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境》 第1章 第 1 章 风雨如晦,声声凛冽。 洛古城内的街道上,一行身着黑衣浑身湿透的人向着出城方向前行,她们两两一组,肩扛长形之物,那物被油纸包裹,与人身一般大小,被麻绳紧缚。如此三十余具排列成行,六十余名黑衣人铺满整条街道,显得极其诡异。她们无一人交谈,似想趁此恶劣的天气赶紧出城。 偶有打伞赶路的人撞见,掉头便跑,只觉渗人。 一个孩童从窗口探出脑袋,天真问道:“娘,她们扛着的是什么啊?” 母亲急忙将孩童从窗边抱下,紧闭窗扉,神色凝重不敢多言。 福源酒楼的大门前,五位身着白衣的人不知何时已静立在屋檐下,望着这一行黑衣人通过。掌柜一瞧,便觉此五位白衣人定来历不凡。她们的白衣看上去虽素,而服饰用料却极为精良,尤其胸前衿带与腰间丝绦,一看就极为昂贵。更怪异的是,这么大的雨,她们才从雨中来到客栈,也不见带伞,而裙边竟连泥水都不沾一滴,就连鞋也白得光洁如新。莫非她们便是那有法力的睿人? 酒楼一隅,窗边有两个醉醺醺的人望着外面的一行黑衣人毫无遮拦的开始讨论。 “阵势那么大!莫非便是那一夜之间被灭门三十余口的肖家吧?” “肖家?你不会是说洛古镇的第一大富商吗?不至于这么寒碜吧,你瞧这么多人怎么连口棺材都没呢?” “我听说,是那东西杀死的,被那东西杀死,就该火化!要什么棺材啊,定做都来不及呢。瞧这裹得紧紧的,**不离十了。” “尸怪就尸怪,什么这个那个东西?可以前被尸怪杀死的人也没见火化啊?反倒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是谁提出的鬼主意……连个尸身都不留。” “哎,最近些年怪事多得很,要想留个全尸,就得远离尸怪。” “远离?这是我能远离得了的吗!要肖家真是被尸怪所杀,那这群怪物都跑城里来了,还让人怎么活?哎,自从天下没了王的预知,这一日不如一日了,现今的梦灵族就是个空壳子能干啥?也不知道神怎么想的……王不就找了个伴侣嘛?结果神把她俩给劈死了!劈死倒好,苦了咱们普通百姓。” “此言差矣!分明是王自己不恪守本分待在王宫内,偏要溜出来学凡人谈些情情爱爱,殊不知情爱最是虚无,为此送命?笑话!” “笑话?再可笑也没梦灵族可笑!本来就没啥本事还逼得元轮族隐匿,结果自己又没能力,导致尸怪频发,真是德不配位!” “你懂什么!” 掌柜赶紧让小二送了壶醒酒茶给那二位,怕她们再说下去要出事。又环顾四周,幸好并无官役,雨声这么大旁人也听不见吧?唉?掌柜又想,外头这么大的阵势,这些黑衣人瞧着也不像平常的衙役啊?难道是…… 正思量间一抬头就撞见一对金瞳,凌厉而深邃,似冰锥扎入骨髓能看透人心,而洁白无瑕的脸又如冰雕般超凡脱俗。眼前的人由上至下透露着高贵与冷峻,掌柜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睿人,心下又恐惧又敬畏,连气都不敢喘了。 此人正是方才站在门口的一位白衣人,金瞳已表明了她们的睿人身份,她手中还稳稳的摊着一锭金子,这大小重量足够在酒楼连摆十天的酒席了。 “鸡。” “什么?” “给我一只活鸡,速去。” 此言一出,掌柜愕然。这里是酒楼客栈,来这里的客人,皆食熟肴,哪有人要活鸡?还是说这睿人就喜欢吃生鸡!莫非是修炼什么功法需要吧?太吓人了! “去,捉一只鸡给这位客官。” 掌柜这般吩咐着小二,也不敢伸手去接那锭金子,这金瞳白衣光是杵在她身前,就已经让人胆怯得不行了。 白衣见掌柜不接,一动不动地摊着手,直到一只不停“咯咯”乱叫的活鸡被小二抱过来,白衣这才将那锭金子搁在柜台上,猛然伸手捏住了鸡头,鸡瞬息呆滞。掌柜与小二也被突如其来的迅猛惊得瞬间呆滞。 “此物真吵。” 金瞳白衣一脸嫌弃地拧着鸡头,往客栈门口的同伴身边走去。掌柜见她走开后松了口气,赶紧将金子揣在怀中,而眼神却紧巴巴的随着白衣往外望过去。 白衣拧着鸡对领头的同伴说了几句,而后另一只手一挥,施展出一个法阵在几人前面,同伴面色凝重,对着雨中的一行黑衣人喊话道:“诸位止步,我们是桁洛宫的人,此刻请将你们手中之物抬至我身前。” 这声音听着不费吹灰之力却在磅礴的大雨中非常清晰。 领头的黑衣人一早就察觉到这几个异常凸出的金瞳白衣站在客栈门口,也猜到了她们的身份。遂撩湿发,讥笑道:“呵!出事前不闻不问,现下赶来抢功倒是挺快?尸体都抬了半路了。抱歉!此乃我等差事,无需尔等插手!” 此言一出,街道两侧接连探出不少看热闹的脑袋。 其中一白衣挺身向前,对为首的黑衣冷声道:“不知好歹,大雨滂沱加速尸化,恐怕你们还没送出城,就要被它们杀死。速速抬至我们身前,法阵会将你们送出城郊。” 领头黑衣抬手,队伍停下脚步。 “笑话!我等是受过天机营严格训练的,在场的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天机军精锐,能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尸化?就算真尸变,区区几个尸怪对付不了?有的人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多说无益!”拧着鸡的白衣人将手中的鸡抛至空中,一道剑光在阴暗的空中如闪电般划过,鸡瞬间被斩成两半,鸡血随着大雨融化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腥味在雨雾中弥漫扩散。 领头黑衣先是一怔,又见油纸包裹的尸体未有动静,冷哼一声。 “虚张声势!吓唬谁呢?大家莫作停留,险些被她们耽搁,我们速速出城!” 话音未落,一组人杠着的油纸裹尸开始颤动,一双黑色的手陡然破纸而出,惊得两人将乱动的尸体抛在地上。 “怕什么!尸身被绳索捆着,牢固得很!”领头黑衣面露凶光,心中暗骂这两手下给自己丢脸了。 虽然面子上要挂得住,但在场明眼人都知道,尸怪十分喜爱鸡血,一闻着鸡血便抑制不住。所以这几位白衣睿人说尸体已然尸化,并非虚言。 眼看着更多油纸裹尸开始躁动,那位杀鸡的白衣冷然道:“以免祸及城中百姓,我已布下法阵,出口是城郊百里外,刻不容缓,诸位赶紧上前。” 领头黑衣盯着她身前的那道法阵光圈,不悦撇了撇嘴,拔刀喝道:“说了这是我等差事!大家都把尸体放下来,就地处置吧!” 她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贴于剑刃之上,随行之人见状,纷纷效仿。 杀鸡白衣无奈摇了摇头,与她身侧分外冷静的领头白衣不悦道:“这符在我们桁洛宫是最初阶之物,也不知是何人分给她们的,这能镇得住?” “罢了,她们不信任我们,只信自己。”领头的白衣稍显年长几岁,也是一双金瞳,眼神虽显敏锐,但看上去格外冷静,似经历过许多类似的事,早已预料到这些黑衣人不会轻易听从她们。 “反正最后她们留下的烂摊子,还是得我们来收拾咯?自我驱尸以来就一直在给她们这些天机军擦屁股。”杀鸡白衣嫌弃撇眉道。 “这是我们的使命,怨言只会扰乱我们的心智,影响我们修行速度。” 杀鸡白衣望着领头白衣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领头白衣又温和道:“白月,还有你们几个新人也听着,咱们身为桁洛宫的睿人,需得抛弃所有繁杂的情绪,你们既已知晓自己使命是驱除尸怪,其他私念就放下吧。” 刚刚对着黑衣人说“不知好歹”的同伴咬牙道:“我就是生气她们为什么不信我们,就走几步来法阵,多容易的事!还说我们抢功,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啊!” 杀鸡白衣望着一行黑衣人,自言自语笑道:“或许这便是,世人见我们都如见到了怪物……” 一行黑衣人贴完符之后,又效仿领头在裹尸上刺了几刀,黑色的血液顿时浸染了油纸,与雨水一起融化于地面上。领头用布条擦了擦剑上的黑血,丢在一边,而后冷眼望着那几位金瞳白衣:“真是抱歉,我们已处置妥当,让尔等白跑一趟,哎呀反正你们会传送也不用费什么银钱。可你们这么神,为何不在出事前解决尸怪呢?是要等到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才显得你们很重要是吗!” 领头白衣面不改色地解释道:“现下桁洛宫人手紧缺,整个尘世大陆才百来余人,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歇过脚,才从流光城赶过来……” “罢了罢了!大伙听见了,以后还得靠我们自己,她们太稀有了,好精贵呀,这等三十条人命的小事还轮不到她们操心呢!”领头黑衣打断白衣,说罢让手下继续抬起尸体。在大雨的洗刷下,油纸上黑色的血液开始在街道蔓延。 杀鸡白衣想为同伴说话,又觉说再多也无用,盯着领头黑衣表示不服。领头黑衣感受到锋芒的目光于是回望着她,不甘示弱,还想以把鸡血溅得到处都是的罪名数落她一番,却见白衣嘴边开始喃喃自语。 “那种符镇不了多久,算着时辰,顶多……三……” “你说什么!?”领头黑衣盯着她的嘴唇。 “二……” “???” “一……” 霎时间,雨中所有的油纸裹尸像是一齐得到了召唤般,重新齐齐颤动,这回颤动比之前更为强烈,有几个尸体似乎将要挣脱绳索。 “还愣着干嘛,看不清眼前形势吗?速速来我法阵,莫要再耽搁了!”杀鸡白衣道。 领头黑衣笃定道:“别信她!我瞧见她刚刚咕咕着什么咒语,才让这些尸体抖动,大家亲眼瞧见刚刚我们已经杀死了它们!” 杀鸡白衣无语道:“尸怪是杀不死的,到底要跟你们解释多少遍?” 领头黑衣道:“所以我们要火化。” “可你们还没有。” 雨越下越大,眼看争论下去不是回事,领头白衣拉住杀鸡白衣的手臂,站出来道:“天机军的诸位听我说,莫要再意气用事了,眼下你们肩上扛着的似乎不是寻常尸怪,事态或已朝着我等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诸位莫要在城中多做停留,速来法阵入口。” 领头黑衣大声喊道道:“都是尔等叽叽歪歪耽误我们,快走快走!我们是天机军的精锐,就送尸怪出城而已,很快就抵达城门口了,用得着她们吗?莫要进那不明法阵,都不知道传到什么地方!她几人是不是桁洛宫的睿人都说不准,说不定就是元轮族的叛贼!把我们往火坑里引!” 原本有些想入法阵的人听闻此言,继续抬起活蹦乱动的裹尸前行。元轮族的叛贼睿人曾在三年前潜入天机营杀害她们百余人后逃之夭夭,致使天机军一听见“元轮族”三个字就恨之入骨。 领头白衣见黑衣人愈发不信任,已无力劝阻,一行队伍马上便要消失在雨雾中,于是咬牙对同伴道:“没办法只有我护送她们出城了。但此雨不寻常,天象诡谲,恐有大难。白月,你去城南布眼,静初去城北,太一去城东,蓝风去城西,我跟着她们。一旦局势失控,立即展开结界,护城中百姓。届时你们视情况而撤,再请援助。” 杀鸡白衣赶紧道:“我留下来跟着她们吧,我的传送法是几人中最厉害的,我遇到再危险的事情也能逃。” 领头白衣笑了笑:“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逃的。若逃了,城中百姓又当如何?若逃了,我们桁洛宫的睿人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一白衣同伴道:“这里会有尸王吗?可是我们都才二级,你一个人留在城中太危险了。” 