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为难》 第1章 裁员 唐就加班回到家已经快晚上10点钟了。 前段时间公司里传出消息说是要经济性裁员,唐就便惴惴不安地老实加班了快两个月。 想到明天开会恐怕就是要公布裁员名单,唐就回家的路上也忍不住地焦虑。 输入密码推开门,唐就笑着弯下腰抚摸小跑冲过来迎接的小猫狒狒。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门口正对的客厅沙发里,秦酌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的游戏机,说话时头都没抬一下。 “加班。”唐就把包放下,慢吞吞地开始换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换好鞋唐就又在玄关坐了好一会,在心里纠结了很久才小步挪到秦酌面前,试探着开口说:“明天开会,是要公布裁员名单吗?” “嗯?嗯,是吧。” “那,名单里有我吗?” 唐就问完,秦酌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放下手里的游戏机,背靠着沙发盯着唐就有些皱巴巴的脸看了四五秒钟,突然低头笑了一下,“想走后门?” 说着身体前倾,牵住了唐就有些冰凉的手,拉着他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声音带着些不正经:“想走后门的话,你是不是得贿赂我一下啊。” 说完秦酌的手开始顺着唐就的卫衣往里钻。 秦酌的手有点凉,唐就被触碰到的一瞬间浑身瑟缩了一下,接着一把握住腰间乱摸的手,他今天太累了,实在不想跟秦酌闹。 “没有,我就问问。”说完唐就疲惫地起身:“我困了,先去洗漱睡了。” 裁员对于唐就来说,确实算个大事。自打他毕业后走运进了格润,生活也还算顺风顺水,明天的裁员,他们部门也有裁员名额,他悄悄问过公司老员工说裁员会看日常的工作表现和个人学历背景。 可经过对比部门的其他同事,无论是工作表现还是学历背景,唐就都只能混个中等偏下。 唐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听着旁边那人掀开被子上床的声音,又忍不住想。 背景?跟公司老板同床共枕算背景吗? “不是困了,还不睡?”秦酌伸手隔着被子从背后抱住了唐就,一下又一下的喘息喷洒在唐就的后脖子上,不一会儿频率就变得稳定起来。 唐就觉得秦酌很烦人,明明知道自己在为裁员的事发愁,嘴巴却跟缝上了一样一点消息都不愿意透露,就等着自己开口去求他。 气了一会儿,唐就又开始懊恼悲观起来,自己虽在靠双手吃饭,可自己挣来的大多数钱都寄回了家里,他住着秦酌的房子,用着秦酌买的东西,花着秦酌的钱,他和秦酌的关系也是秘密不能公开的。这让他有种自己在被包养的感觉,加上跟秦酌说几句话,他就要动手动脚,两人正常聊聊天好像都成了奢望。 想到这儿,唐就动作幅度很大地翻了个身,试图用吵醒秦酌来解心头之气。 周五早,唐就梳洗好,特意换了身正式一点的衣服。等到收拾好准备下楼坐地铁去公司时,秦酌已经开车走了,对于两人关系是秘密这件事,秦酌严谨的要命。 一上午,唐就坐在电脑前惴惴不安地完成了0份工作。 等到部门部长被通知去会议室开会,唐就不安的心终于沸腾了起来,每门口疑似有人的脚步声,唐就都要抬头看看。 在唐就抬了九九八十一次头后,身旁的同事小王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唐就的手臂,“唐就,你也太紧张了。我看上次的工作总结,你没垫底,这次我们部门的裁员名额就一个人,放心吧。” “是吗?”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他现在确实太紧张了,特别需要一个人来帮他纾解纾解,就算是说两句安慰的话也行。 “只要不是垫底就不会被裁吗?” 看着唐就严肃认真的样子,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自己,像极了考砸后满怀希冀地问同桌是不是真的不开家长会了的乖学生。小王一下子又变得不确定起来,“不过最后裁谁还得秦总决策,总之你别太紧张了。” “好吧。” 就在唐就的心刚稍稍平静之际,部长开完会回来了。 部长李雯是个温柔的中年女人,平常对谁都是笑嘻嘻的。此时唐就看着她面带愧色地朝自己走过来,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碎了。 经过刚才的会,财务部的裁员名额突然多了一位,唐就不是绩效垫底,却还是被裁了。 “小唐,没办法,公司总部那边出了点问题,这才进行这次的经济性裁员。最近做好离职交接,一会儿别忘了去人事那边面谈裁员赔偿。” 唐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心如死灰地完成今天的工作的,自己竟真的被裁了,自己真的失去工作了。 他从没想过通过秦酌走什么后门,但想到这份裁员名单时通过他审核的,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近两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加班,唐就躺在沙发上对自己有些无语,在轻松些什么。 “叮。”微信显示“妹妹”发来了红包。 唐就点开聊天界面,唐白茸又咋呼呼地发来了三条语音。 “哥,这是我兼职赚的钱,分你一点。必须收下!” “哥,你这个周末回家吗?妈妈说你最近工作忙,好长一段时间没回了。” “对了对了,妈妈说这周陈阿姨会来做客,小齐哥哥也会来。” 