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鬼缠住怎么办》 第1章 重逢 谭绿今天一直惴惴不安,上午接到电话,有人把她家给砸了。 现场很可怖,深红色油漆泼在屋子的各个角落,一整面墙被砸毁,衣柜和床铺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贵重物品一件没少。奇怪的是,所有的“双人生活用品”全没了,成套毛巾,牙刷,拖鞋,全被人精准地清空。 谭绿是幻方集团的大小姐,早些年不过是个骄纵张扬的二代子弟。开始接手家族企业后,能力渐显。幻方集团自五年前遭遇重创,全靠她大刀阔斧、并购重组,才逐渐恢复元气,重新坐稳行业龙头。 这房子其实是谭绿在公司附近买的公寓。户主姓颜,是她匿名资助的女学生。这女学生来京城上学之后,打听到了谭绿的身份。不久之后就说喜欢上她了,很是执着。 谭绿这几年一直忙于公司事务,身边恰好缺人,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算默认在一起了。谭绿便把这房子送给了小颜。她上周才欢天喜地把房子布置了一番,说要给谭绿一个惊喜。今天就哭着打电话,说家里被砸了。 谭绿正要去参加一场酒会,看着手机里发来的照片,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仇家。深仇大恨的人没几个,但看不惯她,想整她的人也海了去了。可双人物品丢了这种事,带着点“情仇”的意味。 这种熟悉的行事手段,谭绿隐约觉得,像是消失多年的那个人。 酒会在会展中心顶层的全景宴会厅。 谭绿把车钥匙交给泊车的服务生,缓步走进大楼。 一辆黑色跑车悄无声息地在身后驶过,车窗缓缓降下,车内那道目光紧紧锁定着谭绿的背影。 谭绿递上邀请函,走进大厅。都是些熟面孔,见到她这位幻方集团的预备当家人,殷勤地凑过来寒暄。 谭绿拿着香槟应付了一番,有点兴致缺缺。 “谭大小姐~” 一个娇俏的女声从左边传来,谭绿一回头,右肩膀上就搭上来一只手,接着一股子甜香就钻进鼻孔。 “ 姚湛?” 看清来人,谭绿自然而然地弹开右肩上的小手,笑道:“你怎么在这?” “姐姐,我们上周才见过,你干嘛摆出这副不熟的样子?” 谭绿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说:“ 我确实和不在夜店出现的姚湛不太熟。” 姚湛小她十岁,是弟弟谭灼的同学。上学时,从谭灼的手机里看到全家福里的谭绿,惊为天人。吵嚷着要加谭绿的微信,高考前夜发信息和谭绿表白。面对这种跨年龄层的表白谭绿当然没当回事,况且当时她正和那个人。。。唉。 五年前幻方集团陷入危机,她几乎宵衣旰食,才最终扭转了局面。直到这两年,才能微微喘口气。 好在年轻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两年姚湛也毕业了,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但是正经事没见她做,每次见到她,不是在夜店,就是在会所。 姚湛假装气恼,顺势把谭绿的手带到自己脸颊上娇声说:“那姐姐你多了解了解我。” 谭绿无奈,抓住她的手放下来,正想再说话,突然一阵不大不小的笑声传来。 谭绿头皮发麻。 那人还在说话,但是谭绿努力去听, 却又好像怎么都听不懂,只有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震动。 这声音,在她的微信记录里。曾在无数深夜,她一遍一遍地点开。 “阿绿,晚安。” 谭绿无意识地把头转过去,面向声音的来源。 姚湛眼里,谭绿的模样像是见了真鬼。她顺着谭绿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是三个人在聊天,但是她一眼就知道谭绿在看谁。 这人实在是很出众。很高很瘦,穿着裁剪利落的浅灰色休闲西装,头发松松散散得披散在肩头,眼睛被阴影遮住,晦暗不明。明明在笑,但是气势逼人。一边说话,一边看向这边。 准确来说,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谭绿还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那手因为紧张还是惊讶,死死地捏住了姚湛的手腕。 姚湛还来不及想,顺着那倒目光,哆哆嗦嗦地把谭绿的手挣脱开。总觉得再过上一秒,那目光就能冲过来把她生吞了。 她哈哈得尬笑了一下,朝着谭绿问:“熟人啊?” 见谭绿没反应,继续试探道:“前任?” 祁简一! 五年了,当年自己搜天刮地地找人,都抓不到她一丁点儿消息。 火车、飞机、出境信息,甚至回她老家的大巴,都没有一丝线索。 她至今仍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执着于祁简一的消失。 当年的事,虽说是彼此伤害,但也算两不相欠。当时祁简一还只是个大学生,行事便惊人地残忍狠绝,连自己也觉得她就是个疯子。 可是当她真的一走了之,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解脱。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翻天的情绪猛地灌上来,一夜一夜地折磨她无法入睡。 但是,好在,再汹涌的情绪也会被时间抹平。 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完全成长为另一个人。 这些年为了挽救大厦将倾的幻方集团,谭绿日日与股东、债权人、银行,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周旋。祁简一这个人,也逐渐不那么重要了。过往种种,也不过成了一桩旧事。 况且她今年已经32岁了。爱情早就不是她人生的全部。 这两年,身边也开始有新人出现,连想起祁简一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很少了。 她曾幻想过,等祁简一再次出现,自己要如何云淡风轻,礼貌得体。 可现在,当祁简一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却连直视都不敢。 所有复杂的情绪,此刻都凝成了恐惧。她能感受到祁简一的目光像鹰隼一样盯着她。她也知道自己家的红油漆和一地狼藉,必定都是祁简一的手笔。 她不相信大庭广众之下,祁简一能干什么。但是寒意还是自脚下升腾,一切本能都在叫嚣着,走!赶紧走。 谭绿把香槟放在手边的高脚桌上,小声道:“姚湛,我突然。。。” “谭小姐!” 姚湛见那人身如鬼魅,三两步就跨过来,把手中的香槟挨着放在谭绿的杯子旁边,微微转身,恰好挡在了谭绿面前。 谭绿半边身子僵住,机械地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祁简一睫毛低垂,声音如深井,平静无波:“谭小姐,还记得我吗?” 谭绿只觉得身上这条裙子开始不合身起来,每一处都和皮肤摩擦得又疼又痒。 谭绿努力让自己神色如常:“祁简一呀,好久不见!看你的样子,最近过得还不错嘛。” 姚湛在旁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目光锁定在两个人电光火石的眼神交汇中,生怕漏掉一帧。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谭绿叫出祁简一这个名字的时候,对面的人眼角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还不错?” 祁简一的食指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轻轻敲击, “是啊!还不错。谭小姐,好久不见。” “是啊,哈哈”。 祁简一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谭绿的眼睛,嘴角淡淡勾起,道:”上次见面,我有点不记得了。是在。。。” 祁简一顿了顿, “五年前吗?” 五年前?姚湛对这个时间点实在敏感。五年前她鼓起勇气跟谭绿微信告白,结果杳无音信。她托谭灼打听,结果谭灼一脸晦气地说他家正一团乱麻,他姐疯了,让她别枪口上添乱。 “是嘛!竟然有这么久!我都不记得了,大概是吧。” 祁简一冷笑:“谭小姐贵人事忙,又有佳人在侧。怎么会记得我这种,无名小卒?” “况且谭小姐好事将近,听说,”祁简一声音一挑:“你要结婚了?” 谭绿面无血色。 五年前,祁简一双眼赤红,裹着纱布的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鲜血涌出。杜鹃啼血般质问的,就是这一句。 谭绿只剩本能在回话,她听见自己说:“是啊,就在下周。欢迎你来参加。” 祁简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接着好像很开怀地笑了。她拿起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声音温柔又沉静: “好啊。那就预祝谭小姐,新,婚,快,乐。” 祁简一一字一顿地说完,嘴角还带着未完结的笑意: “五年前谭小姐结婚,可惜我出了点儿事情,错过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深感遗憾。可惜那位先生没福气,没能娶到谭小姐。” “这次,“祁简一一边说话,一边向谭绿伸出手。 谭绿的目光看向她的右手,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肉眼可见的蜿蜒疤痕。 四指相碰的瞬间,谭绿觉得那双手还是一样的冰冷。曾触碰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探寻她最隐秘的地方。 祁简一突然使力,紧紧握住她。指节因收力微微绷紧, 指腹沿着她的手背缓慢摩过。