事以后再说。陈新叶抿唇多打量了几眼,心下涌起心疼。 “进来吧。”那人把门推开一点,自顾自往回走。 陈新叶跟着她的背影进去,换鞋时的眼神也追随着这个人跑。 短短一周,憔悴不堪,不修边幅,和一周前的路如年宛若两人。 换好鞋后,走进客厅,放眼望去,外卖袋子填满了桌子,衣服在沙发上凌乱不堪,路如年倒在那堆衣服上,头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望着无处下脚的客厅,陈新叶皱着眉站在原地,恨铁不成钢道:“你辞职想过的就是这种生活?” “这是我的事情。”路如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你找我什么事?” 听到这冷淡的语气,陈新叶刚才的情绪散去,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慰问一下我的下属。” “我辞职了,陈新叶。”那语气依然没有波澜,仿佛一滩死水,了无生机。说出的话却只有一个意思,她们连同事都不是了。 陈新叶一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路如年向来是不会说重话的,即使生再大的气,也只会说我再也不理你了。难道刚才她以为的分手后自暴自弃的路如年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而这个真的想分手的路如年才是真的? “我没同意。”陈新叶嘴硬 “嗯,随便你。” 陈新叶抿着唇,忍了忍自己的脾气,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路如年,为什么辞职?”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路如年稍微侧了侧身子,好能直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是因为我吗?分手而已,没有必要老死不相往来,而且是你提的不是吗,你现在和我在同一个公司都忍不了了? ”陈新叶捏紧了手里的包,很勉强地消化路如年可能是真的想要分手这个事实。 从三天前接到路如年的离职通知开始,陈新叶就已经开始不安了。她让助理联系路如年,问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亦或者心情不好。陈新叶一个人预想了很多原因,一一有了对应的解决办法,没想到却败在联系不上这个结果上。 隔了好一会儿,沙发上的女人边慢悠悠起身边回答:“不是,我就是不想干了。” 说得十分干脆。 “你要喝水吗?”她往厨房去:“我有点渴了。” 陈新叶不说话,只注视着这人移动的身影。她想不明白,怎么才一周不见,这人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子。 心下的猜测越来越多,发散的思维也没办法收回来。正发散到分手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一个盛着白开水的玻璃杯放在她眼前,冒着些微热气,水波晃动。 陈新叶注视着荡开的涟漪,失了神。 见她看的久了,路如年解释道:“你之前的杯子我寄回给你了,你应该还没收到,先用这个吧。” 陈新叶抿了口水,不死心地问:“你要是实在不想看见我,可以申请调去其它部门,我帮你说。”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干。”路如年又坐回原来的位置,靠在沙发靠背上,无欲无求的样子。 “是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思来想去,陈新叶还是觉得一个好端端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只能是出了什么变故,心态变了。 路如年摇头:“早上刚跟她通过电话,她还好好的。”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陈新叶补充道:“就是职场霸凌,如果有这样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 如果遭遇了职场霸凌,陈新叶不会毫无所觉的,毕竟在公司里也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万一呢?