领头白衣抬头望着阴暗的天空:“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肖家在洛古城的中央地带,尸怪不容易进入,似乎是有人安排好的故意选择这个地方入手,应该预料到她们会把三十多具尸体扛出城外。而此雨水……不好!我感觉尸气已在城中迅速蔓延,越发浓郁,常人恐怕承受不住!或许是因为她们刚才捅在尸怪身上的刀口让尸血蔓延在街道……此刻恐怕整座洛古城,都已成为敌人的囊中之物。” 杀鸡白衣道:“既然情况如此危险,就更不能让你一人留在此处!” 领头白衣一挥衣袖,将四人推开几步远:“你们此刻必去城门布眼,我这便传信给桁洛宫。” “铭临!”杀鸡白衣对着她喊了一声。 领头白衣望着她,依旧冷静道:“白月,说好在外听我的,时间紧迫,速去!” 杀鸡白衣咬咬牙,还想再说什么,领头白衣已经在雨雾中消失得无踪。 笨蛋,万万不可有失! 大家新老朋友好。 生了几年,终于把故事生出来了,这次是以小说的形式与大家见面。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对世界和本我充满怀疑,也认为许多事情毫无意义,曾经想放弃与尘世的链接,又觉得可惜。 但我回来了,[让我康康]看看有没有人喜欢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大雨前,谁也未预料到这场毁天灭地的浩劫。它似天空中突如其来的饕餮血口,将镇上的百姓尽数吞噬,再将她们吐出来,成为不伦不类的怪物。从此尘世大陆上多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巨大印记。 去城门布眼的四位白衣人见到一些未遭受任何伤害的百姓就直接在雨中尸变,赶紧布下结界来阻挡这场异常的大雨。谁料雨水竟能穿透腐蚀她们的结界,或许是她们的能力不及,尽管如此,依然全力施法维持着千疮百孔的结界,等待着援助。 而天机军的黑衣精锐那边,她们也未料到肩扛着的尸怪,能用尸身上流出的血液腐蚀油纸与绳索从而挣脱捆绑。尸怪在雨中如新生般爆出尖锐的獠牙,迅疾地撕咬啃食天机军的精锐,最终残留一地血肉模糊。 这绝不是普通的尸怪…… 情况彻底失控后,天机军一个时辰内派了两万人前去洛古镇镇压尸变的镇民。 桁洛宫几乎全数的人都来到洛古镇协助,光是站在城门加固结界阻挡雨水的,便有五十余人。 甚至有许多睿族人听闻洛古镇的沦陷后,自发赶来援助。 大敌当前,只有摒弃矛盾才能抵挡住这一切,等到天机军的援兵穿梭在血肉模糊的街巷时,似终于记起尸怪才是尘世唯一的敌人。 可为何不早如此? 终于将大雨阻挡在结界外后,洛古镇内已处处燃起大火,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无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混沌中此起彼伏。 “用火!快用火烧他们!” 杀鸡白衣好不容易从城门脱身,此刻已精疲力尽,她落在一处荒乱的小道上寻找同伴的身影。 “铭临!铭临!”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在如此危险的环境高声喊她,只是她现在已快感知不到她的气息了。 在哪,到底在哪! 杀鸡白衣好恨自己平日里疏于修炼,若是自己再强一点,哪怕近来每日多练小半个时辰都能够找到她! 猛然一张血盆大口迎面扑来,血淋淋的显然才吃过人。杀鸡白衣抡起旁边的木棍,朝着血口中央直刺过去,木棍穿喉而过,将它钉在土墙上,它仍然挥舞着尖锐的手抓。 白衣回头盯着它,却见它不假思索地抬手握住木棍,将棍从自己口中拔出,扔在地上。 怎会如此!?从未见过这般反应灵敏的尸怪!像开了智般?白衣拔剑,剑光一挥,将它的头颅斩下。 来不及思索眼前的诡异,杀鸡白衣继续向前寻找同伴的身影。 几经曲折,终于在一处坍塌的屋舍中见到了她,正是那位独留在城中的领头白衣,闭眼躺在血泊中。 “铭临!”她跑过去查看同伴的伤势,胸口已被捅穿了!鲜红的血液早已将白衣染成红色。 铭临听见同伴声音,缓缓睁眼。 “铭临,你坚持住,我即刻设法将你送回去,你不会死!” “别!”铭临迅速抓住她正欲施法的手指。 杀鸡白衣一怔,只见铭临缓缓摊开手,手指指向一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孩子昏迷在墙角。 “将她,带走。她,很重要。” “好,你别说话,我这就施法传送。” 杀鸡白衣闭眼施法,才觉精力已在加固结界时消耗殆尽,现下尚未恢复。可这么重要的节骨眼,竟然不能将同伴带到安全的地方治疗?若是自己再强大一点,又怎能使不出法阵! “我给你包扎一下!” 铭临察觉到同伴已无法施展法阵,虚弱又坚定道:“答应我,定要带她走,你日后便会知晓。”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谁?” 一阵火星从屋顶上落下,铭临长长地吐了口气:“我不惧死亡,只是不能蜕变……天下,又少了一个睿人。” “铭临!” 听见若干尸怪形成的尸潮声正涌向她们而来,铭临使尽最后气力将杀鸡白衣推开,口冒鲜血扑倒在地。 “快,带她走!走啊!” 杀鸡白衣抱起昏迷的孩子,还想回去救同伴,一转身见到大片尸潮冲进来,血泊中的铭临瞬间被一片乌黑的气体吞噬。杀鸡白衣一人无力对抗这片尸潮,好恨自己方才夸下海口什么情况都能逃走,而关键时刻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走啊!”声音从乌黑的气体中传出来。 不敢再回头,狠下心抱起孩子跳出废墟。 两日后,桁洛宫。 桁洛宫屹立于青月山之巅,此处在整个尘世大陆的中央——中元区。