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二三事》 第1章 论婚事吴婆子定计 柳州城里最大的戏楼今天不营业。 这显然是个罕见事,这戏楼里生意一直都红火得很,远近大小都爱到他家里听个戏喝盏茶,这戏楼老板也是个实诚的,每日只是兢兢业业早晚间不曾误了时辰,今日迟迟不见门开,便有好事的去问询,是不是老板最近在排新戏?还是新来了角儿要伺候? 错错错,都不是。 有那知道的说,是将军府的小姐过生日,请了这一整个戏班子,要给小姐过寿呢。 旁边听了的笑, “那将军府的小女娃才多大年纪?过个生日还要专门请这样大个戏班去给她庆生,也不知她那样小年纪受不受得住。” “那谁知道啊,将军就这一个女儿,将军要宠着,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管得着,据说要连唱三天,你我啊,忍忍吧!” 花满堂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旁边的小丫头春桃拿着梳子“哎呀”叫了一声, “小姐,你不要乱动的,我正给你梳头呢。” 花满堂摸摸头发,又看菱花镜里已打扮好了大半,道:“不是已经梳好了嘛?” 春桃从妆台前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碧玉簪子给花满堂插好,才道:“就是梳好了,小姐也不能乱动的,一会儿夫人见了,又要说小姐没礼数了。” “妈老是那么说,”花满堂配合着春桃开始穿衣,“动不动就是这个不行,那个不可的,要我看有什么要紧的,我们家比不得那些个书香门第,只是习武弄枪棒,就是无礼些,别人担待些就是了。” 春桃听了,讪讪一笑道:“小姐这话可不敢叫夫人听见了。” 花满堂穿好衣服,便要出门,听春桃这话,扭头又道:“呸!听见就听见,你说我不知礼,我还说你不知书呢,岂不闻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既然已是女子,做出些小人行径又有什么大不了。” 春桃知道花满堂一向有些个歪理在,自知失言,不该和她争论,忙上前只是伺候。 花满堂出了屋门,一路直到大堂来,却见她母亲已是端坐堂前,手上拿一个茶盏,堂下一个老婆子半边银发,插几个金簪戴几朵花,正和她母亲相坐陪话,见花满堂来了,连忙起身,满脸堆着笑拱手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花满堂看她一眼,道:“你这老婆子有什么好恭喜的?我问你,喜从何来?” 那老婆子吃她这一问,正不知如何作答,堂上花满堂的母亲柳氏已重重将茶杯置于桌上,在场众人耳中都听得那茶盏落桌的叮当响声, “满堂,坐好,这位是吴妈妈,这次到府上来是为你的婚事,不要无礼。” 花满堂听得这老婆子是媒婆,脸上已是换了一副表情,只见她笑眼盈盈地对那婆子道:“原来是吴妈妈,是我无礼了,当吴妈妈是那些个来打秋风的腌臜货,吴妈妈不知道,我妈心善,便老有些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穷酸婆子老是叨扰,烦都烦死了。” 吴婆子听了花满堂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站一边应和着傻笑,柳夫人堂上听着,气得手掌一拍桌子,道:“叫你坐下。” 花满堂这才提着裙摆就坐,早有春桃搬了椅子在那里等候。 吴婆子这时才好对柳夫人开口道:“尊小姐可真是个奇女子。” 柳夫人扶着额头叹气道:“吴妈妈你先说说你要给哪家说媒,正巧这不成器的丫头也在这里,叫她也听听。” 吴婆子听了,心中只是见怪,心想这将军府小姐已是奇葩,这将军夫人也不遑多让,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姻大事她闺阁中一个小姐怎好明面上却来参谋的?但到底将军府财大气粗,有权有势,吴妈妈也不敢得罪,只是对着柳夫人一笑,又对着小姐点头,然后才道: “说来呢,咱家小姐可是名声在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今日见了,果然不错,比传言中还要好呢,怪不得举城上下各家的公子少爷都托我做媒,小姐夫人有所不知的,那城东张家,家里出过宰相,他家公子今年二十五了已是举人,还未娶亲,别人问他‘你怎么不娶媳妇呀?’,他说‘我要娶就只会娶将军家小姐,娶不到她,我要死的’。” 柳夫人喝一口茶,点头道:“张家这孩子我也听说过,读书倒是用功得很。” 吴婆子忙点头道:“是呢,不只读书好,还是个情种呢!” 花满堂听了却道:“情不情种的,他又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深情个什么,我倒是听说这张公子不过二十前头头发就都没了,可是真的?” 