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我啊修罗场了(穿书)》
1. 第一章
“林川,你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我早就和你说过的,我不可能没有孩子。是,你爱我,在乎我,可是!你能生孩子么?你不行!佳佳却可以,她突然怀孕我也很惊讶...但我对她没感情,就是玩一玩而已,而且我从来没想过给她名分,但她到底辛苦生下了小洋,我把房子给她住真的就过分吗?你犯得着和我翻脸?”
电话一接通,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砸的林川头晕目眩,车祸带来的后遗症一时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再说了,你为了一个小孩吃什么醋,小洋是我的孩子,那就也是你的孩子;我们两注定没孩子,这个小baby难道不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吗?作为爸爸,我们就该给他创造一个美好的,光明的未来。”
“可是你并没有为我们的未来着想过,你..你明明知道...”李一笑停顿了一下,声音慢慢克制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私生子这个身份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我的过去,就该知道这些年我有多不容易,我爸答应让我回去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该如何给你,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未来....”
均匀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达以后非常微弱,一如那个人一样怯弱又小心翼翼。
李一笑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妥协道:“小川,别气了。我答应你,只要你这次帮我,我就带你去见我爸爸;你不是刚好在茂昌上班吗?只要拿到爸爸想要的东西,我相信他一定也会认可你的。”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很轻,分明是没有分量的,却又好像充满了诱惑力。
在李一笑再次强调下,林川抽了一口冷气。
二月的南城,大街小巷的红灯笼喜气洋洋的仿佛还在过年前,呼啸而过的风拍打在林川脸上,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段记忆。
林川穿越了。
准确的是穿进了一本书里。
他不记得书名,本身就是随手一翻,因为里面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停留了目光。
其实就是一本烂俗的狗血小说,讲述的无非就是情情爱爱,你爱我,我爱你,误会,别离,与活在镁光灯下的万人迷主角楚染不一样,这个名叫“林川”的炮灰就是一个悲剧。
母亲很早病逝,和父亲关系很不好,在学校形单影只,因为性格孤僻还遭受了校园暴力。
原主太不起眼了,甚至作者在描述他的时候也只有寥寥几笔,就像城市角落灰扑扑的一只麻雀,多一只,或者少一只都无关紧要,和林川一样平平无奇。
在原主一潭死水的人生里,唯一的波澜就是因为那张和主角楚染有一丝丝相似的脸,成为了另一个炮灰追求者求而不得的替身。
原主从未被好好爱过,以至于一旦有人靠近便难以自拔。
因为爱,他太卑微了,妥协伴侣的不忠诚,妥协伴侣的一次又一次言而无信。
至于原主为什么会选择林川,林川也不知道,在电瓶车刹车失灵被大卡车碾过的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推进了这具身体里。那么坚定,那么用力,就好像在说替他活下去。
林川没得选择,因为他原本必死无疑,虽然现在一团乱麻,但起码活着。
林川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线,这个时候原主和李一笑已经冷战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的联系也只是因为李一笑想要做出一点成绩,好给他的生父看。
而在李家企业工作的原主就是最好的媒介,因为足够听话,也足够忠诚。
“小川,你听话...”
电话里,李一笑还在继续劝着。
林川低头看着袖子很久,慢慢的抽掉了接缝里跑出来的白丝。
他张了张嘴:“那么...”
话筒里的声音一顿,欣喜道:“你答应...”
“我有什么好处。”
“还有,那套房子不是我买的么?”
林川顺从了太久,以至于这句话让李一笑错愕了很久。
“...什...什么?”
林川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云顶酒店,挂断了电话。
林川不知道该说李一笑天真还是什么,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也就一苦逼社畜,拿着那三瓜两枣的薪资活着都够呛了,没什么雄心壮志,早早就甘于平凡。
虽然书里的林川是茂昌总裁苍敬的特助的助理,但怎么会有人觉得,公司的商业机密会那么容易被他这个阶层碰触到呢?
先不说办法高不高明,林川突然很好奇,苍敬这个人到底和李一笑的父亲结了什么仇,才要这样千方百计搞他。
与寒风萧瑟的外面不一样,云顶和它的外表一样,旋转扶梯抵达的一瞬间进入的是另一个世界;10000颗水晶组成的水晶灯让宴会厅的每一处都精美的不可思议,舞台上扮演公主的舞者与王子初次见面两人一起翩翩起舞,飘逸的裙摆在王子的指尖若即若离,每次擦过指尖,抬眼的那一刻丝丝缕缕的情愫便不断萌生,再回眸眼里的悸动已不再遮掩。
这是一场暗示性很强的宴会,几乎在这里的每一个宾客都心照不宣。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闯进了林川的耳朵里。
李一笑吃惊的看着他,怎么都想不到几分钟前电话对面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着急忙慌的拽着林川就走。
他走的不快,埋着头,背部的衣服绷的很紧,能感觉他的紧张。
但好像不仅仅是紧张,还有一种很隐秘的难堪,恼怒,不快,就好像拽着的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云顶的二楼是客房,李一笑随便进了一间将林川甩到了沙发上。
“怎么不装了?不拿乔了?”
李一笑抱胸靠在门上,冷笑道。
宴会邀请的宾客非富即贵,李一笑对林川能进来感到好奇,要知道他为了能进来都花了不少力气。
“你还挺有本事...”他正想继续嘲讽,门外传来的一道交谈声打断了他。
“哎,听说了吗,今天苍敬和楚染会官宣哎~”门外传来一道活泼的女声正与闺蜜说悄悄话。
闺蜜丝毫不意外,“你才知道啊?他们两高中就是同班同学,大学都同一个的,今晚的宴席还是楚家组的局,看到那个人没?”她努努嘴:“我爸说那是何氏集团的老总,那个是建安副总的小女儿,我看八九不离十。”
“可是楚染不是有男朋友么...”
“分啦!”
两人的声音渐渐飘远,房间里的氛围也降到了冰点。
李一笑的脸色很难看,咬紧牙关直至下巴都产生了痛感,“放屁。”
“放屁!”
“他苍敬算什么东西,一个外来的野种凭什么霸占李家的东西!”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脖子上青筋暴起,指头紧紧抠着在掌心里掐出了深深的印。
“真不公平。”
李一笑抬起发红的眼,在林川面前从不避讳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求而不得。
坦白讲,李一笑长的其实并不难看,丹凤眼,高鼻梁,分明的下颚线,哪怕丢在人堆里也是属于小帅那一挂的。
他有一头很打眼的脏辫,左边耳垂扎着一个黑色耳钉,这类的衣服会让人想到朋克、嘻哈,而不是西装加黑白波点的领带。
衣服能看到熨的妥帖,但不知道是不是拿错了尺码,衬衣被胸肌撑着绷的很紧,裤子也不够长,露出一截脚脖子,不能说难看,但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偷了一件橱柜里的衣服,摘掉了吊牌假装是自己的,但可能是因为是偷得,给人的感觉就很没底气。
李一笑抬起头,深深的呼了两口气,突然顿住了。
“你什么意思。”
李一笑一向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他可以忍受任何人的视线,唯独不能忍受林川的。
“你不愿意帮我,那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林川皱了皱眉,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
李一笑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我都忘了,你是苍敬的助理,你当然能进来了,我记得他已经有一个能干的特助了,那你是什么助理?”
他想了想,嗤笑了一声,眼神充满了轻视:“...生活助理?”
林川眉心突突跳了两下,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说了别这样看我。”
李一笑面色狰狞的掐住林川的脖子,他比林川高一头,因为经常健身体型偏壮,两条手臂硬邦邦的,竖在林川耳侧就像铜墙铁壁。
林川皮肤很白,原本挡住眼帘的刘海随着动作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厚厚的黑框眼镜斜斜的挂在下巴上,浅色的眸子里沁着水,在没开灯的屋子里就像天边的那抹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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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
李一笑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林川的眼睛是真的漂亮,清澈、明亮,是一种很干净的,就像刚出生的小baby,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眼睛会出现在一个25岁的人身上,但仔细看又会发现里头并不是表面那样简单,有什么东西掩藏在底下,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里面的故事。
一开始,李一笑就是被林川的眼睛吸引的,但此刻他发现,楚染是楚染,而林川是林川,蒙在双眼上的薄雾头一次被风吹开了些许。
“滚开。”
林川忍无可忍的推了李一笑一下。
李一笑摇了摇头,骤然遭到反抗直接跟火药桶一样炸了。
“我碰你怎么了,你不让我碰你,你让谁碰你?”
“上次那个跟你一起回来的同事,还是你楼下的那个外卖小哥...”
李一笑气的不行,嘴里话也随着撕破脸越来越没了分寸,仿佛在看一个人尽可夫的biao子。
“又或者你那上司苍敬...”
明明是他自己口不择言,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李一笑就气到了极致。
“jian人。”
“踏马的臭biao子”
“我哪里比不上他!”
像是对着林川说的,又像是在透过林川的眼睛在对另一个人说。
他的模样实在可怖,狰狞的叫人胆颤心惊。
“你问我你哪里比不上他?”
“你就说你哪里能比得过他。”
林川直直的注视着李一笑,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心。
苍敬这个名字林川大致有点印象,在书里算是个镶边人物,为数不多的出场都是为了推动主角之间的感情线。
他算是主角楚染学生时代的白月光,感情尚未萌芽,官配主角攻就出现了,高中毕业苍敬出了国,此后就未有过交集。
之所以今天的这场宴席将他们两牵扯到一起原因有二。
主角攻得了癌,手术的成功率只有30%,因为不想耽误楚染选择了不告而别,期间楚染家资金链出现了问题,不得已,楚父想到了联姻。
在书里苍敬是个前途无量的富二代,家世在南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又恰好曾和楚染同过窗,于是先后安排两人见了几次面,想要撮合两人。
就...挺工具人的。
作者对主角以外的人物笔墨少的实在可怜,但想来能让少年主角怦然心动的必然是极为优秀的。
“你去菜市场,有两捆白菜,一捆烂了,一捆白白胖胖地里刚挖出来,你是正常人你怎么选。”
林川反问道。
他越说越觉得原主瞎了眼。
李一笑怔怔的看着林川,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闪过了很多东西,试图反驳,话到里嘴边却无比无力。
确实,他拿什么和人比?
一个天之骄子。
一个一无所有的私生子。
林川的一字一句犹如一个个巴掌,扇的他脸颊生疼,心头酸涩不已。
“我以前眼瞎,现在眼睛治好了,才发现身边就有这么优质的男人...”
看着李一笑铁青的脸,林川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
既然原主把身体给了他,那么他就不可能再让悲剧继续下去,第一步就是远离悲剧的源头;至于苍敬,笑死,他压根就不担心被发现碰瓷,在整本书里,原主和苍敬根本就没有交集,他就是造谣是人家老婆还能被抓包么?
“没错,我就喜欢他,他长的帅,还有钱,他结婚怎么了?我又不要名分,我就睡他床底下,给他两暖脚,为他疯,为他哐哐撞大墙,给他生十个八个小孩....”
“啪。”
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在房间里响起。
李一笑猛地侧过头,林川也吓到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的出奇。
阳台的玻璃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白色纱帘被风卷起,室外的风迅速吹散了屋里的暖气,月色与黑暗接轨,恍恍惚惚的勾勒出了一道人影。
很高,背着光,似巨兽一般蜇伏在黑夜里,指尖一豆猩红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哦?怎么生?”
作话:
林川:......
谢邀,已经住进连夜抠好的城堡里了
2. 第二章
男人的声音说不上好听,也说不上难听,沙沙的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像夏天被风吹过的树叶。
“嗒...嗒...嗒...”
皮鞋踩在打了蜡的木地板上很刺耳,林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明明不重,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心上,心跳都砰砰跳快了两下。
“嗯?林助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屋里昏暗,但月光还是照了进来。
他很高,比林川,甚至比1米8的李一笑还要高半个头,他用力的吸了最后一口,烟屁股撵在烟灰缸里滋啦一声,指端缭绕着几缕挥之不散的白烟。
那真是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哪怕林川不喜欢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挺帅。
英俊、帅气,眉骨于眶上缘上方弓状隆起,鼻高眼深,睫毛浓密且长,唇形丰满,轮廓很分明,有点像林川曾在画报上见过的雕塑,但他和雕塑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雕塑是完美的,他左边眉尾上有一道斜着的细细缺口;李一笑以前也有一道,但他是去理发店特地找人修的。苍敬的不知道是不是,跟墨笔写了一半断了墨一样,又像是陈年的疤,已经好了很久了,那一块不是没有毛发,只是长出来的别旁边浓黑的要浅的多,这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圣洁,像一个顽劣的恶魔。
分明是在那么暗的光线里,奇怪的是,林川居然可以看得那么清楚,丝丝缕缕的白烟宛如一把小铲子,就那么铲出了一些与李一笑有关的记忆。
可是...苍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作为一个工具人,只有在需要的地方才会有一些描述,在主角攻出现前,他就是一个一笔带过的背景板。
暖气大概太足了,林川额头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冰封的僵局。
骤停的脚步,通过话筒出现在房间里的另一道声音,随着苍敬的离开,风终于进来,吹散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做贼去了?”
找到自助餐台前的林川,特助繆海给他递了一张纸,调侃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要是后面不在,你怎么办啊?”
繆海看着林川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家里有点事情,需要请很长一段时间的假,茂昌能人很多,空缺当然不会单由他这个助理顶上,但林川的工作肯定是会比以前繁忙的。
作为苍敬身边的左膀右臂,繆海日理万机,当初在挑选助理的时候他有很多选择。
坦白讲,这是一个需要八面玲珑的岗位,老实木讷的原主其实并不合适,性格在为人处世上也不够圆滑,但可能是直击尔你我诈的职场太久,反而觉得老实本分也是一种难得的品质。
繆海看了眼手表,“我一会就走了,苍总接下来没有形成,他今天喝了酒,你送他回去。”
“好。”林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宴会并没有林川想象的繁琐,很快就临近了尾声。
偌大的卫生间空无一人,林川在洗手池里洗手,扫了一眼镜子,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子。”
林川咬牙切齿的抬高脖子,李一笑留下的指印迟迟不散,在手指的触碰里一丝一丝的发疼。
他愤恨的摘掉了黑框眼镜。
原主其实本身是不近视的,林川没穿前也不近视;之所以一直戴着,是因为这是李一笑唯一送给他的礼物。
实际上也不能算是送,只是出去玩,看着好玩随便买的,20块钱,买断了原主的一往情深。
可林川不是原主,自然也没有宝贝这份廉价礼物的义务。
“咚!”
林川抬起头看了眼镜子,后面就是厕所隔间,有些门是半开的,有些门是掩着的,门把手下面的标签里统一都是无人状态。
“咚!”
林川回过头,看向那些隔间。
离得近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清晰了。
怎么说呢,有点像指甲划门,又有点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门。
...很像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
林川想都没想就准备跑路,毕竟炮灰一般都死于好奇。
“嗬...”
最旁边的那间被一道身影撞开,直冲林川而来。
林川整个人都被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砸在身后的门上,背脊生疼。
“滚开。”
苍敬的声音在此刻很不同寻常,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两颊红晕翻飞入鬓,声音里也带着几分隐忍的沙哑。
猝不及防触碰到的皮肤,烫的彼此都一个哆嗦。
苍敬咬着牙,抬起眸子缓缓上移,对上了林川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失控的自己让他感到非常难堪,随后命令道:“带我走!去哪都行!”
林川是知道这段剧情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原书里这段剧情是为了给主角攻受重新在一起而安排的,楚染虽然知道楚父的意思,但对主角攻其实一直都念念不忘,几次见面进展几乎为0;楚母为了快刀斩乱麻,在楚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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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敬的酒里都下了药,试图生米煮成熟饭。
作者没写苍敬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反正这一晚过去,主角攻截胡,与楚染重归于好,苍敬就此下线。
林川忽然挺同情苍敬的。
倒霉孩子。
这憋的,他以后不会不行了吧?
这作者简直跟个甘蔗男一样,榨干了最后一滴价值就无情的丢掉。
但想想又不同情了,毕竟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起码,人家今天就收工下班了,他林川还得耗着呢。
林川想着想着,心忽然就凉了。
苍敬看起来没什么肉,但分量是真的重,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肌肉里蕴含的力量。
林川一路都在琢磨能不能给他加点工资。
好不容易把苍敬背到酒店,林川半条命也差不多交代了;他吃力的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拍到前台,而后又去掏苍敬的身份证,苍敬似乎是很热,大汗淋漓,整个人都跟没什么力气,靠在林川的怀里,褪去了一身锋芒。
眼见前台小妹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林川心一横,粗暴的扒开了苍敬的领子,从他内口袋里掏出了钱包抽出身份证,顺便还抽了一打钱出来。
小妹左右一打量,暧昧的眼神瞬间就变了,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试图白嫖不愿意花钱的渣男一样。
酒店隔壁就是一个酒吧,小妹看着年纪小,阅历却比很多人都要丰富;前脚她才刚送走一个富婆和少爷,那少爷就跟此刻苍敬的状态一样。
这么想着小妹的眼神更鄙夷了。
林川硬着头皮,随便开了间房,都没来得及开灯,就把苍敬推到了床/上,觉得不加工资简直不是人。
林川正了正领带,整个人都因为出汗而口干舌燥,喘了两口气后,才将房卡插进了门口的凹槽里。
灯亮的一瞬间,只一眼,登时让他魂飞魄散。
只见不正经的粉色灯光充斥了整个房间,而他的老板就静静的躺在爱心玫瑰花瓣的中间,犹如一头待宰的羔羊。
苍敬整齐的领带早已松散,斜斜的挂在修长的脖子上,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被灯光渲染成了薄粉,分外诱人。
林川为了加班工资,在确定苍敬睡着以后才敢去给他脱鞋,盖被子。
男人看起来很难受,眉头一直都是紧锁的,许是察觉到了林川的动作,他难以抑制的呻/吟了一声,忽然睁开了眼。
半瞌着的眼睛里,仿佛翻滚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炙热、滚烫,令人战栗无比。
3. 第三章
一阵天旋地转里,林川发现苍敬的眼神变了。
里面翻滚的欲触目心惊。
他的手被扣在头顶,撑在枕头一边的手臂固如磐石,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仅仅只是手腕的碰触,男人都跟上瘾一样,忍俊不禁的喘/息,目光都渐渐开始涣散起来。
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把头深深的埋进了林川的颈窝里,小狗一样蹭了起来。
“你..真好闻。”
他发出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和此前的很不一样,就像涓涓细流,悦耳动听,喘/息起来又像拉着弦乐的大提琴。
林川从来不知道,有人的声音会如此割裂,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的。
但此时林川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耳廓的湿润吓的他脑子都快死机了。
林川25年的人生,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何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你不专心哦。”
男人两手固定住林川的脸,力道蛮横,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林川只觉得颧骨都在隐隐作痛。
“在看什么呢?”
男人目光迷离的顺着林川的视线,看向挂在墙壁上的三块布,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
林川心里咯噔一声,人都傻了。
玩这么大?
“这是什么。”
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两根手指拎起一件丝袜,困惑的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而后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四处比划了一下,才跃跃欲试的抬起了腿。
粉色的灯光下,他的每一个呼吸都让暧/昧的氛围升温加倍。
林川终于急了,都快给这哥跪下了。
再继续放任下去,林川确信,等苍敬清醒,他一定会被灭口的。
这作者可忒狠了,下的什么药啊,猛成这个熊样,他真的无法想象,书里的苍敬是怎么熬过去的。
“这么迫不及待了啊。”
男人弯着眼睛,以为林川在欲拒还迎,整个人都被取悦了。
他搂住林川的腰压向自己,与此同时,林川衬衫的纽扣终于不堪重负的爆了开来,轻易便可窥见隐藏在雪白中的粉。
男人舔了舔唇,眸色渐渐转深,手指不在拘泥于方寸之地,而是一路向下.....
艹!泥马,给钱了么你。
情急之下,林川一脚踹了过去。
后脑勺着的地。
徒然的变故,林川第一反应是加班工资泡汤了,第二反应才去试探男人的鼻息。
幸好,他感受到了呼吸,匍匐下去,耳朵贴着胸膛,也感受到了心跳,手上也没有触摸到湿润的液体。
林川双手抱住苍敬的头,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口大口喘气。
从穿越过来开始他其实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这是一本书,在三次元里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他刚刚差点杀了一个人。
第二天下班,林川望着楼层显示器出神。
事实上,他这一天都心神不宁。
就比如现在,连电梯什么时候升上来的都不知道,眼看电梯门即将自动关闭,等在电梯里的人终于出言提醒。
“你不走吗?”
林川恍惚抬头,怎么都没有料到会是苍敬。
“...走的。”
林川说完就低下了头,见-2层已经被按下了,讪讪的放下手。
从昨天到今天,他其实一直都很难熬,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么大的胆子,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什么都没有,工作群里没有,邮箱里没有,私聊里也没有,一切安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时候,风平浪静比接受审判更折磨人。
今天苍敬一天都没出现,现在知道他平安无事,林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紧接着,他又开始紧张,昨晚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每一件拿出来都说不清道不明。
林川不知道苍敬还记得多少,又会不会找他算账。
哪怕那些事并非他主动,他也是受害者,但只要苍敬不记得,或者记得一点点,光那间房,那满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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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以及那不正经的套装,他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想到这里,林川忍不住偷偷看向苍敬。
苍敬好像很喜欢黑色,见的几面都是黑色的西装,林川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款式批发了很多套,不然怎么会连领带都一模一样。
尽管他的衣服每一寸都很妥帖,林川站这么近都看不到上面一个褶子。
林川才发生苍敬的背挺的这么直,犹如悬崖峭壁上屹立不倒的松柏,宽厚、结实的背影给林川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虽然...他老板屁/股真的很翘,看起来手感很好。
林川一时心里更没底了,想问又不敢问。
毕竟如果有个男人对他说,“你勾引我,”林川铁定给他一拳,估计还得踹两脚。
想到这里,林川试探道:“苍总身体还好吗?”
一直看着楼层显示器的苍敬终于看向他。
“怎么?你希望我不好?”
林川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话里带着刺,一颗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一股奇怪的氛围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林川也盯着不断往下跳动的数字,在电梯抵达的瞬间,就再也呆不住了。
站在他身后的苍敬,突然叫住了他。
“林川,你来茂昌也有1年了吧。”
林川停下脚步,不知道苍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办公室里,最安静的就是你了,工作很认真负责,繆海也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你来做,茂昌是一个很公正的平台,努力就必定会有所回报。”
“哪怕离开茂昌,相信在茂昌集团的工作履历,日后也必然可以谋个好前程。”
苍敬抬起脸,目光锐利。
“有些事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
“一味的走捷径未必是好事,而我讨厌妄图不劳而获的人。”
说完他顿了下,认真的注视着林川:“我希望你能明白事不过三,也算是我成全你的最后一点体面。”
林川:“......”
?
你要脸么你?
4. 第四章
!!!
???
昨天缠着他的是谁?
差点穿女装的是睡?
不断引诱他的又是谁?
听听,这是人话吗?!
林川简直比窦娥都冤。
明明他什么便宜都没占,拿了助理的工资,还干了保安的活,如此任劳任怨,不加工资也就算了,还诽谤他。
林川表示真的好委屈。
他就说今天一直风平浪静,感情在这等着呢。
林川气的翻白眼,找到自己小电驴的时候登时就更气了。
因为他瞬间想到了自己那一身的房贷。
原主买房首付付完,兜里比脸还干净,剩下的房贷他得在不失业的情况下还30年才能还清。
作为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社畜,买房他能理解,林川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离谱就离谱在,林川在翻原主备忘录的时候,发现原主经常会透支钱给李一笑准备礼物。
什么情人节、白色情人节、七夕节、端午节、圣诞节,那是样样不拉。
这不下周李一笑生日,原主刷爆了所有信用卡,买了一块昂贵的表。
就这造下去,原主入土前能还完债那可真是奇迹。
这小瘪犊子,挑剔的很,便宜的还嫌掉档次。
最绝的是,李一笑给原主的礼物,至始至终只有那一幅20块钱的黑框眼镜。
林川没谈过恋爱,但在他观念里,这是双向奔赴的东西,否则叫什么爱情,直接扶贫得了。
书里原主的描述其实很少,他的全部人生在书里是被一笔带过的,但对于原主来说,他是有自己完整的记忆的。
这一切还要从很早以前说起。
年少时的喜欢大概是最直白的,可能仅仅只是因为长的好看,学习成绩好,又或者有别的什么特长,都会汇聚成吸引彼此的闪光点。
楚染于李一笑是如此。
李一笑于原主也是如此。
高一的时候原主因为不善言辞被同学冷暴力了一年,被老师发现后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心理治疗了半年,转了学。
新学校是一所私人学校,在这里他没有遭受心理或者□□上的暴力;但因为越发孤僻的性格,在班级里一直都是边缘人物,没有朋友,也没打算交朋友。
高二的时候迎新晚会,李一笑作为高一新生代表上台唱了一首《蜗牛》,其实唱的没那么好,甚至有些跑调,但在那个氛围里,这些瑕疵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也是这一首歌,让原主一头扎进了暗恋的热潮里,他也跟这首歌里的蜗牛一样有了目标,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开始关注起李一笑,琢磨他生活的点滴,跟个痴汉一样,收集对方用过的东西。
他渴望知道对方的一切,后来甚至知道了李一笑有一个暗恋已久,却求而不得的人。
那个人是那样的优秀,除了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与原主是云泥之别。
原主嫉妒那个人,可偶尔,他也会因为这双眼睛而窃喜,至少他朝思暮想的人能因此多看他一眼。
他会为他的开心而开心,难过而难过。
以至于,当李一笑提出在一起的时候,原主就跟飞蛾扑火一样,没有一点犹豫。
即便,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段关系不能见半点光,原主也甘之如始。
有些人不需要骗,自己就可以骗自己。
图什么呢?
林川敬佩能拿出一切爱别人的人,但他觉得在爱别人前,首先爱的应该是自己。
扣上安全帽里的下颏带,掏出小电驴的钥匙正想点火,一只手忽然把他拉离了车拽到了角落。
林川看着面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为什么没回我的信息。”
李一笑压低声音,摘下蒙住脸的口罩,脸色很难看。
林川一看到他就来气。
“所以呢?”
李一笑不悦的抿起嘴,眉宇间皱成了川字型,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你闹够了没有。”
李一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林川的那句话,明明他本不该在意,却实在是耿耿于怀。
他习惯了“林川”的顺从,以至于林川那天的反常,一度让他如鲠在喉,难以接受。
李一笑始终觉得林川是在闹脾气,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那么快从爱到不爱呢?
他承认挺新鲜的,也很享受这种追捧,可他从来都没要求过“林川”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他求着自己的吗?
现在又在闹什么?
他都愿意给他解释了,也够了吧,李一笑认为已经足够给林川想清楚的时间了。
他终于不耐烦了。
“林川我警告你,我李一笑不欠你什么,是你自己要给我的,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
“如果,你敢再耍脾气,我们就分手。”
他撂下狠话。
“......”听不懂人话?
林川以为先前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李一笑撇嘴,表示你可以试试。
他的底气来源于他对面前这个人的了如指掌。
李一笑知道,下一秒,眼前这个人就会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向他求饶。
但这一次,李一笑打定主意,要给林川一个教训,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好说话。
“那我谢谢你。”
林川巴不得送走这尊大佛,多扯一句他都感觉自己会折寿。
他现在挺庆幸的,他穿的这书没什么系统或者强制剧情,否则身心多遭摧残。
感谢菩萨,感谢主。
李一笑得意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什么?”
他拔高语调,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一时更难看了。
“找死!”
李一笑突然冷笑起来。
“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
他叙述着“林川”死乞白赖的过去,笑的乐不可支。
林川拳头都硬了。
但想起早上照镜子,脖子上斑驳的痕迹,也笑了;他故意露出高领下的痕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李一笑煞白的脸,报复带来的愉悦另林川又露出喉结上更深的一处。
“你敢背叛我。”
李一笑揪住林川的衣领,拇指疯狂的在他脖子上的罪证处摩擦,彻底被激怒了。
“biao子,你就这么饥渴,非要男人上你,你他妈jian不jian啊。”
他气的脖颈处都青筋暴突,脸色涨红。
在他的观念里,他可以男女不忌,但林川不可以。
林川莫名其妙:“我两什么关系?”
