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囚徒与救赎》 第1章 无法完结的书与未发送的遗书 文案： 【我笔下的救世英雄，永远顶着一张模糊的脸。 直到我绑定了自救系统，穿梭于自己创造的每一个世界。 那个为我而战、为我而死的完美男主，在电光石火间，对我露出了真容—— 竟是我现实中最恨的、那个将我推下深渊的霸凌者。 系统告诉我：「拯救他，才能拯救你自己。】 夜色，浓稠得如同泼洒的墨汁，将城市牢牢包裹。 楚阳坐在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屏幕的冷光是他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映亮他过分苍白的脸，和那双深陷在眼窝里、此刻却写满挣扎与无力的黑眸。 文档上，光标在“[脸部特写：]”后面固执地闪烁着，像一声无声的嘲讽。 他删掉，又写上。写上，又删掉。 【渊缓缓转过身，他那张_______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情。】 空白。 无论尝试多少次，大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关于“渊”——他笔下所有小说的男主角，那个本该光芒万丈、俊美无俦的存在——的脸部细节，一片空白。 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焦躁感攫住了他。他猛地向后一靠，旧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视线下意识地避开屏幕，落在了书桌一角，那本合上的日记本上。封面上，用圆珠笔深深浅浅地划着一个“终”字。 白天的一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写的什么垃圾小说？主角跟你一样，是个没脸的废物吧？” 沈浩带着他那两个跟班，将他堵在卫生间最里面的角落。水龙头没关紧，水滴砸在瓷盆里，嗒，嗒，嗒，像死亡的倒计时。沈浩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伸手，拍了拍楚阳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十足的侮辱。 然后，是那股冰凉刺骨的感觉——有人按着他的后颈，将他整个头摁进了蓄满水的洗手池里。窒息感瞬间袭来，耳边是水流的轰鸣和那几个人模糊不清的笑声。他在水里徒劳地睁大眼，只看到一片混沌的、绝望的白色。 那一刻，和现在屏幕上的空白，何其相似。 楚阳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那令人作呕的回忆。他重新看向屏幕，双手落在键盘上，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执拗，用力敲击： 【他拥有刀削般……】 删除。 【他剑眉星目……】 删除。 【他那张足以让日月失色的脸上……】 ——删除！ “哐！”楚阳的拳头狠狠砸在键盘上，发出一串杂乱的噪音。他伏在桌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一条离水的鱼。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 他创造了无数个世界，他是那些世界的造物主，他可以赋予山川河流形态，可以设定王朝兴衰，可以描绘出最绚烂的魔法和最尖端的科技。可唯独，唯独他故事里唯一的主角，那个本该承载着他所有向往与寄托的英雄，他看不清他的脸。 仿佛他的想象力，在关于“英雄”的最终定义上，患上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失明症。 够了。真的够了。 他沉默地坐直身体，脸上的痛苦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平静。他移动鼠标，依次关闭了所有文档窗口，没有保存。那些未完的故事，那些挣扎着却无法诞生的英雄，就让他们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 他拿起那本日记本，翻开。里面没有琐碎的日常，只有一页页被水渍晕开又风干的、断续的文字，记录着这三年来无声的煎熬。 他拿起笔，在新的一页，缓缓写下： 【如果创作无法让我逃离，如果活着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凌迟，那么，我选择主动为这个故事，画上句号。】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得令人心慌。 写完这句，他停下笔，开始清理电脑。浏览器历史记录、聊天软件、文档缓存……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程序员，一丝不苟地抹去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他不想给母亲留下任何关于“为什么”的线索，就让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吧。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屏幕上那个名为“小说”的文件夹。里面，静静地躺着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世界：**《末日废土》、《仙门弃徒》、《帝国人质》…… 第一个，就是《末日废土》。 他闭上眼，几乎能立刻回忆起自己为那个世界设定的每一个细节：灰败的天空，腐朽的城市，以及……在那个绝望世界里，依然挣扎求存、守护着什么的男主角，渊。 可惜，他永远无法知道，渊最终守护了什么。 楚阳关上电脑，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他站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远处商业街霓虹灯投射进来的、微弱而暧昧的光，摸索着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 他走出了家门，轻轻带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很久了，黑暗吞噬了他的脚步声。他一级一级地向上，走向这栋老式居民楼的天台。 夜风骤然变得猛烈，带着城市边缘河流的湿气，扑面而来。他推开天台那扇生锈的铁门，走进了这片空旷的、属于城市顶层的领域。 脚下，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那些光亮和喧嚣构成一个繁华而充满生命力的世界，却与他格格不入。 他一步步走向天台的边缘，冰冷的水泥台面硌着他的鞋底。风更大了一些，吹得他单薄的外套猎猎作响，也吹乱了他额前总是试图遮挡视线的黑发。 他站定了，低头，俯瞰着那片他即将告别的人间。高度让灯光模糊成一片眩晕的光斑，像一场廉价的梦。 就是这里了。 结束这一切无休止的嘲笑、殴打、孤立。结束这永远无法完成的创作。结束这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名为“楚阳”的人生。 他最后吸了一口这冰冷的、带着尘埃味的空气，然后，向前迈出了那一步。 失重感如期而至。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像无数亡魂的哭喊。他闭上眼，准备迎接最终的撞击与终结。 然而—— 就在下一秒，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不是逐渐远去，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万籁俱寂。下坠感也突兀地停止，他感觉自己仿佛悬浮在一片绝对的虚空之中。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感**彩的机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炸开： 【检测到宿主灵魂能量异常……符合‘创世级’绝望阈值……】 【灵魂天赋与系统核心匹配度100%……】 【绑定程序中……1%…50%…100%……‘创世之心’系统，正式激活！】 什么？ 楚阳的意识一片混沌，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现象，更剧烈的冲击便席卷而来。 眼前的黑暗被强行驱散，无数流光溢彩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视野——那是他亲手设定的世界！丧尸咆哮的末日都市、剑光缭绕的仙家宗门、诡谲阴暗的帝国宫廷……一个个世界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现、破碎、重组。 剧烈的信息流几乎要将他的大脑撑爆。 在那极致的混乱与痛苦中，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欢迎来到，您所创造的万界。】 【新手任务世界载入中……】 【目标世界：《末日废土》。】 【主线任务：拯救男主角“渊”。】 【任务失败：意识将永久滞留该世界，与现实躯体一同消亡。】 ——拯救，那个我连脸都看不清的男主角？ 这是楚阳意识被彻底吞噬前，最后一个荒谬的念头。 第2章 末日中的影子 文案： 【系统送我的第一个世界，是我笔下最绝望的末日。 任务是拯救我连脸都看不清的男主角。 可当他浑身是血，将我护在身后，对着尸潮嘶吼“快走”时。 我忽然觉得，被留下的那个，才最可悲。】 楚阳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浓重的腐臭中恢复意识的。 