吴婆子忙摆手道:“那都是讹传!我看张公子面貌端正的呢。” 柳夫人也道:“若是头发不好,那是不行,你再说几个。” 吴婆子赶忙数着指头,又说什么城北刘家,城西徐家,都是个顶个的好,身上都有功名,年纪也都在二十上下,端得是年轻后生,前途无量的。 柳夫人听着也是连连点头,看花满堂,却见她低头剔指甲,柳夫人不由咳嗽两声,花满堂才缓缓抬头,柳夫人这才问道:“浑丫头,你说说,你看上了哪个?” 花满堂不语,柳夫人又是催促两声,花满堂才“哎呀”一声道:“我哪个都不要的!” 吴婆子忙陪笑道:“小姐说笑了,整个柳州城的青年才俊就数他们几个最好了,怎么能哪个都不要的?” 柳夫人也连声说是,道:“婚姻大事可不能容你再胡闹了,你这些个若是都瞧不上,你自己心里有人也跟我说说的。” 花满堂闻言方才道:“妈糊涂了,我心里就是想有人,又哪里去找?整日闷在屋子里的,这些个什么青年才俊,说得好听,我又不曾亲眼见过,哪里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只怕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柳夫人斥她一声道:“你这话说得没理了,你平时要出门,哪个拦你了?哪个敢拦你?哪个又拦得住你?是你自己的懒散,我出门烧香叫你,你不去,看灯,你也不看,就在院子里耍你那一顿枪棒,为了你爱看戏,又懒得动,戏班子都请到府里来,这时候话说的,好像你妈我亏待了你一样!” 花满堂听柳夫人一顿训斥,知道自己没理,也不好回话,吴婆子这时偏上来打圆场道:“夫人不要动怒,小姐话说得也有她的道理,毕竟女孩儿家家,就是出门,哪里好出门看男人的?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看小姐自己愿意的,我想小姐不愿意,多半是老身我的缘故,都说是‘媒人的嘴,骗人的鬼’,小姐怕吃我骗了,才不愿意的!” 柳夫人道:“你休护着她,我今日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柳夫人嘴上说是教训,身子却不动,反而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花满堂见母亲这个样子,便晓得她是虚张声势,微笑道:“妈妈,是我说错话,你不要怪我的。” 吴婆子见花满堂道歉,也跟着道:“夫人,小姐这般孝顺,您也消消气,不要气坏身子,我这里却有一番道理,叫这门婚事管保得叫夫人小姐都满意。” 柳夫人听吴婆子如此说,忙问道:“什么道理?” 吴婆子道:“这几日不也是正巧逢着小姐生日,老婆子也听说,将军大人可是个正经操办,又是请戏班又是杂耍的,我看府上将军大人也是个儒将,听说闲时也爱看书,不若这般,却趁着小姐生日的名头,只说要书生秀才写诗祝贺,在府上办一个诗文大会,到时候全城的青年才俊都请来,却不告诉他们是小姐选夫,小姐倒时便躲起来,偷偷看视,选个如意郎君,却不是好?” 柳夫人自然是满意,两人便看向花满堂,却见花满堂嘴角噙着一抹笑。 吴婆子心知已成,却还是笑着问道:“却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花满堂只是低头整整袖口,道:“你们定了就是。” 柳夫人只还当她不满意,嗔怪道:“你这丫头,脾气越来越怪了,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上心。” 花满堂撇嘴,吴婆子笑盈盈道:“夫人休这样说,是老婆子错,想来小姐年纪小脸皮薄,不像我老婆子没脸没臊,出这个馊主意,哎呦,老婆子真该打,真是不要面皮,我们小姐如此金贵,哪能去看那些个臭男人,没来由叫他们冲撞了,我看这事还是算了。” 花满堂听吴婆子说算,忙急道:“谁说我不满意了,就按你说得办!” 她此话一出,却见堂上,吴婆子,柳夫人,就连丫头春桃都是满面笑容,花满堂知道自己中了套,当下面上羞红。 吴婆子这时又凑上前道:“小姐,你看老婆子可是个好人,与那些在府上打秋风的穷酸婆子可一样?” 花满堂面上含春,笑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比她们还坏三分。” 她这话一出,堂上俱是欢笑。 吃过茶,吴婆子便请告退,柳夫人叫下人包了封银子给她,叫她多费心思,吴婆子手上颠颠,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花满堂已是回屋去了,等得花将军公务完毕回到府中,柳夫人自把这选婿之事告知,花将军宠爱女儿自然无有不可,当下便安排下去。 满城之中便是知道小姐生日当天,将军府上要举办个什么诗文大会。 