不是林川吐槽,在他看来原主和李一笑真的别说情人,连火包/友都算不上。
原主和他虽然默认了关系,但李一笑直到现在都没碰过原主;只唯一一次醉酒碰他,又因为原主像条死鱼,愣是萎了,非说原主不是楚染。
那能是主角受么?以为所有人都跟原主一样非要在垃圾桶里翻垃圾,并且热衷做慈善啊。
不是林川诽谤,他都怀疑这人行不行。
林川不加掩饰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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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货,jian货!”
他高高扬起手就要用力挥下,一旁的汽车前照灯却在这个时候闪了闪。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让让。”
林川趁机扯回了衣领。
这衬衫挺贵的,这小瘪犊子白嫖惯了,破了估计不肯还。
他转过头,想给身后的人让路,转头却再次看到了苍敬。
他没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林川脖子上的红痕。
林川:...
艹完了,他别说跳黄河了,跳亚马逊河都完犊子了。
林川都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被瞪冒烟了。
李一笑脸色一变,生生的停止了动作,嘴巴动了又动,一声“哥”叫的听起来不情不愿。
哥?
他两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关系!
林川在苍敬和李一笑之间来回看,愣是没在他们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兄弟?
不像啊。
...
男人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落在李一笑的身上,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
两人的关系链说来也简单,李一笑是李顺远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而李顺远是茂昌创始人李鸿远的亲弟弟,李鸿远这辈子就娶了一个老婆,两人没孩子,苍敬是他太太带来的孩子。
因此,李一笑并不觉得这一声哥哪里过分。
不过,李一笑并不喜欢苍敬。
应该说是一种天然的敌意。
李一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的父亲宣布了他的身份,这个男人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很难堪,连走廊里的鸟都像是在嘲笑他,只不过是一个捡了便宜才得以登堂入室的小偷。
李一笑此前一直都是漂泊在外,之所以现在才被认回去,是因为李顺远还有两个婚生子,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一个变成了植物人一个变成了残废,他那父亲恐怕根本想不到他。
他知道苍敬和他的二哥关系不错,对他有意见在所难免。
可是,凭什么?
就像他爸爸说的。
苍敬不姓李。
他李一笑就是再不能见人,至少骨子里还留着李家的血液,他苍敬又凭的什么?
凭大伯?
哪怕茂昌是大伯一手创办,但大伯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他不认为未来真的会糊涂到把茂昌交到一个外姓人手里。
想到这里,李一笑就有些忿忿不平。
李一笑这个人太好猜了,心里想的几乎都在脸上。
林川顺着那些蛛丝马迹心里有了个大概,也因此知道了此前李一笑试图用他针对苍敬的动机。
可能,当一个人拥有了足够多的财富,哪怕是亲生兄弟也很难不动心吧。
苍敬在场,李一笑因为还没在李家站稳脚跟,多少有点投鼠忌器。
“小川,你过来。”他压低声音,说着就要去拽林川。
林川登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本能的就想往苍敬身后躲。
苍敬终于看向了李一笑。
“谁是你哥?。”
他皱起眉。
“我只有两个弟弟。”
他没再说下去,眼神却仿佛在说你也配。
嚣张、跋扈,偏偏此刻的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说着他避开了林川的小动作,扬长而去。
“还有,公共场合,私事自己解决。”
林川:...
踏马的,没把他昨天的样子拍下来,狠狠敲他一笔,真是亏死自己。
5. 第五章
黑色超跑的发动机一启动,就仿佛一只还没休憩结束的猎豹醒来,不满的发出怒咆。
李一笑眼睁睁的看着苍敬坐进驾驶室,降下了车窗,一股味道顿时从里面钻了出来,在鼻息间若有若无的流窜,那是皮革的味道,更是金钱的味道。
如此的奇妙,如此的引人向往。
男人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烟,他把烟伸出窗外抖了抖燃烧过的烟灰,漫不经心的吐了一口烟圈。
而后在林川和李一笑之间打量了一眼,忽然轻笑出声。
苍敬的笑声清朗,唇线延展开好看的弧度。
他的这张脸生的俊,却也极具侵略性;特别那双眼睛,牢牢盯住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能扒开皮肉,一眼洞察人心。
李一笑就这么看着男人,在那双眼睛里,他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嫉妒到面目狰狞的自己。
前所未有的羞辱霎时涌上心头,李一笑突然跟被兜头倒了一盆冰水一样,停止运作的脑袋终于开始重启。
那一刻,他知道他布置的计划,不需要林川配合已经胎死腹中了。
来不及去想怎么和爸爸交代,跑车就已经驶离了车位;轮胎抓着地面的摩擦声非常刺耳,不过瞬息里,就跑出了几百米之外,只留下一屁股汽车尾气。
许是太过愤怒,以至于都说不出话。
李一笑深深的呼气吸气,好几个来回以后,他才转身恶狠狠的看向林川。
“林川,我跟你没完。”
南城的三月时常会下雨,尽管清晨呼吸的时候还是能看得到少许白气;但路边绿化带里,春意已经开始盎然,光秃秃的桃树枝上也悄悄的冒出了绿尖尖。
新的一天,林川喝着豆浆,来到自己的工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因为原主的记忆,林川处理工作起来并不艰难,午休结束以后,他着手处理邮件,打开的第一封邮件...
是一份解约通知书。
他被辞退了。
*
充满科技感的巨大办公室里,苍敬正在看一段监控。
是那天酒店的录像。
茂昌涉及的行业很广,最开始是做房地产起的家,那酒店虽然不是茂昌的产业,但租的楼以及物业都是茂昌旗下的,作为茂昌的首席执行官,苍敬当然有特权。
录像的画质很清晰,大概放了十多分钟,苍敬在走廊尽头发现了自己。
随着进度条一点一点推移,苍敬几次暂停返回,却都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他沉下了脸。
与此同时林川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带走了。
林川被辞退同事都很意外,但没人说什么。
工作就是这样,永远都不缺人,前一秒被辞退后一秒就会有人接替,不会离了谁转不了。
下午4点半的时候,林川去办理了离职手续。
签字的时候他签的很爽快,事实上公司不辞退他,林川也想走了。
已经决定了要和李一笑断开关系,那么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应该割舍的。
而且被辞退,按照劳动法他能多拿几个月的薪水,总的来说他并不亏。
林川其实知道是谁把他辞退的。
就昨天那个情况,傻子都能看出林川和李一笑之间的纠葛,在加上本身苍敬就和李一笑不对付,能留他才怪了。
下班以后,秘书组的小组长何芳提议组个饭局,算是给林川送别。
原主在办公室里就是个小透明,小组长此举倒是让林川挺意外。
送别宴是在一家火锅店,火锅店装潢的很接地气,大红的花朵绿色的叶;服务员系着花花绿绿的围裙,背后的竹篓还背了一根大葱,仿佛随时都能扭一段秧歌。
虽然充满了生活气息一点,不过生意是真的火爆,没一会就门庭若市,门口排起了长龙。
他们点的鸳鸯锅,翻滚的辣油与乳白色的牛骨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火锅的底子不亏是招牌,地道的很,上的菜新鲜分量又足;尤其是那盘黄喉,爽脆鲜嫩,配上店里特供的大酱别有一番风味。辣锅是真的辣,牛骨汤也是真的鲜,再加上几扎鲜啤,上头又带劲儿;旁边还能搓麻将打扑克,在这里就是南城的不夜天。
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林川借口厕所离了席。
这顿饭虽然是何芳组的局,但林川都要走了不可能去用办公室的活动资金,本来打算偷偷买单的,结果刷完三张银行卡,掏空了花呗还差一点。
林川老脸都快丢尽了,绞尽脑汁想起他工位抽屉刚好还有10块钱。
回到32层,灯关了一半,办公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
找到那10块钱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路边苍敬的办公室,林川有点犹豫要不要去向苍敬这个前东家道别,顺便看看还能不能挽回他的加班工资。
苍敬这人很有事业心,一年365天都是在忙工作,最近他没有出差现在还在加班。
走到门口,又觉得没必要,他们本就萍水相逢,道别或者不道别都没什么差别,左右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想到这里,林川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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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回头看了眼办公室,林川多少还是有一点舍不得的,毕竟这里福利待遇是真不错,工作也轻松;林川叹了口气抱起纸箱,一道声音叫停了他的脚步。
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很突然。
就像上次一样。
林川没由来的心里头一跳。
“苍总?”
条件反射推开门,林川看到了一块破碎的落地镜,走近,他发现苍敬跪在地上,表情很不对劲,这让林川想起了宴会的那天。
有人说,人的记忆可以分为八个记忆周期,最短的记忆周期是五分钟,最长的记忆周期是15天。
那天发生的事带给林川的印象相当深刻,随着时间流逝他甚至想起了更多的细枝末节。
越是想,他反而越是不敢去看苍敬。
林川拍了下苍敬的肩膀想扶他起来,下一秒却措手不及的被掐住了脖子。
林川张开嘴,一股窒息的感觉疯涌而来,死命的捶了好几下苍敬的背。
他吃力的看向苍敬,却发现他的表情很奇怪,好似在挣扎什么东西一样。
掐住他脖子的手松开又握紧,林川清晰的注意上,男人脖子到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粉,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支棱了起来。
不像是生气或者害羞的,有种说不出的病态。
林川其实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酒店的事情过去后,苍敬会跟没事人一样什么都想不起,他也曾醉过酒,酒醒后记忆虽然断片,但并不会记忆全失;而且后半段苍敬苏醒,吐字清晰,并不像是毫无理智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声音,难道喝酒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声音吗?
太多说不通的点了。
如果说,酒店里苍敬的举动还能拿喝醉和被下药解释,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除非..这是两个人,但文里没说苍敬是双胞胎啊。
男人的眼睛是真的很漂亮,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一双眸子犹如消融的冰川,化开后的一汪春水,带着一点不能言说的羞意。
他难耐的吸了口气,随后警告道:“不准看我,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他的语气冷硬,表情却仿佛冰与火,难舍难分。
矛盾,却充斥着相当的诱惑力。
苍敬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仅仅只是离开一秒钟,看起来就无比难受,仿佛肌肤的碰触对他来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不像是他,却又是他。
林川隐隐觉得古怪,滴在脸庞的温热像一只手扼制住了他的喉咙,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6. 第六章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小声说着,泪珠就像是春天里屋檐上的雨滴,落在林川的脸上,初时有些烫,很快就变的冰凉。
眼泪悬在眼眶里,一双眸子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可是,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哽咽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林川很懵,要不是他的表情实在委屈,林川都以为他是来搞笑的。
那种感觉怎么说,前天还放狠话说讨厌妄图不劳而获的人,昨天还说公共场合,私事自己解决,吊炸天的人,刚刚还凶狠的掐着他的脖子,转眼变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哭包,这个反差简直大的离谱。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个荒谬的想法,荒谬到那个念头一冒出来都觉得是无稽之谈。
可...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
林川看着男人,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问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喉咙有点发紧。
“..你叫什么名字..”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安宜..廖安宜。”
林川脑袋里轰的一声,堆积的疑问在这一刻轰然而解。
他强压制住震惊问道:“几岁了?”
“..问年龄不礼貌..”
林川:“...那你推倒我的时候礼貌么?”
廖安宜瞬间不吱声了,他小声道“..30了..”
林川:...他真没看出来。
初时的惊讶以后,林川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你么?”
“啊?”廖安宜抽噎了一下,张了张嘴。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廖安宜不甘落后的反问,一边问,一边抹眼泪。
“林川,25了。”林川说。
“那你会嫌我老吗?”
男人瞬间又哭了,仿佛一个被嫌弃的糠糟之妻。
林川深吸了一口气,脑阔有点疼:“不会。”
“你真是好人。”廖安宜深深的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天晚上,我其实是生病了....”
他咬了咬嘴唇,有些难以启齿。
“我之前看过书,说这个病是叫..叫...”
“肌肤饥渴症?”
廖安宜整张脸瞬间涨红,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林川一时有点语塞,毕竟那天晚上,这人的所作所为可真不能称为纯洁。
或许,除了肌肤饥渴症,还有酒精和药物的加持?
“你不害怕吗?”
廖安宜安静了一会,看着林川的鞋尖。
林川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狂野,没由来的有些害臊。
......
“害...害怕什么?”他强作镇定道。
廖安宜止了眼泪,抽噎了好几次才抬起头,羞答答的说,脸颊都因为羞涩而发红。
“那你会对我负责吗?”
林川额头青筋一跳。
“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吗?”见林川迟迟不说话,廖安宜很失望。
“可你是我的第一个。”他定定的看着林川,眼里汹涌闪烁着的东西,让林川心肝都发颤。
这还讹上他了?
廖安宜还想再说点什么,整个人忽然顿住了,表情也在顷刻间变得一片空白。
男人低下头,那张脸仿佛一个调色盘,从茫然变成错愕再到不敢置信,这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
随着彻底清醒,他脸上的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苍敬缓缓看向林川,犹如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耍什么把戏。”
苍敬摸了摸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看着林川,表情很不友善。
“...苍总?”
林川一下子眼泪汪汪,汪的一声差点哭出来。
他是无辜的啊!!!
就像是找到熊孩子的家长,根本不需要苍敬问,就倒豆子一样叙述了“他”刚刚的所作所为。
廖安宜离开后,苍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柔意。
他看着林川,试图从他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
毕竟林川所描述的实在太离谱了。
但林川的表情实在太坦荡了,甚至还透着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
苍敬低下头,望向地上的碎玻璃。
从那天酒店醒来以后,他其实一直都处在焦躁中。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
他试图告诉自己只是喝醉了,但此刻就连地上的镜子碎片都在提醒他事情的离奇。
现在,苍敬知道,他必须要正式这个问题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苍敬率先开口道:“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了。”
他的道歉直白又干脆,认真看着林川的时候,看起来很有诚意。
“辞退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川想说不用,毕竟他东西都搬完了,也签了离职表,还回来干什么。
“作为补偿,我会让人事部给你加一倍工资。”
林川心脏噗通一跳,还是有骨气的没同意。
他真不想蹚这趟浑水。
不管林川同没同意,事情看起来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但苍敬知道那远远没有结束。
1个小时后,依山傍水的小别墅里,他终于喝上了一杯热茶。
“最近过的好吗?”
余邵清靠在沙发上,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个几乎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和平常一样,倒是余叔叔您,咱们都10年没见了,真不敢相信您今年都快60了。”
去年的雨前龙井随着热气散发着幽幽茶香。
“你看起很疲惫。”余邵清说。
10年前余邵清生了场病,大病初愈以后被他的儿子接去了国外;可能是当了太久的精神心理科的主治医生,职业习惯让他本能的去观察苍敬。
“我很好...”
苍敬拧了拧眉心,太烦躁了,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抬眸看向余邵清,隔着镜片,苍敬在那双咖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宁静。
明明毫无攻击力,苍敬却很快败下阵来。
“我并不好。”
“叔叔,我...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
......
在缭绕的茶雾里,苍敬说着这些天匪夷所思的遭遇,他知道余邵清在倾听,七上八下的心慢慢回到了平地。
“您好像并不意外。”苍敬看着桌上的迎春花,鹅黄色花骨朵娇嫩,花瓣上沾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余邵清推了推眼镜,吹了吹茶盏里的热气,喝了一口。
“那件事发生以后,你的继父曾带你来找过我。”
那件事并不是秘密。
20年前曾发生过一起严重的飞机事故,因为境况实在惨烈,还被命名为913事件。
913事件在当时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整架飞机,包括空乘人员在内,233个人都遭遇了不幸,而苍敬是那起事故里唯一的幸存者。
回来以后他得了很严重的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吃东西会呕吐,经常性的晕倒,怕黑,一点点动静都会让他像惊弓之鸟。
那对8岁的苍敬来说是至暗时刻。
余邵清沉默了一下。
苍敬的母亲苍如月就是在这起事故里遇难的。
余邵清作为苍如月多年好友,这么多年了还是很忌讳在苍敬面前说起这件事情。
“那个孩子叫廖安宜,比你还大2岁。”
“可...我...不记得了。”苍敬说。
那些记忆太久了,如梭的时光翻越过无数的日日夜夜,给人留下的很少很少。
“那时候你的状态很不好...”
一般PTSD是不会变成人格分裂症的,PTSD主要表现为对创伤性生活事件进行回忆和体验创伤事件的经过、场景、人或物等,为此紧张、焦虑、抑郁。而精神分裂主要表现为认知、情感、意行为活动的不协调(注1)。尽管靠药物压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其中的发病机制,余邵清至今没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结果。
“会好的,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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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把你治好一样。”
...
“对了阿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余邵清努力让话题轻松起来,天渐渐深了,临近告别,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小子可靠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是我的助理。”苍敬说。
他其实并不信任林川,但他不想让余邵清担心。
“我会处理好的。”
“那就好。”
治疗是个持久战,余邵清开了一些药物,让苍敬先观察一段时间。
时间本就是一个变数,时隔多年,足够很多东西千变万化,就是余邵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也不敢妄下断论。
晚上,林川接到了苍敬的电话。
夜晚的南城很冷,风簌簌的,林川站在路口等了没多久苍敬的车就到了。
苍敬不喜欢废话,3分钟里就说明了来意。
大意就是他们重新签一份合同,做他的私人助理。
事实上,在发生那些事情以后,林川一直在等苍敬拿什么堵他的口,他以为会是钱,毕竟简单粗暴效果奇佳。
他都已经想好在支票上填几个0了(ps:他看小说里的霸总都这么干的。)结果苍敬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手里的合同迟迟没接,苍敬放下手刹,汽车缓缓启动。
“缪特助短时间内回不来,而我不相信别人。”
“所以你相信我?”林川感到意外。
“我也不相信你。”
林川:“......”
等红绿灯的时候,苍敬转过头说道:“我找你只是因为你是目前唯一的知情者,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
一个生了病的人,对于茂昌这样的大企业来说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苍敬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也不是一直顺风顺水的,这些年茂昌越做越大,广结人脉但也因此拦了很多人的路,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还有他那叔叔虎视眈眈,这个处境里,是不允许他被任何人抓住把柄的。
“而且,我相信你需要我的帮助,再也没有比互惠互利更牢固的合作关系了,不是么?”
林川挑眉:“你调查我?”
苍敬笑了,“你的事情似乎不需要调查。”
是了,他和李一笑是亲戚,有这层关系,想知道他的事情确实不难。
林川觉得他胆子挺大。
“你不怕我和李一笑旧情复燃么?”
苍敬扫了眼红绿灯,侧过脸表情很意外,一幅你这么想不开的样子。
“你眼睛瞎了一次还不够?”
林川:“....你没朋友吧...”
苍敬:“...”
虽然好踏马的有道理。
短暂沉默以后,苍敬开出了丰厚的条件以表现自己的诚意。
不得不说,苍敬是真的很慷慨。
给出的条件简直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恰在此时林川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打开是一条房东催租的信息,与此同时还有水电费的缴纳。
他现在租的房子签了一年合同,房租半年一交,这个月20号就是截止的期限。
林川仔细数了数上面的0,心脏顿时有点不太好,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踏马的疯子,他现在不能想原主到底欠了多少债,每次一想起就想来颗速效救心丸。
苍敬不动声色的放下手刹,踩下油门,最后道:“你考虑下吧。”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帮你。”
“就算不愿意,我之前的提议仍旧有效。”
他说的这番话不可谓没有水准,先说清了利害关系,再给他适量的甜枣,试问谁能不动心呢?
可林川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还有...酒店的事...”苍敬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有点不太自然,不过林川并没注意到。
“如果选择合作,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没有下次。”
林川:...
有苦说不出。
“那你是答应了?”
林川:.......
他露出了职业假笑:“...合作愉快!”
他是。
7. 第七章
林川搬家了。
是苍敬要求的。
原因他大概能猜到,估计就是觉得他这个隐患放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林川其实觉得没必要,他不至于连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但能省一笔房租他没理由拒绝。
他的东西不多,整个出租房里的床,卖掉。
柜子,卖掉。
冰箱,卖掉。
连衣架都没放过。
狭窄的衣柜里春夏秋冬的衣服加起来都塞不满一个行李箱,最后林川在抽屉里发现了半罐糖。
用半透明的糖纸包着的,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很漂亮。
林川往口袋里抓了几把,顺便塞了一颗进嘴里,橘子的味道不重,含进嘴里也不会太甜,是一种一丝丝的,嚼完以后隔了好一会都还能尝到橘子的清甜。
刚和房东退完房已经是下午了,林川接到了一个电话。
备注上写着林河满,是原主的爸爸。
前不久,原主和家里坦白了李一笑的存在,林父不同意,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一直都没再联络,这次打电话来是想让他回家谈谈。
林家在南城隔壁的新四庄,新四庄看起来没有南城繁华,不过人文风景保留的还算完善,是最近小有热度的旅游城市,距离林家所在的新四村过去一个小时。
远远看过去一大片筒子楼历经风雨,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窗玻璃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纸,有些被太阳晒退了色,在灯光下反着细碎的光;随处可见的电线杆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小广告,旧的碎纸铲都没铲干净就迫不及待的贴了新的,不孕孕育四个字分了家,被另一张彩色小广告覆盖了一半。一条街的电闸就在过道里,抬头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电线,和被猫玩打结的毛线团一样稀稀拉拉的挂在墙头,乍一看圆圆的月亮跟长了脚似的。
早春路灯亮的比夏天早,一过6点,几个路口的路灯就尽职的开始工作。
空气里到处都是饭菜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一道盖过一道,街角玩耍的小孩不知疲倦,自家大人都不知道喊了多少次吃饭,直到亲自来逮才灰溜溜的回家。
走过两个路口,林川远远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在擦洗一辆小车,旁边的灯丝似乎坏了,时不时的闪上一闪,围着灯晃悠的两扑棱蛾子也跟着忽明忽暗。
电动三轮车,经过了改装,里面不仅放了煤气罐,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工作台,旁边摆放着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的调料;工作台上方有一块木板,上面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山东煎饼3块,饭团2.5块,底下还写着加肠加里脊的价格。
林河满经营一个小吃摊,每天早上都会去小学门口摆摊,因为价格实惠,味道好吃还干净,很受附近学生的欢迎。
擦完车,拧紧煤气罐,林河满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
他到底是上了年纪,收拾完以后就不住的叉腰喘气,缓了一会,拿起搭在肩膀上的一块毛巾擦了擦汗,正打算上楼,忽然鬼使神差的侧过脸,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林川。
林河满眼睛下意识一亮:“川儿~”
那句川儿~声音高扬,“儿”字咬的很短,仿佛看到他,是他辛苦一天以来最好的慰藉。
那一刻,林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局促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林川的过去和原主是有一点点相似的。
林川曾是个被丢弃的孩子。6岁的时候,他的父母离了婚,很快加入了各自的家庭。
和无数失败的婚姻一样,婚姻失败前结出的爱情结晶,通常会是最大的累赘;不是不曾爱他,只是在新生命的到来下,爱的天平总会倾向一侧的。
林川拥有了弟弟妹妹,却哪里都没了家,后来被村里的一老头收养。
老头一生没有子嗣,抠抠搜搜的,一条内裤能穿几年,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凭本事当了一辈子单身汉,林川叫他老豆儿。
林河满和老豆长的其实并不一样,比起林河满的富态;老豆很瘦,像根竹竿,高高瘦瘦的,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他的大烟杆儿。
之所以想起了老豆,是因为那句川儿~
已经很久没人叫他川儿了...
林河满说着就想放下毛巾过去,临了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了下去。
他克制的咳嗽了两声,语气淡淡:“回来了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饭桌上早早就备好了饭菜,用保鲜膜包着,一撕下来就是一层水蒸气;厨房灶头上小火炖着鸡,林河满开了大火,汤一咕嘟,就往里抓了把小青菜,整个厨房登时香气扑鼻。
林河满和林川长的真的不像。剃了个小圆寸,眼睛因为胖挤的跟两面疙瘩似的,带着幅小圆眼镜,耳垂肉肉的,肚腩鼓鼓,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一样。
粗略一看,他和林川真的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仔细一看何止不像,简直是没有任何瓜葛。要不是作者明确两人的父子关系,林川都怀疑他是捡来的。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林川是不知道说什么,林河满是不知道怎么说。
吃完饭,林河满往椅子上一坐,林川眼皮子一跳顿时感觉山雨欲来。
林家曾经是辉煌过的,身边亲朋好友不知凡几;后面不幸家道中落,树倒猢狲散,林河满的妻子也因为没钱看病,而死在了求医的路上。
林河满颓废了一阵,毅然决然的去了大城市学着做生意。
他选择了生活,就注定会错过原主的成长,他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作为父亲林河满都未曾参与。
时间会让很多东西都变质,包括一颗渴望父爱的稚嫩的心。
隔阂从此将父子的距离越隔越开,泾渭分明,无法越界。
林河满很不满意李一笑。
他觉得自己孩子描述的所谓爱情,就跟空头支票一样不切实际。
原主被爱情冲昏了头,但阅历丰富的林河满却不会那么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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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出于弥补心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而这正是原主不幸人生的开始。
原主在得到林父同意后,兴高采烈的把这消息告诉了李一笑,为他画了很多饼的李一笑在见面的前夕却玩起了消失;后来实在没办法,自己买了大包小包回家,谎称是李一笑买的,还为他说了很多好话。
但谎言是会被戳破的。
饭后原主忍不住偷偷给李一笑打了电话,絮絮叨叨了很久,最后只得来了一个忙。
听了个全过程的林河满,觉得很不值;但他更心凉的是,为了一个男人不惜编造谎言骗自己的原主。
这样的人,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怎么会是良配。
但原主不知道,他放不下这个占了他一整个青春的男人。
林河满一气之下再次与原主争吵起来。
语言是个神奇的东西,有时候像是细雨和风;有时候又会化作最锋利的尖刀,轻轻松松就可以划开皮肤,伤害彼此。
林河满气急攻心下住了院。
后面,原主有去看过林河满,但望着躺在病床上一夜头发斑白的老头,终究是没脸出现在他面前。
从那以后,林河满渐渐失望,慢慢的和原主断了联系。
回忆到这里林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主这一生真的是一地鸡毛。
真的,图李一笑什么呢?
爱情真的就胜过一切吗?
时钟滴答滴答的转。
林河满看着林川,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对这个孩子一直都是亏欠的。
小时候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没能给他该有的关爱。
后来孩子在学校里被欺负,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不在。
这是他作为父亲的失职。
林河满还记得妻子怀孕的时候,他有多高兴,还给妻子许诺要成为这个世界最好的父亲。
可事实是他并没有做到。
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个父亲;他欠他的川儿太多,以至于都不知道从哪里补起。
“川儿,这些天我想了很多,那天吵架,我自己也有很多不对,我不该随便否定你的人生,爸爸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知道我这些年都没怎么尽父亲的责任,你全靠你奶奶拉扯大,你不亲我也是正常的,但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林河满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他哽咽着:“你终究是长大了,爸爸也老了,你会有你自己的生活...”
林川突然有点为原主难过。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失去的远比爱情贵重的多。
“现在也没以前那么封建了,同性的婚姻已经合法了,这些天我也想通了,我不会再来干涉你。”
“但你如果还把我当爸爸,有时间,就带他,不,你喜欢的那个人回来看看吧.......”
林川:“......?”
8. 第八章
“...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林川是真不愿意和李一笑再有牵扯,他想了想说了实话。
林河满瞪大了眼睛,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他显然是不信的,也确实无法相信。
毕竟前两天还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今天就说分手,怎么听都过于儿戏了。
林川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得作罢,但也没同意把李一笑带回家。
对于这个结果林河满当人喜闻乐见。
林川在家里住了一晚。
筒子楼年代久远,里面的装潢大都还是20年前的。
相比起别家的温馨有格调,林家看起来随意的多。
四方桌,木板凳,老灶头,厨房的窗台下还栽着一排郁郁葱葱的小葱向阳生长。
除了必要的彩电家具,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了,每一个能放东西的地方都被林老爹物尽其用,就连吊扇都没放过。
只见头顶的吊顶风扇被一块布包着,扇叶上吊了几条咸鱼和几挂腊肠,风一吹不会像风铃一样叮当响,只有咸鱼上的盐粒随风飘扬。
...嗯,还挺咸。
因为后天还要上班,林川第二天吃完午饭就坐大巴出发回南城了。
这是一趟直达车,有点类似乡村里揽私活的黄牛车,林川买了票,正好赶上最后一个位置。
回到南城是在下午4点,对面的大妈从坐上车开始嘴巴就没停过,一会卤鸡腿,卤鸡蛋,卤鸡尖;眼见吃了鸡的一家老小,最后还离谱的吃起了泡面,以至于都没到饭点林川就已经饿了。
下了车,林川盘算了一下存款,打算买两馒头,一通电话却打破了他的计划。
“先生,您好...”