两个手掌贴合在一起,那些疤痕瞬间像长了脚的虫子,一下子缠绕并灼烧着她的掌心。 她低声道:“谭小姐,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谭绿当时还不知道这份礼物会是什么。 直到几天后,她在阴冷黑暗的房间里醒来,手腕被紧紧拷在床上。耳边传来祁简一暗哑的声音: “阿绿,这礼物,你喜欢吗?” 第2章 初遇 谭绿第一次见到祁简一是在七年前。 那年她25岁,刚从美国回来不久。父亲拒绝让她进入幻方集团总公司,反手把她派去了幻方旗下的医药子公司当总经理。 谭绿很不满意这个安排,幻方集团的核心业务是地产,而医药线不过是集团近几年才开辟的新业务,技术门槛高、路径复杂,初期收益很低。 谭绿心里气闷,开车出去闲逛。突然外面下起小雨,雨刷器反复刮擦的虚影让她烦躁异常。 她停车随便找了家便利店,买了一包烟,站在街口的建筑下点燃了一支。 突然,不远处传来尖锐而急促的刹车声,紧随而来的是撞击的巨响。 就在下一个街道路口,一个中型货车闯红灯,直直撞向侧面驶来的小轿车。那小轿车被撞出五六米远,后面的车连续追尾。一时间刹车声,喇叭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车上的人陆续下车,也顾不上淋在身上的雨水,都凑热闹地往小轿车那里快步走去。 “乱哄哄的。”谭绿把烟掐掉,心下好奇,也随着人流走去。 等她走到路口,那里已经挤满了人。 “诶呀,车速太快了,你看副驾那儿都扁了。” “得亏副驾没人,要不拽都拽不出来。” “就这么放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啊。感觉人都快没气儿了。” “跪在地上那个是医生吗?” “这么年轻,是个小护士吧?” 受伤的司机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谭绿拨开人群,挤到了第一排。 地上的雨水被车灯晕成一片惨白,环境嘈杂,混乱,潮湿。 在这一团混乱中,谭绿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个女生吸引了。 她单膝跪地,手掌撑在血迹和泥水混合的路面上,身体微微前倾,正检查那名司机胸腔的起伏。 雨把她的白T恤浸湿,紧紧贴在她消瘦的身体上,肩背上的线条锋利地仿佛要刺穿布料。 她跪在那里,像纤长的竹笛。 “气胸。” 那女生声音不大,却平稳笃定。 有人颤声问:“姑娘,你。。。是医生吗?” 她抬头,目光扫过面前的人墙:“中性笔,能拆开那种。还需要一把刀,剪刀,铅笔刀,螺丝刀都行。” 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可莫名地让人信任,不容质疑。周围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翻找起自己的背包,口袋。 谭绿站在人群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有人迟疑着把螺丝刀和中性笔递过去。 她接过螺丝刀,没有一丝犹豫。 撕开司机的上衣,双指测量定位肋间,然后狠狠刺入—— “刺——!” 螺丝刀贯入胸腔的瞬间,鲜血混着空气喷出来。她迅速把中性笔外壳卸下,猛地插进刀口处。 旁边有人被吓得尖叫,但她的表情依旧淡漠无比,仿佛正做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她的脸颊上沾染了一丝血线,随着雨水缓缓落下。 是救人的菩萨,却像索命的恶鬼。 空气泄出的“嘶”声响起时,司机胸腔终于松动,发出第一声真正的喘息。 谭绿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想把她的脸看得更清晰一点。 似乎感受到了谭绿的目光,她缓缓抬头,眼神从谭绿的脸上刮过。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谭绿甚至还没看清她的眉眼,就感受到那股淡漠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烧灼而过,直烫得她心跳血液加速,呼吸都轻颤起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从没被这样吸引过。 救护车的警笛划破雨幕,医护人员冲进人群,迅速接手。 有人在旁大声说:“是她!她先处理的!要不是她——” 医护人员蹲下检查,动作一顿:“胸腔减压做得很好,位置和深度都很准。谁做的?” 那女生把沾血的螺丝刀放到一旁,淡淡应了句:“是我。” 说罢,她背起被扔在地上的背包,转身就要离开。 医护人员边忙边说:“姑娘,你要不要一起上车?你是第一施救人,我们可能需要你补充几句情况。” 她点头。 救护车的尾门“砰”地一声合上。 白色的车身带着闪烁的红灯从谭绿眼前驶离。 而谭绿依旧站在雨中。突然,大雨滂沱,掩盖了此刻的疯狂悸动。 她心中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那淡漠的眉眼,长长久久的,停留在自己身上。 谭绿回到酒店,马上派人调查今天这个女生是谁。 这一整晚她都没有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女孩的身影。 失眠到最后,谭绿甚至开始困惑。 要说是见色起意,自己也不是没见过美女。青春期确定喜欢女生之后,自己身边的女朋友就没断过。在美国那几年更不必说,乱七八糟的关系一大堆,哪个都是个顶个的漂亮。 就算是见那些当红明星的时候,自己也没这种反应。一想起女孩那幽深的瞳孔,淡漠的眼神,谭绿的指尖都随之战栗起来。 最后她总结,可能是因为回国以后,每天都在跟一堆老头儿斗智斗勇,太久没接触新人了。 手下的人调查很快,第二天一早,谭绿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祁简一,A大医学院大四学生。 随之而来的是一条工作短信。 “林工:谭总,今天太康药业的发布会在寰宇中心五层,上午十点开始。” 谭绿这才想起,今天有竞品公司的新产品线发布会。 她头疼得要命。开始做医药之后,免不得要和一堆学术派的医生、教授打交道。公司里还有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元老杨叔做副总,耳提面命地让她必须跟进研发部,要完全搞懂他们在做什么。 虽然道理是对的,但是隔三差五听报告听课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谭绿一边哀叹,一边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接着驱车来到了寰宇中心。 寰宇中心门口人来人往,进门时,谭绿注意到门口有一个宣传牌——A大医学院论坛。不由心念一动。 A大,祁简一。 不过快到十点了,谭绿也没有耽搁,转身进入大厅,乘电梯到达五层。 刚进五楼的会展中心,谭绿就看见林工已经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转身朝她招手。 谭绿悄然落座,林工在她耳边嘀咕:“您来的正好,就是这款药,是我们的竞品。他们用的原料是德国的,号称效能能提高10个点。” 谭绿颔首,随即转回头去,强迫自己认真听台上的介绍。 谭绿虽不满家里的安排,对这些医疗内容也兴致缺缺,但她很清楚,幻方医药这个子公司虽然冷门又烧钱,却是老爷子亲手递给她的惟一道“门槛”。 她必须在这里做出成绩,做得漂亮,才有资格敲开总公司的门。否则,幻方集团那些老资历、老股东、老狐狸,没有一个会同意让她大比例持股,更不会允许她真正参与集团核心业务的运转。 他们当然更愿意让谭绿永远做那个被供起来的大小姐,永远光鲜,永远体面,永远随心所欲地消遣。 也永远被隔绝在真正的权力之外。 这场报告接近两小时才堪堪结束。林工很兴奋,喜滋滋地和谭绿说:“他们这10%肯定有水分”。接着便转身去和另一个工程师聊天。 谭绿惦记着楼下的A大医学院论坛,便给林工发了信息说回公司再见,随即匆匆离场。 楼下的展厅人很多,走廊里面蛇形摆满了海报,几个看不出学生还是老师的人在那里讲解,人头一团一簇得散落在展厅里。 谭绿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祁简一的身影,有些失落。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如果是生物瓣,就需要关注术后结构疲劳的问题。” 那语速不紧不慢,声音带着薄雪敲击湖面的凉意。 谭绿被这声音吸引,不自觉转身绕到屏幕的另一侧。 那女生个子很高,穿普通白衬衫。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发白的牛仔裤松松地挂在她身上。她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说不出得好看。 围在她身边的人很多,她正认真给面前的人讲些什么。 待到那女生微微偏头,谭绿心头一颤,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环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向那人。 ——正是祁简一。 谭绿没有站得很近,她拿出手机,对着祁简一的海报拍摄了几张,中间镜头不经意地微偏,留下了几张祁简一的侧脸。 留意到有人在拍照,祁简一微微侧身,让整张海报完整露出来。谭绿抬头看向祁简一的眼睛,她的瞳色很深,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祁简一的展台一直人来人往,谭绿也不急着跟她讲话。便在附近找了一个咖啡桌,安静地等祁简一结束。 直到过了了半小时,祁简一这边终于结束。她拔下展板四角的图钉,把海报整齐地卷起,塞近旁边的卷筒里。 谭绿缓步走到她身后,问道:“祁简一?” 