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揽明珠入怀》
1. 第一章
暮春之际,一向身体强健的天子却病了。
恢弘壮丽的大殿里,传来一道与一道女声,其中偶夹着几道稚子之声。
直到再无一位大臣上前,顾明珠才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开口。
两边的侍女挑起顾明珠身前的珠帘,露出顾明珠那张明艳的脸来。
她虽生的貌美,一双凤眸却极具威压,她一一扫过殿中诸臣,道:“那就退朝吧。”
小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一甩拂尘,朗声道:“退朝——”
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乱了。
大臣们心内惶惶,谁敢擅自闯入这有顾明珠坐镇的大殿,前两日的血腥宫变还历历在目,他们生怕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大殿门口,一道威武的身影逆着光逐渐逼近,他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握着腰间的剑。
像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又像是好整以暇来逼宫的。
大臣们摸不着头脑,直到将他那一张骇人的脸,看了个真切。
“关从行?他怎么回来了?”
“魏大人,”关从行在说话的那位大人身侧停下,一双漆黑的眼眸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自然是陛下召我回来的,没有陛下的旨意,我怎么敢回来,您说是不是?”
他这话,恐怕不是单单说给这位魏大人听的。
魏大人被他吓得一阵腿软,连忙道:“是是是。”
关从行走到殿前的时候,顾明珠已经起身,她牵着太子波澜不惊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关从行朗声道:“臣参见太子,太子千岁。”
太子没吭声,局促地看了一眼顾明珠。
顾明珠还没开口,关从行便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太子道:“殿下,您应该叫臣起来。”
被关从行这样看着,太子害怕极了,他往顾明珠的身后躲了躲,委屈巴巴道:“姑姑,我害怕。”
“怕什么,姑姑在这里。”
顾明珠的声音是这样冷,仿佛被最血腥的权利染过,又这样温柔,仿佛她只是太子的姑姑,只是在帮助太子监国。
关从行的目光落到顾明珠的身上,顾明珠安抚住太子,她道:“王爷辛苦,才到京城,就赶来见陛下,陈公公,带王爷去见陛下。”
陈公公道:“是。”
关从行有些意外,他挑眉道:“我还以为长公主殿下,会不让我见陛下呢。”
“奸臣是没资格,早被我杀了。”
关从行的目光落到顾明珠那一双莹白的手上,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是如何杀人的。
“可王爷,”顾明珠垂眸,注视着关从行,唇边的笑来得恰到好处:“你不是难得的忠臣吗?从前,为了挽救社稷于危难之中,竟然连摄政王的名头,都舍得。”
“殿下说的对,”关从行坦然对上顾明珠的视线,“我确实是个难得的忠臣,陈公公,走吧。”
陈公公看了一眼顾明珠,顾明珠点头,陈公公才领着关从行往殿外走去,大臣们也都散了。
太子拉了拉顾明珠的手,顾明珠弯腰看着他,凤眸中满是慈爱。
太子的小脸上满是不安与惶恐,他低声问:“姑姑,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啊?”
“不,”顾明珠整理着太子的衣领,她拍拍太子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你父皇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太子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他抱住顾明珠,亲昵道:“幸好有姑姑在。”
顾明珠笑了一声,亲自将太子送回宫后,她就离开了。
关从行的心腹告诉关从行这个消息的时候,关从行也才刚刚出宫门。
他翻身上马,意味深长道:“她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和陛下说了什么?”
卫柒道:“属下心里也觉得奇怪呢。”
关从行勾着唇,继续猜测:“还是说,陛下身边,已经全是她的眼线了?”
卫柒摇头,“长公主……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关从行眼前浮现顾明珠那张脸,他笑了一声,道:“那可不一定,走吧,回王府。”
凑巧,关从行回王府的路上,又遇见了顾明珠。
关从行停了下来,他顿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跪倒在公主车驾前,哭天抢地的大臣。
这人他认得,他做摄政王的时候,这人骂他骂得最狠,怎么到了公主这里,就只会哭了?
侍女斥责:“你的事情,殿下早就交代给了大理寺,你此时拦住殿下,意欲何为?”
“殿下,臣知道,不该得罪殿下的人,臣知错了,请殿下饶恕臣的家人吧。”
那位大臣说完,就开始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侍女重新进了马车,说她无能。
顾明珠抬手,侍女起身,拉开车帘,顾明珠目光平静,她道:“你以为,你只是得罪了他?”
大臣见顾明珠露面,以为看见了希望,忙不迭道:“殿下,饶命啊,殿下。”
“他是本宫的近宠没错,但本宫犯不着因为他,就找你的麻烦,陈大人,好好想一想。”
陈大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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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到近前,顾明珠漫不经心道:“你在朝堂上弹劾太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全家的性命?”
陈大人一脸惊恐:“殿下,请殿下……”
陈大人已经被公主府的人拖远了。
只一句话,就决定了那位大臣的命运。
冷漠,杀伐果断,和关从行方才在殿中见到的顾明珠,截然不同。
关从行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了,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公主府前。
“殿下,”暗卫低声道:“关王爷悄悄跟着。”
顾明珠:“不用理他。”
顾明珠下了马车,等在公主府门前的男子迎了上来。
他面容俊秀,嗓音清冷,却含着几分甜腻,“殿下,你回来了。”
“一直在这里等我?”
“没有,许是我与殿下有缘,我刚刚出来,就遇见殿下回府了。”
顾明珠却看出他的口是心非,拢了拢他的披风,柔声道:“这里风大,不要在此久站,下次回府,我提前让人知会你一声。”
男子惊喜,琥珀色的瞳孔顿时亮了亮,“谢殿下。”
顾明珠盈盈一笑,两人姿势亲昵地进去了。
看完全程的关从行问:“那是谁?公主的驸马吗?”
“什么驸马?”
关从行的话被百姓听见了,是位老者,他满脸不屑,“那不过是公主的男宠而已。”
“男宠?”关从行舔了舔唇,“有点意思。”
*
“王爷,你让属下查的关于公主男宠的资料,全都在这里了。”
关从行脸上盖着一本书,安然随着躺椅摇晃,闻言坐了起来,书从他的脸上滚落,被他接住。
关从行扫了一眼原本空空如也如今快要被堆满的桌案,他挑眉道:“这么多?”
卫柒道:“还没查完呢。”
这下,关从行的眉拧紧了,他翻看起来。
卫柒趁着他翻看的时候道:“公主府每三年会放出一批男宠,与此同时,再招一批新的进去,要相貌好的、身材好的、年轻的,会讨公主欢心的。”
关从行轻嗤一声,“要求还挺多。”
“正是因为要求多,为公主挑选男宠这份差事,才成了一个肥差。”
关从行:“她还专门为了这件事,封了个官?”
卫柒点头。
关从行懒得看了,他重新靠回躺椅,环着手,半阖着眼,“如今,她的公主府,有多少男宠?”
卫柒:“二十人。”
关从行扶额。
2. 第二章
第二日上朝。
王府的马车与公主府的马车在宫门口遇见了。
侍女撩开车帘,顾明珠换了一身衣服,与昨日大不一样,但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无论她穿什么样的衣服,画什么样的妆容,都会是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
顾明珠看了关从行一眼,她道:“本宫还以为王爷会在王府里,好好休息上几日。”
“还休息什么?陛下紧急召我回来,不就是因为,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吗?”关从行下了马车,走到了公主府的马车前,他抬头看着马车内的顾明珠。
顾明珠唇角微勾,一时不知道是嘲弄,还是真的在笑,她饶有兴致道:“不知王爷可还记得王爷离京之时,民间传唱的一首歌谣?”
关从行环着手:“说我是灰头土脸的,丧家之犬?”
顾明珠没应声,只是唇边的弧度扩大,她只不过手轻轻撑了一下额头,旁边就伸过来一双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替她轻轻按着。
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用力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一看就是个男子的手。
关从行将手搭在马车上,他偏头看着,眼神里带着探究,“殿下还真是好兴致。”
没看见那男子长什么样子,关从行略有些失望。
顾明珠按住他的手,那手柔顺地放下去,垂在身侧,关从行竟然硬生生有了几分不耻的火气
啧,同为男子,他这副下贱做派,跟谁学的?
陈公公到了,身后还跟着一顶轿子。
陈公公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关从行,他先向关从行行了礼,接着才恭敬道:“请殿下上轿,太子正在宫里等着殿下呢。”
顾明珠下了马车,侍女伸出手,扶住她。
关从行道:“马车里的可人儿,不带着?”
顾明珠一顿,不咸不淡地瞥了关从行一眼,“本宫没有这样的癖好,若是王爷有的话……”
关从行顺着顾明珠的话问:“我有的话,怎么办?”
顾明珠眯了眯眼睛,“御史台会参王爷的。”
关从行哈哈大笑,看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
*
顾明珠到了宫里,先问太子的功课。
太子站的笔直,他很喜欢顾明珠这个姑姑,与顾明珠无话不谈,比起姑侄,两人更像是朋友。
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对顾明珠发怵,他道:“我先去看了父皇,再去读了书。”
顾明珠问:“会背了吗?”
太子犹豫不决,被顾明珠看了一眼,才道:“会、会了。”
“殿下,”杯子重重落下的声音让太子心里一颤,顾明珠站到太子面前道:“你是太子,是储君,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如今你父皇病了,你更要顶住风浪才是。”
“姑姑,我知道了。”
小太子的眼眶红红的,顾明珠看了也怜惜,她的手捏着手帕,轻轻蹭过小太子的眼角,柔声道:“姑姑也不想对你这么严厉,只是……”
太子着急道:“我都明白的,姑姑。”
他不想姑姑对他失望,他一定可以当好这个储君。
顾明珠拍拍太子的肩膀,“别怕,姑姑会替你、替你父皇,好好守着。”
太子更想哭了,他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去看顾明珠,姑姑聪明、漂亮,又有手段,父皇为什么不将天下交给姑姑呢?
顾明珠轻声问:“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
“等下了朝,姑姑陪你用,好吗?”
太子有些惊喜,他飞快地点了点头。
“陈公公,伺候太子洗脸,再督促他换衣服。”
“是,殿下。”
*
朝堂上。
关从行本就是个煞星,如今回来了,肯定要跟顾明珠争锋相对的,今日势必要上演一场大戏,果不其然——
“陛下召我回来,许我禁军统领的位置,殿下可对此事有异议?”
上面可坐着两位殿下呢,谁知道他问的是哪个。
就在太子左立不安的时候,顾明珠开口了:“陛下的旨意,本宫怎么会有异议,王爷今日,就可去禁军军中,走马上任了。”
关从行:“真这么容易?”
顾明珠眼尾上挑,“王爷不要?”
“我要是不要,殿下有权利收回吗?”
“没有,不过本宫会一五一十告知陛下。”
好个顾明珠。
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却水火不侵,八面玲珑,除了那二十个男宠之外,简直没有一点儿把柄。
关从行回到他的位置之后,在想,顾明珠今日带出来的,会是昨日那一个吗?
关从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退朝之后,顾明珠陪太子用了早膳才出宫,竟然也在宫门口,看见了关从行。
关从行像是特意留在此处等她的。
顾明珠挑眉,“王爷在等我?”
关从行摇头,“在等你的不是我,而是……”
有人撩开公主府的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来,高兴道:“殿下。”
顾明珠笑着扶住他的腰,“要几时,你才会稳重?”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通红。
一个清冷的,一个热烈的。
两个人都被顾明珠迷得团团转,关从行看了,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眼热。
“回去吧。”
“是,殿下。”
顾明珠揽着人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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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中乖巧柔顺的人,忽然看了关从行一眼,那眼神有点儿像是挑衅。
关从行:“?”
不可思议。
他不会以为是个男人就要跟他抢顾明珠吧?
话说这个人要是自己留不住顾明珠有什么办法,与其将他当做假想敌,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一下怎么提高自己。
马车内。
郎骏英坐在顾明珠身侧,却忍不住撩开车帘,去看王府的马车。
顾明珠问:“怎么了?”
郎骏英倏地一下放下车帘,他问:“王爷……喜欢殿下吗?”
顾明珠失笑,“你怎么会这样问?”
郞骏英生了一双笑眼,此时那双笑眼里装着深沉的目光,他道:“我看他的眼神不一般,似对殿下有别样的企图。”
“阿英,”顾明珠低声道:“那是你看错了,他只会想杀了我。”
郎骏英吓了一跳,在顾明珠怀里颤抖着问:“为什么?”
“因为,本宫跟他,有过婚约。”
*
“王爷,就算是你曾经与长公主有过婚约,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没必要还让属下去盯着她的男宠吧?”
卫柒都有点怀疑关从行是被二十个男宠气疯了。
关从行双脚靠在桌案上,他明知故问:“什么婚约?”
卫柒哑巴了一瞬,嘀咕道:“太后的懿旨不是还被你放在暗格里吗?”
“太后仙去多年,她的懿旨,如今,还有个屁用。”
卫柒不甘心道:“那你这是?”
关从行朝卫柒伸出手,卫柒茫然:“什么?”
“今日的情报,拿来。”
卫柒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将竹筒里面的纸条取出来之后,再毕恭毕敬地递给关从行。
关从行一目十行,他勾了勾唇,“这人竟然想要亲自为顾明珠做芙蓉糕?”
卫柒摇头:“属下不知道,属下没看过。”
关从行将纸条递给了卫柒。
卫柒看了之后,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郎骏英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宠而已,想要讨公主的欢心,只好在吃食上下些功夫。
不过他们这些大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真会做饭吗?
关从行轻敲着椅子扶手,他问:“你在想什么?”
惦记着芙蓉糕好不好吃的卫柒立马道:“王爷你放心,他做不出来的。”
关从行:“……”
他将卫柒招到近前,捏住卫柒的肩膀,轻嗤道:“卫柒,你要记住,只会做糕点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王爷,属下知道了。”
但王爷能不能别再捏他的肩膀了?
关从行悻悻然松开手。
3. 第三章
“姑姑,这是关从行的奏折。”
顾明珠点头。
下一刻,太子就如烫手山芋一般,扔开了那本奏折,扔完之后,他才察觉此举不妥,特别是顾明珠那双凤眸还盯着他,太子心虚道:“姑姑批阅吧。”
太子年幼,藏不住什么心思,顾明珠伸手将关从行的奏折捞回来,她漫不经心地点着奏折上的“关从行”三字,问:“王爷做了什么事,让殿下如此恼怒?”
太子闷声道:“他什么也没做。”
顾明珠挑眉:“那殿下这是?”
