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前任是我的阶下囚》 第1章 第 1 章 段屿站在帝京的城墙上,墙下是云氏集结的数十万兵马,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攻城。牙旗在风中摇曳,段屿的目光锁定在最前面的,骑着白驹的年轻男人身上。 云恨离一如三年前,乌黑漂亮的长发像绸缎般散开,艳丽的脸上永远是冷淡的神情。 段屿恨得牙痒痒,眼睛死死盯着云恨离,生怕一眨眼这个人再次消失不见。 上次见面,两人还是在他的床榻上缠绵,再相逢,这人带着兵马打到了帝京城下。 挺好笑的。 段屿舔了舔牙尖。 “天地间灵气稀薄,修行困难。你们段氏独占灵气最为充沛的灵渊并以此称帝,只有向你们俯首称臣才能将家中孩子送往帝京借用灵渊修行,我们北野、西荒、南江、东陵四家为后人着想甘愿称臣!可如今你们段氏生了个半人半妖的孩子!那孩子一出世就会吞噬整座灵渊,断绝所有修士的前程!” “今日我们四方王为了天下所有修士,不得已兵临城下!如果段氏愿为天下人除了妖孽,我们四方王即刻退兵,担起叛变重罪,任凭发落!” 空气静止了许久,段屿坐在垛墙上,一只腿屈起,百无聊赖道:“谁在狗叫?” 云谋气得脸色涨红。 队伍里,曹崇野艰难憋着笑,三年不见,殿下的嘴还是这么恶毒。 段屿又看了云恨离一眼,那人还是面无表情,好像刚才段屿骂的不是他亲爹似的。段屿心有不甘,继续看着,两个人的视线终于撞到了一起,云恨离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两人从不相识似的。 段屿更生气了。 他站在垛墙上,掐了口诀,扔出定山戟,一排一人高的战戟挡住了战马的去路。 “本王现在心情很差!不想死的,滚!” 云谋不仅是南江云氏的家主,更是这次集结四方世家逼城的号召人,方才被段屿这个小辈嘲讽了一番脸上本就挂不住,见他如此狂妄忍不住喊道:“帝京城中半妖即将降生!所有修士皆列阵以待,只有段屿一人守城,我等四方军有数十万兵马,何足畏惧!?为了灵渊!为了我族后代!冲啊!” 马匹嘶吼,云谋率先策马越过战戟,无数马匹紧随其后,黄土飞扬,旗帜上四家姓氏随着风动耀武扬威地步步逼近,嘶喊声、马蹄声也由远及近,段屿依然站在垛墙上,手中握着定山戟。 骤雨般的箭矢从空中坠落,段屿身上燃起熊熊烈火将普通的箭矢全部烧成灰烬。 云恨离骑着马跟在云谋身后,他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过独自站在城墙上的那个人。 云恨离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感觉,他和那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他却有种莫名想要亲近对方的冲动。他生性冷淡,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无法依恋他们,因而这种无名萌发的心情让他难受不已。 “停——!是涅槃火!” 云恨离下意识拽紧缰绳,一团团火焰从城墙上砸了下来,不少没有修为的普通士兵都遭了殃在地上滚来滚去但火势不见削弱,有同伴见状想要帮忙扑灭火焰,可那火像是活的一样爬到帮忙的人身上,原本整齐有序的兵马很快被火焰冲散开来。 “救命!救命!” “啊!!!疼!!!” “水!水!” 云恨离蹙眉,他捏了个水系法术想要帮普通士兵灭掉身上的火却毫无用途,那火似乎更旺了些。 “怎么会这样?” 云谋冲他大喊:“恨离!这是涅槃火,只有你的琉璃净可以阻挡!快施展!” 云恨离莫名心中一惊,他先是朝城墙上望去,段屿紧绷着脸死死盯着他,很是吓人。云恨离连忙施展琉璃净,直到上空的透明防御罩将所有人都遮住。 云恨离喘了口气,脸色变得苍白。他半年前生了场大病,直到前几日才堪堪修养好,今日为几十万人撑起防御实在有些吃不消。 他抬起头看向空中,炽热的火焰砸在几近透明的防御上很快就被消融没了踪影,不仅如此,琉璃净每次触碰到涅槃火时,云恨离的身体里就会感受到一股温和又舒适的力量。 这不像是方才那种能无法熄灭、不断滋生蔓延的吓人之火。 “不愧是云世子,连无人能敌的涅槃火都能挡住。” “那当然,我们世子可是有颗琉璃心,据说是上古神器琉璃凝结而成。也就是说我们世子生来自带上古神器的力量,区区一个火怎能抵过上古神器?” 云恨离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早已习惯。自他记事起,父亲就告诉他这世间灵气不足,妖魔湮灭,人类难以修行,如今他们会一些简单的法术能活到百岁以后已经是很不容易。 而他出生时本该夭折,却因神器入体重新活了过来,被族中长辈们认定是天选之子,自此南江云氏的未来,云家所有人修行得道的希望都落在了云恨离身上。 云恨离早慧,年幼时就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如今哪怕是大病初愈父亲要他担做四方军的先锋,他也忍着身体的不适来了。 头上的火停了。云恨离收了琉璃净,嘴巴微张不自觉喘着气。 没等他缓过来劲,段屿飞下城墙,挥着定山戟直冲云恨离而来,“噌”的一声,张开的琉璃净将定山戟与其主人弹开百米之外。 “阿璃......”段屿低头看着手心摩擦出的红痕,喃喃自语。 云谋来了精神,连忙说:“恨离,段屿最厉害的涅槃火和定山戟都奈何不了你,他就交给你来解决,别辜负了你四方军先锋的身份。” “是,父亲。” 云恨离飞身落地,他没有穿战甲,还是那身他最喜欢的、连金线都没有的白色长袍。 云恨离慢慢走近段屿,手上幻化出不停飞舞、旋转的梨花,段屿一眼认出,那是他宫院里那颗梨花树上的花瓣。 “叛军先锋?长本事了?”段屿舞着定山戟,目光冰冷。 云恨离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只是觉得眼前的皇室殿下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好奇怪。 “行,我知道你一向话少,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今日你既然站在这里与我对峙,我已明白你的意思。”定山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段屿低声道:“要杀我,你就来吧。” 云恨离深吸口气,可能方才的琉璃净让他消耗得太多,他现在竟觉得快要喘不上气。大敌当前,云恨离不敢懈怠,只好变化着梨花的形状向段屿攻去。 梨花阵形状多变,云恨离又有一双能窥万物的眼睛,他操纵着梨花阵不停寻找着段屿的漏洞,可每当云恨离想要下手时段屿就像是预判到他的动作似的,提前挡下他的攻击。 两人一时陷入焦灼。 “三弄,你说这次殿下和阿璃谁会赢啊?”曹崇野溜着马钻到东陵的阵仗里,找到昔日的同窗好友小声问道。 梅三弄:“如今殿下是我们的敌人,我当然希望阿璃会赢。” “嘁,在帝京时他二人就时常切磋,虽然几乎次次都是平手,但我这次——”曹崇野贴在梅三弄身边,挡着嘴说:“这次我倒是希望殿下赢,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梅三弄轻笑一声,“西荒世子,你说这话你爹知道吗?” 曹崇野无语,“你跟我装什么,我还不了解你?你肯定跟我一样是被自己爹强行绑着过来的,对不?” 梅三弄没说话。 “虽说是为了灵渊,但就凭在帝京那两年我对段屿他哥的了解,他哥肯定不会任由自己儿子把灵渊吸干的,你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谈谈的呢?非要搞成今天这样。”曹崇野叹了口气,看向远处还在打斗的两个人,“那俩人也是,在帝京的时候整日打来打去,现在又是这样,说不定他二人天生不合,命中就该你死我活。” 梅三弄懒得再多说一个字,目光投向段屿和云恨离,云恨离退了半步,喘着气,他没有法器所有的攻击都依赖于法术捏出的梨花阵,此刻他已经消耗太多有些疲惫。反观段屿,定山戟虽然沉重无比,可他自小练习体力上比云恨离高出太多,更何况他方才又没施法救下那么多人。 “三年不见,退步了。”段屿定下结论。 云恨离疑惑,“我们以前认识?” 段屿握紧定山戟,脸上故作淡然的神情彻底碎裂开来,他愤怒责问,“阿璃,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不认识我!?” 说着段屿上前一步,云恨离侧过身,“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叫云恨离,不是阿璃,也从未有人叫过我‘阿璃’,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段屿想骂人了,但他找不到该骂的人,心里烦得很。 “恨离!你在犹豫什么!几十万将士的未来都在你的手上!”云谋催促道。 “抱歉,今日你我只能决一胜负了。” 段屿笑了一下,“也是,我们之间确实需要比一下谁的修为更厉害。” 云谋坐在战马上看着两个人重新打斗起来,侧过脸说:“把**箭拿来。” 一旁的东陵家主瞥了一眼,提醒道:“帝京内高手如云,皇帝陛下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你若今日把事情做绝,南江云家极有可能不复存在。” 云谋冷笑,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可不是为了跟段氏谈判的,帝京地底下的灵渊本就是人人都想占为己有的好宝贝,他段氏占据了几十年也该换人尝尝了。 云谋拿着**箭,忍不住炫耀,“这是我最近得到的好东西,名为**箭,千年前就是它定了‘神戮之战’的结局,这上面可沾着不少上古大神的鲜血,用它送走段家小子算他占了大便宜!” 说着云谋一跃而起,他在空中拉紧弓箭,两道白色衣袖交错而过,云谋眯起眼睛,盯着衣服上绣着金线的男人,猛地一松手,只听见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从他耳边疾速划过。 云恨离率先感受到逼近的灵气,他侧眸看到一道金色的箭光冲他们而来,那一刻他忽然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眼前浮现出大雪纷飞的情景,厚重的积雪上洒了一滩滚烫的红色,云恨离手一抖,梨花阵消失了。 他看见了段屿被金色的箭矢刺穿心脏的情景,短暂的呼吸停顿后,铺天盖地的记忆犹如鹅毛大雪漫天落下,云恨离颤抖着身体,他看到了帝京宫里盛开的梨花树、段屿从屋檐上跳下叫住他的名字、白樱与梨花漫天飞舞,还有他们彼此的红色婚服交叠在一起,床幔垂落...... 好消息:白月光回来了~ 坏消息:白月光是带兵打来回的! 新文求收QAQ,专栏还有其他古耽可以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云恨离披上斗篷,推开卧舱的门走到甲板上,沿河的风景不再是如云似雪的白樱转而为发着嫩芽的鲜绿色柳树,云护小跑过来,双颊如满月还挂着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喜庆极了。 “世子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您又畏寒。” 正值初春,云恨离还穿着冬装,斗篷也拢得严严实实的。“我看看咱们到哪里了。” “刚过了荥阳郡,再有一两日就能到帝京了!”云护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告状:“世子上船的时候让大家根据自己情况修行,不可懈怠,但这些日子那些人都围着大公子打转,一点都没修行!” 云护提起这件事就生气,按照当年皇室跟祁、曹、云、梅四家的约定,今年春天四家要送世子和族中有修为的子弟们前往帝京,借用帝京地底最充沛的灵渊修行。 既然一起出门,自然要以世子为领头,凡事都该先过问他的意见,可那群人偏偏忽略了云恨离整日围着云望霄打转,不知道还以为大公子才是世子呢! 云恨离听完云护的告状,只可惜了这些人凭白浪费大好的修行时间,并没有听出云护背后的意思。 他自小心中只有修行一事,尤其是近半年来修行陷入瓶颈,南江的灵渊匮乏无法帮他进一步提升修为,他早早期待着来到帝京可以借用帝京灵渊帮他突破困境。 只是临行前家中长辈专门叫他和云望霄过去,好像说了些什么...... 云恨离望向天空,说了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应当不大重要吧。 