听到会有人来做客,唐就犹豫了几秒钟。又想到反正工作丢了,忙肯定是不忙了,自己也好久没回家,于是在表情包里挑了一个OK的手势发了过去。 刚放下手机准备去做晚饭,一个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 秦酌:“喂,总部那边来人了,我今天不回去了,在这边睡。” 唐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总部那边”应该就是秦酌的父亲,“这边”应该就是秦酌父亲住的老宅了。 秦酌听起来很急,又带着些烦躁,唐就还没来得及回好,对面就挂了。 唐就盯着熄屏的手机愣了会儿,回想起自从跟秦酌在一起,每次秦酌的父亲来,他都会变得心情不好。可自己没见过秦酌的父亲,也没见过秦酌现在的母亲,每次秦酌就算心情不好自己也一句话都安慰不了。 宜市入秋,大地戴上了黄色银杏织就的帽子围巾,唐就起了个大早,在凌冽的秋风中坐上了回家的车。 唐就家在宜市的城阳县,坐完地铁坐大巴,再转站一趟公交才能到。位置有点偏僻,但好在小区设施齐全,安保物业都还不错。 唐就家在六楼,没有电梯,唐就拎着给爸妈带的补品刚吭吭哧哧地爬到四楼,就接到了唐白茸的电话。 “哥,你到小区了吗?陈阿姨说太久没来了找不到咱家在哪儿,你去接一下他们吧。” 唐就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喘着粗气回道:“我就到家门口了,那东西我先放四楼楼梯拐角,你下来拿上去。我去门口接他们一下。” 陈阿姨是唐就妈妈的大学同学,这么多年两人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听说唐就妈妈生病,一直想来探望,不过陈阿姨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也不会开车,一直拖到自己儿子有空才一起过来。 唐就站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后将卫衣拉链拉到了最顶上。又后知后觉站的地方好像是个风口,刚想挪动脚步换个位置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 唐就转过头,一辆最新款的深灰色欧陆GT映入眼帘,驾驶位上的车窗后面,齐尚酉满脸笑容地冲唐就挥了挥手;“唐就,这儿。” 齐尚酉是陈阿姨的儿子,跟唐就同岁,两人算是儿时好友,小时候上的同一家幼儿园。不过齐尚酉上小学时,陈阿姨老公事业更上一层楼,全家便一齐搬迁到了国外。 等到唐就高中时,才再次见到齐尚酉。他们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齐尚酉还在唐就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之后,两人在不同的国家上大学,工作。 今天的拜访算是唐就记忆中第三个阶段的齐尚酉,唐就帮忙去后备箱拿齐尚酉带来的礼物,趁机端详了一眼---褪去高中时期的青涩,人变得更加精瘦,五官也更加立体端正,是很客观的帅。 午饭是唐就爸爸唐谦资掌勺,都是些家常菜。因为陈阿姨来,唐就妈妈连吃饭的时候也在跟对方滔滔不绝。唐就这次回家难得的没经历饭桌文化的洗涤,加上在宜市早就想念这一口了。唐就一顿饭吃的美滋滋的,等到桌上最后一个人离席,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也坐到沙发上去。 齐尚酉看着旁边认真擦嘴的人,低头笑了一声,齐尚酉跟唐就算起来也有近两年没见了,没想到唐就还跟自己印象中的样子一样,精致的五官,干净又温和的气质,还是那种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特意等到唐就擦完嘴又喝了杯水,齐尚酉才慢悠悠开口:“对了唐就,听说你在格润上班,我最近被调到了分公司,我查了下,正好离你们那儿很近。以后有空就可以多见了。” 唐就被着突然的话呛住,他被裁的事还没告诉家里人,怕家里人担心,他也不准备告诉他们了。 沙发上坐着唐就爸爸,唐就,齐尚酉三人。唐就先闪躲地回看了正在泡茶的唐谦资一眼,看对方嘴唇紧闭,一副不想参与到他们谈话中的样子,才心虚地冲着齐尚酉说道:“好啊,有空可以一起吃饭。” “行,那我们微信常联系。” 齐尚酉却不打算结束话题,“那你现在住哪儿,我看那附近的房租都不便宜。” “住...住...”住哪儿?唐就一下子说不出自己住的地方,他住在秦酌的市中心大平层里,可那地方显然不是他这种刚被裁的打工人能住得起的,就算是没被裁也住不起。 “住在....我最近在跟同事合租呢。”说完,唐就故作轻松地嘿嘿笑了下,内心希望他的答非所问能蒙混过关。 “跟人合租?”齐尚酉皱了皱眉头,似乎跟人合租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我在那儿买了套公寓,空间挺大的,你可以考虑考虑去我那边住。” 第2章 合照 还没等唐就应下对方的住房邀请,屋里就传来唐就妈妈季秋生的声音。 “唐就,小齐啊,快过来。” 主卧,陈阿姨拿着一张照片和刚从客厅过来站着的两人之间来回端详,照片背面还带着双面胶发黄干掉的痕迹,边边角角也是黄的,是一张老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小人并排站着,看着也就**岁的样子。两人手互相揽着对方的肩膀,又因为两人不一般高,甚至差的有点多,所以一个人手自然的在对方肩膀上下垂,另一个人则吃力踮脚地向上钩住对方肩膀。整个照片显得滑稽又可爱。 