太子小声道:“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他。”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对一个大臣展露出他的厌恶,顾明珠问:“为什么?”
为什么?
太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也说不出具体的理由来,只是觉得关从行这人又凶又恶,还偏偏装出一副恭敬和善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太子道:“姑姑不是说,人都有喜恶吗?”
顾明珠轻笑一声,“是。”
“那我就是讨厌他,他还在朝堂上直勾勾地看着我。”
“殿下觉得,他为什么这样做?”
关从行当摄政王的时候,太子尚还在襁褓里,他没有领略过关从行的杀伐果断,但却因为关从行一个眼神就开始害怕。
太子知道,这个人是厉害的。
他抿着唇道:“他想谋朝篡位。”
顾明珠变了脸色,她沉声道:“殿下,不可妄言。”
太子吓了一跳,他弱弱道:“姑姑,我知道了。”
“人虽然都有喜恶,但你是太子,不要因为个人的喜恶,就耽误了自己的判断。”
“是,姑姑。”
太子再去看顾明珠的时候,关从行的奏折已经被她用朱笔批好,放到了另一边。
太子鬼使神差地问:“那姑姑呢,姑姑讨厌他吗?”
他听陈公公说,关从行与顾明珠剑拔弩张,本以为顾明珠也讨厌关从行,可顾明珠这样一教导他,他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姑姑对关从行,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呢?
顾明珠看向太子,对上太子闪闪发光的双眸,太子还是小孩子,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
顾明珠道:“不讨厌,也不喜欢。”
这不是太子想要的答案,太子瘪了瘪嘴,突然又道:“看来姑姑比我更适合当个明君。”
顾明珠只是笑,既没反驳太子的这句话,也没附和太子的这句话。
*
顾明珠回到公主府,不多时,郎骏英和谢若云就双双在殿外等着她召见。
顾明珠想了想,问:“二人今日穿了什么衣服?”
侍女道:“殿下前些日子赏给二位公子的苏绣,如今都赶制了出来,被他们穿在了身上。”
“什么颜色?”
“郎公子一向喜欢大红大紫,今日也不例外,至于谢公子——”
顾明珠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侍女道:“今日也穿了红色。”
谢若云是清冷的、儒雅的,他素来喜好淡色,顾明珠从来没见过他穿红的样子,一时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她道:“让谢若云进来吧。”
“是。”
侍女领着谢若云进去的时候,原本兴奋等在殿外的郎骏英垂头丧气,活像是被一场大雨淋湿的大狗。
谢若云走进去,跪倒在地,“殿下。”
顾明珠道:“阿云,你还是这么懂礼数。”
谢若云直起腰道:“礼不可废。”
顾明珠眼中的笑意愈深,她没着急叫谢若云起来,反倒是开始打量谢若云,特别是他不堪一握的腰。
谢若云察觉到顾明珠的意图,便将腰挺得更为笔直。
顾明珠看够了,才饶有兴致道:“阿云似是,又出众了几分。”
谢若云不卑不亢:“殿下谬赞。”
顾明珠起身,亲自将谢若云扶了起来,手落在谢若云红色锦袍覆盖下的腰身上。
谢若云眼中起了水雾,“殿下。”
“好了,不逗你了,阿云想必有要事?”
“是。”
“说吧。”顾明珠回到位置上,好整以暇看着谢若云。
谢若云道:“王爷盯上了殿下的商铺。”
顾明珠并不觉得惊讶,关从行迟早会找自己的麻烦,她问:“他是想要钱?还是想要挑刺?”
“也许,两者都有。”
顾明珠好笑地扶额,“关从行,他怎么还是这么贪心。”
谢若云问:“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阿云心中有主意吗?”
被顾明珠这样注视着,仿佛他有了被重用的可能,谢若云忙道:“有。”
也许是急于想在顾明珠面前证明自己,只是简短的一个字,都微微发着颤。
“阿云,你不必紧张,本宫既然将商铺交给你打理,你只管放手去干就是了。”
谢若云眼睫微颤,想了想,他还是跪了下来,“谢殿下信任。”
“起来吧。”
“殿下……”谢若云欲言又止。
“什么?”
“殿下赐给我的苏绣还有一匹,没做呢,想是要重新量尺寸。”
顾明珠看着谢若云,谢若云的整张脸都如同被晚霞烧过一样,他并不擅长这样邀宠争宠的事情,眼下却不得不做,应当是与他一同等在殿外的郎骏英给了他刺激。
偏偏顾明珠又爱看他受到刺激的模样,隐忍、眼尾发红,违背自己本心,也要来讨她的欢心。
顾明珠道:“本宫知道了。”
谢若云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心很快被顾明珠会过来的喜悦浸满。
“你先出去吧,让阿英进来。”
谢若云垂眸道:“是。”
郎骏英一见谢若云出来,就凑到了他的面前,龇牙咧嘴的,像只小兽。
他问:“殿下同你说什么了?”
“你还是快进去吧,别让殿下等急了。”
郎骏英:“……”
会咬人的狗不叫,他最讨厌的就是谢若云这样的人了。
郞骏英拎着食盒,还没进殿,郎骏英就露出笑容,欢快道:“殿下。”
谢若云低落了一瞬,他面色如常地往阶下走,却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谢若云一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谢若云想明白,关从行已经停了下来,他环着手臂,打量谢若云的目光近乎轻佻,其中又夹杂着不屑一顾。
他是异性王,身份贵重,自然看不起他这样以色事人的人。
谢若云恭敬道:“王爷。”
公主府的侍卫介绍道:“王爷,这是……”
“我知道,”关从行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唇边的笑透着些讥讽,“殿下的男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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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男宠多少有些羞辱人了。
但关从行没想到,谢若云仍旧气定神闲,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行过礼之后,就从关从行的身侧过去了。
关从行:“……”
他咬了一下后槽牙。
殿内。
郎骏英道:“这是我亲手为殿下做的芙蓉糕。”
“你亲手做的?”顾明珠讶异极了。
“是,”郎骏英不好意思道:“就是做的不好。”
“你亲手做的,怎会不好。”
得了顾明珠的夸奖,郎骏英心里更加雀跃。
顾明珠正要吃的时候,侍女说关从行来了。
郎骏英警惕地看向门口。
关从行正慢慢走进来,他怡然自得,像是在他自己的王府里一般。
郎骏英咬了咬唇,显然已经将关从行当成了假想敌。
顾明珠将郎骏英招到身侧,问:“王爷来做什么?”
关从行扫了郞骏英一眼,才道:“我回京数日,却还没有来正式拜见殿下,我心内有愧,故今日带了京城知味斋闻名的芙蓉糕,希望没有打扰到殿下。”
郎骏英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带的居然也是芙蓉糕?
他开始怀疑关从行在故意找茬,为的就是抢走公主!
一个异姓王,手段却如此下作!简直上不得台面。
不等侍女过来,关从行已经自顾自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顾明珠面前的桌案上,打开之际,他看向旁边的食盒,挑眉道:“殿下已经有了?”
“阿英亲手做的。”
关从行可没顾明珠这么好脾气,他挑剔道:“殿下,你这公主府里,不是厨子就是小白脸,不三不四的人,也太多了吧?”
郎骏英气死了,“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呢?”
“阿英。”
郎骏英自知失礼,他闭上嘴,却委屈坏了。
顾明珠看向笑意盈盈的关从行,她淡声道:“王爷慎言。”
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顾明珠就不会生气吗?
瞧瞧,她身边那个男宠,都气成什么样了。
“我知道了……殿下不尝尝吗?新鲜出炉的呢。”
顾明珠拿起一块,关从行见缝插针地问:“殿下不怕我下毒?”
顾明珠道:“昔日的摄政王已经黔驴技穷,到了要用下毒的手段的地步了?”
关从行粲然一笑,“我就当殿下是夸我了。”
郞骏英磨牙,还笑,不要脸!
顾明珠不止吃了关从行送来的芙蓉糕,还吃了郎骏英亲手做的,郎骏英看着,心情好了一点。
关从行问:“殿下觉得,哪个更好?”
完了,郎骏英想,关从行的是从知味斋买来的,他只是初学者,像模像样就不错了,肯定要输给他了。
输给他不要紧,只怕是输了殿下的心,郞骏英攥紧拳头。
顾明珠对上关从行的眼睛,她道:“阿英的。”
郎骏英一顿,狂喜险些淹没了他,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得意道:“谢谢殿下。”
关从行笑了一声,他意味深长道:“殿下还真是偏心啊。”
“他的,是他亲手做的,里面有他的心意,王爷的呢?里面有什么?”
关从行一时无言。
他望着顾明珠的脸,如同过去的许多年里,他望着顾明珠一样,顾明珠是在嫌弃他,不肯用心?
4. 第四章
“还看着做什么?担心关从行又回来?”
即使没看顾明珠,郞骏英也知道她的脸上是挂着笑的。
郎骏英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离笑着的顾明珠近了一点,心惊胆战道:“殿下,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顾明珠低声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郎骏英软声软气道:“回来讨殿下的欢心啊。”
顾明珠觉得这话很好笑。
关从行可跟郞骏英、谢若云不一样。
他是一只野性难驯的豹子。
就算是顾明珠来驯服他,也要费上好一番心力,幸好顾明珠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关从行这个节点回来,就注定了他们两个是要你死我活的。
他们之间没有欢心,只有无尽的硝烟。
顾明珠揉了揉郎骏英的耳朵,“别再胡思乱想了。”
郎骏英顺势软倒进顾明珠的怀里,他咬着唇,眼珠子胡乱地转,不聪明,但想的怪多的。
“万一、万一不是胡思乱想呢?”
说完,他仰头看着顾明珠。
郎骏英并不娇小,靠在顾明珠怀里的时候,还要将自己很大的一团努力缩缩。
很像是大型犬,努力装小猫咪。
顾明珠摸完这只大型犬的耳朵,又开始摸这只大型犬的脑袋,她道:“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郎骏英瞳孔一缩。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关从行真的要来讨她的欢心,也只会置之不理,等着看他们两个一决高下?
他不会输的。
他绝不会输的。
顾明珠的指尖点点郎骏英,她道:“别在芙蓉糕上下功夫了,关从行绝不是安心做糕点的男人。”
是了。
关从行要真的亲自做糕点,那才滑稽呢。
就他那个身量,往灶台前一站,灶台就跟匍匐在他脚下似的。
郎骏英道:“我知道了。”
他一双眸子灿如星火,整个人蓄势待发,恨不得跑到王府去跟关从行宣战。
郞骏英将这个念头按捺下去,他问:“我好好学,殿下会来我房间里吗?”
“不去。”
郎骏英一阵失落,“为什么不去?”
顾明珠让他站直了,意有所指,“阿英,你晚了一步。”
郎骏英气呼呼地出去,哈,他就知道,都怪那个谢若云!
郎骏英走后,顾明珠不经意地掸了掸自己的衣服,侍女道:“殿下若是不想的话,谁的房里也不去,不就好了?”
顾明珠笑着看向侍女,她托着腮,这一眼顾盼生辉,顾明珠道:“你不觉得,挺有趣味的吗?”
侍女哑口无言。
*
“停下。”
卫柒急忙勒停马车,他一看,这不是知味斋的大门吗?
卫柒问:“王爷,怎么了?”
“再去买些芙蓉糕。”
卫柒下了马车,不多时,提着芙蓉糕回来了。
他道:“王爷,你还没吃够吗?”
关从行懒洋洋道:“我还没吃呢。”
卫柒将芙蓉糕摆放到马车中央的雕花小桌上,又为关从行沏了一壶茶。
关从行挑眉:“我是这种附庸风雅的人?”
卫柒道:“掌柜说了,配茶最好,反正马车上刚好有茶叶,您就试试呗。”
关从行笑了一声,拿起一块芙蓉糕,他这双粗糙的手拿着如此精致的糕点,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道:“公主府的人倒是很风雅,怎么没见她们给顾明珠沏茶,啊,那个男宠也没有。”
卫柒认真地听着,等到关从行说完之后,他迫不及待地问:“王爷的意思是?”
尽好了一个听众的职责。
关从行满意极了,他顺着卫柒的话往下说:“说明那个男宠,也是个装货。”
卫柒:“……也?”
关从行长腿一伸,“我也能装。”
卫柒咂舌,自家王爷怎么狠起来连自己也骂。
卫柒被打发出去赶车了。
随着马车轻微的摇晃,关从行将芙蓉糕塞进了嘴里,如牛嚼牡丹一样。
他又牛饮了一大杯茶。
他吃不惯这东西。
却再次拿起了一块,关从行想到顾明珠当时的模样,将这第二块芙蓉糕咽了下去。
三日后。
关从行踏进一间铺子。
柜台之后。
一身青衣,如同盛年刚直的竹子的谢若云,正在跟伙计说话。
余光瞥见关从行,他出了柜台,走到关从行面前,拱手道:“王爷。”
礼数周全,挑不出什么毛病,让关从行连借题发挥的借口都没有。
关从行微微颔首,谢若云问:“王爷想要什么?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关从行的目光落到谢若云的身上,他玩味道:“新做的衣裳?”
谢若云一愣,唇角缓缓弯了弯,“嗯,王爷好眼力。”
“苏绣?”
“嗯,王爷就是想要,也没有了。”
苏绣名贵,今年一共得了十匹,这十匹都给了公主府。
关从行不用想,也知道,这苏绣是顾明珠赐给他的。
关从行的声音冷了许多,“后院谈谈?”
谢若云没怎么犹豫,他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院。
后院空旷,草木繁盛。
关从行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他道:“谢若云,你很得意?”
“没有。”
“你倒是谦虚。”
谢若云弯着腰,“能与王爷过招,是我的福气。”
伶牙俐齿,怪不得这么讨顾明珠的喜欢。
关从行知道顾明珠有很多铺子,这些铺子中,定有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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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主府的消息来源。
他刚刚回来,自然要挑这些最为容易的铺子下手。
没想到,人是顺利安插进去了,却被吃的悄无声息。
要是顾明珠在后面运筹帷幄也就算了,关从行居然输给了这么一个男宠?
好啊,好得很。
关从行不以为意地问:“你做的这些,顾明珠知道吗?”
“殿下自然是知道的。”
不知为何,谢若云又加上了一句,“殿下将这些,都交给了我。”
关从行对上谢若云的眼睛。
前者如狼似虎,后者波澜不惊,却在对峙的片刻后,泛起不该有的涟漪。
怕他?
谢若云也怕顾明珠吗?