那吴婆子离了将军府,先到什么城北刘家,城西徐家俱走了个遍,只说自己有将军府绝密消息,只告诉他们一家,叫他们几家公子诗文大会那天一定要打扮好看,诗文也提前备下,这诗文大会明面上考校文才,实则是将军府选婿,那几家听了,都是感激,一个个给吴婆子又是几个大红包。 吴婆子赚得盆满钵满,出了这刘家和徐家家门口,正准备再到张家去,此时却正遇着一人,忙赶上去一拍他肩膀,叫道:“原来你在这里!叫老婆子好找。” 第2章 遇佳人神颠又魂倒 原来吴婆子遇上的不是别个,却是城北街上一个破落户穷酸秀才,姓韩,原先祖上也有些官身,到了他这里全都败了。 韩秀才见是吴婆子,忙施礼道:“吴妈妈。” 吴婆子看他这幅样子,也不正眼瞧,只道:“前些日子,你托我给你儿子找个营生,我却找见了。” 韩秀才忙从兜里掏出几两银子,塞到吴婆子手中。 吴婆子见了银子,面上才一笑,道:“是城东张家的公子,刚好缺个伴读,我说你儿子也认得几个字,虽是穷人家孩子,身世倒清白,端茶倒水也都会,又说你韩秀才好歹也是个秀才,你儿子小时候身体不好,在五台山上练过几年武,收了你儿子做伴读,什么小厮侍卫的活都有了,人家才肯要,你不晓得那城东张家,家里可是出过宰相的,我废了多大力气帮你儿子说进去。” 韩秀才听了,忙又从兜里掏出几两银子塞到吴婆子手里。 吴婆子见了,喜笑颜开,嘴上却只是说:“哎呦,这怎么好意思。”手上却还是把银子放进了怀里,然后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就赶快的领你孩子过来,我正好也要去张家有些事,你叫他和我一起。” 韩秀才便叫吴婆子在这里等着,自己却是一阵小跑往家中去,不多时果然领了个小子过来。 这一见,却叫吴婆子一惊,这秀才长相一般,他儿子却出类拔萃得很,黑亮亮的头发,白嫩嫩的皮肤,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行动处却不像是练过武,倒像是个病弱书生。 站在秀才身后,只是低着头,也不叫人,看起来却是腼腆害羞得很。 那秀才只是拱手对吴婆子施礼道:“这就是我家犬子,前些日子刚从五台山回来。” 吴婆子微笑道:“我说呢,原来才回来,要不然这样一个俊秀后生,我往常也是做媒婆,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你儿子长得这般人才,那张家是肯定进得去了,只是张家公子顽劣,却叫你儿子要低眉顺眼,不可忤逆他。” 那秀才忙道:“那是自然,我这孩子最是不成器,你看他见人话都不会说,自然不会忤逆张公子的。” 吴婆子又问道:“却不知令公子叫什么名字的。” 秀才道:“叫韩青君。” 吴婆子绕着韩青君走了一圈,韩青君见她眼光如灼,只是盯着他脸看,不知何意,脸上生臊,只得低头不看吴婆。 不想他这一低头,吴婆子更是满意,道:“是个好玩意儿,你韩秀才生了个宝贝。” 说着便要来牵韩青君的手,韩青君低着头不着声色地往后一退,吴婆子也不生气,道:“跟着老婆子,走,我们去张家府上。” 说着,两人便一同向张家去,韩青君一路上只是不言不语,由着吴婆子带领。 到了张家,见这张家果然好一个门楣,韩青君偷眼看,只见得老大的院子,屋里摆设俱是时兴,吴婆子见他偷瞧,笑道:“你小孩子见识浅,这张家算个什么,将军府那才叫气派呢!”韩青君听在耳朵里,却不搭话,心中却是暗暗留神。 吴婆子先去拜见了张老爷,先说那将军府诗文大会的事,那张家听了,自然感谢吴婆的消息,又是好大一个红包,吴婆再趁势介绍韩青君,张家看韩青君一表人才,给他们儿子做伴读也算相称,自然也依,更无话说,韩青君当日便搬了自己行李,就住进了张家伺候张公子。 不想那张公子果然如吴婆子口中所言,整日里读书果然用功,什么之乎者也,四书五经,俱是熟稔,只是嘴中老说什么“食色性也”,却是家里丫头媳妇,淫了个遍,书读不老少,全是进了狗肚子,韩青君遇着他正好似羊入虎口,韩青君来不过三天,便叫他痴缠得厌烦。 只是韩青君面上看着柔弱好说话,实则却有些骨气在,又会些武艺,不曾叫张公子一日得手,虽是心中恼他,只是家中困窘,不好面上扯破,张公子却是眼前吊着肉,非要咬到不可。 这日,距离诗文大会已近,张家得了吴婆子的消息,早知道诗文大会的题目,张公子提前预备,先按题写一篇文章,背熟了,免得倒时诗文会上写不出。 因而便叫韩青君磨墨,他自咬着笔头苦思冥想,旁边也有那老学究拿着笔墨也自做题,只预备着张公子写不出,便背了他们写的,既然有枪手,张公子自然也懒怠动笔,只是到底要显出自己才能,故而要韩青君磨墨。 只是他心思全不在文章,眼睛里只看得到韩青君磨墨时玉葱一般的手指,两眼发直,便要伸手去摸,不想韩青君手指轻盈,明明就在砚上磨墨,他却怎么也碰不着。 张公子吃了这一瘪,却不肯收手,便问韩青君道:“我听吴婆说,你之前是在五台山上修行?” 韩青君点头应声道:“我身体不好,我爹送我上山调养身子。” “哦?”张公子意味深长地道,“那五台山上听说是苦寒非常,又全是胖头大和尚,你在上面岂不寂寞?” 