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山河》 第1章 疫病 大宁三十二年,丞相江研修主持内局,镇国将军宋鹤眠镇守边疆,皇帝昏庸,太子无能,百姓安居。 江淮是上京第一才子,不论是样貌,品性,学识还是家世都是上京一顶一的,可谓是所有少女的春归梦里人。 直到在十三岁那年遇到了一个让他此生难忘的少年。 高墙之上,突然砸过来一个蹴鞠,正中坐在院子里晒书的江淮头上,脑袋上被重重敲击了一下,江淮抬头。 与正爬来捡蹴鞠的少年郎对上了视线“你好,那个蹴鞠是我的,麻烦公子将它还给我。”少年郎声音洪亮。 江淮有些气,觉着对方毫无教养可言“不好。” 少年郎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何?” “你的蹴鞠砸了我。” “原是为这事,抱歉,只是蹴鞠无眼,未看着公子。” 少年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那便罢了,还给你。” 蹴鞠在少年纤细白净的手里,不知怎的像是一个观赏品一般。 “多谢。”此时正巧一阵风刮过,将院子那棵盛开的海棠花吹落,美景不过如此。 此后少年便日日来访,但走的从不是正门,哦,不,是根本不进来,只是趴在墙头看着江淮看书,那认真的模样当真是像在观赏艺术品。 “那本书里讲的是何?”少年郎如往常一样趴在墙头,看着坐在书桌边晒太阳看书的江淮。 “少年在看着族人惨死边疆,为守百姓坚守边疆十余年,却换得帝王猜忌,自刎于城门的故事。”这本书江淮看了十余遍,但从来都没有看懂。 在江淮眼中,不值得守的帝王便放弃,他没有什么宏伟的志向,不懂少年将军在被帝王猜忌后为何不反,在族亲几乎死光的情况下还要毅然决然的上战场。 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 “傻呗,还能为什么?”少年郎只是无聊的耸肩,江淮觉得自己傻,为什么会去问这个不学无术,每天只知道翻墙的纨绔。 江家祠堂里,一少女跪坐了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阿姐,吃些吧。”江淮站在祠堂门口,看着少女孱弱的身躯。 江锦书虽然面色憔悴,嘴唇干裂,但傲骨依旧“世间百姓疾苦,病痛折磨乃事常事,若天下有能之人只为皇室效劳,那么贫苦百姓该如何自救?”话语间满是心酸。 事情的起因全于前些天的疫病,当时京城周边的村庄已有人感染疫病,江锦书与当地大夫,方知有一同为百姓治病。 方知有将熬制好的药汁倒入碗中,江锦书分发给排队来的百姓。 钱是江锦书偷拿自己的嫁妆,药汁是方知有以身为饵试出来的。 可是,就在疫病得到缓解时,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来到村庄。 众人齐刷刷跪地。 “官差大人,此地为疫病重灾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江锦书不方便露面,是方知有与官差交涉。 官差听闻后拿袖袍捂住嘴“可是都是病人?” 方知有点头“不错,不过已得到缓解,只要…” 话还未说完,官差手一挥“烧。” 看着茅草屋瞬间被点燃,方知有立刻阻拦“官差大人,可视有什么问题,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看着阻拦自己的方知有,官差不满的“啧”了一声“陛下有令,岂敢阻挠?” 此时江锦书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孩从火场出来“这些可都是百姓,且早已得到控制,为何要赶尽杀绝!” 看着来人是江家大小姐,官差眯了眯眼“来人,江大小姐受人蛊惑,将人带回江家,交给丞相大人好生看管。”突然,怀里的孩子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哭叫起来。 只听刀剑声,怀中的婴孩被夺走,斩于剑下。 “不要!”江锦书看着断气的婴孩,以及惨叫不断的百姓,泪水砸落在地,方知有被官差拉住,两人眼睁睁看着漫天火光。 祠堂里,泪水砸落在地“整整七十二口人,活活烧死在那狭小闭塞的茅草屋中,他们家中还有着等待他们病愈的家人。”由于长时间未喝水,嘴唇干裂。 江淮看着自家阿姐悲苦的模样,他无法明白,阿姐为何如此在意他人性命,甚至高于自己。 门口传来男人的低声“去吧。”是江研修,他们的父亲。 “爹。”江锦书回头,看见的便是一脸愁容,仔细看便能发现他面上早已多出几条皱纹以及几条银丝。 