而青月山又处中元区地势最高处,脚下一片云海,似与世隔绝,山体大小高低错落,四周皆为悬崖峭壁,无修为之人无法靠近。 桁洛宫已修建在此两千多年,千年来一直俯瞰守护着尘世。尘世哪里起尸怪,她们第一时间派人前往驱尸。几十年前还有少数梛人与多人在桁洛宫修行,目前全为睿人。据说是为了让弟子潜心修炼,专心驱尸,不要被凡间的世俗沾染。譬如利益纠纷尔虞我诈,尤其那些情情爱爱是万不可碰的。 两千多年以来桁洛宫一直以驱除死尸为宗旨,世人皆敬畏她们。直到统治了尘世三千多年的第一大睿人群族“元轮族”被天惩,桁洛宫也受到牵连。只因元轮族的王爱上了一个凡人,被神一怒之下以天雷劈死,并让皆为凡人的“梦灵家族”成为了尘世新的统治者。而大多为睿人的桁洛宫不得梦灵族重视与信任,日渐衰败,几十年间弟子从八百余人减少到现今一百余人。 前日洛古镇的黑衣人天机军精锐,正是由梦灵族训练的皆为凡人组成的驱尸队。可她们急于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导致洛古镇的那场浩劫…… 浩劫却影响不了桁洛宫的静寂。此刻,主殿内依旧神圣庄严,四周雕梁画栋,画壁上的画大意是天神创造尘人,尘人习得神力在尘土上驱尸的故事。正中的一张最大的画壁上,尘人之王正在观天入境,座下有八大长老,皆立于云端俯瞰尘世。 虽然尘人之王已被神天惩不在世间,可此画壁乃神所赐,也无人敢拆。 随着一丝檀香味,主殿中一身披黄色锦袍的人打了一个喷嚏划破宁静,她的目光从画壁上移开,冷哼一声盯着跪在主殿中央的杀鸡白衣。 杀鸡白衣名白月,回到桁洛宫安顿好被救出的孩子后便来到主殿了。桁洛宫宫主诺影端坐于中央,面容平静肃穆。座下有八位执事,她们身着白衣长袍,分立主殿两侧。她们名为嘉正、元露、飞鹤、恒代、天千、林承、太铭、沉秋。除了林承看上去只有孩童一般大小,其他七位看上去都很年轻。 主殿上唯一的外人,便是梦灵族的长老曲季,正是那位打喷嚏的黄衣之人,此番代表梦灵王来问明洛古镇之事。 与白月一同出行的四名同伴皆葬身于洛古镇,唯有她一人在恢复一点精力后,抱着那孩子利用法阵从火海尸潮中逃了出来。 白月陈述完洛古镇之事后,宫主凝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群天机军的精锐皆葬身洛古镇,这是不争的事实,众人心知肚明,这场浩劫的最终罪名会落到桁洛宫头上。而唯一活着的白月,说出的话能让梦灵族相信吗?又能让世人相信吗? “我们失去二十八名弟子,还有九名弟子在重伤中尚未苏醒,现今桁洛宫仅存八十余人。”恒代执事首先打破沉寂,表示损失惨重。 梦灵族的长老曲季冷笑一声:“桁洛宫失去二十八名,可你知道吗?截止到目前天机军已亡八千余人,还仅为初步清点之数。”她表现得非常不满,似在嘲讽恒代执事自视过高,竟敢拿死亡人数说事? 虽心有不满但不得不承认,睿人是稀有的,在尘世占比仅为千万分之一,且数量越来越少。 但命怎能分贵贱? 嘉正执事上前不甘解释:“曲季长老,这并非我们的错。若非天机军精锐心存疑虑不信任我们,事情何至于此!” 曲季不咸不淡张口:“人既已逝,随你们怎么说呗。” 白月跪在地上斩钉截铁:“我没说谎!” 曲季早就注意到白月,见她此刻愣头青的样子,的确很难说谎。而天机军平日里有多想证明自己,她也是知道的。可是看着白月的这张脸,回想起一些陈年旧事,又不由得让她心生得意。她还是那位白月吗? 宫主影诺倒是心平气和:“大家都是为了尘世驱尸,事已至此再论孰对孰错已不重要,只是那洛古镇的尸潮,这百年来我从未见过。你们可有听闻?”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曲季也知,此刻仅她一人也很难给桁洛宫定罪,不如听她们说说多了解些信息。 “通常人死后,若尸体埋于地下,或许被尸魂俯身,成为尸怪。而活人又如何尸变?怪哉!”嘉正执事眉头紧锁疑惑感叹,平日里她只爱修炼,少有阅读,一时半会儿无法理解。 元露执事沉吟片刻后道:“古籍曾说,倘若尸王具有强大的精神感知,可使尸魂短暂地附于活人身上,但身体不会发生变异……而昨日洛古镇的情形,倒像是镇民在接触到雨水后身体直接产生变异……” 恒代执事又道:“而且我与那些尸怪交手时,发觉它们颇具灵智。不似以前……” 沉秋执事望着跪在殿中央沉默不语的白月,温声问:“如今唯有你一人是事发在场之人,你可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要是她在就好了。”白月道。 “谁?” “铭临定会比我知晓更多。”白月心中泛起阵阵懊悔,只恨死的人不是平日疏于修炼的自己,而是天资卓越勤奋用功的铭临,她本不应殒命于此! 恒代执事望着跪在殿中央的人,心中不禁生出复杂的心思。眼前的人可是白月,曾经那位一人大战二十二个四级睿人的白月,记得在自己儿时,远远地望一眼白月,心情就极为激动。而白月蜕变后,出生便是二级睿人,天赋极高,可如今她十八岁,仍是二级睿人,目前唯有空间修行最为突出,执行过三年多驱尸任务。 嘉正执事没那么好脾气,直言:“她人已死,你说这些有何用?好好想想,漏掉了什么没?” 白月是飞鹤座下的弟子,飞鹤很清楚白月此刻的自责,于是道:“罢了,她从事发到现在一直没休息,让她下去调整,待心情平复再做梳理。” 宫主一直注视着被盘问的白月,心中都替她捏把汗,于是想着怎么让这位梦灵族的长老放过自己的小弟子呢?突然灵机一动,虽然睿人在吃食上不讲究,十日才用一餐,可多人与梛人不隔多时便要用饭,有的人还能一日四五餐,尤其喜爱美食,此时请她去食用山珍野味她应该会很乐意吧?听说她们很爱烤肉,山中的珍兽多,抓上一只,只要食材好再加以简单烹饪…… 于是得意一挥衣袖笑道:“曲季长老,你饿了吗?