韩青君颔首低眉道:“山上每日早早就要起来做早课,还要练武读经,每天和师父师兄们一处打练,每天练功时间都觉不够,不曾觉得寂寞。” 张公子笑道:“打练?你们是如何打练?”说着竟起身往韩青君身上扑去,道:“可是这般打练的?” 韩青君不说话,见张公子扑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脚步轻移,张公子便自己扑跌到了地上,张公子一惊,额上已磕破一层皮,挣扎着起身看,却见韩青君还只是在磨墨,身体却好似未曾动过一般。 张公子心中起疑,正要再试探于他,却见韩青君道:“公子,墨磨好了。”此时那边老学究已是做好了文章呈了上来,张公子不好再惹生是非,只是久未得手,心中已是着恼,不过为着将军府的诗文大会,却来不及同韩青君理会,只是拿了文章,开口便背。 等到了诗文大会那天,张公子早叫丫头备了一身好行头,穿衣戴帽,到处镶得珍珠翡翠,拿一把折扇,乘一顶轿子叫韩青君随着轿子就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可是随便什么地方,规矩却多,各家公子到此只允许带一个伴当,张公子想他韩青君好歹读过些书,知道礼数,生性又腼腆,比那些大字不识的小厮们强些,也不至于冲撞了将军府,因此叫了他随身陪侍。 韩青君不曾到过这般地方,见了将军府,心中只是吃惊,光是那门口两头石狮子就威武非常,待从角门而入,又见屋舍严整更显非凡,果然如吴婆嘴中所言,也不敢多话,只是静静跟在张公子的轿子后。 便有那将军府管事的来引路,却叫他们先在角门内一偏房等候,等得各家少爷齐全了,各自见过礼,那管事的方才唤了将军府的轿子来,把柳州这些个青年才俊一人一顶轿子,这才算要进将军府。 公子哥们在轿内何曾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只是叽叽喳喳,韩青君随着轿子走在路上,一路上只见得将军府内好大一花园。 一路行了不知多远,却见远处忽然出现一活水湖,那湖上漫着一阵水汽,湖中央还有个亭子,到了湖边,各家公子便请下轿,远处又有一艘花船缓缓驶来,便叫众公子上船,旁边小厮伴读却不叫上,说是将军府的规矩,怕得人多眼杂,污了这好湖水。 到底是将军府里威风,这几个公子哪敢说个不是,都上了船,便到那亭子去,众小厮只在岸边伺候。 这时节日头正晒人,那亭子上尚有些遮挡,这湖边却是没得什么,那小厮们便想寻个阴凉地方休息,可将军府哪里是能乱走的,只能一个个苦挨,只盼着亭子里那劳什子诗文大会快些结束的好。 韩青君自然也受不住这热,那活水湖岸上都有些绿植假山,兼着连廊楼阁,错落有致,好一副的园林盛景,韩青君看着喜欢,也不知若是住在这地方是怎样爽快,那将军府的将军小姐是会享受的。 只是这热却是难捱,韩青君心中寻思,却是低头从地上拣了几个石子,手腕微动,空气中几不可闻的“嗖嗖”两声,几个小厮应声而倒,旁边的人立马大叫起来:“不好了!有人中暑了!” 当下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也不顾将军府规矩,只要把晕倒的几个搬到树荫下去,那将军府的管事见有人晕倒,也怕出事,也只得依了他们。 韩青君趁着人多眼杂,却是一溜烟离远了众人,他在五台山上着实学了一手好轻功,竟没人发现。 他既然离了那湖边,一路上只是贪看园中景色,兼着躲避将军府人,却也痛快,看着这风流富贵地,只是欢喜。 正行处,忽听得旁边小路上传来一阵女声,他忙三步两下跳到树上, “小姐,那些个公子你也见了,夫人叫我问你呢,可有哪个瞧上眼了?” “瞧上眼?你看他们一个个的,头发稀疏,满脸癞子,矮低低的个子,黑黝黝的皮肤,谁瞧得上他们?” “啊小姐,你一个也看不上,可是这已经是柳州城全部的公子少爷了……” 韩青君听着,便猜这必然是将军府的小姐了,偷偷隔着树叶瞧,却见那树下两个少女,丫头打扮那个面貌也清秀,那小姐的容颜一时看不清楚,韩青君不由得探直了身子,好容易,见那小姐转过身来,韩青君脸上不由一阵羞红,却是好美丽窕窈的一个女子。 不想他树上看得好,花满堂树下也已察觉了端倪,只因她素来跟着父亲学武,也是一身的好武艺,早已发现树上有人,此时却装不知,只是款步来到树下,嘴中只假装和春桃说些什么,下一秒一拳却正打在树干上。 韩青君见她一拳打来,树木一阵摇晃,知她发现了自己,索性假装掉下树去。 春桃见树上忽然掉下个人来,只是一惊,忙道:“你是何人?敢擅闯将军府!” 韩青君忙低头拱手道:“两位小姐,我不是坏人,我是陪着我家公子来这诗文大会,不小心走错了路,听到两位小姐声音,怕冲撞了,所以到树上躲着。” 花满堂冷哼一声,道:“花言巧语,你抬起头来,也不知是哪个猪头公子的小厮,一会儿带你去见你家主人,叫你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韩青君听着,暗道不好,却也无法,只得缓缓抬起头来,嘴中只是哀求道:“小姐,我求求你,我家公子知道,要打死我的。” 