陈阿姨嘴角含笑地比对了半天,得出结论:“小唐还是跟小时候长得一样可爱,尚酉倒跟小时候反过来,长得比小唐高了。” “唉,可惜留给尚酉的另一张一样的照片在我们搬家的时候给弄丢了。多好的照片啊,这张可一定要好好保存。” 说完,陈阿姨又开始看着两人怀念起来。 唐就注意到旁边的齐尚酉和面前的陈阿姨都盯着自己,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 “唐就,你陈阿姨和尚酉好不容易过来,别老缠着尚酉说话了,让他们都休息会儿。” 休息会儿?唐就立马读懂了妈妈的意思,又环视一圈,发现吃完饭后就没见过妹妹唐白茸,便立马给自己现编了一道逐己令,“对了,上午的时候突然公司有个着急的工作通知,我一会儿就得赶回宜市了。” “下午就走吗?尚酉跟我念叨一路了要跟你好好说会儿话来着。” 唐就满脸歉意地笑笑,又对着陈阿姨不太坚定地说道:“尚酉工作的地方离我很近,有机会一定再好好聊聊。” 没办法,家里是个三居室。自己房间也只有一个单人床,想跟齐尚酉挤挤睡都睡不开。 城阳县的空气很好,齐尚酉夜晚洗漱完打开了唐就屋里的窗子透气。 窗子下是唐就高中时用的书桌,桌上整齐地码放着几本被翻得很旧的高中课本,齐尚酉低头看了眼,视线又落在了书桌右上角的全家福上。 照片里的唐就更加青涩显小,笑眼弯弯地站在后面比耶,还是齐尚酉上一次见到唐就时,唐就的样子。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齐尚酉嘴角不受控地翘了起来,隔着相框摸了摸照片里唐就比耶的手。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起身从床上衣服口袋里拿出钱包,小心翼翼地从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掏出来一张对折的照片,照片里男孩咧着嘴笑,顺着被折起来的部分,可以隐约看见男孩下垂的手臂和旁边人的肩膀。 齐尚酉把照片立着放在那张全家福旁边,只露出唐就,然后用手机精心地给两张照片拍了张合照。 唐就很晚才赶回宜市,边等电梯边翻看着手机聊天记录。自从昨天秦酌的那一通不回家的电话后,今天一整天,两人都没联系。 唐就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因为秦酌亲手把自己裁掉了,又或许今天一整天两人都没联系。马上到家了,唐就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和尴尬。 秦酌会问自己什么吗,还是会有些内疚地向自己解释道歉。那被自己的男朋友辞退了,自己又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推开门,狒狒意外地没跑来迎接,家里也是一片漆黑。 唐就疑惑地开灯换鞋,正想着难道秦酌没回家,就看到玄关处秦酌的拖鞋不见了。 “秦酌?”唐就小心地推开房间门,卧室的窗帘拉着,隐隐约约间看到床上一动不动蜷缩的背影。 “睡这么早吗?”唐就小声嘀咕了一句正要轻手轻脚地关门,就听到床上那人冷不丁地张口说了句话。 “你被我裁了。” 唐就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哆嗦,忙用手摸了摸心脏安抚。 他不知道秦酌想表达什么,自己被他裁了,然后呢?难道他是想要向自己道歉?倒也不用吧。 唐就“吭”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回复道:“没事儿,我本来就是走运进的格润。把我裁掉对大家也公平。” 随即房间再度陷入黑暗般的静谧里,唐就见秦酌迟迟不再出声,心里想着他可能困得又睡着了,就轻轻关上了门准备去客卧洗漱。 这套大平层在宜市中心,卧室房间的落地窗前条条框框溢出整个城市的繁华,秦酌侧躺在床上,窗外的璀璨混着冷冽的晚风扑到身上,他没盖被子,此时手脚冰凉。突然想到唐就刚才要是看到窗户没关,一定会过来恶狠狠地说自己一顿。 唐就洗漱好想了想,为了防止进去吵醒秦酌,当即决定睡在客卧。 临睡前又觉得有些口渴,刚推开门准备倒水,就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刚才还在床上睡觉的人,此刻如梦游般愣在门口。刚才进去没看清,秦酌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西装,此刻白衬衫领口大敞着,皱巴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秦酌长得好看,顶光下头发盖住眼睛,更显鼻梁挺直,皮肤白皙。唐就觉得他现在像自己上高中时看的漫画里的忧郁宅男。 他感觉到秦酌心情不好,伸出双手像安抚刚睡醒的小狗般摸了摸秦酌的头,又顺着头往下捧住脸,语气温柔,“怎么了,怎么不睡了?” “你生气了吗?”秦酌抓起自己脸上唐就的手,再次补充重复,“我辞掉你,你生气吗?” “啊,没有啊。”唐就随后又反应过来,可能是因为自己睡在了客卧,又解释道:“我是怕我进来进去的吵醒你,所以干脆睡在......” “那是不是我怎么对你,你都会爱我?”秦酌突然眼睛瞪大,把头凑近渴望地问。 唐就的手被抓的有些疼,不知道秦酌为什么情绪变得激动,边轻轻挣着自己的手边回答,“爱你,我会爱你。” “好,这是你说的。”说完,秦酌果真像梦游般果断放开唐就的手,扭头回了房间。 唐就看着面前人有些消瘦的背影,心想秦酌肯定是最近太累了,还要为自己的事忧心,遂临时决定明天要亲自下厨做饭给秦酌补补。 难得没有闹钟,唐就一觉睡到自然醒,已经日上三竿了。 起床收拾了下客卧和主卧,又给自己做了顿丰盛的早午饭。吃饱喝足后唐就打开电脑,把自己的简历又检查了一遍,随即海投了好几家公司。 