不是预想中的粉身碎骨，也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身下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肉类高度腐烂后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断壁残垣。 他正躺在一间像是医院候诊室的地方，但天花板大半坍塌，露出后面灰蒙蒙的、不见日光的天空。墙壁上溅满了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迹，座椅东倒西歪，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末日废土》载入成功。任务倒计时：71:59:47……】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响，证实了这不是梦，也不是死后的幻觉。 他真的……进入了自已写的小说世界。 “嗬……嗬……”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沙哑，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嘶吼声，从走廊外由远及近。 楚阳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是他笔下丧尸的叫声！他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张翻倒的金属办公桌后面，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什么系统，什么任务，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的求生欲取代。 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露出一点声音。 脚步声拖沓而沉重，伴随着那令人牙酸的“嗬嗬”声，越来越近。一个扭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皮肤青灰溃烂，眼睛浑浊不堪，嘴角挂着混着血丝的涎水，正僵硬地转动着脖颈，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是丧尸！和他描写的一模一样！ 楚阳屏住呼吸，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写的时候只觉得刺激，可当这一切变成现实，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几乎让他崩溃。 “砰！” 他不小心碰倒了脚边一个空易拉罐。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环境里如同惊雷。 门口的丧尸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楚阳的方向，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猛地扑了过来！ 完了！ 楚阳大脑一片空白，写过的所有求生技巧、战斗方法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僵直的身体和无限放大的瞳孔。他甚至能闻到丧尸口中喷出的恶臭。 就在那腐烂的爪子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 “咻！”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紧接着，是利器切入腐朽□□的闷响。 扑向楚阳的丧尸动作猛地一滞，它的额头正中，多了一个汩汩流出黑血的窟窿。随即，它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重重地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楚阳惊魂未定地抬头。 逆着门口破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天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穿着沾满污迹的战术背心和工装裤，勾勒出精悍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手中握着一把改装过的、还在滴着黑血的军刺。身形挺拔，像一棵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白杨。 是渊！ 楚阳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这是他创造的角色，他故事里的英雄，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对方的脸，想要确认那张他无数次构思却始终失败的脸庞，究竟是什么样子。 然而—— 当他的视线聚焦过去时，一种诡异的违和感攫住了他。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利落的黑色短发，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紧抿的、显得坚毅的薄唇。可是，再往上，那双本该是灵魂窗户的眼睛，以及整个鼻梁以上的部分，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磨砂玻璃挡住了一样，模糊不清。 就像他在文档里怎么也无法填写的空白，此刻化作了现实的诅咒，笼罩在这个男人脸上。 他依旧，看不清渊的脸。 “还能走吗？”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瞬间拉回了楚阳纷乱的思绪。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奇异地抚平了他一部分恐慌。 楚阳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渊没有再废话，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丧尸，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即使看不清他的眼神，楚阳也能感受到那股专注和警惕。 “跟紧我，这里不安全。”渊言简意赅，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布满细小的伤痕和旧茧，却稳定而有力。 楚阳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握住了。一股温热的力量从对方掌心传来，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冰冷，而渊的手心滚烫，温差让楚阳微微颤栗了一下。 “谢……谢谢。”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蚋。 渊似乎看了他一眼（楚阳只能根据他头部的转动来判断），没有回应，只是松开了手，握紧军刺，打了个“跟上”的手势，便率先走出了候诊室。 楚阳不敢怠慢，紧紧跟在他身后。 接下来的路程，像一场沉默而惊悚的噩梦。 废弃的医院走廊如同迷宫，阴暗，潮湿，到处是散落的医疗废料和干涸的血迹。不时有丧尸从角落扑出，每一次，渊都能在间不容发之际，用最简洁有效的动作将其解决。军刺的寒光每一次闪动，都伴随着黑血的飞溅和丧尸倒地的闷响。 他就像一个为杀戮而生的精密机器，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冷静得近乎残酷。 楚阳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而可靠的背影，听着自己如鼓的心跳和渊沉稳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这就是他笔下的英雄。强大，冷静，在绝境中给予人无限的安全感。 可是，为什么他看不清他的脸？ 这个疑问如同鬼魅，在他每次看向渊的背影时，都会悄然浮现。 “吼——！” 突然，前方转角传来一阵密集而狂躁的嘶吼声！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 渊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他一把将楚阳拽到身后，低喝道：“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如同开闸的洪水，十几只形态各异的丧尸从转角处涌了出来，瞬间挤满了不算宽敞的走廊，朝着他们疯狂扑来！ 尸潮！ 楚阳的血液都快冻结了。这是他设定中前期一个小**的危机，没想到亲身经历竟是如此令人绝望！ “走这边！”渊当机立断，猛地踹开旁边一扇虚掩的房门，里面似乎是个杂物间。他一把将楚阳推了进去，自己则转身，军刺横在胸前，死死堵住了门口。 “你……”楚阳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找地方躲好！”渊头也不回地低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别出来！” 下一秒，丧尸已经涌到了门口。渊手中的军刺化作一道死亡旋风，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扑上来的怪物。黑血不断飞溅，将他身上的战术背心染得更加肮脏。但他的防守范围毕竟有限，还是有丧尸试图从侧面突破，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划到他的手臂。 