他这一抬头,却叫花满堂愣在原地,只见韩青君今日穿一件青白衣服,发丝上粘些树叶,只因他生得楚楚可怜,这几片树叶不显慌乱,反叫他看起来更添自然一段风韵,又见他脸上粉霞未下,水灵灵眼睛,嘴上只是求情,当真是出水芙蓉,叫人见了好不生怜。 花满堂只这一眼,三魂已丢了七魄,声音也不禁放低,道:“你叫什么,须告诉我,我不跟你家公子说就是了。” 第3章 报仇怨韩青君示弱 韩青君见花满堂来问,小声道:“小人姓韩,名叫青君。” 花满堂听不仔细,又问一遍,韩青君便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盯着花满堂重复道:“韩青君就是小人的名字。” 花满堂吃他一眼,神魂也消,又还是问:“哪个韩,哪个青,哪个君?” 韩青君见花满堂如此,不由一笑,道:“小姐说笑了,小人贱名,小姐想要是哪个韩,哪个青,哪个君,就是哪个韩,哪个青,哪个君。” 他此话只逗得春桃在一边笑了起来,道:“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姐,我看他面貌也不错,不若求求将军大人,把他留府里陪小姐玩耍的。” 花满堂心中也有这个意思,便道:“你先起来,先说说,你是哪家公子的伴当?” 韩青君却不起身,只是道:“小姐,我是城东张家张公子的伴读。” “张家?”花满堂回忆了一下,道:“原来是他,丑得都不成人样了,说话的时候也是酸溜溜一阵穷酸样,吴婆子倒是找得好人。” 韩青君听花满堂言语中对张公子的评价,却是到位的很,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花满堂见他一笑,当真是如三月春花,不由呆滞,问道:“你笑什么的?” 韩青君微微垂头,用手轻抚脚腕,道:“小姐恕罪,我听小姐说话实在有趣,一时失礼。”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向花满堂谢罪。 花满堂看他脚步不稳,忙叫春桃扶他一把,然后才道:“你脚怎么了?” 韩青君道:“刚刚从树上下来,不小心伤到了脚踝。” 花满堂听了,斥他一句道:“受伤了也不说,你先歇息着,我叫人带你去湖侧小楼去,你在那里先呆着,一会儿那些个狗屁才子也到那边吃饭,你去那里休息会儿。” 韩青君哪有不依,面上却还是皱着眉道:“多蒙小姐抬爱,只是一会儿诗文大会结束,怕张公子寻不见小人,只怕要怪罪。” 花满堂冷声道:“他算个什么玩意儿,本小姐叫你休息,你休息就是,废什么话?” 说着,花满堂就叫春桃去叫管事的来,叫他再叫几个人扶韩青君先到小楼去,她还有事情过上一会儿却再去小楼寻他。 那管事的看小姐这一阵的风风火火,又见韩青君好一张面皮,坐在地上怯怯柔柔,心中早已明了,暗叹一声,对韩青君道:“算你小子走运,以后仔细伺候着,有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说着,便喊几个人扶韩青君到小楼去,韩青君当然没有崴脚,不过是哄花满堂的谎话,如今倒也乐得自在,先自到了小楼,管事的安排他到里间去坐,却不好叫他扰了一会儿贵客公子们吃饭。 韩青君半倚在里屋的床榻处,那本是给客人午睡的地方,小楼上临水的窗子门俱是大开,侧对着湖边的戏台子,韩青君看处,戏台上已是收拾起来,专等午间便要唱大戏。 再看外面屋子,丫头小厮收拾出一大桌,已放了些干果冷食,不多时便听得楼下一阵嘈杂声,就见管事的引着少爷公子们已是上楼,公子们自己的小厮不上楼,还只在楼下伺候。 韩青君在里屋听着,只见那几个少爷公子只是互相吹捧,这个说徐公子的诗做得好,那个说张公子名不虚传,韩青君听得生厌,那管事的倒记着他,给他端来些瓜果,道:“韩公子,你这里等着,我们小姐此时正和我们将军、夫人一起用饭,等小姐用过饭,却要传唤你,有话要说。。” 韩青君听了,只是点头,想从衣服里掏些银子赏这管事的,奈何实在囊中羞涩,脸上一红,那管事的看出他窘迫,笑道:“韩公子何须在意这些许,往后你若真得了小姐欢心,提点着我些也够了。” 韩青君只是微笑,管事的看他知情识趣,也自满意,又嘱咐他几句,方到外头去伺候。 花满堂此时却和父母三个在戏台正对的大堂上用饭,有丫头递过来戏本,花将军不爱看戏,便叫夫人先点,柳夫人随意点些花满堂爱看的,台子上便去准备,第一出唱得是《打虎》一折,武生戏,正好热场,大家看得也热闹。 花满堂兴致却不高,柳夫人见了也奇怪,想她一向爱看戏,怎么今日怏怏不乐的,便问道:“丫头,今日是你生日,怎么不开心的?” 花满堂瘪嘴道:“见了那些个牛鬼蛇神,哪个开心得起来?” 柳夫人听她话,知道是今日诗文大会,她是一个也没瞧上,不由怪道:“你好大脾气的,人家也是家里的千金宝贝,到了你嘴里就是牛鬼蛇神了。” 