帝京皇城内,段屿翘着二郎腿瘫坐在椅子里,兄长段渊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段屿,你有在听吗?”段渊沉这脸询问。 段屿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要和远道而来的四家公子哥们好好相处。皇兄你放心,我都明白,你就别叫我大名了怪吓人的。” “你最好明白。” 段屿摊了摊手,“四方王借着送子弟进帝京灵渊修行的机会,不就是想窥探我们脚底下的好东西?一个个以为自己千年狐狸比谁都聪明,那算盘响的我在帝京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屿说的没错,所以你皇兄让你和他们一同修行也有让你暗中监管的意思。”守风将缝补好的护腕递给段屿说:“你年少好动,宫里没有与你年纪相仿的伙伴,恰好今日来了那么多你的同辈,你也可以跟他们好好相处,交些朋友。” “谢谢皇嫂。”段屿接过护腕,戴好后站起身,说:“北野阴险、西荒野蛮、东陵奸诈、南江虚伪,我才不会他们打好关系,走了。” 段屿踏出宫门,沿着宫道信步漫游,时值春日,暖阳挂在头顶洒下成片金色,风吹起几缕发丝更是沁人心脾,段屿深吸口气,满是浅浅梨花香。 飘落的梨花花瓣落在他的手心,段屿施了个法,梨花又继续悠游自在地飞过宫墙往远处去了,直到进了修灵监才找到一处温暖的地方落下。 西荒世子曹崇野和南江大公子云望霄两派人正在争吵,小小的修灵监像菜市场一样聒噪,云恨离不喜欢这种环境,他躲在墙角尽可能离他们远一些,却没想到恰好接住了一片白色花瓣。 云恨离眼睛一亮,这花瓣像极了南江的白樱,可等他定睛一瞧心里有些失落,不是白樱,是梨花。 那边,曹崇野被云望霄的伶牙俐齿气得差点拽着人领子揍上两拳,可南江云氏哪是好惹的,一群人很快围在云望霄身边握着剑柄,严阵以待,西荒人见状不甘示弱,两帮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世子、世子,咱们的人和西荒的人要打起来了!”云护把云恨离从人群中拔了出来,推着他走到最前面,“西荒人脾气暴躁还团结,要是得罪了他们往后几年咱们在帝京都不好过。” 云恨离站在两帮人中间,脑袋懵懵。 “你谁啊?”曹崇野问。 云恨离有一套与人交往的法则,那便是先低头道歉,对方就会突然不好意思便不会再与他争执,于是他诚恳开口:“我是南江世子云恨离,方才是我们占了你们的位置,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我们各退一步可好?” 曹崇野上下打量着云恨离,又看了看云望霄,半晌惊讶大喊:“你是南江世子啊!那他谁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尊贵的样子,还说什么墙边位置容易沾灰,南江衣服皆是用最好的布料,让我给他那破衣服让位置,我还当他是持有上古神器琉璃心的南江世子!原来是你这个小孩啊!” 云护在后面忍不住捂脸,完了,云家的阋墙之争马上就要传遍天下了。 云恨离诚实点头,“嗯,是我。” 曹崇野这人吃软不吃硬,云望霄鼻孔看人他不惯着,但云恨离白白净净看着跟个豆腐似的,着实很难让人发火。 那就算了! 曹崇野示意手下人收回剑,说:“看在南江世子的面上,咱们就算了,毕竟出门前我爹说了大家都是世子,平起平坐,要搞好关系。” 说完,还故意挑衅地看了云望霄一眼。 云望霄深吸口气,脸上硬生生扯出丝笑意,“是望霄管教不当有了今日的误会,多谢曹世子宽容大度。” 曹崇野摆摆手,“要谢就谢你家世子去!走了,这地方又窄又破,皇帝不肯见我们也没见一个长老出来迎接,帝京人果然傲慢无礼。” 话音未落,曹崇野“嗷”地叫唤了一声,他捂着脑袋站在院子中央,“是谁砸本世子!?” “是我这个傲慢无礼的帝京人。” 众人闻声看去,段屿坐在屋顶手上抛着两颗石子,如果说云望霄只是鼻孔看人,那段屿简直就是用下巴看人,曹崇野一下子又怒了起来。 “你又是谁!?” 段屿没说话,只是手上的石子换成了一簇火焰,灵活的手指在火苗里一起一落看起来惬意得很。 “这世道还有人能如此轻易操纵火系法术?” “那不是一般的火,那是涅槃火!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屿殿下!” 众人一惊,望向段屿的眼神里掺杂着各异的情绪。自从千年前神戮之战后,天地间灵气逐渐稀薄到了当下已有枯竭之相,最需要灵气滋养的妖族、魔族彻底消亡,人类的修行也十分艰难,更别说神器、宝物的诞生。 十六年前琉璃心的现世是第一次意外,十二年前段屿觉醒涅槃火是第二次。 上古神器和失传的神火接连出现,让修仙界误以为灵气复苏指日可待,可惜自那之后世间再也没传出过此等好消息。 琉璃心,涅槃火,一个关在南江,一个住在帝京,哪怕世人总是将这两样相提并论,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两位同时在场。 云恨离盯着段屿手上的涅槃火,心中燃起了想要触碰的渴望。 段屿毫不意外这群人的反应,不过连琉璃心都如此炙热地盯着他,段屿难得不好意思了一瞬。原因无他,琉璃心的持有者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些,艳红的唇和上挑的眼尾像是古书上勾人心魄的妖精,可偏偏含着水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他,还是乖巧仰视的视角,让人很难不吞了吞口水。 段屿强行瞥过视线,收掉涅槃火,语气很差地说:“此次入学考试由本王来主持。修灵监分为天、地、玄、黄四等讲堂,等考试结束后根据你们每个人的表现进入不同等级的讲堂。” 段屿站起身,“哦,天字讲堂的学生肯定比其他人更早能进入灵渊。帝京的灵渊虽然充沛,但不是任谁都能进入的,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对了,差点忘记宣布考试内容。”段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把院首以及四位夫子绑在了修灵监的某个地方,找到并能解救他们才算通过考试,没有通过考试的人就请各回各家吧。” 话音刚落,修灵监的钟声响起,上百位学子仿若大梦初醒,四处寻找同伴一边骂段屿狂妄悖理,一边发誓一定要通过考试决不能丢脸丢到老家。 很快,北野、西荒和东陵三家集聚好人手,分头行动,有消息立刻汇报给世子,确保世子必须进入天字讲堂。 只有南江,云望霄分好了四批人分头行动,没有说汇报消息更没人理会世子,最后云恨离一个人留在原地,旁边还有个半大的孩子。 段屿跳进院子里,问:“云恨离,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云恨离转过身,眼神中带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段屿:“......”大意了。 段屿和世人一样,从小听说琉璃心云恨离的名讳,后来他也出名了,将心比心段屿觉得云恨离应该也知道他的名字,但如今看来云恨离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这就很尴尬了,衬得他像一个普信男。 “咳,方才我听到你与西荒世子的对话。” “哦。”云恨离顿了片刻,“堂兄将人手安排好了,没有我的事情。” 段屿眨了眨眼,意识到云恨离在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 难道是上古神器琉璃凝结成的心,所以才会不通人情、懵懂可爱吗? 云恨离:“我要去考试了,回见。” 段屿不想说回见,他继续看着云恨离。其实方才在屋檐上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期间没忍住又瞥了许多次,细细看清了他脸上每一处,可当下近距离看到云恨离时,他发觉那双眼睛着实清澈干净,但密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又在勾人了。 段屿压紧舌头,声音不太正常,“回见。” 云恨离走后,段屿望了会儿他消失的地方,没想到一缕乌黑的长发蓦然从墙后探了出来,然后是那张难以忘记的脸。 云恨离缓步回到段屿身边,“考试前,我有个请求不知道殿下可否答应我?” 段屿压下唇角,“你说。” “我想看看你的涅槃火。” 段屿没说话,手心再次浮现红色的火焰,这下离得近,云恨离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那簇火焰,甚至忍不住上手想要触碰。 “诶,不能碰。”段屿侧身抬起手臂,“涅槃火非寻常火系法术,能燃烧万物、不熄不灭,除了我以外任何人碰到都会被焚烧殆尽。” 云恨离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礼,他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对不起。” 段屿看着他乌黑的发顶,长发如黑缎般垂在腰间,松松垮垮的发髻上仅系了一条发带,跟他这身冬天才会穿的纯白色大氅一样简单到甚至有些朴素,看着还有些好欺负。 琉璃心不通人情,云恨离乖巧可爱,这让段屿很难不起坏心思。 “对不起有什么用?”段屿居高临下,理直气壮道:“涅槃火对于我来说如同我的......妻子,你非要看我就给你看了,你居然还想碰我的妻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云恨离深以为然,“是。” “但我看你并没有恶意,这样好了,想看涅槃火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琉璃心。总不能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这样不公平,你说对吗?” 云恨离眼睛又亮了起来,“嗯!等我通过考试,我就去找你交换!” 段屿的唇角彻底压不住,“我等你。” 第3章 第 3 章 云恨离通过考试后又过了十日才再见到段屿,可惜他是跟着院首一起来的,云恨离找不到询问段屿为何没有如约等他的时机。 “从今日起殿下会与诸位一同上课修行,”院首看着名册上的名字,“天字班一共十二人,现在是十三人。啧,本来斗法训练恰好两两一组,如今多了个人出来。”说完还略嫌弃地看了段屿一眼。 段屿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难的,你把我和云世子分一组就好了,我俩和其他人一组也没什么训练效果啊。” “你是夫子,我是夫子?” 段屿不说话了。 夫子分完组,云恨离跑去和云望霄一组,十三个人只剩下段屿被排挤在外。 “老头,故意报复我呢?”段屿咬牙切齿。 院首笑眯眯,“殿下说什么呢,哪怕您强行绑了我们修灵监的夫子们让我们在世家弟子面前丢了脸,还擅自更改入学考试的内容,我也不会报复您的。” 段屿:“......” 院首心情愉悦,问了一句:“最后获胜的人会与殿下斗法,您觉得会是云世子吗?” 段屿非常骄傲,“自然。” 第一组人上台开始斗法,其他的学子都站在台下观看,段屿摸着袖袋里的东西装作漫无目的地蹭到云恨离身边。 “给你。”一个油纸包落在云恨离手心。 “这是?” “梨花糕,我亲手摘的梨花做成的糕点,”段屿顿了顿,“你们考试的时候我被皇兄抓走打了一顿,又关了十天禁闭,不是故意失约的。” “原来是这样,”云恨离看向段屿,“陛下为何要揍你?” “做了点错事。”段屿看了会天,低头小声说:“那日考试的内容并非救出院首和夫子们,是我故意将他们绑起来让你们去解救,害得夫子们尚未见到学子就丢了脸,皇兄怒不可赦要关我一个月,还好皇嫂求情不然我这一包梨花糕肯定是不够赔礼的了。” 云恨离呆呆地看向段屿,考完试那天他听见有人说此次考题是殿下的恶趣味,当时云恨离不解以为他们在说殿下坏话,原来只是正确的猜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屿摸了摸鼻子,如果他知道自己见到云恨离后会是这幅样子,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简直影响他在云恨离面前的形象! 他熟练地装乖讨饶,“我已经知道错了,皇兄打得我很疼,现在还没好呢。” 云恨离果然好骗,他连忙询问,“今日殿下也要上场吗?会不会加重你的伤情?” 得到了熨帖的关怀,段屿洋洋得意,“无妨,我等你赢了这些人再跟我打。” 云恨离点点头,“好。” 一旁的云望霄攥紧手中的剑,能进入天字班的学子哪一个不是倾尽了天赋、努力、家族资源培养出来的佼佼者,可这两个人言语间根本没把他们这些没有神力傍身的人放在眼里。 