说曹操曹操到。
顾明珠进了后院,谢若云向着她走过去,低声叫了一句殿下。
顾明珠点头。
她在石桌旁坐下,恰好与关从行面对面。
她今日并未着华服,但身上的料子不普通,被她的气质一衬,更加昂贵了。
同样的苏绣。
关从行眼底闪过暗色,他笑着开口:“怎么,殿下是来给男宠撑腰了?”
顾明珠不以为然道:“王爷,输要输的有志气。”
谢若云为顾明珠倒了一杯茶。
顾明珠没伸手,谢若云便捧到了她的唇边,如此娴熟,必然是做这件事,做惯了的。
关从行道:“谁说我输了?”
关从行起身,顾明珠道:“本宫这铺子有不少新奇玩意儿,王爷不如带两件回去,好好赏玩?”
“殿下还真是贴心呢。”
“阿云,你送王爷出去。”
“是。”
谢若云和关从行到了铺子里,谢若云让伙计包了几件小玩意儿,递到了卫柒的手里。
卫柒坦然接过。
顾明珠让谢若云送关从行,谢若云就谨遵命令,将关从行送到了王府的马车前。
谢若云刚刚走到近前,那马突然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差点踹到谢若云。
谢若云的脸色发白,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裳,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关从行漫不经心地问:“吓着谢公子了?”
谢若云摇了摇头。
“我这马,最讨厌香气,想是谢公子身上香气过浓所致。”
今日早上,公主从他房中起身,他的衣服上,是和公主身上如出一辙的熏香。
谢若云抬头,看着攥住缰绳,皮笑肉不笑的关从行。
他冷声道:“我倒也罢了,若是王爷的马冒犯到殿下……”
“我也有此担心,幸好我这马啊,认人。”
谢若云的唇色抿到发白。
关从行突然俯身,他玩味道:“谢公子,你说,你要是输给我了,会不会被顾明珠抛弃啊?”
注视着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谢若云身上忽然一冷。
5. 第五章
注视着镜子里,在她身后为她梳发,明显心不在焉的谢若云,顾明珠问:“阿云有心事?”
谢若云手中的梳子一顿,反应过来的他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弄疼殿下了吗?”
顾明珠拉过谢若云的手,她温声道:“没有。”
谢若云垂着眸。
顾明珠问:“你送关从行出去,他跟你说什么了?”
谢若云身体一僵,对上顾明珠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他急忙在谢若云面前跪了下来,“殿下……我的心只在殿下这里,是决计不可能背叛殿下的。”
顾明珠取下头上的步摇,金色的步摇挑起谢若云的下巴,摇晃的流苏投下的光影,时不时扫过谢若云凸起的喉结。
谢若云惶恐到了极致,更加不敢妄动了。
他虽然已经在顾明珠身边待了半年,但他还是猜不透顾明珠的心思。
就像是现在,顾明珠明明笑意盈盈,可谢若云还是感受到一阵寒意。
和关从行带给他的,很是相似。
顾明珠问:“你以为我会怀疑,你和关从行合谋,要背叛我?”
谢若云道:“我没有……”
顾明珠手中的步摇往前,抵住了谢若云脆弱的脖颈,顾明珠继续道:“就算你真的是为了权势、银钱就能够背叛我的人,关从行也不会将钱花在你身上。”
谢若云怔怔。
接着,他被顾明珠扶了起来,脖颈间还残留着冷硬冰凉的感觉,谢若云的心依旧悬着。
顾明珠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手慢慢抚过自己的鬓发,艳丽的脸在烛光摇曳下,更加熠熠生辉。
她耐心叮嘱:“关从行这个人,只会不择手段,与人你死我活,绝不会干出收买人心的事情,你要多提防。”
谢若云道:“我知道了。”
可他的心里却在疑惑,为什么殿下,这么了解关从行?
*
“收买?不如留点钱,给他买口棺材。”
卫柒一顿,“王爷,你想要谢若云的命?”
“我只是打个比方,再说,我要谢若云的命,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到底谁的人?”
关从行不耐烦地踹了卫柒一下。
卫柒讪笑道:“属下自然是王爷的人了。”
关从行抬起手,重重拍向卫柒的脑袋,“那你还……”
卫柒捂着脑袋嘟囔:“属下这不是看那个谢若云挺讨公主喜欢的,万一王爷真杀了他,公主跟王爷不死不休怎么办?”
才刚刚说完,卫柒就觉得屋内的温度骤降,像是一下子把他扔到了最寒冷的地方,冻得他直哆嗦。
关从行紧紧盯着他,笑得玩味:“你的意思是,顾明珠会为了一个男宠,跟我不死不休?”
卫柒怂道:“属下随口说说,王爷你不要放在心上。”
关从行扯着卫柒的衣领,将卫柒拉到眼前,他冷声问:“顾明珠就这么爱那个叫谢若云的男宠?”
在卫柒看来,顾明珠将谢若云当玩物的成分多一点,他老老实实说了。
但关从行火气还是很大,“什么东西,顾明珠都玩的下去。”
卫柒:“……”
喜欢也不行,玩物也不行。
卫柒紧闭双眼,往关从行面前伸了伸脖子。
关从行:“……你干什么?”
卫柒:“王爷,要不你还是把属下杀了吧。”
关从行:“……我杀你干什么,我有病啊。”
卫柒幽幽看着关从行。
关从行整理了一下卫柒被他扯乱的衣领,“出去出去。”
转身的卫柒又被关从行踹了一下屁股。
等到卫柒出去之后,关从行扶额,看了门口一会儿。
他这个视野,正巧能看见院子里的一棵桃树。
如今到了暮春,桃花已经谢尽了,桃树上正长出嫩绿的叶片。
关从行是个粗人,哪里懂得在自家府邸种桃树。
如今物是人非,反倒是这棵桃树枝繁叶茂。
关从行看了心烦,也不想让人将桃树砍了,只好纡尊降贵走到门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就在门外的卫柒:“……?”
关从行关了门走回来,本是要继续看消息,却鬼使神差走到暗格前。
暗格被他打开,露出里面的两卷懿旨来。
关从行伸出手,终究还是没碰,他握紧拳头,最后又将暗格合上了。
……跟着顾明珠的暗卫递来了新的消息。
里面详细记录了顾明珠一天干了些什么。
关从行看完之后,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白日宣淫的事情她也干得出来?”
卫柒:“……公主一向如此。”
光是看她府内的男宠,就知道公主是什么作风了。
关从行挑了挑眉:“外面都在传顾明珠骄奢淫逸,只知道寻欢作乐,倘若她真的是这样的人,陛下,为什么还要让她,协助太子监国呢?”
太子年幼,顾明珠更是靠不住。
这样的组合,到底是皇帝病来得太急,他不得已而为之,还是皇帝顺水推舟,想要引出些什么呢。
卫柒两眼一摸瞎,他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前者,我们的敌人,是顾明珠,后者,我们的敌人,就是陛下了。”
“或者,”关从行轻点着下巴道:“我们的敌人一直都是陛下,顾明珠不过是他推出来的挡箭牌,目的就是要看我们自相残杀,他好渔翁得利。”
“王爷,你真要……”
“我的心思还不明显吗?该死的皇帝,把我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说我是自愿的,我自愿个头啊。”
关从行这么一骂,他身上的粗鄙气质,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不容易骂出来了,关从行本该觉得痛快,但看着手中的纸条,他总是觉得心里有几分不得劲儿。
他捻着纸条道:“你说,顾明珠是不是喜欢文雅的?”
卫柒仔细想了想,“那个郎骏英,可不像是文雅的。”
关从行根本没将郎骏英放在眼里,卫柒话锋一转,“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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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听说,公主的侍卫统领杀伐果断,模样……还跟王爷有几分相似。”
替身啊……关从行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关从行离开京城的时候,顾明珠身边的侍卫统领他见过,跟他一点儿也不像,那就是换人了,这个侍卫统领,是在他之后出现的。
关从行笑了笑,自以为,发现了顾明珠的隐秘心思。
关从行道:“吩咐厨房,今天晚上加一道藕汤。”
卫柒颇有些无语地点了点头,我的王爷啊,还指望公主跟你藕断丝连呢?
人家男宠都换了几茬了。
纸条上写,顾明珠三日之后,要陪着太子出城去看守卫军演练。
到时候,这位侍卫统领,会陪在顾明珠的身边吗?
关从行将纸条扔进炉子里烧了。
看着火光,关从行问:“我找人盯着顾明珠,顾明珠会找人盯着我吗?”
卫柒点头。
关从行:“那岂不是,我们并未见面,却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一举一动了?”
卫柒:“……”
关从行摸了摸下巴。
*
三日后。
太子的车驾在前,公主的车驾在后,关从行快马扬鞭,出城门,赶上了顾明珠的车驾。
“殿下。”
顾明珠睁开了眼睛,身侧的谢若云替她撩开车帘,顾明珠的视线刚刚探出去,就跟关从行对视上了。
顾明珠微微一笑,“这么巧,王爷也出城?”
关从行骑在马上握着马鞭,气定神闲道:“此次安全,是由我禁军负责。”
“啊。”
顾明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实则她仍旧懒洋洋的,既不吃惊,也不意外,甚至连关从行这个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关从行挑了挑眉,“我以为,殿下早就知道了。”
“我是知道——”
关从行突然问:“殿下找什么人盯着我?”
关从行目光灼热,两人交锋之间,火光四射。
顾明珠道:“做做样子罢了,消息我都烧了。”
“什么?”
“关于你的消息,泠月看过之后,我就让她烧了。”
关从行一顿。
顾明珠笑着问:“王爷不会逐字逐句看过了吧?”
关从行心头一阵无名火,他每日都盼着这些消息,顾明珠却烧了……烧了!
呵。
这股火气在看见为公主府赶车的车夫的时候,竟然烟消云散了。
关从行道:“这位想必就是公主的侍卫统领了吧……我瞧着,怎么跟我这位旧情人,有些相似呢。”
谢若云瞳孔一缩,关从行居然是公主的旧情人?
顾明珠意味深长道:“用旧情人来赶车,岂不正好?”
关从行笑了笑,他身子前倾,“幸好我不只是殿下的旧情人,还是殿下的未婚夫。”
顾明珠不置可否,却扬唇,加上了一个字,“前,未婚夫。”
关从行脸上的笑意消失。
6. 第六章
关从行扬长而去。
谢若云捧了一杯茶递到顾明珠的唇边,顾明珠喝了一口。
谢若云放下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可消气了?”
“本宫没生气,倒是——”
顾明珠看向沉默寡言的“车夫”,她问:“本宫说你是我的旧情人,生气吗?”
侍卫统领岑寒转身,在顾明珠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能为公主赶车,是属下的荣幸。”
“你瞧瞧,”顾明珠拉住谢若云的手,她温声道:“除了关从行,没有一个人生气。”
谢若云垂眸,柔顺道:“是。”
却免不了,往岑寒身上投去目光。
在公主府里,无论是谢若云和郎骏英,都很少同这位侍卫统领打交道,他们只在他带队巡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过两眼。
英姿勃发,是与府内的男宠,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时,谢若云从未将岑寒放在心上,但今日,谢若云却突然有了危机感。
衣袖覆盖下的手握紧,谢若云想,要是今日随行的是郎骏英,他会怎么做呢?
撒娇,硬要公主说清楚?
那会让公主讨厌的。
谢若云垂下眼帘,唇色被他抿得发白。
*
到了城外的大营,顾明珠和太子被请进营帐之中。
太子坐在上首,顾明珠站在他的身侧,她一一扫过底下的将领,道:“都准备好了?”
守卫军统领方守上前一步,答道:“都准备好了,只要两位殿下一声令下,便可以开始了。”
顾明珠看向太子。
太子虽然紧张,但来的路上,顾明珠已经叮嘱过他了,因此他朗声道:“那便开始吧。”
“是。”
顾明珠拍拍太子的肩膀,她道:“殿下做的好。”
“真的吗,姑姑?”
但太子只高兴了一会儿,很快他就垂头丧气道:“他们都是因为姑姑才听我的话,要是没有姑姑坐镇……”
太子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就害怕,他紧紧拉住顾明珠的手,“姑姑,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好不好?”
太子紧张地看着顾明珠,生怕被拒绝,顾明珠道:“好。”
太子悬起的心这才放心,他拉着顾明珠的手走出营帐,顾明珠的目光从太子的后背,落到她与太子相连的手上,心想,半个月前,她同样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呀。
守卫军披甲执锐,神情肃穆,杀气腾腾,寻常人不敢近。
顾明珠和太子从他们中间穿过去的时候,太子一直心里发怵,直到上了高台,本就心内惶惶的太子,突然对上了关从行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一丝笑意也无,太子差点以为他被一头豹子盯上了,吓得攥紧了顾明珠的手。
顾明珠安抚道:“殿下,没事的。”
这一幕落在守卫军的人眼里,有些人多少有些看不起,太子,一个奶娃娃,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终究是一介女流,皇帝居然将江山如此草率地交到这样的人的手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病糊涂了。
顾明珠和太子落座之后,守卫军的统领也陆续坐下,顾明珠抬手,北守卫军的统领先行站了起来。
他手上拿着一面小旗子,旗子往前一挥,北守卫军开始了队形变换,既可以攻,又可以守,无论敌人是分散来冲,还是一起来冲,都几乎没有弱点。
顾明珠拍了拍手掌,她夸赞道:“北守卫军如此出众,是陛下之福。”
北守卫军统领道:“承蒙殿下厚爱,北守卫军承担着守卫北城门的指责,不敢怠慢。”
北守卫军之后是南守卫军。
同北守卫军擅长队形变换不同,南守卫军,更擅长的是冲阵。
四大守卫军,分守四个城门,顾明珠和太子看了个痛快,到最后,就连太子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他脸颊因为兴奋透露着微红,“姑姑,好厉害。”
“是很厉害,王爷以为如何?”顾明珠笑意盈盈地对上那双让太子惧怕的漆黑眼眸。
关从行道:“很厉害,比之禁军无有不及,只是……”
顾明珠挑眉:“只是什么?”
“我朝人人尚武,殿下如今来检阅守卫军,要是没有本事,如何服众?”
太子就是再傻,也听出关从行话里话外的针对了,他站起来,拧着眉道:“你的意思是,要本殿下去同他们打架?”
这恐怕是太子在关从行面前最勇敢的一次了,但关从行直笑,“殿下,守卫军不欺负孩子的。”
“你说谁是孩子?”
太子是真的动了怒了。
他冲到关从行身边,伸出手气势汹汹地指着关从行道:“姑姑说我是太子,是储君,你凭什么说我是一个孩子?”