万一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路如年把委屈默默咽下去。 即使她知道,路如年是藏不住事的性子,回家路上遇到一朵奇特的花也要拉着她一起去看,如果真遭遇了不好的事情,早跟她吐槽了。 “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回去吧,辞职哪有那么多理由?”路如年突然想起什么,“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嗯,我请假了。” 路如年一直淡然的表情有了丝微妙。 陈新叶?请假?她遥远的记忆出错了吗? “听小林说联系不上你,怕你出事,如果出事了,作为你刚分手一周的前任兼上司,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嗯,那你看到我了,可以回去了。”路如年点点头,她实在是不想留这位和自己的房子目前的状态格格不入的前任。 陈新叶没有动,忽略了她的话,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辞职以后要做什么,有什么规划吗?” “没有,陈总监,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人生的每一条路线都给自己规划得一丝不苟,不允许行差踏错一步的。”路如年一口气说完,叹了口气。 陈新叶捕捉到路如年语气中的悲观:“不是吗?我以为所有人都这样。” “至少我不是,我以为你早就看清了,我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 陈新叶扫视一圈:“看着不像要得过且过。” 像不过了。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后,路如年好脾气地解释:“只是暂时这样。” 至于暂时多久,她也不知道,路如年什么都不想思考。 可陈新叶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暂时多久?” 路如年突然心累得不想回答,事实上她很想继续睡觉,即使总是做一些会让人惊醒的梦。 昏暗的客厅里,灯还在闪烁,两人在沉默的氛围中对峙,地上的易拉罐因为路如年的小动作晃了晃。 不得到答案陈新叶是不会罢休的。 路如年败下阵来,跪坐在沙发上,双手开始叠自己的衣服,妥协道:“就到现在,现在就把自己收拾好。” 这个答案让陈新叶满意了,她站起来帮着收拾桌上的垃圾。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大大的黑色垃圾袋,那些不顺眼的通通被她丢进袋子。 “好了,我自己来就好。” 路如年想要接过陈新叶手中的袋子,被陈新叶躲开。 “慰问一下状态不太对的前员工,理所当然。”陈新叶拿了桌上的湿巾擦桌子。 还不如说慰问前任呢,路如年心里吐槽,嘴上却说:“没见哪个领导慰问员工,还要帮员工打扫卫生的。” 桌上很快被收拾得十分干净,陈新叶利落地把脏了的湿巾也丢进垃圾袋扎好口:“也没见哪个员工对领导这么不客气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陈新叶看向路如年,想起了某些不客气的情节,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陈新叶留下自己的包,两手提着垃圾袋准备下楼。在路如年“你还要回来?”的疑惑眼神里,理直气壮说:“我还要回来吃午饭的。” 午饭?路如年看了一下手机,十点,其实她回家吃也很来得及。 陈新叶这一趟去了很久,四十分钟以后才回来,回来时手上也提着大包小包,足够塞满整个冰箱。 “我不想做饭。”路如年依然丧丧的,唇色苍白,低着头像受了委屈的小孩。 看得陈新叶十分心软,柔声道:“我做,中午做红烧鸡翅和炒牛肉,再炒个空心菜,剩下的东西你记得别放坏了。” 低头望着自己掉了根线条的睡裤,路如年捏住线头不用力地扯了几下,扯得手指都颤抖。她记得那时她们是分了手的,是路如年提的,陈新叶还很生气。 