江研修闭了闭眼“莫要丢了我们江家的名声,陛下那边,我已经说明了。” 江锦书想要站起来,可只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阿姐!”“锦书!” 这天,江淮又在晒书,少年郎又趴在墙头“书呆子,今天怎么了?有心事?” 江淮抿着嘴“若有一天,有一个机会,要你死,去保全一群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会选择怎么做?” 少年郎皱着眉沉思“我吗?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父母兄长他们,大抵是愿意的。” “可为什么呢?若是明君也罢了,可…” “万万不可说,小心,小心隔墙有耳!”少年郎好像很害怕一样,连忙阻止江淮继续说下去。 第2章 一甲 江淮不明白,像少年郎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所谓的皇权,连提都无法提起。 “那你呢?你怎么想?”少年郎用下巴点了点江淮。 江淮攥着手中的书“若天下不仁,那我就算有一身报复也无法施展,不若寻一明主,抑或是草草度过此生。” 但江淮是无法草草度过的,因为他是江淮。 年关将至,街市上热闹非凡,但穿过一条暗巷,那里也聚集了很多人,但那里并不热闹,只是每个人穿着破旧衣裳,吃着冷硬粗饼,长满冻疮的手上拿着一本不知被翻看了多少次,被誊抄多少次的书卷。 江家马车从闹市里经过,今年的江家是最冷清的一年,江家长女江锦书在偏远地方游医,虽受尽苦楚且收效甚微,但她还是没有放弃治病救国这条路。 在年关时曾寄来一封书信,书信内容大概是: “如今天下表面太平安康,但任然有易子而食之人,难民问题无法得到改善,在一些地区牲畜患上疫病,估摸不久便会传染至人身,我与方大夫四处奔走,但乡野百姓质朴纯真,常常会给予我们关照…” 字里行间透露的是对线下生活的满足,但唯一缺少的就是思念。 次年二月科举放榜日,许多人都到榜下捉婿,往日丞相府是从来没有派人去的,今年亦是,但丞相府不去寻状元却不代表那些文人不来找丞相府。 今年的科举状元是一位长相十分秀气的约莫十**岁的少年,叫许肆然。 前厅里,江研修正与状元许肆然交谈着什么,只看许肆然的手一顿,对着江研修笑了一下,这一笑,如春风拂面。 江淮放学路过前厅,向二人行礼“见过父亲,见过状元公子。” 许肆然喝茶的动作一停“你怎知我是状元,而非探花抑或是榜眼。” 江淮缓缓起身,不疾不徐的说道“今早路过放榜点,偶然看着探花公子被刘家人请走了,榜眼也因过于激动而晕厥,不过才醒,又听闻今年状元长相俊秀,而如今家中突然来了一位客人,如今看来,便只有公子您了。” 许肆然将茶杯放回桌面,嘴角微微上扬“丞相大人着实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江研修笑了笑并未答话“听闻今日学堂作业为今年科举的策论?做的如何?” 江淮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江研修,只知道今年策论难度颇高,是太子所出,以民生为主,范围广泛却又复杂。 许肆然看着上头的“一甲”震惊不已,可想他当时也不过堪堪够一甲而已。 这本策论也留在了前厅,江淮独自一人回到后院,远远的就看见了趴在墙头的少年郎。 “听闻你今日策论获了一甲?” 江淮坐在院中的书桌边,讲面前果盘里的果子扔上墙头,少年郎结过果子,啃了一口。 “不过夫子给予的表面分数罢了。”语气淡淡,以旁观人的身份去面对整个国家,那么他可以做到铁面无私毫无温度,如今这种毫无温度的东西对于上首的人而言却是无比奢侈。 少年郎撇撇嘴“如果我的策论能得一甲,不二甲,二甲就行,我爹娘估计会开心的从北疆快马加鞭赶回来。” 江淮抬眼看着墙头的人“多读书,少翻墙,你也可以。” “算了吧,读书就是要我的命,书呆子,说实话,你今年要是去科举,怕是就没有那状元什么事了。” 江淮回忆着那状元的模样“我不行,笔下功夫,若真拿去实践,我没有把握。” 少年郎撇撇嘴“你胆子太小了,等我当上大将军,我就请你当我的军师,书呆子,多看看军书吧!” “疆场之事我不了解。纸上谈兵罢了。” 少年郎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以后要继承父母衣钵,守护边疆,保护百姓云云。 人人都有梦想,人人都有想要去守护的东西,唯独江淮,心中没有苍生,看书识字只不过是追随父亲的脚步。 