桁洛宫也有一些你们不常吃到的美味。不如我们先去用饭?” 曲季点了点头。 “她说,那个孩子很重要,定要让我救她。”白月突然想起来,也不知这算不算重要信息? 恒代执事问:“你带回来的那名孩子?你不是检查过吗,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宫主捋了捋发丝,似乎没人在意她那美妙绝伦的散会主意,这桁洛宫的睿人讨论起事情来,就是很认真啊……又显得很天真,毕竟她们跟自己比,都算是孩子。 嘉正执事惊呼:“对!没发现吗?她没尸变!” 这一惊一乍的嘉正早已让恒代执事习惯,随口反驳道:“可能她没有淋到雨。” 嘉正执事:“怎会!就算前去救援的天机军后面没有淋雨,也会在潮湿的地方发生尸变,除了我们睿人不会。” “睿人?你是说那孩子是个睿人?”曲季长老神色骤变。 恒代执事:“不是,她只是个……梛人。” 白月听她们这么说,心中浮现疑虑,站起身道:“我先退下。” 第3章 第 3 章 青月山有一颗两千多年的大树,布满一座小悬崖,古树呈月牙状,所以这座悬崖又被称为小月牙,是平日桁洛宫弟子闭关之处。树旁有一处挨着悬崖凿进去的山洞,洞内有一石床上,石床上躺着一人,正是被白月救回来的孩子。她已经两日没饮水进食了,醒来坐在床边,打量着山洞,身体非常虚弱。 此处究竟是哪呢?正在思绪之中,一道剑光陡然划破静谧的空气直逼她的喉咙,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震在原地。剑尖在将触及喉咙的一寸之处戛然而止,乍一看,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显现在眼前,金瞳白衣,是个睿人。 金瞳见她一动不动,便收好剑入剑鞘,两人开始相互上下打量着。 “看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梛人,呆呆的,也没什么特别的。”金瞳是位桁洛宫的小弟子,对着眼前人喃喃自语。 洛古镇的孩子早就被刚刚那一道剑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摸了摸脖子,故作镇定怒道:“你是谁?这里是哪?把我关起来作甚!” “谁关你了,你自己走便是。”桁洛宫的小弟子不理解,此处也没门拦着她啊。 “这里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我能去哪?” 原来如此啊,小弟子听后不禁笑了笑眼前的呆子,自小出生在桁洛宫,众人皆身手敏捷,一跃百尺不在话下,还从未见过有人竟然连十尺不到的崖口都跳不过的呢。于是问:“连这都跳不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凭什么告诉你?你谁呀?” 这意想不到的回答让从未涉世的小弟子震惊,怎么问个姓名还能这般作答?心中竟升起一丝怒气。难怪师父说山下的人阴险狡诈话里藏刀,她们虽不会法术但十分擅长用言语伤人,而此刻心里莫名难受,是这个梛人已经开始攻击自己了吗!于是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攻击回去,这一掌下去,竟有丝丝爽快! 力道虽不算大,但打在一个十二三岁的普通孩童脸上,留下红通通的爪印。小弟子咬牙一笑,还等着还击,但她不知凡人有句话叫做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便是不对。或许即便她知道了打人不对,也想不通这规矩的道理,大家不都打来打去的吗? 洛古镇的孩子抚摸着疼痛的脸,盯着小弟子怒骂道:“你这个怪物!” “你说什么!我是怪物?”小弟子脸色一沉。 “我说你这个怪物!丑八怪!”说完捏起一团石壁上潮湿的泥土,往小弟子身上扔过去。小弟子从未见过这种行为,心道此凡人又在出招了?用泥土当做武器?可平日里见其他弟子练的土元素功法也不是这么练的?动作更为优雅一些。而这个凡人手握淤泥,还用不断用手指塑形,淤泥挤出黏糊的脏物直入指尖,这得多脏啊!她们都不爱卫生吗?小弟子一时定在原地想出了神,直到泥巴稳稳打在自己的胸前。 待反应过来时才察觉白衣已经变得污浊不堪!师父教导务必时刻保持衣冠整洁,顿时心中怒火猛然升起,袖口中一根绳索如灵蛇般弹出,瞬间将洛古镇的孩童捆住。 洛古镇的孩子挣脱两下,毫无松动,眼见形势不利,于是心下分析,自己实力确实不如眼前的人,激怒她反而得不到好处,可眼前的人看上去倒像个真正的呆子,什么都不懂,一直盯着自己看,跟看稀奇似的。不如骗骗她?随即调整策略皎洁一笑,问道:“喂,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方才问你,你又不答,我凭什么答你?”小弟子学着眼前的小顽劣说出这话,忽觉畅快,又听见她称自己“小美人”,更是心生欢喜。 洛古镇孩子见她面带羞涩,看来此计管用,继续发起攻势:“我叫夕辰,你呢?你长得这么美,名字也一定很好听吧?”因为被绳索束缚,只有小步小步跳到她身前。 小弟子双手环抱胸前,得意道:“你记好了,我叫依弦,此地是桁洛宫,你是白月带回来的。” 夕辰没想到她这么好哄,竟然还多回答了自己几个问题,赶紧奉承道:“你的名字真好听,依弦依弦,你的娘亲真会起名!” 谁料依弦横了她一眼,冷声道:“我是睿人,哪来的母亲?按照你们的说法,我的母亲是依弦,母亲的母亲也叫依弦,母亲母亲的母亲还是称依弦,从古至今都是依弦,何来起名一说?” “哇,真厉害!”夕辰恨不得用嘴巴鼓掌来弥补自己的失言,差点忘了睿人向来都是自孕,相信永世为一灵,自孕之后便会死去,新生儿依靠族人生存。