关从行瞄过太子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嗯,白白胖胖的,看来宫里伙食很好啊,关从行道:“殿下恕罪,是臣失言。”
太子心满意足,哼声道:“你知道你自己失言就好——”
“殿下,臣觉得,王爷的话,不无道理。”
顾明珠看过去,是南守卫军的统领,南守卫军与他同仇敌忾,只除了一个。
感受到公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李潇不自觉地绷紧了全身。
“说起来本宫幼年也曾同父皇打过猎,”顾明珠道:“泠月,取本宫的弓箭来。”
泠月很快将顾明珠的弓箭交到了顾明珠的手里。
弓身上缠着雪白的狐狸毛,与顾明珠素白的手相衬,所有人心里都在想,顾明珠真的能拉开这样一张弓吗?
就算是可以拉开,又真的能射中吗?
箭矢飞了出去,稳稳地扎在了营帐中央的靶子上,顾明珠一连射了三箭,箭无虚发,众人鸦雀无声。
太子第一个拍手叫好,“姑姑真厉害。”
守卫军齐声道:“殿下真厉害。”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沿着顾明珠的指缝滴落,顾明珠没理会,再次拉开弓箭,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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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准的,却是守卫军诸人,连高台上的几位统领,都被她一一瞄准。
顾明珠温声道:“本宫不太喜欢射靶子,要是再有下次,这箭穿过的就会是温热的胸膛了。”
“臣等一定效忠殿下。”
顾明珠提醒道:“不是效忠本宫,是效忠这盛大的王朝。”
“是,臣等,一定誓死效忠大夏。”
顾明珠将弓箭递给泠月,泠月递给顾明珠一张手帕。
顾明珠漫不经心地擦着自己的手,素手染血,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检阅之后,顾明珠回了营帐休息。
谢若云正等在里面,他着急道:“我为殿下处理一下吧。”
顾明珠的手只是草草包着一张手帕,顾明珠点头道:“也好。”
谢若云跪在地毯上,他聚精会神盯着顾明珠的手,缓缓将那张手帕取下,手帕上的白梅已经成了红梅。
顾明珠的虎口处有一道撕裂的伤口,伤口附近满是血痂。
谢若云颤抖着手,眼泪先一步滴落到顾明珠的手背上。
顾明珠垂眸看他,指尖缓缓抹过他滚烫的眼泪。
谢若云忙磕头道:“殿下恕罪。”
顾明珠:“抬起头来。”
谢若云依言,抬起了头。
顾明珠的手挑起谢若云的下巴,端详着谢若云的泪脸,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阿云,我又没事,哭什么。”
谢若云颤着声音道:“我心疼殿下。”
顾明珠高兴地拍拍谢若云的手,“有阿云的心疼,就已经足够了。”
“殿下,王爷来了。”
随着泠月的通报,关从行已经进入营帐。
关从行抱着手臂,哇哦了一声,“看来我来的不巧啊,打扰殿下的好事了。”
关从行看了一眼谢若云,“谢公子还哭啦?”
谢若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朝关从行行礼。
顾明珠问:“王爷来做什么?”
“来替殿下处理伤口。”
“不劳王爷,已经有人替本宫处理了。”
关从行:“新欢怎么比得上旧爱呢。”
顾明珠笑了一声,“本宫与王爷,谈不上旧爱吧?”
“旧情人?旧男宠?哎呀,真是物是人非啊。”
关从行一面说,一面走到了顾明珠的面前,他状似无意地瞥一眼顾明珠身侧的谢若云,“谢公子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弯腰,盯着谢若云道:“你不知道自己退场吗?”
谢若云:“……”
谢若云一向端的是清冷公子的做派,似乎没什么能让他生气,一心一意只有顾明珠,他的情绪也只会被顾明珠牵动。
但现在,谢若云被关从行气到发抖,肩膀微微颤动,脖颈处都红了一大片。
不就是生气吗?
怎么也这么美呢?
关从行挡住顾明珠的视线,他道:“卫柒,将谢公子扶出去。”
7. 第七章
门口的侍卫都认识卫柒,因此没有横加阻拦。
卫柒径直抓住谢若云的一只胳膊,谢若云吃痛,红着眼眶去看顾明珠,却被关从行这座山挡得死死的。
谢若云急道:“殿下!”
原本清冷的声音,因为哭腔,多了几分兴味,关从行侧过身道:“呀,谢公子,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见你这道声音,都会心软的。”
谢若云不理他,只是怔怔看着顾明珠,殿下会心软吗?
顾明珠走到谢若云面前,抬手擦了擦谢若云脸上的眼泪,谢若云的心里生出一丝期待。
殿下不会任由关从行在她的营帐中胡作非为的,她一定会让关从行出去的——
“阿云,你先出去。”
谢若云不可置信:“殿下……”
看见顾明珠皱了皱眉,谢若云没了声音,不能惹殿下生气,尽管委屈,谢若云也只能和着血往下吞。
他低着头,恭谨道:“是,殿下。”
关从行给卫柒使了个眼神,卫柒抓着谢若云的胳膊,还没走两步,顾明珠又道:“阿云是本宫的人,王爷这样,似乎不合礼数吧?”
“我这不是担心殿下的伤势,一时情急吗?卫柒,将人松开。”
卫柒依言松开,关从行去看顾明珠。
顾明珠已经回到位置上,她喝了一口茶,杯子放下发出响声,顾明珠问:“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替本宫处理伤口?”
“现在。”
关从行走到顾明珠面前,当着顾明珠的面,将药箱打开,一一取出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顾明珠支着下巴,道:“王爷东西还真是齐全。”
“对待殿下,谁敢马虎。”
关从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沾了清水,他轻声道:“殿下,需要我也跪下吗?”
顾明珠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本宫即便需要,王爷也不会跪吧?”
“这不是显得选择多吗?”
顾明珠笑了一声,她伸着手,任由关从行动作。
关从行虽然是个糙汉,但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顾明珠没怎么感觉到疼痛,虎口处的伤口,就已经被处理好了。
顾明珠看着包的有些凌乱的手帕,道:“王爷还真是面面俱到。”
“是呢。”关从行盯着顾明珠,如同一只凶猛的豹子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泠月光是旁观就已经浑身发冷,她目光一凛就要上前,顾明珠挥了挥手,她只好老实在原地站着。
关从行问:“要不殿下将那两个废物踢了,换我跟在殿下的身边?”
顾明珠对上关从行的眼睛,既无惧色,也无惊慌,只是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
顾明珠道:“本宫可不敢收了王爷。”
“嗯?殿下这是看不起我?”
顾明珠另起话题,“王爷这次来,是要跟本宫商量什么呢?”
关从行扬眉道:“你知道?”
顾明珠不置可否。
关从行在顾明珠另一侧坐下,“那岂不是将谢公子气坏了?”
顾明珠温声道:“本宫会哄的,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啧,”听着这句话,关从行无端有些不耐烦,“殿下还真是好兴致。”
“说说吧,王爷。”
关从行轻敲着桌子道:“殿下,守卫军不是那么好收服的。”
顾明珠点头,“本宫知道。”
“不如你我二人联手——”
“好啊。”
关从行还没说完,顾明珠就答应了。
关从行一顿,敲桌子的指节微微曲起,他轻笑着道:“殿下就这么相信我?”
“嗯。”
关从行看着顾明珠的侧脸,心内一阵鼓噪,他继续问:“殿下不怕我心怀鬼胎?”
顾明珠笑言:“王爷,对自己有点信心。”
看着这样的顾明珠,关从行的思绪忽然回到从前,他明明只是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土匪,公主却会认真听他的话,还偶有附和。
关从行想,嗯,果然他还是这么有魅力。
守在门口的侍卫进来,道:“殿下,李潇来了。”
顾明珠疑惑道:“李潇?”
岑寒道:“是南守卫军的校尉。”
顾明珠一阵了然,“让他进来。”
李潇一进来,就在顾明珠面前跪下了,脑袋磕在他交叠的双手上,李潇颤着声音道:“请殿下为臣做主。”
顾明珠去看关从行,关从行同样一无所知。
顾明珠问:“什么事情,需要本宫为你做主?”
李潇直起身子,他抿着唇,似乎还在衡量公主是否可信。
顾明珠看出他的犹豫,道:“本宫方才与你南守卫军的统领冯乾打过交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听见这句话,李潇才猛然发觉,他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与其等着被冯乾弄死,倒不如在公主这里拼上一把。
李潇道:“臣就是要状告冯乾。”
“你要告他什么?”
李潇痛不欲生道:“臣与冯乾本是同窗,后来又一起从军,他仗着自己成为了统领,就肆意妄为,竟然将臣的妻子抢去。”
顾明珠的手攥紧,眼里似有了火光,“放肆。”
李潇又在顾明珠面前重重磕了两个头,“请殿下,为臣做主啊。”
顾明珠肃然道:“李校尉放心,这件事,本宫一定会查明,给你一个公道。”
“多谢殿下。”
李潇起身,顾明珠道:“泠月,你与李潇一同,去将李潇的妻子带来。”
“是,殿下。”
“岑寒,等到她们回来,就让方守整军。”
“是,殿下。”
顾明珠安排好了之后,她问一直作壁上观的关从行,“王爷觉得如何?”
关从行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道:“殿下安排的甚好。”
“既如此,王爷先回去吧,等到事情明朗,本宫自会让人去请王爷。”
“那我就等着了。”
关从行往外走,谢若云往里走。
原本重礼数的人,现在看见了关从行当没看见。
关从行去而复返。
谢若云正站在顾明珠身边,替顾明珠按着太阳穴。
顾明珠抬眼问:“王爷,怎么了?”
“我是来好心提醒,”关从行的目光掠过谢若云,“殿下还是不要白日宣淫的好。”
顾明珠没搭话,她去看谢若云,“阿云觉得呢?”
谢若云咬着唇,“殿下身体重要。”
顾明珠笑了笑,“王爷放心,阿云是知道分寸的。”
关从行:“……”
卫柒跟在关从行的身后,看见自家王爷差点一拳头,打倒一棵树。
卫柒的眼皮跳了跳。
关从行道:“卫柒。”
“诶,属下在。”卫柒走到关从行跟前,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关从行的拳头朝着他的脑袋砸过来。
关从行问:“你说,那个谢若云,当真就那么好吗?”
“王爷既然你这么不喜欢的话,”卫柒鼓起勇气,“属下去把他杀了?还是把他给毁容了?”
关从行不敢睁开眼:“我已经到了需要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的地步了?”
卫柒装模作样地叹气,“王爷,嫉妒使人发狂啊。”
关从行:“……滚,滚远点。”
*
泠月和李潇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太子也想去看,被顾明珠拦住了。
顾明珠说会见血,担心太子看了晚上会做噩梦。
太子乖乖点头,他确实怕血。
大多守卫军都不明所以,就连冯乾都摸不着头脑,直到他看见李潇与李潇的妻子——
“殿下,殿下不要受了小人的蒙骗啊。”
“本宫还不至于没有判断是好是坏的能力。”
方守让冯乾闭嘴。
他都感受到了顾明珠身上的冷意,冯乾这个蠢的,难道没感受到吗?
这个长公主,根本没有传闻中那么简单。
染红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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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晚霞,都没办法染红她那张明艳的脸。
雪白的,透着寒光,如同杀人的利剑。
顾明珠坐下,才道:“冯乾。”
“臣在。”
“李潇说你仗着是统领,就胡作非为,连他的妻子都要抢走,是也不是?”
“臣是被冤枉的啊,殿下。”
“你来说。”
顾明珠指的是李潇的妻子,泠月与她站在一起,她低声道:“殿下问你,你先秉明名姓,再将事情说清楚,只要没有隐瞒,殿下是不会无端怪罪于你的。”
她仓皇道:“是是。”
李潇的妻子在顾明珠面前跪了下来,“民妇南珍,一年前与李潇成婚,我二人夫妻和睦,直到李潇请冯乾来家里吃饭,冯乾看上了民妇,他私底下找过民妇,民妇不愿意,他便硬生生将民妇从李潇身边抢走。”
“你胡说八道……”
冯乾被岑寒打了两巴掌,岑寒冷声道:“殿下让你开口的时候,你再说话。”
冯乾只好闭嘴,只是怨毒地看着南珍。
南珍瑟缩着,顾明珠的声音柔了几分,她问:“可有证人?”
“有,有,殿下,民妇的邻居和冯乾的亲信,都曾亲眼看着民妇被掳走。”
泠月道:“奴婢已经问过李宅的邻居,确实如南珍所说的一样。”
“冯乾的亲信呢?”
岑寒朝南守卫军看了一眼,“不要以为现在不出来就没事了,殿下迟早会找到你们。”
话音刚落,一个士兵就惊慌失措道:“我、我……”
冯乾:“你敢背叛我?”
他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却被岑寒死死地压制住。
“公主又如何,我是抢了南珍,谁怪她生的那么漂亮,李潇也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妻子都守不住,殿下,你能杀了我吗?”
顾明珠走到冯乾的面前,冯乾一脸的倨傲。
顾明珠弯腰低声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本宫不会杀你?”
一阵森寒袭上心头,冯乾瞪大了眼睛,顾明珠抽出岑寒腰间的匕首,“知道你为什么死吗?谁叫你将女子当货物一般抢来抢去。”
顾明珠利落地用匕首划过冯乾的脖颈,冯乾仰面倒下,鲜红温热的血溅到了顾明珠的手上,和脸上。
顾明珠将匕首还给岑寒,岑寒递给顾明珠一方手帕。
这位侍卫统领涨红了脸,他道:“这是新的,臣未用过。”
顾明珠接过,不以为意地擦着脸上的血。
此时太阳彻底下山,方才绚烂的晚霞已经被夜幕取代,只在顾明珠的脸上,留下那么一点,微末的光景。
在顾明珠看来,这根本不是血,而是她荣光的开始。
顾明珠道:“本宫宣布,从今日起,李潇就是南守卫军新的统领,本宫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有发生,你们有任何冤屈都可以来找本宫,本宫自会为你们做主。在本宫的手底下,无人可以仗着权势肆意欺压。”
“多谢殿下。”
第一声是李潇喊的,接着便是守卫军排山倒海的声浪。
顾明珠回身去看关从行,朝着关从行挑了挑眉。
关从行看着那张染血的脸,哑然失笑。
先是在守卫军前立威,现在又帮着校尉伸冤。
纵使是守卫军之前并不了解这位公主,这样一套下来,谁又会拒绝听命于公主呢?