龙椅之上,皇帝听着下面传来的消息,与他而言不过民生,当然,在皇帝眼中,民间疾苦不过尔尔。 下朝后,太子周围挤满了恭维之人,当然,里面没有丞相以及许肆然。 红墙之下,丞相听着传旨公公的话。 “丞相大人,陛下有请。”这是高公公,所谓的皇帝身边的亲信。 江研修略微点了下头,随着高公公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太子早早等候,太子对面坐着的是三皇子,也是今日在朝中提出治理水患方案的第一个。 太子抿了一口茶,眼中满是不屑。 皇帝看着身穿官袍的江研修,朝他招了招手“爱卿不必行礼。” 江研修的君臣礼仪恪守的很好,对待任何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朕记得爱卿家中幼子前些天写了一个策论,获得了一甲,可有此事?” 江研修躬身“陛下,小子虽写出一甲成绩,但不过是教学夫子看其年纪较小给予的鼓励罢了,在臣眼中,写出的,不过尔尔。” 皇帝看着江研修的动作,佯装生气的拍了下桌子“爱卿不必如此,朕也知道,不过是想着爱卿家中长女在外博得好名声,幼子又天资过人,爱卿也是朕的左膀右臂,怕是爱卿的名声都要比朕要好啊!哈哈哈哈”言语虽看似轻松,但江研修不觉得肩膀一沉。 江研修继续道“锦书不过在生臣的气,自幼如此,少年心性罢了。” 江研修的妻子,季雨露在江淮五岁那年死于非命,在外人眼中,季雨露是因为江研修忙于政务,自己又身体不好,郁郁不得终,而现实当真如此吗? 皇帝知道戳人痛处,不过说了几句就让其离开,太子和三皇子却依旧留在御书房内聊着。内里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深宫寂寥,将所有童真和美好都一并扼杀在那四方天地里。 “丞相伯伯,这是御膳房新制的糕点,可香了,阿宇想让丞相伯伯吃!”太子幼年时,常常拿着御膳房的糕点给江研修,那甜腻的味道好似再也无法寻到。 “丞相伯伯,陪我抓蝴蝶好吗?”三皇子揪着江研修的衣摆,白净的小脸上溢满了可爱。 每每这个时候,江研修怀里总会有一个小人,江锦书,扎着两个小啾啾,穿着可爱小裙子的江锦书。 “锦书妹妹也吃!” “锦书妹妹看,好漂亮的蝴蝶!”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也许是皇帝日渐消沉,也许是两位皇子上了朝廷,也许是时间太快,但总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第3章 宫宴 “大军凯旋,大军凯旋!”传旨的太监高声喊着。 百姓夹道欢迎,江淮看着空空的高墙,居然萌生出一种孤寂感。 书是没有心思读了,将书本放下,一个人带着几个侍卫来到街上。 高头大马上,一身玄甲的夫妻正受着百姓的欢呼,他们身后的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和那个常常趴在自家墙头的少年郎长相相似,只不过皮肤黑些,粗糙些罢了。 眼看着人群走过自家门口,停在隔壁。 “爹娘!”少年郎从府门口奔向人群。 为首的大将军跳下马,拥抱住跑来的少年郎“柏舟长高了长壮了,爹爹抱不动了!”爽朗的笑声,以及那宽阔的拥抱,原来他是宋家幼子,宋柏舟… 那女将军和那少年将军也跳下马“柏舟在家可是等久了?”女将军摸摸宋柏舟的脑袋。 江淮不由得发笑“一家人都在军中,不知是福是祸”声音虽小,但意味却长。 今日是将军凯旋,故宫中大摆宴席,曾有谣言,作为当今皇帝的左膀右臂,镇国将军与丞相两人水火不容,甚至当朝争吵。 江淮坐在宋柏舟身旁,听着宋柏舟源源不断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这么多话,明明每天在自己家墙头说的够多了。 “你看见了吗?我爹娘兄长都是大将军,我以后也是大将军,你肯定也能继承你爹的衣钵,到时候我们两个成为同僚,好不快活,这样说我们还算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呢!” 江淮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我不适合上官场。”没错,不会阿谀奉承,撒谎迎合,很难,很难。 宋柏舟想了一下“确实,你这个性子我很喜欢,就是说话太直了,而且不会说谎一样。”突然宋柏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你觉得我长相俊秀吗?” 