陈新叶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留路如年这个主人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一周前的分手,在接到路如年的离职通知前都没有放在心上,她不认为一件小事就能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压垮。仅仅是所有情侣都会出现的争吵而已,只要冷静下来就好。 但路如年的状态...... “路如年,过来吃饭了。”陈新叶从厨房拿着洗好的碗筷出来,摆放好后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珠。 靠坐在沙发上的祖宗没有要起身的动静,陈新叶又叫了一遍。 疑惑地走到路如年的身前,自上而下盯着她的发旋:“路如年?” “嗯。”很小的一声,细微地如同蚊子的声音。 察觉到这人的声音不对劲,陈新叶蹙眉在她身前蹲下来,捧起她的脸——泪流满面。 路如年的脸上爬满了泪痕,眼眶通红,甚至身子有些颤抖。 带着陈新叶也有些颤抖:“怎么了?” 说着她搂住路如年,哄小孩般拍着她的背脊,心里却有些慌乱,束手无措的慌乱。 路如年的脸埋在陈新叶的肩膀上,泪水淹得眼睛生疼。 她依然很尽量扬起唇角,用已经沙哑到说话艰难的声音,以及带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一句陈新叶肯定会认为她得了失心疯的话。 “陈新叶,我去修仙回来了。” 第2章 第 2 章 “嗒——”屋檐的水珠滴落窗前,窗前一个花盆,原本种的药草早已经枯萎,徒留着从长满苔藓的土里冒出的一朵小黄花和几根杂草。 雨后凉爽的风透过破烂的窗户,带着小黄花的气息,落到落了灰的房里。 房子不大,只一张落了蛛网的桌子,正中央放了个灰扑扑的蒲团,以及一张床头雕花断开的单人床。 明明是很久没有人再光顾的地方,可偏偏床上躺了个人,那人面容苍白,一身算不得干净的白色衣裳,手腕自从床边垂下露出丝丝青色的血管,了无生息。 又一阵风吹来,吹得门窗哐哐作响。 时隔许久,床上的人被吵醒般蹙起眉头,终于有了反应。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缓慢睁开,天花板的蜘蛛网映入眼帘,床板硌得她的背部生疼,强忍着酸痛转动着将眼睛落到周边,视线落到正中央的蒲团。 看向蒲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梦中带来的泪意,她独自躺着静默了一会儿,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手指握拳又松开。 她又回来了? 她回去过吗? 路如年强撑着发软的身体坐在床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右手往后摸到一把不见往日光彩的剑。 借着那把剑撑起自己的身体,缓慢走到桌前,在桌前一堆破烂里挑挑拣拣一番,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将所有东西推倒在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这是间小合院,共四间厢房,不设正房,正中是个小坪地。不知是否是命运作祟,如今四间厢房正好只留下了她的一屋半瓦,其余的都化为灰土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穿过小合院的月洞门。路如年站在门外,放眼望去,本辽阔整肃的门派内,满目残垣断木,杂草横生,听了人声的鸟兽飞速散开,花草随着小动物的动作稍稍晃动。 随意用剑开出原先的石板路,路如年面无表情地踢开不知哪年的杂物。 这是哪一年?她一觉睡了多久?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她走时的模样。她在梦里看见了一本书。 三十年前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她也曾怀疑过这里的真实性。可是当时没有人告诉她,她到底来到了哪里。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她迫切地想,如果这世界是一本书就好了,如果她拥有这个世界所有人物和故事的走向就好了。 所有人事物如烟波散去后,都没有人告诉她通关的办法。 直到那个梦,梦里的那本书告诉了她全部。 