而且,今日之事,全都是顾明珠一人所为,太子和他都被远远撇开。
好啊,自始至终,都是顾明珠心怀鬼胎。
顾明珠走到关从行面前,她问:“王爷觉得如何?”
关从行鼓了鼓掌,“殿下真是好算计。”
顾明珠轻轻一笑,“比不上王爷。”
顾明珠朝关从行伸出手,关从行问:“什么?”
“手帕,本宫还需要一张。”
关从行的手伸进袖子内,如愿拿到手帕的顾明珠低声道:“王爷,我现在要的只是手帕,以后呢?”
陌生的感觉随着脊背往上攀爬,关从行居然又兴奋,又害怕。
8. 第八章
“阿云还在委屈?”
顾明珠伸手,蹭了蹭谢若云的眼角底下。
谢若云红着眼眶摇了摇头,他咬着唇道:“我不委屈。”
“阿云,”顾明珠轻轻叹息一声,“你就是太听话了。”
“殿下?”谢若云茫然地眨眨眼睛。
顾明珠的手已经捏住了谢若云的胳膊,只是稍稍用力,谢若云就吃痛变了脸色。
顾明珠皱眉问:“还在疼?”
谢若云垂眸道:“已经、已经不疼了。”
谢若云眼里雾气茫茫,随着他的垂眸,眼泪掉落了下来,他惊慌失措地去擦,被顾明珠扣住手腕。
顾明珠俯身过来,气息凑近,谢若云浑身轻颤。
顾明珠替谢若云擦着,谢若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疼惜,他诚惶诚恐道:“不敢劳烦殿下。”
“好了。”
只是谢若云方才眼泪掉的厉害,这会儿脸颊虽然被擦拭干净了,但鼻尖透着微红,像是被什么人坏心思地揉了个够。
顾明珠丢了帕子,转而从暗格里拿了一瓶药出来,她温声哄道:“阿云,将衣服脱了,我替你上药。”
谢若云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磕磕巴巴道:“不敢、不敢劳烦殿下。”
“阿云,”顾明珠的指尖挨着瓶子转了一圈,她笑着,本就明艳的脸光彩照人,让这马车里面都亮了起来,谢若云眼里染上三分痴迷,顾明珠道:“要是阿英在这里,你猜猜他会做什么?”
痴迷消散,谢若云的心一紧,郞骏英会做什么?当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
殿下这是不高兴他的一再推拒了?他连忙道:“好、好。”
他不想要输给郎骏英。
青葱似的指尖缓缓挑开腰间的白玉腰带,被他的指尖一衬,白玉都黯然失色。
顾明珠看得眼眸微动,拉过谢若云的另一只手,将指节处揉的通红才罢休。
因为只剩下一只手,谢若云衣衫袒露,却仍旧挂在他的身上,要落不落。
顾明珠去看他的那只胳膊,卫柒是习武之人,又是关从行的人,下手太黑了,谢若云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黑透的指印,透着乌青,看着可怜极了。
“阿云受委屈了。”
顾明珠只是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谢若云的眼泪又开始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
“好了,阿云,我替你上药。”
顾明珠温柔得让谢若云恍惚,谢若云怔怔伸出手,“好。”
上完了药,谢若云来不及将自己整理好,就道:“我替殿下换药吧。”
顾明珠顺着谢若云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包着手帕的右手,她笑着道:“好啊,有劳阿云。”
谢若云的脸一红。
*
车驾回城已是深夜。
暮春虽然不比初春天寒,但夜间刮起来的风还是有些厉害。
郎骏英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公主府前,硬生生站了半个时辰。
见到车架,原本在搓手的他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跑到车架前,“殿下回来了。”
谢若云身子一僵,他道:“殿下,我先下去?”
顾明珠点头。
郎骏英见先下来的是谢若云,他撇了撇嘴。
谢若云下来之后,并没有走,而是等着顾明珠,泠月撩开车帘,顾明珠探出头来,看见的就是——
一青一红,两位英姿俊朗的小郎君,齐齐在马车前面等着,各伸出了一只手,乱花迷人眼。
真叫顾明珠有些迟疑了。
看着眼前的手掌,最终,顾明珠将手放到了谢若云的掌心上。
谢若云不卑不亢,将顾明珠迎了下来。
郎骏英快要将自己的大腿掐烂了,硬是没泄露自己的情绪,仍是笑意盈盈的。
谢若云陪着顾明珠进去,郎骏英跟在身后。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殿下一路风尘仆仆,需要沐浴。”
泠月说完之后,就走进殿中,殿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合上。
谢若云和郎骏英对视一眼,慢慢走下了阶梯。
郎骏英抱着手问:“听说你同关从行对上了,我可听闻这位王爷不好惹呢,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谢若云看向郎骏英,郎骏英眼里有明晃晃的笑意,他根本就是听说了,在这里明知故问,好借机羞辱他。
谢若云滴水不漏,不想给郞骏英这个机会,但关从行的威压仍旧笼罩在他的心上,关从行太可恶,又太可怕,谢若云不自觉地就被影响了。
郎骏英瞥向谢若云的手,一向知分寸的人,竟然不自觉将衣裳都揉皱了。
郎骏英还没见过谢若云这个样子呢,这肯定是被欺负惨了,他一时有些幸灾乐祸,却还是假心假意地安慰:“没事的,习惯就好。”
谢若云躲开郎骏英的手,他看着郎骏英,露出一个有些森寒的笑容,“你迟早也会遇见他的,到时候,祝你好运。”
说完,谢若云快步下了阶梯,像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跟郎骏英有牵扯。
郎骏英的手悬空了一瞬,他收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谢若云的背影。
*
“陛下,听闻陛下醒了,臣可来迟了。”
人未到,声先闻,如此夸张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关从行。
陛下的几个心腹默默为关从行让出一条路来。
关从行飞奔进来,跌跌撞撞趴在龙床边上,假模假样掉了两滴眼泪,他紧紧握住陛下的手关切地问“陛下可好些了?”
皇帝点头。
“怎么回事,”关从行去看太医,“陛下怎么不开口说话?”
皇帝:“……关卿,朕尚可。”
“尚可就好,尚可就好。”
关从行提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皇帝让其余人都先出去,他抓住关从行的手情真意切道:“朕只信任关卿一人。”
“陛下,你放心。”
关从行同样情深似海地握住了皇帝的手。
“皇兄,我来的不巧了?”
顾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
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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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行:“见过长公主殿下。”
顾明珠走到龙床前,“皇兄。”
皇帝应了一声,他朝关从行挥挥手,“既然明珠来了,从行你就先出去吧。”
“是,臣告退。”
内侍搬来了凳子,顾明珠端坐在床前,目光平和地看着皇帝,“既然皇兄醒了,那我可以和阿瑾松一口气了。”
“还不是时候。”
皇帝咳嗽了两声。
太医忙道:“是啊,殿下,陛下虽然醒了,但不可以过分操劳。”
“是,朝堂就拜托给你和阿瑾了,辛苦了,朕的好妹妹。”
顾明珠几不可闻地挑了一下眉,“皇兄放心。”
皇帝望着这样一张关心的脸,他心下一沉。
原本,顾明珠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可现在,他居然看不穿顾明珠了。
那些荒诞行为,果然都是顾明珠装出来的!
“我这便走了,皇兄,需要我将王爷喊进来吗?”
“不用了。”
关从行早已经到了宫门。
他靠在自家马车里,道:“你说说有多好笑,说我是肱股之臣,只信任我一个人?当我傻子吗?”
卫柒客观评价道:“陛下的演技是差了一点,但说的话未必就不是……”
卫柒突然没了声音。
关从行掀开车帘,对上一双小狗眼睛。
他了然道:“你不在顾明珠的马车里好好待着,当你的男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可不是你摇摇尾巴就会上当受骗的人。”
郎骏英装作没听见最后一句话,他殷切道:“王爷,我又做了新的芙蓉糕,王爷要不要尝一尝?”
关从行看着郎骏英,眼前的郎骏英哪有那日龇牙咧嘴,朝他炫耀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关从行还是懂的。
他道:“好啊。”
郎骏英递了食盒给卫柒,“我自知,比不上知味斋,幸好殿下不嫌我愚笨,请了师傅教我。”
关从行打开食盒看了一眼,他随口道:“顾明珠没告诉你,别再做糕点了?”
郎骏英的心一紧,关从行怎么会知道,殿下对他说了什么。
关从行拿起一块,这糕点白里透着粉,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我收下了,回去吧。”
郎骏英行礼转身。
跟着郎骏英的小厮问:“郎君,就这样吗?您准备的那几套说辞呢?”
郎骏英扬起手,小厮噤声,郞骏英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
他道:“用不着了。”
“为什么?”
小厮只知道府里几个郎君斗得死去活来,却想不通,郎君这样做的意思是什么。
郎骏英勾着唇,看着有几分志得意满,他道:“关从行都不会吃醋。”
“什么?”
郞骏英轻笑着道:“不会吃醋的男人,理他干什么?”
谢若云还怕的要死,在他看来,关从行连殿下的裙摆都别想摸到。
9. 第九章
“殿下,夜深了。”
散着头发的顾明珠仍旧坐在桌前,她伸手拢了拢衣服,放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官职表,顾明珠敛眉看着。
泠月担心烛火暗,伤了顾明珠的眼睛,手捧着一盏烛台,缓缓凑近,光亮交杂之间,吏部两个字落入顾明珠眼里。
顾明珠盯着这两个字,忽然叹息了一声,“只可惜如今的吏部尚书,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顾明珠支着下巴,颇有些心烦。
泠月放下烛台道:“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做过吏部尚书,要是裴郎君还在的话,哪里轮得到他嚣张。”
顾明珠回过头去看泠月,她笑着问:“他有消息了?”
泠月一顿,摇了摇头,“还没有,曲亭说了,他会尽全力找的。”
顾明珠继续去看官职表,眼眸幽深道:“那就只好挑两个软柿子捏了。”
泠月还没反应过来,她端过来的那盏烛台,就已经被顾明珠吹灭,那张官职表,一瞬间,不甚分明起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到底是谁。
*
“关从行请我?”
一只脚已经迈入自家书房的曲亭,又将腿收了回来,他去看立在一边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的管家。
管家点头道:“是啊,王爷身边的卫柒亲自来送的帖子。”
曲亭如临大敌,“不去,千万别去。”
说完了,曲亭还觉得不够,他又叮嘱道:“以后,但凡是王府来人,一律不见,他们的帖子,也一律不许收。”
这要是让公主知道了,他的官保不住也就算了,连性命都会岌岌可危。
“这是为何啊,大人,王爷……咱们得罪不起啊。”
曲亭瞪圆了眼睛:“得罪不起也要得罪。”
王爷不好惹,公主就好惹了吗?
只是曲亭没想到,他拒绝的那么彻底,却还是在去公主府的路上,被卫柒有礼貌地,请到了桃园酒楼二楼。
曲亭看着卫柒手里寒光闪闪的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卫柒往前点点下巴,曲亭只好推开兰亭包间的门,往里走。
包间里,临窗站着一个人,只是背对着曲亭,曲亭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人极强的气势。
“王爷,曲大人到了。”
关从行回头,一双漆黑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曲亭。
曲亭一抖,他听闻关从行本是土匪,后来投了军,陛下登基的时候,因为有从龙之功,这才被封为了异性王,更甚至,当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他同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根本不一样,一身的匪气,哪怕现在脸上挂着的笑容冲淡了他身上的冷硬,还是让曲亭心里直发怵。
曲亭利索地跪下,“参见王爷。”
“在外面,何须行此大礼。”
关从行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曲亭扶了起来。
曲亭更是云里雾里。
但关从行盯着他,如一头饿狼!
曲亭从来不知道他这个官当得这么重要,心中叫苦不迭,后背都已经湿透了,他试探道:“若是王爷没有要紧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去公主府送东西。”
关从行拽住曲亭的一只胳膊,曲亭惊悚道:“王爷你杀我也没用啊,我在公主那里微不足道,就算、就算我真的死了,公主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领他的这份差事呢。
王爷与公主斗,要杀,也应该杀点要紧的人吧?
关从行拍拍曲亭的肩膀,好笑道:“曲大人,我为什么要杀你?莫非,在曲大人眼里,我就是那肆意妄为,在天子脚下杀人的人?”
你是!
你是啊!
曲亭对上关从行的眼睛,尴尬地笑了两声。
关从行让曲亭坐下,曲亭屁股只挨着一小半凳子,他又不能不坐,卫柒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
曲亭才一坐下,关从行就向他伸出手。
曲亭:“什、什么?”
“你要送去公主府的东西。”
曲亭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这是公主要看的,王爷你看,不太合适吧?”
卫柒当啷地将手中的剑拍到桌子上,曲亭只恨自己的手不够快。
他飞速地从怀里掏出要呈给公主的册子,恭敬地递到关从行面前,关从行接了过去。
他徐徐翻着,忽然挑眉惊讶地问:“三年这么快就过去了?”
曲亭道:“这不是三年的那一批。”
关从行:“人是少了点。”
曲亭眼皮狂跳,他实在不知道关从行想要干什么,往里面塞他自己的人?
可方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卫柒请进来,只怕是公主府早就知道了。
纯粹看不顺眼?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王爷和公主既不是故交,如今又是政敌。
谁不知道,关从行被召回来,就是为了牵制公主的。
“曲大人,不打算讲一讲?”关从行晃着册子问。
曲亭道:“公主府的男宠虽然三年选一次,但在这三年里,保不齐公主就会对有些人,有所厌倦,这个时候,就需要我,再找些人,补上。”
关从行了然:“替补的啊。”
曲亭连连点头。
“曲大人辛苦了,京城的男子都快被你搜罗起来,送进公主府了吧?”
曲亭那可是在公主面前当差的人,哪能听不出关从行的阴阳怪气。
他甚至还觉得,关从行的声音,都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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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难不成,这王爷,也想当公主的男宠了?
是他疯了,还是关从行疯了?
曲亭道:“不止京城,京城附近,我也时常留意着。”
“哦?”
关从行凶相毕露,像是懒得装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土匪,虽然后来当摄政王的时候,学习了一些权术,但在某些时候,他更喜欢直来直去,以武力镇压。
曲亭这个人,胆小怕事,根本用不着同他勾心斗角。
被这样一吓,曲亭身子一颤,哆嗦着跪下了,“王爷……”
他眼含热泪,怕的要死。
“别抖啊,你继续说。”
曲亭颤着声音道:“是,是,是,这些有别于三年的人,有的,能在公主府一直待着,有的,不到半个月就会被公主厌弃。”
关从行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他问:“那些三年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在公主身边,长久地留着吗?”