虽然说有秦酌这个男朋友在自己还不至于失业了就睡大街,但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份工作才行。 格润集团,秘书刘柳发现老板自早上来了之后心情就不太好,平常自己去汇报工作,多多少少还能得到老板的几句指导,可今天从上班开始,老板非但没对自己说一句话,连整一片办公室区域都异常安静。 超冷气压一直持续到中午,直到午休时间,集团来了位不速之客,刘柳才知道为什么老板心情不好。 “上次回老宅你爸不是故意不让你进去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爸做什么事都想着顺着老人家的意思来。” 女人手、脸都保养得极好,脸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只是身上的衣服太过雍容华贵,搭配起来倒显得脂粉气很重,又年轻又年长的感觉。 秦酌嘴角微微一扬,熟练地起身给女人倒了杯名贵花茶亲手递了过去,“爷爷奶奶是长辈,我自然也是该顺着长辈的意思来。” 姜芙轻哼了一声,故意没接秦酌递来的茶,整个人高高在上的样子,指使道:“喝茶容易失眠,我最近喝咖啡。” 秦酌放下手里的茶,又起身给姜芙冲了杯咖啡放在面前。 “秦...酌,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爸同意去做试管了。”姜芙把头抬得更高了,嘴角止不住的得意,仿佛还没影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压秦酌一头了。 她说话时刻意把“秦”字加重了一些,仿佛在有意提醒秦酌些什么。 “是吗,那要恭喜了。”秦酌保持着最开始的微笑,他倒要感谢姜芙出于挑衅意味却总是给自己带来第一情报的善举。 格润只是秦家旗下一个很小的分公司,秦酌目前也只掌权很小一部分。作为秦家众多孩子里最不被承认和喜爱的,秦酌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震慑力,能让姜芙这个秦凯盛的小老婆三番五次的来宣示主权和警告。 送走姜芙,已经到了下午上班时间。秘书刘柳进来看到桌上一杯杯一口都没动的饮品,就知道自己老板午休时间定是又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心里难免共情起来,原来老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唐就还记得自己昨晚决定给秦酌下厨的事,下午近傍晚时间就问了秦酌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快速收拾出门买了一大堆菜。 糖醋排骨、蹄花汤、红烧带鱼、炒油麦菜、麻婆豆腐。唐就认认真真地将这些菜名写好,他准备了一个小本子,记录下自己给秦酌做过的每一顿饭。 唐就边写边忍不住想,等到他和秦酌老了,到时候翻看这些记录应该会很幸福。 秦酌刚打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边换鞋边伸头朝厨房方向看了眼。 从这个角度看,正好可以看见唐就的右半张侧脸,此刻穿着睡衣带着围裙,手里不停挥舞着铲子。秦酌不自觉站在原地多看了会儿,唐就额前的黑色头发有点盖眼睛,看起来顺顺的发质很好,他鼻梁不算很高,但翘翘的很精致。 在厨房偏暖黄色的灯光和油烟下,唐就整个人仿佛深处太阳即将初升前的天际云团里,层层云雾下,有点像天使。 抽油烟机声音太大,唐就没听到秦酌开门回来,察觉到厨房的推拉门开了一道缝,还以为是狒狒扒拉开的,于是头也不回地开始训斥,“狒狒,不让你进来是怕你呛到,再偷偷扒门我可就打你了哈。” 锅里还炒着最后一道麻婆豆腐,秦酌看着唐就被辣椒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跨过唐就的头伸手将抽油烟机开到了最大档。 唐就顺着头顶冒出的手往后看,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狒狒嫌呛你就不嫌呛吗,以后别做这个菜了。” “没事儿,我想做给你吃。” 今天的菜属实有点丰盛,等到菜都上齐,唐就自然地打开手机开始拍照。 秦酌端着饭过来,看着唐就拍照轻轻蹙眉,“照片留着自己看吧,别发朋友圈了。” 唐就还在一旁欣赏着自己做的饭,听到秦酌的话有点不高兴,自己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怎么这人一点夸奖的话都不说。 “我就算发也会屏蔽之前的同事的。”唐就慢悠悠补了一句。 他不明白,他都离职了,就算让之前的同事知道两人的恋爱关系应该也没什么吧。 不过这话唐就没说出来,他跟秦酌在一起近一年时间,其实秦酌家的具体情况他都不怎么了解。但是秦酌毕竟是自己的前老板,总归有些不一样,所以在这方面,唐就基本都听秦酌的。 第3章 朋友 离职快半个月了,唐就投出去的简历回复还是寥寥无几。 他大学学的财务管理,上大学的时候唐就就听学长学姐说过,这个专业有些卡学历。所以唐就刚毕业能以一个普通二本的学历进格润,也算是走了大运了。 虽然被辞,但在格润工作的这段经历也让唐就的简历丰富不少。 这半个月里,唐就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给自己做顿丰盛的早午饭,下午就给家里的花浇浇水,看看招聘软件,再陪狒狒玩会儿,基本就能熬到晚上秦酌回家了。 今天唐就睡醒刚完成下午任务的第一项,准备打开招聘软件完成第二项任务时,手机冷不丁收到一封邮件。 唐就平静地点开,浏览了半分钟,又愣了半分钟。 