楚阳躲在杂物架后面，看着那个模糊着脸的男人，为了守护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累赘”，独自面对成群的怪物，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只能躲藏，什么都做不了。 战斗的声音、嘶吼声、□□被刺穿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堆积的丧尸尸体几乎要形成一堵矮墙，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粗重。他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鲜血汩汩流出。 就在这时，一只格外高大的变异体丧尸猛地撞开尸堆，巨大的爪子带着腥风，直拍渊的面门！ 渊刚刚格开另一只丧尸的攻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击中—— “小心！”楚阳失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渊猛地侧身，避开了要害，但那爪子还是狠狠抓在了他的肩胛处，撕扯下一大片皮肉，鲜血瞬间浸透了他半边身子。 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进了杂物间。 “走……快走！”渊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嘶哑变形，他回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楚阳嘶吼。那张模糊的脸，此刻似乎正对着楚阳的方向，即使看不清五官，楚阳也能感受到那视线中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楚阳下意识地拒绝。 “活下去！”渊猛地将他往杂物间深处一个通风管道口推去，然后用他重伤的身体，死死抵住了门口，为楚阳争取最后的时间。 楚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管道，在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个名叫“渊”的男人，浑身浴血，背对着他，以身体为壁垒，独自迎向门外无尽的、嘶吼的黑暗。 像一尊，注定要被毁灭的神像。 【任务完成。奖励：‘坚韧之心’已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楚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3章 涟漪 文案： 【从末日归来，我拥有了第一份力量。 当霸凌者再次将我堵在墙角。 我第一次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愣住了。 因为我的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恐惧。 只有一片死水微澜后，冰冷的审视。】 楚阳是在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惊醒的。 猛地坐起，心脏像是刚跑完一万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手臂，没有伤口，没有血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睡衣。 窗外，天光微熹，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 安静，平和。 没有腐臭，没有嘶吼，没有……那个浑身是血、用身体为他挡住整个末日的身影。 是梦吗？ 不。 指尖触及床单，那真实的布料触感让他确认，自己回来了。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世界，回到了现实。 可是，那种濒死的恐惧，和渊最后将他推开时，掌心残留的、滚烫而粘稠的血的触感，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神经末梢。 他闭上眼，还能清晰地“看到”渊挡在门口的背影，模糊，却像一座山。 【任务完成。奖励：‘坚韧之心’已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坚韧之心’……”楚阳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尝试去感受身体的变化。 似乎……不一样了。 一夜未眠的疲惫感消失了，身体里涌动着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像是干涸的河床渗入了清泉。他握了握拳，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虽然远谈不上强大，却不再是过去那种软绵绵的无力。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书桌前。桌面上，昨晚被他愤怒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安静地待着，旁边是那本写好了绝笔的日记本。 一切如旧，又一切都不同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他直接点开了那个名为《末日废土》的文档。 文档自动跳转到了最新的位置。在他昨晚停笔的地方之后，多出了几行冰冷的文字： 【……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个意外闯入的、名为“楚阳”的幸存者推入了通风管道。他转过身，背对着管道口，染血的身躯如同最后的壁垒，迎向了门外无尽的、嘶吼的黑暗。】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保护一个陌生人。或许，只是在末日里，守护一个生命，本身就成为了一种意义。】 楚阳的手指停在触摸板上，微微颤抖。 不是他写的。 这些文字，不是他写的。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全的？因为他的介入，因为他亲眼见证的“真实”？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个系统，远比他想象的更神秘，也更……可怕。 叮咚—— 手机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起来一看，是沈浩发来的短信，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老地方。】 像一道冰冷的敕令，瞬间将楚阳从超现实的震撼拉回残酷的现实。 往常看到这三个字，他会控制不住地开始心悸、手抖，胃里翻江倒海。那意味着又一轮的羞辱和折磨。 但是今天…… 楚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很平静。预想中的恐惧并没有像潮水般涌来，反而被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情绪取代。 是“坚韧之心”的作用吗？还是……亲眼见过真正的地狱后，人间的这点恶意，反而显得可笑了？ 他沉默地换上校服，背上书包。在出门前，他对着洗手间那面布满裂纹的镜子，第一次，认真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依旧是苍白的脸，黑眼圈浓重。但眼神……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那里面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麻木，而是多了一点……硬邦邦的东西。 学校后巷，那个堆满废弃桌椅和杂物的“老地方”。 沈浩和他的两个跟班果然等在那里。沈浩斜倚在墙上，手里把玩着一个Zippo打火机，开盖，点火，合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节奏慵懒而充满掌控感。 看到楚阳低着头走过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恶意的弧度。 “哟，废物来了？昨天让你带的‘那个’呢？”跟班甲上前一步，不怀好意地笑着，伸手就要去拽楚阳的书包。 按照往常，楚阳会下意识地缩紧身体，任由他们抢夺。 但今天，在那只手即将碰到他书包带的前一秒，他猛地抬起头。 没有预兆地，视线直直地迎上了几步之外，沈浩的目光。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沈浩把玩打火机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楚阳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往那种让他愉悦的、小动物般的惊惧和闪躲。那双眼眸深黑，里面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平静，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他无法理解的审视。 像是在打量一件陌生的、需要重新评估的物品。 这种眼神，让沈浩感到极其不适，甚至有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你看什么看？”跟班甲也被楚阳这反常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用力推了他一把。 楚阳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站稳。