曲亭摇头:“没有。”
关从行漫不经心地问:“三年之期,快到了吗?”
曲亭道:“没有几个月了。”
关从行轻敲着桌面,继续问:“那谢若云和郎骏英呢,也快滚了?”
曲亭:“呃,郎骏英确实是快了,但谢若云,他是半年之前,主动来找我,要进入公主府的。”
“自荐枕席啊。”
关从行笑得意味深长。
他将手里的册子重新塞到曲亭的怀里,还好心地拍了拍,拍的曲亭心跳如擂鼓。
关从行道:“卫柒,送曲大人下去吧。”
“是,王爷。”
曲亭直到站在桃园酒楼的大门前,还有些不可置信,不敢想象,他居然就这么全须全尾地从关从行那里走出来了。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往公主府走。
“哎呀。”
卫柒刚回去,就听见了关从行略有遗憾的声音,他冲进包间,问:“王爷,怎么了?”
关从行好整以暇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方才忘记问曲大人,顾明珠挑选男宠的偏好了,卫柒,你明日再去请一次。”
卫柒:“……王爷,属下真担心曲大人,会被你玩死。”
关从行喝着茶,“怎么会呢。”
卫柒欲言又止。
关从行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卫柒:“……王爷,你是要去当男宠吗?”
关从行刚刚喝进去的茶全都喷到了卫柒的脸上。
卫柒:“……”
关从行擦擦嘴,骂道:“你那脑子是长着灌水的吗?”
卫柒:“……”
“我就算要当,也是顾明珠求着我去当。”
卫柒瞪大了眼睛,公主那像是求人的主吗?
10. 第十章
“殿下,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曲亭期期艾艾,在顾明珠这里已经哭了快半个时辰了。
泠月从没见过有哪个大男人在公主面前哭成过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她有心想要训斥几句,但公主都没什么反应,只好让曲亭继续哭下去。
顾明珠问:“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曲亭支支吾吾:“这……”
顾明珠勾勾唇,“不如本宫赐你两个一等一的暗卫,你让他们去杀了关从行?”
曲亭张大嘴巴,连哭都忘了。
他再去看公主,发现公主好像确实有这样的意思。
这还得了?
他连忙诚惶诚恐地跪在顾明珠面前,极力陈词道:“殿下,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啊。”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人去杀关从行啊。
而且他这样,只是想让公主饶恕他,并不是想要杀人啊!
“嗯?”顾明珠挑眉看向他,笑言:“这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曲大人还不满意?”
明明是顾明珠要让人去杀关从行,但现在特别像是曲亭在蹬鼻子上脸。
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曲亭冷汗直流,“我的意思是,这只是小事,犯不着让殿下与王爷兵戈相见,再说,陛下不是刚醒吗?殿下与王爷称得上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要是因为我这么个不入流的小臣打起来,岂不是气煞陛下?”
顾明珠看过去,对上曲亭一双殷切的眼,她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岑寒,扶曲大人起来。”
立在公主身边,如同一座山一般的岑寒靠了过来,只伸了一只手臂,就已经将曲亭整个人提了起来。
曲亭颤颤巍巍地站稳。
顾明珠朝他伸出手,这回曲亭学乖了,连忙将册子掏出来递到顾明珠手里。
顾明珠翻看着,她甚为满意,敲了敲桌面,问:“小像呢?”
“在这里。”
曲亭将上面所写之人的画像也同样整理成册,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顾明珠。
画像之上仅仅有名字,信息没先前那本册子那么全,顾明珠只重点看了几个她有印象的。
看到一半,她问:“关从行都看过了?”
曲亭:“王爷只看了第一本册子。”
顾明珠纳罕:“他居然没有搜你的身?”
曲亭战战兢兢:“也许、也许是没来得及吧。”
顾明珠悠悠道:“关从行从前是当土匪的,任何人从他面前过,势必都要空着手回去,如今,倒是改了性子。”
曲亭发现,公主虽然说的是陈年往事,语气也甚是随意,但她的神色却是极其郑重的。
就像是遇见了一件难事。
不等曲亭想明白,顾明珠又道:“既然他都看了,想必是要塞人进来?”
曲亭:“是、是吧?”
说完,他义正言辞道:“我一定不会与之为伍的。”
顾明珠笑了一声,“他要安排进来的人,你只管照单全收。”
曲亭讷讷:“是。”
“三日后,你安排这个聂玉,入公主府吧。”
准备了十个,好歹被挑中了一个,曲亭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是、是,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岑寒,送曲大人出去。”
曲亭走后,泠月问:“殿下觉得曲亭会背叛您吗?”
顾明珠摇头:“他哪有这个胆子。”
“可殿下……”
顾明珠看向泠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色很难看?”
泠月点头。
顾明珠道:“我是在发愁,时过经年,关从行也转了性子,更难对付。”
顾明珠懒洋洋地,拨弄着快要燃完的香。
泠月道:“奴婢马上去换。”
*
曲亭出了殿门就让岑寒留步。
岑寒进去之后,他转眼就看见了谢若云和郎骏英。
两人本来兴高采烈提着食盒等着召见,见到曲亭,顿时脸沉了下去。
曲亭一来,必定是公主府要送旧人,进新人,因此他们虽然都是曲亭选进公主府的,但都不怎么待见曲亭。
曲亭装作没看见,朝他们两个挥了挥手,点了点头。
郎骏英不理人,谢若云倒是冲着他点头致意。
曲亭沿着台阶下去了。
郎骏英:“喂,你说说,咱们两个,谁会滚蛋?”
谢若云皱了皱眉,“我只要伺候好殿下就够了。”
“装什么呀,你别告诉我,曲亭来你一点也不紧张,刚才那脸拉的那么长的人,是谁?”
谢若云抿了抿唇。
“你别以为你学我穿衣服,就能赢得殿下的芳心了……”
谢若云忍不住反驳:“我没学你。”
“那你穿这个大红色干什么?心血来潮,装牡丹花?你有病啊。”
谢若云攥紧手,他抬起头,死死地看着郎骏英,“反正不会是我。”
“你看你,原形毕露了吧。”
“谢郎君,殿下让你进去。”
谢若云整理袖子,又成了素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是。”
郎骏英眼睁睁看着他变脸,嘴巴张大,都能塞一个鸡蛋了。
“英郎君,把食盒给我吧。”
“殿下她……”
郎骏英多少有些委屈,“自从殿下从城外回来,都有好些日子都没见我了。”
泠月道:“殿下迟早会见你的。”
郎骏英听的出来这是安慰的话,他将食盒递给泠月,他心里倒不怎么怨顾明珠。
殿下太好了,太耀眼了,这府中的哪个人不是用尽全力,想要得到殿下的偏心。
怪只怪,他自己没有手段,技不如谢若云。
泠月提着食盒进去的时候,谢若云正在顾明珠身边伺候笔墨。
她悄无声息地将食盒放下,就出去了。
“在想什么?”顾明珠看着心不在焉的谢若云问。
“什么也没想。”
顾明珠放下毛笔,谢若云连忙递上帕子,方便顾明珠擦手。
顾明珠漫不经心地擦净了手,她盯着谢若云眼下的小痣看。
谢若云有些不好意思,但顾明珠从未这样直勾勾看过他,他生出来几分羞涩,那颗小痣竟然在顾明珠的注视下,越来越红了。
倒是件稀奇事。
顾明珠上手,揉着那颗小痣,却将谢若云揉得泪水涟涟。
顾明珠得了趣味,笑着问:“阿云,又哭了?”
“殿下……”谢若云颤着声音。
他大着胆子环住了顾明珠,“我想要一直陪在殿下身边。”
顾明珠温声道:“你啊,就是思虑太多。”
谢若云怔怔,顾明珠却扣住了谢若云的手,让谢若云虚虚环在她外围的手,如愿以偿地环在了她的腰间。
手掌上的温度让谢若云吓了一跳,“殿下……”
“那日在城外让你受了委屈,我准你问一个问题,就当是补偿。”
谢若云眨了眨眼睛。
他从未想过会得到补偿。
那日殿下任由卫柒将他带出去,他虽然一时委屈,却很快想明白了,殿下必定是有事情要跟关从行商量。
又或是,两个人要交易什么。
不过,关从行不如殿下。
那日的事情早就在他的心里烟消云散了。
但既然殿下给了,谢若云也不想错过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他仔细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我会有机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吗?”
很少有人能注视着顾明珠的眼睛。
顾明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神秘危险,带着皇室与生俱来的压迫。
可这个时候,谢若云却盯着顾明珠。
顾明珠缓缓道:“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谢若云有些失落。
“但,此时此刻,我是喜欢你的,阿云。”
谢若云的心狂跳起来,他跪在地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多谢殿下。”
顾明珠将谢若云扶了起来,她看着谢若云,揶揄道:“我还以为阿云会问我,关于曲亭的事情。”
谢若云顺着问:“曲大人说什么了?”
“他被关从行逮到了桃园酒楼,哭着喊着,要我给他做主。”
又是关从行。
谢若云眉心一跳,“那殿下……”
“我本来打算给曲亭两个暗卫,让暗卫去杀了关从行,可他又不敢。”
不知为何,谢若云心里很高兴。
殿下居然想要杀了关从行?
足以证明,关从行在殿下这里,一文不值。
梨子香甜的味道飘出来,谢若云看向顾明珠——
顾明珠已经打开了他的食盒,挑眉说了一句:“原来是梨汤啊,阿云有心了。”
谢若云笑了笑。
*
刚刚收到的情报失窃,是谢若云从未想过的。
他进入花店后院,低声问:“怎么回事?”
“谢、谢公子,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武艺高强,我们都打不过他。”
谢若云道:“可有那人的清晰特征?”
“是个男的。”
谢若云:“……”
“他的马好像很讨厌香气,我身上挂着咱们花店这些日子新做出来的香包,那马居然想踹我。”
谢若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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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要么是卫柒,要么是关从行亲自来干的。
谢若云沉声道:“备车,去王府。”
马车上,跟在谢若云面前的小厮,一再劝阻,“公子,你好歹知会殿下一声,你一个人去王府,实在是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的。”谢若云道:“难不成关从行还能在王府里杀了我?”
小厮噤声。
他不敢说,换了别的人,肯定没这么大的胆子,但那可是关从行啊。
自家公子明明在关从行手上,吃过两回苦头了,怎么今日,跟中了邪一样。
王府到了。
那匹罪魁祸首马才刚刚被牵入府中。
谢若云越发笃定了。
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关从行的书房。
关从行的书房里,没几本书,满满当当的都是兵器,不如叫兵器房准确一些。
寒光闪闪,让谢若云光是置身于其中,都觉得寒意沿着脊椎往上窜。
“真是稀客。”
关从行懒洋洋将支在桌子上的腿拿下来,他盯着谢若云问:“谢公子来做什么?”
他要是直接问关从行,关从行肯定不会将情报交出来的。
可他还是来了。
谢若云对上关从行,一双笑意盈盈、但犹如兽眸的眼睛。
他冷声道:“关从行,你永远也别想和殿下在一起。”
关从行笑了笑,他吊儿郎当地问:“谢公子,你不会就是特意来跟我说这个的吧?你看我在意吗?你以为我是你,事事以顾明珠为先,没有顾明珠就活不了了?”
关从行环着手,上下打量了谢若云一眼之后,轻嗤道:“谢公子,我可没兴趣,当男宠。”
“你……”
谢若云被关从行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盯着关从行,哪怕是关从行的目光让他的灵魂发颤,他还是咬着牙,盯着关从行。
关从行无所谓的样子让谢若云生厌。
关从行难道就没有弱点吗?
他一定有的,是人就会有弱点。
“谢公子,你还是趁着现在,赶紧回公主府吧,顾明珠看了你这副样子,说不定会怜惜你的。”关从行挑眉。
谢若云气得青筋暴起,“你在殿下那里什么也不是。”
“哦?”关从行不以为意。
谢若云喘着粗气,“殿下都想找人杀你了。”
“为了什么?”
关从行站了起来,他比谢若云高出一个头,低头凝视着谢若云的一双黑眸里,已经没了笑意。
就像是一面镜子,完完整整地照出谢若云现在的模样。
他急了。
尽管害怕,谢若云的心头却一阵快意,关从行带着压迫问:“顾明珠不会是要为了你,杀我吧?”
关从行抽空,还看了一眼门边的卫柒。
真让卫柒说中了,顾明珠居然真的要为了一个男宠,跟他不死不休。
卫柒:“……?”
王爷凶他干什么,要是看谢若云不顺眼的话,动手就是了,难不成,王爷还有什么顾忌吗?
“关从行,在殿下那里,你还不如我呢。”
关从行从谢若云身边擦过,卫柒急匆匆跟上,“王爷,你去哪里?”
“公主府。”
“那屋里的那个怎么办?”
关从行不带感情道:“让他去死。”
卫柒停住脚步,关从行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卫柒对上朝长廊上张望的谢若云,他耸了耸肩膀道:“我们王爷让你去死。”
谢若云:“……”
*
关从行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入夜。
顾明珠在偏殿召见了关从行。
彼时顾明珠刚刚沐浴完毕,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她与关从行之间,只隔着一扇丝制的山水屏风。
关从行隔着屏风去看,像是雾里看花。
“关从行,你说什么?”
顾明珠遥遥投过来一道目光。
关从行呼吸一窒,恨不能让她的全部目光,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我来问殿下,是否想要杀我。”
顾明珠披着一件披风,她散漫地走到了关从行面前,裙摆浮动之间,顾明珠身上的香气也飘到了关从行的鼻尖上。
和他初遇顾明珠的时候,闻见的一样。
昔日的少女,如今尊贵的公主,凉薄地开口:“我是想要杀你,关从行,你又待如何?”
关从行一顿,有几分不可置信。
顾明珠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想起他之前的种种情态——
顾明珠好笑地问:“关从行,你有什么好意外的,你不也想杀我吗?”
11. 第十一章
关从行怒气冲冲地来,怒气冲冲地走。
顾明珠反倒摸不着头脑了。
泠月看不惯关从行的行事作风,她道:“虽说他是王爷,但这也太无礼了。”
顾明珠淡声道:“泠月,不要指望一个土匪懂礼。”
泠月听不出公主话里的意思,到底是看不起关从行,还是在替关从行辩解?