随即猛地抱起一旁吃猫罐头的狒狒,激动叫道:“狒狒,终于有公司要我去面试了!” 公司叫Ariz,是三年前新成立的娱乐公司,规模比格润小,但近几年发展得不错。唐就看了看公司位置,离格润很近,两家公司甚至就在一条街上。 此消息的出现意料之中地打破了唐就本该惬意的下午,熨西服,调试发型,对着狒狒模拟面试。 直到秦酌回来看到沙发上一身西装,发型条理,端坐整齐的唐就,有些疑惑:“你干什么呢,怎么换上西装了?” 唐就一脸严肃地转过身,然后起立,冲着秦酌鞠了一躬开始说:“面试官们好,我叫唐就。” 就这样,狒狒光荣降职,秦酌又陪着精神抖擞的唐就排练到半夜。 第二天八点五十,唐就准时到达面试公司,在昨天一下午加一晚上的紧密排练下,面试官的很多问题唐就都回答的有条不紊。 唐就自认为这场面试很成功。 午饭时间,唐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这家面馆味道不错,之前在格润上班时,他经常在午饭时间到这儿来吃饭,一来二去,唐就慢慢跟这儿的老板也熟悉了起来。 其实唐就很多时候想跟秦酌一起来,但除了在家,秦酌很少也几乎没有单独跟唐就出来约会过。 唐就有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和秦酌之间有一道虚设的铁门,门上挂满了锁。他们在一起近一年的时间里,别说试着开锁了,秦酌甚至没有给自己靠近大门的机会。 唐就熟练地给自己点了碗葱油拌面,面馆生意不错,只有两个服务员忙不过来,吃面需要自己听号去取。 唐就的号码是15,在第14号被喊时,唐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自己名字,扭头去看,是格润的财务部部长,也是唐就之前在格润的上司。 李雯端着面径直走到了唐就所在桌的对面,前同事再会,唐就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好久不见,小唐。”李雯冲着唐就温柔地笑了笑。 之前在格润,唐就很多工作内容都是由李雯对接的,初入格润时也是李雯教会了他许多东西。 “好久不见,姐。”离职大半个月,看着面前李雯大姐姐般的微笑,唐就一时有些激动,不免怀念起之前在格润的日子,心情也有些伤感。 他一直是个敏感又重感情的人,小时候陪着妈妈看偶像剧,每次看他总能为里面真挚的爱情落泪。初中时读红楼梦,在很多人都不理解的林黛玉葬花那段,唐就甚至为它写了近一千字的读后感。 因为看重感情,所以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唐就都小心翼翼又无比珍视的对待着。今天能在这儿遇见李雯姐,还一起吃饭,唐就打心眼里很高兴。 从在格润开始,后聊到离职后的生活规划,再到今天的面试。唐就很久没有跟人如此畅快的聊过了。两人吃完饭,李雯主动说拍一张两人的合照,就当纪念。如果唐就成功入职Ariz,以后还可以经常约饭。 在面馆分别后,李雯在唐就不停挥舞再见的双手下朝格润走去。等到进了格润大门,李雯才从口袋里缓慢拿出手机,犹豫了一番,还是点开了那个神秘号码,将刚才跟唐就的合照发送了过去。 唐就一整天过得充实又开心,晚上边哼歌边做了一大桌子菜。 却又因为太过忘我,忘了看了手机。等到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唐就才发觉秦酌还没回家,打开手机,是秦酌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说今晚朋友生日聚会,怕是会到很晚,今晚就在外面住下了。 唐就看着满桌的菜,高昂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又转念一想,吃不完就吃不完,明天起来正好不用做饭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唐就这一方温暖天地的三百多公里外,秦酌一身高定西装,立身于海边一艘私人邮轮上。 刚低头看完唐就迟来的回复,就被人揽住肩膀,手里塞进了一杯香槟。 寿星陈彦满脸奸笑,用肩膀碰了碰秦酌,又刻意在秦酌和他紧急关闭的手机面前来回看了两眼,调侃道:“哦哟,谁啊,哥俩这么多年,你谈恋爱不告诉我是不是?” 秦酌一脸淡定,举杯抿了口杯子里的酒,细细品味了好几秒后才说:“没谈,朋友。” “行行行。”陈彦拍了拍秦酌的肩膀,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话在嘴边还是犹豫了几秒,问的有些扭捏:“明天你弟回来?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早七点钟的,要不要跟我一块去接他?”秦酌看着默不作声,低头摆弄手指的陈彦,心事都快写到脸上了,疑惑道:“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秦煜不说,你也不说。” 陈彦是秦酌在美国认识的,两人刚结识的前两年他还是个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三年前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着秦酌突然回国后,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不过谁也没想到不想子承父业的陈彦竟真的开了家发展还不错的娱乐公司。 “没什么,都过去了,但我明天有事,实在不能跟你一起去接。”陈彦眼神闪躲地说完,直接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全闷了。 