花将军旁边听她母女对话,不由大笑道:“我看也是,那些个什么文人才子的,实在难看,还不如我手下几个部将来得好,要我说,你却着急,满堂年纪多大点,却就给她找婆家,我看找什么,不如之后招个上门的才好,我可舍不得我女儿去别人家受委屈。” 柳夫人道:“就是你才宠出个这个出格的姑娘,哎,既然都看不上,那便算了,我刚刚看,也的确有些个不太好的。” 花满堂笑道:“妈还说我,叫妈选,妈也选不出。” 花将军也笑道:“你别看你妈嘴上说得好,当时她千金小姐时,放着丞相之子,皇叔王爷都不要,单跟了我这个刚刚武举上来的一个武举人,却为什么?还不是咱面皮长得好。” 柳夫人听他此言气恼道:“我不跟你两个闹,那一伙牛鬼蛇神还在呢,怎么打发?” 花满堂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何难,本来便说的是诗文大会,又不曾说是选婿大会,随便挑个人选他做魁首,给些银子便算了。” 柳夫人还想说什么,花将军却给她个眼色,当下也不好再说。 戏台上打虎已是到了尾处,花满堂心里惦念着花园里遇着的那个小美人,眼下更是无心用饭看戏,便告退,对爹妈只说是见了那些倒胃口的东西吃不进去,将军和将军夫人也知她脾气,只是单她一个女儿,万事都依。 花满堂离了饭席,便迫不及待领着春桃就往湖畔小楼去,那些个所谓才子还在上面饮酒作乐,管事的见小姐来了,吓一跳,忙引着从后边上楼,绕过前厅,便要到韩青君的里屋去。 正在楼梯口,却听得屋内竟有声响。 原来韩青君在里屋等了半晌,也不见小姐带信,虽有管事的告知,心中总还是不安,隔着敞开的门窗见戏台上做起戏来,便随意看处,他从前只在山上和尚庙里,回家家中又困窘,何曾看戏,眼下见了,却是好看,一时竟看得入了迷,忘了自己身在哪里。 前厅里那些个才子已是喝酒行令,吵吵嚷嚷好不让人心烦,喝过半晌,那张公子却不胜酒力,言说要找地方透气,说着便不管身旁将军府的下人拦阻,竟一下撞进韩青君的里屋来。 韩青君见他撞进来,浑身酒气,自是讨厌,心想我不找你麻烦,你自己倒撞进来了,从前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我傍上了将军小姐,还怕你不成,却把先时藏在怀里的石子又掏出几颗,便噼里啪啦往张公子身上痒穴、笑穴、痛穴、哭穴挨次打去,只把张公子搞得是又哭又笑,又疼又痒。 张公子正自难受处,打眼便看到韩青君端坐榻上,他却像个落水狗般地下翻腾,当下大怒,道:“你个狗奴才,不来扶你老爷,自己倒在床上享清福了!” 说着便要扑打过去,韩青君此时却已听到楼梯处传来声响,不知是何人,却便装出一副可怜样子,道:“公子休怒,小人伤了脚因而在此,公子勿怪。” 张公子见他坐得安然,全不似有伤处,大骂道:“你休扯谎,你看你哪里伤了脚,我看你是没吃过打,在府里就是个好吃懒做,忤逆老爷,今日却叫你好耍。” 说着,张公子摇摇晃晃,便去拿椅子要去砸韩青君。 韩青君听得门口脚步声已停,知有人在楼梯口处观望,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却不好泄露一身武功,便竟硬捱张公子一下,幸喜张公子醉酒,力气不大,打在身上却也不疼。 张公子见这一下击中,也自纳罕,心想这混小子一向机警,怎么竟叫他打中,莫不是真伤着脚了不成,韩青君握紧拳头,眼睛死死盯着张公子,好似便要将此人拆吞入腹。 张公子看他眼光凶恶处,吓得浑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却大声壮胆道:“你这么看老爷什么意思,小心老爷把你眼睛抠出来!” 韩青君眼睛凶光毕露,嘴上却是软言温语,只是哀戚戚求饶道:“公子饶青君一回,青君是真个受了伤,受不住公子打了。” 花满堂在楼梯口处,看不见韩青君面貌,只能见着张公子一张猪头属实可恨,又听得韩青君声声哀告,心中已是怜心大发,心想这张公子真是个焚琴煮鹤的狂徒,这般美人护着尚且不够,竟要打骂。 当下便给管事的使眼色。 管事的忙上楼去,对着张公子道:“公子息怒,这里是将军府,你就是教训自己奴才,也该回府里去教训。” 张公子见管事上楼,已自怯了三分,又听他这话,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忙道:“是小生唐突了,也怪这奴才,刚从那亭子下来,人家伴当都等着,就我遍找他不见,如今见他在这里,如何不生气,是小生气急,才至无礼。” 那管事的忙道:“张公子休说,却请回席,一会儿叫将军大人见着了,不是耍处。” 那张公子一听将军名字,唬的什么也顾不得,便自回席。 那管事的见张公子离去,回头看韩青君,一双眼睛却是怯生生不敢抬头看人,轻咬下唇,好似受了天大委屈,道:“韩公子,你也不好,和个醉鬼理论什么?虽说小姐要你,现在却还未说开,你到底还是他家中人,面上总该过得去。” 韩青君低头道:“是我不好了,给小姐丢人。” “丢什么人!”