而眼前的依弦估计一直生长在桁洛宫,生了死死了生,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这有何厉害?我倒是听她们说,你有奇特之处,所以方才故意试试你,不料你什么都不懂,看起来一无是处。” 夕辰一听,机灵道:“我是有奇特之处,但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一直滴水未进,而我只是区区梛人,没有体力,便无法展现我的奇特之处呀!” “噢?是听闻你们一日总要不停的吃……依你之言,我给你弄些吃食,你便能展现你的奇特之处?”依弦兴趣盎然。 “那是自然。” “等着!”依弦说完一跃而起,如鸟一般飞出崖口,瞬间消失。 不过多时依弦抱着几个果子回来了,见夕辰仍然躺在地上,连解绑都不会,定是没什么能力,于是心下放松警惕,抬手轻轻一收,绳索从夕辰身上落下。“吃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何奇特之处。” 夕辰一瞧是青色的果子,皮硬硬的反着光泽,看上去就酸,顿时失望道:“就不能抓只山鸡野鸟?此刻我头晕眼花,吃果子不知能恢复多少体力。” 依弦皱眉:“什么山鸡野鸟,闻着就满是腥味,此果叫无味果,越无味越是纯净,是我精挑细选,吃一个我能撑好久,平日里我都吃它。” 这么一说夕辰倒也理解,听闻睿人不讲究吃食,让她去寻食物肯定为难她了,还是赶紧补充体力逃离此地。于是拿起果子啃了一口,的确无味,谈不上难吃,却也算不得美食。 一边啃着还不忘一边向呆子打探消息,问:“为何你们要抓我?” “非也非也,是白月救了你。” “白月是谁?” “白月是我师姐啊。” 夕辰啃着果子努力回忆,那日雨天地滑,因自己打翻了药罐被张家关在柴房,忽然后院燃起大火,几个怪物闯了进来。它们眼冒红光,陡然转头盯向柴房这边,夕辰吓得蹲下身,听见脚步声逐渐逼近……再然后自己不记得了,难道是被吓晕了?记不得记不得,但自己晕了为何会被带来桁洛宫?听闻桁洛宫是睿人修炼的地方,她们专对付尸怪。 难道自己已变成了尸怪!夕辰吓得赶紧瞧了瞧自己的手掌,还好四肢健全。 “喂,你都吃了三个果子了,我十日才吃一个,现在总该恢复体力了吧?”依弦平日都细嚼慢咽,头一次见到吃得这么狼吞虎咽的人。 “可以可以,但是你先带我去见那个白月吧。让我展现奇特之处很是消耗体力,不然我此刻对你展现一次,待会还得再吃一顿才能展现呢。”夕辰想着先让这个呆子带自己离开山崖,再趁机溜走便是。这些睿人把自己关在山崖也不给吃食,几个破果子还是自己骗来的,总归她们是不安好心的。 依弦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抓着她的手腕一跃而起,两人飞过山崖。 山崖的另一边是一片很大的树林,树林里有一条小石砌成的阶梯是下山的小道,阶梯旁溪水潺潺,林中有些不知名的鸟叫声,环境幽深。两人沿着阶梯往下走,夕辰四周张望,寻找逃跑的路线。 突然她叫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下,露出痛苦的表情:“哎呀,肚子好疼!” 依弦本是在前行走,听见她这么一出声赶紧转身问候:“你怎么了?” “是不是你刚刚给我的果子有问题!我吃了怎么肚子疼!” “怎么会?我一直吃无味果,肚子从来不疼。” “你跟我能一样吗?”夕辰埋怨,“我肚子疼,还怎么展现我的奇特之处?” 依弦从未被人这般耍过,竟信以为真,自责道:“那怎么办?我赶紧送你去找白月,她会有办法的。” “停停停!你走开,我不行了,我要拉屎!”夕辰说完就往林子里钻了进去,边跑边喊,“你别偷看啊,离我远点!很臭的!” 依弦立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心下思索,无味果真的只有睿人才能吃吗?我不会害死她吧?她死了师父肯定会怪罪!这可如何是好?心急之下竟泪眼汪汪。 夕辰钻进树林里后就一路往下坡的方向跑,心念着一直往山下跑就能找到出路,下山再去打听洛古镇在哪个方向,就能回家了!这般跑了好一会儿还在林子里穿梭,夕辰疲惫不堪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抬头望着树林的上方,只见天色渐暗,听闻夜幕降临后,林中毒虫蛇蚁妖魔鬼怪都会出现!想到此处,又觉四周静得只剩下树叶沙沙的声音,若有若无传来野兽的嚎叫,心中一急,跑得被树根绊倒,摔破了腿鲜血渗出。 她急忙撕下衣角,简单包扎后,强忍着疼痛继续疾奔,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要跑出树林时,夜幕已降临,眼看着一大片夜空就要展开。 可出了树林,眼前的景象更让她感到绝望,此刻迎接她的又是另一片悬崖。听闻桁洛宫所在之处普通人难以抵达,难道指的便是四周都是悬崖绝壁吗?夕辰不死心,沿着崖边走了好大一圈仔细搜寻,却始终未能找到出路,脚下依旧一片云海,被月光照的发白。 夜已深,明月当头,夕辰一转身,却见树林在月光下拉出狭长的阴影,若无数鬼魅在林间摇曳,不可能再钻进树林了。此时又饿又累,体力几近枯竭,她来到悬崖边,望着脚下的云海,本应绝美的景象却让使得心中一片茫然。难道只有跳下去才能回家? 正当这样想时,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还敢骗人,就不怕我吃了你,增长修为?” 夕辰被吓破了魂猛然转身,却见黑夜里一金瞳立于树梢之上,那双金色的眼犹如划开黑夜的幕布忽然冒出,在幽暗的夜色下显得格外鬼魅且充满敌意。