他没有理会跟班甲，目光依旧落在沈浩身上，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没有。” 沈浩眯起了眼睛。打火机在他指尖停止了转动。 “什么没有？” “你要的东西，我没有。”楚阳平静地重复，然后不等沈浩再说什么，他侧身，从僵住的跟班甲身边绕了过去，径直朝着巷子口走去。 没有哀求，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跟班乙张了张嘴，看向沈浩：“浩哥，他……” 沈浩盯着楚阳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手中的打火机被他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楚阳…… 他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下午，图书馆。 楚阳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混乱的思绪。关于系统，关于渊，关于沈浩那反常的停顿。 他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摊着一本习题集，眼神却放空着。 “你的书。” 一个平静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楚阳回过神，转头看去。是林薇，班上的学习委员。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而睿智。她手里拿着几本明显是刚从书架取下的书，最上面一本的封皮，是《变态心理学与犯罪心理剖析》。 楚阳心里微微一跳。 林薇将一本夹在其中的、楚阳之前借阅的《世界科幻小说精选》轻轻放在他桌角，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到期了，我刚巧看到，帮你拿过来。” “……谢谢。”楚阳低声道。 林薇没有立刻离开，她的目光在楚阳脸上停顿了两秒，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片，放在那本书上。 “学校心理辅导室新换了老师，”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说挺专业的，也不爱多嘴。” 楚阳愣住了，抬头看着她。 林薇却已经移开了目光，抱着她那摞书，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座位，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传递。 楚阳看着桌上那张小小的纸片，又看向林薇安静看书的侧影。他认得那本书，《变态心理学》……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攥紧了手指，心底第一次，因为来自外界的、一丝微弱的善意，泛起了涟漪。 放学铃声响起。 楚阳收拾好书包，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了等在校门口的沈浩。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倚着墙，目光像淬了冰的钉子，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显然，早上的“意外”并没有翻篇。 楚阳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但并没有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准备面对。 就在这时—— 【检测到创作者强烈情绪波动……世界《仙门弃徒》同步率提升。新任务即将发布……】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再次于脑海中响起。 楚阳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面色不善的沈浩，又感受着脑海中系统冰冷的倒计时提示。 现实的麻烦与虚幻的召唤，在这一刻交织。 他握紧了拳头，这一次，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不再只有绝望和被动。 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然。 第4章 惊鸿一瞥 文案： 【新任务是拯救被诬陷的仙门大师兄。 讽刺的是，剧情和我被诬陷作弊的经历一模一样。 我利用“先知”布局，为他洗刷冤屈。 在万众瞩目的平反时刻，他为保护我硬抗长老一击。 灵力风暴中，他的护身灵气紊乱了一瞬。 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竟是沈浩。】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丧钟，在楚阳脑海中敲响，与现实校门口沈浩那冰冷的目光交织，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 【新任务世界：《仙门弃徒》。主线任务：助被诬陷窃取‘凝碧剑’的男主角‘渊’洗刷冤屈。任务失败惩罚：意识滞留。】 “凝碧剑”……“窃取”……“诬陷”…… 这些词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楚阳记忆深处某个被封存的盒子。一股混合着屈辱和愤怒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刚刚获得的片刻冷静。 太像了。和他两个月前，那次被沈浩设计，在全班面前被指控考试作弊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连被诬陷的细节都透着同一种令人作呕的、高高在上的恶意。 沈浩看着他骤然变化的脸色，以为他终于知道怕了，嘴角刚勾起一丝满意的冷笑，却见楚阳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恐惧，反而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火焰。 那不是屈服，是宣战。 楚阳不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开。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立刻进入任务。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他要主动出击。不仅仅是为了任务，更像是一种……对过去那个无力自证的自己的复仇预演。 他在学校附近一家最破旧的网吧开了个包间，反锁了门。嘈杂的环境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进入《仙门弃徒》。”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再睁眼时，凛冽的山风裹挟着精纯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他身处一座云雾缭绕的万丈石台之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身前，是白玉铺就、直通远处宏伟仙殿的广阔广场。他身上穿着粗糙的灰色布衣，身份是青云宗最低等的外门弟子。 而他要拯救的对象，正跪在广场中央，被无数内门弟子和执事围观的的高台之上。 “渊”。 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衣，却不再是末日的战术装备，而是广袖流云的仙家道袍。身姿挺拔如松，即使跪着，背脊也不曾弯曲分毫。只是，那张脸，依旧笼罩在无形的迷雾之后，看不真切。 高台上，一位面容刻薄的长老正在厉声斥责：“……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渊，你身为首席弟子，监守自盗，窃取镇派之宝凝碧剑，还有何话可说？！” 楚阳的心脏微微抽紧。这场景，这指控，与他当初被班主任叫到讲台上，面对沈浩“无意中”从他书包里抖落出的、写满答案的小纸条时，何其相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仙门弃徒》的剧情是他写的，虽然细节模糊，但关键线索他记得。真正的窃贼，是掌管戒律堂的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他觊觎“渊”的首席之位已久，此次陷害，一石二鸟。 而破局的关键，在于那柄作为“赃物”、从“渊”住处搜出的“凝碧剑”仿品。真正的凝碧剑，剑柄处的宗门徽记暗藏阵法，而仿品没有。原作里，“渊”是靠自己后来找到真剑才洗清冤屈，但现在，楚阳要让他提前脱困。 他深吸一口气，挤过窃窃私语的人群。他没有像在末日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利用自己外门弟子的身份，低调而迅速地朝着证物殿的方向移动。 他知道，此刻，那柄仿造的凝碧剑，正被存放在那里，等待最终的裁定。 一路上，他避开了几波巡逻的弟子，凭借着对宗门地图的依稀记忆（毕竟是他设定的），有惊无险地摸到了证物殿侧后方的一扇小窗外。这里是他设定中的一个管理疏漏点，平时少有人至。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透过窗缝向内望去。 果然，那柄光华流转（但缺乏真品灵韵）的长剑，就放在殿内中央的石台上。 机会只有一次。 他捡起脚边一颗小石子，灌注了微乎其微的、从“坚韧之心”中汲取的气力，手腕一抖，石子精准地打在了殿内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烛台上。 “啪嗒。”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明显。 值守的两名弟子被声响吸引，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就是现在！ 楚阳如同鬼魅般翻窗而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灰影。他冲到石台边，手指准确地摸向剑柄内侧——那里，本该镌刻徽记的地方，一片光滑！ 果然！ 他来不及细想，抓起桌上用于记录证物的朱砂笔，飞快地在剑柄内侧划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类似符文的痕迹，然后又将笔塞回原处，翻身而出，隐入殿外的阴影中，一气呵成。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局面的刺激感。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转身，朝着广场高台狂奔。 当他气喘吁吁地重新挤进人群时，台上的审判似乎已经到了尾声，那位戒律堂长老正准备宣布对“渊”的处罚。 “弟子有疑！” 楚阳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声。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这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身上。 高台上的长老皱起眉头：“何人喧哗？区区外门弟子，此地岂容你放肆！” 楚阳强迫自己挺直脊梁，无视那些或诧异或鄙夷的目光，朗声道：“长老明鉴！弟子方才路过证物殿，偶然听闻值守师兄议论，说那‘凝碧剑’似乎……有些异常！” “异常？”长老眼神一厉。 “是！”楚阳抬起头，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去，“弟子曾听传功师兄提及，真正的凝碧剑，剑柄徽记乃开派祖师亲手所刻，内蕴清心阵法，可助持剑者宁心静气。但弟子斗胆猜测，若为仿品，此阵法必然缺失，或……会被拙劣模仿以掩人耳目！” 他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胡说八道！”那位陷害“渊”的长老亲传弟子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是否胡说，一验便知！”楚阳寸步不让，目光直指石台上那柄剑，“请长老当场查验剑柄内侧！若有阵法符文，则为真品！若没有，或符文乃新近刻画，朱砂未干，则必是仿造栽赃！”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在为“渊”辩护，而是在为那个曾经百口莫辩的自己，发出积压已久的呐喊！ 场面瞬间失控。在众多弟子和几位中立长老的注视下，戒律堂长老不得不阴沉着脸，命人取来长剑。 当长剑被举起，剑柄内侧那一道明显是刚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朱砂痕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时，真相大白！ “是你！是你陷害我！”那亲传弟子眼见事情败露，状若疯狂，竟是不管不顾，凝聚全身灵力，一掌朝着最近处的楚阳拍来！那掌风凌厉，显然是想杀人灭口！ 楚阳根本来不及反应！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白影倏然而至！ 是“渊”！ 他一直沉默地跪着，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在楚阳遇险的刹那，他动了。快得如同瞬移，精准地挡在楚阳身前。 “砰——！” 蕴含着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掌力，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渊”的胸膛上。 灵力爆开刺目的白光，气浪翻滚，吹得周围弟子东倒西歪。 “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晃了晃，却依旧稳稳地护在楚阳身前，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 而就在他灵力剧烈波动，全身心都为抵挡这一击而运转到极致的瞬间，笼罩在他面部的那层迷雾，如同受到干扰的水面，剧烈地荡漾了一下，然后，极其短暂地——消散了！ 百分之一秒都不到。 但足够了。 足够让近在咫尺、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楚阳，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张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形薄而锋利，组合在一起，是极具攻击性的、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 那是—— 沈浩的脸！！！ 楚阳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在末日为他浴血奋战，在仙门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英雄……那个他笔下完美无瑕的男主角…… 其真容，竟然是他现实中最憎恨、最想摆脱的梦魇——沈浩！ 【任务完成。奖励：‘明辨之眼’已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却无法驱散楚阳心头的万丈寒冰。 他怔怔地看着“渊”重新变得模糊的侧脸，看着他即使受伤依旧挺直的背影，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彻底崩塌。 第5章 镜中深渊 文案： 【看清渊真容的瞬间，我的世界崩塌了。 恨意与依赖在胸腔里厮杀。 当沈浩再次将我按在洗手间的镜子上。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笑了。 “你护着我时，知道自己这么狼狈吗？” 他第一次，在我眼中看到了恐慌。】 楚阳是带着一身冰冷的寒意回归现实的。 网吧包间里浑浊的空气、劣质烟味和泡面气息混合在一起，呛得他几欲作呕。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仙门弃徒》的文档界面，那些他亲手敲下的文字，此刻却像最恶毒的诅咒，嘲笑着他的无知和愚蠢。 渊。 沈浩。 这两个名字，两个形象，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末日废墟中那个浴血守护他的背影，仙门高台上那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身影，最终都定格在同一张脸上——那张俊美、傲慢、带着让他刻骨铭心憎恨的脸。 怎么会这样？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进狭小逼仄的卫生间，扶着洗手池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自己。 【奖励：‘明辨之眼’已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提醒他，那一切不是幻觉。 几乎是同时，他感到双眼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像是滴入了清冽的泉水。镜中自己的影像似乎清晰了一瞬，他甚至能捕捉到自己瞳孔深处那细微的、尚未散去的惊悸。 他眨了眨眼，那种感觉又消失了，但视觉似乎确实变得有些不同，看得更远，对细节的捕捉也更为敏锐。 但这并不能带来丝毫喜悦。 “明辨之眼”……是为了让他更清楚地看清，他所依赖的英雄和所憎恨的恶魔，是如何荒诞地融为一体吗？ 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下午的课程楚阳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掠过前排那个挺拔的背影。 沈浩。 他正侧头和旁边的男生低声说着什么，嘴角挂着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浅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耀眼的存在。 可楚阳的眼前，却反复闪现仙门世界中，他嘴角溢血、却依旧坚定地护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恨意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可藤蔓的缝隙里，又挣扎着冒出另一种陌生的、让他恐慌的情绪——一种基于无数次被守护而产生的、近乎本能的依赖感。 这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厮杀，几乎要将他撕裂。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楚阳几乎是逃离般地第一个冲出教室。他需要冷静，需要一个人呆着，需要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命运（或者说沈浩）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刚走到教学楼僻静的后楼梯转角，一只手就从后面猛地伸过来，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楚阳被一股粗暴的力量拽得踉跄转身，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沈浩。 