秦酌看着他被酒呛地咳嗽了两声,有些无语,鬼信你都过去了。 不过今天他没空细问陈彦的事,今天来他可是有事要干的。 今天的生日聚会表面看一大群有钱公子哥的派对,但实则陈彦不止邀请了这些酒囊饭袋。 邮轮的二层是个小型舞厅,秦酌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眼,一眼抓住了自己此次来的目标,最近的上市公司的老总正在身边几人的围簇下侃侃而谈,从身旁路过的服务生托盘里端过一杯新酒,秦酌给陈彦使了个眼色,“一会儿过来找你,帮你庆生。” 陈彦忍不住鄙夷秦酌这种见利忘义的的行为,对着秦酌的背影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等秦酌把这场聚会的油水搜刮一通之后,陈彦的生日派对正好迎来开场。 所有人聚集到一楼宴会厅,流光溢彩下,陈彦大剌剌地往精致的三层蛋糕前一站,在众人的注视下,低头闭眼许愿,然后象征性地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宴会厅爆发一阵欢呼,随即陈彦接过话筒,在一声“大家玩得开心”后,眼前重新变得五光十色。 派对开始,秦酌随意地坐进陈彦旁的沙发上看手机,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顺着手往上看,是陈彦狡黠的眼神,“今天既是我生日,我还帮了你忙,哥们,我的生日礼物呢?” 秦酌重新将眼神放到了手机上,用自己的手将陈彦的手拍了下去,“礼物明天给你送到公司去。” “那行。”陈彦心满意足地转过身。 忙了一天,秦酌此时才看到中午收到的短信,手在空中顿了几秒,还是点开了那张图片。 图片应该是在一家饭馆里拍的,两人相对坐着,桌子上是两个吃光了的空碗。秦酌放大,看着照片里比剪刀手的人,可能窗外阳光太过刺眼,男孩眼睛眯成一条缝,注视着镜头抿嘴微笑。 秦酌沉默了几秒收起手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陈彦,请你帮个忙。” 陈彦正和旁边身材曼妙的女孩喝酒,听到这话扭过头来,“帮忙?什么忙?” “你们公司今天有个面试的求职者。” “行,我知道了。”陈彦不等秦酌把话说完就应了下来,“什么名字?我明天告诉人事把他录用了。” “没说让你录用。”秦酌面色平静,边说边转了下手里的手机,“把他拒绝了吧。” 陈彦给此次前来的人都准备了房间,方便大家玩完后休息。 近凌晨三点,秦酌躺在房间床上发呆,他今天招揽了不少人脉,酒自然也喝了不少。 狂欢结束,邮轮陷入寂静,秦酌此时却无比的清醒。 一晚没睡,早晨六点,秦酌就开车去了机场接秦煜。 他三年前回国,跟秦煜也三年没见了。 在秦酌心里,这个弟弟是他目前最亲的亲人了。 宜市万峰机场,早上七点不到,机场已经人满为患了。秦酌捧着给秦煜买的花,目不转睛地站在出站口等待。 衣服口袋里传来消息提示音,秦酌掏出手机点开,是唐就发来的短信---“我昨晚梦到你了,你昨晚睡得好吗?” 每次秦酌不回家睡,隔天一早总会收到唐就的短信,要么是说梦到他了,要么是做了噩梦,或者直接说想他了。 手里的花太大,有点挡视线。秦酌刚把花放在地上准备回消息,不远处忽然传来秦煜激动地叫喊:“哥!秦酌!我这儿!” 秦酌把没来及发出的半句短信删掉,连忙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不等抱起地上的花,秦煜已经快步扑了过来。 两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会儿,秦酌看着面前坐了两天飞机还依旧活力满满的秦煜,比三年前瘦了也更精神了,外表看还是一副大学生的模样。 秦酌抱起地上的花递过去,笑得开心,“欢迎回国。” 两人在机场外简单吃了点东西,秦煜太久没回来过,从下机场开始就兴奋的不行,此时吃完饭坐在副驾驶上才安静了起来,可能是有点晕碳。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爷爷奶奶?” “哎呀,不急,等有空了我就去。”秦煜边说边调低了座位,一副要小憩一会儿的架势。 刚调好躺下,几秒钟后又直起身子,才想起来问开车的秦酌这是去哪儿。 “酒店?” 秦煜没想到自己回国还得住酒店,正想问秦酌为什么不去他家,话到嘴边又想到什么般快速咽了下去。 秦煜这一句疑问没得到回复,车上也没放音乐,霎时间,除了汽车运行的声音安静的能听见两人的喘息声。 沉默了将近五分钟,秦煜看了眼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开车的秦酌,终于开口道:“你们现在住一起?” 一句冷不丁,无厘头的话。 秦酌却没表现出任何意外,依旧平静地开着车,默认了秦酌的询问。 刚才还兴奋活泼的秦酌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一样,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秦酌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也平视前方,语气中全然没了刚才的亲昵。 “秦酌,这就是你的报复方式吗?” 第4章 结痂 开车的人依旧沉默,秦煜也急得等不来秦酌慢慢张开嘴,一连串的询问顺着他内心的不理解接踵而至。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从你回国?” “那你现在把他当成什么?床伴?还是可以相拥入眠的伴侣?” “你爱上他了?” 沉默许久,秦酌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没有。”