说实话,宋柏舟年纪虽小,但是长相却十分出众,剑眉星目,明眸皓齿等等一系列形容词都像是为宋柏舟定制的一样。 而江淮却有着更多的阴柔美,常年读书,窝在房内,皮肤白皙,身材瘦削。 “无聊。”江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宋柏舟拍拍手“就是这样,如果我丑,那么你会直言说,但是,你这样说的话就代表我不丑,但是碍于面子你不愿意说!” 江淮和宋柏舟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江淮被气笑了“宋公子,你的脸真的很大。” 宋柏舟不明就里,摸了摸脸“还好吧,不大啊,跟你的差不多。” 如果换个人说,江淮大抵是觉得对方在反击,但宋柏舟这个人,简直,简直…童心未泯… 江淮揉揉发胀的眉心“同你说不清,算了。”说着就撑着桌子起身。 宋柏舟连忙也站起来“你去哪?” “出恭,你也想去吗?”原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宋柏舟当真了“好啊,一起吧。” “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只有和你好,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只有你好。”前面的和你好,后面的你好,全部都在无意义的说着“好。” 五岁之前的记忆总是模糊的,但依稀记得母亲也总是夸耀自己,但母亲去后,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见了面也不会夸耀,大家夸他只有“学习好”“家世好”没有夸过“江淮”二字。 江淮没辙,这个人夸赞别人就像是不会累一样“罢了,去花园散步吧。” “啊?可是我想出恭了,刚刚你一提我就有感觉了。”宋柏舟的话轻,只有江淮一个人听见。 两人走到如厕的地方,味道太大江淮在假山旁等待着宋柏舟,就听见远方好像有人。 “江家和宋家在民间反响极好,若此时找其错处难上加难。”就在此时,宋柏舟跑到了江淮身边。 “嘘!”江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过那两人只说了几句便草草结束,没有看到长相,声音也十分陌生。 宋柏舟探出脑袋“他们说什么啊?” “宋家与江家能人者身居高位,其子嗣也卓越非凡,民间声誉颇高,又是朝廷的肱骨之辈,怕是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宋柏舟听懂了“有人在忌惮我家和你家,所以在想办法解决他们的官职?” “我爹素来独来独往,与朝中人关系一般,宋家全族几乎都在边疆,就连这次打了胜战后也没有过多的宣扬,正常的仪式罢了,但就是因为这样,高位上的那位才回更加忌惮。” 宋柏舟突然拔高声音“你是说…”声音又突然变小“这些是陛下想做的?” 江淮点点头“大概吧,不过…”江淮叹了一口气“就算他们走与之相反的道路,高位之人也会忌惮,只有上交兵符以及告老还乡这办法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但他不能说给宋柏舟听。 那就是江淮成为一个废人,一个十足十的纨绔,让江家没有能人接济下一任,但这些事情不是他们两个可以解决的。 现在在外战事未平,若此时上交兵符并不稳妥,在内,皇帝昏庸,太子蠢笨,内局不稳,若此时告老,怕是会掀起一波腥风血雨。 第4章 生气 日子照旧过着,对于那些话,江淮没有说,宋柏舟没有机会说,因为不过几日,宋家又走了,这次他们带着旁枝的一些孩子。 那些孩子大多都是身强体壮的,宋家人入军营是常有的事,基本都是从小兵做起,有些甚至连伙夫都做过。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每一场战争几乎都会死去宋家人。 “你也会上战场吗?”宋柏舟依旧每天趴在墙头,看着江淮读书。 宋柏舟自豪的哼了一声“当然,我也要当大将军的!” “那你会死吗?”不知道为什么,江淮对着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自幼没有朋友的缘故吧。 宋柏舟哑了火,宋家历代都有人上战场,所有人都会从底层做起,就像是他父亲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镇国将军的位置,这个位置不是继承,而是能人者居上,只不过宋家人更努力罢了。 “会吧。” “你可以不死吗?” 