这个电话来自一家名叫四月的网红餐厅,只接预定。
2个月前,原主曾在这家餐厅预约过,说是要给爱人过生日,服务人员特地给他打电话过来进行最后的确认。
林川看了看日期,才发现今天就是李一笑的生日。
林川一点都不想给那个小王八蛋过生日,遗憾的是付过钱了,退订钱是不退的。
网上一搜价格林川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为什么不去。
给那小王八蛋吃,还不如自己享受,反正钱都花了。
林川穿过一条巷子,一家理发店的老板忽然叫住了他。
“靓仔,来一个?”
老板顶着一个爆炸头,冲林川吹了声口哨还给他抛了个媚眼。
林川看了眼门口贴的价格有些怀疑:“10块钱?能把我变帅么?”
他现在不考虑10块钱以上的活动。
“啧,你去打听打听我花姐的手艺,那可是附近最好的。”
花姐拍胸脯保证,一脸你放心,我靠谱,说着就把林川拉了进去。
10分钟后。
林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开始考虑去哪个星球住了。
花姐显然也没料到翻车这么突然,尴尬的又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也只不过从闰土变成了铁根。
......
饱受身心摧残后,林川最后自己拿推子全推了。
李一笑拿着邀请函进入餐厅的时候,几乎没有认出林川。
毛绒绒的头发,被风吹的打起了卷,伴着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气,撩动了他的心弦。
恍惚之中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一眼惊鸿的少年。
原本随着时间变得模糊的记忆就好像充满气的橘子汽水,忽然变得清晰了。
犹记得那年的夏天温度高的可怕,夏蝉都在树荫底下叫劈了叉,塑胶跑道一脚踩上去就冒起了一串白烟。
就在一个转身间,一道身影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他的眼帘。
夏日的风带着热意,吹拂过他两之间,追着那人的背影尤其眷恋。
汗湿的衣服亲吻着皮肤,勾勒出隐约的曲线,飞扬的发丝扫过朦胧的侧脸。
只余清爽的橘子香气飘散在空气里,萦绕着地上的一张入校许可证,经久不散。
——17届毕业生
—楚染。
思绪回笼间,李一笑不免又觉得自己的联想有些可笑,林川怎么能和楚染相提并论。
“我说过,你别学他。”
林川:“.....?”
林川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不速之客,总算想起作为生日晚餐的主人公,这家餐厅会在预定人的允许下,在生日当天会专门邮寄一份邀请函给过生日的人,让这顿午餐充满仪式感。
林川舌头抵着嘴里的橘子糖,瞬间没了胃口。
他实在不喜欢吵架,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
李一笑注视着林川的脸庞,想起了前几天的剑拔弩张。
原本他今天不想来的,但是最后还是来了。
每次过生日的时候他的心情其实都不好。
在他妈妈弥留之际带他去见他的爸爸之前,李一笑一直都是被他的妈妈独自抚养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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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独自抚养一个孩子,想也知道在那种年代有多艰难,别的小孩唾手可得的生日礼物,是他期盼一年都未必能实现的愿望。
那时候他不敢想,后来这些愿望却轻易的实现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或许是从遇到林川开始吧...
李一笑看着精美的卡片,和美味的菜肴,来前准备的一肚子冷嘲热讽,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林川被他的眼神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吃两口菜他放下了餐具,说去上个洗手间。
李一笑目送着林川远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总是这样的,扯着一眼就能被人戳破的谎言,然后悄悄的准备生日礼物。
林川送的每一个礼物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这次会是什么呢?
去年是一个钻石胸针,今年呢?
项链?还是手表?
想着想着他突然期待了起来。
上完洗手间,林川越想越不爽,明明出钱的是他,人就是来白嫖的,落荒而逃的却是自己。
凭什么?
林川其实并不是个计较的人,偏偏这次就是计较上了。
越来越多的精致菜肴上了桌,引来了邻桌频频侧目,到了最后服务员又搬了张桌子来才勉强放下。
李一笑很享受别人或吃惊或羡艳的目光,这让他觉得自己就跟万众瞩目的国王一样。
不得不说,林川确实是最懂他的。
李一笑终于露出了进入这个餐厅里的第一个笑。
他就知道,林川离不开他。
那种掌控着一个人的感觉真的是美妙。
美妙到,李一笑都开始考虑,如果林川再加把力,他说不定就原谅他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直到餐厅打烊,李一笑都没有等到,带着礼物过来的服软和求饶。
“再等等...他不可能不来...”
在服务员第三次提醒以后,李一笑望着亲自过来的餐厅经理,面白如纸,终于绷不住了。
“先生,这是您的消费单,您看您怎么支付呢?”
餐厅经理笑容甜美,李一笑几乎拿不住那份天价消费单。
他死死的盯着上面一道道昂贵的菜肴,视线在最后一份打包的帝王蟹上定格。
此刻他就是再自信,也明白自己被耍了。
“林川!!!”李一笑一个字一个字道,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9. 第九章
而林川早就逃之夭夭,一个人把帝王蟹全吃了。
吃完蟹,林川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手表的表盘设计的很别出心裁,小小的表盘里仿佛装了一个机械帝国,随着表针转动,每一个刻度都跟士兵一样严阵以待。
必须承认,除了看男人上面眼光不咋地,买东西上,原主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林川对原主的审美表示了肯定,而后对着手腕咔擦了几张照片,发到了网上的二手市场。
这表林川肯定是要卖掉的。
一是想想这是给李一笑买的他就膈应,二是他已经穷的要去卖肾了,哪怕苍敬如今给他开了可观的薪水,那也是下个月的事了。
现下二手卖掉,肯定没店里买的贵,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总比便宜那小王八蛋强。
做完一切,林川拉着前台寄存的行李箱,来到了小电驴前。
小电驴是他回新四庄的时候,停在地铁站附近的车棚里的,特地充满了电,应该够他到亲爱的老板家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林川瞥了眼路边的□□商店,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廖安宜。
虽然那天廖安宜已经跟他道过歉了,但他和廖安宜总共就见了两次面。
第一次差点失身,第二次差点被掐死,谁知道第三次会遇到什么。
林川想着想着就有点发毛。
器材店人没什么人,除了老板就是林川。
老板人高马大,坐在店里跟座山似的。
“买防狼喷雾?”
“给女朋友?”
老板一幅我猜中了吧的表情。
林川:....
男人就不配拥有么?
老板显然是个自然熟,一开话闸子就叭叭了起来。
“我其实不建议买这种,风一吹容易吹到自己的眼睛里。”说完补了一句:“小伙子我看你面善才给你建议的。”
林川问他建议哪种。
老板指着一排hollokitty的报警器,“声音大,迷惑性强,最重要的是你女朋友一定喜欢。”
老板看着林川一言难尽的表情,顿时跟找到了同道中人一样,大吐苦水。
“是吧?我也觉得难看,光秃秃的一个头怪吓人的,偏偏就有人买。”
“你是不知道,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都快倒闭了,我同行建议我进一点这种货,结果你猜怎么着?”
“盘活了。”他一脸惊奇又惊喜。
说着他又拿出了一排白雪公主的。
看出林川的迟疑,老板热情的鼓励道 “没事兄弟,我别的客户刚来也是觉得不好意思;多来几次,就熟了;这样,哥给你买一送一,这年头男孩子也很危险哦~”
老板最后的那个哦说的特别微妙,再次让林川想起了廖安宜那双惑人的眼。
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心脏,脑瓜子都开始嗡嗡作响。
说真的,当大老爷们当成他这个样子真的是挺丢脸的。
但.....
这踏马是本搞基文啊!!!!
林川瞬间不能淡定了。
他下定决心的看了看口袋里的五块钱,有点难以启齿。
“你先等等,我去捡两袋塑料瓶...”
这下换老板不说话了。
他怜悯的看着林川,以及他脚边的行李箱,忽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没想到..大家的日子都这么困难...”
“我老婆一个月给我500块,我以为够少了,没想到你更惨...”
老板明显是脑补了什么东西,说着说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角的泪,二话不说拿了个黑色塑料袋,把架子上的东西都给装了一遍,往林川怀里一塞。
一边塞,一边耸头耸脑的往屋外看。
“快走快走,等下我婆娘回来,非得扒了我的皮。”
......
林川一下子也哭了,说什么都要给老板打工。
到岭南别墅区的时候,苍敬正在客厅看报纸。
此刻的他戴着一幅银色的细框眼镜,薄薄的镜片削弱了他带给人的压迫感,看起来斯斯文文,宛如一个斯文败类。
“来了?”
他一目三行,抽空扫了林川一眼,而后在林川的头上停留了2秒。
“发型不错。”
林川的五官并不抢眼,五官量感也小,脸上的骨骼感很低。
他的头发偏细软,剪了板寸也不像苍敬那样硬朗,反而毛绒绒的,跟颗毛栗子似的,看起来越发的秀气。
“谢谢苍总夸奖。”林川客气道。
“那么...休息前,我们先谈谈吧。”
苍敬放下报纸,喝了一口茶。
“坐。”
说是谈谈,其实是单方面的,全程都是苍敬给林川制定的规矩。
“第一,屋里的东西你都能用,冰箱有什么需要可以和陈姐说,除了我的房间和书房,别的地方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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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去。”
“第二,我的私人行程你不可过问,希望你守好自己的本分。”
...
...
“最后一条,这个家里的公共区域都不许关灯,晚上也不可以。”他顿了顿补充:“当然,你自己的房间你随意,协议生效起,为期一年。”
“那么,没问题的话,签一下名字吧。”
苍敬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打协议递给林川。
林川什么都没问,翻看了一下就爽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苍敬的再三强调,让林川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其实看李一笑的态度就知道了,他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指使原主搞小动作;怎么可能没有他那个爸爸的刻意纵容,和悄悄授意。
否则他初来乍到,脚跟都没站稳,哪里来的胆子这么放肆。
至于最后一点,林川到底是没想明白。
正常人类休息,昏暗的空间可以帮助人更好的进入睡眠,开灯为什么?
他老板有钱任性?
还是...他在惧怕什么...
林川没有再想下去。
他就打打工,管他怕什么的,就是有鬼还能有社畜怨气大么。
“那么...合作愉快。”
苍敬朝林川伸出手。
“合作愉快。”林川说。
螃蟹吃太多,林川有点不舒服,半夜惊醒想倒点水喝。
林川的房间是客房,主卧在二楼,两厢互不打扰,适应黑暗的眼睛陡然看到光并不好受,林川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才摸到厨房。
呼啸的风打在窗玻璃上,林川才发现外面似乎要下雨了。
屋里为了保持通风,很多窗都没关。
林川一一关好,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回去,却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
声音来源于隔壁,被风吹的咣当咣当响。
门一推开一阵风霎时扑面而来,飞扬的纱帘划过林川的眉眼,扫过他的鼻尖。
林川脚步一乱,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唰的一声,一面落地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清晰的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的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搁着一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
与此同时,从未听过的稚嫩声音在他的耳畔乍现。
“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林川脑袋一翁,整个人都麻了。
恶毒的资本家,一份工资三个人花。
亏大发了!
10. 第十章
身后的声音格外陌生,音调比起苍敬的还要高一个度,阳光轻快,光是听听声音都能感受到那股子由内而外的活力。
有些事情经历过一遍,第二次便驾轻就熟了。
林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廖安宜之后,苍敬再次给了他全新的体验。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个人。
眼神清澈,像只狗狗一样,憨憨的,就仿佛..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仔细看看还有一丝呆萌。
如此的截然不同。
“我叫宁淳。”
宁淳很大方的介绍自己。
“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宁淳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呢。”
林川:...
他为什么要喜欢他...?
林川合理怀疑这个新人格有社交牛逼症。
宁淳自顾自的把罩住床的白布拉下来,躺了上去。
松软的羽绒被舒服的他叹息了一声。
他双手枕着头,看着窗外的的天空。
“今天天气真好啊。”
他雀跃的对林川说道:“哥哥,和我玩吧?”
林穿怀疑的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你确定?”
“不可以吗?”
宁淳眼里流露出一点失望,就跟大狗狗一样,耳朵都好像耷拉了下去。
“...行行行。”
他去还不行么。
然后..林川就顶着大风出去打球了。
篮球场是这一片的富豪们众筹自建的,场地很大,前后左右共有4个框,周围被勾花围网围住了。
球场一个人都没有,想也知道这半夜三更的,除了他两,还有哪个神经病会在这么大的风里跑出来打球。
林川运了会球,投了好几个三分都被风吹偏了方向,撞到篮球杆上咚的一声响。
林川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和套在外面的棉袄,深深感觉自己大概是有什么大病。
好在等热身结束,风慢慢变小了。
原本看起来要下雨的天色也慢慢拨散了乌云,变得清朗起来。
偌大的一个篮球场,四面的灯光包围里,林川和宁淳两人就像是万众瞩目的篮球新星一样。
林川很快就拿下了第一个三分球。
他挺久没打篮球了,状态好的连他自己都惊讶。
林川屡投屡中,运动产生的内啡肽让他整个人都相当亢奋。
“哥哥真厉害。”
宁淳夸赞道。
他笑弯了眼睛说“准备好了吗?”
“要开始了哦。”
林川隐隐感觉这话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他做出了进攻的姿势,球还没拍三下,手中却蓦地一空。
林川眼睁睁的看着宁淳弓腰,跳跃,完美进篮。
...
只听哐的一声,又一个完美上分。
艹!
林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渐渐地被激起了胜负欲。
但,接下来,好运就跟站在了宁淳身后一样,直到结束,林川都没有再拿到一个球。
林川摊在地上,气喘如雷,挥汗如雨。
他都怀疑,刚开始是不是宁淳给他放的水。
“喏。”
林川下意识的接住了宁淳抛过来的抛物线,拿到手里定晴一看是一罐冰啤。
冰凉凉的握在手心里,燥热的心都在顷刻间得到了一丝慰藉。
“哪来的啤酒。”
宁淳说:“家里拿的啊。”
“谢了。”
林川拉开拉环,咕嘟咕嘟就是好几口。
开始是冰,喝了几口以后就是爽,里面的气泡不断的在嘴里碰撞,口腔都变得有点麻麻的。
林川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了,尽管输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一口气干掉了1罐,张了张嘴,打了个酒嗝。
男人的友情大概真的是挺简单的,否则他怎么会觉得,他老板的那张扑克脸,这会看起来都平易近人起来了呢。
宁淳喝了酒,脸蛋都红扑扑的,情绪高昂。
“我好高兴啊~”说着还大喊了几声。
林川左右张望,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以为拍偶像剧呢,还对着天空大喊一声。
林川的尬的脚趾都要抠地了。
“唔唔唔....”
宁淳拍了拍林川的手背,林川不敢捂太久怕把人闷死,从此铁窗泪。
正打算松开手,手指却蓦地一疼。
林川捂着小拇指上一排浅浅的牙印,嘶了一声。“你属狗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淳大笑起来,像个无赖的大狗狗一样,
他的笑极其有感染力,笑着笑着,林川居然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
“你成年了吗?”
虽然林川知道苍敬已经快奔三了,但宁淳的样子是真的不像,哪个成年人能笑成那个憨样。
一说年龄,宁淳就跟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小男孩一样,瞬间急了眼。
“我19了。”他掰扯着手指,又强调了一遍。“19岁。”
宁淳捧着球坐了起来,
林川这个角度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死亡角度,简称看啥都丑。
但就是这么刁钻的角度,苍敬的那张脸居然都还能跟帅挂边。
林川觉得如果自己长这么帅,就去当吉祥物,一张照片100块,狠狠赚他一笔。
顺着五官,林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来到了他的手上。
苍敬的手生的漂亮,骨节分明,指头不粗,但也不瘦弱,有一种力量的美感,无论握笔还是打球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林川看了眼自己的手,他的手不小,不过比起苍敬的竟还是小了一点;他偷偷对比了一下,迟疑的眨了下眼。
林川才发现,苍敬的右手小指是有一点畸形的,就像是生生拗断,又重新矫正了似的很不协调。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别的手指动的时候,小指是微微发颤,弯曲起来有一种卡顿感。
宁淳像是发现了林川的目光,慢慢蜷缩起了手指。
“是不是很丑。”他说的时候别过了脸。
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林川从来都不会说老板坏话。
他连忙摇头,想了很多赞美的词。
“不....”
宁淳转过头,深深的看着林川表情有一丝动容。
“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哪里的技术啊,真先进,一点都看不出来。”
宁淳:“....这就是真的。”
林川:“......”
宁淳:“......”
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对不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际的第一缕晨光犹如一块被水浸湿的白布,将浓浓夜色一点点晕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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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宁淳看起来很疲惫,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睡。
“你不困吗?”
林川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事实上,他的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
“不困...”宁淳说着不困,脸上的倦容却出卖了他。
他低下头,说了一遍不困,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说给林川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林川,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说的声音很小,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我不敢睡,睡了就很难醒来了。”说着努力的睁大眼。
林川打了个瞌睡,一时没消化完宁淳说的话。
宁淳一反刚才的活泼,看着林川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般恳求道。
“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林川打了激灵,猛然清醒。
*
清晨,天色已经大亮,随着太阳升起,吞没了最后一丝春的寒意。
“陈姐,家里什么时候买了篮球了?”
苍敬从房间里出来,看向楼下正在布置早饭的一个卷发妇女。
陈姐是这栋别墅的阿姨,不住家,每天都会过来做一下清洁以及做饭。
她放下炖的稀烂的粥,擦了擦手,“没有啊,先生您不是不喜欢打球吗?”
“......”
苍敬看着手上起的茧子,回想起了早上他在健身房里看到的篮球,表情有些若有所思。
林川起来的时候,苍敬已经在餐厅里就餐了。
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吃东西嘴里也不会发出不雅的声音。
“早上好。”
林川和陈姐打了招呼,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
苍敬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抬起头说道:“我脸上有东西?”
林川这才后知后觉的收了视线。
“没有。”
凌晨的冰啤下肚以后,林川回去以后一直跑肚。
一晚上没睡觉的后遗症从他发青的眼圈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拥有同款眼圈的苍敬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停歇了,林川却睡不着了。
宁淳最后的话里信息量实在大。
什么叫不要告诉他。
他?
是哪个他?
苍敬吗?
所以说,目前苍敬总共有三个人格。
那么廖安宜呢?
他们知道彼此吗?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更复杂。
林川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卖身契签的有点草率了。
“住的还习惯吧,不知道你早饭喜欢吃什么,就让陈姐都做了一点,想吃什么就和陈姐说。”
“陈姐,这是林川,你们刚刚应该打过照面了,以后他就住在这里了。”苍敬介绍道。
林川和陈姐都冲对方点了点头。
苍敬的性格内敛很多,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的,远不如宁淳的波澜起伏。
明明只有一面,林川却发现宁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跟烙印一样,刻画在了脑海间。
他垂下眸,扫了一眼苍敬的手指,抿了抿唇。
“昨天...有发生什么吗?”
苍敬放下筷子,直直注视着林川,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林川夹小笼包的手顿了一顿,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
踏马的,这莫名其妙的心虚,怎么搞得他跟出轨一样。
11. 第十一章
透过窗户,林川可以看到余邵清和苍敬正在说些什么。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读不懂唇语。
上嘴唇碰着下嘴唇,平白的让人觉得很有压力。
林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分明是没有答应宁淳什么的。
而且,仅仅只是一面,他又凭什么相信他。
心烦意乱间,苍敬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而他也确实很难轻松。
如果说廖安宜的出现在情理之中,宁淳的出现就是在意料之外了。
就连余邵清都没有意料到。
他可以确定,当年他为苍敬治疗的时候是没有发现这个人格的。
什么时候?
是在八岁那年,还是在之后的20年里。
就像打乱的线团,理不出头绪。
思虑中,余邵清翻出了苍敬8岁那年的所有资料,仔细检查了起来。
从余家出来没多久,就到了午餐时间。
两人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浓烈的区域文化从装修里就体现出了一二,风味与国内也大不相同。
林川有点吃不惯,比起牛排,他可能更钟爱尖椒牛肉,甚至还想来一碗白米饭。
好在,终于上甜品了。
给他上的是一块草莓塔,苍敬的是一杯蓝山咖啡。
这家店的甜品制作的很精致,酥脆的塔皮有一股很重的黄油香气;冷藏过的草莓果酱顺着塔皮滑到了盘子里,香草夹心的上面的是堆成小山一样的草莓丁,插着几块被敲碎的形状各异的糖片。
林川拿起勺子就想来一口,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火热的视线。
他抬起头,就看到苍敬正在专心品咖啡。
有些人仅仅是坐着都像一幅画。
林川低下头,用勺子挖了一点草莓,那股火热的视线却再次袭来。
他抬头,苍敬依旧在喝咖啡。
.....
林川放下勺子,问道:“苍总,您要尝一下这个吗?”
苍敬抬眸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我不吃甜食。”
“哦...”
林川拿起勺子的瞬间,只觉得头皮都快被烫化了。
林川都麻了。
他发现苍敬这个人居然有点口是心非。
可是能怎么办,谁让他是他亲爱的老板呢~
林川当即捂住胸口,演了起来。
“额..我胃好难受,可能是吃不下这个蛋糕了。”
“苍总,你能帮我吃掉它吗?”
苍敬:“....那里是肠子。”
林川:“......”
“行了。”苍敬叹了口气,跟一个体恤子民的皇帝一样:“不能浪费。”说着点了点桌子,示意林川把甜品盘子推过去。
然后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口,勉为其难的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林川:....你幼不幼稚。
吃完饭,林川跟着苍敬一块去结账,走的时候,服务员把一盒打包好的甜品交给林川。
林川有点懵:“我没点啊。”
苍敬:“你点了。”
林川:...
求你做个人吧。
林川有点看不懂苍敬了。
当然他也从来没看懂过,毕竟林川就没了解过他。
回到茂昌,林川去往自己工位的时候,何芳正在吃草莓大福。
看到林川的时候她很吃惊。
“小林?”
“你剪头发了?好精神,我以前就觉得你早该剪了,多帅的小伙子。”
林川摸了摸头发笑了一下。
能不精神么,他自己推的。
何芳又道:“是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我复职了。”林川说。
“真的假的。”正在煲电话粥的同事小宁,捂住电话,咋咋呼呼的转过头来。
“...!!”何芳含着一口草莓大福,睁圆了眼睛,而后和别的同事一起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复职,就像林川被辞退的时候,他们也没问为什么一样。
职场上,从来都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再说了,新的同事各方面都需要磨合,有一个省心的老同事谁能不喜欢呢。
“来,吃个草莓大福。”
何芳咽下嘴里的大福,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给林川,自己又拆了一个。
一边拆一边碎碎念起来。
“这大福本来是买给我儿子去同学家吃的,结果这臭小子死活不肯带。”
“明明家里可喜欢吃了,问他说是女孩子吃的,被同学看到会嘲笑他娘。”她挑起眉毛,啧啧称奇,自己都觉得好笑。
林川咬了一口草莓大福,也跟着笑出了声。
他突然发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苍敬居然有点可爱。
临近下班,林川接到了一个电话。
最近林川接一个电话就没什么好事,接起,果然没什么好事。
打电话过来的是安装家具的。
原主在半年前定制了一个手工沙发,现在就在他的房子门口,但住在房子里的女士不愿意付尾款,无奈只能打了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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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川气的骂人。
混账玩意!
他真的想拿个锤子撬开原主的脑壳看看,都穷成什么样了还没点逼数。
这沙发是当初原主和李一笑一起去看的,李一笑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款式;原主对他有求必应,哪怕当时已经穷的叮当响了,还是咬牙付了定金。
人家烽火戏诸侯哄的是绝色美人,原主存粹是将慈善事业进行到底。
挂断电话,林川去二手网站看了一眼;那手表颜值高,加上全新,价格也好,在挂上的当天晚上就被拍走了,拿来付尾款正好。
他找出定制沙发的店家的联系方式,商量了一下暂缓几天付尾款;老板其实是不乐意的,但手工成本很高,如果砸手里他会亏的更多,最后只能同意了。
然后林川又给林河满打了个电话。
林河满头一次得了自己儿子的孝敬,一时激动的都说不出话,连连说好。
处理好这些事情以后,林川终于想起,那房子以及刚刚那个安装工人说的里面住着的女人。
从穿过来开始,林川一直都忘了房子的事,现在一下子想起,肚子里的火登时就起来了。
手机铃声接二连三响起,李一笑终于接了电话。
“干嘛..我说了...”
自从那天被林川摆了一道后,李一笑的心情都很差。
现下接到女人的电话,他就忍不住迁怒起了她。
他发现自从女人生下孩子起,一切都脱离了掌控,什么事情都变得不再顺利。
“一笑,你快来...”电话一接通,女人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夺声而出。
“我不搬..我不搬...一笑你...跟警...察说,你不是说这个....房子给我了吗?我可是给你生了儿子的啊....”
女人说的话断断续续,哭腔盖过了说话的声音,以至于听起来有点模糊。
她像是遇到了什么,再次尖叫起来,手机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忙音。
李一笑捂住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尖叫结束才再次接起。
这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称自己是警察,还报了自己的工号;有人举报女人非法闯入私宅,因为女人不配合,让他去XX公安局一趟。
“不可能...”
李一笑想辩驳,说到最后却迟疑了起来,一下子懵了。
因为...房产本上,写的确实不是他的名字。
可..林川的不就是他的吗?
李一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慌了。
12. 第十二章
到公安局的时候,最后一点夕阳早就被黑夜吞去,远远看去可以看到高架桥两边的建筑上方漫起了大雾,红澄澄的车水马龙都被雾遮的云里雾里。
李一笑在保安亭里做了登记,转身就和一个人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
那一刻,他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终究是没忍住,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林川...”
被李顺远接回去以后,李一笑的经济其实宽裕了很多,但他每个月都不够花。
如今和他一起玩的富二代就跟狗闻到骨头一样,每次出去都拿他当冤大头耍。
李一笑知道,但他需要打入他们的圈子,借助他们的人脉,让未来的自己站的更稳。
他虽然是李顺远的儿子,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在李家没真正对外承认前,圈子里不会有人拿正眼看他。
所以他每次掏钱都掏的心甘情愿。
但最近的一次,那群富二代宰他宰的太狠了,会所一晚上掏光了他所有的钱;原以为那天晚上林川能让他高兴一点,甚至买好了套,李一笑知道林川一直想要这个。
却没想到他会给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他和那家餐厅耗了很久,所有和他玩的富二代一听他借钱都挂了电话;最后没办法,李一笑还是找了他的救命稻草李顺远。
李顺远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比起面对小洋的宠溺,对他要冷淡的多。
潜意识里李一笑是怕那个男人,同时又敬畏着的。
被接回去以后,李顺远什么都没说,也没打他,李一笑从书房出来,却觉得全身都在疼。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眼神,那种看废物一样的眼神。
仅仅只是回忆,李一笑的手就开始发抖。
心乱如麻里,李一笑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失控了。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突然发现他拥有的东西真的少的可怜,回头看看;他真正拥有的从头到尾,好像也只有一个林川。
他不敢去想,如果连林川都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
林川不会离开他的。
毕竟他爱他爱的是那样深沉。
想到这里李一笑稍微安心了一点。
“小洋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我们可以一起抚养他长大;你不喜欢他,可你不能连我也不顾吧?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真的就因为一个孩子化为乌有,成为你我的遗憾吗?”
“闹也闹过了,你也该停歇了。”
“林川,我真的很累,我们好好的走过余生不好吗?”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女人的电话却再次打了进来。
李一笑的手机铃声是一段punkrockjonny的片段,简单的主旋律和三个和弦的组成,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
往常他说不定会跟着节拍哼上几句,这次他却没心情了。
在婴儿的啼哭声从电话里出现起,李一笑就骤然变了脸,脸颊的肌肉都因为愤怒而抽搐了几下。
“齐佳!”
他火冒三丈道:“小洋怎么会在你那里,我记得我说过,这个孩子由我们李家抚养,以后都跟你不在有瓜葛,谁允许你接走的。”
李顺远对这个孩子相当看重,出生后就接了过去亲自抚养,齐佳的自作主张彻底惹毛了李一笑。
再也没有谁比李一笑更明白,这个孩子对他有多重要了。
李一笑拉着林川就想往里走,却被林川挣脱开了。
他以为早在车库的时候他们两就已经掰扯清楚了。
“那么,你能为了我离开李家,放手一切吗?”