随即又补上一句,“我不会原谅他,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秦煜被这句话噎住,心里的火上不去也下不来,于是语气冰冷道:“我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什么都能原谅的话,我宁愿当初没有帮过你。” 车开到宜市跨江大桥顶端,此时是早上八点钟,天气晴朗。秦酌眼睛被阳光刺到,下意识眯了眯,随即右手伸到旁边,抬手将副驾驶的遮阳板放了下来。 秦煜依旧执拗地目视着前方,眼前的遮阳板落下来,秦煜看到遮阳板上小镜子里自己的眼睛,他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想些什么。 唐就。 八年前,他跟着父母第一次来到中国宜市接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时,也听到过这个名字。 而伴随着这个名字出现的,是一个片段。 记忆中他和母亲跟在父亲后面,在老旧小区里穿过破败不堪的连廊,停在了一间更加破败的屋子前,屋门就那样大敞着,往里望去,瘦得像骷髅一样得秦酌背对着门口侧躺在床上,没有被子,在当时的入秋的天气里他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灰色短袖。 他记得自己和父母一直到离开都没走进那间屋子,可能因为他们衣着整洁,穿着连褶子都没有的衣服。 领他们过来的是秦酌的邻居,他看见父亲给了那人钱,同样穿的很皱巴巴的女人接过钱后,有些假的笑就像刻在了脸上一般,过分热情地领着他们找过来。 他们一群人就这样站在门**谈,屋子里的人却连动没动,跟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他妈跳楼死的,好像是因为这孩子在学校被人举报了,说在外面骗人钱,学校就给开除了。他妈知道后在家骂了一夜这孩子,你们都不知道骂的有多难听。第二天这孩子出门,回来就看见他妈跳楼死了。” “被人举报骗钱?”相比于女人的死因,来接哥哥回家的父亲似乎更在乎秦酌的品行。 “好像是这孩子的一同学家长举报的,闹得还挺大的。唉,你说就一孩子,教育教育得了,还闹到学校里去了。” “我还见过那同学来找他玩呢,就在这楼下喊他下去,也是长得挺好的一孩子。” 女人挠了挠头,“叫啥来着?”然后蹙眉细想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叫唐就!” 秦煜收回神游的意识,微微侧头去看,记忆里在秋天穿短袖,住在破房子里的人,此时正衣冠楚楚,神情自若地开着车。 秦煜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车里的氛围有些尴尬,可毕竟刚见面重逢,他这哥哥他知道,最不会说好话哄人。犹豫了一会儿,秦煜终究先开口破冰,“我不去酒店,也不去你家。爷爷奶奶在宜市那么多套房子,我找管家要一套就行。” “好。” 家里管家速度很快,过了不到十分钟,给秦煜找的房子位置导航就发了过来。 车停到秦煜要住的小区楼下,秦酌下车帮忙把秦煜行李拿下来,才有些愧疚地说:“哥今天对不住你,明天来接你去吃好吃的。” 秦煜接过行李,抿嘴笑了笑,回了个“嗯”。 拿过行李走了两步,又回头,突然说道:“哥,你要是真放下了,我替你高兴。” 说完,秦煜便头也不回地拿着行李进了电梯。 秦酌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凉风把脸吹的有些麻木了,才肢体迟钝地扭头坐回了车里。 宜市藏了太多他痛苦的过去,对他而言,这些回忆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见风就疼。 三年前回国,他住进了市中心的大房子里,每天往来于纸醉金迷的应酬,在宜市的上市公司当总裁。他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麻痹自己,千堤防万小心着,只怕哪一瞬旧伤复发,自己重新回忆起那段日子。 可今天只是秦煜的几句话,便就轻而易举地勾起了自己在宜市的另一段回忆,那段自卑,羞愤,疲惫,又无可奈何的日子。 原来伤口一直在流血,从未结痂。 秦酌把头靠在方向盘上好一会儿,才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唐就一上午打开好几次跟秦酌的聊天界面,早上自己那条表达思念的短信到现在也没得到回复,心情有点低落。 今天是去Ariz面试完的第三天了,自己面试结束时人事曾告诉他,结果会在2-3个工作日后公布,到时会主动联系他。 今天是第三天了,唐就心情突然不轻松起来,这三天唐就也收到其他公司的线上面试通知,但无论是公司待遇还是通勤便利程度,Ariz都是最好的。 唐就妈妈在临退休的前几年生病,提前病退。从那之后,父亲唐谦资的多半时间都腾给了妻子,上个月打电话唐就问唐白茸才知道父亲在公司公司降职了,薪资也降了。 大半个月没上班,再过半个月,自己还得给妹妹唐白茸发生活费。唐就毕业工作三年,存款没多少,平常发了工资也多半用在了家里。如今没了工作,唐就实在忍不住焦虑。 中午唐就给自己简单下了碗面,搭配昨晚没吃完的剩菜倒也算丰盛,饭吃到一半,门突然被敲响。 秦酌手里抱着两大箱水果风尘仆仆地进来,“电梯口还有一箱,帮忙搬进来。” 一箱苹果,一箱杨桃,一箱柑橘。 秦酌很少吃水果,这些全是唐就爱吃的,唐就看着面前的水果感觉自己有点没出息,秦酌一句话没说,自己上午那些低落的情绪就荡然无存了。 