可是太晚了。 那个梦的后来怎么样了?路如年望着头顶枯败的树枝。后来,她的妈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记不记得自己的包放在了哪里。她怎么会记得。 她躲在那个家里三天,给公司发了离职通知以后日日睡觉,什么都不想面对。然后在自己的世界消失了很久的陈新叶,找到她。什么感觉? 路如年扬起勉强的笑容,揪下枯树唯一的绿叶,回忆起她在梦里抱着陈新叶大哭了一场,然后委屈地说自己穿越了。其实她早要忘记陈新叶的样子和声音了,也早就不清楚记忆中的陈新叶是什么性格。 梦中的陈新叶听到她无厘头的话,只一边抱住她一边说了些什么,记不清了,再然后她甚至没来得及吃上陈新叶做的热腾腾的饭就回来了。触感那么真实,原来是假的。 路如年一路用剑开路,毫不留情地劈掉讨人厌的杂草。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偌大的赤霄剑派杳无人迹。 先是在师尊坐化前带着师姐妹四个生活的悬日峰绕了一圈,再辗转惊霄峰、流火峰、止戈峰三个其它长老的峰脉,如料想中的那样早就没人了。 御剑飞出藕花顶,立于上空,将整个赤霄剑派的景色收入眼底。曾经人人神往的第一门派,竟破落至此,除了她醒来时的那个小屋,其余建筑几乎无一幸存,倒的倒,塌的塌。 千年前,祖师奶昭明剑仙独自闯入当时魔族的云之巅,她一剑可当百万师,剑光过处,如昆仑玉碎。自那一战后,此地再无作恶的魔族,有的只是日后的第一门派赤霄剑派。昭明剑仙的名号响彻天下,无人不知其剑法之精妙,剑势之凶悍。 听其事迹来拜师的人太多,而昭明剑仙生性洒脱,不愿被门派事务束缚,设立门派的初衷也只是给自己的大徒儿找个能够安心住下的地方。于是剑仙把门派丢给了自己的大徒儿,独自远游去了。 传闻,当年昭明剑仙离去时是往东边仙岛方向走的的,那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离开的第二百年传来飞升的消息。 剑仙的大徒儿,也就是路如年的师尊尘音上仙,接手门派后一手操持剑派事务,上设峰脉,下立门规,广收人才,将赤霄剑派推向了顶峰。师尊在路如年穿进这个世界的第二十二年坐化了,在赤霄剑派的东边化成了一座郁郁葱葱的高山,无人知晓其用意。 回忆完赤霄剑派的过往,再对比如今现状,实在令人唏嘘。 静立一会儿后,路如年迅速结了个手印,黄光自手中泛起,炸开,稍微用力将掌心往两边撑起,整个赤霄剑派外围泛起同样的黄光,包围着这个老去的门派。 这法阵是路如年的师尊,尘音上仙设下,除了她老人家,没人能破开,内门弟子可以随意进出,而外面的人是不能进来的。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保护门派的法阵还在。怪不得没人把这块地占为己有。 大门派的地盘灵力比其它地方充沛许多,更不要说里面的天材地宝,以及各大能撰写的修仙术法。 本以为过去多年,法阵的保护力量会削弱,又或者外面的人终究抵不住诱惑强行破开。也不知是师尊的法阵太精妙,还是外面的人太弱。 回到悬日峰,那路如年醒来时躺的屋子十分显眼,因为它已经是唯一剩下的算建筑的东西了,曾经也是师尊分配给路如年的寝室。不曾想,现在只剩她和这个屋子。 路如年没有进去,而是找到悬日峰平日里师尊带她们练功的平地,躺在了那张绑在两棵树上的编织床上。编织床用的绳子是用特殊的蒲苇制成,因此能保存下来。而原先铺的毯子早已经消失不见,可能被哪个动物叼走了也不一定。 剑被路如年放在旁边的石桌台上,路如年双手在晃荡的编织床垂下,一点力气都不想用。 这会儿没有风,她的上方是枯叶,时不时掉落几片在她身上。 紧跟着接连掉落了好几片。路如年坐起身子来。 有灵力波动。 她的心提了起来,生怕期待过大却不是自己所想。 拿了剑后,一路跟随着那灵力到了大师姐曾经的住所,虽然三边墙壁都断掉了,靠如年房间这边的墙还在,留着一扇无用的门,路如年停了下来。 心脏几乎要提到嗓子眼,深呼吸好几口,才下定决心推门进去。 入眼是一只橘黄色的小猫,在正中蜷成一团颤抖着。 路如年心下一阵失落。 抱起小猫,才发现猫的下方竟是一个法阵,泛着点点黄光,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想来她感受到的灵力就来自这里。 拨开尘土,这附近的地面都是暖和的,怪不得小猫趴在这里。 路如年没有一丝考虑,划破自己的手指,破了这个小小的阵法。 