两句话同时开口,江淮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是他不想,不想这个唯一的朋友离开。 “我努力?” “你要发誓。”江淮第一次露出少年那种执着 “你发誓永远不会离开我!” 这一次江淮当了真,做了主,做了宋柏舟生命的主。 宋柏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宋柏舟在明,江淮在暗的对视着。 这件事无疾而终,以江淮给自己关在房间,宋柏舟跳下墙为止。 只不过在那几天,宋柏舟每天趴在墙头都没有看见江淮,好像在故意躲着自己一样。 江淮从学堂下学回到家,就看见宋柏舟坐在自己院子的那个石桌上,吃着甜腻的糕点。 看见江淮回来,宋柏舟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在嘴里用力吞下。 “你终于回来,你家里的糕点比我家的糕点好吃多了,而且这牛乳茶也很甜,好喝!” 江淮看着桌上的精致糕点以及一壶的牛乳茶“你不吃晚饭了吗?” 宋柏舟摸了摸肚子“吃啊,为什么不吃,这些只是糕点又不涨肚子。” 江淮叹了一口气“谁让你来的,你翻墙进来的?” “不是啊,伯父邀请的,我说我来找你玩,伯父就为我准备了这些吃食,还有这些画本子,怕我呆着无聊。” 江淮一瞬间感觉宋柏舟说的不是自己父亲,而是旁人。 “对了,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你不知道,我每天无聊的都快吐了。” 事实如此,宋柏舟不爱上学,但那些纨绔子弟做的事情他也不爱干,喝花酒,逛青楼这些事情他也没兴趣,出去跑马,他们总会带着不同的娇艳女娘。 江淮不置可否,让宋柏舟在院子等着,自己有事去做。 江淮出了院子,绕到了江研修书房门口,院子门口有一白玉兰树,那是母亲在世时种下的,也是母亲留下除了自己与阿姐,唯一一个活着的遗物了。 “父亲。”江淮敲开了书房门,书房里的陈设从没有变过,不论是书本的摆放位置还是桌椅的布置都是母亲生前精心布置的。 江研修坐在桌前,看着书简“为了宋公子而来吗?” “是的。”江淮顿了一下“如若有人注定要离你而去,不若离他远去,以保证日后不再伤心。” “你很珍视他?” “不清楚,也许吧。” “如若我说,这一次的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呢?”这句话少年的江研修不明白,但有一个人告诉他“天下虽无不散宴席,但宴席终将能再聚,要记住每一次的相遇,以保证未来相见不再相忘。” “死去也会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你要记住,我不能左右你的选择,但他也许是你人生中的转折,也许幸运,也许不幸,但现在,他与你而言是幸运的。” 江淮听的迷迷糊糊,也不清不楚的走出了院子,只看满树的白玉兰竞相开放。 再次回到院子里,就看着宋柏舟对着院子那棵海棠树的树洞说话。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可这几天我什么也没有干啊…” 江淮走到宋柏舟身后“你没有做错什么。”宋柏舟回头,就看着江淮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宋柏舟只知道丞相府的糕点很精致好吃,牛乳茶浓郁可口,江家人说话都满含深意。 第5章 请客 太子府上,妓女的纤纤玉手捻起一颗葡萄送入太子口中,手搁在太子嘴前,接住太子吐出的污秽。 戏台上,舞女载歌载舞,画师站在对侧,将这些收入眼中,画在笔下,女子穿着清凉,太子手脚又搁置在错误的地方。 在下一个音节开始时,舞女们一涌而下,围住太子,少女娇俏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格外难听。画师是个年轻的男子,而太子选择他也是因为他的模样。 虽然这几天为太子画了很多不堪入目的仕女图,但大多都是她们自己去做,太子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而今天,在少女们依旧自己满头苦干的时候,太子走到了画师身边,站在画师身后,手握住画师还在画画的手上。 “怎么样,好看吗?”太子陈宇低沉好听的声音在画师耳边,引的一片鸡皮疙瘩。 画师低头“不敢。” “哦?是不好看还是,不敢看?”太子的手摸上男人单薄的胸口,感受着他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心脏。 “这里,是为我而跳动吗?”太子的手逐渐向下。 “咚咚咚”就在此时太子府们被敲响,太子摆摆手让舞女全都离开,独留下了画师一人。 “太子。”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 太子从怀中拿出一方绣着紫竹的帕子,将方才不小心弄上的颜料擦净。 “是高公公啊,是父皇有何事吗?”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时不时的勾搭着画师的手指。 高公公讪笑着“原是陛下有意请几家世家公子小姐来宫中学习,这不,来询问太子可否有推荐的人选。” 太子轻笑“丞相家的不正好吗?” 高公公点头“丞相家的和镇国将军府的,还有闻人家的都在行列里。” “哦~”太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原是这样,不过,父皇可为他们寻到了好的夫子?” “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公主都是当初丞相大人教导,丞相大人也是那届的状元,为此陛下想让今年的新科状元先去教导,看看如何。” “我瞧着还少了一位。”太子松开了画师的手。“高公公瞧着,我这位画师如何,年轻貌美,笔下功夫也了得。” “这……”高公公皱眉沉思“允老奴去问陛下” 太子摆摆手“去吧。” 夜里,丞相府里香味四溢,将江淮院子里都宋柏舟给勾了去。 “伯父。”宋柏舟向着江研修行了一礼。 江研修微微一笑示意宋柏舟坐下,江淮也在后头行礼,端庄稳重。 宋柏舟嘴角上扬,看着满桌的家常美味十分满足,好像就看看,看看就可以了一样。 但宋柏舟和江淮在江研修眼中就像是可爱的孩子,很想吃,但……又尊重长辈。 江研修拿去筷子“那就请柏舟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宋柏舟第一口是赠给香菇炒青菜,油亮的青菜配上鲜嫩的香菇,脆爽可口。 而江淮的第一口是自己面前的糖醋里脊,裹上薄薄淀粉的里脊肉配上酸甜可口的酱汁,加上一口米饭,满足美味。 “伯父,您家的饭菜比我家的好吃多了。”宋柏舟将嘴里的食物吞下。 江研修只是笑着“那么以后都来这里吃饭如何?” 对于外界的传言江淮都是知道的,比如说丞相府和镇国将军府关系不好,这样说也对,但更重要的是丞相府和所有权臣的关系都不好。 而且和镇国将军府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夸张,毕竟镇国将军几年不回家一次,回家也总是匆匆呆上十天半个月罢了。 “好啊,伯父,以后日日可以吗?”宋柏舟如同小孩一般开心,眼睛还时不时的看向江淮,似乎是想从江淮眼里看出期待,但很不幸,江淮连头也没有抬。 对于丞相府的一举一动江研修都是无比清楚,宋柏舟常常翻墙来寻找自己的幼子,在宫宴上两人和睦也传到他的耳朵。 江研修知道这样对于丞相府而言无疑是错误的,但江淮这个冷性子却十分需要宋柏舟这位小太阳,就像自己的夫人那样。 江淮将筷子放在碗边,用帕子将嘴角的赃物拭去“父亲,我吃好了。” 江研修点头,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看着江淮站起身离开,宋柏舟也赶紧擦嘴起身向江研修行礼“江淮等等我。”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江淮,听说今天外面有烟花,我们一起去看吧。” 状元府里,许肆然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回来了。”看着来人,许肆然接过他的画板,原是太子府的画师,沈珏。 沈珏满脸愁容“阿然。” 许肆然微笑着“怎么了,没有想我吗?” “有想的。”沈珏立刻回复。 “那为何今日归家为给予在下一个吻?” 沈珏红着脸亲在里许肆然的嘴角,也将今日之事悉数告诉了许肆然。 第6章 师父 听完后许肆然黑着脸拉着沈珏去到了院子,沈珏也愿意跟着许肆然,只见许肆然将沈珏的手放到池子里,温热的大手细致的为沈珏清洗。 “他很脏。”不论是太子干过的事情,从里到外,许肆然都觉得“他脏。” 沈珏低垂着脑袋,任由许肆然为自己清洗“对不起。” 许肆然的手一顿,用帕子轻柔的为沈珏擦拭“为何要道歉?” “我觉得我是男子,我不想你一个人努力,结果被太子看上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说的话不清楚,逻辑也不通畅,但许肆然就是知道沈珏说了什么。 