祁简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对着谭绿:“嗯。” 谭绿笑道:“我待在这里看了你很久。” 祁简一神色如常:“嗯,我看到了。” 祁简一早就留意到这个人了,不是在刚刚自己介绍海报的时候,而是几个小时前。她正要走进大楼,就看见不远处,一棵泛黄的银杏树下,一个女生微仰着头站在那里。指尖夹着一支烟,氤氲的烟雾攀上她纤长的脖颈,然后在脸上缓缓散开。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吗?” 祁简一摇了摇头,仿佛在思考,接着好像记起什么,眉毛轻皱:“昨天,车祸现场,我见过你。” 谭绿有些惊讶,毕竟昨天晚上混乱无比,两个人都被雨水浇得异常狼狈。她故作惊讶:“你记得我?我们当时连话都没有说过。” 谭绿歪了歪头,声音暧昧起来:“看来你对我的样子,印象很深呀。” 祁简一又继续整理东西,声音平静道:“我记忆力还可以。” 祁简一的回答让谭绿有些无从下手,但好在谭绿向来是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她继续道: “我叫谭绿。” 祁简一点了点头,看起来礼貌又疏远:“你好。” “你一会儿有空吗?我想请你喝一杯。” 谭绿微微抬眸,她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卷翘,这样看人的时候,带着猫科动物的灵动娇俏。当然,谭绿自己也知道这点。 “祁医生,可能我是因为昨天看到了车祸现场,一直心神不宁,晚上还做了噩梦。唉,非常想跟你聊聊。” “我还不是医生,只是个学生。” 祁简一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见过那种场面后不安,是人类本能。” 谭绿假装没听懂话里的拒绝,祁简一越是这份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越是觉得血液加速,有种捕猎的快感。 “唉,也可能是因为见到了祁医生昨晚救人的样子,很心动也说不定。”说这话的时候,谭绿紧盯着祁简一的脸。 可惜,她没有从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读到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祁简一把书包背在身上,低声道:“谭小姐,抱歉我有急事,要先离开了。” 说罢转身就走。 谭绿一把扯住她。 祁简一低下头,沿着攥住衣角的那只手,看向谭绿。眼里没有不耐,也没有惊讶。 “我对你的研究课题非常感兴趣,未来说不定可以合作。”说着,谭绿递出一张名片。 祁简一接过,上面写着——幻方医药,谭绿,总经理。 谭绿声音魅惑,一字一顿:“我是真的很感兴趣。” 谭绿心里补了一句:对你。 “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不过,” “我还是更愿意给你我的私人微信。” 这话在一个大学生看来,不,任谁来看,都实在是太油腻了。如果对方不是谭绿这样妖娆漂亮的年轻美女,实在是需要发帖子避雷《油腻老登骚扰女大学生》的程度。 果不其然,祁简一指了指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冷冰冰地给上致命一击:“不用了,短信也很方便。” 短。信。也。很。方。便。 这六个沿着耳膜哐哐哐砸进谭绿的耳朵里,宣告这场拙劣的搭讪彻底失败。 说话间祁简一已经施施然离开。 谭绿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翻出手机: “查到多少!” 屏幕被噼里啪啦地敲出火星子。 “其他的你晚点告诉我没关系。她的电话,我现在就要!” 第3章 我讨厌的样子你都有 人刚下公交,祁简一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 “你说的对,短信也很方便。” 祁简一没有回复,把手机揣进兜里。这两天京城开始入秋,穿短袖已经有点太冷了。她扫了一辆单车,迎着冷风骑回宿舍楼换衣服。晚上要去打工,一个新开业不久的酒吧很是火爆。缺人手,薪资给得很高。 今天是周五下午,宿舍是空的。室友要么回家,要么有约会,都不在寝室。祁简一从柜子里找出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一个微信好友邀请。 “我觉得,还是微信更方便一点。” 祁简一穿好衣服,搜了一下公交堵车的情况,感觉快迟到了。 微信又弹出一条:“不理我,我是谭绿。” 我知道你是谭绿。祁简一心头有点烦躁,拿出书包,把电脑掏出来,把酒吧工作要穿的衣服塞进包里,然后匆匆出门。 晚上十点, Spin nightclub。 电子音乐混着重鼓点,五颜六色的灯光像碎成片的幻影在人群间乱窜。DJ站在高台后,手指飞快地切着按钮,酒精和香水的味道混在一起。舞池里是交错的影子、贴近的呼吸、整个空间都带着半明半暗的暧昧。 服务生阿岚端着威士忌进了VIP包房,这里的隔音做得非常好,外面嘈杂的音乐在这里几乎听不到。 包厢里人不多。中间的沙发坐着club的老板,叫盛棠,年轻但是很有手腕。做事风格强硬,听说家里有点红色背景。身边坐着几个长得俊俏的小男孩正陪她喝酒说笑。那几个男孩阿岚都见过,圈子里挺有名的,年轻好看又能说会道。 另一个客人倒是第一次见,是一个年轻女人,她正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暗红色真皮沙发上。身着一袭黑色鱼尾裙,绸缎布料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浓密的黑色卷发散落在胸前,眉眼在明暗交错里愈发艳丽,像一只优雅的黑猫。 谭绿一直在摆弄手机,亮了又灭,反复查看微信和短信。 所有发给祁简一的信息,都没收到任何的回复。 微信的好友申请发了十几条,也全都没通过。 谭绿气得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猛喝了一杯威士忌。 盛棠看了一眼谭绿,站起身坐她身边:“怎么了谭大小姐?这一个月都约不上你,一见面就摆臭脸给我看?” 谭绿把头往沙发背上一靠,“加微信,人家没通过。” “什么?”盛棠大为惊讶地靠坐过来:“你?加人家小姑娘微信人家没通过?” 谭绿眼睛一撇表示默认。 “就你这样的!”盛棠伸手从上抖到下,“这长相,这身材,这财力。微信都不带加的。这什么女生,天仙啊?” “还真就是天仙。”谭绿来了劲头,坐直了一点儿,说:“我看到她时候那个感觉,怎么说呢,心砰砰得跳,浑身血液流速都加快了。” “后来我们还说了几句话,你是不知道,那个冷淡的劲儿,她就是刺我两句我都觉得好听。” “刺你两句,你们说什么了?” 谭绿把今天见到祁简一的情景给盛棠一说,盛棠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儿。 “我还是更愿意给你我的私人微信。这话,这话你怎么说出口的?”盛棠狂笑不止,“不是,你这几年在美国都流行这么和女生搭话吗?我现编都编不出这么油腻的话。” 谭绿仰天长恨:“孽缘啊,可能是我宝刀老了,花期不在。” 盛棠继续道:“那之后你怎么办?总不能真去人家学校蹲点吧。” 谭绿瞪了盛棠一眼:“不是派人去查了嘛。总能找到机会,假装偶遇一下?直接去蹲点儿算了吧,人家一大四学生,再给吓着了。” 盛棠得意道:“你那边查得还是慢,要不你说两句好听的,明天我就把这个祁简一的身家背景,人生履历通通送上。” 谭绿摆摆手:“还不着急动您这尊大佛,追个人我还能追不到吗?” “还真不一定,您长这么大追过谁啊?恋爱谈这么多,哪个是你花力气追过来的?你这边儿稍微散发点儿魅力,对面什么时候给过你坏脸色?” 盛棠继续摇头晃脑道:“唉,不过也不一定。听你这意思,她也就是一穷学生,没见过什么市面。你真金白银的往她身上猛砸,她还能不动心?” “她不一样。”谭绿也不知道自己在反驳什么,盛棠这么说祁简一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诶呦,谭绿诶,这就维护上了!”盛棠继续笑,“说得这么神乎,有照片吗?” “有,”谭绿打开手机,“但是不是很清楚。” 盛棠凑过去看,一个侧脸,还模糊不清。 “这我也看不清啊,不过看轮廓应该挺好看的。梳着个大光明,确实学生样儿。” 谭绿已经有点醉意,觉得今天盛棠说的话,真是没一句自己爱听的。 “不光是长相,就是那股劲儿,你不明白,她看我一眼,我都觉得打着转儿的开心。” 盛棠伸手指着谭绿,转头朝着离他最近的男孩子说:“看到没有,陷入爱河了。” 那男孩子很乖觉地点点头,柔声道:“那这位姐姐也别喝太多了,担心姐姐胃疼。” 盛棠眼见谭绿酒杯里的酒空了,“我的谭大小姐,这可是Macallan M,不是苏打水,您少喝点,一会儿回不去家了。” “回不去就住你这儿,给我开个包房。”谭绿歪头一笑:“不喝这个,换伏特加,我要喝Diva。” “好好好,你还真嫌弃醉得不够快。”盛棠眼神示意旁边的小男孩。他顺从地站起来,从包厢出去。 厨房里。 阿岚刚刚被蒸汽烫伤了手,一大片都红了,正在冲水。 “小简,能不能呢求你帮我个忙?”阿岚哭丧着脸,“你能晚点下班,帮我服务一下S包厢的客人吗?加班费我全给你,我这手,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 祁简一看了一眼手机,一下子二十几条新消息提醒弹出来。她来不及细看,已经十一点半了,现在回去,到宿舍也快一点钟了。 阿岚看祁简一有点为难,把手从水里拿出来,故作轻松道:“诶?我发现其实也没烫伤。” 她继续甩了甩手:“一点都不疼,就是有点红而已。我自己吓自己。没事儿,小简,你回去吧。” 祁简一重新打开水龙头,握住她的手腕,把那只手再度按进流动的冷水里:“你这是浅二度烫伤前兆,需要持续冷敷至少三十分钟,否则会起水泡、甚至留色素沉着。” “我过去。” 祁简一转过身,重新回到走廊,刚好遇见从包厢里出现的男孩:“S厢,Diva Vodka。” 