林川反问道。
寒凉的晚风无孔不入,李一笑只觉得手指都僵硬了。
林川讥笑:“你看你做不到。”
“我....”
这小王八蛋大概上辈子是做饼的,所以擀出来的饼又大又圆;林川已经懒得和他扯了,甚至看一眼都欠奉。
他一根一根的掰开了李一笑的手指,往外走去。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们结束了。”
“带着我的祝福滚吧。”
林川忽然觉得原主是真的傻,他可曾想到,他这么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在不久的将来,毁了他的人生不够,还亲手将他置之死地。
书里,原主也没帮上李一笑的忙,因为他在得知李一笑有了一个孩子以后,就主动从茂昌辞职了。
他卑微了一辈子,却也不想违背良心去害人。
不过就算没原主的帮忙,李一笑回去的路也是顺利的。
毕竟他的两个哥哥已经不成气候,从踏进李家的门开始便是今非昔比。
在见过更宽广的世界以后,原主便彻底没了用处,更成了李一笑不能提及的过去。
李一笑腰板挺直以后,就有了出现在楚染面前的勇气。
他对楚染的讨好天下皆知,为体现主角受的魅力发光发热。
那是原主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小心翼翼,就仿佛对待一个易碎品,而原主只配做地上任人践踏的泥。
嫉妒的种子在心里瞬间生根发芽,原主不再懂事听话,在一次李一笑的聚会里,不管不顾的冲进去,曝光了他和他的秘密。
那一瞬间,李一笑第一次知道,在他迎来崭新的光明的人生后,有一个知道他所有不堪过去的人存在,是多么的让人如鲠在喉....
所以事后,他默许了那群荤素不忌的富二代把原主灌醉,拖走...然后施以暴行。
一夜狂风暴雨以后,原主自杀了。
死的时候衣不裹体,手指断了两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两人相识于微末,走的时候却是孤零零的,像本就不曾盛开的花,还没绽放到极致便飞速凋零。
没人杀死他,又好像所有人都杀死了他。
林川垂下眸,拢了拢被寒风吹开的大衣,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属于他的酸楚。
风一吹,脸上蓦地一凉。
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可是,哭什么呢?
本就是一滩烂泥,又怎么指望那人变成陶土。
不是所有一厢情愿都能善终的。
林川从小到大就很少哭。
当初他父母离婚的时候没有,谁都不想抚养他的时候没有,村里小孩骂野种的时候没有,被老豆的远方侄女骂累赘更没有。
后来老豆走了,他就更没有什么在乎的了。
天已经很黑了,林川打了个喷嚏,他抬手蹭了蹭鼻子,忽然犯了烟瘾。
他烟瘾不大,隔三差五的来上一根也就解馋了,林川咬了咬牙,走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包黄鹤楼。
他对烟的牌子没什么讲究,主要是不贵,一包抽几宿也不心疼。
林川点了一支,眯着眼抽了一口,将烟盒连同打火机放进兜里。
一团纸突然从口袋掉出来,滚到了地上。
洁白的纸团,瞬间被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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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湿,沾了些泥。
他本想把那团纸丢进废纸篓里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把那团纸展了开来。
铺开的纸张很褶皱,字迹笔走游龙一般。
“哥哥,生气的话,我帮你啊。”
林川:......?
神经病。
林川皱了皱眉,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
雅致的咖啡厅里,楚染和苍敬面对面的坐着相顾无言。
服务员为他们上了两杯咖啡。
手工现磨煮出来的咖啡格外的细腻,苦与浓郁的醇香相互交织,碰撞出了特别的浪漫风味;入口丝滑,层次丰富,没有糖分的稀释,抿上一口,舌尖上都充满了余香。
尽管入口时微苦,但楚染就是爱极了这种味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苍敬怔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今天的饭局其实是他提出来的。
苍敬对婚姻的态度一直都可有可无,他不认为一个人必须得结婚,同样的,如果一定得结那也无所谓。
但前提是对方得愿意。
他当然明白那杯酒有问题,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我....”
“阿敬对不起,婚姻的事...要不就此作罢吧....”
楚染抿了口咖啡,看着苍敬露出了一抹苦笑。
“临淼回来了。”
“果然,我还是忘不了他。”
君临淼和楚染年少时就一直分分合合,作为一个圈子的人,苍敬多少是有所耳闻的。
“恭喜。”
楚染深深的注视着他:“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苍敬垂下眼睛,灯光打在睫毛上,打出一道好看的剪影。
他平静的说:“这是你的隐私。”
楚染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都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他坦白道:“宴会那天,临淼来找我了。”
楚染来前似乎是喝了酒,精致的脸庞像是用脂粉晕染过一样,带着一点吹弹可破的粉;眼神微醺,分外撩人。
他又抿了一口咖啡,像是要记住里面的苦,“2年前他生了病...是癌症,他怕我难过,选择了不告而别。”
“你不知道我有难受,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甚至...甚至..差点和他错过...”
他的情绪有点决堤,眼中都闪烁起了晶莹,“30%,那个手术成功率有30%,他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我不能和他一起等到那三分之一呢。”
“我不会再离开他了。”
楚染下定决心说。
“余生我想好好补偿他。”
说着他静静的看着苍敬,心里头最后的那股子遗憾,在这些话说出来以后,忽然就释怀了。
“你其实知道的吧,读书那会我对你有过好感的。”
不等苍敬回答,楚染自问自答道。
“是啊,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想想也是,你成绩好,待人也好,谁能不喜欢你呢。”
说着他气馁的叹了口气。
“但你啊,始终不开窍。”
“有时候我都在想,你上辈子是不是出家当了和尚,你怎么就...”楚染戛然而止,捧住脸。
“真是好奇啊,未来你如果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苍敬失笑:“哪有那么多如果。”
喜欢?
子虚乌有。
13. 第十三章
出了咖啡厅,两人分道扬镳,常走的下扬高速发生了意外事故,苍敬注意到了油表上的提示,在导航的提示音里走了另一个方向。
加完油,苍敬掉了个头,踩油门前,就看到便利店门口蹲了个傻子。
嘴里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东西,说道愤恨之处,还狠狠的按灭了烟头,表情生动无比。
苍敬看看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笑了出来。
他一手撑着下巴。
怎么这么傻呢?
苍敬很少会去注意工作之外的事情,也并没有兴趣掺和别人的人生。
人世间那么多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神仙都管不过来,何况他呢。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他都不一定能记得林川这个人。
苍敬细细打量着,在他的眉眼间发现了一点楚染的影子。
楚染五官生的精致,是圈子里公认的美人。
一双眼睛又大又漂亮,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脆弱,又惹人怜爱。
而林川呢?身上则多了一种摸爬打滚出来的市侩,不似楚染那样蜜罐里泡出来的不染尘埃,眼里带着一种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风霜与理智。
就像泥地里的荆棘,坚韧、顽强、不屈。
还挺有意思。
夜渐渐深了,林川蹲的腿麻,猛地站起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下去。
他半蹲着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站了1分钟,才缓解了那种酸爽感。
骑上小电驴,林川拐进了一条新马路。
新马路车很少,一路通畅无阻跟他家造的似的,别提多顺畅了。
但今天林川一反常态,表情有一点凝重。
他好像被跟踪了。
林川瞄了眼后视镜,看着后面的一辆大奔,心里头终于开始发毛了。
那辆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林川刚开始没在意,现在却不得不多想了。
晚间8点刑事档案在他的脑海里一秒刷屏,鬼知道他昨天看了多少碎尸案,小电驴都快给他踩报废了。
他念了一路的阿弥陀佛,眼看路越来越偏,林川彻底慌了。
以至于,当他看到远处荧光绿的交警时,激动的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亲爸爸。
他当即抬起手挥舞起来,想要引起那个交警的注意。
与此同时,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大奔喇叭突然滴了一声。
林川埋着头,在离交警还有10几米的时候就抛弃了唯一的家产阿电,一阵风似的直冲恩人而去。
“救救救救命...”
苍敬终于忍不住了。
“你跑什么?”
......
林川缩在交警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就看到降下的车窗里哭笑不得的苍敬。
.......
林川:...
林川,性别男,25岁,大小便正常,未来可期。
那交警还以为林川遇到了什么事,看苍敬的眼神很警惕,在确定是一场误会以后才放他们离开。
目送交警远去,苍敬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载你一段?”
林川惊魂未定之余,有点受宠若惊。
他记得他老板一般是不走这条路的,难道...是特地过来载自己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川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小电驴却停了下来。
毕竟晚上是真的冷,穿再多小电驴一骑也四处漏风,这么想着他就有点馋车里的暖气。
“上来吧。”苍敬解了车锁。
林川没动,眼睛一直往他后备箱瞄。
苍敬扫了眼他破破烂烂的阿电,秒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动。
“...我这车新买的...”
然后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僵持了一会,苍敬到底还是舍不得新车。
“算了,你自己走吧。”
说完,他就升起了车窗,踩油门,一气呵成。
留下林川一个人咬牙切齿。
...
!!!
咱两没完!!!!!!
*
林川的睡眠质量一向是很好的,正常一闭眼就能呼呼大睡。
但是他失眠了。
林川不知道这么形容贴不贴切,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陡然睁开眼的时候脑袋很清醒。
林川在床上坐了一会,打开门却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灯火通明。
从他搬进来开始楼道的地灯从来就没灭过,林川已经习惯了,突然熄灭的灯,让这个深夜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来。
但更不寻常的还要属客厅里的混乱,抱枕掉了一地都是,就连茶几都被撞歪了一个角。
林川第一反是遭贼了。
第二反应是不知道工伤有没有营养费,有没有双倍工资。
林川迅速回忆了一遍他签的合同,都没有找到赔偿的那一条。
淦!
林川火速掉头准备跑路。
但是路过楼梯的时候他又冷静了下来。
他老板还在上面,工资可还没发啊!(撕心裂肺)
林川的警觉心拉满,二话不说就要去为亲爱的老板抛头颅洒热血。
林川打开器材店老板给的那些东西,最后拿了一个强光手电,一个锤子,以及一条麻绳,还有后手辣椒水。
至于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他是这么安排的,辣椒水是给坏蛋准备的,锤子是给亲亲老板的,麻绳是万一打不过给自己的。
不行了,已经要流泪了,这么负责任的员工,确定不给他加个几百,一千的工资么!!呜呜呜
林川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怕打草惊蛇。
于是猫着腰就着月光勉强辨清了方向,就这么摸瞎摸了几分钟,终于在客厅角落,隐隐看到了一团黑影。
乍一眼,林川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应该先报警。
专业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林川正想撤退,结果不出意外的话出意外了。
强光手电不小心打开了。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就那么进入了他的视野里。
这电筒简直是电如其名,所及之处纤毫毕现。
林川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近了一点,慢慢的觉得有点眼熟,而且越看越眼熟,还越来越像他的老板。
再走近一点,哦豁,果然是他老板。
……这什么癖好。
确认是苍敬后,林川就不慌了。
甚至看着他鹌鹑一样埋着头,还有点想笑。
那小电驴被他摔的太狠,骑到半路就抛锚了林川只能推。
鬼知道他晚上怎么回来的。
林川摸了摸发酸的腰和发胀的腿,浑身都散发着怨气。
这个老狗比。
要不是他是他老板,早就套麻袋揍他了。
“苍总?”林川磨蹭了一会还是叫道。
没有回答。
林川把手电摁灭,调节了下强度又重新打开。
当光穿透黑暗的时候,苍敬总算动了。
但他的状态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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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看都没看林川,近乎本能一样追寻起了光。
双眼空洞,林川不确定他看不看的到,但模样确实是有点吓人。
手电筒一个不慎砸到了脚背上,咕噜噜转了一圈,斜斜的把光晕打到了墙上,沿着苍敬的面部轮廓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
林川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像是受到了惊吓,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赤着双脚,仅仅是脚步声都跟受惊的羊羔一样瑟缩起来;脸上惊骇未退,抱着膝盖上的双手还在克制不住的发着抖。
那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之前听同事说起的八卦。
和20年之前的空难有关,和苍敬有关。
在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的死而复生就像一个奇迹。
同事们都说苍敬是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在机翼受损的情况下,有幸捡回一条命,还能在没有淡水资源和食物的情况里活下来,是不幸中的幸运,再也没有比“奇迹”两字更贴切了。
可是,真的是上天垂怜么?
从廖安宜到宁淳,林川想,或许并不是全部都是幸运......
林川张了张嘴,无数次的想说点什么,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一双手揽住了腰。
男人没说话,用力到发白的指尖却像是在一遍一遍的跟他说别走。
*
三月的阳光并不刺眼,春燕叽叽喳喳的落在山野间,屋檐上,窗台边。
天空很蓝,稠密的树叶被阳光剪的稀碎,在地面汇聚成大大小小的光班,大的有硬币大,小的像一粒粒稻米,引的春燕撅着喙啾啾啾~
“唔....”
苍敬皱起了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刺目的阳光照在眼睑上橙红一片,仅仅只是眯开了一缝微光,便再次瞌上了眼。
他往里埋了埋,有些奇怪今天的枕头怎么这么软...
...
苍敬抬起脸,又一次确定了手下的柔软触感,大脑死机了几秒,骤然清醒起来。
他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白花花一片,鼻尖堪堪停在了某人的脖颈之间。
身体贴着那人的胸膛与之起起伏伏,随着呼吸,可以看到那人脖子上的皮肤纹路。
他皮肤是真的白,在阳光下称得上晃眼,勾勒着山峦一样起伏的喉结,嫣红的唇瓣,秀挺的鼻尖...
苍敬从来没有和谁这么近距离接触过,顷刻间,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沉稳就像一个面具,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勉强调整了呼吸,隐隐想起了昨晚的事。
苍敬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是很好,小的时候会做噩梦,现在倒是不做了但睡眠还是很浅。
昨天晚上他睡不着就想吃点安眠药助眠,抽屉里的空了去楼下储物柜找,灯突然黑了。
发生了什么?
抱着这样的疑问,苍敬一点都想不起来,记忆仅仅到灯灭就戛然而止。
他想的入神,以至于都不曾发现陈姐打开了门。
陈姐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栋别墅这么凌乱,乍一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连忙放下臂弯里的菜篮子,捡起地上的抱枕抽纸。
余光瞥到苍敬正想问好,转过头去直接傻了眼。
“先...先..先生...”
陈姐结结巴巴的说着,一张不算白的脸,都噌的爬上了两坨高原红。
她是真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会玩。
苍敬:“......”
14. 第十四章
苍敬下意识的扫了眼林川,而后目光闪躲的挪到了旁边;他轻轻的把手从林川的腰下抽出来,而后竖起一根手指,抵到了唇间。
“嘘!”
林川是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不知道。
他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想,可能是半夜自己回来的吧。
他醒的不算晚,但还是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林川一看时间赶忙起来,匆匆刷了牙洗了脸,换好衣服花了5分钟,换完他又不急了。
他的小电驴坏了,这里打车贵,本来是想蹭个车的,但林川一琢磨这个点苍敬早走了,他起晚或者起早都没差了。
不如请假吧。
打定注意以后,林川慢吞吞的打起了领带,慢吞吞的走出房间,慢吞吞的吃早饭...
“苍总?”
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苍敬。
卧槽..他的完美计划泡汤了...
“早。”
苍敬衣服穿的一丝不苟,衬衫扣子扣到了最后一个,暗红色的领带上扣着一个宝石领带夹,衬的他贵气非凡。
“昨天...”
林川坐下,喝了两口粥,把昨天的事情简述给了他。
关于断电问题,林川昨天就上报物业了,这里的物业24小时都有人值班,连夜维修,于早上5点半抢修完毕。
原因也排查出来了,是因为别墅区的变压器出现了故障,这才造成了断电。
苍敬听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吃完饭,走进车库,林川望着挤在边边,比原来还破的小电驴,心都在滴血。
正盘算着财产,一道抛物线向他抛了过来,林川接住摊开手一看是2枚车钥匙。
林川:...
“楞什么?开车。”
林川:...
“怎么的,还得我给你当司机?”苍敬挑眉。
原主自己虽然没车,不过驾照是有的。
“那这个呢?”林川举着另一串车钥匙都无语了,他技术是不错,但还能一次开两辆呢?周扒皮也不敢这么想啊。
举报,他要举报,恶毒的资....
“借你的。”
瞎说,这明明是他的香宝!
林川捧着车钥匙跟做了个梦似的,彩虹屁跟不要钱一样,越看他老板越顺眼。
“!!!谢谢苍总!!苍总真帅...苍总最厉害...”
“咳咳...行了..”
苍敬举起拳头咳了两声,被他说得有些不自在。
“不然跟在我身边太丢人了。”
他这么说着,耳根却泛起了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一点薄面。
一天过去的很快,下班的时候,运营部乃至策划部的灯仍旧灯火通明,苍敬的办公室也是如此。
最近,他在准备一个新的项目,企划案董事会半年前就已经通过,也进行了风险评估;这项目是关于人工智能的,人工智能已然是未来的趋势,茂昌现在进去分杯羹是迟了些,不过未必就来不及。
苍敬看好的那家公司技术在行业里是拔尖的,只要能达成合作,茂昌必将如虎添翼。
林川偶尔也会想,苍敬出生就已经在大部分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了。
有茂昌这样的靠山,李鸿远的器重和宠爱,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往后的生活必然是衣食无忧的,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呢?
林川想了想,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土狗的原因吧...毕竟,如果是他,他肯定躺平等着7、80年后进棺材了。
关好电脑,林川看了眼时间,去了楼下的便利店。
今天陈姐临时有事,只上了半天班,林川回去也没饭吃;茂昌有食堂,很物美价廉,但晚饭的价格还是没有便利店美丽的,至少便利店的饭团只要3块钱...
不行了,说多了都是泪。
结账前,林川想了想又拿了盒叉烧饭。
办公室门被敲响的时候,苍敬头都没抬。
“进。”
林川把便当放了过去,目光在他的右手小指上停留了几秒,垂下了眼。
苍敬抬起头:“?”
“顺便带的。”林川说。
“我不吃便当。”苍敬瞟了一眼,目露嫌弃。
林川:“.....”
好心当成驴肝肺。
玛德,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不吃拉...
“...算了...”
苍敬拧了拧眉,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你放桌上吧。”
倒...
林川:“...哦。”
“等等...”他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林川。
“你等下怎么回去?”
苍敬虽然给了林川两串钥匙,但另一辆还在家里,苍敬还要加会班,现在不可能走。
林川隐隐觉得今天的苍敬很不一样,至少平时他才懒得管自己回没回去。
林川想了想,扯了个皮:“飞回去?”
苍敬:“......”
林川:“呵呵呵,开个玩笑..”
“开我的吧,我今天不回去。”苍敬打开抽屉把车钥匙丢了过去。
林川都惊了,深深怀疑今天的苍敬是不是被外星人掉包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好。
“小心开,那漆刮了贵。”
林川:....
艹
乌鸦嘴。
林川走后,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处理好一天的工作,便当已经凉透了。
苍敬工作起来是经常会忘记吃饭的,习惯以后哪怕不吃也不会觉得多少饿。
他看着已经黏在透明塑料盖上的酱汁,皱眉,不过还是拆了包装;经过一夜冷藏的便当其实是不太好看的,蔬菜都发黄了,那肉的卖相倒是还行;苍敬掰开筷子,夹了一小块叉烧,入口意外的不油腻,他吃了两口,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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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大家都是兄弟,你东西落我这了,我琢磨着你可能有用就给你送过来了....客气什么,..放门口了,没事,那我先走了....”
“...你说翔哥明天有个局啊?那我肯定得去捧个场啊...”
“恩..那就这样..明天见...”
岭南别墅区出口,李一笑正打着电话。
他嘴角是挂着笑的,眼神却很是阴沉。
他踩了踩油门缓缓跟上上一辆车,等待道闸放行。
停下车,他挂断了电话,脸上的嬉皮笑脸顿时消失殆尽,蓝牙耳机被他拿下,扔到了储物盒里。
“兄弟?”
哪门子兄弟,借钱的时候可都跑没影了,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冷笑了一声,降下车窗透口气。
李一笑侧过头,看向窗外那象征身份与地位的别墅群,重重的吸了口气。
从前的触之不及,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早晚也会住进里面去。
今天的晚风比起前两天要稍微好一点,不过吹久了也还是冷的。
正打算关窗,一辆反方向驶进来的车子引起他的注意,是一辆阿斯顿.马丁DBX。
李一笑眼神不错,仔细看了下车牌,他曾在李家的车库里看到过这辆车,是属于苍敬的。
李一笑没想到苍敬也住这里。
他和苍敬见的面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但每次见面都很不愉快;他不想和他碰面,但关窗已经来不及了...
李一笑将目光挪到了开着窗的驾驶座位置,瞳仁骤然一缩。
林川?
他怎么在这里...
林川过了道闸正准备加速,旁边的一辆车忽然跟疯了一样挡在了他的车前。
轮胎因为紧急刹车发出很刺耳的摩擦声,林川被惯性带的往前一送,得亏绑了安全带,不然说不定就得喜提换头套餐。
林川坐在车里惊魂未定,就看到前面的傻逼嚣张的下了车,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引擎盖上。
乍一看到李一笑,林川气的差点骂娘。
怎么哪都有他。
自从上次一别以后,李一笑的肚子里就憋着一口气。
他上下审视了一眼林川。
“呵,我以为你有多高贵,原来是攀了高枝啊。”
李一笑表情讥讽,几乎带着报复性的说:“怎么样,我那大哥干的你很爽吧?张张腿,就到了云端,但...你不会觉得踹了我,就能一直享受荣华富贵吧?”
林川气笑了。
“就是比你强,怎么的了?”
李一笑怒极反笑:“所有和他相关的人都没一个好下场,苍家以前也算海城的名门望族了,他的亲爸还是米国富商。结果呢?自打他出生起就开始家道中落,最后不光克死了他亲爸,还克死了他妈...”
“就连原本健康的大伯身体都跨了..”
他满怀恶意道:“你觉得...就凭你这肮脏下贱的货色..能有多硬的命?”
15. 第十五章
林川看着李一笑。
“说完了?”他平静道,一股怒气却在肚子里升腾。
“怎么?想求饶?”
李一笑饶有兴趣的弯起嘴角,心情都开始变得明朗。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为什么要你这破鞋....”他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林川突然冲他勾了勾手指。
李一笑楞了楞,记忆里的“林川”从来不敢做这种挑逗性十足的动作,木讷小心让人索然无味,他嘴里说着难听的话,人却跟着了魔一样跳下了引擎盖,凑到了车窗边。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眼睛却蓦地一黑,紧接着眼圈就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与此同时,林川一脚油门就开了过去,离了段距离了,李一笑的咆哮都清晰可见。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暴跳如雷的傻叉,又一脚油门倒退了回去,趁他左边的还热乎,伸出一拳给了右边。
林川跟看垃圾一样的给了李一笑一个中指,说了今天以来的第三句话。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说他,你也配?”
窝火的一晚过去,林川是被手机信息震醒的。
岭南花园的业主群是他入住起加的,苍敬工作繁忙,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缪特助负责的,现在缪特助请假这事就归他了。
这个群一般很安静,一个月都未必会发几条,这么热闹倒是头一回,鲜红的99+都置顶了。
话题的中心是一条视频,林川直接拉到了最上面。
视频只有短短30秒,因为角度问题镜头很晃,到的20秒的时候就看到好好排队等道闸的白色的宝马X2突然急速倒退,逼停了一辆驶进来的阿斯顿.马丁DBX;可能是怕被发现,录制到车子撞上去便戛然而止了。
这条视频发出1分钟,就引来了吃瓜群众。
【傻逼吧?】
【我们这的业主么?这种素质?】
【30多的车撞人家几百万的,这兄弟头挺铁啊。】
林川倒退了进度条,看着上面有些眼熟的车,心惊肉跳的来到车库瞅着车头处掉的一小块漆,眼皮狠狠一跳。
...
下午,林川处理工作,莫名的有点心不在焉。
他嚼了一天的橘子糖,腮帮子都嚼酸了,喝了两口水还是有点意犹未尽。
林川看了眼桌上玻璃罐里的糖果,舔了舔嘴唇,又拿了一颗。
手机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提示音。
点开是苍敬发过来的,头像就是他自己,一个侧脸的剪影。
别说,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还挺闷骚。
林川的就不一样了,他的是一张福禄寿喜的全家福,一颗求财若渴的心就差昭告天下了,甚至连聊天背景都是财神捧着两个元宝的图片。
【苍扒皮:晚上6点有个饭局,你准备一下】
这备注是他那天推小电驴回来的时候改的,一直没换过来,虽然现在更应该改成债主。
林川垂下眸,犹豫了一下,在手机键盘上编辑起了文字,打完删除又重新输入,如此操作重复了好几次。
早上发现车头有刮痕以后林川就这样了。
他万万没想到李一笑这小王八蛋还给他留了这种烂摊子。
玛德,早知道昨天就不打他了,怎么的也该赔完钱再打,林川光是想想网上咨询的维修费用就头大。
他真挺冤的,鬼知道李一笑怎么突然发疯,但苍敬那边他肯定是得给个交代的,林川最后还是把编辑的文字都删除了。
这种事情,总归还是当面说好一点的。
【钱来一串串:收到】
到了点,林川一座进驾驶室,就听到后座的苍敬手指点了点表,“迟到一分钟。”
林川:....玛德,苍扒皮。
果然,他之前对他好就是为了狠狠压榨他吧。
林川复职以后做的还是以前的工作,不过比起原来的单一,他现在身兼数职。
比如——随叫随到的司机。
跟着导航,林川来到了一个气派的庄园。
一眼看去粉墙黛瓦,静谧安逸,在这个快节奏的钢铁丛林里独树一帜。
跨过一道砖雕回纹线月亮门,就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假山,从山上引进来的活泉水连绵不断的流入底下的锦鲤池里;五色斑斓的锦鲤个大肥美,鱼鳍光亮,飘逸的尾巴被水光折射宛如一段水袖,如梦如幻。
“你不用进去,我今天可能会喝酒,一会结束了给你消息,其余时间你可以随便逛逛。”苍敬嘱咐道。
“好的苍总。”林川非常乖巧。
苍敬看着林川眼睛发直的模样,顿了顿补充道: “....那鱼卖不了...”
林川:“.....”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么?
“每一条都有编号。”
林川:...快滚吧你!
林川终于忍不住了。
“苍总..你那辆车...”
“我知道。”
林川:...黑人问号???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业主群我也在。”
苍敬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就像是在看傻子。
“你不知道行车记录仪?”
“我有买保险。”
林川:...
说好的酷帅狂霸拽,怎么是这个亚子的。
林川发现,越接触苍敬,就越颠覆他对霸道总裁的认知。
他一直以为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是不下凡的,没想到这年头的霸道总裁都这么接地气了么!!!
进了餐厅,餐桌上大部份人已经落座了,只有两个小孩还在追逐打闹。
两个小孩明显是被父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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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一看到苍敬进来就乖乖叫了哥哥好,而后老老实实回到了位置上。
“小敬来了啊,可就等你了。”
李顺远一看到苍敬就高兴的站了起来。
李鸿远一直都是李家的话事人,近些年因为身体抱恙就很少在外露面了;如今李家的大部分事情都由他的弟弟李顺远代劳,底下旁支也渐渐为他马首是瞻。
今天的家宴他也缺席了,苍敬看了眼空空如也的主位垂下眼。
李家的底蕴并不深厚,祖上世代务农,到了李鸿远这一代才厚积薄发家底子厚了起来,可惜李家老爷子早年过于辛劳,没享几年福就去世了,因此这次家宴宴请的都是族谱里的旁支。
李顺远身量伟岸,长的很阳刚,比起一身病痛的李鸿远身子骨要健朗很多;56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40多岁。
见人齐了,他替自己的哥哥说了一些场面话便吩咐佣人上菜。
佣人端着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不过瞬息里就摆满了一桌;平时的家宴其实远不会隆重至此,苍敬看向位置仅次于自己的李一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此刻的李一笑早已经剃去了一头脏辫,一身正装笔挺,怀里还抱着一个神似他的小婴儿。
在场的氛围从他出现起就非常微妙,对于李一笑和他怀里的小婴儿的出现心知肚明。
吃完饭,李顺远终于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孩子,早些年我家老三走丢了,这些年一直都是我心底的缺憾。”
说着他环视了一眼,将目光放到了李一笑身上。
“好在,让我有朝一日能失而复得,并且还当上了爷爷,真的是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呐...”