而后,一道光晕自地下亮起,一团东西在一人一猫眼前浮现出来。 待亮光散去后,路如年才发现那竟是一只鸟。姜黄色的小肥鸟,一只手就能捧起来,还有呼吸,安静地躺在地下,脑袋缩进毛里。 没有受伤,应该是被法阵封印过久受到影响了。 很快,将鸟捧在手心的路如年认出了这只故鸟,是师尊曾经精心照顾的引魂鸟,是她老人家到哪都要带着的爱宠。娇气得很,听得懂人言,只要有人稍微调侃一下这只肥鸟,这只鸟就要在床头叫唤一晚上。小时候的路如年也是和鸟斗得不眠不休的那一员。 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活了这么久,看着和小时候没有两样,应当是师尊喂她吃了什么。不然,依照引魂鸟的三十年一轮回的寿命,她是不可能还能看到尚且活着的老熟鸟的。 路如年一手抱猫,一手捧鸟往自己的屋子去。 净身诀打在那不知多少年前的蒲团上,翻箱倒柜翻出五岁那年大师姐送的小毛绒帽垫在上面,将小黄鸟装进临时的“鸟窝”里。 很合适,看起来就像小黄鸟的家。 只是,安置好鸟之后,路如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她抱着猫盘坐在沉睡中的鸟的身旁,看外面的微弱的光亮一点点沉入山下,只留下一点点霞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那点因为遇到引魂鸟而产生的惊喜也渐渐消失了。 以后,能干什么呢?她为什么还活着?死了她会去到哪里?是地狱还是曾经的世界?一个个问题在脑海里翻滚着,跟随着黑夜的到来越发躁动。 突然,路如年的手背感受到了毛绒绒的触感,她低头借着月光看见一团黄色的小东西正在蹭她的手背,看起来很着急。 原来是你醒了。路如年将引魂鸟捧在手心里,然后发现鸟背后不远处,还有着一只瞪圆了眼睛的猫。 路如年一同把不知何时跑掉的猫捞回腿上,引魂鸟吓得不住往她肩膀上跑。 “我保护你,你怕什么?”路如年轻轻说着,将鸟捧到眼前。 小黄团听到这话当真停下颤抖的身体,在她手心缩起来,只是那小眼睛里好像带着点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的小脑仁还会想什么呢?”她摸摸鸟脑袋上的毛。 路如年总觉得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那鸟的眼睛更加呆滞了,似乎特别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鸟也不会说话,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倒不如给它弄点可以吃的好了。 捧着鸟的路如年摸着黑就出了门,找到一个土壤看着肥沃的地方,趁着月光一点点识别长得茂盛的植物。 穿着白衣的女子在夜色下找寻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一簇水稻,将米手搓出来后带回了房里。 “吃吧——” 话没说完,路如年手上的米粒被姜黄色的翅膀一把打飞。 那鸟眼睛里的呆滞不再,竟发出人的声音。 “我不吃生的。” 第3章 第 3 章 被流放到山下种田半年结束这天,十二岁的周情知在路上捡了个孩子。 桃花树下,小娃娃粉雕玉琢,微长着嘴巴,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盯着顶上的桃花树,身上落了些树叶。周情知见了异样走过去,在一旁蹲下观察这个莫名出现的小孩。 “你又是什么考验?”周情知皱眉,伸出一根手指往小孩脸上戳,软软的。再戳一下,还是软软的。 她被流放山下这半年,师尊非得给她找点苦头吃,处处给她使绊子。就连路过的狗哭了周情知没发觉,师尊都要传音骂她不知悔改。所以,这必是师尊给她的最后一道考验。 路边的小孩,肯定是要试探她的同情心,师尊一大把年纪了,最想看见的不就是自己真心悔过以后成为心怀苍生的徒儿,而她是一个不舍得老人家失落的人。于是周情知心怀善意地抱起了地上的孩子,见这孩子衣服上绣着陈记两字,周情知大咧咧道:“陈记,姐姐这就带你回去见师尊。” 那小孩眨巴眨巴眼睛。 抱着个孩子御剑也不太方便,可不御剑的话......周情知抬头望向赤霄剑派冒出的一端,走路万万不行,得累死她。 一道凌厉的剑影划过云之巅山下的村庄往赤霄剑派去,惊起一圈鸟兽横飞。 周情知撑着手势轻飘飘站在剑上,偶尔低头看被灵力缚在剑柄处的小孩。