泠月含糊地应了个是。
“我乏了,准备睡下了,让岑寒带人去王府,将阿云接回来。”
“是。”
*
关从行回到府中的时候,谢若云还活生生的。
关从行皱眉:“我不是让你杀了?”
卫柒抿唇。
关从行不耐烦道:“也罢,也罢,把他给我扔出去,我看见他就心烦。”
谢若云不明所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府的大门已经在他的面前快速合上,险些砸伤他的鼻子。
谢若云吓得后退了一步。
“谢郎君。”
谢若云回过头,看见台阶之下的岑寒。
他现在看岑寒的神色也微妙起来,他不自在地问:“岑统领怎么来了?”
岑寒垂眸道:“殿下让我来接你。”
谢若云盯着岑寒看,岑寒身穿甲胄,面沉如水,不像是来接他的,更像是来抓他的。
同为男人,岑寒这副做派,让谢若云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他问:“那依照岑统领来看,公主心里有没有我?”
岑寒果断道:“我不知道。”
听起来一点儿私心都没有呢。
谢若云上了马车,他挑开车帘:“岑统领如此不解风情,哪家娘子看的上你?”
岑寒一顿,抬眼看向谢若云,恍若一阵冷风刮过来。
谢若云想,这就生气了?
谢若云放下车帘。
岑寒没多计较,开始赶车。
自从他进公主府的那刻开始,他就已经是公主的人了。
*
时值初夏,礼部侍郎冯春在城郊的宅子里大摆宴席。
听说还请动了顾明珠和关从行。
冯春正得意呢,“看来还是我冯家的面子大。”
殊不知,旁人是怎么议论他的。
“这冯大人出身世家,芝兰玉树,才华横溢,怎么、怎么就看不懂呢?”
“他哪里是不懂,人家是根本不在乎。”
“就是啊,如今公主与关从行分庭抗礼,依照冯家的本事,无论是哪一位,冯家都必定是要拉拢的对象。”
“难怪啊,原来是有恃无恐。”
“可我听说,公主前两日才与关从行不欢而散,今日会来吗?”
几乎是这人话音刚刚落下,两道声音就交叠在了一起。
“长公主到。”
“关王到。”
众人抬眼看去。
这处庭院正中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光滑平整,光影在上面交错,也算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而现在,关从行和顾明珠一左一右,正从两边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氛围烘托的,众人居然硬生生觉得他们二人,有些登对。
再一细想,怎么可能。
长公主的公主府内,男宠不计其数,听说公主偏好年轻的俊美男子,怎么看得上关从行这样的糙汉。
再说关从行,板起脸来,如同阎罗一样,哪个女子敢亲近他?
还有些知道更多往事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冯春迎了上去,“殿下,王爷。”
顾明珠微微颔首。
关从行扫了一眼这处庭院,他道:“你挺会选啊。”
冯春笑着道:“哪里哪里,要是王爷喜欢,我可以拱手送给你。”
“算了吧,君子不夺人所好。”
冯春微微讶异,关从行挑眉问:“怎么,觉得本王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冯春连忙否认,“这倒不是。”
只是……他们听关从行说混账话听惯了,如今从他嘴里蹦出这样文绉绉的句子,一时之间还挺新奇的。
冯春可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来,他侧过身道:“请公主与王爷入席吧。”
按照道理来说,顾明珠和关从行都身份尊贵,都当得起上座,但上座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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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免有些看笑话的心思,看吧,谁让你同时请两个,这下完了吧。
冯春道:“今日宴会是为庆贺我买下此处宅子,自然是我上座,殿下与王爷……”
顾明珠道:“冯大人当得起。”
关从行:“我根本不在乎,坐地下都行。”
冯春笑了笑,“哪敢让王爷坐地下。”
宴会开始之后,顾明珠中途离席。
不少人也离席了,说是要好好看一看冯春买的这处新宅子。
只是那些人,都没引起关从行的注意。
关从行悄悄跟了上去。
途中碰见几位大人,关从行同他们寒暄了几句,说是醉了,要去水榭里歇息歇息。
他装醉信手捏来,等到那几位大人转身之后,关从行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一点酒醉的样子。
顾明珠也进了一处水榭。
她刚进去不久,冯春这个老匹夫,就带着自己的二儿子进去了。
关从行对这冯春的二儿子,有所耳闻。
他诗书不及他的大哥,却生得唇红齿白,每次只要一上街,就引得人频频侧目,以至于道路堵塞。
后来陛下下旨,让这位冯家二公子,但凡是要上街,就必须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如此,才算是消停了几日。
关从行摸着下巴,冯春不会是想要将他的二儿子,献给顾明珠当男宠吧?
关从行瞪大了眼睛,他急匆匆走了进去。
顾明珠坐在水榭的上首,冯春在底下站着,冯二公子在他边上跪着。
顾明珠神色如常,倒是冯春和冯二公子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哈。
被他逮到了吧?
关从行道:“冯春,卖儿子这样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
冯春:“?”
他茫然道:“王爷,你说什么?”
“还有你。”
关从行走到顾明珠身前,岑寒想要拔出剑,被关从行牢牢按住。
关从行咬牙切齿:“曲亭都给你找了那么多人了,还不够吗?”
顾明珠:“……?”
12. 第十二章
冯春摸不着头脑,“殿下,这……”
顾明珠道:“冯大人先领着公子下去吧。”
冯春欲言又止,顾明珠道:“冯大人放心,本宫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将打扰本宫兴致这一桩事情,算在你头上的。”
闻言,冯春松了一口气,带着冯二公子,快步走了出去。
关从行听出顾明珠的话里有话,他挑了一下眉,“殿下的意思是,这桩事情,会算到我的头上?”
顾明珠面色如常:“王爷说笑了。”
“不是吗?”
关从行站直了身子,他身形高大,敛眉看人的时候,如同一座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顾明珠坦然看向他,精致的眉眼游荡在关从行的阴影之外。
关从行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顾明珠从来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过。
关从行缓过一口气,他漫不经心道:“那冯二公子,美名在外,错失这样的人,殿下真的不会觉得遗憾吗?”
他话语中全无试探之意,反而像是拈酸吃醋的做派。
顾明珠有些意外,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很遗憾,幸好曲亭尽职尽责,替本宫选了,新的人。”
顾明珠尾音上扬,透着愉悦。
关从行却皱了皱眉,他直接问:“你到底需要多少人?”
还要有多少人会被送入公主府中,贪恋这,他永远触及不到的明月。
顾明珠起身,她轻弯了一下眉眼,“多多益善。”
经过关从行身边的时候,顾明珠又道:“王爷不必再找阿云的麻烦,本宫不过是为了让他有事可做而已,你真正的对手——”
关从行看向顾明珠,看见她红唇轻弯,比昔年还要无情,“是我。”
顾明珠从关从行身边过去,岑寒和泠月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后,拖着地上的裙摆,摇曳着离开,连影子都没留下半片。
关从行颇有些咬牙切齿。
出了水榭,顾明珠道:“冯春是只老狐狸,不会乖乖听话,岑寒,找人盯着他。”
“是。”
泠月问:“殿下,如今……是回府吗?”
顾明珠此次来,本就不是为了宴会,她正要点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怯生生的殿下。
顾明珠回过头,竟然是冯二公子去而复返,捧着一碟糕点,眉眼柔顺地站在那里。
顾明珠柳眉轻扬,她道:“二公子。”
冯霜玉快步走到顾明珠面前,顾明珠这才发现,这短短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已换了一身衣服。
这身衣服恰到好处勾勒出他的腰身,再加上他年纪轻,衬得他如同盛年鲜嫩的竹子一般,引得人移不开眼。
顾明珠问:“二公子所为何事?”
冯霜玉垂眸道:“父亲让我送些糕点来给殿下尝尝。”
泠月道:“水榭里也有糕点,冯大人何必多此一举。”
冯霜玉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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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悄悄红了,惹人怜爱。
顾明珠去看泠月,泠月已经白眼翻上天了。
刚才还没有这出呢,难不成是冯春从关从行的话中得到了什么启发?
反正这个二公子也是庶出的,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冯春想要利用他来解决麻烦,也在情理之中。
顾明珠不语,冯霜玉就一直恭顺地捧着碟子,只是他有些紧张,手不断发颤。
顾明珠轻轻地托了一下,冯霜玉抬眸,有些惊愕,他连忙道:“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而已,糕点就不必了……”
听见顾明珠拒绝了,冯霜玉的手颤得越来越厉害了。
顾明珠看着这样一幕,话锋一转,“倒是这湖中的锦鲤甚好。”
冯霜玉还在茫然,泠月道:“劳烦二公子找些鱼食来。”
冯霜玉怔怔点头,他转过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于是等到关从行从水榭中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冯霜玉捧着鱼食,顾明珠时不时拈起一点,往
湖中抛去。
不过一点小恩小惠,那些锦鲤就跟疯了一样,涌到顾明珠的面前,顾明珠得了趣味,眉眼间漾开笑意,冯霜玉也跟着笑了笑,将鱼食往前捧了捧。
好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啊。
关从行都不知道这鱼食钓的是谁。
是那湖中的锦鲤,还是湖上的,冯霜玉。
关从行眯了眯眼睛,阴狠地盯着那抹纤细身影
13. 第十三章
冯霜玉亲自送顾明珠出府。
待到顾明珠上了马车,站在马车边上的冯霜玉抬起头,看着顾明珠,鼓起勇气问:“殿下,觉得我如何?”
顾明珠的目光落到冯霜玉的身上。
公主府里的男宠无数,冯霜玉这样的,也并非没有。
因此,一开始的时候,冯霜玉并不怎么吸引顾明珠,但现在……
冯霜玉这副胆怯、羞耻为难的样子,倒真的让顾明珠有了几分兴致。
可惜了。
顾明珠将冯霜玉招到近前,冯霜玉湿漉漉的眼中含着些希冀看向她,顾明珠道:“本宫向来以利益为上,回去问问你的父亲,你,比得上本宫想要获得的利益吗?”
冯霜玉顿时白了脸,他颤着声音道:“是。”
“记得一字不差地转告给你的父亲。”
冯霜玉看着眼前的顾明珠,明明半个时辰前,她们在湖边喂鱼的时候,这张脸还是那样的温柔,以至于让冯霜玉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现在,脸还是那张脸,明艳动人,眼角眉梢却都是无情。
冯霜玉的眸光愈加暗淡,他咬着唇道:“是。”
顾明珠夸道:“好孩子。”
冯霜玉惊讶地抬起头,瞥到顾明珠唇边的那一抹笑容,他的心开始死灰复燃。
他坚定道:“殿下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的。”
“很好。”
顾明珠让泠月递给他一张手帕,冯霜玉不太明白,顾明珠柔声道:“别再咬自己了。”
马车离开,冯霜玉才恍若梦醒,用那张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看着手帕上鲜艳的红色,冯霜玉顿时有些后悔。
他不敢用这张手帕的。
冯霜玉轻轻将手帕递到鼻前,鼻翼颤动,他闻到了属于顾明珠身上的香气。
*
次日一早,冯春就来了公主府,他候在殿外,等着顾明珠的召见。
顾明珠道:“本宫还以为冯大人会先将二公子送进府里来呢。”
冯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犬子无状,伺候不好公主。”
顾明珠漫不经心地问:“那冯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冯春慌张跪下,“是我莽撞,竟然想着敷衍公主。”
“你知道就好,不过……”顾明珠话锋一转,“只要你没去关从行那边,本宫不会跟你算账的。”
冯春怔怔抬起头,看向高位之上的顾明珠。
他还以为外界传言都是假的,没想到两人居然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都已经开始争抢世家了。
顾明珠好心提醒道:“要记得,你忠于的是太子,而非本宫。”
“是,是。”
冯春连声答应着,心里却明白,太子不过一稚子而已,能成什么大事,他要是真的连顾明珠这句话都听不懂的话,这世家也不必待了。
“既然如此,冯大人就请回去吧。”
冯春站起来,也许是跪下去的后遗症,他的腿到现在都还发着颤,“殿下,那些东西……”
“本宫保证,只要你冯家忠于太子,那些东西,只有你知,我知。”
“是是是。”
冯春又问:“那霜玉?”
顾明珠挑眉:“二公子叫霜玉?”
冯春道:“是。”
“好名字。”
得了这样的夸赞,冯春心里反倒惴惴不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明明是看不上冯霜玉的,冯霜玉不会为他带来任何利益,但又……
“冯大人不如回去替本宫问一问,霜玉是否愿意?”
这是利益要,人也要啊。
冯春对上顾明珠的眼睛,心脏仿佛被人扼住,他忙道:“是。”
*
关从行不可置信地挑眉,“冯霜玉要入公主府?”
卫柒道:“是的,王爷,就定在这月十五。”
果然啊,果然如此!
关从行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还想要说点什么,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说是皇帝召见他入宫。
关从行本就心里不痛快,这会儿还要进宫,等会儿气着了皇帝,可跟他没关系。
关从行换好衣服进了宫。
这些日子,皇帝虽然醒了,但还是身体虚弱,不能起身,要慢慢养着。
“陛下。”
“快起来。”
内侍搬了凳子到龙床旁边,关从行坐下之后,问:“陛下召臣入宫,所为何事?”
“朕只是听说,明珠要迎娶冯家的二公子。”
皇帝笑,关从行也笑,他好心提醒道:“陛下,不是迎娶,是纳入府中,做个男宠。”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担忧道:“明珠此举,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关从行没工夫和他兜圈子,他问:“陛下想说什么?”
“朕只是在想,明珠受父皇母后疼爱,一向随心所欲惯了,朕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陛下要是后悔的话……”
皇帝道:“朕怎么会后悔,明珠是朕的亲妹妹,阿瑾又是朕亲立的太子。”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就将心放进肚子里?”
皇帝挥了挥手,不想再跟关从行说下去,但心里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顾明珠还是那个草包,嚣张跋扈,沉迷男色。
关从行出了长乐宫,遇上过来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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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的太子。
小太子见了他,就跟老鼠见到了猫,怕极了,但好歹还记得一国储君的风度,没有往宫人的身后躲去。
太子仰着头,尽量平静地问:“关从行,你怎么在这里?”
关从行蹲下来,好让太子可以平视他,“我进宫来看陛下。”
太子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你姑姑来了吗,就说我?”
一提到顾明珠,太子就瞪大了眼睛,“不许你说姑姑,姑姑聪慧过人,肯定是有事。”
“哦~”
关从行的尾音拉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太子盯着关从行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此人搬出姑姑吓唬我,实在是可恶至极。”
可他刚刚居然蹲下来与他说话,太子又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关从行被太子这样一打岔,心里反而冷静了很多。
顾明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收冯霜玉做男宠?