段屿对台上、台下都不在意,他只关心云恨离一直乖乖捧着他给的油纸包一动不动,便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你怎么不吃?要我喂你吗?” “谢谢,但我等会就要上去比试了,刚吃完东西就打架对六腑不好。”云恨离的眼睛清澈如水,丝毫听不出一点弦外之音。 院首的声音恰时响起:“下一组,云恨离、云望霄。” 云恨离学着段屿刚才的动作,牵起他的手,把油纸包放在他手心,“麻烦帮我保管一下。” 段屿盯着被触碰到的手看了许久,再抬头云恨离已经跳到比试台上,修灵监统一发放的浅蓝色长袍套在云恨离身上还是太简朴了些,他觉得云恨离明明长得艳若桃李最适合穿红色的衣衫才对。 殿下对尚衣局的审美很失望。 “堂兄,请赐教。” “世子客气了。” 云望霄拔剑率先进攻,他自三岁练剑直到十岁才对天地有所感悟能引灵气入体,这样的资质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不算优秀,可他足够努力,哪怕没人看好,云望霄也靠自己成为了南江云氏年轻一辈里仅次于云恨离的存在。 然而两人的差距如同难以逾越的高山,云望霄拼尽全力也难望其项背。 他恨,恨云恨离本该是个死胎却被上古神器选中成了修行天才,也怨,怨云氏仅凭借一颗琉璃心就定了云恨离做世子,其父云谋成了家主,让原本该继承南江的父亲成了云氏的笑话。 云恨离避开云望霄的第一次攻击,上一次他与堂兄比试还是六年前,他十岁。那时他不懂,比试的时候只是照着平常练习的样子,一招斩断了云望霄的剑。 他记得那天父亲非常开心,堂兄和伯父则闷闷不乐,晚上他去找堂兄还被对方狠狠骂了一顿。云恨离不难过也不生气,他只觉得比自己年长六岁的兄长红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落的模样,像极了昨日在市集上看到的因吃不到糖而崩溃大哭的三岁稚儿。 后来云护教会了他如何跟云望霄斗法才不会让他掉眼泪,可他们却再也没比过。 云恨离一边想着过去的事情,一边躲避云望霄的攻击,利剑从他眼前刺过,云恨离用双指捏住了剑尖,与此同时寒冰自刀柄迅速覆盖整把剑,差点刺穿云恨离的手掌。 “云大公子居然这么厉害!能和琉璃心打得有来有回!” “南江云氏有一个活生生的上古神器还不够,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这几日瞧云家弟子都围着云望霄转,我还觉得奇怪,今天一看这云望霄资质不俗啊!” “要不是南江有个琉璃心,恐怕世子的位置肯定是他的!” “不借神器辅助,能练到云望霄这种水平的已经算是天才了。” 段屿眉头紧皱,这群人眼睛是瞎了吗?哪儿看出云望霄和云恨离打得不相上下了?这不明晃晃地让着他吗? 段屿心中不悦,他原以为云恨离不通人情世故,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没想到他对自己堂哥倒是八面玲珑。 两人僵持到了一百招,云恨离避开背后的剑,反擒住云望霄的手腕将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云恨离,胜!” 云望霄愿赌服输,心情也平静,云恨离乐呵呵找到段屿问:“我比的如何?” 段屿瞥了一眼,“本来想提前了解一下世子实力,却没想到世子居然弄虚作假,真是狡猾。” 云恨离心虚地低下头,他没有段屿想的那么有计谋,但他无法解释。 第二轮斗法开始,这次采用的是擂台赛的形式,院首点了云恨离做守擂人,其余五个赢家轮流上去打擂,因为有了刚才与云望霄的比试,大家对上古神器也不再畏惧反而跃跃欲试想知道自己和琉璃心能打上多少招。 “云恨离,”段屿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稍后你要和我斗法,别把力气浪费在这群人身上,你要是为了给他们面子而浪费时间,我就再也不给你看涅槃火。” 云恨离瞪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没多时台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还挺听话,段屿心想。 “殿下,该你了。” 段屿大摇大摆地走上比试台,往台下一扫,个个仰着脖子翘首以盼的模样。 “哎,你说琉璃心对上涅槃火,谁会赢啊?”曹崇野碰了碰旁边人的胳膊。 梅三弄蹙眉,离这个没边界感的人远了一些,“不知。” “嘁,”曹崇野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是东陵世子,他最烦东陵人了。 台上,段屿唤出法器,一人高的定山戟在他手中划破风势,一道锋利的灵气冲着云恨离迎面而来。云恨离来不及躲,连忙施展琉璃净才堪堪挡下。 紧接着段屿挥着定山戟朝他袭来,琉璃净虽然可抵挡万物,但段屿的攻势极快,要跟上他的节奏及时施展琉璃净并不容易,很快云恨离就觉得吃力起来,他只好在手中化出白樱花瓣,以花为阵,从防御转为进攻。 段屿瞧着悬空环绕在云恨离右手腕上的白色花瓣,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来吧,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云恨离调整呼吸,莹白的指节在空中灵巧转动,食指轻轻一绕,白樱花瓣随着他的动作齐聚一点不停盘旋,花瓣越聚越多,段屿不过眨了下眼就看见白茫茫且带着香气的花海冲自己袭来。 有意思。 段屿操起定山戟舞了起来,灵气随着他的招式勾出莹光,与白色花海相映成趣。不过他渐渐发现不对劲,本应该挡下的花瓣随着招式间的缝隙钻到他的身后,等段屿意识到时整个人都已置身花海中。 他被困住了。 云恨离的手上动作没有停下,他嘴里默念口诀,花海的范围越来越小几乎将段屿彻底包裹起来。 他要赢了。 这个念头刚起,凶猛的火焰拔地而起蹿向天空,白樱花一瞬而消,只剩下置身于火中的段屿。 这就是涅槃火。 云恨离兴奋起来,自他练成白樱阵还没有遇到能够破解的人,涅槃火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他开始有了棋逢对手的愉悦。 第4章 第 4 章 擂台上的斗法看得人应接不暇,定山戟以雷霆之势横扫,每一次的劈砍都隐隐听见灵气撕裂的声音,锋利难挡。然而白樱阵以柔克刚,凝聚成片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或满天飞散行动诡谲,让人捉摸不透。 这才是真正的打得有来有回,台下的学子们也不再喊叫助威,个个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点精彩之处。 段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但脸上丝毫不见疲惫,他已经许久没有酣畅淋漓地跟人斗法了。定山戟勾着白樱阵挑过云恨离的发丝,云恨离一惊生怕头发被斩断用白樱束紧定山戟,段屿借着白樱的紧张拉近两人的距离,在几乎贴着脸的距离下,段屿看清对方的鼻尖也冒出了点点汗水。 云恨离透过段屿的双瞳看见自己的慌乱,他连忙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躲在擂台一角喘息。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看见了吗?” “这就是拥有神力级别的斗法吗?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 “琉璃心比了这么多场居然还能一直维持变出来的法器,他的灵力未免也太深不可测了。” “不一定,琉璃心前面的六场比试都没怎么用过灵力,哪怕是和云望霄比的时候他也没使出过白樱阵。” 旁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他一开始就用白樱阵,云望霄肯定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难道他一直在谦让?” 众人都不再说话,南江云氏家主继承人的更迭并不是一个秘密,云恨离在斗法时谦让堂兄的原因也有了合适的解释,不久前这些沉默的人还称赞云望霄的资质,以为自己也能和琉璃心过上两招的自信彻底消亡,偶有几个好事的人看向云望霄,却发现对方脸色一如平常,心态倒是很好。 云望霄抿紧嘴,后牙咬得生疼。 “怎么办,咱俩好像分不出胜负了?”段屿笑着问。 云恨离一挥衣袖,白樱悬浮在他身后,这是他最后的招式,仅此一次,再无余地。 浑身灵力集聚一处,云恨离动作极快,众人还没看清他已绕到段屿身后,漫天白樱如雪飞下遮住众人视线,云恨离位于阵眼中双指并拢捏着花瓣即将触到段屿的脖颈,却被涅槃火挡下。 云恨离还记得段屿说的话,连忙退后,只见涅槃火以段屿为中心愈烧愈烈,白樱盘旋在火焰外被一点点卷入其体内,吞噬。 “轮到我了。” 涅槃火骤然升起凝成定山戟的形状,穿过两人交织的灵气,破开白樱花海,直逼云恨离而来。 “琉璃净。” 云恨离第一次尝试用琉璃净将自己全部包裹,灵气的消耗让他忍不住喘起气来。 焚尽万物的涅槃火和抵御一切的琉璃净,也不知道谁能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 云恨离蹙眉盯着离他咫尺之遥的火焰,挡下了。 此时不只是身怀琉璃心和涅槃火的两人,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神力较量的结果。 云恨离距涅槃火最近,他是唯一能感知到异样的人。 涅槃火是温暖的。 云恨离还没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就看到涅槃火化作的定山戟慢慢消融在琉璃净上,云恨离猛地按住了心脏。 “咚咚。” 太奇怪了。 他通过琉璃净感受到的涅槃火不是灼热、不是疼痛,而是一股舒适的暖流,从他的经脉里流过最后汇聚在心脏的地方,就连方才因为灵力消耗过多的疲惫也逐渐平息。 云恨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火光,不是燃烧万物、不熄不灭,除了段屿以外任何人碰到都会被焚烧殆吗? 云恨离闭上眼调理呼吸,让涅槃火在体内尽情游走,他的反应落在段屿眼里,吓得段屿连忙收了涅槃火。 “你哪里不舒服?”段屿上前询问。 云恨离睁开眼,心中难得涌出幽怨的情绪,“没有。” 院首看着时间不早,做出决策:“你二人比了这么久始终难分高下,看来今日的斗法最终只能以平手定局了。” 斗法结束,今日的课程告一段落。学子们还沉浸在方才的激动中,一路上沸沸扬扬,提到的全是“琉璃心”、“涅槃火”几个字。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斗法,来帝京这一趟值了!” “可惜了是平手,我还真想知道到底哪个更厉害。” “那自然是涅槃火,琉璃心的白樱阵虽然玄乎其神但遇上涅槃火不还是什么都没了。” “我不同意,我认为琉璃心更厉害。我给你们说,我站在最前排可是把最后琉璃净与涅槃火的对决结果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什么,快说!” 那人故作玄虚了一番,才道:“我亲眼看到殿下的涅槃火被琉璃净消磨了一些,若不是殿下早早把火收起来,涅槃火被琉璃净吞噬是早晚的事!” “竟然是这样!?” “你真的看清了吗?” “那是自然!” 云望霄难得落在人群后面,他身边只有两个云氏的弟子,还都是他父亲这脉培养起来的,稀稀落落,犹如丧家之犬。 他早知道自己无法战胜云恨离,对于胜负一事也尽量看淡,哪怕在台上云恨离再次一招斩断他的剑,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云恨离是琉璃心,身负上古神器的力量,输给他也正常。 云望霄没想到的是云恨离居然会装模作样让了他九十九招,让他萌生了隐秘又欣喜的错觉,让所有人对他产生了高高的期待和仰望,又重重把他摔进低谷。 云望霄握着剑的手心磨得生疼,他必须忍着,脸上不能有丝毫的异样,他要维持云氏大公子的形象,不能再被人当做逗笑的畜生一样被围观了。 学习们逐渐散去,隐藏在人群中的北野世子祁严慢慢走上擂台,捡起一片被忘在角落的白樱花瓣放在了袖袋里。 入夜,云恨离洗完澡坐在床边还在想着涅槃火,云护把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催着云恨离躺进被窝里别着凉了。 哪怕已是春日,但帝京的春天比南江要冷上一些,更别说云恨离生来怕冷怕的要命,哪怕是在南江这个时候他也是要有汤婆子才能敢钻进被窝的。 “世子昨日夜里又喊冷了,我今晚再多放两个汤婆子应该会好一些,不行我明天再多放两个。” “别放了,被子里已经全都是汤婆子我都要翻不了身了。”云恨离半张脸藏在被子下,困意涌来说话也含糊不清。 刚到帝京的这几日云恨离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温度,夜夜梦到大雪纷飞的情景,他穿着单薄的寝衣双膝埋在雪地里,放眼放去千里冰封,他总是在梦里打哆嗦,半夜从冰凉的被窝里醒来。 不过今晚云护塞的汤婆子实在太多了些,云恨离半夜竟意外热醒,他偷偷拿出去了两个才舒舒服服睡到天亮。 “早啊,云世子。” “云世子,你也要去上课吗?可否一起?” “云世子,我也是天字班了,你有印象吗?” “云世子......” “云世子......” 云恨离惊觉一觉醒来修灵监的同僚们变得奇奇怪怪,数不清的不认识的面孔往他脸上凑,每一个都笑得灿烂如花却让云恨离有些不安。 他拽住云护的衣角问:“他们是怎么了?” “世子,你昨日在斗法训练上大放异彩,大家都被你的实力折服想跟你套近乎呢!” 云恨离不解,他又没有赢。 “云世子,”曹崇野带着几个西荒的人走了过来,他虽然个头一般但身边的其他西荒人个个人高马大,是以他一来原本围在云恨离身边的人就自动散开了。 来人云恨离见过,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好。” 曹崇野:“昨日没能和你切磋,今日要不要跟我比一比?” 云恨离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身后传来嗤笑声,“昨天连一轮比试都没赢的人,就想和打到最后的人比试?” 段屿走到云恨离身边,脸色不佳,“我有话跟你说。” 云恨离不意外,语气冷静,“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周围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两位昨天刚打过,今天一个臭脸一个冷漠还都有事找对方,难道是对昨天的结果不满意? 还是说段屿已经听说昨日流传出来他其实打不赢云恨离,才故意提前收了涅槃火以防自己太丢脸的传言,心中不服气专门来找云恨离再决高下?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曹崇野什么都没想,直抒胸臆,“我先找的云世子,就算他看不上我,也得他亲口说出来才是。” 段屿满脸不耐烦,他冲着云恨离说,“你现在就拒绝掉。” 云恨离叹了口气,“我找殿下的事情比较重要,明日我们再斗法可好?” 曹崇野脸色由阴转晴,“可。”说完整个人像是打了胜仗似的,洋洋得意离开。 “殿下,关于昨天的事情我有话对你说。”云恨离拉住段屿的衣袖,将他拽离人群,“云护,你去上课,我等会过去。” “世子!”云护小心翼翼看了眼段屿却被对方瞪了回来,云护踱着小碎步一步两回头地走开。 众人看得仔仔细细,再次炸开锅。 可惜远离人群的两个人并不知情,他们站在梨花树下,身形被树干遮得严严实实。 “殿下,可否再让我看看你的涅槃火?” “凭什么,”段屿声音不悦,“昨日我给你的梨花糕,你吃了吗?” “啊?”云恨离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有。你没吃我专门给你做的道歉礼物,代表你不肯原谅我的失约,进一步说明你心里不高兴不想拿我当朋友,既然不是朋友我也不会给你看涅槃火。” 第5章 第 5 章 云恨离被绕晕了,一时间找不到辩驳的话,低着头似是默认。 “以后下了课不要再走那么快了,我会一直等你。”段屿拉住云恨离的手,又一次把油纸包放在他手心,这次扎油纸包的系绳是粉色的,和上次不一样。“尝尝。” 云恨离听话打开油纸包,捏了一块梨花糕放进嘴里,清香的甜味充盈整个口腔,软糯的糕点酥软即化。 云恨离下意识眯起眼睛。 段屿屏住呼吸生怕落下云恨离的一点表情,瞧见他真的喜欢梨花糕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 他抹掉云恨离粘在嘴角的糕点,“我的道一宫里有一颗上百年的梨花树,每年都会做许多新鲜的糕点,你喜欢就来我宫里,管你吃个够。” 怎么这么瘦,脸上连点肉都没有。 “谢谢殿下,”云恨离没有忘记正事,他收好油纸包,说:“殿下,可否让我再看看涅槃火?” 段屿叹了口气,亮出涅槃火,“看吧。” 一个破火,比他还好看吗? 云恨离第一次看涅槃火的时候离得还近,整张小脸几乎贴在段屿指尖,段屿来不及提醒他危险,就见云恨离撑开手掌慢慢探入火种。 “你!” 段屿后面的话全被塞回喉咙,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能毫发无伤地碰到涅槃火! 云恨离的注意力全在涅槃火上,为防受伤他在手掌周围施展了琉璃净,果然琉璃净连涅槃火都可以防御。云恨离将手搭在段屿的手心上,他觉得还不够,又与他十指紧扣,不留一丝缝隙。 手掌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慢慢减弱,云恨离闭上眼,涅槃火缓缓入体,沿着体内的灵气游走,最终落在云恨离的心脏处,云恨离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体内的灵气也更加充沛。 “殿下,我的琉璃净可以吸纳你的涅槃火!”云恨离睁开眼,眼睛亮亮的。 “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段屿出身好、又觉醒了神力,在整个帝京无人能敌,与云恨离的斗法他自然也是信心满满,可如今他也意识到云恨离的琉璃心比他更技高一筹,如果昨天他不是提前撤掉涅槃火,最后赢得一定是云恨离。 私人感情是一回事,斗法切磋又是另一回事。 段屿捏了捏云恨离的手指,比他小、比他软。 很明显,现在又不是在斗法,属于私人感情时间。 “我看看你的手有没有受伤。”段屿翻开云恨离的手心,白净无暇。 段屿的手很热,云恨离没有收回被牵着的手,自顾自地说:“琉璃净可抵御世间一切攻击,却不会吸纳。” 段屿偷偷用力的手指顿住。 “不管是昨天我们斗法时还是刚才,琉璃净一触碰到涅槃火我就能感知到有一股暖流进入到我的体内,应该是琉璃净在吸纳涅槃火。” “你是说火焰的消亡不是被你的神力抵掉,而是被吸走了。” “嗯。” “你身体可有异常?” 云恨离摇摇头,“我生来畏寒,涅槃火反而让我觉得身体更暖和了些。” 段屿挑眉,他那个烧谁谁死的火到云恨离这里居然沦落成了汤婆子水平,怎么火跟人一样没出息。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歹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不能这么没有面子。 云恨离点点头,他明白,术法的软肋是每一个修行者的**,毕竟涉及到个人安全问题,一旦被传的人尽皆知这个术法就废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上课吧。”段屿就势拉住云恨离的手往讲堂处走。 晚上,云恨离又做了个梦,这次他的梦境不再是冰封千里的雪原,而是在明亮又暖和的房间里,他穿着单薄的寝衣,没披大氅也没盖披风,静静地在房间里打坐,偶尔外面有几句交谈的声音,刚开始还不是很清楚,慢慢地声音近了,他听清了。 “世子、世子,该起床了。” “没有发热,也没有生病,怎么会睡到这个时候还不醒呢?” 啊,原来是云护。 云恨离迷迷糊糊间回忆里梦里的声音,他还以为是段屿。 云恨离第一次睡懒觉,以至于到了讲堂还困得晕晕乎乎,云护说或许是这几日天气暖和,汤婆子放得又多,太热了导致的,但云恨离心里清楚每晚睡觉前他都会拿两个汤婆子出来,估计不是汤婆子的原因,是吸进体内的涅槃火。 “云世子,今日可以跟我斗法了吧!”曹崇野堵在门口。 “云世子,昨日学的法阵有些地方我不会画,可否教我一下?” “云世子,我带了早点,你要尝尝吗?是我们东陵特有的甜陷包子!” 云恨离:“......” 这几日每次到讲堂大家都会热情地把他围起来,这让从小鲜少跟同龄人打交道的云恨离非常头疼,云护还不在他身边,他一时手足无措。 “吵死了!”泛着冷光的定山戟直直扎在人群中,大家立刻四散开来。 “这里是讲堂,不是菜市场!一大早吵吵闹闹,这么精神以后就提前一个时辰过来背书!”段屿冷着脸斥责,果然众人闭上嘴回到自己位置上。 强权能让人的嘴闭上,却不能让人的心闭上。 学子们彼此眼神交流,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不就是嫉妒云世子实力更强大、性格更好,更受大家欢迎嘛。” “听说段屿殿下以前就是帝京小霸王,没有对手的那种,这次来了个比他强的,心里肯定不平衡了。” “可怜云世子还要跟他坐同桌。” “昨天他二人单独谈话后,我看到段屿硬生生把云世子拽进讲堂的。” “唉,多好的云世子啊,可怜啊。” “唉,可惜我等没有神力打不过恶霸。” 恶霸本人坐在位置上,眉毛紧蹙,双手抱臂,两条长腿伸得长长的。 这群人到底什么时候能离云恨离远点!每天就知道围着云恨离打转,云恨离又不是神仙,围着他多吸几口他的仙气就能提高修为! 烦死了。 “殿下,”云恨离身上的淡淡香气贴近,段屿吸了几口,没说话,云恨离继续说:“殿下,今天也可以摸摸涅槃火吗?” 从“看看”上升到“摸摸”了。 是怎么摸?还是十指相扣吗? 火又没有实体,摸的不都是殿下的手。 段屿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答应云恨离,合着自己不仅被吸走火,还要一直被吃豆腐。 这怎么能行。 云恨离没等到段屿的回复,依然凑着脸眨巴眼睛盯紧段屿的嘴巴,等他开口。 “你在看哪里?”段屿的视线把他抓了个正着。 “看你。”云恨离诚实回答。 段屿的脸僵了一瞬,眼神飘忽、嘴角刚上扬就抽动着平复下来,喉结也不停上下滚动,不仅如此,云恨离发现段屿的耳尖变得和涅槃火一样红。 表情骤然千变万化,云恨离没有读懂一丝一毫,他一心期待着段屿的答复。 “你想用我的涅槃火暖身体?”段屿瞧着云恨离,这都几月了,这人穿得还和冬日一样,帝京虽说比南江冷一些倒也不至于如此。 怎么这么怕寒,跟他出生时差点夭折有关吗? 云恨离点点头,“我最近睡得很好,汤婆子都减少了两个。” “你还用汤婆子?” “......我怕冷。” 段屿记得修灵监的学子住的寝舍位于北边的灵修宫里,地理位置不好,朝向也不行,两人一个小房间没一点私密性。 段屿扫过云恨离的脸、穿得衣服,想起他住的地方,心里莫名涌上不悦的情绪,云恨离怎么能过得这般艰苦! “涅槃火,你想何时要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有个条件。”段屿说。 “什么条件?” “你吸纳我的神力,就是占我便宜,你要每日陪我修行切磋并且不能跟我以外的人切磋。” 云恨离想了想,“没问题。” “嗯,那你今晚搬到我的道一宫里住吧。”段屿语气淡然,目不斜视。 云恨离愣了一下,“这也是条件吗?” “白日我们都要上课只有夜晚有时间修行切磋,你住的寝舍离我那么远,晚上又冷,难道我们还要跑大老远比试吗?”段屿逻辑缜密,“你搬过来,以后上课、切磋都方便,打完架就各自回屋睡觉,不误事。” 云恨离想了想,有些道理。 “那我能带云护过去吗?他从小就跟着我。” 段屿需要确认一下,“仆从?” “嗯。” “那可以。” “以后睡觉前我给你喂些涅槃火,你晚上就不用汤婆子了。” “好。”云恨离喜笑颜开。 段屿看了一会儿,撇过脸,用身体挡住云恨离,不许别人看。 下课后,曹崇野又凑了过来,“云恨离,该履行咱俩切磋的诺言了。” 云恨离点点头,对段屿说:“我先和他比试完,结束了再去寝舍搬东西。” “你今天刚答应我不和除了我以外的人比试。” 曹崇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段屿这样霸道不要脸的人,跟段屿比起来他这个西荒霸王简直就是翩翩君子。 “可是我和他的比试是昨天就定下的,先来后到,要先完成他的才能履行你的。”以往都是云护教他如何为人处世,这还是云恨离第一次教别人,说话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耐心。 段屿深吸口气,有些气,还有些闷,一点火都发不出。 “好吧,我等你,反正两三下就结束了。” 曹崇野握紧大刀,强按住想砍段屿的心情。 他调整好状态,摆出起手势,“来吧,云世子!” 第6章 第 6 章 段屿站在云恨离住的寝舍里,本就靠北的房子居然还住朝北的房间,光线不好、空间也小,段屿四处打量着,第一次发现皇宫里居然有这么狭窄的房间。 