他逼近一步，几乎与楚阳鼻尖相抵，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结满了冰碴，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楚阳，”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危险的意味，“早上的事，还没完。谁给你的胆子，用那种眼神看我？” 又是这里。阴暗，潮湿，鲜有人至。和无数次被堵在这里欺凌的场景重叠。 楚阳的心脏本能地一缩，恐惧几乎要破土而出。但“坚韧之心”带来的微弱力量，和脑海中那两个交织的身影，让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低下头。 他甚至，借着沈浩逼近的距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阻碍地观察着这张脸。 “明辨之眼”在无声地运转。 他看到了沈浩眼底深处，那愤怒之下隐藏的一丝不确定。看到了他紧抿的唇角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新结痂的微小破口——那是仙门世界里，他被掌风波及，嘴唇内侧被牙齿磕破的痕迹！现实中的沈浩，下唇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伤口！ 巧合吗？ 楚阳的呼吸一滞。 沈浩被他这种沉默的、直勾勾的审视彻底激怒了。这种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被解剖，让他极其不适。 “说话！”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肘抵住楚阳的咽喉，将他死死按在墙上，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哑巴了？” 窒息感传来，楚阳的脸因为缺氧而微微泛红。但在极度的不适中，他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属于英雄也属于恶魔的脸，仙门世界中“渊”为他挡下攻击后，那短暂清晰瞬间的眼神——带着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与此刻沈浩眼中纯粹的暴戾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一个荒谬的、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 他忽然扯动嘴角，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甚至没有声音，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浩阴鸷的眼底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沈浩愣住了。他预想了楚阳的恐惧、求饶、甚至麻木，唯独没想过……他会笑。 然后，他听见楚阳用因为被扼住咽喉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你护着我的时候……” “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有多狼狈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浩瞳孔骤缩，脸上的暴怒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难以置信的空白。抵在楚阳喉间的手肘，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 狼狈？ 他在说什么鬼话？ 护着他？ 可为什么……这几个荒谬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在他心底某个锈死的角落拧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却空洞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厚厚的迷雾笼罩。 他看到了楚阳的眼睛。 那双以往只会盛满恐惧和逃避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像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此刻的身影——带着几分惊疑，几分未曾褪去的凶狠，几分被说中心事般的慌乱。 那么的……陌生。 那么的…… 沈浩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死死地盯着楚阳，第一次，在这个他视为尘埃的废物眼中，看到了让他感到心悸的东西。 那不是恐惧。 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 楚阳靠在墙上，大口地呼吸着，喉间的疼痛让他咳嗽起来，但他看着沈浩脸上那来不及掩饰的、一闪而过的恐慌，心底涌起一股近乎残忍的快意。 猜对了。 虽然还不明白原理，但他赌对了。沈浩和“渊”之间，存在着某种他无法理解、但确实存在的联系！ “疯子！”沈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复杂地瞪了楚阳一眼，竟没有再继续纠缠，而是带着一丝罕见的仓促，转身快步离开了。 楚阳看着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逃离”的背影，缓缓滑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心脏疯狂的跳动和喉咙处火辣辣的疼痛。 恨意没有消失，反而因为这诡异的联系变得更加沉重和复杂。 但恐惧，似乎真的……淡了。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脖颈上被勒出的红痕。 沈浩，你究竟是谁？ 而渊，你又到底是什么？ 【新任务世界：《诡宅怪谈》同步率提升，预计24小时后开启。】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冰冷。 楚阳闭上眼，嘴角扯出一个疲惫而冰冷的弧度。 下一个世界……看来，答案需要他继续去一个个世界里，亲手挖掘了。 第6章 无声的证言 文案： 【我从恐怖世界带回一身寒意。 霸凌者手上的伤口，与我梦中英雄的如出一辙。 观察者林薇将一本笔记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能找到的，关于沈浩的全部。”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年幼的沈浩眼神空洞，手臂上布满青紫。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他也曾是受害者。” 】 《诡宅怪谈》的世界，像一场黏稠而冰冷的噩梦，即便已经回归现实，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缠绕着楚阳，久久不散。 在那个世界里，恐惧被具象化成扭曲的实体，低语源自墙壁，黑影从地板渗出。而“渊”，他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愈发模糊，却一次次将楚阳从崩溃的边缘拉回，用他仿佛永不枯竭的力量与那些不可名状之物对抗。 楚阳蜷缩在网吧破旧的沙发椅上，指尖冰凉。他摊开自己的手掌，在恐怖世界的最后逃亡中，他为了拉住“渊”，手掌被粗糙的墙壁磨破，此刻，那里残留着几道清晰的、已经结痂的血痕。 “你护着我的时候……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有多狼狈吗？” 他昨天对沈浩说过的话，此刻在耳边回响，带着令人心悸的讽刺。 下午，数学课。 楚阳坐在座位上，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前排沈浩的背影上。沈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笔，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楚阳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沈浩的右手虎口处，一道新鲜的、结着深红色血痂的划痕，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那伤口的位置、形状，甚至深浅，都与他记忆中，恐怖世界里“渊”为了替他挡开一个碎裂的鬼影镜框，而被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巧合的叠加，还是……必然的联系？ “明辨之眼”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将其归为偶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股缠绕着他的寒意，变得更重了。 下课铃响，沈浩率先起身离开教室，依旧没有看楚阳一眼，但那道背影，在楚阳眼中，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迷雾。 图书馆，那个靠窗的角落，几乎成了楚阳短暂喘息的安全屋。 他刚坐下，试图在书页间寻求片刻宁静，一个身影便安静地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 是林薇。 