包厢里面,谭绿已经有些醉意,但是并不强烈。 “姐姐,你的头发好漂亮。” 一个金色短发,长相很是俊朗的男孩子半跪在地上,下巴刚好放在谭绿翘起的高跟鞋尖上。 “喝了这么多酒会不舒服吗?姐姐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倒。” 谭绿很是不耐,她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眸垂下来看着跪着的男人。半晌,谭绿轻嗤了一下。 “滚” 她不耐地往旁边晃了晃高跟鞋,一下一下拍在那男孩儿的脸上。 这时,包厢的门打开,一个服务生拿着黑色的酒箱进来。 祁简一一进屋,看到的这就这么一副景象。一个人正居高临下地坐着,高跟鞋就那么拍在别人脸上,极尽傲慢。 这场面,她倒是看得多了。 地上的那男孩儿,委屈巴巴地抬起头:“姐姐我错了。” 谭绿看了一眼盛棠,她一副看戏的表情。看够了,她对着那地上的男生招招手:“乔乔,你去招惹她干嘛。过来吧,她不好你这口儿。” 乔乔乖巧地站起身,谭绿歪头看了一眼他脸上淡淡的红痕,道:“你,把我上次那瓶藏起来的拿出来,顺便续一支。” 乔乔眼睛一亮,立刻笑得眉眼弯弯:“谢谢谭小姐!” 谭绿没忍住又拿起手机看了一圈,还是老样子,祁简一一条信息也没回。这小男生一开口就姐姐姐姐的叫。如果祁简一可以用她冷清的嗓子叫自己一声姐姐,会是什么样子呢? 听到谭小姐几个字,祁简一略微抬头,但是马上她就敛起了眉眼。她打开黑色皮箱,戴上白手套,把酒和杯子放在水晶酒台上,摆好后,她沉声说:“您点的Diva Vodka,请问现在为您开瓶吗?”。 包厢里现在有些嘈杂,但这声音却像长腿了一样,精准窜进了谭绿的耳朵里。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谭绿朝着声音来源寻找。她坐的位置比较低,因此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双修长漂亮的腿,她抬头看去。正是祁简一,她化了淡妆,穿着酒吧服务生统一的白衬衣和黑色百褶短裙。这身衣服和她整个人格格不入。 谭绿的脑子不够清明,还来不及想清楚,祁简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觉得她这一身打扮,配上这周遭的环境,让她心里有些恼怒。 “祁简一,你怎么在这?”谭绿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看向祁简一。 祁简一敛着眉眼:“谭小姐您好,我在这里兼职,好巧遇上您。” 谭绿被这副礼貌客套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激得无名火起。 祁简一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继续道:“请问现在为您开瓶吗?” “开。” 祁简一把酒拿到手里,轻轻转动一圈,然后敲开腊封,清扫碎腊,展示木塞,伴随轻轻一声闷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祁简一把开启的酒瓶放在桌上,微微欠身,将酒均匀地倒入水晶杯中。锁骨在衬衫的领口中若隐若现。 谭绿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水杯越握越紧,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色。 盛棠看着谭绿周身怒气暴涨,感觉情况不对,赶紧凑过来抠出了谭绿手里的酒杯。 祁简一正半蹲着,沉默地,收起蜡屑和工具。 盛棠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祁简一,确实长得很不错。气质很干净清冽,这么小的年纪,一举一动都很沉稳,难怪给谭绿迷得神魂颠倒的。 “祁简一。”盛棠大咧咧地说:“小简是吧。” 祁简一点了点头:“是的。”手里的动作依旧没停。 盛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下子感同身受了谭绿下午和祁简一搭话时的困难重重。 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好好工作吧。” 等一切收好,祁简一站起身,再次鞠躬,悄悄退出包房。整个过程,再没讲过一个字。 关门的瞬间,祁简一听到门后传来玻璃骤然碎地的炸裂声。她脑中的神经突然被挑了一下。 屋里,谭绿在那乱叫:“我他妈给她发了二十来条信息,她一条都没回!现在在这跟我装不认识!” 盛棠在旁边赶紧哄着,一会儿说她还年轻,一会儿又说她不识抬举。 好一顿安抚,突然醍醐灌顶般:“可是大小姐,你们确实也就是不认识啊。你加人家微信,人家没通过,你犯得着生这么大气?” 谭绿被“你们确实也就是不认识”给噎地一口气没上来。 倒也没错,她上赶着认识人家,上赶着凑上去讲话,脑子里已经从恋爱演到同居了,结果全是他妈的独角戏。人家根本都对她没印象,没好感,可不就是不认识吗。 谭绿抓起刚刚祁简一倒的酒,泄愤一样地猛灌下去。 盛棠还想劝呢,脑筋一转也不劝了:你爱喝就喝吧。” 谭绿喝得太快,一下子酒精有些上头。就听到盛棠在旁边憋坏点子: “你喝得再醉一点,一会儿我让她送你回家。” 门外。祁简一打开手机,最新的一条短信没有备注名。 “妈的,这个月的钱呢!贱人你别耍滑头,你以为我没法儿去京城找你吗?” 第4章 引诱 阿岚的手已经没事儿了,拉着祁简一千恩万谢。 祁简一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明天早上还有个家教课,一个上初中的小男孩。早上七点就要出发。算了算,能睡的时间不够五个小时。 这周基本都是这个样子。祁简一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刚刚走到更衣室门口,却被经理叫住。 “小简你先别走。” 经理叫Dan,平时对她很是照顾,“S厢里那个客人喝多了,老板让你把她送回酒店。” 祁简一漠然地抬起头,“经理,送客人去酒店不是我的工作。” Dan 一边跺脚一边拍手,“诶呀你想歪了,不是那个意思。女的,那客人是女的。我看她喝得挺多的,老板说屋里都是些大老爷们,让你这个小姑娘送她放心点。你放心,加班费肯定少不了。” 祁简一脑子里浮现那人尖锐的高跟鞋:“我下班了,你找别人吧。” “诶呦,你先别走,我去跟老板说一下。” Dan转身,小跑着往包厢赶。 祁简一转身走进了更衣室,开始换衣服。 手机里的消息还在继续发。一张图片,是一个购物页面截图,上面是一大堆露骨的情趣内衣。下面写着: “你说,我如果把这个寄到A大的医学院怎么样?让你出出名。” 祁简一回复:“下周五,现在工资没到。” 对面秒回:“明天!明天钱再不到,我他妈绝对让你后悔!” 包厢里。 谭绿已经醉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嘴里含糊不清骂骂咧咧地喊祁简一的名字。 盛棠靠在乔乔怀里,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摩挲:“她还不乐意?你怎么跟她说的?” Dan把刚刚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盛棠拿着长指甲漫不经心地划着乔乔衬衫里的皮肤,激地他脸上一阵阵地泛红。然后悠悠地说,“她在这一个月赚多少钱?” “她一周来三天,一共能有个7000多。加上小费能有个小一万?” “那你就告诉她,把人送回家,你给她两万。不要一下开太多,免得她多想。她要是不同意,你再慢慢,慢慢加,加到她同意为止。” Dan频频点头,赶紧出去,正好拦住了马上要走出大门的祁简一。 “小简你别走啊!老板说了,把她那朋友送回家,给你两万。两万啊,直接你两个月的工资。你什么都不用干,把人送上去你马上走。” Dan对盛棠很是忌惮,这位老板看着脾气好,一旦让她不对脾气,她的手段自己可是见过,肋骨断上几根都是常事。 “我的姑奶奶,咱跟钱也没仇啊。我求求你了,你就去吧。两万不够你再加,我全给你补上都行!” 祁简一想起包里那条烫手的短信,点了点头。 Dan千恩万谢:“好,你就在这待着啊,你别走,我马上去跟老板说。” 包厢里。 “老板,她同意了。但是她要钱今天就到账,不要等到月底。” 盛棠痛快道:“好,你跟她说,把人给我送上楼放床上。这事儿就算完了,你马上打钱给他。” 然后盛棠凑到谭绿耳边,揉揉她的脸蛋儿娇声道:“宝贝儿,醒醒啦,今晚你可是欠我一份大礼,可别让我失望啊。”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谭绿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她头晕得很,一睁眼,车里的星空顶变成一堆光圈在眼前晃来晃去。 前面开车的好像是盛棠常用的那个司机,自己旁边坐着一个人。 谭绿嘟囔道:“盛棠?” 旁边的人没说话,谭绿扭过头。 嗯?是祁简一? 好盛棠,真是好盛棠!谭绿迷迷糊糊地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祁简一闭着眼睛,她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休息一下。但是太累了,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只是阖伤眼睛的一瞬间,她就睡着了。 也许是酒精作用,谭绿看祁简一也不是白天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自己也不再想着什么去她的学校装偶遇,慢慢拉近关系的小学生伎俩。 现在她盯着祁简一,满脑子都是一件事,这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会是什么味道。 直到车停在酒店门口,祁简一才惊醒。