说着说着便有些老泪纵横。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冲李一笑怀里的小婴儿招了招手,将小孩抱进了怀里。
“笑笑、洋洋来,这是叔叔,这是你二爷爷...”
小婴儿咿咿呀呀不会说话,眨巴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很是讨喜。
他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谁都知道这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架不住命好,父凭子贵。
几个会来事的女眷当即拿出了早就备好的见面礼,有金手镯,还有长命锁,更甚的还有一对如意翡翠。
李一笑虽然来过这里,但却是第一次在这样隆重的场合里露面。
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沉甸甸的礼物,代表的不仅仅是价值,还有认可。
摸了摸被遮瑕覆盖的眼圈,触碰还是隐隐作痛的,他却低低笑了起来;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会和过去彻底告别。
家宴临近结束,宾客渐渐散去。
苍敬看着沾沾自喜的李一笑,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我们是不是有笔账没算。”
李一笑想起了什么,表情骤然一僵。
16. 第十六章
这座宅子大的不像话,仿佛一个蛰伏在黑夜的庞然大物,渐渐的让林川迷失了方向。
他走过一条又一条长廊,整个院子的佣人都去了前院,比起那边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这里就孤寂的多了。
漫漫长夜,只有流水的声音,以及树叶被风刮动的沙沙声响,奏起了月的乐章。
其实是听不见脚步声的,但在走出拐角的那一刻,林川自己也没想到会仅凭一个背影认出了李一笑。
隔的太远林川听不清,他似乎在和苍敬说什么,与苍敬的云淡风轻比起来他看起来挺气急败坏的。
其实没争执多久,很快就以李一笑脸黑如锅底疾步离开而收尾。
林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莫名的觉得解气。
他走近了几步刚要开口,却看到苍敬往屋里走去。
不走吗?
林川看了一下时间点,已经到苍敬一开始说好离开的时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这座宅子太大了,林川跟丢了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间图书室,各种各样的书籍琳琅满目一字排开,像极了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大多是药理还有历史的,林川看的头晕正打算出去,却没想到左边一扇门后忽然有一些声音传来...
“父亲。”走进书房苍敬说道。
男人整个人都看起来很肿胀,皮肤凹凸不平;特别是脸,就跟吹了气的气球一样,眼睛都只剩下了一眯缝;药物的后遗症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此刻坐在轮椅里的他,丝毫看不到报道里的丰神俊朗,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
他并没有抬头而是看着书,李鸿远喜欢看书,甚至把图书室建到书房隔壁,他意犹未尽的翻到最后一张,才冲苍敬点了点头,摆弄起了桌子上的茶具。
上好的金丝楠木茶盘有些年头了,周身都起了一层莹润的包浆,仔细嗅一嗅可以闻到一股肉的味道,浑厚,沁香。
他的茶杯也颇有讲究,胎体洁白,轻巧的一盏,外面还用青釉勾勒出了一个小娃娃。
一旁烹煮的紫砂壶里冒出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白气,里头用来泡茶的水萃取了泉眼旁花枝上的凝露,随着挥发,空气都带上了一股甘甜。
他用茶匙拨了一些茶叶,惯用的左手指上带着一枚不太符合尺寸的素戒。
戒指上什么装饰都没有,看起来朴实无华,因为手指的肥胖,被牢牢的卡在无名指上的第三个指节里,周边的肉已经微微往里凹陷,挤的那截手指都变了形。
李鸿远抬起眼皮,苍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来吧。”
苍敬从小跟在李鸿远的身边,耳闻目染下烹茶的技艺并不逊色于他。
“不错。”
李鸿远品了一口茶汤,评价道。
他鲜少夸人,不错在他这里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和楚家的小子似乎处的不是很好呢,怎么,没看上他?”
李鸿远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是用砂纸摩擦,初时听会觉得难受,时间久了便习惯了。
“楚染聪慧,性格又率真,整个南城谁不心悦于他...”苍敬顿了顿,说道:“只是,他心有所属,我又怎好横刀夺爱。”
李鸿远看着他,笑了。
“行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还能不了解你么。”
“我不勉强你,但有一件事情你要知道。”
他话锋一转。
“茂昌是我一手创立,我对它的感情比谁都深厚。”
“世人都道我李鸿远风光无限,可是花无百日红...”
生意场上并不是温柔乡,今天笑的是他,明天就会是另一个人笑,位置只有一个,前面的不下来后来的怎么上去。
“我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我已经不管家了,甚至茂昌我也交给了你和顺远打理,你很优秀,做的也不错,按理来说这家应该由你来当...”
李鸿远说的很隐晦,但用意已然非常明显了。
苍敬否认道:“叔叔办事妥帖,我还得向他学习才是。”
外人都道苍敬是茂昌的下一任继承人,实际上李鸿远从很早就立了遗嘱,会给苍敬一定的股份和其他的产业,但茂昌是要给李顺远的,只不过李顺远并不知情,才会一直上蹿下跳。
继父通过努力得来的东西,苍敬从不认为自己有去支配的资格,所以一满18岁他就主动要求去海外留学了。
他大概是天生适合做生意的,留学期间在海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自己拉投资,成立没多久便在新能源领域势如破竹硬生生成了那一年的黑马。
5年前李鸿远曾把李顺远推上去过,接连搞砸了几个大项目,才让苍敬回来主持大局。
茂昌的宏图在苍敬的打理下扩张了2倍,事实证明,李鸿远的决定很正确。
李鸿远深深的看了苍敬一眼,叹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里把玩的茶杯,看向酒柜。
苍敬抬起头,表情终于有了波澜:“医生说您不能喝酒”
李鸿远有些厌烦,“医生,医生,又是医生。”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吗?”
苍敬想起了上次出去一个小孩看到李鸿远的脸被吓哭的场景。
李鸿远嘴里不说,但从那开始就闭门不出了。
苍敬一时哑口无言。
他从来都是拗不过他的。
最后,李鸿远还是如愿以偿的喝上了酒。
小酌了几杯,李鸿远看着书桌上女人的照片出神。
女人生的明艳,杏眼、柳眉、琼鼻、红唇不点而朱,一头乌发浓密,只凭照片都能窥见她当年的绝色。
苍敬嘴唇嗫嚅了几次,眸光渐渐暗淡下来。
一股难言的悲伤萦绕在两人之间。
李鸿远不说话,一直闷头喝酒。
“父亲...”
他似乎醉了,很久都没有反应,他突然直起身,猛地拍下酒瓶。
醉酒后的李鸿远情绪有些失控,这样的他很陌生,但苍敬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
有些往事对有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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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是永远无法平复的,只需要一个契机,假装的平静就会瞬间分崩离析变得歇斯底里。
李鸿远再次看向相框里面娴静的女人,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家,当年名为失去的撕心裂肺再次纷至沓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其实挺恨你的。”
“不...我没办法不恨你。”
“我每次都会想,当初如果没让如月上那架飞机该有多好,如果你不想着去看雪多好,如果不是因为你想看雪,我们会一起去塞尼亚湖畔散步,她还说要给我做桂花糕...”
“你能明白我有多期待那一天吗?”
不过是过了一天,圆满的梦碎了,他的人生也碎了。
他声声控诉,实在醉的过头,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看着苍敬的眼神里充满了恨。
“为什么当初她要救你,当初走的为什么不是你。”
李鸿远想去掐苍敬的脖子,可现在的苍敬太高太高,远不是当年一手就能握住脆弱脖颈的那个小孩。
他扶住轮椅整个身体悬空,两只手牢牢的抓住苍敬的衣领,死死的盯着苍敬,看着看着却失了神。
苍敬长的很像他的母亲,五官相似,但没那么柔。
李鸿远轻轻的抚摸着苍敬的侧脸,好似又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眼角的泪缓缓留下,他渐渐看痴了。
“如月....”
苍敬低下头。
轻飘飘的两字,分明没什么重量,以为愈合很久的伤口却渗出了血液。
折腾了许久,李鸿远到底是累了,慢慢睡了过去。
苍敬平静的叫来了管家。
苍敬出来的时候,林川已经在车里等他了。
车里暖气很足,到达苍敬的别墅以后,两人谁都没下。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车库灯光昏黄,只有彼此的呼吸起伏。
有些秘密不该听,可是等捂住耳朵的时候来不及了。
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可怜。
林川忽然有点想抽烟了,但摸遍身上口袋也没摸到打火机。
“有火么”他取了支烟,转过头。
“...”
苍敬拿出打火机,林川顺势借了个火。
点完火,苍敬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现在的自己有多像一个狗腿小弟。
他有点恼羞成怒:“你老板,我老板,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下一秒,一根烟塞进了他的嘴里。
林川解开安全带,嘴里叼着烟,身体压过去,抽走了苍敬手里的打火机。
一豆火苗在他们之间窜起。
林川的耳朵在火苗的照射下,透净的像一片玉,左眼角下方的那粒痣都好像在跳动的火苗里活了过来,一时之间竟让人不敢直视。
苍敬眯着被烟草熏的泪眼朦胧的眼,看着林川凑近的脸,心脏突然不受克制的狂跳了起来。
噗通。
噗通。
他都不知道,今年的春天会如此的燥热。
17. 第十七章
回去以后苍敬诡异的失眠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喝咖啡,就是睡不着,脑袋很清醒,然后情不自禁的就会想起某个人的身影。
辗转反侧了一宿,苍敬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
苍敬去公司了,比往常足足提早了两个小时。
门口的保安轮完夜班还在休息,身上披着毯子,桌子上手机正放着泡沫剧。
故事挺狗血的,剧本像是拿脚写的,男女主的遇见全靠偶遇。
吃饭的时候能碰到,游泳的时候能碰到,就连去个酒吧卡座隔壁都能是彼此。
彩票都没这么准。
保安小张阅剧无数,这种剧看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但架不住男女主长的实在太好看,那些尬到抠脚的剧情,愣是在那颜值下变得怦然心动起来。
这剧他追了一宿,已经到了大结局。
他吸溜吸溜的嗦起了面,眼看剧情达成了完美he,小张心满意足的喝了口面汤。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泡面桶刚放下,结尾会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反转。
傻白甜女主就此推翻,原来所谓的偶遇全部都是女主的精心设计。
吃饭偶遇,是因为女主早就打听好了男主的喜好还餐厅等了2小时;游泳偶遇英雄救美,是会游泳的女主有意为之,酒吧邻座更是提早打点的结果。
小张卧槽了一声,一口面都喷了出来,一旁的窗玻璃在这个时候被扣响了。
“谁啊?”
小张骂骂咧咧的转过头,下一秒挂在嘴巴上的面吧嗒掉了下去。
“苍...苍总...”
小张诚惶诚恐,顿时连嘴巴都来不及擦,一边道歉,一边赶紧开启了道闸。
好在苍敬并没有追究什么。
目送他的车远去,小张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将车子停进车库,苍敬一直都没下车,保安刷的剧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散。
因为他发现,从酒宴那次开始他便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明明此前苍敬和林川很少有交集。
代入刚刚看到的女主回忆的自导自演的剧情,苍敬很难发现不了端倪。
太巧了。
这一切都巧的不可思议。
宴会里是林川,酒店里的也是林川,这么大的车子会碰到林川,便利店门口会看到林川,从不断电的电闸突然出了故障。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那三次四次呢?
有些事情一但深思,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前天,哪怕林川半夜听到了动静,为什么要抱着他睡觉?
还有昨天晚上,他为什么要靠那么近,要打火机问他拿不就行了,还动手动脚...
而且,而且,他亲耳听到林川说要给他生十个八个小孩。
苍敬摸了摸发烫的耳珠,困惑他的谜团终于拨开了云,散去了雾。
这一切的指向都在告诉苍敬一个答案——
林川对他有非分之想。
是了,那天电梯里,他警告过林川的。
从早上起,林川就老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每次看回去,那种目光就会消失。
上午10点,他们部门需要开一个会议,林川和小宁一起准备会议厅里的茶水。
其实是每个人都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给苍敬倒的时候目光尤其强烈;要不是是林川看着饮水机出来的,并且自己早上还喝了一大杯,他都以为这水里有毒。
中午的时候,林川和何芳她们一起去了食堂,坐下没多久,苍敬也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林川:...
他觉得今天的苍敬真的非常奇怪。
因为平时苍敬是不会来食堂吃饭的。
而且,为什么要一直看着他的饭....
他的饭就好吃一点么?
林川有点紧张,倒不是怕苍敬,而是他今天斥巨资给自己加了一个鸡腿。
他是个肉食动物,最近吃太素了,想肉都快想疯了,好不容易那手表卖家签收还马上确认了收货,给手工沙发的老板打完尾款,他这才敢给自己加餐。
林川倒是不想相信堂堂老总会抢他一个鸡腿,但是想想之前餐厅里的那草莓蛋糕的前车之鉴,他又觉得这货将口是心非发挥到了极致。
想到这里,林川就忍不住把餐盘往自己这里拖了拖。
苍敬:...?
林川一个激灵,就是这个,他当时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林川现在领两份工资,一份是茂昌发的,苍敬承诺的那部分则是由苍敬自掏腰包。
他挣扎了一会,想到还没到口袋里的工资,忍痛把鸡腿放到了苍敬的餐盘里。
苍敬看着餐盘里多出来的鸡腿楞了楞,随后眼里便露出了一抹了然。
呵...果然...
从断定自己的猜测开始,苍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慢慢的关注起了林川。
他发现林川苦恼的时候会咬笔杆,思考的时候会玩头发,对话题不感兴趣的时候会转笔。
跟个多动症似的。
苍敬皱起眉评判着,心里却像是有谁拿了根羽毛,挠的他心尖儿发痒。
从廖安宜出现开始,这些日子来,苍敬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超负荷的工作量,慢慢的他便有点熬不住了。
困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苍敬批注着文件,不知不觉间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苍敬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奇怪,是呈片段式的,光怪陆离。
苍敬听到了耳边有人在哭,又似乎是很多人在哭。
有男的也有女的,看不清面貌,所有人的脸都跟糊了一层马赛克一样。
渐渐的,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耳朵根本听不到。
围在他面前的人散了,苍敬一动未动,那些场景仿佛电影的进度条,一下子拉到了底,变成了满目的血色,以及...血泊里的一截断肢...
“嗬...”
苍敬蓦然睁开了眼,就好像溺水缺氧的人一样。
他第一时间打开了抽屉,拧开药瓶倒出里面的药粒塞进嘴里。
白色的药片,被唾沫润湿,苦涩在舌尖一点点蔓延。
梦里破碎的断肢犹在眼前,苍敬干呕了几声,便克制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当胃里的东西一点点消失后,他再也吐不出什么,胃部好似一个干瘪的囊袋,饥饿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苍敬打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工位,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去茶水间拿点小零嘴垫垫饥,余光扫过某处突然顿住了。
林川醒来的时候就觉得鼻尖有点痒,跟羽毛在脸上扫过一样。
他揉了揉眼,在看到不那么亮堂的灯光的时候,心里头就咯噔了一声。
他睡过头了。
林川抬起头望了眼时钟,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明天就是休息了,他本来打算今天早点回新四村的。
他站起来,把一旁还在煮着的养生茶倒进保温杯里,准备路上喝。刚拧上,就听到耳边的两声轻咳。
林川条件反射道:“苍总喝吗?”
他抬起头,红唇微张,粉色舌尖在唇齿的开合间若隐若现,仿佛一汪泉眼,诱人一品甘甜。
苍敬:“......!!”
回去的路上林川越想越觉得离谱,他老板明明这么有钱,吃他蛋糕就算了,吃他鸡腿也算了,连他大枣枸杞茶都要就有点离谱了。
最重要的是还顺走了他一个新的保温杯,超市打折9块9!
损失惨重啊!!!
怀着悲痛的心情,林川到新四村的时候快晚上10点了,他没想这个点还会在外面看到林河满。
胖胖的小老头刚出摊回来,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家里搬,他干的缓慢,以至于当手里分量变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林河满看到林川很诧异,紧接着便是高兴。
“你怎么来了。”
“哎你把东西给我,别把衣服弄脏了。”
林川抱着东西往旁边躲了躲,“没事,抱的动。”
走楼梯的时候林川想问他吃没吃过饭,还没问,林河满咕噜噜的肚子已经提前告诉了他答案。
进了家,林川在水池里洗菜:“你不是小学门口摆的早饭摊么,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
“附近老街那搞活动,我就想去摆摆摊...”林河满说,
“你不用那么拼命的...”林川看着他。
林河满从来都没和他儿子这么和睦相处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拘谨的其实也有林川,他是个慢热的人,老实说他挺难代入儿子这个角色的。
他爸妈离婚后,爸爸两字就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陡然间让他喊爸爸总归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菜是林河满炒的,林川给他打下手,林河满看着他娴熟的样子眼睛有点热。
“臭小子,什么时候刀工这么好了。”
他有些欣慰,但一想到这样的手艺是为另一个男人练出来的心里便发酸。
“我和李一笑分手了。”林川道。
他想了想补了句:“是真的。”
林河满狐疑道:“为什么?”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有了一个儿子。”林川没有隐瞒。
“...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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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林河满瞬间炸了。
“他娘的小畜生,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狗日的,老子现在就去砍死他。”林河满本就对李一笑不满,现下越说越气,怒气冲冲的抄起菜刀,就往门口冲“把他儿子也砍死...”
“干什么呢,你进局子我捞得了你?”
林川连忙拦住他。
林河满眨巴了两下眼,心里有点没底“你不气啊?”
林川摸了摸下巴:“打了他两拳,算不算出气?”
“那哪能啊,要我说就该给他这里咔嚓一刀.....”小老头手起刀落,一刀把案板上的黄瓜剁成两段。
“噗呲”
林川被他护崽的样子逗笑了。
林河满看他笑也乐了。
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就此打破。
林川忽然想起了原主走后,林河满的结局。
原主死后,林河满在得到儿子的死讯没多久也走了,死在病床上,眼睛都没合上。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他一辈子没叫过爸爸,也不是林河满真正的儿子,受这份温暖已是受之有愧,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那两个字的。
“老林,我想吃肉。”
“什么?”林河满一愣。
“老林。”林川重复道。
“...你个兔崽子,没大没小的。”他这么说着,眼睛却眯了起来,笑的眼不见牙。
这个名字已经是他们两关系慢慢修复的最好证明,他怎么会不满足呢。
饭后,林河满坐在林川买的那张沙发上缝补衣服。
那沙发确实舒服,从工人搬进屋里起,林河满就爱不释手,两扶手都快给他摸秃噜皮了。
“川儿啊,你张姨那有几个不错的姑娘,你要不要看下。”
“...男孩也有...”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针在头发上擦了擦。
“条件不错,彩礼你不要担心....”
林川说:“你放心,我不回头。”
林河满被捅破了心思讪讪的放下手。
“别缝了,换一件吧。”
林河满手里的是一件秋衣,领子松松垮垮,不知道缝缝补补了多久。
林川想替原主弥补一些什么,想来想去自己现在有的,也只有一套房子和苍敬预付给他的保密金了。
“我在南城买房了,等我收拾好了就把你接过去,还有这张卡你拿着…”
“你这给我干什么,...我这都有,住的也好,不花什么钱…”林河满嘴里说着婉拒的话,声音却哽咽了。
在家里睡了一晚,因为睡得好林川醒的迟,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了,林河满早早就出去了。
林川吃完早饭,就收到了他的语音,说中午出去吃,语气听起来很高兴。
林川不想扫他兴,换了件驼色的风衣准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一家城里最高档的餐厅。
他没想到林河满这么舍得下血本。
林川坐下等了一会,结果林河满没看到,反而来了一个男人。
他开始没在意,直到那人在他对面坐下,林川才终于意识到,他被林河满坑了。
“你好。”男人长相端正,笑的落落大方。
.....
“苍总...您这杯子可真漂亮....”
同一家餐厅,在林川看不到的地方,苍敬正在和一个合作商吃饭。
两人的桌子上都摆着精美的午餐,不同的是苍敬的盘子旁还摆着一个保温杯。
荧光色保温杯看起来有些廉价,在这雅致的环境里格格不入,但架不住带着它的人身份不一般,连带着那保温杯都看起来高级了不少。
“可以介绍一下是哪家店买的吗,我也想给家里买些,天气还冷就该多喝喝热水。”合作商逢迎谄媚。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面前一身贵气的男人突然压低眉毛,表情不悦。
茂昌是块金字招牌,合作商和茂昌的合同快到期了,这段时间背靠茂昌让他的工厂在业界水涨船高。
他不愿意就这么结束合作,这才千方百计的组了这个饭局。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自然是不想搞砸的。
“苍总可是有哪里不满意...”合作商小心的问道,顺着苍敬的目光看向背后。
餐厅里的人不多,他身后不远处坐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还有个穿着一件驼色风衣,头发短短的看起来挺干练,两人相谈甚欢。
没什么特别的。
拿捏不准苍敬的意思,合作商汗都下来了;就看到苍敬咬了一口芦笋,把一旁的保温杯一推,忽地冷笑了一声。
“呵。”
18. 第十八章
相完亲,林川和对方都没有加彼此的微信。
林川其实全程都没说几句话,陌生的两人站在各自的领域,通过语言简述着自己的生平过去。
明明在记忆里生动的片段,叙述出来却和会议报告一样,变得平淡,乏味。
成年以后,大多数人,早就不会像16、17岁时那样对这个世界的人和物充满好奇与探知欲了;更不要说一段还没发展的关系,在这流水一样的接触方式里,往往见面便是定生死。
回去后,林川就把结果告诉了林河满。
林河满也明白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因此并没有说什么。
林川在家里呆了一天半,回南城的时候拿了一些腊肠和鱼干。
腊肠被风干的很好,对着阳光犹如一块沉淀了岁月的琥珀。
周末是陈姐的休息日,林川打开冰箱看了眼里面的食物决定自己炒菜。
林川会做饭,但炒菜的水平看运气,有时候会超长发挥,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比较一般;不过,再难吃,也是在熟了、能吃的范围内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林川最近一段时间老是想起老豆儿。
小时候老豆儿从来都不让他碰菜刀、铲子,直到老豆病了,林川才学着自己做菜。
他经常吐槽,穷嘚瑟,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他也不是小姑娘,搞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
林川炒了个腊肠炒青蒜,和一碗蛋花汤,准备完,米饭也好了。
门忽然咔哒一声响从外面打开,是苍敬踏着夜色回来了。
林川:“......”
苍敬:“......”
林川拿着筷子举棋不定。
“我吃过了。”
苍敬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很呛。
他说完就想走,暼到林川阴转多云的表情又站住了。
“和我吃饭就这么难过?”
林川干笑:“…怎么会呢苍总,只是粗茶淡饭,怕您吃不惯。”
苍敬听着这个生疏的称呼有点不太舒服。
从昨天白天开始苍敬就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太大了点。
毕竟,林川和谁吃饭,做什么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两左右不过是雇佣者和受雇佣者的关系,林川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不是正合他的意么。
想通以后,苍敬扫了眼桌上卖相不错的菜,索性就坐下了。
林川:“你不是吃过了吗?”
苍敬面无表情:“我再吃一顿。”
林川:“......”
林川给苍敬盛了碗饭,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腊肠.
老豆儿走后,林川对吃的就不讲究了,经常吃桶泡面就打发了。
仔细算算,除了老豆儿,苍敬应该是第一个吃他做的菜的人。
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些个炎热的夏日里。
头顶的老式风扇吱呀吱呀的呼着风,老豆儿套着个已经失去弹性的背心,翘着二郎腿,脚趾勾着拖鞋,一晃一晃的,一边用鼻音哼着黄梅戏,一边呼哧呼哧的扇着芭蕉扇。
老头儿惯来是喜欢在旁边放一大缸茶的,时不时起来吃上两口,吞进嘴里的茶叶都不吐,嚼吧嚼吧就咽下去;喝完了就操着一口大烟嗓,叫上一句川儿~让林川去续茶。
饭后,林川在客厅看电视,他翻着电影频道,却怎么看都不得劲。
吃完饭,苍敬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看了林川一眼,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去的地方就在苍敬家里,二楼靠里的房间被打造成了一个小型影院,里面的设施很齐全,不管是视角还是舒适度都是电影院里的天花板。
说来也搞笑,原主这么大个人,一门心思的扎在李一笑身上,平时根本没有自己的娱乐时间。
他到底是个年轻人,哪怕工资不错在财务上也并不自由的。
何况原主还经常透支自己的余额,固定的工资下,其实很难维持较好的生活水平;所以原主不得不一天打3份工连轴转,闲暇时间的偷闲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也就最近一年因为身体吃不消才没那么拼命。
幽静的房间里,影院的灯光比电影院里的亮堂一点,旁边还亮着一盏台灯,但看东西并不刺眼,底下的坐垫柔软带着股皮革独特的清香。
林川忽然有些自嘲,其实他和原主也半斤八两。
17岁那年,老豆儿生了场大病,本来糊口的小摊子没了,老宅子也没了;医药费就像个黑窟窿,钱砸下去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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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到底。
后来,他还是走了。
老豆儿走后林川为了还债,当了一天的大学生就办理了退学。
从此就和原主一样连轴转,直到他穿过来的前一秒,还骑着小电驴,刚送完一单外卖。
林川挺喜欢送城南的一家烧烤店的,那老板大方热情的很,时不时就会给他塞个两串。林川不喜欢羊肉的腥膻味,但他家的小羊羔肥瘦相间,味道老地道了。
林川没由来的就有点馋了,抬起头,一个黑球球的360度无死角旋转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林川摘下3D眼镜,猛地去看旁边的苍敬;就看到刚刚还坐他旁边的男人现在坐到了最外侧,然后一转眼又坐回了中间。
苍敬淡定的说:“你选的。”
“你怕什么。”
林川压根不记得自己选没选,现在得问题是…他不是不怕么,那干嘛离他这么近...
林川看着他和苍敬之间两个拳头的距离,一脑袋问号。
恐怖片之所以恐怖,音效的加成占了很大比例;诡异的声音里,苍敬的脚慢慢的缩到了沙发上,手也悄悄的放到了一起,双腿并拢,端正的宛如一个小学生。
林川本来也有点被吓到,可看着他老板这个模样,着实是被喜感到了。
“噗。”
苍敬气急败坏的转过头:“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林川:“噗。”
此时,经过一系列的一惊一乍后,剧情终于来到了高潮;女鬼露出了真面目,头啪叽掉了下来,脸孔迅速腐烂,变成了一滩烂肉,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苍敬一下子憋不住了:“...!!!啊!!!!”
林川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真没想到苍敬居然还怕这个。
第二天,终于发工资了,而林川的房贷也到了还款的时候。
林川收到工资条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
不过他并没高兴太久,在看到扣款项的时候,很快就转喜为悲了。
——不尊重领导,罚款200。
林川:......
艹!
你是不是玩不起!!!
19. 第十九章
“哎~听说了么,策划部空降了一个经理,据说长的很帅喔”
小宁一个早上就呈西子捧心状,犯起了花痴。
“哪个哪个?”另几个姑娘本来还犯着困的,一听都来了劲。
“喏。”小宁一努嘴。
几个姑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电梯里出来被众星捧月得男人,嘶了一声。
“帅是帅,不过比起苍总....”其中一个姑娘比了比大拇指和食指的距离,“还是差这一点的...”