夕辰心下慌张,又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极为不利,无处可逃! 金瞳瞬间闪现到离夕辰的几步之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金光,这便是说书人口中的吃人妖物吗!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夕辰大叫道:“你别过来!我的肉不好吃!才拉完屎!没擦干净!你再过来!我就要跳下去!” “满嘴污秽。”金瞳步步紧逼,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夕辰快哭了:“我真的要跳了!你再过来我真跳了!”她后退一小步,作势要跳下去。 “够胆便跳。” 眼看金瞳就要抓住她,夕辰心一横,闭上双眼,用力一蹬腿,纵身跳下悬崖,心中默念:就算死也不能被吃! [求你了]现在点个收藏,以后就是元老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感觉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云雾拍打在自己脸上,夕辰鼓足勇气睁开眼俯瞰大地。这是头一次看到这般苍茫辽阔的景象,不料竟是生命的终结。 突然又想,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哭吧? 张家说自己是被扔在河边的弃婴,于是捡回去把口饭吃等着长大干活。那么自己死了,张家人定然是不会哭的。 阿宅呢?阿宅与自己一样从小长在张家,可能岁数比自己还大,天冷时阿宅会跟自己一起窝在柴房里取暖。那阿宅会哭吧?但狗儿能哭吗? 还有小风,大明,是洛古镇的伙伴,平日里爱欺负自己,但也会带着自己一同玩耍,去偷包子吃,去抓鱼,最后把锅都甩到自己身上。她们会哭吗?或许会?或许也会嘲笑自己摔死吧。 人的命就是分贵贱,贵一些的命死了,好多人都跟着哭,烧的纸钱都够好几年大鱼大肉了,而贱的命死了,连狗都不会记挂吧。 这般想着,夕辰感觉泪水划过眼角,又觉自己好不争气,都死到临头还能哭一场。就当自己给自己送行还不成吗! 忽然腰间被一柔软缠住,一转头,却见一双金瞳咫尺相对!她正与自己一起往下坠! “你!”刚张口,风大得立马堵住了夕辰的嘴。 借着月光,夕辰这才看清她的脸庞。金瞳清秀的眉目间透着冷峻,脸上皮肤白皙如雪,在月光下又细腻如玉,粉润的双唇为面容增添了几分温柔,她一边嘴角轻轻上扬,几缕发丝顺滑地掠过她的脸颊,随风轻快地飘动。可明明是一同头朝下坠,她竟还能保持这般优雅从容的姿态。 只是这双金瞳一直紧盯着自己,锐利间又透着一丝柔和,这么看她也没那么吓人,反倒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在强风中不断的飘至夕辰鼻腔,说不出的好闻,倒也不似吃人修炼的妖怪,夕辰心中的恐惧随之消散。 眼前的人突然凑近到她的耳旁,夕辰还以为自己想错了她要从脖子开刀,不料听见一声轻语:“你不骗人,我便不吃你。” 夕辰紧闭口,在她随风舞动的丝滑发丝间点了点头,觉得脖子好痒。 “你还要死吗?快着地了。” 夕辰顶着风往下望过去,眼看就要撞到一片巨石上!这么一摔必死无疑,尸身都会摔成一团烂泥!于是赶紧抱住了眼前的人,吓得双腿都盘在了她的腰上。 “啊!!!!”她在她的脖颈前大声呼叫,想竭力克服恐惧!死便死了吧! 直到耳边的风声止住,周围静得只回荡着自己的尖叫声。 一睁眼,才觉此时已不再下坠,倒是像身处在一所幽静的庭院内,溪流潺潺,银白色的月光落在青石板路上,一株兰花树飘来淡淡的清香。 “你再叫,人都被你吵醒了。”眼前的金瞳不耐烦地用小指堵住了耳朵。 夕辰张望四周,确认完全安全后才敢松手放开了眼前的金瞳,双腿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见她的衣衿被自己口水染湿了好大一块,赶紧低头擦了擦嘴角,心道要是她发现了会不会又要吃了我? 正想转移注意力问此处是哪?金瞳拖着她的手腕便向房内走去。 “我们睡觉去。” “什么?” 还未说完,一眨眼便来到了房内。屋内布置得倒有几分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山水画旁边有许多小画,细看才发觉是各式各样的尸怪。夕辰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哪有人在墙上挂这么吓人的东西?这人定心理变态!自己难保不会被她吃掉。尸怪图向右便是床,床上看起来硬硬的,还没柴房的草垛软乎。床的对面是一张矮桌,和几个书架,矮桌上摆着一张琴。 金瞳撒开了手,对着床轻轻一指,淡淡道:“睡吧。” 夕辰摸了摸肚子,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她应该也不会吃了自己,于是试探问:“这位美人姐姐……” 刚脱口而出“美人”,金瞳陡然凌厉起来,脸色也变得非常不好,像是要吃了她。 完了怎么哄她不管用?夕辰慌张又道:“您,您,您叫什么?我叫夕辰。”还记得下午与那位小弟子交换名字,那位小弟子便十分愉悦。 “白月。”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 “噢!久仰久仰,就是白月姐姐把我带到这呀……”夕辰小心翼翼地套近乎,“但是,为什么呢?不会……真要……吃……了……我?”夕辰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直视白月的眼睛,生怕哪句说得不对再次激怒了她。 