转头看向谭绿,她看起来像是一直在昏睡的样子。 司机把房卡交给祁简一,嘱咐了几句。 祁简一打开后座,弯下腰去解谭绿的安全带,几根散落的发丝划过谭绿的脸颊,弄得她脸上很痒。 然后祁简一轻轻拍了谭绿的肩膀。 “谭小姐,到酒店了。” 谭绿哼唧了几声,睁开眼。但见祁简一伸出手,想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谭绿一动不动,盯着祁简一,缓缓把胳膊递出去,软声道:“你背我上去。” 祁简一看着她,叹了口气。二话没说,把谭绿另一只手捞出来,自己半蹲在地上。用力一扯一颠,谭绿就稳稳挂在了她的背上。 祁简一的力气大得惊人,这一切动作快速又利落。在谭绿眼里,自己像一片羽毛被她轻巧拎起,她顺势就攀上了祁简一的脖颈。 祁简一太瘦了,谭绿甚至能感受到她背上凸起的脊骨。她把头状若无骨地靠上去,下巴在祁简一的脖颈间蹭来蹭去。 真好闻,谭绿很享受这种贴近。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对一个刚刚见过几面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无限渴求。不过谭绿马上做出了她的俗人总结,也可能是太孤寡,太久没做了。 温热的气息吹在祁简一的颈间,她的耳朵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因为晚上天气太冷还是其他什么。一路上,祁简一走得又快又稳,轻松到不像是背着一个大活人。 谭绿的目光扫到祁简一的手。她紧紧握拳,手腕搭在自己的大腿后面,手肘上还挂着她那个洗得看不清颜色的破书包。 这姿势很费力,看起来是想尽量避免身体姿势。谭绿很满意她对陌生人的这种边界感。但是转念又开始生闷气,我是陌生人吗? 但这种边界感自己可没有。 谭绿轻笑了一声,在她耳边悠悠地吐气道:“你这样不累吗?你握住我的腿,我也不介意哦。” 祁简一半晌没有说话,然后闷声说:“还好。” 到了房门口,祁简一慢慢蹲下,把谭绿放下来,问:“还能站起来吗?” 谭绿软趴趴地往祁简一身上靠,娇声道:“不太行。你要扶着我。” 然后抓住祁简一的手,搭在了自己腰上。 祁简一没躲,她迅速掏出房卡,开门进屋。 这是一个总统套房。祁简一第一次进入这种顶奢酒店,阳台上竟还有一个高空泳池,可以俯瞰京城夜景。 但是她没什么心情来欣赏房间的陈设,她三步并作两步把谭绿扶到卧室,半扔在床上。 在祁简一松手的一瞬间,一只手勾住了她的领口,她不收控制地往前一扑,一下子把谭绿扑倒在床上。 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耳边可以贴近彼此的呼吸。 谭绿低低地笑了,抬头看向祁简一,声音像海底的女妖:“你好着急啊。” 谭绿贴得更近,呼吸之间,在祁简一耳边悠悠道:“祁简一,你接过吻吗?。” 祁简一的耳朵迅速地绯红,手猛地撑起来,想要站起身。结果谭绿的手又不知何时拽住了她的衣领,她重心不稳,又是狼狈栽到了床上。 祁简一的声音终于有些气恼,她转头盯着谭绿道:“你干什么!” 谭绿丝毫不惧,她盯着祁简一的脸逐渐靠近,直到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然后五指在祁简一胸口轻轻一推:“吓唬你的。” 祁简一对这种戏耍有些厌烦,顿觉疲惫不堪。她站起身。 谭绿半坐起来,双手向后支撑在床上,仰起头看她,在屋里明亮的灯光下,整张脸艳光四射。 谭绿歪头笑道:“你不会真的没接过吻吧。” 祁简一冷然道:“谭小姐,既然把你安全送到,那我就先走了。” “别走啊。” 谭绿向来被伺候惯了,她像个戏耍猎物的顽童,“我渴了,我要喝水。” 祁简一毫不迟疑,转头就去倒了一杯水,很机械地递到谭绿手里。 谭绿接过水,一口也没喝,放在床头柜上,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祁简一:“穿成这样怎么睡。” 眼神往衣柜上一瞥:“给我把睡衣拿过来。” 祁简一走过打开柜子,是白色的真丝睡袍和睡裙。她拿过睡衣放在床上,目光回避,说:“谭小姐,我先去客厅去。” 转身又要走。 谭绿赶紧叫住她:“等一会儿!” 谭绿把头发慢慢拢到一侧,歪着头盯着祁简一看:“我自己脱不下来,你帮我拉拉链。” 祁简一低头看,那黑色裙子包裹得很紧,拉链做得很隐形,确实自己难以拉开。于是俯身过去。 随着拉链缓缓落下,祁简一的脑中浮现白天谭绿在树下站着的身影。那被烟雾遮挡住的纤长脖颈,此刻距离她只有一指之隔。白皙滑腻的背脊逐渐显现,露出黑色蕾丝的内衣扣子。 祁简一手指微颤,侧过头去,没有直视。但是那画面却裹挟着谭绿身上浓郁的酒气和香水味,更清晰地钻进脑子中。 拉下一半,祁简一冷声道:“我先去客厅。” 谭绿看着祁简一的背影,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衣服,换上了睡衣。可惜祁简一太害羞了,她根本不介意脱了衣服,直接勾引祁简一,反正她身材好得很。 甚至她还挺好奇,祁简一究竟会是什么反应。她太想看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浮现起欲念是什么样子。 换好衣服,谭绿把其祁简一叫进来,指着床边的沙发说。 “你今晚不要走了。我一个人睡太危险了。” “危险?” 谭绿撒娇一般,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喝酒喝得多,万一我晚上呕吐物呛到气管,死了怎么办?你是医学生,肯定比我懂。” 祁简一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黯淡阴郁,吐字如刀:“确实,我懂。” 接着迅速恢复了一贯平淡的语气:“我看谭小姐已经酒醒了,不像是会吐的样子。” “谁说的,你过来!” 谭绿一把抓住祁简一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拽。另一个手猛地按向自己的肚子,可怜的胃袋被烈酒和撞击猛地刺激,胃酸混合着食物和酒精齐齐涌上。 祁简一猝不及防,待她反应过来,谭绿已经 “哇!!!” 地一声吐在了自己一身,呕吐物品沿着白T恤和牛仔裤,沥沥拉拉落了一地。 第5章 不差你这个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没等祁简一反应过来,呕吐物那股子黏腻的腥味就猛地塞进了鼻腔。黑暗的记忆破土而出,那些带血的拳影、哽咽的求饶、裹挟酒气与酸臭的恶毒咒骂,一声一声敲击着祁简一的神经。 谭绿原本还得意洋洋地看着祁简一的表情。结果却见祁简一神色陡变,眼里怒气升腾,像看到了极厌恶的东西,一下拍开了谭绿紧攥着她的手,反手猛地一推,谭绿便重重摔倒在床上。 她这一掌下手极重,谭绿的胳膊上马上就泛起红痕。 虽然本来就是想激怒祁简一,弄脏她衣服,也顺理成章地把她留下来。可祁简一这反应也太大了。这一掌一下子激起了谭绿的大小姐脾气。 她腾得从床上弹起,一把攥住祁简一的胳膊,另一手扣在她的肩膀上,一个用力,祁简一重心不稳跌坐在床上。 谭绿感觉到她力气极大,肉眼能看她手中层层叠叠的老茧。祁简一双手一挣,马上就要挣开束缚。 谭绿见状,不管不顾一个巧劲把她压翻在床上。双手扣住她的手腕,靠自己的重量压住祁简一挣扎的身体。 然后两腿一跨,坐在祁简一腰上,箍得她动弹不得。 这一番折腾,两个都累得够呛,面对面喘着粗气,像失去理智的野兽,怒目对视着对方。 待到理智归位,谭绿开始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嘛,只是一时气血上头,就这么做了。 浑身都是脏污,也彻底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祁简一趁她愣神,猛地挣脱开谭绿的手,然后站起身。 谭绿还愣在那里,就听见祁简一的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我不是同性恋。” 一兜子凉水泼在谭绿的头上,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她愣怔了一会儿,然后指着浴室的方向说:“去洗洗吧。” 祁简一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和裤子上都恶心得要命。 谭绿继续道:“洗好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祁简一没说话,转身走进浴室。 谭绿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床上坐了半晌,去衣柜里找了一件自己的衬衣和裙子,把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水汽沿着门缝氤氲出来,“穿我的吧。” 对面沉默地接过。 谭绿回过身,换下一团糟的睡袍。不一会儿,祁简一就走出了浴室。她的头发也没吹,湿漉漉地垂在背后。身上还穿着那身酒吧制服,下半身还是那条超短百褶裙。 她一手拿着脏衣服,一手把谭绿的衣服放到桌上。 谭绿心头又开始恼火,压着怒气道:“我的衣服你都不穿,你就这么烦我。” 祁简一整理着手中的脏衣服,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谭小姐的衣服太贵,我穿不起。” 谭绿一把抓起祁简一给她倒水的水杯,猛地掷到祁简一脚下。那水晶杯应声碎地,一大半的水溅在祁简一的腿和鞋子上。 祁简一一动都没动。 谭绿指着门口,咬牙切齿:“司机还在楼下,你跟他说,让他送你回学校。” 祁简一一声不吭,把书包背到左肩,转身出门了。 谭绿在屋里呆坐半晌也没去洗澡。 接着,她嗷地仰天长恨一嗓子,愤恨地走进浴室,把门浴室门摔得砰砰响。 接下来的半个月,谭绿每天都去公司。又是新产品线开发,又是公司业务重组,每天忙得头脚倒悬。 这期间,私家侦探发来一些祁简一的资料。她翻了翻,无非是出身山区农村,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和谭绿想得大差不差。