这小孩虽说看起来只有半岁左右,可悬挂在空中时竟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懂得了恐惧为何物。 “小小年纪就这么害怕,长大了会变成胆小鬼的!”周情知调整方向,“我小时候都没有你这么胆小。” 剑落在赤霄剑派大门之前,周情知顺手将捡来的小孩捞进怀里,顺手捏了捏她苍白的脸颊。真好捏,还不会大喊大叫。 赤霄剑派有门规,门下弟子不可在剑派内御剑飞行。如若被戒律堂抓到了,一律送去山下种田。哎,想起半年前,她也不过是从山下种田回来一时没刹住,又被送下去半年。 门前除了戒律堂的人之外,一般各个峰脉会按年轮流派人来值守,今年是要轮到她们悬日峰了。要不是被流放逃过一劫,周情知怕是要待在这守着,那还不如去山下种田,至少能到处乱跑呢。 她们悬日峰门徒不多,加上她也就三个,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大师姐。周情知小声和被吓傻了还没缓过神的陈记嘀咕。 走近了,周情知见到戒律堂的人就犯怵,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正想进入大门,眼里瞟到最前方一身白衣,脸色冷如霜的少女。周情知被吓得一激灵,绷着小脸,面无表情地走出几里路才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那冷脸少女也当做没有看见她撇开了脸。 “我才没有害怕她,我只是觉得太尴尬了,我很厉害的,但是大师姐比我厉害一点点,哦不,是多一点点。”周情知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嘀咕。 从大门进入门派后要往上行六百六十六台阶,迎面是一个巨大的临山而建的演武场,演武场四面环山,分别通往惊霄峰、流火峰、止戈峰三条峰脉,主峰悬日峰立于三条峰脉正后方,以环抱的姿态巍峨耸立。 那小孩嘴角溢出一点点口水,周情知胡乱给她擦擦。接着仰视悬日峰,自暴自弃式的埋头走去。 待回到悬日峰,周情知举着孩子,暂时忘记了劳累向师尊往常躺着的编织床上去,喊叫道:“师尊——” 那编织床挂于两棵树之间,一人躺在床上好不惬意。听到周情知的声音不耐烦地凝起眉心道:“刚回来就这般吵,再吵你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 尘音上仙双腿轻飘飘往下一翻,坐靠在那床上,漫不经心的眼神,让人看一眼便能想到眉目如画、气度天成两个词。 “师尊,我要是不回来,这悬日峰多冷清呀,就你和那个谁,你们能讲出两句话来吗?”周情知撇撇嘴,越说越小声。 尘音冷哼:“不是还有你大师姐吗?少了你我便不用总去戒律堂领人了。” “师尊讲话真难听,再也不理你了。”周情知抱着怀里的孩子,就地盘腿坐下,嘴巴撅得能挂水壶。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尘音也丝毫没有哄的意思,注意到她怀里的孩子,疑惑道:“在山下还养成偷孩子的习性了?” 坐着的人马上消了气,献宝似的把孩子举到她眼前:“师尊,我捡的孩子,这是你设下的最后一道考验是不是?你老人家......” 话还没说完,师尊屈起的手指已经敲到了脑袋上:“谁是老人家,照你这修炼心性,以后谁更先死还不一定呢。” 周情知被敲出点泪意,不服地揉揉脑袋,小声反驳:“你都几百岁了,算了不跟你计较,快看看陈记。” “陈记?”尘音抱过那孩子,那孩子不哭不闹,只是转悠着自己消散掉恐惧的大眼睛。 翻了翻那孩子的衣服,见衣服上绣着陈记两个字,尘音心中了然,又屈起手指恨铁不成钢地往自己的小徒儿头上敲去:“愚笨!这是绣坊的名字,看你更像陈记。” “你又打我!”周情知委屈地往后退到师尊打不到的地方,“不叫就不叫嘛!” 尘音不理她,只把手指搭在那孩子的手腕上,探出一缕灵力走遍她的全身。单木灵根,资质尚可,只是和门下弟子比起来略差一点。 向小徒儿问清来路后,尘音思量片刻,猜测又是哪家生了女儿不要往云之巅山脚一扔。 “罢了。”尘音把那孩子塞回周情知怀里,往床上一趟,幽幽道:“带去让你大师姐给取个名字,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 “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突然多了个小师妹这件事,周情知突然想起门前的身影疑惑道:“今日师姐怎没去剑派门前值守?” 