秦酌边喝着从冰箱拿出来的冰水,边瞟了眼桌上唐就吃到一半的饭,三道菜都只吃了一点,但从菜的色泽能看出来,应该是剩菜。 唐就把三箱水果移到客厅角落,重新走到餐桌前,坐下准备把剩下的菜吃完,动筷子看到还站着的秦酌,于是象征性地问了下,“你吃饭了吗?” 可看到桌上被自己吃的惨不忍睹的饭,也实在邀请不了秦酌一起吃,“你没吃饭的话我重新给你做点。” “不了。”秦酌把喝完的水瓶扔到垃圾桶,面不改色地开口道:“我明天要出差几天,一会儿就得走了。” “啊,出差。”唐就不舍的情绪立马浮现在脸上,也没心情吃饭了,放下手里的筷子道:“你最近很忙吗?总是不在家。” 一句饱含委屈的抱怨,唐就本以为自己没了工作,起码会有一段时间能每天做饭等秦酌下班,秦酌也能下班就吃到热乎的饭菜。可没想到失业在家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度过的。 看着唐就低垂的眉眼,秦酌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不久前还答应秦煜明天带他出去玩,出差自然是骗唐就的。 秦煜在车上说的事确实勾起了他的矛盾心理,起码此时他是有点不想见唐就,他得自己先捋捋。 秦酌没去管餐桌上蔫了的唐就,径直回了房间拿出行李箱收拾起东西来。 出差是假的,他大概率要在秦煜那儿住上几天。又想到秦煜刚刚回国,很多生活用品应该还没来得及准备,于是收拾东西时多拿了些家里囤的毛巾浴巾什么的。 唐就在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卧室秦酌收拾东西的声音忍不住的难过,他这几天压根没和秦酌见过几面,发短信秦酌也不回,加上面试的事到现在也没通知,自己大概率是被拒绝了。 一想到这些,唐就的坏情绪就再一次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心里忍不住地发酸。 秦酌出差要出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一周两周的不回来,这一会儿岂不是他和秦酌最后的呆在一起的时间。 忍下眼眶的酸意,唐就终于站起来迈开步子去卧室,卧室里秦酌正蹲着收拾行李,唐就看了眼地上的一些生活用品,秦酌自己一个人出差,肯定是用不到这么多的,于是疑惑道:“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出差很久吗?” “大概一周。”秦酌回复道。 唐就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秦酌一点点把东西收拾好放进行李箱,又跟随在秦酌后面看他把行李箱推到门口,已然一副要走的架势。 直到秦酌伸手从玄关处拿过自己的车钥匙,唐就才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抬手抱住了秦酌的腰,脸埋进他的衣服里,低声嘱咐道:“在外面别忘了多喝点水,别工作起来忘了吃饭,开车一定要小心。” “嗯,知道了。”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十几秒,就被秦酌轻轻挣开了,然后在唐就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直到看着电梯从他们所住的15楼一直下到一楼,唐就才回过神来关门进屋。 他察觉到了,秦酌今天有点不太开心,也不太想理自己,很冷漠。往常秦酌出差,就算是赶飞机很急,也从不会说两句话就走。 或许是工作累了吧,唐就在心里默默安慰了下自己。 车一路开到秦煜住的公寓楼下,秦酌没立即下车,盯着车玻璃外修剪精美的绿化带看了一会儿,又把座椅放平躺了十几分钟,就在以为秦酌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座椅又忽然被拉起,然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径直驱车离开。 那是一片跟宜市中心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更像是刚被开发的城镇,车开过一片闹市区,仅绕过两条街,人烟就开始稀少起来。附近大多是平房和自建的两层小楼。有的屋子被画上了“拆”字,有的则是像是被拆了一半就停止了工程,只留下裸漏的钢筋、一地的发灰的垃圾、四面朝天的屋子。 这里应该被某个企业看上,大多数人已经拿到拆迁款离开,只留下少数人在这儿住着。 车继续往里开,视线低矮的平房被略过,里面还藏着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居民楼里面应该还有两三户人家,一楼外的空地上晾着几床被子。除此之外,不远处掉了漆的篮球场地,从外面看楼上好几处门大敞着的空屋子,一地的落叶和枯黄的杂草,无处不彰显着荒芜。 秦酌把车停到居民楼门口,下车走了进去,抬眼望去俯瞰整栋楼,秦酌在心里想,之前这栋楼是橘黄色的。 秋风萧瑟,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天色开始变暗了。搭配着眼前寂寥荒芜的景象,有点像某日电影里大事发生前的前一小时。 秦酌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开始从一楼顺着往上数,一直数到六楼停住。再从六楼楼梯口往右数到第四间屋子,房屋门大敞着,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空旷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