唯一有点意外的是她才19岁,比一般的大四学生小了两三岁。 私家侦探问还要不要继续查更详细的资料,她也没什么兴趣了。 盛棠后来又约了她几次,她也实在没空出去消遣。慢慢地就把祁简一这人忘到脑后。 原本这周末刚好有点时间,打算去见见盛棠说的几个漂亮的新人。结果她妈一通电话,勒令她周末中午必须回家里吃饭,她只得悻悻回去。 大门打开,谭绿又开了好一会儿才开到别墅前。管家聂叔早早就迎在门口,满脸喜色地说:“大小姐,夫人说你今天中午回来,让厨房备了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 谭绿走过去抱了一下聂叔,然后笑着说:“可别是鸿门宴才好。” 聂叔赶紧小声告密:“梁家的人来了,他家那个儿子今天也在。” 谭绿的笑还挂在脸上,咬牙切齿:“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她一进屋,就看见客厅里面都是人。客人是梁文昌,他今年五十多岁,但是看上去要年轻不少。梁家原本是做五金生意的,结果早年撞了大运,意外开出了数个银矿,一下子发了家。 她爸妈正和梁文昌聊得火热,旁边坐着的那个,应该是他的独子梁渠,谭绿见过他的照片。 见谭绿进门,她妈招手,:“丫头怎么才回来,来见见你梁叔叔,小时候你见过的。” 梁文昌笑道:“这是谭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走在街上我可认不出来了。” 谭绿凑上去,乖巧点头。一番寒暄,大概她也弄清楚什么意思了。其实这个梁渠她老早就有印象,她妈提了好几次,看那意思,是想撮合他们两个在一起。 其实也不算是在一起谈恋爱,毕竟她妈老早就知道自己的取向。 高中那会儿谭绿就总把女生往家里领,他妈还以为这是女儿的闺蜜。隔三差五地念叨,说谭绿脾气不好,处得挺好的闺蜜,怎么隔段时间就绝交一个。再也不见人家小姑娘来。 直到有一天,她那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想在自己女儿的朋友面前扮演贴心。端着水果,想进去慰问一下两个在房里认真学习的小女孩。 结果撞见自家闺女正和那女生搂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瞬间道心破碎,她那金枝玉叶涉世未深的妈妈,才知道这世上也有女生和女生谈恋爱一说。 自那之后,她妈如临大敌,让她千万别教坏了自己刚上小学的弟弟,断了谭家的香火。 谭绿记得,小时候,父母对她百般疼爱。直到10岁那年,弟弟谭灼出生。虽然父母嘴上说着一碗水端平,但是谭绿正是敏感脆弱的年龄,她明显感受到父母对自己的爱稀释了,甚至可以说,消失了。她们所有的期待,注视,忧虑,都倾注在了弟弟身上。所有对她的好,都带着一股表演味儿。高中没毕业,父母就把她送到了美国。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去美国看过她。 谭绿安慰自己早过了渴望父母之爱的年龄。只要他们还愿意在公司的继承权上表现得一视同仁,谭绿也无所谓与他们表演父慈子孝。 对谭绿的性向,爸爸的态度暧昧不明,从不正面讨论这样的问题。 他明面上不阻止谭绿和女生来往,但是坚定地让谭绿到了年龄一定要结婚。 谭绿羽翼未丰,不愿和他爸发生什么正面冲突。她妈倒是时不时劝她,圈子里家世背景差不多的女生都这样儿。豪门联姻到最后都是各玩各的。结了婚的男女多少一年都见不到一次,也不耽误她和自己喜欢的女生长长久久。 谭绿跟梁渠聊了几句。她也谈不上多烦这个梁渠,两个人对彼此都是毫无兴趣。 圈子里盛传,梁渠这人性取向不明朗,倒是一直和自己的小舅舅纠缠不清。他爸就他那么一个儿子,怕他闹出什么丑闻。梁渠才刚满二十二,他爸就张罗着给他找门当户对的女孩子,急着让他赶紧结婚。 谭绿觉得有点好笑,双方父母绞尽脑汁,不谋而合地想到了女同配gay。这世界真是他妈的荒诞无比。 梁渠坐在那礼貌又疏离,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所耳闻,话里话外总免不了阴阳上两句。 长辈换去了茶室喝茶,梁渠似笑不笑:“谭小姐以前谈过几个男朋友啊。” 谭绿幽幽道:“没你谈得多。” 两个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都知道了对方是什么路数,也确定了对方是知道默认游戏规则的成年人。待到长辈闲聊回来,一场午饭吃得也算是和谐圆满。 晚上,谭绿爸爸把谭绿叫到面前,问她对梁渠什么意思。 谭绿端坐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说,说:“反正我什么人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男的。” 谭明远气得拍桌:“不喜欢!不喜欢你这辈子不结婚了吗?你都25了,再能让你玩几年?” 谭绿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才25,我这大好年华,被你说得跟快入土了一样。反正我不喜欢男的,你看着办。” 谭明远面色发苦,努力压了压情绪,声音缓了点: “也不是要你们现在就结婚。再过两年,我看这个小梁不错。而且他也不喜欢。。。咳咳。反正你们结婚之后,你俩谁都管不上谁。结了婚,我们这些当爹妈的,也就不用再操心你们了。” 谭绿嗤之以鼻,其实她也猜得出,说什么操心她不结婚都是假的。地产这两年不如前几年好做,小点儿的公司陆续暴雷。幻方集团虽然家大业大,行业龙头,但是免不了居安思危。 这条大船想继续安稳开下去,梁家绝对是巨大的助力。联姻之后,两家捆绑得更深,他爸也更放心。 谭绿懒得看他爸表演父爱如山。不过她知道,如果一定要结婚才能拿到家里的核心股份,梁渠是一个还行的选择。不管他是喜欢自己小叔叔还是小舅舅,他就是喜欢自己亲爹谭绿都管不着。别碍着自己的事儿,和谁结不是结呢。 谭绿摆摆手道:“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吧。” 接着扭身上楼。留下楼下的爹妈一起长吁短叹。 周一谭绿又回到公司上班,最近的重点的产品线,是最新的心脏辅助装置,涉及到器械和药物管理。现在的研发团队不太够用,得再外聘一些医疗方向的大牛教授团队来做顾问。 早上开会,团队拟定了一组名单。有三个人,都是心外科领域的牛人。谭绿逐个看向那个名单,一个名字格外眼熟,张茂。 张茂。 谭绿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然后突然电光火石,脑中浮现出祁简一那张海报,指导教师的位置,就是这个张茂。 谭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份名单,然后打开内部电话: “联系张茂教授,无论什么手段,把他给我嗑下来。” 第6章 玄学 研发部的效率还不错,一周的时间就谈下了张茂。 听说下午研发部要和张茂团队开会,谭绿一整个上午都暗戳戳地兴奋。 其实她也不确定祁简一作为一个本科生会不会来。这事儿带点玄学,和祁简一到底有没有缘分就看这么一遭了。 眼见着快到时间,谭绿隔一会儿就去会议室边儿喝喝水,转一转。直到看到一伙儿人朝着这过来,祁简一果然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走在人群中间。 祁简一啊,咱俩这缘分天定。 为首的是林工,见到谭绿他还有点惊讶。老板也没说要参加今天的会啊? 但还是马上镇定地开始给双方介绍。 谭绿一边和张茂握手,一边向祁简一挑眉。祁简一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看她这个样子,谭绿越发得意。 轮流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发现这个张茂教授非常看重祁简一。她是年龄最小的,张茂却把她排在第一个说。 祁简一的介绍倒是很简单:“我叫祁简一,今年大四。一直在张老师的组里工作,目前做的项目和心脏瓣膜修复和外置起搏器相关。 “这孩子可是我们心外科少见的好苗子。张茂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赞赏,“判断快,手感又稳又准,天生的外科医生。” 林工在旁边附和:“早听说了,说是脑子跟装了台 3D 打印机似的,能精准推演病因和手术过程。这可是外科手术的顶级天赋。” 祁简一面上没什么表情。谭绿却听得飘飘然起来,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第一次会议也没聊太深入的东西,幻方集团介绍了最新研发的机械辅助心脏泵和药物涂层抗凝系统。张茂那边也提出了一些临床上的建议以及可能的预后。 谭绿见着他们的聊的方向越来越理想化,说道:“如果项目未来目标是上市,那现在的研发路线成本太高了。三期突破不了 800 例患者,这个设备就上不了医保目录。” “技术研发很重要,但真正能决定上市和利润的,是有多少真实患者能用得起它。” 说话的时候谭绿的目光扫到祁简一,见她正在极认真地听她讲话,每隔一会儿就在电脑上敲击几个字。谭小姐美坏了。多看看,姐姐我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么有魅力。 开会期间,外面一直在吵吵嚷嚷,持续了好一会儿。谭绿有些不悦。但是好在没有影响整个会议。后来听说是有人上门打小三,被保安带下去了。谭绿更不悦了,热闹也没赶上。 会议结束,张茂留下来和林工又聊了几句,让学生们先走。 经过祁简一的时候,谭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怎么样祁同学,姐姐说的话,有没有好好地记录下来。” 祁简无奈地看了谭绿一眼,转身走去另外两个学生身边。 三人正要出门的时候,谭绿追过去把他们叫住。 “你们打算怎么回学校,我要去A大办事,正好把你们送回去。” 