尘音眯着眼晒太阳,闻言侧着身子调侃:“怎的,芦漪就不是师姐了?”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周情知声音低下来:“我想问的是大师姐怎么没去?” “你大师姐当然是体恤为师整日劳累于剑派事务,况且愿意主动学习,替为师在殿内处理事情。” “大师姐又被你抓去做事了。”周情知替大师姐抱不平,却又因为怕挨打不敢太大声,抱着捡回来的小师妹往殿内去。 大师姐肯定不是自愿的,她敢用一百个灵石保证! 凤引声撑着下巴昏昏欲睡,手里毛笔的墨滴到衣服上,好端端的白衣染上了一大块墨迹,可本人还不知道。 “大师姐!”一声喊叫,把凤引声从睡梦中叫醒过来,刚睁开眼的一瞬间,她就见着了让人心生崩溃的一幕。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今日用的墨乃惊霄峰沈长老亲研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净身诀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的衣服—— 凤引声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一幕,余光瞥到桌上沈长老休整惊霄峰主房的申请,装作没看见地用墨水蘸了个大墨迹覆盖住了。 “大师姐,师尊让我来找你。”周情知拎着孩子的后衣领,像拎小猫似的。 接受了噩耗的凤引声抬起头来:“师妹,你何时回来的?” “我刚回来的,师尊说你在殿内,她老人家又奴役你,实在太过分了。”周情知忿忿不平。 凤引声收起笔墨防止再被滴到。被奴役倒不至于,只是师尊答应她,只要好好帮她做事,下次外出游历时便多给她二十个灵石。 她不会说的,在心中算了算攒的灵石,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周情知怀里的孩子:“你偷孩子了?这事师尊知道吗?” 周情知气得脸皱起来,像只愤怒的小仓鼠:“师姐!连你也这么说。” “好好好,我不说,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个孩子了?”凤引声轻轻一笑,安抚的话语落到小师妹耳朵里。 说起这个孩子,周情知忙不迭地把来处说得仔仔细细,当然其中还加入了她勇敢从邪恶的桃花树精手里,救下单纯弱小孩子的情节。 说得口渴了,她才说到重点:“师尊说让你取名字,她以后是小师妹了。” 凤引声惊讶:“师尊就这样收下了她,门内的门派大比都不用经过?” “你也知道师尊总是随心所欲,除了罚我的时候格外严厉。” 接过周情知手中的奶娃娃,她问:“怎么不哭也不闹,该不会是个痴儿吧?” 周情知听不得这话,这孩子还是自己捡回来的,她急忙维护道:“不可能!她只是天性乖巧,肯定是师门以后最听话的小师妹。” “那最不听话的小师妹是谁呢?”凤引声挑唇,眼睛却看着咂吧着嘴吐泡泡的女孩。 “不是我不是我,是那谁来着。”周情知围着师姐转:“师姐快给她取名字。” “四妞。” “不行不行,师姐你是不是对小师妹有意见!” 凤引声随意道:“那你取一个。” “叫如年吧。”周情知声音里带着自得,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听着好听还有意义。 “这么有诗意的名字让你取出来了?”凤引声捧场道。 听到这话,周情知更是欢欣了,师姐这是同意她取的名字,并且也觉得好听,细细跟师姐讲来。 她说:“这半年在山下,我感悟颇多,不能修炼法术不能抓野兽,还不能找其它师姐妹玩,实在无趣,山下的日子对我来说不就是度日如年吗? 而在回来的路上我捡到了她,与我定是很有缘分的,取这个名字纪念一下我度日如年的生活,是不是很有意义呀?” 一个才十二岁的小毛孩故作忧郁,讲完了自己在山下疯玩的半年,凤引声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回应,只能敷衍地点头接受了。 “如年,你以后就叫如年了。”凤引声低头,如年的小脸蛋对她咧着笑,露出小小的几颗牙齿。 话都还不会说呢,光咿咿呀呀地叫。 凤引声用指间戳了戳新来的小师妹的脸,软软的。 再戳一下,还是软软的。 凤引声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