茂昌本来就不缺俊男美女,入职的时候除了学历,工作能力,长相身材身高也是有一定的限制的。
何况苍敬那颜值别说是茂昌,就是放到娱乐圈都是天花板的存在,在这种环境下呆久了,眼光自然也就高了。
几个姑娘叭叭了两句,便散了。
正痛心疾首的林川听到这句话,也看了过去。
距离上次见面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乍一看到李一笑,林川发现他整个人都跟脱胎换骨一样;不光形象彻底变了,言行举止也和记忆里的大不相同。
以前的李一笑在原主面前是绝对的主导者,但在别人,特别是比他身份地位高的人面前,多少是有点自卑和瑟缩的。
可能是有了底气,现在的他,身板挺的很直,西装革履,丝毫看不出来之前就是个胃不好的软饭男。
从被李家正式承认起,到踏入茂昌,李一笑终于有了一份真实感。
他其实看到了林川,但享受完高光时刻以后,他突然意识到,有些过去,最好的归宿是永远埋葬在记忆里。
过去的人生贫穷悲惨,充满了不堪,就像一块污点擦掉了还是留有印记。
令人不爽。
李一笑爽不爽林川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无所谓;发了工资心情总是很好的,甚至还破天荒的奖励了自己一杯奶茶。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奶茶店恰好买一送一。
林川不爱喝咖啡,那玩意不光苦,对他简直是有奇效,白天喝半夜都能蹦迪。
点了最便宜的,等待出餐的时间里林川犯起了难。
他们办公室的同事不少,另一杯不管是给哪个同事都很尴尬。
林川不想这么小气,但他刚还完这个月的房贷,钱包元气大伤,实在不容许每人一杯。
想来想去,林川决定自己都喝掉,为此他特地走了消防通道,30多层楼,奶茶喝完一杯半条命也没了,喘的像条狗。
林川哆嗦着手嗦完最后一口,一抬眼就和另一人四目相对。
...
男人一手抱胸,袖子被卷到了小臂上方,整个人都很放松,从手腕到被袖子遮住的地方能清晰的看到肌肉的走向,虬结精实。
夹着烟的手指侧面看去修长,手掌不厚也不会过于瘦削,线条优美,指端的香烟燃烧了一截,食指轻轻一敲,便落到了地上。
他吸了一口烟,转过脸,吞吐间烟雾缭绕,模糊了彼此的脸。
苍敬:“......”
林川:“......”
绝了,所以为什么偷喝个奶茶也能遇见。
林川瞅了眼两只手的奶茶有点不太好意思。
“你....”他咬着嘴唇,忽然想到了被扣的那200块钱,心脏上还没愈合的伤口瞬间开始滴血。
那是200块么?
那是打工人的命!!!
苍敬对奶茶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本来都准备拒绝了,就看到林川把那杯没开封的奶茶举起又放下。
苍敬:“......”
林川沉默了两秒,拿出管子就对着封膜捅了下去,低头一嗦,然后特别虚伪的哎呀了一声。
“怎么办,没有了...”
苍敬抽了抽嘴角,被激起了逆反心理,头脑一热就着林川用过的吸管也吸了一口。
“现在,我喝过了。”
他挑起眉,看着林川红橙蓝绿青蓝紫的脸,无比愉悦。
林川:“......!!!!!”
万恶的资本家,heitui!!
晚上李顺远做东,派了自己的秘书陈佟出面为李一笑组织了欢迎会,邀请的都是各个部门的高层,算是为这个刚认回来的儿子铺今后的路。
欢迎会在南城最豪华的酒店,坐落于郊区,背靠一座山,除了菜品出名,同样出名还要数他们家的温泉。
那温泉不是死水,而是活水,当初发现这眼温泉的时候,酒店创始人看到了商机,直接买断了方圆百里的地;发展至今已经拥有了50年的历史,规模也越扩越大,为了确保特色老建筑并未翻新,新老建筑相互交织汇聚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林川不是管理层,原本是没资格去的,但苍敬也在受邀范围内,作为他的司机兼助理,这才过来沾了沾光。
一众高层都非常给李顺远面子,对李一笑也很客气。
李一笑起点很高,一来就是经理,李顺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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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年深入茂昌内部手头的权力不小;有他做靠山,日后李一笑必定是青云直上的;哪怕很多高层现在都对他的能力抱有怀疑,但谁也不会傻到当面质疑,自掘坟墓。
不过他们也不会因此就忽略苍敬,都是职场上摸爬打滚的老狐狸,苍敬的能力这些年有目共睹;他就算和李家没有血缘关系,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能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这顿饭在所有人各怀心思下,进行的很顺利,结束晚餐便结伴去往了休闲场所。
接下来不需要林川跟随,他果断去泡温泉了。
奔着温泉来的人不少,好在池子多,林川勉强找了个人少的。
其实也不少,但因为池子大分散的开彼此不打扰,倒也清静。
另一边,因为李一笑是初来乍到,所以一众高层都不敢玩的很开,唱了个歌便结束了饭局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陈佟在完成任务以后就离开了,作为今天的主人公李一笑是最后走的,同行的还有苍敬。
酒店很老旧,铺的大理石墙砖边角都已经被岁月磨平了菱角,装修也是50年前的风格,服务员身着素净的旗袍,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仿佛乱入了70年代。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墙面有点像哈哈镜,将他们的身形照的非常扭曲,妖魔鬼怪一样,无所遁形。
李一笑双手插兜,站在苍敬的旁边,再没有了曾经的低人一等。
他被灌了不少酒,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下,一天来被吹捧的赞美在此刻终于膨胀了。
他开始觉得苍敬碍眼。
事实上,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甘的种子就在土壤里悄悄生了根。
人的欲望是无休止的。
从前他渴望吃饱穿暖,后来拥有了这些以后,他便想要更多。
何况他才是李家的孩子,凭什么他半生颠沛流离才方有归宿;而苍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松拥有。
比起苍敬这个外人,他难道不是更名正言顺么。
“苍敬啊苍敬,你有想过这一天么?”李一笑指了指苍敬又指了指自己:“我们平起平坐。”他自得的笑出声,就像一直活在阴暗处的虫子,终于扬眉吐气。
“你吊什么呢?不过是扒着李家吸血的水蛭...”
“你以为这个位置,你能站稳么?”
“那么你呢?”苍敬至始至终都很平静,好似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你有什么?”
20. 第二十章
他垂下眼,轻飘飘的扫了眼李一笑的某个部位,眼神轻蔑:“...精子不错?”
苍敬扯了扯嘴角,言不由衷的夸赞道:“那你确实挺厉害。”
“你!”李一笑气结。
楼层一层一层往下,电梯终于抵达了一楼。
李一笑望着苍敬离开的背影,磨牙凿齿的尾随了上去。
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恶意。
“我起码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还延续了李家的血脉,你算什么?”
李一笑花了很多精力来让自己脱胎换骨,但他终究不是什么豁达的人,隐藏在骨子里的市侩刻薄是怎么样都改不了的。
“不过一个野种也敢和我叫嚣,鬼知道你妈当初怎么勾引的大伯,自己没脸没皮,儿子也没脸没皮,甚至恬不知耻专捡人破鞋...”
“...我的好哥哥,剩菜是不是很好吃啊?”
李一笑痛诬丑诋,彻底的撕破了脸面。
剧烈的拳风在他的瞳仁里由远及近,李一笑脸色大变,下意识的闭上眼,意料的疼痛却并未来临;他狐疑的睁开了一只眼,就看到一个拳头堪堪停在了他的鼻梁骨中间。
苍敬的耳朵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紧接着,就好像有几百只蜜蜂在耳边嗡鸣。
他慢慢松开了拳头,纷乱的记忆像一块块碎玻璃扎的他脑仁生疼。
一个一个巴掌,模糊破碎的脏话,苍敬隐隐看到了一个年幼的孩子被谁提起,黑色碎发下露出的一只眼睛,没有任何焦距,仿佛一个提线木偶,叫人触目惊心。
李一笑被徒然的变故吓到了,嘴里骂着晦气,心底却打起了退堂鼓。
老式建筑的消防通道很窄,2个楼梯往上可以看到些许的光亮,但门口乃至2楼的灯都没什么反应。
李一笑走了几步发怵的想要折回去,但没等所有行动,他忽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一送,紧接着背脊的疼痛传入四肢百骸,下巴也重重的磕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的咔吧响。
“艹!”
李一笑闷哼一声,疼的眼冒金星偏偏动弹不了半分。
一道声音猝不及防的他耳畔响起。
清澈,悦耳,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杀意。
“好玩吗?”
黑暗的通道里,李一笑的头被砸到了墙上,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回响;一下又一下,提线木偶一样,直到雪白的墙面绽开了血色的花。
林川打了个盹,睁开眼睛的时候池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能是泡的太久,林川一出浴池就觉得口干舌燥。
过道墙壁上禁止抽烟的标识随处可见,索性躲进了一旁的消防通道里。
那门挺重,一进去,门就咔哒一声弹了回去;里头的气味相当难闻,是一种常年不见光的潮湿味道;林川走了好几步,感应灯始终没什么反应,他转身就打算出去,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手很凉,随着那人的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钻进了林川的鼻子里。
以前老豆儿经常会帮人杀鸡杀鸭杀猪来赚点外快,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有这种味道;林川太熟悉了,也正是因为熟悉,此刻在这里嗅到,才会让人毛骨悚然。
“...谁?”
林川侧过脸,黑漆漆的环境里,眼睛所能看到的实在有限,他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人停顿了一下。
“哥哥?”
林川很吃惊,少年的声音同样诧异,声线紧绷。
“我刚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进来看看,我能感觉到那里好像有个人,可我没带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怎么办啊?”
他指着某个方向,声音里带着一点心有余悸。
林川来不及去想宁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注意力被全部吸引到了由宁淳塑造的紧张氛围里。
他也没带手机,便决定把消防通道的门全部打开,让走廊里的光照进去。
通道内的门把手上螺丝松动的厉害,一用力整个把手登时掉了下来,好不容易推开,先是看到了宁淳,在门彻底打开的那一刻,林川看到了满墙的血,斑斑血迹范围广的匪夷所思。
他一度怀疑,那个倒在地上的一动不动的人还行不行。
想归这么想,报警肯定是要报的,他去找服务员,却没想到刚走一步,背后的衣摆就被人拉住了。
宁淳抿着嘴,什么话都没说,固执的就是不肯让林川走,手指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咱两都是人,你怕什么?”
人大概总是会对弱小的一方生出恻隐之心,林川也一样。
“那你去找服务员报警,我留下来。”
宁淳有些犹豫,对于自己胆小鬼一样的举动感到羞愧,但在林川的鼓励下还是咬牙走了。
宁淳走后,林川没敢进去,只蹲在门口看着那人的后脑勺,暗暗咂舌。
越看,越惨。
这得多大仇啊,砸成这个熊样;脸上血呼啦差的,鼻梁处甚至可以看到血肉里的一点白色骨头,整容是妥妥的了。
林川从鼻梁打量到眼睛,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他歪了歪脑袋换了个角度,这才发现居然是李一笑。
哦豁!
宁淳带着服务员和酒店经理很快到场,没多久,警察也来了。
来的是两个便衣民警,掏出相关证件证明身份以后,两人进行了初步调查。
这家酒店太年老了,古老的格局没办法包容太多新颖的设备,整栋楼也就大厅、几条主要的过道里安装了监控,很多新设备是没办法装的;而且消防通道虽然是内部通道,但并不是没人走,现在提取的手印、脚印太乱了,一时之间根本得不出具体的定论。
李一笑被120带走以后,宁淳和林川作为第一目击者,被带去公安局录口供。
宁淳看起来很局促,林川拍了拍他的手,想说些安慰的话,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
他们两分别被盘问了1个小时,民警老张问的事无巨细。
盘问的最后,老张进行了最后的询问。
“那么,苍先生,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呢?”
这是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
他处理案件这么多年,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今天是为他举行的欢迎会,他喝了很多酒,结束后我们一起进了电梯,电梯一到我就走了,因为没走远,我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宁淳配合的答道。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宁淳说:“他是我叔叔的儿子,最近才被带回来,我和他...并不熟...”
“对了,他好像不喜欢我...”
老张拿笔记录的手一顿,问他:“为什么?”
宁淳摇头,“我不知道...”
所谓刑事案件,无非就是感情,又或者利益纠纷这两种。
老张每次分析案件,都会习惯性的去分析案件背后,受益最大的获得者。
公安有一套自己的系统,一些数据调查起来并不难。
他刚查了李家的关系谱,两人的关系有渊源;事发的过道虽然没有监控,但电梯里的监控是完好的,看监控录像,可以明显看到是李一笑先开始的口角,他脸色潮红,看起来确实醉的不轻,这在很多参加了饭局的人那里都得到了佐证。
另外从李一笑的资料来看,他在22岁前,都由他母亲楼美琴独自抚养。
楼美琴没有工作,病逝前一直和邻居老王以及水厂的老张有长期关系来往;可能是受家庭影响,李一笑本人性格喜怒无常,在学校里人缘不是很好,出了社会工作上也不顺利。
再看李一笑被认回李家的时间线,老实说从主观上来说,老张并不认为苍敬有作案动机。
要知道现在茂昌的控制权还是李鸿远的,苍敬的地位不可动摇,初来乍到的李一笑根本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最矛盾的是,他如果是作案人,那他完全可以借助监控失效这个漏洞,悄无声息的走掉,而不是自己报警增加风险。
当然这也不能代表苍敬就没有任何嫌疑。
法律是公平的,这份公平并不会因为身份的不对等而产生偏移;事情就这样进入了僵局,按规矩,没有证据,警察局是不能随便扣押人的。
调查当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被害人的口供也很重要,或许等他清醒便能知晓一二。
盘问就此结束,宁淳和林川一块在附近的公园坐下,一时倒也不急着回去了。
两人七扯八扯,相处的倒是意外融洽。
林川其实也觉得奇怪,但他不在乎。
有时候想想,感情真是最容易左右一个人的东西;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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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在乎,就什么都跟他无关了。
“哥哥,你认识那个人?”
林川转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宁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好像有很多的故事。”
林川钦佩他敏锐的洞察力,不过他并不想和李一笑再产生瓜葛。
“他是今天公司刚来的同事..”
“哦...”
宁淳安静了一会,又问道:“哥哥,你能说说你的过去么?”
林川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他很少会和别人提起过去。
可能进入社会以后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跟一个蚌一样用硬壳保护最柔软的内里。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之间不是应该相互交换秘密的吗,而且....”宁淳落寞的垂下眼“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出来。”
朋友吗...
林川无声的重复了这两个字,紧闭的蚌壳微微张开了些许。
“过去啊...让我想想...”
他看着天空,慢慢思索起来:“该从哪里说起呢....”
“我是被收养的,小时候我啊,很喜欢吃糖,每次想吃,老豆就带我捡塑料瓶,我们从四安街走到龙湖大道,捡来的瓶子少的时候有几块,多的时候可以卖10块钱。”
“10块钱!!!!”林川说起这个,眼睛都开始闪闪发光。
“我喜欢麦芽糖,老豆就带我去买,大街小巷的卖货郎挑着扁担,只要有人来,就会拿出锤子和錾子,那锤子砸的不准,多敲一点就会有很多碎末末,吃一块就可以含好久,嘴里都是甜甜的。”
“我识字晚,老豆儿总说我是吃糖吃傻了,结果没想到我成绩可好了,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第一;他不说我傻了,开始各种拉着街坊邻居吹牛皮,邻居天天拉着我给他们的孙子孙女补习...”
“后来,我就不喜欢吃糖了;老豆喜欢上了吃肉,每一顿都要吃,然后得了糖尿病和高血压,我就不让他吃,结果这个老头居然闹绝食......”
“后来...”
“再后来...”
宁淳枕着胳膊,也听入了迷。
他突然开口道:“哥哥,你有谈过对象吗?”
他补充说:“因为...哥哥看起来很优秀...”
林川想说没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有,因为这确实是原主曾经历过的人生,这个是无可辩驳的。
“那...现在他还和你在一起吗?”
“死了。”
林川说的时候眼睛都没眨。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
宁淳抱歉的说道,表情沉痛。
“请...节哀...”
林川:...
虽然挺笋的,但是怎么说呢....可真踏马的爽啊...
他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
宁淳疑惑的眨了眨狗狗眼,看着林川的笑,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哥哥,你真的很有趣呢......”
他的笑很干净,傻乎乎的样子看的林川忍俊不禁。
宁淳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泪珠,慢慢的靠在了林川的身上;是那种收着一点力的,有点依赖,还有礼貌点,跟个小孩子似的。
林川索性就随他去了。
两具身体彼此贴着,隔着衣服都好像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
天色越来越深,车水马龙的车流慢慢断了线。
流云好似棉絮,被风一吹一个样,璀璨的星辰漫天遍野,犹如鲛人织就的鲛绡竟比月亮更耀眼。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闭上眼睛的少年悄悄睁开了眼。
“哥哥?”他小声的叫道。
林川睡着了,宁淳叫了几次都没反应;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枕在肩头的侧脸。
林川的眉毛生的极好,眉色浓淡相宜,路灯的余光为他勾勒上了一层光影,可以看到脸颊上细腻的绒毛。
看着看着,宁淳慢慢...慢慢的低下了头。
他勾起嘴角,声音很柔,嘴唇贴着林川的耳朵,噙着软骨轻轻啃咬。
“哥哥你看...”
“坏人就该得到惩罚。”
21. 第二十一章
昨夜的记忆在苍敬醒来的那一刻纷涌而来,紧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苍敬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就是明明该记得,却就是想不起来,记忆就像一部暂停的电影,截止在了李一笑的不断挑衅。
之后发生了什么,苍敬竟是一点都不知情。
苍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计划着去见余邵清,正想动弹,人却没起来。
苍敬才发现他的腿被人枕着。
毛绒绒的头发,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头埋在领子里,唇微微抿着,看起来好乖。
与之相贴的地方越来越热,明明隔着衣服,苍敬觉得好烫。
灼热的温度通过肩膀传入他的五脏六腑,心脏都好像烧了起来。
“别闹。”林川哼唧了一声抱住了试图推开他的手,带着困意的声音哑哑的,夹杂着一点软绵无力。
老豆在的时候,曾捡过一只土狗,叫林大财,大财每天都要拱林川,不把他拱醒就誓不罢休。
苍敬感受着掌心的热度,整个人都僵住了。
放...放肆...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窘迫。
与此同时医院里,6楼702病房并不平静。
事实上,李一笑从早上醒来就跟个炮仗一样。
确实,毁容、脑震荡,这一切的不幸接踵而来,换成谁都很难平静。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昨天前他还春风得意,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负责他这个案子的警察在他醒来以后就过来过了。
尽管这个案子仍旧有很多疑点,但因为没有监控,也没直接可以指认的证据;加上李顺远介入了此事,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刚起步的事业被迫停滞,唯一还算优势的容貌也受了损,好不容易爬上的位置,一夜之间跌回了原地;哪怕酒店方面担下了责任,全额支付了他的医疗费,以及一系列的赔偿金,并承诺一定整改加强安全措施。
但,这跟他李一笑有什么关系。
别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整改以后就能挽回他的损失吗?
这个结果,李一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那点酒远不至于让他喝的酩酊大醉,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的。
李一笑回想起晕厥前打他的那个人的声音,开始拼命的在脑海里搜罗他接触过的、得罪的人,想来想去都没想起有这一号人。
那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只要听过,就不会忘记。
是在哪里呢?
那人到底是谁...
那辆电梯明明只有他和苍敬......
苍敬...
李一笑神经质的呢喃了一遍,猛地揭开被子,又看向床头柜,大喊起来:“手机呢,我手机呢!踏马的!!”
汉明医院地下车库。
林川听着苍敬交代的事项,提着一个超级豪华的果篮,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就有点受不了。
林川觉得自己应该是落枕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能在那么高难度的姿势下睡着。
更没想到,他老板不亏是苍扒皮,用完就把他丢了。
林川想想早上云里雾里的被推下椅子,就觉得尾巴骨隐隐作痛。
“苍总...”林川表情极度委屈,活像个幽怨的怨妇。
“......”
苍敬一想起早上,耳朵登时就烫的厉害。
“咳咳....”他不自然的瞥过眼,难得的好说话:“...给你涨工资”。
“!!!”
林川瞬间腰好了,脖子也直了,哪哪都不疼了。
苍敬看着已经快钻到钱眼子里去的林川,出息。
他抬起眼,调侃起来:“你知道要去慰问谁么?”
沉浸在加工资的喜悦里,林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谁?”
“李一笑。”
林川瞬间跟吃了一坨屎一样。
他的表情取悦到了苍敬,连带着昨晚不愉快的记忆都淡去了不少。
“行了,你跟着我。”
他打开车门,迈下一条大长腿。
两人走到李一笑所在的VIP病房,就看到大开的门里一片狼藉,护士小姐姐围在外面面面相觑。
“滚!都给我滚!!”
随着话落,最后一个枕头也被丢了出来。
李一笑看到苍敬的那一刻理智便断了弦。
“是不是你!”
“不...就是你。”
“你为什么不承认...”李一笑神情癫狂,像头无处发泄的困兽。
苍敬和林川头一次如此默契的,分别往后退了一步。
他素养极高,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苍敬能来已经是最大的礼貌了。
“我来,一是代表茂昌,二是代表我的父亲。”
“还有,李一笑,你虽然已经进了李家,进了公司,也当了经理;但你是不是忘了,李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李一笑被说的哑口无言,却还是心有不甘。
“你...”
“一笑还不道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李顺远走进病房,看都没看李一笑,对着苍敬道:“对不起啊小敬,谁也没想到就吃顿饭,好好的一张脸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希望你能理解一下,叔叔我也在这里跟你道个歉,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叔叔没事的,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休息。”苍敬客气的说。
“爸爸!!”李一笑愤愤不平,“你为什么要撤销这个案子,明明..明明..”他满腹怨言,到底是不敢抱怨。
“闭嘴。”
李顺远虎目一瞪,威慑力十足,吓的李一笑霎时噤若寒蝉。
他终于注意到了苍敬旁边的人,脸色登时一阵青一阵白。
李顺远也看到了林川,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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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不是小川嘛,以前经常听笑笑提起你呢,我说最近怎么没看到你了,原来是跟着小敬了啊;正好,咱们一家亲,什么时候来家里玩玩啊?”
他这话说的别有深意,李一笑听得面色古怪,苍敬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林川真是躺着也中枪,提什么不好,非提这个。
他不信李顺远不知道原主和李一笑的纠葛,现在提出来,不等于就是在上眼药,离间他和苍敬么。
苍敬莞尔一笑,并没有被他影响:“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您现在也需要和一笑小叙,小敬就先告辞了。”
林川放下果篮,同仇敌忾:“谢谢李总抬爱。”
苍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再虚以为蛇。
门一关上,李顺远就变了脸。
他抬起手就想给李一笑一巴掌,但看他头肿眼青的,到底是没打下去。
李顺远打心底就看不上这个儿子。
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意外,一段因露水情缘而凝结的孽缘。
不仅学识、见识没有,就连那脑子都随了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妈,一滩烂泥扶不上墙,李顺远一想起自己那两个优秀的儿子就不止一次的觉得可惜。
“瞧瞧你这猪脑子,翅膀都还没硬,就想和姓苍的杠,你拿什么杠?啊?我问你拿什么杠?”李顺远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一下李一笑的脑袋。
“现在的茂昌可不叫李顺远。”
李一笑幡然醒悟,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番。
“我确定那里没有别人,我和苍敬一块出的电梯,他突然不舒服,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我就跑掉了,然后就被人弄成了这样,不是他还能是....”谁..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李顺远敏锐的抓住了字里行间的关键信息,问道。
“就是..缩在一起...人还不停的发抖,对,我耳边还出现了我没听过的声音,可是那里明明就我和他....”
“声音?”李顺远若有所思起来。
李顺远对李一笑不抱希望,但终究是对他的话上了心,吩咐自己的秘书关注一下苍敬最近的动向。
*
“你想说什么?”
苍敬打开车门,开口道。
从住院部下来,林川就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
林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和李一笑...你真的不介意么...”
林川不喜欢让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引起误会,尽管他之前就问过这个问题,可林川还是想要知道苍敬现在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介意?”
苍敬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既然决定聘请你了,你就是我的人了;而且,我说过我不会管你的过去,只要未来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林川怔怔的看着苍敬,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跳加速。
苍敬说完,话锋一转:“当然,你要是还眼瞎,就该去配一幅好一点的眼镜了。”
林川:......
22. 第二十二章
从医院出来苍敬就去了余邵清那里。
从廖安宜出现起,苍敬就一直处于失控状态,这些日子来,他缺失记忆的时间越来越多;身体被人支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没人能无动于衷的。
还有那些支零破碎的记忆片段,片面、连不成串,也拼凑不起来;苍敬其实很早以前做过类似的梦,那时候他一整宿一整宿的无法入睡,长大以后已经发生的很少了。
间隔的太久了。
恐惧搁浅在记忆的浅滩,再害怕被时间稀释也早就不剩多少了。
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什么,那到底是什么讯号呢?
“可以跟我说说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余邵清表情祥和,声音轻柔,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仅仅只是几个字便轻易的突破了患者的心理防线,在他那鼓励的眼神下娓娓道来。
从他的的叙述里,廖安宜已经很久没出来了。
“那个孩子呢?”余邵清问林川。
“宁淳?”
被苍敬叫过去的时候林川还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林川被带到这里的几次都未曾参与过诊治,他的作用大概就是一个司机,偶尔蹭一顿饭这个样子。
他将看到的宁淳都说了出来。
问诊结束以后,余邵清和苍敬单独说话。
他其实有点不太认同将林川牵扯进来,第一次就想说了,他想他大概不用强调苍敬的这个弱点有多致命,但苍敬这孩子一直都很有主意,他也就不太好干涉。
“余叔叔,我知道的。”苍敬看出来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跟他签了合同,没道理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与其说我相信他,不如说我更相信自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非常自信的。
任何人说这句话,余邵清都觉得很盲目自大。但苍敬不是,他有自信的资本,就像他可以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在异国他乡硬生生拼出了一席之地一样。
是了,他如果连这点格局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呢。
想到这里,余邵清放下心来。
从林川的口述里他大概拼出了宁淳的样子。
19岁,大学生,活泼开朗,胆子有点小。
一个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分裂人格的,大部分来自童年经历的阴影,在心理上留下了严重的创伤,而产生了新的自我意识。
有名字、有身份,性格也会截然不同。
余邵清又翻起20年前的资料,越看越像是被卷进了一片被烟雾笼罩的谜团里。
余邵清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我上次给你开了一些药,我这次给你换个方子...”
交代完,这次的问诊也就到了尾声了。
出去的时候,余邵清忽然叫住了林川。
“小川,小敬就拜托你了。”
他握住林川的手,表情好庄重。
“我会的。”林川的左手覆盖在余邵清的手背上,承诺道,认真的语气就好像岳父在托付自己的女儿。
苍敬:“......”
后天就是清明了,有3天小长假,放假前,林川个人工作需要做月总结。
茂昌的端午福利挺丰盛,有水果、超市卡,当然也有青团和咸鸭蛋。
林川不重口欲,他很长时间没过节了,清明虽然是祭拜另一个世界的人的节日,但林川孤独了太久,一起吃青团,咸鸭蛋就白粥,一起去超市;曾经的遥不可及,现在倒也触手可及了。
林川是个认命的人,自从穿了书以后,他对他原来的世界便再也没了留恋,唯一挂念的就是老豆儿的坟,今年怕是没人去扫了。
...
下班的时候,林川忽然想起了原主的那套房子。
这么长时间了终于物归原主,他也该去看看了。
原主买的房子附近这些年发展起来了,地段变得十分不错,买的时候价格也好,还坐北朝南,算是捡了一个很大的便宜。
然后,一开门,林川被震撼到了。
只见房间里的家具跟土匪进村一样被洗劫一空,墙纸被划花,墙面上甚至还有不明污渍。
好家伙,人李一笑现在都山鸡变凤凰了,还馋他这点东西么?
要脸不要脸啊?
林川捂着鼻子强忍着恶心,在卧室的衣柜隔间里,摸到了一个宝蓝色的丝绒盒子。
这个柜子是原主找人定制的,连着墙,里面有很多只有原主才知道的暗格,也幸亏这些暗格,盒子里的戒指才幸免于难。
事实上,这对戒指原主已经藏了两年了,只是每一年都患得患失,没有送出去罢了。
林川嚼着橘子糖,骂道:“傻子。”
林川一口咬碎了糖,把盒子合上,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琢磨下次去金店看看值多少钱,等拿了钱就把这房子重新整一整,墙也消消毒,杀杀菌。
至于把这房子霍霍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林川已经懒得去计较了;左右那小王八蛋已经破相了,看样子没个百八十天是见不了人了,也算是感谢那个无名的英雄替天行道了。
他现在庆幸,还好林河满没住进来,不然妥妥得气晕过去。
从房子里出来,天已经晚了,林川就不打算今天回去了,到达别墅的时候林川给林河满拨了一个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被接通,画面显示黑乎乎的像是在荒郊野外。
“你做什么呢?”林川看着晃来晃去的镜头,有点发晕。
林河满手忙脚乱的将手机调了个头。
他的角度和林川的如出一辙,都是下巴朝天的,角度非常死亡。
林河满掸掉头上的鸡毛,笑的很富态:“我在乡下杀鸡啊。”
“我这不是卖饭团卖煎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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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里面要放里脊还有鸡排,毕竟是卖给学生吃的,自己做放心。”
林川想起他每次回去都会有的鸡肉,忽然有点无语。
他就说怎么每次回去炖的鸡都只有鸡翅膀和骨头。
最强打工人!