那日他进去时,冯春脸上的慌张……
难不成,顾明珠拿捏住了冯家的把柄,以此来让冯家臣服她?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顾明珠的师傅可是当世的大儒,这一辈子,就只有顾明珠这么一个学生。
顾明珠十几岁的时候,就智多近妖,让他这个土匪出身的人,在她面前,多少有几分相形见绌。
关从行想明白之后,捂住脸,突然在马车里冷笑了一声。
卫柒问:“王爷,怎么了?”
“赶你的车!”
卫柒委屈巴巴地将车帘放下。
好啊,好啊,他居然被顾明珠摆了一道。
明白顾明珠醉翁之意不在冯霜玉,而是在与他争斗之后,关从行的心情竟然好了很多。
关从行没回王府,而是中途改道,打算去蹲曲亭。
曲府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后门。
曲亭先下来,紧接着,就是一位气质出尘,蒙着面纱的男子。
冯霜玉?
连冯霜玉这样的人入府,也要经过曲亭的手?
关从行走上前去。
曲亭惊慌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关从行攀上曲亭的肩膀,“曲大人,本王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他找到了公主府吗?
关从行笑容轻佻,他道:“这位是?”
“这是……”
曲亭还没说完,聂玉脸上的面纱就被关从行扯了下来。
关从行一片错愕,他望着这张从未见过的脸,眸光一沉道:“你不是冯霜玉?”
曲亭:“……”
他从来都没说过,是冯霜玉啊。
14. 第十四章
曲亭都快被关从行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死了,聂玉却不卑不亢道:“草民聂玉,参见王爷。”
关从行捻了捻面纱,他勾唇看向聂玉,“你倒是个懂礼数的。”
聂玉低着头,并未接话。
倒是曲亭忐忑起来。
关从行的意思是,他没行礼,他不懂礼数!
曲亭瞪大眼睛,慌张道:“参见王爷。”
关从行讶异道:“曲大人,何必如此多礼。”
曲亭:“……”
这什么劳什子异性王,也太难伺候了。
可曲亭转念一想,关从行这双眼睛一直盯着公主府,只要他一日在公主手底下做事,就免不了要跟关从行打交道。
曲亭顿时心如死灰。
但他又实在舍不得这个职位,纠结之下,他的脸色十分精彩。
关从行揶揄道:“曲大人这么喜欢变脸,可以去戏曲班子里学学。”
曲亭呵呵笑了两声,心内腹诽,但愿关从行舔自己唇的时候别把自己毒死了。
泠月出来了,曲亭像是看见了救星,急忙拉着聂玉走到泠月面前,“泠月姑娘。”
泠月扫了一眼曲亭和聂玉,“怎么这样迟?”
两人不约而同地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关从行,泠月一片了然,她问:“王爷为何在此?”
关从行:“我来找曲大人。”
泠月挑眉:“原是如此,就不耽误王爷与曲大人叙旧了,聂公子,请跟我来。”
聂玉乖顺地跟在泠月身后,后门在曲亭和关从行面前缓缓合上。
曲亭去看关从行,竟然看见这位煞星王爷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虽只是一瞬,但曲亭看得仔仔细细。
曲亭主动问:“王爷找我何事?”
从揭下聂玉的面纱,看见聂玉脸的那一刻,关从行就对自己要问的东西没了兴致。
关从行冷声道:“无事。”
曲亭怔怔。
他能够察觉到关从行的不满,但这不满却不是对他的,难不成是对公主的?
现在的政敌连对方纳男宠都要在意了?
也太全面了吧。
等到曲亭回神的时候,关从行已经扬长而去,曲亭忙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快走,担心关从行杀个回马枪。
*
殿内。
泠月将聂玉带到就出去了。
聂玉看了一眼高位上的顾明珠,低头行礼,“聂玉,见过殿下。”
他大概被什么人提醒过,腰杆挺得笔直,目视前方,安然承受着顾明珠的打量。
顾明珠的视线并不平和,反而很凌厉。
顾明珠瞥过聂玉悄然攥紧的双手,她好笑道:“既然不愿意,又为什么出现在曲亭的册子上,本宫可没有强抢民男的爱好。”
觉察到顾明珠的不快,聂玉道:“与曲大人无关,是我愿意的。”
“愿意?”
声音由远及近,聂玉感受到一双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指尖的蔻丹,衬得聂玉的肌肤更白,顾明珠的手缓缓向下移,聂玉慌张拉住自己腰间的衣带道:“殿、殿下,我还没、没有准备好。”
好不容易说完这些话,聂玉脸皮薄,这会儿已经羞得通红了。
“别害怕,”顾明珠的手轻轻挑过聂玉的喉结,聂玉浑身轻颤,顾明珠道:“本宫又不吃人。”
“是,是。”聂玉咬紧牙关,才发现,是他将事情想歪了。
公主根本没有要享用他的意思,她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命脉。
这只手分明纤弱无骨,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起伏,但在顾明珠的气势威压之下,聂玉毫不怀疑,这只手能够杀了他。
聂玉心中有一瞬的恐慌。
殿下为什么要杀他?
难道是已经发现他的心思了?
顾明珠拢紧手,感受着掌心底下微弱的起伏,顾明珠道:“现在告诉本宫,还愿意吗?”
聂玉对上顾明珠的琉璃眸,瞳色浅淡,没有沉醉,只有无情。
传闻中,沉迷男色的长公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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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无情的人。
她的无情究竟是从他开始的,还是不屑于给他更多的情感呢?
聂玉委屈地咬着唇,偏头往顾明珠的手上一蹭,“殿下。”
顾明珠注视着这双含情眸,轻轻一笑,“阿玉动情了?”
聂玉惊讶地发现,她只不过这么好声好气一次,他就软了心肠,忍不住将自己放到更低的位置上,“殿下。”
“好了。”
顾明珠将聂玉拉了起来,指腹蹭过聂玉脸上的眼泪,“你初次进入公主府,本宫不会委屈你的。”
聂玉下意识地点头。
“泠月。”
泠月推门进来,殿门没有及时合上,聂玉看见了殿外等着的那些人。
谢若云、郎骏英、冯霜玉。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如狼似虎,同样的目光落到顾明珠的身上,却全都化作了渴望。
他已经置身于斗兽场中,要争的,是顾明珠的偏宠。
殿门合上,郎骏英道:“这个聂玉,似乎比冯公子你,要更加出众啊。”
冯霜玉咬了咬唇。
“啧啧啧,一味地装可怜可没什么用,你当公主心软了一次,还会心软第二次啊。”
冯霜玉入府不久,郎骏英却已经知道,他就是个软包子,任由旁人搓扁揉圆,吭都不会吭一声,又是个庶子,不受家里重视,以后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今日,这软包子翅膀硬了,他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郎骏英哼了一声,“我也不乐意管啊。”
泠月领着聂玉出来的时候,这三人还在明争暗斗,在泠月眼皮子底下,才乖顺几分。
泠月道:“殿下有事要忙,诸位郎君先回去吧。”
郎骏英嘟囔道:“殿下不是不会色令智昏吗?”
这一句随口的抱怨,叫泠月听见了,泠月看向郎骏英,郎骏英心里咯噔一下。
但好在,泠月什么都没说。
四个人,各有千秋,私底下还不知道争抢成什么样子呢。
15. 第十五章
“殿下,盯着关从行的暗卫传来消息,卫家家主,今日下午进了王府,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顾明珠接过泠月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她神色未变,“意料之中的事情。”
泠月点头道:“冯家与卫家素来不合,冯家如今选择了殿下,卫家自然会倒戈向另一方。”
顾明珠捻着手里的纸条,“我是利用秘密要挟了冯春,卫家呢,关从行又是凭什么拿捏卫家的?”
岑寒试探道:“也许是和殿下一样的法子。”
顾明珠本想摇头,关从行不可能和她用一样的法子,可转念一想,一别数年,关从行的性子早就变了,她随口附和了句:“也许吧。”
泠月听出顾明珠话里不想继续讨论下去的意思,她道:“殿下累了,今日要去谁的房中?”
顾明珠看了泠月,眼角眉梢涌上些笑意,她问:“岑统领以为呢?”
岑寒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顾明珠会问他,慌张道:“属下不知。”
顾明珠无辜道:“泠月,我好像将岑统领吓坏了。”
泠月笑着附和:“殿下,就别再逗岑统领了。”
“也罢,”顾明珠支着下巴,放远的目光,落到殿中所摆的一尊玉石像上,她道:“那就——”
一个聂玉,一个冯霜玉,哪个玉好呢?
顾明珠想了想,勾唇道:“冯霜玉。”
泠月道:“是。”
她让人去知会冯霜玉一声,回过头,岑寒还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顾明珠。
她提醒道:“岑统领,该离开了。”
岑寒连连点头:“是,是。”
顾明珠道:“岑统领辛苦。”
“殿下,属下不辛苦,在殿下跟前尽忠职守,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顾明珠挥挥手。
“属下告退。”
岑寒出了门,看见报信的宫人,往冯霜玉所在的院子走去,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那个宫人回来,才离开。
“将这些放到暗格里。”
“是,殿下。”
泠月接过顾明珠递过来的东西,打开暗格,意外看见暗格里的一卷圣旨。
顾明珠走到暗格前,伸手抽出了那卷圣旨,明黄色在顾明珠眼底渐渐展开。
待看清圣旨上的内容之后,顾明珠挑了挑眉,“是先皇给我和关从行赐婚的圣旨。”
泠月也有些讶异。
顾明珠玩味道:“当时我去求皇祖母,皇祖母先赐下懿旨给关从行,木已成舟,父皇只好为我和关从行赐婚。”
陈年往事,顾明珠都惊讶,她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泠月问:“殿下,那这道圣旨,要如何处置?”
“我与关从行已经退婚,此圣旨已废,烧了吧。”
泠月垂下眼帘:“是。”
待到收拾好,宫人在前面提着灯,顾明珠往冯霜玉的院子走去。
这是一处生机盎然的院子。
院子里点着的灯发出荧光,如同萤火虫聚集在一起。
“这灯……”
跟在冯霜玉伺候的人道:“这是郎君亲自设计做成的。”
顾明珠的眼眸被荧光照亮,如同山里的精怪一样蛊惑人心,那人不敢再看第二眼,她道:“你们家郎君,倒是别出心裁。”
冯霜玉入府,不过才三五日,就如此用心,他当真一点儿也不愿意回冯家吗?
“多谢殿下夸赞。”
穿过曲折小道,走到门前,门虽开着,但屋里却并未点灯,只在屏风后,有更加莹润的光。
泠月举着灯笼,往屋内一照,她问:“冯郎君呢?”
守在屋前的人低着头道:“郎君在屋内等着殿下。”
顾明珠道:“泠月,将灯笼给我。”
“是。”
泠月递出手里的灯笼。
顾明珠往屋里走,宫人将门合上。
顾明珠提着灯,照亮那一扇挡在她面前的屏风,山水蜿蜒,鱼鸟自由自在。
屏风映衬出来的微末影子,更是大有乾坤。
顾明珠绕过屏风,这才看清,那道荧光,竟然是床榻上的一颗夜明珠发出来的。
夜明珠挨着的,便是一具白玉般的身躯。
待到顾明珠走近,才发现,那其实是一件纱衣,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荧光照上去的时候,会形同无物。
顾明珠勾着唇问:“本宫手中的灯笼,也有一样的效果吗?”
床榻上的人颤着声音道:“有。”
一半是害怕,一半是羞涩。
顾明珠从小耳力过人,纵使这人只说了一个字,顾明珠也听出来了,灯笼照亮那人的眉眼,顾明珠道:“阿玉。”
聂玉眼神微动,他低着头道:“殿下,叫的是我,还是冯霜玉?”
顾明珠在床榻边坐下,她点亮放置在身边的烛台,室内一下明亮起来,聂玉被刺激得闭了闭眼睛,再一次睁开的时候,眼中似有水意,倒显得眸光更加动人了。
顾明珠突然想起来,她之所以在那一堆人中,要了聂玉,便是因为他这一双出色的眼睛。
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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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不爱笑。
在册子上时,有些清冷,而此时,又透着些勾人。
可顾明珠更想要看的,是这双眼眸红着,往下掉泪的样子。
顾明珠轻轻抚过聂玉的眼尾,她道:“这是谁的院子,我叫的就是谁。”
聂玉脸上浮现伤心的表情,他道:“殿下说过,不会委屈我的。”
他看着顾明珠,明明没那么肯定,却生出一丝期待,以为顾明珠会哄他,会怜惜他。
顾明珠道:“我是说过。”
聂玉绷紧的身子暗自松懈下来。
顾明珠扫了一眼,她转着那颗夜明珠道:“阿玉的花样,还真是不少。”
“阿玉”两个字明明这样亲昵,却让聂玉的心凉了凉,他大着胆子,握住顾明珠的手,“我有小字的。”
“叫什么?”
“均安。”
“均安?”
那样普通的名字,被顾明珠念得婉转动听,聂玉眼中的痴迷更甚,顾明珠道:“那我应该唤你阿安?”
“要是殿下不嫌弃的话。”
又争又抢,又懂得以退为进,是个聪明的。
顾明珠看了看周围,她道:“我是不是不应该点灯?”
“无妨,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聂玉的手攥紧,呼吸一重,他点了点头。
顾明珠伸手,解下聂玉的发带,蒙住了聂玉的眼睛。
眼前乍然暗下来,聂玉有些紧张,“殿下?”
“别害怕。”
顾明珠安抚地在聂玉的唇边亲了亲,“我只是不想破坏了你的好意,看不见,不是更有趣吗?”
聂玉咬着舌尖,答应了一声。
有东西在身上游走。
聂玉感受了一下,大概是那颗夜明珠。
冰凉的,尽管被顾明珠拿在手里,也还是没有什么温度。
一下轻,一下重,刺激得聂玉掉了眼泪。
他带着泣音道:“殿下。”
“发带会湿透吗?”
聂玉有些害怕,那要哭多久?
顾明珠轻声道:“我想看。”
“殿下想看的话,我一定努力。”
“好乖。”
发带被轻柔地吻过。
聂玉被作弄得崩溃,发带也才湿了一半,更要命的是,他好像感觉不到顾明珠的存在了。
一阵脆响,聂玉的身子狠狠颤了颤。
耳边传来顾明珠恶劣的声音——
“啊呀,冯霜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