花满堂此时才上得楼来,圆睁怒目,“那猪头却是可恼,老娘的人也是他能碰的,你好好休息,这事情我必然给你一个说法,一会儿席面上我不给你讨这个公道,我不姓花!” 韩青君见花满堂出现,忙道:“小姐若是为青君动怒,那才是青君的不好,却不要为了青君惹得两家不快。” 花满堂见他受了这一通委屈,却还是为着他人说话,又见他低眉顺眼此时更添三分可怜,不由也轻声道:“你休管的,你只要好好休息便好,那劳什子张公子却叫我来收拾。” 说着便叫春桃过来,附耳说了些什么,春桃听了也只是笑,却说小姐这次定叫那张公子好看了。 第4章 送玉佩花满堂看戏 韩青君不知道花满堂主仆两个在筹划什么,他的眼中只看见得先前不可一世的张公子仅仅为了将军府管事几句话便吓得屁滚尿流,心想将军府权势却是大,他若有机会傍依上这位将军府小姐,却才有他的出头之日,况且他如今已是得罪了张公子,若是回去他自己且顾得,只怕是父亲跟着受累。 想到此处,韩青君已知自己没有退路可言,今日若不能傍上将军府,以后只怕更没有机会,他也晓得花园之中将军小姐初时声严色厉,后面又温言款语,前后如此差距,只不过是因他一张面孔说得过去,只是光有张面孔便想趁上将军府的大船,韩青君可不是那般天真。 须知便是风月场中,那最最上乘的名妓也未必便是面容最美的,其中关窍玄妙也是一篇文章,韩青君虽不曾混迹风月,年幼时却为了调养身体被父亲送至那五台山上,五台山虽是佛门寂静之地,但话又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些个大和尚也不能免俗。 况且五台山道场,自古便是名门宝刹,越是出名的地方,水越是浑,要想在那里不受欺负哪里便是一件简单事,光是有浑身本领不够,还要知情识趣,知道这宝刹中哪些大和尚万万不能惹,也要知道哪些大和尚看着凶实则无半点用处,韩青君深谙此道。 在那长老主持面前他一向乖觉,便是学了一身本事也不曾泄露分毫,只是端茶倒水好不殷勤,到了长老主持不在的地方,若有人得罪了他,他便暗中施展本事,却是睚眦必报,仇不隔夜。 这将军府名利场虽与那五台山上不是一个样子,内里道理想必却是通着的。 这般想着,韩青君狠狠便往自己胳膊上一掐,当下一个红印子便出来,只疼得眼中已是含着泪水,那边花满堂刚与春桃商定计策,扭头便见得韩青君一双泪眼,想他刚刚吃了好大一惊,眼下只怕是心有余悸,便笑道:“你不要担心,有我在,那张公子再不敢找你麻烦的。” 韩青君看花满堂如此说,只是勉强打作精神,却便要从床榻之上下来给花满堂纳头行礼,花满堂忙拦着他道:“你脚伤未好,哪里便好行这虚礼的?” 韩青君闻说只道:“小人侥幸,有小姐庇护,一向地除了我家中老父,不曾有人对小人如此好的,小人卑贱之躯,无以为报,小姐今日无论如何都受青君一拜。” 说着不顾花满堂阻拦,便行大礼,花满堂见了也不好阻拦,只是见韩青君先时榻上与张公子争斗,头发已是散乱,如今扑将地上,眼含泪水,却又一阵坚毅面孔,却好是个不卑不亢,知恩知礼的君子,当下心中已有六七分满意,只是道:“你身份虽是低微,我看你却比那些个猪头才子要好的,你却说说你家世如何,怎么生得这般精灵人物,却在那腌臜货手下做个小厮的?” 韩青君忙道:“小人家住柳州城北,城北有个卖字画的韩秀才,就是小人的父亲。” 管家听了笑着跟花满堂道:“他原来是韩秀才的儿子,韩秀才是个老实人,家里从前也出过几个读书的,只是到了他这一辈衰败了,如今在城北庙里卖些字画,往些时候也听说他有个儿子,说是身子不好,送到五台山上调养,不曾想如今在张公子手下讨生活的。” 花满堂听了,知道韩青君家世也自清白,便又问,问他如何到了那张家去的? 韩青君便把他如何从五台山下来,父亲又如何托了吴婆子找营生,吴婆子又如何带他到了张家一并说了。 花满堂听了只是皱眉道:“那吴婆子给你介绍的好营生!那张公子我看却不是个好东西,你跟了他只怕还要受累,又讨不到好处,你回去却不要再去他家里了。” 韩青君低头不语,花满堂见他不说话,急道:“我说得对也不对的?那张公子哪里像个好人,今日在我家里尚且敢打你,等到了他家,他更是无法哪里肯放过你的?你却不要做他的小厮了。” 韩青君方才低声叹道:“不去他家……我……又能去哪儿呢?爹爹年纪也大,身上老有些病症在,好容易为我谋了这个差事……” 韩青君说处只是一味盈着的眼泪欲下不下,花满堂看在眼里,早激起一阵的侠义心肠来,只见她道:“这是我考虑不周了,老话说的好,送佛送到西,你回去自退了张家的差事,然后么……” 花满堂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递给韩青君道:“便拿着这玉佩来将军府,却做我一个贴身侍卫可好?” 韩青君心中自然无所不肯,只是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曲折犹疑的姿态来,只是道:“小人卑贱之躯,能得小姐垂怜已是不知几时的福分,小人身上没有本领,见识短浅,如何敢做小姐侍卫,只怕辱没了小姐闺名。” 