她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神情平静无波，像是只是随意找了个座位。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却推过来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封面是素色牛皮纸的笔记本。 笔记本不厚，边角有些磨损，透着一种私密的气息。 楚阳愣住了，抬头看向她。 林薇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叶上，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整理旧物时找到的。或许……对你有用。”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楚阳的心脏，却猛地漏跳了一拍。他记得她上次给的心理辅导室传单，记得她那本《变态心理学》。 他伸出手，指尖有些微颤，触碰到了那本笔记本冰凉的封面。 林薇没有再说什么，拿起自己的书，起身离开了，如同一个完成任务的信使。 楚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缓缓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没有目录，没有标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已经泛黄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过于宽大的小西装，站在一个奢华却空旷的客厅里。他长得非常漂亮，像个小王子，但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死寂和……恐惧。 是沈浩。 年幼的沈浩。 楚阳的呼吸屏住了。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几乎无法将照片里这个脆弱得像琉璃娃娃的孩子，与现在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霸凌者联系起来。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小男孩垂在身侧的手臂上。西装袖子有些短，露出的纤细手腕往上，依稀可以看到几处不自然的、淡淡的青紫色痕迹。像是……被用力攥握后留下的指印。 楚阳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将照片翻到背面。 那里，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娟秀却略显稚嫩的小字，墨迹也已随着岁月微微晕开： 【他也曾是受害者。】 七个字。 像七把重锤，狠狠砸在楚阳的心上。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那薄薄的几页纸有千钧之重。 受害者？ 沈浩？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人，竟然……也曾是受害者？ 荒谬！可笑！ 可那张照片，那双空洞的眼睛，那些青紫的痕迹，还有这行字……像无数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试图拼凑出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关于沈浩的过去。 他一直以为的恶魔，或许，只是从另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幸存者？ 那“渊”呢？那个在绝境中一次次守护他的英雄，难道是沈浩从自身苦难中剥离出来的、对“强大”和“守护”的扭曲渴望的投射？ 恨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和复杂。它没有消失，却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泞的沼泽，找不到一个清晰可恨的着力点。 他该怎么办？ 继续恨那个可能同样遍体鳞伤的施暴者？还是……去探究那深渊之下的真相？ 【警告：《诡宅怪谈》世界同步率已达临界点。任务将于12小时后强制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楚阳看着桌上那本沉默的笔记本，又想起沈浩手上那道与“渊”同步的伤口。 下一个世界，注定不会平静。 而他带着这刚刚获得的、颠覆性的“证言”，又该如何面对那个模糊了英雄与恶魔界限的“渊”？ 第7章 心魔之战 文案： 【恐怖世界里，渊为保护我而“死”。 系统提示：【任务失败。】 现实中，我翻开林薇给的笔记。 上面记录着沈浩父亲的控制欲： “你必须完美，必须强大，否则不配做我的儿子。” 我看着笔记，又想起渊消散前最后的目光。 忽然明白了—— 我和沈浩，困在同一个噩梦里。】 《诡宅怪谈》的失败，像一块冰冷沉重的巨石，压在楚阳的心口。 回归现实已经几个小时，他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渊”在他怀中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的触感——没有温度，没有重量，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 【任务失败。能量反噬警告。‘渊’核心受损，进入强制休眠。】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严厉。 失败。因为他那一刻的犹豫，因为他看到扑来的心魔幻影，那张扭曲变幻、最终定格为沈浩充满恶意的脸时，他退缩了。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让“渊”错过了最佳的防御时机，被心魔最本源的力量击中。 楚阳蜷缩在网吧沙发椅的阴影里，感觉自己像个杀了人的共犯。他杀死的，是那个在末日、在仙门、在无数个他笔下世界里，唯一会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人。 尽管那个人，顶着他最恨的脸。 胃里空得发疼，他却没有任何食欲。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木然地拿出手机，屏幕解锁，沈浩和他的两个跟班说笑着从体育馆走出来的照片，赫然是班级群的置顶聊天图片。照片上的沈浩，笑容张扬，眼神倨傲，是毫无阴霾的天之骄子。 可楚阳的眼前，却反复闪现笔记本上那张泛黄照片里，小男孩空洞的眼神，和手臂上淡淡的青紫。 他也曾是受害者。 这七个字，像鬼魅般缠绕着他。 鬼使神差地，楚阳再次翻开了林薇给的那本笔记。之前他只仓促看了第一页的照片，此刻，他深吸一口气，往后翻去。 后面的内容，不再是照片，而是一些剪报、打印的网页片段截图，以及林薇用她那娟秀字迹写下的分析和观察记录。时间跨度很大，从小学到高中。 【五年级，全市数学竞赛，沈浩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赛后，有人目睹其父在停车场当众斥责，并将其获奖证书撕毁。】 【初二，校篮球队队长选举，沈浩票数最高。但其父以“影响学业”为由，强行致电学校要求退出。此后沈浩沉寂数月。】 【观察记录：高一下学期，三月十五日。物理竞赛集训后，沈浩右手手背有不明淤青，与之前其父出席家长会时佩戴的金属戒指轮廓疑似吻合。期间沈浩情绪极度暴躁，迁怒于同桌，致其调换座位。】 一条条，一桩桩，冰冷而客观地陈述着。 没有过多的渲染，只是事实的堆叠。但楚阳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看到一个严苛到近乎残酷的父亲，用无形的枷锁，将那个曾经眼神空洞的孩子，一步步塑造成如今这副用傲慢和暴力伪装自己的模样。 “你必须完美，必须强大，否则不配做我的儿子。” 笔记里摘录的,据说是某次家长会后一位老师偶然听到的沈浩父亲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楚阳的心里。 完美。强大。 所以，沈浩无法容忍任何瑕疵，包括他楚阳这种“废物”的存在？所以，他需要用欺凌来证明自己的“力量”，来宣泄那无处安放的、来自家庭的压迫和痛苦？ 楚阳闭上眼，脑海中混乱地交织着画面—— 是沈浩将他按在墙上时，那凶狠却隐约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眼神； 是年幼沈浩照片里，那死寂的空洞； 是“渊”在末日废墟中浴血奋战，在仙门高台上为他挡下攻击，在诡宅幻影里一次次将他护在身后……直至最后消散时，那张模糊的脸上，似乎传递过来的、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目光。 忽然，一个清晰得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迷雾！ “渊”……那个完美、强大、永远守护着他的英雄…… 难道就是沈浩内心深处，在那个残酷家庭环境下，被极度压抑、极度渴望成为，却永远无法在现实中实现的—— “理想自我”？ 那个应该完美无缺、足够强大到可以对抗一切不公、能够守护想要守护之物（或许也包括那个曾经弱小无助的自己）的……幻影？ 而他楚阳，因为长期被沈浩“关注”（哪怕是扭曲的霸凌），因为自身特殊的创作天赋，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个“理想自我”的投射对象？系统，则是激活并显化这一切的催化剂？ 所以，“渊”才会拥有沈浩的脸！ 所以，沈浩手上的伤，才会与“渊”同步！ 所以，当他犹豫、当他恐惧沈浩时，就是在否定“渊”存在的根基，才会导致任务失败！ 他和沈浩，一个在现实中承受暴力的残害，一个在心灵深处被无形的规则残害。