还好他让云恨离搬出来了,他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云护大气不敢喘,低头收拾行李,他把汤婆子摆成一排,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段屿:“你晚上要用这么多汤婆子?” 云恨离:“没有那么多,可以去掉两个。” 段屿:“......” 云恨离小声补充,“最近暖和了些,可以再去掉两个。” 段屿在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云恨离需要涅槃火,都三月了还要用汤婆子,畏寒体质严重到这种程度难道云氏没有寻遍天下名医为他看过吗? 段屿直接问出口:“你在家可有大夫为你调理身体?” 云恨离想了想,“幼时好像喝过几次中药,后来不生病了也没再喝过,只是穿冬衣的时间比别人长一些也没什么大碍。” 段屿又觉得有些闷火,“你是这么想的?” “父亲是这么说的,我后来发现确实如此。” 段屿:“......” 不通人情世故、简单懵懂的云恨离确实可爱,可如果对最亲近的,最应该在意的感情都变得迟钝,会让真正心疼他的人难受。 云护收拾好东西,看了眼脸色很差的段屿,凑到云恨离身边,“世子,行李收拾好了。” “那我们走吧。” 一路上,从寝舍穿过修灵监,段屿没做任何遮掩任凭路过的同窗们随意猜测,曹崇野又不知从哪里冲出来,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段屿眼皮都懒得抬,“搬家。” 曹崇野大吃一惊,问云恨离,“你不住寝舍了?” 云恨离:“我与殿下约好每日都要课后斗法,住寝舍有些不便,搬去他那里。” 曹崇野倒吸一口凉气,下了结论,“他强迫你的!” 云恨离刚要解释,就听见曹崇野激动嚷嚷,“他打不过你心有不甘!不仅要你每日与他斗法提升他的修为!还要日夜监视你窥探你的修行之法!自私!卑鄙!” 云恨离捂着耳朵,弱弱解释:“不是,是我——” 段屿打断他,“跟这种十招就输了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可说的,同样都是世子不如想想为什么东陵世子能在云恨离手下挨过二十招,而你只有十招。” “走了。”段屿提着云恨离的后领,倒真有几分胁迫的意味。 祁严站在角落,他看着云恨离的背影,双唇紧闭,犹豫再三,转头离开。 离开修灵监,段屿松开手抚平了云恨离的衣领。 “那个人性格冲动,你刚才的话会激怒他。”云恨离知道自己不擅人情世故,可连他都看出来了,段屿却还懵懂地刺激对方情绪,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段屿一下。 没想到段屿“噗嗤”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云恨离不解。 段屿还故意逗他,“你说的‘那个人’是哪个人啊?” “就是方才拦下我们的那位......”云恨离回忆段屿说的话,“世子?” 段屿这下确信,云恨离连曹崇野叫什么、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亏他还白白为两人斗法生了会儿闷气,真不值当! “嗯,西荒世子,名字叫曹崇野。”段屿并没有隐瞒,主要是大家整日一同上课,曹崇野又像个黏稠的鼻涕虫甩都甩不开,云恨离早晚会知道他的名字。 这下由他告诉云恨离,云恨离像是个刚学会新知识的好学生,不仅点了点头,还给老师汇报学习反馈,“我记住了。” “你在帝京期间有任何不知道的都直接问我,我知无不言。” “好。” 说着话,道一宫到了。 云恨离绕过影壁踏进院子,他顿了片刻,难怪段屿看不上寝舍,道一宫的院子比南江云氏家主的院子还大。穿过正堂,走进内院,院中栽着一颗需要四人合抱才能环住的百年梨树,正值梨花盛开的季节,白色花瓣挂满枝头。 “你就住我隔壁的房间,”段屿把人带进屋里说,“这个房间与我的卧房是相通的,你看,这边的内门一拧就能打开。晚上外面冷,你又畏寒,直接从这个门过就行。” 云恨离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人家里的卧房能跟客人住的卧房打通的,帝京皇室的习俗果然与南江大不相同。 不仅如此,房间内暖和极了,地笼里烧着最好的银炭,云恨离难得觉得身上发热,走近床榻边,地上还铺了一层柔软厚重的毯子,云恨离不敢再往前走了。只能看着三层床帐层层叠叠垂至床榻,高出一截的褥子看着软软和和,云恨离觉得今晚他一个汤婆子都不需要。 趁着云护收拾东西,他在屋内用脚步丈量了一圈,一共二十八步。 “世子,殿下准备的卧房也太好了!”云护提了一路的小心脏终于落回原位,“都不说这个房间是您在南江卧房的三倍有余,这里的床褥用的均是最舒适的云锦布,帷幔上嵌着的竟然是珍珠!我刚刚还看了,床头挂在方盒里的是夜明珠,方便晚上起夜。这就是皇室过得生活吗,用家主的话来说就是奢靡无度啊!” 云恨离盖上装着夜明珠的盒子,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可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挤满了似的,很奇怪。 云恨离走出房间,段屿站在梨花树下,似是感应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云恨离往梨花树下走,香味愈发浓郁,这种味道他在第一天见到段屿的时候就闻到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吃了他给的梨花糕明白过来。 云恨离并肩站在段屿身边,看着挂在枝头的梨花,和南江的白樱一样的颜色,乍一看很相似但其实差得很远。 段屿问:“看过卧房了?” “嗯。” “临时收拾了一下,比较简陋,你先住着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让你的仆从直接找我这里的管事,他叫虚舟。” 云恨离:“多谢,这里已经是我住过的最好的卧房了。” 段屿带着笑意,“你甚至还没睡一觉,就是最好的?比你在南江的住所还要好吗?” 云恨离非常肯定,“嗯。” “跟我讲讲你在南江的事情吧。”段屿摘掉落在云恨离头顶的花瓣,又将他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南江富饶,云氏又在南江统治了近乎百年,你作为世子怎么像个没见识的小可怜似的。” 云恨离下意识道:“不可怜。只是修行,不能偷懒贪图舒适,唯有艰苦才能磨炼心志。刻苦修炼,听从父命,兴耀云氏,是我作为世子生来就该做的。” 段屿两眼一黑,这话一听就不是云恨离自己说的。 “从小你爹就给你说这些?” “嗯。” “所以你在南江住的不好,吃的也不好,身体畏寒也不给你找大夫调理。反正你体内有琉璃心,上古神器威力无比总不会让你死了,反而整日给你灌输家族兴衰的理念,让你吃尽苦头只为云氏付出。” 云恨离没说话,他凑近观察着段屿的神情,半晌说:“你刚才是真的生气了。” 段屿:“......” 段屿觉得胸口更闷了。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在猜到云恨离在南江过得不好时,会如此生气,有一种自己儿时没能养好的猫被迫送给别人后,对方并没有善待他的愤怒和痛苦。 段屿想了想,或许是在云恨离身上看到了曾经的他。 他差点忘了,自己以前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上辈子活在文明的现代社会,出生就背负着父母的期待一路卷到高中,十几年里考好了不能开心不然就是骄傲,考差了就是不好好学习没动脑子。 他累了,在高考完后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的书和卷子都撕了,狠狠发了一次疯,从此彻底明白,只有自己脾气够烂才没人敢惹。 结果他穿越到了这里,成为了一个年仅一岁多点的小屁孩,唯一欣慰的是在这里的十几年他过得很爽。 如今看到和曾经的自己陷入同样境地的人,心中难免应激了一点。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云恨离。 他第一次见到云恨离时,就觉得这个人应该穿得鲜艳漂亮,头戴金饰,腰间配玉,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模样,而不是最简朴的白袍,藏着一层层笨拙的冬衣。 段屿不说话,云恨离有些苦恼,生气的时候是要身边人哄的,可他没有云护那样伶牙俐齿,也不会讲有趣的笑话。 云恨离思索着他单薄的人生经历,终于从记忆里挖出了一副场景:四岁的幼童贪嘴惹恼了母亲后,拽着母亲的衣衫乞求母亲原谅的画面。 云恨离有样学样,拽住段屿的腰带,晃了两下,拖着唱腔:“殿——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清亮柔和的嗓音分明是最适合撒娇的,可云恨离却一字一顿地,只学了形,没学会一点里面黏糊的情绪。 即便如此,段屿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他颤抖着身体,捂住脸。 苍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殿下?”云恨离歪着头,好奇段屿此刻的表情,他的长发垂下,顺着卡在腰带里的指缝藏在段屿的腰间。 段屿抱住了云恨离,即便穿再多的衣衫,他依然触摸到了少年瘦削的骨骼。 第7章 第 7 章 云恨离躺在段屿准备的床上,身下是三层柔软的褥子,身上是暖和舒适的被子,屋里的地笼继续烧着,他今晚还真用不上一个汤婆子。 他下半脸藏在被子里,裹着暖和又清香的气息,脸颊不自觉蹭了蹭松软的布料。 云恨离眯起眼睛,侧过身又蹭了蹭枕头。 一夜无梦。 房间太暖和唯一的弊端就是云恨离又睡了懒觉,只不过这次云护没叫他,云恨离换好衣服,散着头发出了门。 守在门口的云护连忙走上前,“世子,你醒了!我为你梳发吧。” “嗯,”云恨离还带着刚睡醒的哑意,嘟嘟囔囔问:“怎么不叫醒我?” “殿下不让......” “哦。” 罢了,今日休息不用上课,就听段屿的。 云恨离闭着眼睛,如瀑布般的头发梳了一遍遍,再睁眼头发两侧已经拘起束好,其余的长发依然乖顺地垂在身后。 “好看吗?” 云恨离转过身,站在身后的人变成了段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一边问着一边摸到后脑勺的簪子,不是他的木簪。 段屿按下云恨离的双肩,脸凑到他的脸边指引云恨离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和新换上的簪子,又问了一遍:“好看吗?” 分明是他以往的发型,只不过从木簪换成了玉簪,云恨离就觉得自己好像和昨日不太一样了。 “好看。”云恨离感觉到段屿脸上的热气涌到他的右脸。 段屿自觉拉住云恨离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吃早膳,吃完后还叫了人来给你做衣服,用的是北野的棉布,暖和还不厚重,正好这时候穿。” 云恨离:“修灵监给大家分发了一样衣袍,我没有机会穿你的衣服。” 段屿毫不在意,“像今日休沐不用上课就可以穿,而且我还想给你多做几件襦衣,还有袄和裘,穿在里面,帝京比南江冷多了,我多准备些不同类型的厚衣服给你。” 云恨离跟上段屿的脚步,小声问:“殿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段屿没有看他只是把人按在榻上,“名满天下的琉璃心,南江云氏世子,不应该到哪里都有人追捧上赶着对你好吗?” “只有你对我最好。” 因为是云恨离说的话,段屿就没往其他方向联想,他平静地夹了甜糕放在云恨离的小碟里,“那就多用点早膳。” 云恨离看着桌上的食物,四样素味小菜,四样荤菜,甜汤、咸汤都已放好,就连一旁的糕点都错落有致地放了八样。 经过这一夜的体验,他已经明白段屿身为皇帝的亲弟弟过得本就奢靡富贵,不过云恨离在南江习惯了早膳只有一道冷菜和一碗粥,乍然这么多菜肴实在吃不下,段屿看着桌上的剩菜,非常善解人意鼓励云恨离明天一定可以浪费得更少。 云恨离心怀愧疚,决心一定多修炼多吃饭。 云恨离还没来得及再次证明自己的饭量,修灵监的寝舍传遍了两人的谣言。 昨日段屿带云恨离搬家的事情本就招摇,结合这几日两人不和的传闻,以及段屿本人狂妄又不友善的形象,众人纷纷猜测云恨离被段屿带去囚禁、磋磨,狠狠折断琉璃心的傲骨,消耗他的灵气,让他再也斗不过涅槃火。 云望霄坐在房间里,狭隘的寝舍里围绕了十几个南江云氏的学子。 “大公子,世子在众目睽睽下被强行带走,简直就是段氏打我们南江的脸!” “是啊,您都不知道才过了一晚外面都传成什么了!” “段氏霸占着最为充沛的灵渊称帝,让四家甘愿称臣,如今南江好不容易有了上古神器,段氏眼红嫉妒正好借由弟子进京修学这件事针对世子!” “大公子,不管是皇室欺辱南江还是段屿私人仇恨,只有世子被带走且至今道一宫不许任何人探望是事实,望大公子速速下决策平息此事,等这件事传回南江,家主与其他长老们那里恐怕不好解释。” “大公子,怕什么!这件事是二殿下做出来的,唯一受害的只有世子,就算家主觉得丢人也骂不到您身上!” “大公子,离家前,家主嘱托过云氏弟子在外一切由您管理。” 云望霄沉默片刻,“这件事坚决不能传到南江,不管是世子还是琉璃心,代表的都是云氏的名誉。” 云望霄将人赶走,扶住额头叹气,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谁?” 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北野,祁严。” - 道一宫,梨花树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错,定山戟鸣响,白樱花伴着梨花飘然落下。 “今日先练到这里吧。” 段屿收起定山戟,“这是在灵渊得到的,据说也是什么上古神器。” 云恨离眼睛一亮,“我可否摸一下?” 段屿将戟塞到云恨离手上,“你随便耍。” 沉甸甸的重量落在云恨离手心,他双手提了提便将定山戟还了回去,他还是更适合用法阵。 云恨离转而接过段屿递给他的手帕,“殿下,你是在帝京底下的灵脉得到的吗?” 段屿:“自然,等到授课告一段落我们就可以进入灵渊修行,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好东西,你想要法器我就找一个更好的给你。” 云恨离摇摇头,“我对法器并不执着,不瞒殿下,我从半年前起修行陷入了困境至今没有丝毫提升,此次来帝京也是希望能借助灵渊里充沛的灵气引气入体,突破困境。” 段屿挑眉,云恨离的心是上古神器琉璃凝结,他这个人就如同一个行走的**神器,按理说应当如同他的涅槃火一样拥有无限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云恨离这个神器却像普通修士一样有灵气不足的问题。 段屿:“两个月后会有一场考试,通过考试就可以进入灵渊,到时候我帮你一同突破困境。” “殿下,”道一宫的管事虚舟走了过来,“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段屿有股不好的预感,他安抚云恨离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就在我这里呆着先别出去。” 云恨离不疑有他,“好。” 上灵宫。 段渊面色阴沉,“你在修灵监上了一个月的课,感受如何?” “挺好的。”说着,段屿就要坐下喝茶。 段渊:“你给我站起来。” “皇兄想骂什么直说吧。” “听闻你与南江云世子切磋过一次后因为险些输给对方有了些桎梏,我原本不想管的,可今日你囚禁云世子的事情闹得整个修灵监人尽皆知!云望霄都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 段屿从未有此刻对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这些词有如此深刻的感同身受。 “皇兄,流言蜚语不可信。”段屿说:“我和云恨离一见如故,他搬到道一宫是我邀请的他同意的,我们你情我愿,总有多事的人乱嚼舌头。” 段渊:“即便如此,也不妥。所有学子都住在寝舍,你单独请云世子和你同住,另外三家的人会怎么想?” “这不正好?”段屿说:“四方王对帝京灵渊虎视眈眈,因有共同利益达成联盟,如今他们觉得段氏和南江交好,不正是分裂他们联盟的好时候。” 段渊:“别把饿狼逼急了。” “我心里有数。” 段屿大大咧咧从上灵攻走出来,早就等候已久的宫人凑到他身边,“殿下,您要的能承住涅槃火的灵玉琉璃灯在这里。” 段屿拿过来在手里转了一圈,白日里琉璃灯上的流光并不显眼,可即便如此七彩的流光随着动作交替出现仿佛山间雨过天晴后的彩虹。 “能承住涅槃火的地龙找到了吗?” 宫人都快哭出来了,“殿下!这琉璃灯本就是个法器,能承载些许您的火已然很不容易,这世间谁会用地龙做法器啊!” “也是,走了。” 当天晚上,段屿就把琉璃灯挂在了云恨离的床头。 段屿:“这里面注入了涅槃火,晚上你若是冷就从这里面吸点火。” 云恨离踮起脚注视着里面熊熊燃烧的火焰,虽然火苗很小,却足以让他此刻内心满足。 “要不你坐下,我现在就给你喂点涅槃火,喂饱了你睡,嗯?” “谢谢殿下,不过这间房很暖和我昨晚一个汤婆子都没用哦。” 火苗下,段屿似乎看到云恨离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意,让人心里怪痒的。 段屿掐了下手心,“好,你早些歇息,我回房了。” 三日休沐一瞬而过,该去上课的早上段屿隐隐有些起床气,反观云恨离神清气爽,早膳吃的东西比前几日都多。 段屿逐渐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一进讲堂原本吵吵闹闹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开始忙碌看书、练字,可段屿能精准从这些人中找到是谁在偷窥他们。 云恨离对此毫无感知,只是中间休息的时候被云望霄叫了出去。 “大哥,有事要说?” 云望霄看着云恨离的脸色,短短三日也能看出比起往日的苍白有了些许红润,云恨离在段屿那里过得很好。 云望霄想起祁严对他说的话,心情更加烦躁起来。 “恨离,你还记得我们四家的子弟到了一定年纪后,为何一定要来帝京修学吗?”云望霄盯着云恨离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眼睛,试图看出他能有一丝波动的情绪。 片刻,云望霄毫不意外地又一次失望。 他说:“我们来帝京名为修学,实则是做人质。” 第8章 第 8 章 上古时期,诸神内部发生一场浩荡的内战,半数上神陨落,修仙界灵气骤然稀薄,到了千年后的今天修仙界的空气中几乎不存在灵气,只有地底仅存着七座灵渊,艰难支撑着整个修仙界。因而如今的修士再也无法像上古时期的前辈御剑飞行,结金丹,甚至一步成神,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延年益寿,无病无灾地活到一百多岁就已是人生圆满。 可惜人总是贪心的。三十年前,帝京还叫洛京时,地底发现了千年来最为充沛的灵渊,当时发掘的段氏家主认定这座灵渊的灵气足以帮助普通修士突破修为困境,哪怕当年段氏极力掩藏灵渊的事情,最终消息还是走漏。 段氏家主夫妇以命封锁灵渊,十五岁的少主段渊带着年仅五岁的弟弟段屿东躲西藏,躲避祁、曹、梅、云四家的追捕。 就在四家差点成功的时候,段屿觉醒涅槃火,烧死了不少人,段渊以灵渊为筹码将洛京改名帝京,段氏称帝,四家封王、向段氏称臣,并在族中世子与其他后辈长大后送往帝京修学,而段氏则要为其中最有天赋的一批人开放灵渊,辅助他们修行。 世家的修士并非普通人类,他们只依赖和臣服自己的家族,对于皇权并不放在心上,段渊也没要求他们如何忠诚,只是要了些微薄的税钱,不用朝见不用交付领土和军权,几乎和他们以前的日子没差。 唯有送世子和后辈这件事众人迟迟决定不下,没人相信段渊说的话。送世子到仇人身边,跟让孩子去做质子有何区别。后来还是四大世家强行定下,世子进京修学只要满两年随时就能离开。 “当年涅槃火横空出世,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燃不尽的火无人能灭,四家只好答应段渊的要求,才有了现在的四方王。”云望霄说:“我们四家与段氏有着血海深仇,我最近又听说段屿将你囚禁在他的住所,兄长很担心你。” 云恨离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往事,他抿了抿唇,“殿下待我极好,并没有伤害我,所谓囚禁只是谣传。” 云望霄笑得很温柔,“正是如此,我才担心啊。恨离,段屿什么性子在到修灵监的第一天你也看到了,他狂妄自大、目无尊长,没有一点仁善之心,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记恨十二年前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不想报仇呢?” 云望霄慢慢逼近云恨离,树荫下他的脸明暗交错,“你是琉璃心,是南江世子,是云氏的希望,你的身上背负了云氏祖祖辈辈以来想要突破修为上限的心愿,若你出了什么差错,兄长该如何向家主交代,向族中的长老们交代呢?” 这样的话云恨离听了十几年,他深知自己的重责,却不觉得这和他与段屿交好有什么关系。 “堂兄放心,我在道一宫过得很好。”为了让云望霄放心,云恨离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殿下给我准备的卧房比我在南江住的还大,而且特别暖和,现在我晚上睡觉都不用摆一排汤婆子了呢!” 云望霄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后牙也忍不住咬紧,只有脸上还得挂着笑。这云恨离就是个不通人情,没有脑子的呆子!跟他说再多都是浪费! “这或许就是段屿的计谋,给你点小恩小惠欺骗你的感情,等你真的信任他后,他就会露出真面目。”云望霄满脸忧愁,“离家前,家主特意嘱咐我俩到了帝京要彼此信赖、互帮互助,兄长无能,看你落入仇人陷阱却无法救你脱身。” 云恨离眨了眨眼,是这样吗?可是父亲说的那些话早就记不清了。 不知从几岁开始,云恨离开始记不住父亲的教诲,不过也无大碍,父亲说的总是那些东西,云恨离早就背熟了。 “堂兄多虑了,我真的过得很好,要不今日堂兄与我一同去道一宫坐坐吧!你一看,就明白了!” 云望霄叹了口气,“不必,你若如此坚持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修灵监的传闻对你名誉有损,若是传到南江家主知道了我也没办法帮你遮掩。” 云恨离知晓云望霄是担心自己收到父亲的责怪,他的笑意更加真诚起来,“谢谢堂兄,我——” “世子!不好了!殿下和别人吵起来了,正要动手打架!你快去拦着殿下,万一殿下没控制住会惹出大事的!” 云恨离连忙奔向讲堂,没跟身后的云望霄多说一个字。 段屿早拽着那人走到院子里,一群人围着想要劝解却在看到段屿手上的涅槃火时都不自觉退后半步。 可怜的学子还在大声解释:“殿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日整个修灵监都在讲你强迫云世子和你住一起,其实并非是要折磨他!我、我好奇问问,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段屿手上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些,“那你还把不实谣言说得这么大声,到底是怕修灵监的谁听不见啊?” “我、我不是!” 段屿的余光扫光四周的人,从他和云恨离第一次斗法后关于他俩看不惯彼此的传闻愈发激烈,段屿猜测背后有人故意散播,可他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而且这样的传闻也遮掩了两人的关系,段屿并没有去查,今天就出了问题。 段屿隔空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人缓缓提起,“是谁教唆你故意在我面前提起谣言,并中伤云恨离的?” “我听不懂!”强烈的窒息感让人恐惧起来,他挣扎着双腿喊道:“没有人!没有人!我不是故意的!” “殿下!”云恨离匆匆赶来,双手搭在段屿手臂上,“殿下,不要冲动。” 段屿没松手,他垂眸看着云恨离的手,那些关于他的话也涌了出来: “云世子真的是被迫搬去道一宫的吗?我看未必,毕竟讨好了殿下说不定殿下一开心就提前允许他进灵渊。” “那日瞧见的人多了,谁不知道云世子身上没有任何束缚,还主动抱着自己行李跟殿下走的。” “其实云世子长得挺不错的,就是穿得太简朴了没有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娇贵气势。” “段屿!”院首怒气冲冲赶了过来,“你在说什么!?赶紧把人放下!” 段屿将人甩落到地上。 院首低声怒斥,“你啊!被陛下罚过了还不长记性!今日这么多人看着,我想帮你解释都不好开口!” “不用解释,”段屿瞥了眼地上的人,“修灵监有人不安分,我虽然早有猜测却任由其为非作歹,本来就是我的失误,今日能借此把人揪出来也不错。” “殿下,”云恨离有些担忧,双手紧紧拽住段屿的衣袖。 