白月没有回答她,反问:“你为何逃跑?” “我……”是个人感觉到不安都会逃跑吧!夕辰心中咒骂,但感觉她们的脑袋也不能以常人角度去理解。于是道:“我肚子饿了,想去找些吃食。谁知在林中迷了路。” “你再敢骗人,我刚说什么?”白月的声音突然低沉。 这人真不好哄骗,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要看穿自己。 “我不骗人,你便不会吃我?” “自然。” “好。”夕辰干脆豁出去了席地而坐,也不怕自己身上的尘土弄脏了她的床,况且她从来没有睡过床。 “你且听我说,我一醒来,就饿的发慌,还发觉自己被困在悬崖,无处可走,然后那个,那个谁还一剑刺向我喉咙,差点没把我吓死,她问我姓名我不说,往我脸上就是一巴掌,后来又将我捆绑起来。我自然想方设法要逃走,跑了一下午,又累又饿,还摔破了腿流了血,又听见你要吃我……”夕辰惨兮兮形容着自己的遭遇,而自己骂人扔泥巴的事情一概不提,反正也没骗她。 白月蹲下身看了一眼她腿上简单的包扎,布条上全是黑泥,拆开一看,血也凝固在小腿上了。又上下仔细打量着她,浑身都是擦伤,污秽不堪。随即将手搭在夕辰的肩上,一晃眼,来到了山崖边的泉水旁。 夕辰上一刻还坐在屋内冰冷的地板上,下一刻发现自己的屁股暖暖的坐在温泉旁。跟着这个白月总是瞬间移来移去的,连路都不认得!她是不是故意的!刚这般不怀好意的揣摩着,白月非常自然且迅疾地伸手解开她腰间的衣带,像拉开帘帐一样轻松地扯开了夕辰全部的衣衫! “喂!”夕辰反应过来正欲抓住衣衫时,那块破布早已被扔到数尺之外。她又惊又气又羞,只好用双手抱住胸口。“你干嘛!” 眼前的人丝毫感受不到她的羞怒,反而眼神在她身体上下游走:“有什么好遮?尚未发育。” “我!”夕辰气得不知该先遮上面还是先遮下面,真不是常人脑袋! “快下泉水清洗,我自会给你拿套干净的。” 衣服都没了,月光下光滑的身子全被她看光了。夕辰无奈只好赶紧跳下泉水遮羞,泉水温温的,很是暖和,全身的疲惫仿佛都在泉水中散尽。心中突然感慨,从小到大,她还从未洗过热水澡。 而在见到她的身子的刹那时白月也感到诧异,照理来说,像她这般大的孩子不该这么瘦弱,她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泉水中的人哪能想到,那个不正常的白月只是想观察一下自己的身体?背过身,揉搓着自己的肩膀,脖子,又闻了闻,的确有股怪味,说不上来,也不似自己的味道,像是沾染上了什么血腥味,酸酸臭臭的。亏自己刚刚还抱得白月那么紧,她也没生气甩开让自己摔死。突然转念一想,她不会是要让自己洗干净了才好下锅吧!对啊!世间人情冷暖早已看透!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至少之前遇到的个个都有私心!张家养着自己只为了好干活,几个伙伴闹出了岔子也是丢下自己各奔东西,这个白月也定是藏着什么目的!而自己普普通通什么都没有,除了吃掉还能干什么? 夕辰背脊不由得一阵发凉,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进,猛然回头,月下的人端着东西走近,她刚去哪了? 夕辰见她将一盘烤鸡,一盘猪蹄摆在岸边,还带着丝丝热气,摆好了回头重新凝视着自己。 “你去哪了?” “这是你们爱吃的吧?” 夕辰盯着烤鸡咽了咽口水,又警惕地想着不会下毒吧?可她出手这么厉害,对自己也用不着下毒? “你从哪弄的?”夕辰忍不住问道。 “山下拿的。”白月一如既往的简洁。 “这么快!”夕辰惊讶,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就算点菜也需费点时间,她不会是抢的吧?于是又道,“你是偷的吧。” “我给了钱。”白月淡淡地说。 “多少?” “这么多,应该够了。”白月从手中抛出一锭金子,夕辰稳稳接住,一看仔细,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 “你,你知道这是多少吗!都可以买多少只鸡了!你们睿人怎么这么有钱!?” “反正用得少,平时用不着,都是应付你们才用的。你要喜欢,收着便是。”白月淡然道,又见夕辰用牙咬了咬金子确认真假,心下不禁感叹,还真是个庸俗之人,也不知道铭临如何看出她特别了? 收了金子,也不觉得那两盘菜有毒了,夕辰伏在岸边,抓着烤鸡撕开,装作熟练的样子开始狼吞虎咽。事实上她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装在盘子里的烤鸡,在张家也一直吃一些残羹冷炙,阿宅吃什么她便吃什么。可要是跟无味果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吃残羹冷炙一些,再怎么也带着点油荤味。 同时心中盘算,要是带着这金子回了洛古镇,还受张家那口气?要吃多少鸡鸭鱼肉没有?再请同伴们去酒楼大吃一顿,风光无限!王妈还敢说自己偷包子,便把这金子换成几麻袋铜板甩她一脸!这般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白月看出了她俗气的想法,于是道:“吃好了便上来,泡在水里吃食,不利于身体。” “成。”夕辰一起身,又觉自己光溜溜的,赶紧窝回水里,“衣服呢?不是说,拿一套给我的吗?” “桁洛宫只有依弦与你身形一般大小,此刻她已入睡。”白月说着,便开始宽衣解带。 夕辰陡然心跳加速,急促问道:“等等,你要做什么!” [墨镜]嘿嘿哈哈,评论发一发,收藏不迷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