老林是真良心。
晚上8点,天突然下起了暴雨,那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跟倒冰雹一样,林川想到还在乡下的林河满就有点心神不宁。
他打开地图,搜了一下林河满说的安霖村,发现距离新四村居然有十几公里。
林河满没车,只有一辆电动三轮,想到这里林川就有些不放心了。
他给林河满弹了视频电话,没接通,打电话号码,也没接通。
林川坐不住了。
“怎么了?”
苍敬头一次看他这么得坐立难安,不由得问了他一句。
当然,他对员工的事情,是绝对没有兴趣的。
林川不想叨扰苍敬,但最近油价涨了,林川一直没舍得加,剩下的一点很难坚持到最近的加油站;而且这个点哪怕能赶上地铁,也赶不上公交了。
林川最后还是把这事和苍敬说了。
车子往新四庄行驶的时候,林川还跟做了个梦一样。
他忽然觉得,他不该再叫他亲爱的老板苍扒皮了,应该叫绝世好老板呜呜呜。
雨一直在下,进入新四庄,虽然比在南城的倾盆大雨小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小了一点点。
并且天气更恶劣,行驶到乡间道路的时候,闪电和游龙一样在厚厚的云层里翻腾,一个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在天际。
林川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老豆儿走的那天就是这样的雨夜。
那晚的老豆话突然多了很多,雷打的撕心裂肺,老豆的声音在那山崩地裂般的声音里微如蚊嘤。
只是几个呼吸间,心跳仪便划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苍敬的车开的很稳,余光瞥过林川,就看到他握住安全带的手在克制不住的发抖。
林川为了转移注意力,搭起了话,“我...我来开吧...这一路都是您开的,实在太感谢您了。”
苍敬眼皮一跳,右手放在变速杆上雷打不动。
“...这里的路很颠簸,下雨天车胎容易打滑,视野也不好...”
林川:“...?”
苍敬看了眼后视镜,又确认了一下两边的路况,这才停下车。
他认真的看着林川说:“我在国外有两家公司,一家去年刚上市,茂昌我也有股份,去年我个人投资了3家商场,还有电影院...作为我的助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林川咽了口口水,小心道:“所以?”
苍敬面无表情:“我的命很值钱。”
林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抖的手:“......”
艹!
23. 第二十三章
雨下了一阵,终于停了,车子慢慢的驶进了一条泥泞的小路。
那路很窄,路倒是比刚刚的平坦一点,不过开的时候仍旧需要格外小心;但就是这么小心,他两好像还是惹事了。
在这样的路面是没办法紧急刹车的,会容易引起侧翻。
好在车子的速度只有30码,停下来也快。
林川下车去,拿着手电筒照过去,就看到车屁股后面有只鸡。
那鸡一动不动的,就在林川打算过去看看情况的时候,一个背着锄头拿着铁耙的庄稼汉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眨眼,十几个汉子、妇女凶神恶煞的围在了车前。
林川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的想叫苍敬,就看到他亲爱的霸总老板,默默的缩回了脚,还锁上了车门。
“...”
以后往老板家窗玻璃上丢臭鸡蛋的,算他一个。
“就是他们,杀了我的鸡,俄的天啊,不活啦,俄的阿花跟了我4年,就它最会下蛋。”一个大姐从人群里冲出来,扁担一丢,一拍大腿鬼哭狼嚎起来。
随着她的话落,那群庄稼汉也骚动了起来,眼看场面即将失控,林川忽然眼尖的在那群庄稼汉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他是叫嚣的最凶的,一手端着酒,还背了个大铁锤,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察觉到林川的视线,男人也对上了他的。
有那么一刻里,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林河满:“......”
林川:“......”
“川儿?”林河满眨巴了一下眼睛,呐呐的叫了一声,如梦初醒。
他连忙打起了圆场。
“误会...误会...花姐,这样,这鸡就算我的,双倍...不...三倍,中不中?”
“阿姐,你家阿花活着呢,就是脚崴到了,吓晕了。”一个村民拎起鸡,说道。
花姐过去左右一看,在确定她的阿花没事以后,这才看在林河满的面子上作罢。
林河满是这里的常客,村民都认识他,这次因为雨大,村长特地挽留他住了一晚。
村长见是林河满认识的,当即热情的领着林川两人回了家。
林河满一进屋,咕嘟咕嘟的喝掉了碗里的酒,然后拿了两个干净的碗,往温着酒的锅里舀了两勺黄橙橙的黄酒;这酒里放了姜丝,最适合驱寒了。
林川和苍敬各喝了一小碗。
“还没问,这位青年才俊是谁呢?”林河满问。
“是我老板。”
“哦哟,老板?”林河满一听,借着村长过来送被褥的空隙,拉过林川咬起了耳朵:“你小子出息了,老板亲自送你,你咋这么熊呢?”
说完,他扭过头热情的又给苍敬舀了一碗黄酒。
“谢谢小伙子,川儿有你这样的老板,可真是咱们老林家的福气,您怎么称呼啊?”
“姓苍,你叫我小苍就可以。”面对林河满,苍敬态度意外的很谦卑,并没有因为老板的身份而拿乔,甚至还有一些微不可查的拘谨。
“几岁了啊?”
“28了。”苍敬有问必答,出奇的好说话。
“哦,28了,小苍可真有出息,有没有对象啊....哎...你打我干嘛。”林河满不满的瞪了林川一眼,到底是住了嘴。
不过并没停歇多久,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现在正亢奋着,压根就不可能放过这好不容易来的年轻人。
“来来来,反正也睡不着,麻将会不会打啊?”
苍敬摇了摇头。
“打牌呢?”
苍敬还是摇头。
林河满苦恼的撑着脑袋,自以为很小声的说:“你咋这么笨呢。”
苍敬看了眼林川:“...”
林川眼睛都不敢往旁边看,生怕收到扣工资警告。
“算了,也没事,我教你就是了。”林河满打了个酒嗝,大手一挥,压根就没收到林川的SOS信号。
“你这样...再那样...”林河满最爱打牌,一说起牌就精神的很。
苍敬本来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但不知道怎么的较上了真,居然真的学了起来,且很快就学的有模有样。
林河满这个半路师傅得意极了,到了兴头上,还教起了苍敬划拳。
苍敬虽然学的不错,但在林河满这个老手手下并没有撑过几局。
“多少钱?”
他不会打牌,但是他看人打过,知道输了是要给钱的。
苍敬在钱的方面一向爽快,直接把林川和林河满拉了一个小群。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林河满一打开,手比脑子快,直接点了红包上的开,2000块瞬间进了他的账户。
林川眼睛都直了。
苍敬以为自己是打少了:“不够吗?”
“哎,小苍同志,咱们就是玩玩,输了喝一杯就行,不赌钱的。”
林河满回过神连忙阻止,要把钱打回去。
苍敬玩的挺开心,也没有拿出去的东西还拿回来的习惯。
“那就当我的学费吧。”
“林老师,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苍敬三言两语,把林河满哄的心花怒放。
“我算啥老师啊,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这么说着,人却乐开了花,两三副牌以后已经小敬小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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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喊上了。
苍敬也在林河满的倾囊相授下,一雪前耻。
不过他还是喝了不少酒的。
喝到后面,苍敬已经直瞪瞪的坐着了。
林川叫了他一声,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发现这人好像醉了。
林川心里咯噔了一声,瞬间想起了廖安宜的那晚。
他屏住呼吸,试探了一下,还好,除了目光呆滞,一切正常。
紧接着,林川又觉得他这酒量是真不咋地,按理说他不是经常去饭局么;这么点小酒量,不得分分钟给人干趴下。
不过,到苍敬这个位置,其实也没几个人敢让他喝酒,更不要说灌酒了。
老林可真牛逼啊!
正想着,林河满忽然拽住了他。
林河满喝的是最多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两颊红的跟个屁/股一样,迷迷瞪瞪的握住林川的手,说起话来。
“川...川儿,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真没想到我们可以和现在一样那么的..其乐融融;我这个爸爸啊,不称职,有时候我都想我是不是在做梦...”说着说着,林河满便潸然泪下。
林川心里也登时跟打翻了无数种调味料一样,五味杂陈。
林河满哭哭笑笑,“我的川儿这么好,就该配这个世界最好的人,那个什么劳子的一笑,让他死哪边,滚哪边去...”
他的维护,莫名的让林川鼻子发酸,像是闻到了芥末,呛鼻辣嗓。
“老林...”
一旁原本安安静静的苍敬突然当起了复读机。
“儿子啊,你知道我有多高兴.....”
林河满说什么他就背什么,居然一字不差。
“我这个爸爸啊,不称职....”
父慈子孝的画面瞬间被破坏了,林川对苍敬最后的一点霸总滤镜也破灭的一干二净。
什么破酒品,这么羞/耻。
林川头皮都麻了,连忙捂他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掌心,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的和手掌相贴,那一瞬间,就好像起了静电。
林川僵着脖子去看林河满,就见喝的不省人事的胖老头已经开始打鼾了。
“我的川儿这么好,...就该配这个世界最好的人......”
有些话,林河满说起来是温馨的,苍敬说起来就会变得很奇怪。
林川回过神,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喝醉了的男人喜怒都在脸上,嘴被封住了满脸的不乐意。
成年男人的体重绝对是不轻的,特别是挣扎、使劲儿的时候。
天旋地转就在顷刻间。
说不清呼吸和心跳哪一个先乱了。
24. 第二十四章
他起反应了。
同为男人,特别是喝醉酒以后,起反应什么的,其实很正常。
所以,林川不用慌的。
走开就好,走开就....去踏马的。
他怎么睁眼了!!!
林川惊悚的看着苍敬,如果这是个动漫,他的头发恐怕也跟动漫里的一样,全部炸起来了。
“你自己扑过来的。”林川语无伦次的摊开两手,以证明自己真的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电梯里的那次误会可太深了。
苍敬没说话。
此刻的他就跟一只休憩结束的大猫一样,攻击性十足,仿佛随时准备咬破猎物的喉咙,拆吃入腹。
林川必须承认,有那么一刻他是怕的。
那眼神实在太具有侵略性,肆无忌惮,又令人毛骨悚然;扑面而来的压力,让林川本能的感到排斥和焦虑。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林川渐渐放下了对苍敬的刻板印象,产生了他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近的错觉;但事实上,苍敬从来都是苍敬,高高在上,在谈判桌上锋芒毕露,杀伐果决。
林川也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体会到了他和苍敬力量上的悬殊。
和面对廖安宜时的不一样,面对宁淳时的也不一样。
一个男人。
林川能感觉到那只手轻轻抚过脸颊、眼睛、鼻子,他也是喝了酒的,脸颊发烫,触碰的指腹滚烫。
温热的口腔带着一股浓浓的酒香,林川有点头晕。
他大概好像...醉了。
林川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微痒,
好热。
那一刻,林河满震天的鼾声终于回到了林川的耳朵里,田地里的青蛙叫翻了天。
雨滴淅淅沥沥的打在树梢,落在水沟里滴滴答答的,屋顶的蜘蛛在灯光下,明目张胆的织起了网;被一根木头撑开的窗子,雨丝飘飘扬扬,挂在林川的身上、睫毛上,化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冷飕飕的,林河满终于停止了呼噜,抓了抓脸,又咂了两下嘴,手下意识的摸索起了温暖的被褥,连拖带拽的卷到了身上,呼呼大睡起来。
林川一口咬住嘴里作乱的手指,罪魁祸首瞬间吃痛。
黄酒的度数不超过20度,度数再低,也到底是酒,会醉人的。
苍敬闭着眼睛,酒意渐浓,方才的狠劲消失无踪。
他迷迷糊糊的竖起手指,对着空气嘘了一声,而后痴痴笑着,摇摇晃晃的一脑袋磕了下去。
林川只觉得嘴角一麻,猩红的色彩破开云雾,宛如盛放的花。
男人笑容凝固,忽然跟着了魔一样的低下了头,高挺的鼻子划过林川的喉结,唇肉贴至下颚,林川的世界骤然颠倒,脆弱的脖子暴露在了空气之下,风的激流摩擦过两侧,宛如一只濒死的天鹅。
不够...还不够......
男人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早晨,东升的太阳穿过云层,落在院子里,犹如一道道洒落的金线。
村里的大娘早早在鸡圈里抛谷子,灶头上悟着热腾腾的玉米面;临近河畔的鸭群被放了出来,乌泱泱的冲向河里,嘎嘎一片。
黄酒性温,喝的多了也不会像白酒那样头疼欲裂。
林川茫然的看着房梁上一动不动的蜘蛛,他的记忆像是被撕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里都有苍敬的脸。
皮肤上仿佛还留有余温,嘴角的刺痛让他感到心悸。
林川瓷白的脸腾地热了。
房间里,苍敬和林河满都已经不在了。
林川看着旁边冰冷的被褥,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仿佛又重温了一遍昨晚的兵荒马乱。
“川儿,好了没啊,咱们该走了。”
林河满在外面叫道。
“来了。”林川用手掌匆匆擦了擦脸,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跟个破铜锣似的,短短两个字被他喊的有气无力。
屋外,搬完东西的林河满拍拍手,一夜好眠让他精神抖擞。
林川出来的时候,隔着口罩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你戴口罩做什么?”
林河满怪异的看着林川,给他递了一个刚烙的玉米饼子。
“...有点感冒...”
“感冒了?怎么会感冒啊...村上有个赤脚医生,可厉害了,要不去找他看看?”
“没事...”林川声音压的很低,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我去药店开点药就行,社保卡里有钱。”
“去药店也行。”林河满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不会多劝,便说道:“回去多喝点水。”
“嗯。”
林川绕过苍敬的车,往旁边的小山轮上一坐。
林河满奇怪的说:“...你干嘛呢?”
林川:“回家啊。”
“这三轮等下绑拖车绳跟车后面的,咱们坐车就行。”
“那鸡呢?”林川问。
“放后备箱啊。”林河满露出一副你傻了啊的表情。
林川不信邪的到后备箱看了看,满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上次放他电瓶车,苍敬都小气,放鸡,想都不敢想。
凭什么!还搞区别待遇?
一切准备就绪,林川主动去了驾驶室。
苍敬早就坐进了车里。
两人两两对望,相顾无言。
“早。”
林川先挪开了视线,第一次无法直视他。
一路上,林川都有意无意的观察苍敬。
他的表情实在淡定,以至于林川一路上都在怀疑,苍敬到底有没有昨天的记忆。
要说有,也太平淡了一点。
林川扫了眼后视镜,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路面上。
“林老师,您太客气了,搭一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林河满自诩就一粗人,哪能当什么老师。
酒醒以后,再被这么称呼,林河满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过于谦虚,反而会驳人面子,几次纠正不过,干脆就应下了。
“哈哈哈哈,下次你来,咱们还打牌,我教你麻将,麻将可比打牌好玩多了。”
“我很期待。”
后座里,林河满和苍敬说着话,和睦的氛围里,谁都没有看到,如果林川挪开目光的时间晚一秒,就会和另一双眼睛相接。
到达林家是半个小时后。
出于待客之道,林河满说什么都不让苍敬干重活,于是这把鸡搬到楼上的活就落到了林川的身上。
林川跑上跑下好几个来回,最后一趟的时候,林川看到了一个老太太在他家门口张望。
老太太叫张翠,头发花白,80了每天还能走两公里路遛弯。
她一看到林川就拿出老花镜,对着手机图片一阵猛瞧,“老林儿子吧?你比照片里的还俊呐。”
林川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眼睛生的好,仅凭一双眼睛,也能窥见不俗的外形。
张翠来了劲儿,“听你老爹说,你在茂昌工作的咧,哦哟,这个公司好啊,我哥哥的儿子就在里面当保安嘞,那逢年过节的,不知道发多少东西。”
“老林啊可操心你的事了,上次还托我打听,今天你回来可让我看着人儿了,我这里有好几个小姑娘,里面有个22岁的最出挑,名牌大学的学生,成绩好,长的好看,头发乌黑乌黑的...对了,你做什么的来着?”
林川说:“助理。”
“助理?”张翠重复道:“端茶,递文件,收快递发快递的那种?”
林川本就心烦意乱,听张翠说也不辩驳。
“...差不多吧。”
得到他的肯定,张翠的热情霎时减了一半。
老一辈的思想里,男的做秘书助理她是不太认可的。
她露出可惜的眼神,嘴里鼓励道:“也不错了,多好啊,呵呵呵。”
“和谁说话呢?”
林河满磕着瓜子,客厅里的电视放的响亮,苍敬也看了过来。
“就楼上的老太太。”
林河满一听,心里就有了数。
林川关上门,把最后一只鸡放进早就理出来的冰箱里,脱了外套。
“你里面咋还穿高领呢。”
到了4月,这个时候就是乱穿的季节,但像林川这样还裹着高领的确实罕见。
风扇上的咸鱼和腊肠已经被拿下了,被布裹着的扇叶也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老式吊顶风扇,二档的风并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我不热。”
中午,林河满做了自己的拿手好菜,红烧肉、鲫鱼豆腐汤、油爆虾,当然,少不了鸡。
这次的鸡难得的没缺胳膊少腿,一半做了小炒鸡,一半煲了汤。
“小敬、川儿,吃饭了。”
开了饭,林川的口罩就不得不拿掉了。
林河满放下砂锅,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刚坐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嘴怎么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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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敬抬眸,呼吸忽地一重。
林川一个哆嗦,险些没拿稳筷子。
“...磕...磕的。”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能磕到。”林河满心疼的去抽屉里拿了碘伏出来。
他手笨,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照顾孩子,有些紧张,瓶子半天都没拧开。
“林老师,我来吧。”苍敬有点看不下去,放下了筷子。
“没事,不用涂这个。”林川看着苍敬凑过来,本能的有些抗拒。
“别动。”男人掐住林川的下巴,拇指在上面搓了搓。
他的指腹很光滑,触摸在伤口上还是疼的。
林川早上啃了玉米饼,一晚上结痂的口子就又裂开了。
浅浅一道口子,犹如碾碎的玫瑰,铺在画卷上,美的惊心动魄。
苍敬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垂下了眸。
“被谁磕的,嗯?”
分明是不该提的,苍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提这个。
林川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拿不准苍敬是什么意思,便开始胡言乱语:“被狗啃的。”
“...”
“昂...轻点...”蘸了满满碘伏溶液的棉签倏地按到了嘴角,林川疼的龇牙咧嘴,狂拍苍敬的手。
林河满是个粗神经,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反而还觉得自家儿子和老板关系真好,非常欣慰。
吃完饭,苍敬要回南城,林河满让林川去送送他。
走前他再次叮嘱林川:“我给你说,小敬是个好老板,可得好好跟着他干。”
林川心里苦,但是他不说。
车子开出小区,苍敬开口道:“先去洗车店。”
车里的味道很大,把东西拿走以后都久久不散,别说苍敬,饶是林川也有点受不了。
苍敬似乎是心情不太好,说完又硬邦邦的说:“洗车费你出。”
听着他的话,林川有片刻的怅然若失,不过转瞬即逝。
恢复平静以后,他其实还是希望,苍敬能把昨天醉酒发生的事情忘记掉的。
林川是个成年人了,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要死要活,何况他们两都是因为喝了酒才导致的,并不是出自本心,而且也没有到最后。
他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林川很满意现在的工作,也很清楚有些东西一旦越界是会变质的;而两个本就不是一条平行线的人,在林川看来并不应该有过多牵扯。
他相信,苍敬也不会希望如此,否则也不会闭口不谈了。
新四村比较上档次的洗车店在镇上,将车子开到洗车店交给工作人员,林川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可乐。
冰的,握在手里一会就湿漉漉的。
碳酸饮料气很足,一拉环,冒出的气体引的人口水快速分泌。
林川的手指甲刚修剪过,每一个指甲都沿着弧度修剪光滑,这也导致林川几次都抠不起拉环。
在苍敬的眼皮子底下,林川有些尴尬,偏偏他越急就越拉不开。
苍敬看着他笨拙的样子,终于发笑:“拿来。”
可乐3块钱一罐,林川很识时务的递了过去。
苍敬的手很大,一下子就包住了林川的。
林川的指尖是冷的,苍敬的指尖是热的,两人的目光交汇,电光火石间,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麻。
——“唔,好麻。”
“......?”
林川看了一下苍敬的嘴巴,确定他是没说话的。
他和苍敬的手机也都是黑屏,这也意味着不会误触到里面的视频软件。
林川又扫了周围一眼,5米外,工作人员拿着高压水枪在轮齿上冲刷,滋滋的声音盖过了店里喧闹的摇滚音乐。
那么...是谁在说话?
——“他摸我。”
林川呼吸一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说完林川又觉得不可能,从穿书起,他就平凡到了现在,可...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苍敬看了林川一眼,视线不由自主的在他的嘴角上定格,而后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可乐。
“没有。”
——“我咬的。”
林川蓦的睁大眼,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溜圆。
——“他是不是脸红了。”
苍敬面无表情的又喝了一口。
——“啧,喜欢我就直说。”
林川:......!!?
25. 第二十五章
洗完车,林川自觉的上了驾驶座。
清洗过的车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座椅软软的,洗涤剂的味道扑鼻。
林川系上安全带呼了一口气,从空白到复杂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点。
车子启动,直行了一段,拐弯的时候碰到了一辆出警的警车,呜啦啦的警笛声格外尖锐;离的近了,世间万物都变得寂静,只剩下了警笛的怒咆。
林川跟在警车的后面,刚好吃了一盏红灯;他踩下刹车,拉起手刹,去拿置物盒里的矿泉水。
矿泉水也是自动贩卖机里买的,买了两瓶,林川喝过一口,这会已经变成常温的了。
四月月初的天,温度上升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此刻正直中午,高悬的太阳很刺眼,马路上都被烫的起了几丝热浪,红灯像是也热的受不了,不过10来秒就开始跳动了。
林川抓紧时间,拧开喝了一口水,丢回置物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像喝错了。
林川以前暑假和寒假经常会去打工,但那时候是兼职,后来为了还债,打工就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青涩的年纪,没有一个好看的学历,他能接触到的工作只能是最基层的,所以他从来不挑活,谁给钱多他就去哪里。
就这样,他学会了开挖掘机,送外卖,去工地搬砖,还去酒吧里当过保安。
因为环境杂乱,林川一般喝水都会习惯性的在水瓶上做个记号;如果是矿泉水,就会在封口的位置折一个角。
林川瞄了一眼置物盒里的水,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停顿在原地的时间里,红灯早就跳到了绿灯,车屁股后的喇叭此起彼伏,隐隐可以听到后车司机的国骂。
林川顿时顾不上去想其他,一脚油门,拉开了与后面车辆的距离。
去往南城的路堵的出奇,林川接连吃了三盏红灯以后,干脆改走了灵西大道。
灵西大道附近新起了很多工地,路面状况不是很好,虽然浇了柏油,但因为大车的来回碾压,很多地方都凹凸不平,补了新的柏油,也远不如新增的多;人行横道就更加一言难尽,铺了一半,剩下的路缘石不翼而飞。
林川驶进这段路没多久,工地的货车就开始拉起了建筑垃圾,大车面积大,行动缓慢,几辆连一起,其实也没比刚刚好到哪里去。
而且这里路窄,还不好变道,就只能等在那里。
林川有点烦躁,又喝了一口水。
——“...他这是在欲情故纵吗...”
林川一看包装封口,登时五雷轰顶。
他又喝错了。
林川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洗车店出来起,就没听到过苍敬内心的话了。
所以,这坑爹玩意,还是个间断性的?
林川飞快的看了眼苍敬,试图用平静粉饰太平。
面前忽然递来了一张纸巾。
林川怔怔接过。
“你在出汗。”
林川拿纸巾往脑门上一怼,纸巾瞬间变成了半透明。
光洁的皮肤上,那些汗水就像滴在栀子花上的雨露,比起花朵更动人。
“这里还有。”苍敬看着林川,鬼使神差般,头一次屈尊降贵的伺候起了人。
指腹隔着柔软的纸巾按在皮肤上,其实是碰不到彼此的,甚至纸巾也是一触即逝,林川脚指头都蜷了起来。
——“他头发好香,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
林川只觉得那块皮肤都开始火辣辣的。
苍敬轻轻勾起嘴角,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温热的春风,猝不及防的钻入车窗里,撩动的不止一人
将苍敬送到高速附近,林川就下车了。
清明才刚开始,只要苍敬那边没有什么紧急需要,他就不可能这么早回去。
林川到家的时候刚好吃晚饭。
清明三天,林河满将行程安排的很满,从第二天开始就连轴转。
林家祖宗的墓都分布的很散,这个山头一个,那个山头一个,其中有一个在半山腰上,台阶都没铺,实打实的用脚踩出来的山路。
这些坟山,平日里人迹罕至,只有清明才有了那么几丝人烟。
林河满一年未来,坟头已经野草遍生,墓碑都在风吹日晒下模糊了字迹。
除完草,林河满用朱红的油漆,把墓碑上淡掉的字迹重新补了补漆,而后摆起了祭拜用的东西。
食物、水果、纸钱...
这些古老的仪式看起来封建迷信,却是再世的人最大的寄托。
离开前,林川看着瓶子里剩下的黄酒,忽然对着一片空地虔诚的倒了下去。
似乎,这样他就能弥补自己本该到场的缺席。
下午,林川就该回南城了。
林川看着摆了一桌的礼品,很是诧异。
“这么多,我哪里吃得完。”
林川回来了很多次,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特产,他拎起一包芡实糕,正想拆,就被林河满打了下手。
“不是给我的啊?”
“你要吃家里没有么,这些都是给小敬的。”林河满把那包芡实糕摆回桌子上。
“这个火腿可贵了,不要放潮湿的地方,会长霉的;还有这个海鸭蛋,满记的,听说很好吃,但保质期就一个月,你让他赶紧吃掉,还有...算了,我给他发个微信好了...”
“...为什么?”
林川觉得奇怪,林河满和苍敬总共也就见了一次面,相处再怎么融洽,也不应该会这样深厚。
——“哪能白拿人家的。”
一段良好的人际关系,有来就得有往,人情世故上面,林河满一向是通透的。
林川嘴巴动了动,有点说不出话。
“老林...”
“傻小子。”林河满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还有这个青团,我自己做的,甜口咸口都有。”说完他又补了一句:“给你的,不吃记得放冰箱,天气热了不经放的。”
他被林川看的不好意思,凶道:“看什么看,还能忘了你么”
“行了,你赶紧走吧,不是要赶村里的黄牛车么,再不去你可回不去了。”
“哎~”
林川到别墅的时候很晚了。
本来不至于这么晚,半路车上有个老太太犯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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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没带药,司机是个热心的,临时改了线路,把人送去了医院,路上又逢晚高峰,耽搁了一些时间。
晚上,林川有点睡不着。
至于原因,他心知肚明。
读心术在他平静的生活里炸起平地惊雷,林川这三天试过很多遍,发现它必须是在和人接触的20厘米以内的范围内才有效;并且极其不稳定,听不到的时间里要大于听到的多。
总结就是很鸡肋。
林川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去和苍敬解释,想想又觉得没有十年脑血栓干不出这事,他这不等于自爆了么。
东想西想间,林川终于困了。
半夜,林川忽然小腿抽起了筋。
清明三天跑上跑下的后遗症一旦发作要人命。
林川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以前刚送外卖的时候也会抽筋,后面时间久了就不会了,所以他对这个还是挺有经验的。
林川捏了捏小腿肉,等了大概一分钟,肌肉的痉挛终于得到了缓解。
正想继续睡,林川却忽然觉得如芒在背。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看着他一样。
这个认知实在是太惊悚了,林川猛地睁开眼。
他睡觉喜欢拉窗帘,屋子里黑漆漆的见不到半点光。
“谁?”
人在黑暗里,特别是面对未知,总是会莫名畏惧和恐慌的。
“哥哥...”
林川眼皮子一跳,打开了台灯。
“怎么了吗?”