他们分明被困在了同一个，名为“过去”与“期待”的噩梦里！ “嗬……” 楚阳发出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气音，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恨意没有消失，沈浩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但那恨意的旁边，第一次，清晰地滋生出了另一种情绪—— 一种深沉的、无奈的，甚至带有一丝悲悯的……理解。 他恨沈浩的所作所为，但他似乎开始理解，孕育出这些行为的土壤，是何等的扭曲与绝望。 【警告：检测到宿主认知发生重大转变……能量紊乱……《星穹之光》世界同步率异常提升……强制任务‘抉择’准备中……】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稳定的杂音，仿佛也受到了他内心风暴的冲击。 楚阳缓缓抬起头，看向手机屏幕上沈浩那张笑得肆无忌惮的脸。 下一个世界，《星穹之光》，强制任务“抉择”。 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了。 不仅仅是为了拯救“渊”，为了获得力量自救。 或许，也是为了打破那个，同时禁锢着他和沈浩两个人的……噩梦。 第8章 我即作者 文案： 【我被沈浩堵在天台，故事开始的地方。 他抓着我的衣领，眼底是疯狂的占有： “求我，像以前一样！” 我看着他，忽然平静地开口： “你父亲上个月弄丢的跨国合同， 其实是你故意泄露的错误数据吧？” “——为了报复他折断你画笔的那天。” 他眼中的疯狂，瞬间碎裂。】 系统的强制任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现实的危机却更快一步降临。 楚阳刚走出网吧，就被沈浩和他的两个跟班堵在了巷口。这一次，沈浩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戏谑或探究，只剩下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沉。他眼底布满了细微的红血丝，像是很久没有睡好，那里面翻滚着一种楚阳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占有和暴戾。 “浩哥，这小子最近邪门得很……”跟班甲有些迟疑地低声说。 “闭嘴！”沈浩厉声打断他，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楚阳身上，“带走。” 没有给楚阳任何反抗的机会，他被粗暴地推搡着，再一次来到了那个地方——学校天台。风声猎猎，吹得人衣袂翻飞，脚下是渺小的城市景观。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那个夜晚。 只是，这一次，楚阳站在天台边缘，身后不再是虚空，而是沈浩和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楚阳，”沈浩逼近一步，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扭曲的急切，“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你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猛地攥住楚阳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沈浩的呼吸灼热而紊乱。 “收起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看着我！”他低吼，眼底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求我，像以前一样！恐惧我！服从我！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他在不安。楚阳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林薇的笔记，他那些意有所指的话，以及或许连沈浩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与“渊”之间诡异的联系，都像一根根刺，扎进了这个看似坚固的堡垒的裂缝里，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 换做以前，这样的沈浩会让楚阳恐惧到骨髓里。 但现在，楚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情绪激动而有些扭曲的俊脸，感受着“无畏之魂”在体内流转带来的奇异平静，心中一片澄澈。 他甚至没有去掰沈浩的手，只是抬起眼，平静地迎上那双疯狂的眼睛。那目光，不再是以前的恐惧或审视，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 “沈浩，”楚阳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让周遭的空气凝滞，“你父亲上个月，弄丢的那份价值三千万的跨国合同……” 沈浩瞳孔猛地一缩，攥着楚阳衣领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楚阳仿佛没有感觉到窒息感，继续用那种平静无波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是你故意泄露了错误的关键数据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浩厉声否认，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阳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沈浩的眼睛，看到了那被精心掩藏的、布满裂痕的内心。他轻轻地，抛出了最后一击，如同最终审判的落槌： “为了报复他，三年前的那个下午，当着你的面，折断你偷偷藏起来的所有画笔，骂你‘玩物丧志，不配做沈家继承人’的那天，对吗？”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沈浩脸上的疯狂、愤怒、倨傲……所有表情在瞬间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毫无防备的、惨白的真实。他像是被人迎面重击了一拳，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双总是盛满戾气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恐慌和……脆弱。 画笔…… 那个被他深埋心底、试图用无数层坚硬外壳包裹起来的、关于色彩和梦想的秘密角落……楚阳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那是他唯一一次，试图反抗那座名为“父亲”的大山，试图抓住一点属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光亮，却被无情地、彻底地碾碎。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画笔，他将那个渴望色彩的自己彻底杀死，成为了父亲想要的样子——一个冷酷的、只追求“有用”和“强大”的继承人。 这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禁忌，最不能被触及的伤疤！ “你……你……”沈浩的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楚阳，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抓着楚阳衣领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楚阳整理了一下被攥皱的衣领，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沈浩，那个一直以来笼罩在他身上的、强大的恶魔光环，第一次彻底消散了。 露出底下那个，同样伤痕累累、被困在牢笼里的少年。 “看，”楚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敲打在沈浩溃不成军的心防上，“我们其实没什么不同。”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那些想要摧毁我们的东西。” “只是你的方式，选错了对象，也……毁掉了你自己。” 沈浩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水泥护栏上，失魂落魄。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第一次，不敢再去直视楚阳的眼睛。 天台上的风，依旧在吹。 但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楚阳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清晰头脑。他不再是被动卷入故事的棋子。 从这一刻起，他握住了笔。 他即作者。 【强制任务世界《星穹之光》即将开启。最终抉择，倒计时：10, 9, 8……】 系统的倒计时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庄严。 楚阳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破碎的霸凌者，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