个子高点的男生叫常睿,面对谭绿珠光宝气,贵气逼人的样子,有点诚惶诚恐:“我们几个一起坐地铁回去就行了,怎么好意思叫谭总送我们。” 谭绿端出成熟优雅的笑容:“不麻烦,举手之劳。一起走吧。” 说罢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另一个女生阳源倒是活泼的很:“大美女老板开车送我们,求之不得!谢谢谭总。” 说罢拽了拽祁简一的胳膊:“简一,一起走!” 谭绿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还简一?叫得真亲密。还拽她胳膊?你俩什么关系? 好你个祁简一,对我,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对别人,你这小胳膊不是被拉得挺顺畅的吗? 谭绿带她们进电梯,不着痕迹地站在祁简一和那女生中间。 “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吗?看起来很熟呀。” 这话是对着阳源说的,谭绿却感觉祁简一低头往这边瞥过来。 阳源说:“不是,常睿师兄大我们两届,我和简一是一个班的,我俩是室友。” 简一,简一,简一! 谭绿抬头斜看着祁简一,嘴笑眼不笑:“那确实挺巧呀。” 到了停车场,常睿的眼睛一下亮了:“这是,库里南?谭总,你开库里南送我们回学校?” 谭绿笑着解锁:“上车吧。” 果然,祁简一坐在后座,跟个木头似的一言不发。倒是阳源坐在了副驾上,一直跟谭绿搭话。一会儿夸她漂亮,一会儿夸她年轻有为。 谭绿被恭维得不耐烦,见缝插针问: “你们大四的学生,现在是不是都没课了?” 阳源叽叽喳喳:“医学院不一样,我们都是八年制。大四嘛,现在就是上一些临床基础课。啊,简一可能还要跟一些临床。” “哦?简一~为什么不一样?” 阳源看了一眼后座,道:“简一可是我们这几届的天才。张老师肯定得抢人啊,老早就给她预定到心外科了,所以一直让她跟临床,就怕她别其他老师给拐了。” 谭绿从后视镜看祁简一的反应,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只是不想搭话。 “大学真好啊。校园恋爱,你们都谈恋爱了吗?” 阳源叹气道:“唉,我母单。” “诶?常师兄有女朋友。他屏保上,就是他和她女朋友的合影。” 常睿有点害羞:“我俩是高中同学,她是数院的。” 谭绿继续:“那,简一~呢?她有对象吗?” 阳源:“她哪有空啊,简一可忙了,学校医院打工连轴转,觉都不够睡。” 谭绿乘胜追击:“嗯?那学校里肯定也不少人在追她。” 阳源的目光在谭绿和祁简一之间一转,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叮得一响:“多,可多了。简一是风云人物,她。。。” “阳源。”祁简一把眼睛睁开:“我们走错路了。” 阳源缩了一下脖子,然后看了看路,说:“确实,这个是去西门的路,西门外来车辆进不去,我们得走东南门。” 谭绿没听到想听的答案,不过她也猜得出,祁简一肯定招人。她也没继续再问,转眼间已经开到了医学院楼下。 谭绿从后备箱拿出三个礼盒递出去。几人受宠若惊一番推辞,还是接到了手里。祁简一那份被阳源一起拎着。 阳源和常睿相继道谢,谭绿环胸看向祁简一。 祁简一道:“谢谢谭小姐。” 谭小姐?阳源疑惑,不都是叫谭总的吗。 谭绿对祁简一的反应都习惯了,掏出手机说:“以后可能有进一步的联系,我们加个微信吧。” 常睿和阳源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扫码。 看祁简一不动,阳源有点疑惑地转头看,祁简一终于也慢悠悠,从她破烂唧唧的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和二维码。 谭绿心满意足的加上了几个人的微信。然后妖娆转身,开车走了。 晚上回家,谭绿仔仔细细地翻看了祁简一的微信。头像是默认的,朋友圈是没有的,名字都是她本人。 谭绿无从下手,跑去封面那里点了个赞。 倒是阳源,id叫一颗太阳,每天都发两三条朋友圈。一些小女生的日常,偶尔还有一些照片。 谭绿划着划着,就看到了一张照片。 四个女生,看起来是她们宿舍的合影。祁简一穿着白大褂站在试验台前,表情平静地抓着一只大老鼠。 好笑又可爱,谭绿偷偷保存了下来。 阳源发来一条信息,是一张照片。 “这么贵的巧克力!一颗就得300,谭总,你也太破费了吧。” 一颗太阳:“谢谢谭总!” 谭绿发了一个不客气的表情。 阳源问了几个项目流程的问题,谭绿都好好回答了。面对这种心眼子都写在明面上的小孩儿,谭绿向来是很好脾气的。可能是看谭绿太过好脾气了。 一颗太阳:“谭总,我有个冒昧的问题。” 谭绿一边喝水一边回复:“嗯?” 一颗太阳:“你是不是,喜欢女生啊?” 谭绿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谭绿:“?” 谭绿平稳了一下情绪。现在的大学生这么冒昧的吗? 一颗太阳:“你是不是,喜欢祁简一?!” 谭绿这口水终于猛地喷在屏幕上。 第7章 追妻 谭绿擦干了屏幕上的水。 谭绿:“这么明显?” 一颗太阳:“我姬达灵得很。谭总您真有眼光!” 谭绿懒得敲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对面好一会儿才接,阳源的声音听起来鬼鬼祟祟的: “谭总?您这也太突然了。” 谭绿笑道:“你都冒昧了,我肯定就突然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嘿嘿,也不光是看出来。我在宿舍楼下,看你俩眼神快拉丝了。回来我就问简一你俩之前是不是见过?” 谭绿好奇:“嗯?祁简一怎么说?” “这就是奇了怪了!平时我八卦她,她一句都不肯说,结果今天她直接回答我,是!而且你想亲她!” “妈呀,给我兴奋得原地尖叫,但是我再问,她就又是一句都不肯说了。” 谭绿心下大囧,饶是她再厚脸皮,此刻也免不了老脸一红:“哈哈,这事儿,它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阳源:“懂,我太懂了。说来也奇怪,她说完这句话,就低头继续看论文,好像这句话不是她说的。我当时就想,这人八成是故意的。” 谭绿觉得有点奇怪。按祁简一的性格,多余的话一句话都不讲,怎么会把这种私人八卦告诉阳源?不过说不定她就是故意的,一想到这点,谭绿又高兴起来。 阳源说自己吃人嘴短,跟谭绿说了不少祁简一的事儿。 祁简一老家是贵州山区的,极其偏远。她16岁就读大学了,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在打工。没成年的时候一直在干黑家教,成年之后更是什么工都打,教培、服务生、网络代写,每天都看不见人影。她又是个医学天才,老师看重她,早早让她开始参与科研和临床,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听到最后谭绿简直有些心疼。自己19岁的时候还在美国喝酒泡吧,没沾上□□就已经被夸大好青年。祁简一的19岁实在是过于凄惨。怪不得每次看见祁简一,她都是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祁简一最近想学车,和阳源一起报了个2500的驾校。一共15次课。驾校在30多公里外的郊区,连个班车都没有。早上六点出门,得坐上两个半小时才能到。连上四个小时,再坐公交七拐八拐地回来。 谭绿一骑士病发作,怎么能让祁简一受这种苦?偷偷让手下的人找了两个金牌私教,订了一整套的豪华服务,装作网购抽奖成功发给了祁简一和阳源。结果被祁简一反手拖进黑名单,再也没出来。 周三的早上五点多,天还蒙蒙亮,祁简一和阳源正在去往公交车站台上。就看着远处一辆白色SUV停在站台附近。 走近一看,谭绿正靠在车门处低头抽烟。她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整个人包裹在清晨的薄雾中。 “谭总?”这情报虽然是自己透露给谭绿的,但阳源还是惊讶不已。她以为谭绿安排私教失败之后就偃旗息鼓,没想到这大小姐,竟然能在这里等她们。 她看了一眼表,才早上五点五十。 谭绿看她们来了,招手让她们过来。 祁简一的表情有些复杂:“谭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听说你们过去挺不方便的。我今天刚好有事要早起,就想着顺便来送送你们。”这话听着全是漏洞,谭绿也不在乎。 她这辈子没起过几次这样的大早。四点多就起床,对着镜子好一顿折腾。迎着早高峰挪到了这里。靠在车门前等人的时候,心里竟没有埋怨,满脑子都是又能见到祁简一的甜蜜。 真他妈是精神不正常了。 “听说?”祁简一侧头看了看阳源。 阳源心虚地叫了起来:“谭总消息灵通啊!这么巧。哈哈,哈哈哈。” 祁简一拒绝道:“我们坐公交去就行了,不劳烦谭小姐了。” 谭绿恨不得冲上去把她塞进自己后备箱。大小姐我不到五点起床,不是为了来坐你的冷板凳的。 未等谭绿发作,阳源赶紧打圆场:“简一,谭总一片好意。而且,我们坐公交过去要两个小时。况且咱们这不是始发站,一会儿肯定挤得很,能不能上去车都不一定。” 阳源又补了一句:“迟到了他们可不退钱。” 未等祁简一开口,谭绿就打开了车门。阳源嗖地一声钻进后座。眼神示意祁简一去副驾。祁简一无奈甩了一眼阳源,转身打开了副驾的门。 看到祁简一乖乖入座,谭大小姐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一脚油门,朝着那郊区老破驾校开去。 这一路也算平稳,往郊区开的路顺溜了不少。谭绿扶着方向盘,用余光偷看祁简一。她上车不久就把眼睛闭上了。 阳源搭了两句话,也迷迷糊糊睡着了。谭绿有些哭笑不得,合着你们俩真是把本小姐当司机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谭绿侧头肆无忌惮地盯着祁简一,她整张脸没有什么血色,长睫微动,也不知道睡着还是没睡着。双手交叠放在腰间,腰带的边缘从衣摆下漏出来。看得出已经很旧了,表面的皮革已经掉得七七八八。 “你在看什么?” 谭绿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祁简一已经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我,我在看你安全带有没有系好。” “哦。”祁简一像回答又像叹气。 “好好开车。” 祁简一的声音清淡又温和,谭绿突然有些脸红。 “嗯好。” 过了一会儿,谭绿继续道:“你睡一会儿吧,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祁简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谭小姐。” 说罢,她伸手,慢条斯理地抓向自己头上的马尾,拽下皮筋,轻轻把头发散开。那些散落的发丝偶尔划过谭绿的胳膊。谭绿后颈一阵发麻。 祁简一看着谭绿:“对不起谭小姐,我实在是,太困了。我想睡一会儿。到了可以叫我吗。” 谭绿没看过祁简一这副模样,她的头发其实并不柔顺漂亮,有些微微泛黄。但是铺散在背后,给她凭添了一份脆弱温柔,不像平时那样冰冷不可接近。 谭绿的声音也温柔了起来:“睡吧。” 这一路开过去,谭大小姐心里美成一汪水。 第8章 第三者 到了驾校,谭绿看着直皱眉。与其说是驾校,不如说是个厂房。第一节课是理论课,祁简一和阳源道了谢,转身就进了那个所谓的教室。 谭绿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就坐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直到被饿醒。 没吃早饭,偏她没有在车上放吃的的习惯。她开车在附近转了几圈,真是荒凉,除了一堆居民平房,什么都没有,连个便利店都看不到。 倒是有很多小推车,在驾校门口卖一些煎饼果子手抓饼什么的。谭绿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种街边小摊,她看那煎饼车上厚厚一层黑油,还是没下得了决心,悻悻回到车里。 拿出电脑处理了一会儿工作,突然车窗被敲响。 谭绿放下车窗,发现是阳源站在车门外。 谭绿疑惑:“这么快就结束了?这才一个小时?” “不是,课间休息,我们出来买点早饭。谭总,您竟然没走,我太感动了。” “送佛送到西,我看你们回去也是个麻烦事儿,等下了课,我再给你们一起送回去。” “太感动了!谭总,我们无以为报!” 谭绿没看到祁简一,便问:“祁简一呢?她没跟你出来?” 阳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人:“简一在那排队买饭呢。” 谭绿下了车,果然发现祁简一在小推车那里排队。她身形瘦削,穿黑色冲锋衣,在一堆人里格外扎眼。 排到祁简一的时候:“三个鸡蛋灌饼。两个正常,另外一个加两个蛋,嗯。。。再加一根香肠。” 这边,阳源继续道:“谭总,您还没吃饭吧。” “还没,我。。。不怎么吃早饭。最近一个新开的餐厅不错,离你们学校也不远。我订了位置。等会儿带你们吃午饭。” 谭绿和阳源又闲聊了几句,说话间,祁简一拿着几个塑料袋朝这边走来。 她递给阳源一个,然后把另外一个递给谭绿。 “谭小姐,吃点早饭。” 谭绿看自己那个明显要大上一圈。 这时阳源道:“简一,刚刚谭总说她平时不吃早饭。” 祁简一看了一眼谭绿:“这样啊。” 手就要往回缩。 谭绿赶紧接过祁简一手里的袋子,也不管那袋子上的油花蹭在手上。 “确实有点饿了,偶尔吃吃也不错。” 三个人就这么靠在车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吃鸡蛋灌饼。 “还挺好吃的。”谭绿小声嘟囔。 祁简一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眉眼有些松动。 东西还没吃完,祁简一和阳源就回去上课了。谭绿闲着无聊,打开电脑开始看最近的项目企划书。 最近公司有一个新企划,研发抗血栓靶向药物。下面两个副总监,分别带团队做,杨叔的意思是,刚好有一个总监的空缺,哪个团队的项目书过了,负责人就晋升成总监。 一个副总监叫杨旭文,他们团队年轻人居多,想法很多,效率也高。但是缺乏经验,递上来的初版在预算上有一些瑕疵,但整体方向更符合现在的市场导向,比较前沿。 另一个副总监叫徐毅,他的资历就深得多,在公司十多年了。整个项目小组也是老人偏多。初版的项目书很漂亮,但是有些过于保守,思路还是沿用当前主流的靶向药研发方案,做一些微小改进。坦白讲,有些跟不上时代。 谭绿比较看好这个杨旭文,但是还要看他们最后递上来的最终版本。 等谭绿处理完上午的工作,祁简一和阳源也下课了。 谭绿带他们去了一家做淮阳菜的餐厅。 谭绿一进去,经理就迎上来,恭恭敬敬地把谭绿她们领进包厢。 整个包厢装修得古朴雅致,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一进包间,服务员便上来拉椅子,铺餐巾。阳源和祁简一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菜单一言不发。 谭绿看出她们的局促,便道:“你们第一次来,我来点菜吧。你们有什么忌口吗?” 阳源有些为难,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她俩商量,中午请谭绿吃饭报答她。但是这菜单上的价格实在是超出了阳源的认知,她掏空自己一学期的生活费,别说请得起这顿饭,连AA都费劲。 阳源和祁简一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凑到谭绿耳边小声道:“谭总,可能我们实在是有点儿,囊中羞涩。这家菜有点太贵了。” 祁简一也点头:“是。” 谭绿哑然,平日里和她厮混的都是一群挥金如土的豪门小姐,实在没想到这俩学生在想这事儿。 笑着说:“想什么呢?姐姐买单。” “来一份河虾仁,文思豆腐要清汤的。你们今天的鱼怎么样?” 服务员微微躬身:“今天的大黄鱼是舟山的野生黄鱼,上午十点刚到店,肉质厚、带自然油香,非常适合家烧或清蒸。主厨试过,品质是这周里最好的。” “那就家烧吧,再要一个红烧仔排,姜汁松板肉,清炒苋菜苗,甜点要桂花小元宵。” 阳源忙说:“谭总,会不会太多了。” 谭绿对服务员点头示意,转头道:“他家菜分量不是很大。你们累了一上午,正好多吃点。” 待菜陆续上齐。 阳源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一会儿感慨仔排好吃,一会而叹息没吃过这么嫩的鱼。 祁简一很安静,谭绿一直在留意她。发现祁简一在吃到满意的东西时,会微微地抿嘴。这人的饮食习惯真的很朴实,饭量很大,一直吃肉。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吃得面黄肌瘦的。 不过谭绿转念就想起,她每天都在连轴转地打工,根本没时间,也没钱吃点好的。谭绿有点心疼了,恨不得现在就要到祁简一的银行账户,打个几百万进去。 吃完了饭,三人出门。 突然,谭绿觉得有人在偷拍自己。像是有闪光灯,但是大白天不太明显。 她脚步一顿,开始环视周围。街上人来人往,她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谭绿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刚刚感觉有人在偷拍我们,你们感受到了吗?” 阳源摇头:“我没感觉到。” 祁简一却早已很警惕地停下,目光锐利地四处查看,斩钉截铁道:“是闪光灯。” 她轻微皱眉:“人太多,我看不出是谁在拍。” 阳源挠挠头:“附近是有明星吗?要不干嘛拍我们呀?” 谭绿没有头绪,幻方集团虽然经常上财经新闻,但是自己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分公司总经理。狗仔总不至于闲到,来抓自己的花边新闻吧。况且, 她看了看自己和祁简一。 我根本连手!都还没跟人家牵上呢! 保险起见,三人去看了餐厅的监控,依旧一无所获,这事儿也被搁置了。 送二人回学校后,谭绿赶回公司。 一到公司,谭绿便听说了最新的八卦。上个月,徐毅的老婆打上公司,来抓小三。一开始是对着人家前台小姑娘发力,一巴掌上去,愣说人家是勾引自己丈夫的狐狸精。 前台小姑娘哪见过这阵势,当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徐毅原本躲着不出来,听说他老婆打了人,也不敢躲了。直接出来对着她老婆的脸就是一巴掌。他老婆也不是吃素的,朝着徐毅的脸挠过去,哗啦就是三条血痕。 后来还是围观的人叫来保安,把俩人给架出去了。 谭绿对这事儿有印象,当时她正在会议室和张茂祁简一开会呢,错过了这场热闹。 “然后呢?”谭绿问身边的小秘书。 “然后她老婆不知道怎么登录上徐毅的公司内部邮箱,群发给所有人,说她已经知道小三是谁了,要让她好看呢?” 谭绿赶紧打开自己的邮箱,果然,自己也收到了一封这样的邮件。 “今早公司都讨论疯了,徐强上午请了个事假没来,估计就是去处理这事儿了。这也太丢人了,要我我也不敢来啊!” “所以,徐毅真出轨了?和公司里的人?”谭绿倒是不关心员工的私德,但是如果闹到公司里,或者真的是在公司搞这种办公室恋情,便不能坐视不理。 “不知道啊。我觉得不像,没看出他和谁不对劲。不过,可能压根就不是我们公司的。” 谭绿联系了徐毅的上司,让他跟徐毅谈谈,闹事不要闹到公司。 第二天,谭绿去楼下喝咖啡的时候遇到了徐毅。他看着像个霜打的茄子,有点唯唯诺诺地凑到了谭绿身边。表示自己会对新的项目更加尽职尽力,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考核。 他是真的昏了头了,这种跨级别的对话是职场大忌。不过,谭绿也没在面上为难他,只说公司会从专业角度,公平考量两个项目,不会因为一些工作之外的事情影响判断。 徐毅这才打起了精神,点头哈腰地道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