众人离得远虽然听不清三人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动作不难猜出,云恨离和段屿的关系确实没有他们猜的那么恶劣。 “我瞧云世子满脸担忧的表情不似作假,他二人或许真的是相见恨晚的朋友。” “这世间只有他俩拥有神力,说不定修行之法也与我们不同,所以云世子才会搬去道一宫,恐怕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的修行之法。” “云世子和殿下关系如此要好,未来南江也会和帝京拉近关系吧。” 人群中不知谁呢喃了一句,所有人顿时变了脸色。 在场的学子中谁不是为了灵渊而来,本来大家的家族与段氏关系都很差,反正是凭实力公平竞争进灵渊的机会也没有人有异议。如今南江云氏的世子突然与皇帝的亲弟弟交好,其余三家的人很难不多想,日后若南江和帝京交好,两家共用最充沛的灵渊,又拥有琉璃心和涅槃火,整个修界岂不是他两家说的算了。 站在人群中的南江学子感受到了周围人的注视,那种阴暗的揣测和打量像是阴冷黏腻的液体从身上淌过,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期待自家世子能站出来辩驳这些人的恶言,却等来了段屿的煽风点火:“我和云世子关系好坏,都影响不了我二人的斗法水平,与其嫉妒比你优秀的人,用最下作的方式去诋毁谩骂,毁人名誉伤人心情,不如仔细想想——你自己算什么东西也配嫉妒我们?” “殿下!”院首斥责。 其他人被段屿的话戳中心事,说:“虽说李兄弟嘴巴是碎了些,不该在背后嚼人舌头,但殿下未免做的太过分了些!我们世家修士并非帝京的奴才,殿下出手伤人也当给李兄弟交代!” 院首皱眉,此事并不简单。 “院首,我认为这件事需要上报给陛下,让陛下来判。” 其余人应声赞同。 院首看着愤愤不平的人群,有些难办,他知道这些人明面上为被段屿打伤的学子打抱不平,实则是宣泄段氏和云氏可能存在的交好,他们要把这件事闹到段渊面前,再次提醒他当年与四方位定下的约定。 院首:“殿下......” 段屿不以为然,“既然要上报就上报,这件事老头你想压也压不住。” “殿下要吃些皮肉之苦了。” 段屿嗤笑,“我从小被皇兄打的还少吗?不差这次。” 院首只好带着段屿和受伤的学子去上灵宫禀告此事,云恨离说:“此事与我也脱不了干系,我也要去。” 段屿:“你去什么——” “我要去。”云恨离语气坚决。 段屿:“行,那其他三位世子也一起吧,省得到时候又有人不满只能在背后胡言乱语。” 到了上灵宫,段渊得知此事后不出意外地大发雷霆,他刚提醒段屿没多久,他就闹出这样的事来,甚至还伤了世家学子,他辛苦维持十几年的平衡差点被这小子砸碎。 段渊只好传太医过来给人治伤,还将库房里的上古剑谱残卷送给学子当做安抚。 那边事情了结,他专心处置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 “段屿在修灵监出手伤害同窗,不停劝阻还出言不逊,目无尊长,傲慢无礼!鞭挞一百,以正风气!” 第9章 第 9 章 云恨离急忙走了出来,“陛下,这件事情与我也有关系,我愿和殿下一同受罚。” 段渊这才看向云恨离,“云世子在帝京受了颇多委屈,都是由朕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导致,纵然世子不计较朕却不能做事不管。” “把段屿带下去!” 云恨离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转动,刚要起势却被握住,一抬眼,段屿摇了摇头。 他笑嘻嘻,“我又不会死。” 云恨离突然觉得心脏一痛,脸色苍白,过了许久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忘记了呼吸。 “云世子,你还好吧?” 云恨离嗅到冷冷的花香气,东陵世子梅三弄蹙着眉,似是很担忧的样子。 “我没事。” 门外,鞭子飞扬刺破皮肉的声音次第传来,云恨离掐紧指腹,哪怕知道段屿身负神力,这一百鞭并不会让他重伤可心里却始终被紧攥着,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抽动地疼。 段渊敛了神色,“诸位来到帝京也有一月,朕一直忙于政务还没来得及和你们闲谈一番。” “来人,赐座。” 云恨离惦记段屿的情况,几乎没听进去太多,段渊也像是把他忘了似的专心和另外三个人聊天。 “禀陛下,一百鞭执刑完毕。” 段渊:“人现在如何?” “已经昏迷,带回道一宫了。” 云恨离猛地看向段渊,“陛下,我想去看看。” 段渊扫了一圈,“去吧。” 云恨离匆匆离开后,段渊也遣散了其他三个人。 出了上灵宫,曹崇野砸吧了下嘴,说:“没想到这皇帝还挺狠啊,连自己唯一的亲弟弟都能打成这样。” 梅三弄:“屿殿下此事做的太鲁莽,陛下罚他也是应该的。” “一百鞭真的有点太狠了。”曹崇野类比了下自己,他是西荒唯一的继承人,在西荒的时候不比段屿和善可亲,即便如此他爹最多就是假装打几下面子上说得过去就行。 还得是狠人才能当皇帝,曹崇野下结论。 梅三弄问:“祁世子觉得呢?一百鞭刑,多还是少?” 祁严声音嘶哑,“受伤的是西荒的修士,并非北野修士,我的看法并不重要。” 曹崇野觉得没劲。 云恨离因为有琉璃心是最瞩目的那个,曹崇野爱热闹重义气在修灵监的人缘最好,梅三弄虽然好静却性格温柔乐善好施也有一批追随者,只有祁严,低调到几乎难以被注意到,不仅他如此北野的其他人要么孤僻不合群,要么毫无存在感。 “没意思。”曹崇野问梅三弄,“现在闲得没事,要不要切磋一番?” 梅三弄笑着看了眼曹崇野的鞋,“自从殿下笑你与我相差十招后,你整日找我切磋,可每次你都输给我,这种切磋与我有什么好处?” 曹崇野憋了个脸红,“本世子陪你修行,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梅三弄挑眉,“原来曹世子想要许我好处?那我要好好想想了。” “梅三弄!”曹崇野气得跳脚。 道一宫内。 “殿下——”虚舟跪坐在地上,双手搭在床边,整个身体几乎蜷缩起来,哭得嘶声力竭。 云恨离刚踏进房间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哭喊声,本就悬着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走到床边,只看见段屿爬在床上,露出的后背上全是血淋淋的伤痕,鲜嫩的皮肉从内里翻卷过来,看着骇人至极。 “殿下......” “哦,你来了。”段屿艰难抬起头看了眼云恨离。 “殿下别动,”云恨离将垂下的长发全都拢到一侧,温柔地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段屿瞥了眼虚舟,刚才还在哭的人此刻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关上门,只留下了外敷的伤药。 “你陪陪我就好了。”段屿的声音很虚弱。 云恨离坐在床边伸出手虚虚抚过满目伤痕,“你为什么不要我用琉璃净保护你?” “皇兄心里有气,得发出来,而且我若不吃点苦怎么让其他人闭上嘴。”段屿说完话,半晌没听到云恨离的声音,他侧过身抬起眼看见云恨离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如同一尊玉雕的神女像。 段屿艰难坐起身,单手捧过他的脸,那张总是清澈懵懂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双目泛红,顺着上挑的眼尾消失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 段屿的指腹抹了下眼尾,只会将他弄得更红。 他咽了咽口水。 “我不是傻子受罚的时候用灵气护体了,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事,你难受就别看了。”段屿轻轻低语,如同最温柔贴心的情人。 云恨离并没有领情,“没事的话怎么还没止血?虚舟怎么会哭得那么惨,在我来之前太医是怎么说的?” 段屿:“......”都怪虚舟演技浮夸,他只是让虚舟哭一哭显得他很惨,谁知道他跟哭丧似的,吓到云恨离了。 段屿倒吸口气,下巴靠在云恨离肩膀上,“伤口有点疼。” 这种时候只能卖惨转移话题。 果然,心思单纯的云世子很好骗,他慌忙查看段屿的伤口,“哪里疼?我给你上药。” “没事,你借我靠一下,我就好了。” “好。”云恨离慢慢地往床里面移动,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段屿偷偷将脸埋在云恨离的肩膀处。云恨离今日穿得是段屿送他的衣裳,柔软的料子里渗透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云恨离泛凉的指尖顺着段屿的手臂攀上肩膀,缓慢往背后滑落,横纵交错的伤是阻拦的妖魔,云恨离耐心地从中挑选安全的降落地。 刚落地,段屿的脊背绷紧。 “你在做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想为你治疗,可我不会。”云恨离语气失落,他开始羡慕上古时期的修士可以用灵气为同伴治疗。 段屿笑得身体抖了抖,他起身摸了摸云恨离的头,“你这么厉害,要是连治疗都学会了,光复修仙界的重任岂不是要落在你一个人身上。” “这样不好吗?” “不好。”段屿没有丝毫犹豫,“太辛苦了、太孤独了,只有你一个人艰难撑着,别人只会往你的身上投放期待和希望但不能理解你的难处,时间一长,你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你凭什么要为旁人的希望付出?你的神力是你与生俱来的,是你的一个人的东西,你想如何使用就如何使用。” “是这样吗?” “是。”段屿一手按住云恨离的后脑勺,将他拉近自己,两个人几乎鼻挨着鼻,眼眸里只有自己落在对方眼中的模样。“听我的,信我的。好么,阿璃。” “好。”云恨离眨了眨眼睛,“你刚才叫我阿璃?” “嗯,阿璃、阿璃、阿璃。你喜欢吗?”段屿眉眼弯弯,“你家人没有给你起小名,我给你起一个。就叫‘阿璃’,不是分离的离,是琉璃的璃。” “好听。谢谢殿下。”云恨离想了想,“要不我也给殿下起个小名?” 段屿非常期待,“你想叫我什么?” “阿火?” 段屿:“......”倒也不用这样对仗整齐。 “殿下不喜欢?” “没有。”段屿下意识否认,又补充,“我幼时爹娘和兄长会叫我阿屿,不过后来就不叫了。” “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长大了,不是孩子了,而我爹娘走的又早,就没了能一直叫我小名的人。” 云恨离学着刚才段屿的动作,也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我叫你阿屿,但只能我们两个人时候叫,云护说你是皇帝的亲弟弟一直提醒我要尊敬你,所以我不能在外面叫你的名字,不礼貌。” 段屿点了点头,“阿璃,你许多与人打交道的方式都是云护教你的吗?” “嗯,我从小缺少感情,父亲就派云护来照顾我、帮我处理人情世故。” 段屿皱眉,“谁说你缺少感情?” “很小的时候我偷听奶娘对父亲说的,她说我对开心、生气这样的情绪反应都很迟钝,怀疑我可能脑子不太正常,但是父亲没相信她说的话。” 段屿捏住云恨离的脸颊肉,这才几天,消瘦的脸上终于能捏起一小撮肉了,虽然只有一小撮。 “阿璃,你刚才还因为我眼睛都红了,你对我,很敏感。”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上灵宫的时候我觉得心脏很难受,难受得我连呼吸都忘了。” 段屿清楚云恨离只是坦率地阐述事实,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可他有,所以他无法将这当做纯粹的字面意思理解。 心脏的跳动声放大,段屿有种想要揭开两人之间那层薄纱的冲动。 段屿深吸口气,门外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浇灭他的热血,虚舟扯着嗓子喊:“殿下!陛下来了!”声音大得生怕屋里人正忙着,无暇顾及外面的动静。 段屿无语,“皇兄来了,估计是后悔了来安慰我,我先把他打发了。” 云恨离认真教育:“你要好好跟陛下认错道歉,他才不会惩罚你。” 段屿有些暗爽,“好,我听阿璃的。” 云恨离推门而出,虚舟打量着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挺整齐的,却没想云恨离也正盯着他看。 云恨离真诚地关心:“你的嗓子还好吗?” 