许肆然拿出帕子轻轻的为沈珏擦拭。 “我爱你,你爱我吗?”许肆然轻轻捧起沈珏。指腹摩挲着沈珏的脸,然后轻轻落下一吻。” “我也爱你。”沈珏的手环抱住许肆然的腰,顺势依靠上去,埋在许肆然的胸口,那温热的,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许肆然的手抚摸着沈珏的脑袋,曾经在那寂寞寒冷的日子里两人也是如此相互依靠,互相索取。 太子府上,下人对着太子耳语几句,太子发怒,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贱人,贱人!” 舞女都被太子这动作吓到,呆愣的跪在地面,只见太子拂袖,穿过人去。 街角处,江淮和宋柏舟两人肩并肩聊着,说聊也不合适,因为这是属于宋柏舟一人喋喋不休。 “今年的武状元可厉害了,我想拜师来着,但是一直没有见着。” 江淮接过宋柏舟递来的糖葫芦“你爹就是镇国将军为何还要去寻师父?” 就像是江淮,他幼时就是和江锦书一同被父亲教导学时。 “不一样,每个人的教法不同,每个时期的生活也不同,我父亲是有着专门的夫子教导,学会的也是一些兵法之类,而这次的武状元则是自己从边远地区走出来的,见识不同,所以啊,我爹那种教法我早就会了,武状元那种我却没有体会过。” 江淮陷入了沉思,所以,他是否也需要一个特别的夫子,不像父亲那样,也不像学堂夫子那样。 两人回到各自府上,江淮第一时间去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敲门声响起,第一次,妻子亡故后,幼子第一次这么频繁的来找自己,不是书本中的问题,而是内心。 江研修放下毛笔,抬头看着江淮“何事?”语言是一贯的淡漠,好像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父亲,请您为我寻一位师父。”江淮向来直来直往,从不拐弯抹角。 江研修感到诧异,听完江淮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不由得绽放一抹微笑。 “所以你想去找一个特别的师父?”江研修在脑海里略微思索片刻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人。 “是的,如今夫子能教的我已学会,但对于更多事情我其实还是不理解。“ “好,明日我就为你去寻,但从明天开始你也要去宫中学习了。”江研修递给江淮一本册子。 “是。” 第二日,江淮掀开车帘,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不过的面孔“宋柏舟?” “江淮江淮,快上车,我们一起。”说着宋柏舟就拉住江淮准备出去的手。 “你为何在江家马车上?”马夫驾驶着马车,江淮看了一眼外头,确实是自家马车。 宋柏舟挠挠脑袋“我昨日看了请柬,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呢听闻你也去,想着你一个人肯定很孤单,那么我就来陪你啊!” “真的?”江淮眯着眼,凑近看宋柏舟。 宋柏舟摆摆手“哎呀,好了,是那武状元答应我,只要我入宫学习坚持一月,就答应做我的夫子了。” 江淮一脸得意“哼!我就知道。” “不过呢我说的也没有错,如果你不去,我一个属实无聊,你也是吧,我们以后一起去,也当有个伴了,不是吗?”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下人为两个公子递上书箱。 带领公公领着几人去到学堂,红木雕花的桌子上备上早已准备好的书本。 许肆然手上拿着一根戒尺进入学堂“各位学子好,在下许肆然,受陛下旨意,教各位皇子公主,公子小姐。” “夫子好!”众人很乖巧,坐的端正。 “今日我们来学习第一门课。” 江淮听的很认真,而宋柏舟则是昏昏欲睡。 许肆然看着宋柏舟的样子不免轻笑一声“看来在下教书的能力着实堪忧。”说着还叹息一声。 宋柏舟的伴读戳戳宋柏舟“宋公子,下学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柏舟一抬头才知道被骗了,看着周围嘲笑的众人,以及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江淮,挠了挠脑袋。 “许夫子,着实不好意思,昨日睡的太晚,今早又醒的太早,不免在课上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