花满堂已是不耐烦了起来,只把玉佩硬塞到韩青君怀中道:“要你来你便来,哪里那么多啰嗦话,你不来我这里,回去后怎么?是继续吃那鸟货的打还是便和你老父一起饿肚子?” 韩青君见状本想再推辞一番,偷眼却看到那管事的给他使眼色,他一向地聪明灵慧,此时也自装出一副豪情来对花满堂接连三拜道:“既然小姐如此说,再推辞就是青君的不是,能蒙小姐慧眼,是青君福分,往后小姐的事就是青君的事,为了小姐,青君肝脑涂地,一条命也只是小姐的了。” 花满堂见他说得好听,心里也不禁得意起来,道:“你知道就好,以后跟了本小姐,叫你朝东你就朝东,日后你才知道你的好处的,本小姐有口肉绝短不了你一口喝。” 说着花满堂便叫管事的把韩青君扶起,道:“你脚腕既然有伤,便先在将军府调养几日,待得伤好,再回城北退了张家差事,整顿好行李,拿着玉佩再回府中,管事的自然帮你安排妥当。” 韩青君听了忙是道谢,花满堂此时却打个哈欠对管事的道:“你先带他下去,这地方不好,一会儿指不定又有什么人进来冲撞,我还有些事情,却要去忙。” 管事的连忙应声,便见花满堂携着春桃按原路下楼离开。 管事的见花满堂脚步声远,却才对韩青君祝贺道:“韩公子,你巴结上她,可是有你的福气。” 韩青君不敢托大,只是微微笑道:“还是托管事帮忙。” 那管事的看他上道,也有心抬举卖个人情,便道:“我姓刘,叫我刘管事就好,以后你到了将军府,我们两个正经还有打交道的时候,我却先跟你说说这将军府中的事情,免得你之后冲撞了。” 韩青君忙拜谢,刘管事方道:“其实只要你得了这位的青眼,这将军府里你便是横着走了,将军和夫人单这一个女儿,宠溺得紧,什么事情都依,全府上下随她心意,这将军府中别个都不是大事,只她的事就是个小事也要做了大事来看,你以后伺候她,可得陪一万个小心。” 韩青君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刘管事笑道:“你也不用紧张,我看你却是个可塑之才,小姐喜欢你,叫你做什么你不要拒绝顺着她点也就好了。” 韩青君微笑道:“自然。” 刘管事见他这般,方才点头出去招呼人,却带韩青君另寻一个去处休息。 再说花满堂离了小楼,心里却还记着要找那张公子的麻烦,那戏台上《打虎》一折已是唱完,湖面上忽然的漂来几艘小船,春桃见了,忙叫道:“小姐,老爷请来的杂耍班子到了,我们快回席上去!” 花满堂看那湖面上整齐齐几艘船,心里也起了好奇心,只是想着拿张公子事情未完毕,便道:“那姓张的我还没教训呢,你还要看你去,我一会儿再看。” 春桃急道:“小姐,那姓张的要教训简单,错过了耍戏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花满堂叫她引逗的,心里也自难耐,心想那姓张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是今日席面上要不得他好看,他总还在城北那条街上,跑是跑不掉,也不争这一会儿,便忙携了春桃一路直回到花将军和柳夫人所在的楼阁里。 柳夫人见她急急赶来,也笑道:“就知道你丫头舍不得这好看的,快来。” 花满堂忙自归席,自有那下人安排好座位,花将军便下令叫表演起来。 却见那当中的船上,一个人把上衣脱了,却是一跃跳进水里去,花满堂不由得“哎呀”叫一声,下一秒船与船见已飞溅起水花来,那船只却小,一艘船上只一个人,此时也都去了上衣,纷纷到水中去,单留一人,手中却捧着个彩球,忽得一下,那球便叫扔进水里去。 花满堂只当那球入了水,不想忽然水中冒出个人头来,却把那球一顶,那球便回到船上,船上人又把那球一拍,又翻身拿出两个彩球,又只往水中扔,一霎时,水中船上,只见彩球乱起,却丝毫不乱。 水中人往上顶球,船上人往下扔球,那彩球颜色鲜艳,兼着尾处又是阵阵飘带,却是各处好看,有排列的好阵法,几个人一处顶,却比那晚间烟火还好看。 花满堂已自看入了迷,嘴上只是叫好,花将军见女儿喜欢,也自高兴,便叫旁边下人拿了银子去赏。 那边来参加诗文大会的才子也自看在眼里,心中都想这将军府却是豪气,这般杂耍,却只他府中见得的,也都看得高兴,唯有那张公子在韩青君那里数次吃瘪,心中郁郁置气,又有那刘管事的来道,说将军大人今日劳累却不来会面诸位了,只点了其中几个文采好的,赏些金银,却半点不提选婿之事。 偏那几个得了金银的里面又没有他姓张的,心中已是憋闷异常,见了这杂耍好看,心里只想着等他做了将军府姑爷,却才叫这杂耍班日夜耍给他瞧得。 眼看得时间却是不早,将军府却便开始送客,其余诸位少爷都有自己小厮早早候着,单他一个来一趟将军府,什么也没落着,小厮还给丢了,他倒也悄悄问问那刘管事,韩青君哪儿去了? 那管事的却一点好脸色不给,只说他自己的小厮怎么向将军府讨要?张公子不敢多言,只能自己一个回府,第二天便叫吴婆子到府里伺候,却要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