虚舟:“......”咳咳。 段渊进了房间,发现段屿光着上身站在榻边喝茶,“你怎么没躺着?” “只是看着吓人,又不疼。” 段渊冷笑,“不疼你骗人家在你房里呆了许久?虚舟在院子里喊那一声我在道一宫外都听见了。” 段屿放下茶杯,决心给虚舟加强一下表演课。 “皇兄找我干嘛?找到幕后的人了?” 段渊坐到榻上,“找到了,我问了安插在修灵监的探子,没有发现他们二人有任何往来的迹象,我安排了人专门盯着,恐怕得过几天才有消息了。” 段屿思索,“什么情况下,西荒的人会心甘情愿为北野的人做事?亲人、旧识、恩人、恋人、拿捏他把柄的人。” 段屿毫无头绪,“北野人就如同他们的土地上最常见的土鼠一样,只会在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洞到处钻。” 段渊笑了笑,“我还记得入学测试那天,你说‘北野阴险、西荒野蛮、东陵奸诈、南江虚伪’,现在北野依然是阴险的土鼠,那南江呢?” 段屿想到自己被打断的表白,没一点好脾气,“皇兄别调侃我,我脸皮厚。” “行,那看到你也不需要皇兄的帮忙了。”段渊站起身,“我不打扰你了,今晚我要带你皇嫂去灵渊修养,先回去了。” 段屿问:“皇嫂的身体还好吗?” 段远叹了口气,“这世间的灵气迟早会枯竭殆尽,到那一日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可我们都无能为力。唯一庆幸的是帝京灵渊取之不竭,每月能进去躲一躲。” 段屿的心情也沉了下来。 晚上上药的时候,云恨离姗姗来迟。 段屿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嗅到了从云恨离身上逸散开来的香气,温热又潮湿,看来是洗过澡了,段屿立刻计上心头。 他先是叹了口气,又沉默片刻。云恨离的好奇心轻松上当,他问:“怎么了?” “我忘了太医说我这伤需要整夜有人陪伴,不然容易触碰到,那就难好了。可今日虚舟嗓子难受下午又吹了风,身体不舒服已经歇下,我担心今晚自己睡觉会碰到,心里十分为难。” 云恨离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事,“那我陪你吧,正好我洗过澡了。” 说着,他坐在床上,脸凑到段屿面前,段屿这才发现云恨离只穿着寝衣就过来了。 下一章就是非常“顺其自然”的同床共枕,一个怕冷一个体热,也是很适合睡在一起了OV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蕴含着香气的热贴在他的膝盖处,段屿看到云恨离露出的锁骨,匆匆转过脸去。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云恨离脱掉了冬装,换上初春的衣衫,即便如此他整日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最多露出一截脖颈,今日这个尺度算很大了。 云恨离拿着药膏,“阿屿,该上药了。” 段屿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把衣服脱了下来。背后的血已经止住,不过鲜红色的伤疤看着依然渗人,云恨离将段屿送他的琉璃灯挂在床头,他下意识将所有头发拢到一边,微湿的发尾随着云恨离的动作在段屿的大腿上一扫一挠,痒意随着神经传染到心脏处。 云恨离小心翼翼,指尖蘸着微凉的药膏,轻轻抚平在伤口上,锯齿状的伤口划过云恨离的手指,有些痛,他生怕再让段屿感到疼,全程紧绷着身体小心翼翼,愈发专注,连自己的鼻息打在段屿的伤口上都没注意到。 可怜了段屿,闻着云恨离洗完澡后的香气,身前是调皮作乱的头发,身后是毫不知情的滚烫呼吸,太医专配了带着凉意的药膏,但这点凉气怎么能压得住少年翻涌的气血。 段屿的脸也红了,后背温度都升了起来。 云恨离摸到他隆起的肿胀伤口,才意识到温度不太正常,他凑上前摸了摸段屿的额头,温度正常,可他还是不放心,撩开自己的额发,彻底贴住段屿的额头。 段屿屏住呼吸,盯着云恨离垂下的睫毛,他正想数一数,就听见云恨离说:“阿屿,你的额头有些发热,脸也发红,可能是伤口导致的发热,我去找太医。” “别去!”段屿急忙握住云恨离的手,这个时间点去找太医说他发热,这不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是什么情况! “我没发热,近日温度升高,我本来就怕热,体温就高了些,是正常的。” 云恨离松了口气,“那就好。” 上完药,云恨离洗了手回来,段屿已经将新的枕头和被子铺好。 云恨离:“我和你睡一张床会不会影响你?要不我打地铺吧。” 段屿:“我屋里没有地龙,你打地铺万一冻生病了,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云恨离:“哪儿有这么夸张。” 段屿:“有的,在我心里有。” 云恨离知道他伶牙俐齿,也不跟他辩驳,乖顺地上了床,“我睡外面吧,半夜方便照顾你。” 段屿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已经在外侧躺下,“外面有风,里面暖和,阿璃,你是不是故意想生病就可以躲避照顾我的事情了?” 云恨离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那就睡里面,盖好被子,别冻着。” 云恨离只好在里侧躺下,段屿弹指熄了灯火,房间陷入黑暗,唯有远处放在案几上的琉璃灯燃着点点火光。 云恨离规矩地躺着,哪怕是在自己的被窝里,双手也贴在两侧规规矩矩,他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分明很轻松,也不知道为何旁边又躺了个人的时候变得拘谨又紧张。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云恨离听见段屿的呼吸声,平稳厚重、节律规整,身体很健康的样子。 “不睡觉在想什么?”段屿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云恨离下意识问:“你怎么我在想你的身体?” 段屿沉默片刻,忍不住咳嗽起来,他坐起身,单手撑着床,俯身凑近云恨离,“大晚上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的距离很近,云恨离足以看清段屿的眼睛,他拨开段屿落在他脸边的,让他痒得忍不住勾起脚趾的发丝,说:“我在听你的呼吸声,平稳有力,只要结痂这几日不崩开很快就会好的。” 明亮清澈的眼睛,单纯坦率的声音,发自内心的关心。不掺丝毫的私情和难以诉说的**,和他完全不一样。 段屿退回自己的领地,裹在被子里的声音有些低沉,“知道了。” 半晌,云恨离的声音又响起,“殿下。” “不是改口叫我阿屿了么,怎么又改回来了?” 夜晚给了云恨离一些勇气,他想问一问段屿关于十二年前段氏和四方王的仇怨,却不想是以阿璃和阿屿的称呼询问。 云恨离抹去了称呼,“今日堂兄跟我说了段氏和四方王以前的事情。” 段屿蓦地睁开眼。 云恨离:“在绝境中觉醒涅槃火的时候,殿下,你害怕吗?” 段屿看向云恨离。 两个人侧着身,目光在黑暗中交织,彼此之间仅有半臂长的距离。 “不怕,反而很兴奋,因为我能把那些人杀得一干二净。”段屿说:“可是后来,皇兄不允许了。” 被子下,云恨离的手探了过来,他握住段屿的手心,“殿下还恨那些人吗?” “不恨了。” 段屿明白云恨离想问的是什么。 段屿本身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来的时候身体的年纪才一岁,年纪小对世界的探索有限,直到被追杀后他才彻底搞明白这里的世界观。而且段渊上位后,为了敲打四方王,当年追杀过他们的人要么让位给贤,要么死得悄无声息,短短十二年,在那四家里头还知道这件事的其实没剩几个了。 云恨离提心吊胆一整日的事情有了答复,他和段屿应该能继续做朋友了。 云恨离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了过去。段屿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时,一时愣神,手上不禁握紧了云恨离越过界限的手。 睡到半夜,云恨离觉得自己好似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半的他如同掉入冰窟,小腿冻得发疼,另一半的他却暖烘烘地浸泡在阳光下,他翻了个身,带着冰冷的半边身体探寻温暖。可是前路坎坷,他陷入了柔软的毛团中,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讨厌。” 话音刚落,毛团被赤阳燃烧殆尽,他原本冰冷的部分逐渐暖和起来。可这样不够,云恨离继续探寻着,他找到了一处比别处都暖和的山洞,只是那山洞小的可怜,云恨离只能把一部分的自己藏进去,没多久,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又睡熟了。 漫长的夜晚,修灵监的寝舍并不太平。 “世子,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对李非凡虚与委蛇?” “我说完成了吗?” “您让我诱导李非凡散播段屿和云世子的事情,他已经做了,难道还有别的任务?” “你们做的不让我满意,不过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了。”祁严点了盏灯,他的身影耸立在窗纸上看着有几分吓人,而跪在他面前的人几乎缩成一团,可怜极了。 “你和李非凡的关系不能断,”祁严问,“他不是对你很痴迷?你对他可有几分真心?” “属下只效忠北野家!世子让我去接近李非凡,我对他除了利用绝无私心!” 祁严语气平淡,“这样啊,那就有些可惜了。”半晌,他突然笑出声,“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会知道真正的答案了。” 翌日,段屿半梦半醒间嗅到云恨离头发的香味,云恨离用的什么沐膏,过了一夜能把整张床熏成他身上的香味。 他下意识动了动身,想要将缠在身上的被褥扔开,但只捏了满手的滑腻。段屿愣神片刻,继续往更热的地方摸去,却听到耳边传来急促又难耐的声音。 段屿睁开眼,云恨离的黑发落在他眼前,低头一看,云恨离不知何时躺在他的怀里,寝衣大敞,视线从圆润的肩头落到一点粉色,段屿立即拉好他的衣服。 “该换药了吗?”云恨离哑着嗓子,双目紧闭。 “还不用。” 段屿只记得睡前两人说了会话,没有喝酒、没有表白,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早上起来会变成这样!? 段屿害怕云恨离醒来后看见两人的模样尴尬,缓缓移动身体准备先下床,可惜藏在被窝的下肢纠缠得紧,他只好屏住呼吸端起云恨离不知何处的细滑肌肤慢慢从他双腿中间挪开。 “你掐我大腿|根做什么?”云恨离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我、我......”段屿难得语塞,他明明应该连忙松开却不知为何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指缝间夹着挤出的肌肤,原来是那个地方...... 段屿没想到云恨离看着瘦削,在看不见地方还藏着不少肉。 云恨离似是终于清醒过来,他看了看眼前的被子,是段屿的。他脸上难得露出羞赧的神情,一只腿慢慢从温暖的夹缝间挪开,另一只腿也随着远了些,然后是上半身,到最后连头发都被他全部规整好,不挨着段屿一分一毫。 段屿觉得好笑,尴尬的情绪转嫁到云恨离身上后,他又恢复往日的德行。 “阿璃,你睡觉这么不老实?被子不盖,衣服也要都脱掉,你冬日睡觉怕冷是不是因为你睡觉习惯不好?” 云恨离“出溜”一下,躲进被窝,他抱着双膝,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几乎□□,脑袋又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涨红的脸也不只是羞的还是气的,“我一个人睡觉的时候特别规矩,被子和寝衣都安然无恙!你、你是不是晚上偷偷脱我衣服了?” 一口大锅砸下,段屿觉得自己像是被造了黄谣的太监,天地良心,他如果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早就骗着云恨离什么都做了,何必辛辛苦苦忍到现在,忍得他一大早就硬得发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