“...做噩梦了...”宁淳的声音很低,声音小小的,跟小动物一样,一张脸跟窗户纸一样煞白,头发也湿湿的,他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全是林川。
林川见惯了苍敬命令的样子,示威的样子,充满攻击性的样子,唯二两次见过的示弱模样,都是住在这幅躯壳里的宁淳。
当一个要强的人毫无防备的露出自己的脆弱,很难有人能在这样的眼神里无动于衷。
“都是假的,没事了。”
林川不太会安慰人,安慰的话也相当蹩脚,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语句,想来想去,只有多喝热水。
他揭开被子,去了厨房,打开冰箱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宁淳困在了双臂之间。
这是一个很被动的姿势,并且充满了侵略性,林川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哥哥,这是什么啊......”
宁淳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了头,和他贴的很近,呼吸都喷在了林川的脸上,手指在他已经结痂的嘴角上来回揉搓,脸上惊惶未退,眼神却很沉。
——“好碍眼啊。”
林川困倦的脑袋逐渐清醒,汗毛都竖了起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下一秒,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哥哥,你可真是个小糊涂蛋,衣领都躲到里面去了。”
少年宽厚的身体将林川笼罩在阴影里,笑容分外明媚。
——“好讨厌,居然碰了我的东西,是谁呢?...真想...”声音在月光里透着一股森冷。
“把他的眼睛抠出来...”
26. 第二十六章
少年语气天真,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连那明媚的笑容都变得诡异无比。
松懈了太久,其实林川经常会想不起来苍敬是一个生了病的人,很多时候林川都无法将苍敬定义为病人。
脑子太乱了。
就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散乱的棉絮看起来填满了,实际很空。
电光火石间,林川突然想起了那天便利店门口口袋里多出来的那个纸团。
还有李一笑挨的揍...
这些事情明明看起来毫无瓜葛,却又遍布着蛛丝马迹,细细想来居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细思极恐。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口袋里的纸团你放的?”
“?”宁淳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可是,怎么会呢?
林川看着宁淳无辜的样子,还是不敢相信。
他感到荒谬,又难以置信,想去碰碰他的脸颊却止步于此。
林川突然觉得,他好像根本不认识面前的少年。
不。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哥哥,你为什么不碰碰我呢?”
林川怀疑的目光深深的刺痛了宁淳,他心碎的看着他。
“你怀疑我骗你吗?”
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唇肉被咬的一片殷红。
“我确实骗了你。”宁淳闭了闭眼,咬牙道。
林川垂下眸,心里头仅剩的侥幸荡然无存。
手心发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宁淳皱着眉,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喜欢你,这也是错吗?”
......
“噗,开什么玩笑...”
林川第一反应是觉得搞笑。
“我对哥哥,一见钟情。”宁淳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
他很直白,一旦摊牌以后,便不再掩饰自己。
“那么哥哥你呢?”宁淳拉过林川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目光诚挚。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感受着掌心下蓬勃有力的心跳,林川在那对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慌乱的自己。
“为什么?”林川听到自己在问,忽然有些心力交瘁。
事实上,不管宁淳回答什么,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处在一个漩涡里,随时都会被吸进去。
从读心术开始,林川就觉得世界变了。
他看到的跟他以为的不一样,一次两次,翻天地覆。
说不清什么。
好乱。
因为汽车还没来得及加油,第二天林川很早就骑了电瓶车去上班了。
这车当然不是原来的,原来的那辆破损的厉害,维修的成本远不如新买来的划算;林川手头本来就不富裕,干脆选择了租,一个月就300,林川都想好了,等他空了还能去送外卖。
他可真是个机智的小天才。
到办公室的时候,距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果不其然,他是第一个。
林川咬了口鸡蛋灌饼,满满的鸡蛋香气包裹着浓浓的麦香,堪称治愈。
“小伙子来这么早啊。”保洁阿姨拿着抹布进来,擦了擦柜子,桌腿,扶手,顺便还擦了擦虎尾兰;这盆栽四季常青,浇点水就能养活,但因为叶片大容易沾灰。
她洗了洗抹布,拿擦过叶子的抹布在林川的桌子上擦了擦。
“阿姨早。”林川说。
保洁清理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林川喝了几口豆浆就饱了,坐在工位上有点犯困。
“小川,小川...”
昏昏沉沉间,林川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那道声音离他很远,又像是离他很近。
林川于一片虚无中睁开了眼,就像一个游荡的游魂回归了人间。
周边景物慢慢有了颜色,无声的人们也拥有了声音。
“来活了。”小宁笑的幸灾乐祸:“芳姐让你带新人。”
刚说完,何芳就冲林川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站在她旁边的还有个男生,1米85的个头,生的剑眉星目,穿着也新潮,背着一个斜挎包,属于当下流行的小奶狗类型。
“介绍一下,这是林川,以后他就是你的师父了,有什么问题你就问他。”
“小林,这是王浩,新来的实习生,以后就由你来带他了。”
何芳匆匆交代完,就去忙别的事情了,剩下林川和王浩大眼瞪小眼。
王浩比较自然熟,态度谦卑,人也聪明,花了半天功夫,便融入进了办公室里;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一口一个宁姐,一口一句林哥,社交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他们的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到了饭点,何芳特地拿出了他们小组的活动经费,算是欢迎王浩的到来,安排的地点在办公楼附近的一家饭馆。
那小饭馆是一家川菜馆,经济实惠,味道也不错,来的都是回头客,就是味道太辣,连王浩一个无辣不欢的人都吃的直冒汗。
王浩回了办公室就受不了的脱下了外套。
他长的健壮,薄薄的白色T恤贴在肌肉上,格外的赏心悦目。
“这是...”
林川看着他手腕上的表,顿了顿,觉得有点眼熟。
王浩顺着林川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表:“林哥认识这表?二手的,说起来我还捡漏了,积家新款,9成新,才6成的价格,正好被我捡到了,我朋友都说我运气好,嘿嘿...”说着他就摸了摸表盘,眉眼里满是对那块表的喜爱。
林川细细打量了一下,打开了网站的页面,指着买家ID,“这是你么?”
王浩凑近一看直接惊了。
“这么巧?”
王浩看着正在喝早上喝剩的豆浆的林川,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左右看了看,偷偷摸摸的凑了过去,就好像这是他两的秘密一样:“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很有钱的。”
不怪王浩那么想,他手上的这只表很难抢,倒不算很贵,但因为是和知名艺术家的联名款,很具收藏价值;所以一经发售就遭到了哄抢;但凡是个识货的就不会这么快把这表卖出去,扣除手续费相当于半价,老实说王浩买的时候都很忐忑,就怕买到假货。
当然,土豪除外。
林川:......总感觉你在羞辱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以上就是这周的工作内容......苍总?”
何芳汇报完工作,就看到苍敬转着笔,看着外面出神。
苍敬的办公室紧邻秘书组,他的办公室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何芳转过头去,从她的角度没废多少力就看到了林川。
他和王浩正说着话,两人说说笑笑,交头接耳的看起来相处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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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芳挺高兴的,林川这段时间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从以前的不善言辞,到现在的开朗在她看来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成年人是一个忙碌的群体,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往前走;人们总是会觉得过去的自己不如现在的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超越过去。
可,过去就一定全都是不好的东西吗?在林川的身上,何芳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对林川的关照开始是因为让人省心,现在则像是在看弟弟,让他带新人本意也是为了锻炼他。
何芳收回视线,又看了苍敬一眼。
做她们这行的,察言观色是本能。
她斟酌了一下道:“苍总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这人挺面生。”苍敬拿着笔指了指王浩。
“他叫王浩,是新来的实习生,在校期间履历优秀,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不错...”
苍敬眯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被夸赞而感到不爽。
虽然,这个小子也确实不过如此。
苍敬的不悦很细微,但何芳还是捕捉到了,心里头登时打起了鼓,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日理万机,平时都不会管这种小事的。
“你觉得林川怎么样?”男人放下笔,双手交叉撑着下颚,银色的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优雅浑然天成。
“小林踏实认真,工作上面大家都很认同。”何芳琢磨不出他的意思,说的不偏不倚,中规中矩。
“培养起来应该不错。”
苍敬说。
他说的点到为止,但何芳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带新人是比较耗费精力的事情,而作为潜力股显然是没有余力带徒弟的。
她强压住震惊说道:“我明白了苍总。”
王浩怎么都没想到实习的第一天他就换了两任师父,搬工位的时候他还是懵的。
懵的还有林川,不过他并没有多想。
晚上下班,林川刚把钥匙插进电瓶车里,一辆跑车忽然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是苍敬。
“...我可以回去...”
“你躲什么!我能吃了你?”
苍敬皱着眉。
林川:“......”
“没有啊...”他干巴巴的说。
“上车。”男人眉眼深邃,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
王浩和何芳的声音出现在地下车库的拐角,林川犹豫了一下,在他们看到之前上了副驾驶。
毕竟合同里说了,他们的协议合作需要保密,虽然他大可以说是偶遇,但林川还是不太喜欢不必要的麻烦。
苍敬至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表情平静,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东西。
林川坐他车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没有一次是这样坐如针毡的。
林川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鸢尾花香气。
他没想到,苍敬在心里说他头发香,居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那一瞬间,林川只觉得手指连至心脏,都好像闪过细微的电流一样,微麻发痒,各中情愫,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那件事,那么让他在意吗?”
林川惊弓之鸟一样侧过脸,手指都蜷了起来。
——“那怎么什么话都没有,怎么,想白女票?”
林川:“......?”
你在说什么登西。
27. 第二十七章
发生那样出乎意料的事,其实谁都没法真正做到风平浪静。
无论是苍敬,还是林川。
但是...
??白女票?,白什么女票,吃亏的不是他么?
林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转过头,从新四村回来以后,第一次正面去看苍敬。
以前,苍敬头顶靠下一点的位置能看到一个明显的发旋,一段时间没理头发,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不再是一层青茬,而是长出了一个指节的长度,发旋就没之前那样明显了。
林川看着那头发,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按在那头发上时的硬度。
有点扎,就好像在挠手心似的。
进入4月,苍敬也脱掉了厚重的大衣,有力的胸膛包裹着一件合体的白色衬衫。
林川第一次看他穿这样的颜色,衬衫不透,版型也简洁,却好像能看到里面的肌肉,袖子被挽到了手肘处,袖口堆叠的整整齐齐,两边的高度一模一样;手臂上的肌肉比起王浩的更加结实,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山峦一般微微起伏,不夸张,一切都刚刚好。
林川再也没有见过,有比苍敬更适合衬衫的人了。
他看着苍敬手腕上贵气逼人的百达翡丽的手表,真心觉得他这金手指过于鸡肋。
人家穿越分分钟继承远方叔叔/舅舅的亿万家财,要么就绑定百亿系统,随便刮个彩票都能中头奖;再不济也是什么喜提鉴宝、赌石的能力,一锤/一刀两个亿。
怎么轮到他了,就给这?
读心术?读什么心,他是心理咨询师么?!
“那天的事.....”
苍敬有点不太舒服,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什么,哽在喉咙里让他如鲠在喉。
林川不提,他苍敬偏提。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在意。
“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川猛地咳嗽了起来,开始是故意的,后来则是停不下来,鬼知道他中午那顿川菜怎么吃成这个熊样。
他呛的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痨病,苍敬皱起眉,本能的往旁边靠了靠。
“你.......离我远点,你传染给我怎么办......”
苍敬其实不想这么说的,但到了嘴边却莫名的扭曲了原本的意思。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没由来的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追根溯源,他好像...才是罪魁祸首。
南城的晚高峰是一大景观,车子上了高速就经常会很难动弹,远远看去就见高架桥上,一个个铁皮盒子,一辆咬着一辆,跟一只触角发红的蜈蚣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四月的白天比起冬天的要漫长,至少现在天还是蒙蒙亮的。
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上去,车厢里的温度慢慢变得适宜。
下了高速,苍敬并没有走回去的路,而是转弯,来到了一家商场。
这家商场里面有很多吃的东西,外围晚上还会有夜市,前段时间被一个网红带火了,从此客流量就增加了好几倍。
林川没想到苍敬会带自己来吃饭。
放以前,有人请吃饭林川巴不得,现在他怎么看都像鸿门宴。
那晚的事情一天不摊牌,林川就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刀;原本,装聋作哑,其实对彼此都好。
但,该来的,好像还是躲不掉。
打开车门的功夫,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川一只脚放到地上,就看到苍敬疑惑的看了过来。
“你也上厕所?”
“......”
林川一脸见鬼的缩回了脚。
这是什么奇葩,公司不上厕所,非要跑到外面来上。
还有,他为什么不提那件事,白女票的明明是他吧!!!!!!
苍敬走后,车子并没有熄火,林川打开了车载广播,清越的女声在车厢里响起,让时间都变快了一点。
他们停的位置对面就是一条餐饮街,奶茶、炸鸡店、串串、煎饼、火锅店一字排开,几家美甲店挤在里面苟延残喘。
到了饭点,餐饮街里人来人往,大部分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靓丽时髦的穿着打扮汇聚成了一条独特的风景线。
林川看着他们手里的奶茶、炸串,仿佛也感受到了里面的烟火气息。
他饿了。
林川舔了舔嘴唇,看了眼手机,15分钟过去了。
苍敬还没回来。
“他掉坑里了?”
林川上厕所从来都是速战速决,并非他天生自律,而是因为他的同桌。
他的高中同学每次上厕所喜欢玩手机,久而久之得了痔疮,林川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位壮士做手术后满脸悲伤的样子;不能吃辣,不能跑步,每次坐还得垫一块厚厚的垫子,年纪轻轻就体验了一把做月子的生活。
没想到,现在他又亲眼目睹了一名勇士。
就当林川犹豫要不要去公共厕所捞人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姗姗来迟的苍敬。
男人一手插着兜,身高腿长,面无表情的时候,生人勿进。
不得不说他的外形真的是无可挑剔,走了一半还被一个迷了眼的小姑娘要了微信。
虽然他拒绝了。
他冷酷的样子,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便秘患者。
回到家,陈姐做的菜还热腾腾的,餐桌上的暖菜板让饭菜始终保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里。
陈姐的手艺很好,做的菜偏江南口味,咸甜为主,林川能吃一点辣,苍敬是不吃辣的,所以每次陈姐都会单独给林川,炒一盘酸辣土豆丝之类的开胃小菜。
可能是中午吃的太辣,回来又吃了点风,林川嗓子一直都不是很舒服,一盘子土豆丝愣是没怎么动。
苍敬扫了眼那盘土豆丝,抿了下嘴。
吃完饭,林川把盘子放到洗碗机里,转过身,却突然发现桌子上凭空多了两盒药,一盒喉片,一盒止咳糖浆。
那两盒药,一看就是新买的,连包装都没拆。
察觉到林川的视线,苍敬喝着水,从他旁边路过,轻描淡写的说:“可能陈姐落下的吧...”
——“破商场,这么大个地就一家药店。”
林川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头猛地泛起一阵浓烈的愧疚,紧接着的是感动。
林川这辈子感受到的温暖很少,老豆儿走后,这份温暖也就跟着走了。
他要的从来都不多。
但,不会有人去在乎他需要什么。
虽然林川并没有感冒。
可准备了很久的撇清干系的话,却突然说不出了。
吃完饭,林川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里。
“看不看电影。”
苍敬端着一杯茶,倚在旁边。
饭后半小时喝一杯茶是苍敬的习惯,喝的茶有时候是花茶,绝大部分是红茶,ROYALDOULTON的骨瓷茶杯被他拿在手指间,像极了一幅上帝绘的画。
洗碗机运作的分贝很小,林川拧上水龙头,擦了擦手,想起了自己被扣的200块钱。
他本能的想拒绝,可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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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男人期待的样子,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他是魔鬼吧!
好吧...
其实看看也没事,这次不看恐怖片了,看点小清新的不就行了。
“好。”
打定主意,林川吃了药就爽快的去了,还拿了很多零食。
苍敬不吃零食,这些东西本来是没有的,但陈姐有一次看林川喜欢吃,特地给他做的。
林川自己也想不起来,陈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这么好的,刚开始来的时候还仅停留在客气、礼貌,可能是从某一天早上醒来吧....
老实说有时候林川都觉得自己不是来打工的,而是来享福的。
自制的薯片没有放一滴油,不如超市买的味道重,脆脆的很过嘴瘾,林川没事就喜欢嚼两片。
正好昨天陈姐新做了爆米花,焦糖味的,一从玻璃罐里倒出来林川就吃了好几个。
林川在房间里坐下,就看到苍敬在那翻恐怖片。
......
他有一个柜子的光碟,什么系列的都有一点。
林川看着屏幕上恐怖片特有的黑暗色调,默默的数起了这个月他能发多少钱。
这个狗比,是和他的钱包杠上了是吧。
作为一个打工人,刚刚那点感动,瞬间消失殆尽了。
苍敬这片子找的挺用心,那鬼刚出来的时候把林川都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他就不怕了,甚至还吃起了薯片。
食物的咀嚼声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无限放大,咔擦咔擦的渗人的很。
苍敬汗都出来了。
那次的看电影他一直都挺不服气,失了的颜面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所以他特地去网上找了评价高的,剧情跌宕起伏的,自己都不知道在跟自己较什么劲。
“别吃了,烦不烦。”
他一幅不耐烦被打扰兴致的说。
——“吓死我了。”
3D镜片,让人深如其境;突如其来的鬼影,让人毛骨悚然的音效,将恐怖氛围拉到了极致。
他轻轻咽了一口口水:“你晚上做噩梦别找我。”
林川看着他死死扣住沙发的样子,哦了一声,而后欠欠的说:“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才怕。”
苍敬一噎,膝盖莫名其妙的中了一箭。
不得不说,看他吃瘪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被快乐到的林川又嚼了几颗爆米花。
苍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伪装有多失败了。
他摘掉3D眼镜,关了电影,威胁道:“不准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林川问。
“...我就扣你工资...”
林川忽然觉得私底下的苍敬真的挺幼稚,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种精英范;这拌嘴还跟小学生似的,说来说去就是扣工资。
林川现在已经麻木了,反正他可以想办法加回来,就像上次那样。
“哦。”
苍敬被刺激到了。
他放狠话:“扣你500。”
林川淡定的掏了掏耳朵:“哦。”
上次苍敬给他涨的可不止这点。
“扣你1000。”
林川死猪不怕开水烫。
“哦...”
有点心痛,但还能承受的来。
“你......”
苍敬气急,指着他,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什么来。
——“你倒是哄哄我啊,我下不来台。”
28. 第二十八章
苍敬有点憋屈,将近30岁的人生,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瘪;可偏偏刻入骨髓的涵养,让他没法说脏话。
——“算你狠!”
等了半天的林川:...就这?
他忽然觉得读心术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快乐啊。
“反正...反正你不能说出去,协议,对,我们签了协议。”苍敬语无伦次的强调了一遍,终于找回了场子。
他松了松领口,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
“协议第十三条:协议期间,禁止泄露甲方的私人信息,否则将赔偿三倍违约金。”
林川笑容凝固:......
艹
该死的卖身契。
林川被杀的溃不成军,第二天就老老实实的被抓了壮丁。
苍敬的车,当然开车的是他。
先下车的也是他。
将避嫌做到了极致。
苍敬看着他步履匆匆的样子,莫名的有些不爽。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林川上了电梯,腰板才挺直,来到办公室,他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
那保温桶看起来很新,因为密封性好,闻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他环视了一圈。
王浩朝他挥了挥手。
“林哥早。”
王浩昨天下午领了制服,今天就穿上了。
他的制服和林川他们的一样,都是板正的纯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跟模特似的,林川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早。”
“你的?”
林川指着那个保温桶。
王浩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我看林哥你昨天嗓子好像有点不舒服,就让阿.....我煮的川贝雪梨汤,用冰糖煮的,我小时候每次嗓子不舒服家里就会给煮这个,吃完嗓子会舒服很多。”
“林哥趁热喝。”
他捧着脸,笑眯眯的看着林川,然后掏出了一打一次性碗,这个举动,无形之中化解了林川的尴尬。
“每个人都有的。”
“谢谢小浩。”林川说。
梨汤色泽微黄,是长时间炖煮出来的颜色;入口即化,不甜不腻,川贝打成了粉,化在汤里看不到,与红枣枸杞相辅相成,风味更甚。
林川喝了一口尝了尝味道,一口气全给干了。
刚放下碗,苍敬便走了进来。
“苍总,喝点梨汤,可好喝了。”
来了一天,王浩已经分清了这个部门的人物关系,他拿了个一次性碗舀了几勺,二话不说就给苍敬递了过去。
男人理着袖口,看着碗里橙黄的汤汁,没什么胃口。
苍敬鲜少吃别人给的东西,以前不是没人跟他献殷勤,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久而久之就没人这么干了。
他张了张嘴,瞥了眼吃的腮帮子鼓鼓跟个仓鼠似的林川,露出了一个微笑:“给小川吧。”
说着把碗放到了林川的桌上。
——“胖死你。”
林川:......
玛德,幼稚鬼。
中午,食堂。
“小川,这周五的团建你去么,去吧去吧,听说今年的可好玩了,你去年就没去,多可惜啊;哎,好烦呐,这打饭大姐是不是跟我过不去,一格青椒肉丝就5条肉,喂羊呢。”
小宁筷子拨来拨去,把那菜翻了个底朝天。
她苦恼的看了林川的菜一眼,眼睛都瞪圆了。“!!!你出卖色相了?怎么这么多肉!!”说完就伸出筷子跃跃欲试。
“谁说我不去了。”
林川又不是原主要陪李一笑,他当然是要去的。
有羊毛不薅不是人。
“想吃?”
林川夹了根青椒作势要丢她盘里。
小宁气的要去掐他。
“行了,吃饭,闹呢。”何芳打完饭,轻轻拍了拍两人的后脑勺,在小宁的旁边坐了下来,把自己打的宫保鸡丁分了她一半。
小宁喜笑颜开,抱住何芳的胳膊摇了摇,满足的吃了一口肉丁。
“爽~”
“这样好了,周五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带自己做的东西,到时候大家一起分享呗。”
“每次看芳姐的朋友圈都馋死我了,嘿嘿嘿嘿~”
“馋猫。”何芳笑着点了点小宁的额头,“我看你是蓄谋已久了吧,想吃我做的东西啊,行啊,那我也要尝尝你做的。”
“没问题。”小宁拍胸脯保证道。
有何芳开头,自然是没人有异议的。
这次的团建是好几个部门联合组织的。
清明过后的这几天温度都比较稳定,不热不冷,是一个非常舒服的温度;考虑到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下雨,才将团建安排到了这周。
茂昌财大气粗,这次去的隔壁城市,周五周六两天,吃住全免。
周四的这天,下班后林川没去超市,而是打算回去就地取材,将薅羊毛发挥到极致。
苍敬回家的时候,就看到林川还在厨房里忙活。
这是他第二次在家里做饭。
做给他的?
他怎么知道他没吃饭。
苍敬放下公文包,悄无声息的来到厨房门口。
他家厨房平时只有陈姐会用,陈姐做菜就用一个炒锅和一个炖汤用的砂锅,用完就会放进橱柜里,每天下班前都会打扫的一尘不染;所以表面他的厨房油盐酱醋都有,却始终少了一点烟火气。
林川切菜的动作很娴熟,就好像做过上百次,低头的时候,背有一点点弓起,薄薄的短袖紧紧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
苍敬才发现林川这么瘦。
倒也不是瘦弱,该有肉的地方都有,主要是薄。
他的身子骨很薄,骨架其实和同龄男性差不多,但看起来就是要小一点;苍敬比划了一下被米白色猫咪围裙系带牢牢锁着的纤细腰肢,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
苍敬的目光在林川身上游走,肆无忌惮,但不下流。
他...确实该补补了。
林川头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一时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好,就上网搜了搜,最后结合现有的材料,简单粗暴,卤了一大锅的卤味。
这卤味是他看着老豆弄,自己瞎弄的,结果出来的成品意外的比外面做的都好。
说真的,如果有钱,林川是有考虑将来开家卤味店的。
店面不用大,有个厨房,有个柜台就行。
生活总要有点盼头,谁也不想一直打工的。
林川炒了点糖色,好帮助卤汁更好上色,然后加冷水倒了生抽,老抽少许,大火煮开了,丢进一个用啤酒泡了的卤料包。
那料包轻,得一直拿锅铲往里摁,煮出味儿了,才加了盐巴。加完盐巴,这汤就不能再加水了。
然后就可以卤菜了。
荤的一个卤小时,土豆片、豆干什么的最多8分钟就够吸味儿了,这玩意不能久泡,泡久了就会变苦,齁咸。
林川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苍敬在客厅里看报纸,看到他出来了,苍敬伸了个懒腰:“做什么呢?一回来就看到你在里面忙碌。”
林川想都没想就说:“明天有团建,我们商量每个人都准备一点吃的带过去。”
“......”
“哦。”
苍敬面无表情的放下报纸,站了起来。
“那你继续,我睡觉去了。”
苍敬走路一般声音都不大,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那楼梯被他踩的啪嗒啪嗒响,跟有多大仇似的,恨不得踩塌了。
“砰”
门也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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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不小。
?
林川抬头看了眼,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偏偏说不上来。
第二天8点,办公楼停车场里,何芳清点着到场的人数,每个人上车前都会发给他们一顶橘色的帽子,和一件印着茂昌logo的白色T恤。
“这是你的,这是他的...这是...苍总?”
何芳没想到苍敬今天也会来。
他不喜欢凑热闹是出名的,这次团建通知下来就邀请他了,只不过他没说来。
挺措手不及的,不过还好,她领的帽子T恤有多,T恤也是均码的,男女都能穿。
“这是苍总的。”何芳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把东西给苍敬,然后马上安排专车单独送他。
毕竟职位有别,让他和他们挤一块像什么话。
8点半,大巴准时出发。
团建的地点在江岭郊区的大淮谷,那一片没有被过度开发,青山绿水,背靠茶园,鸟语花香,阳光洒在茶园里,肥厚的叶片波光粼粼的,像极了仙女的后花园。
他们在当地包了2栋民宿,这两栋民宿彼此是打通的,有三层;楼上休息,楼下可以轰趴、打桌球,厨房也有,地下一层有一个自助酒吧,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外面的院子很大,有一个露天泳池,晚上能BBQ,再出去有一块菜地,全是应季的蔬菜。
篱笆外是公共场所,有一片区域养了家畜,旁边还有人工饲养的鱼。
那池子对外开放,不要门票,但钓起来的鱼要钱,会比外面买的贵一点。
出来玩的,大部分人都不会那么计较钱,加上附近的水域因为被捕捞过度,被政府管控,因而聚集了很多钓鱼爱好者。
林川不爱吃鱼,就没打算去凑热闹。
到了目的地,所有人一哄而散,先去选了房间。
房间窗明几净,是个大通铺,每个铺都有一个单独的被褥,可以睡10几个人。
左右各有一个,何芳安排男生住左边,女生住右边。
虽然是通铺,但条件并不艰苦,有种日系的小清新风格。
楼梯往上有一个阁楼,被专门隔出来设计了一个房间,层高舒适,并不压抑,一进去就能看到大片的落地窗,采光是整栋房子最好的。
现在归苍敬了。
房间人太多,林川不太喜欢扎堆的往里涌,等别人选完了才进去随便挑了个。
其实也没得选了,就只有靠近门口的一个,旁边就是厕所。
“林哥,要不咱俩换换吧?”王浩选的位置是最好的,靠窗,有个地台。
他背起背包就要过来。
“没事,就睡一宿,不用换的。”林川婉拒道。
“热死了,我换条裤子,小林你关下门。”
一个男同事说。
“哦。”
林川放下背包,正要关门,余光却对上了上楼的苍敬。
这是两人不曾有的角度,6个台阶的距离让他们的视野瞬间颠倒。
灿烂的阳光被摇曳的纱帘分割成了无数片,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就像镶在地面的星点,众星拱月般一路延绵。
清隽、耀眼,朦胧的光晕洒在他的脸侧,眼下的痣仿佛在发光。
那一刻,苍敬几乎不能直视林川。
“苍总?”林川说。
苍敬如梦初醒,视线落荒而逃。
他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
“你就睡门口?”
从苍敬的角度,可以看到林川放在被褥上的背包。
那位置无疑是不太好的,没隐私,还得负责关门,厕所就在隔壁,狗都嫌。
——“这怎么能睡人。”
苍敬看着看着,喉咙忽然有点发紧。
“你...”
——“要不要和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