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麒麟与貔貅的魔法纪元》 第1章 父母相遇 作者写在前面的话:此文节奏有些慢。此文是双男主文,如有不喜,请点叉。最后感谢各位宝宝的支持。撒花????ヽ(°▽°)ノ????。 念青唐古拉峰,横亘于世界屋脊的巨龙,终年积雪的峰顶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而冷冽的光芒,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桥梁。山脚下,并非全然是生命的禁区,夏季的短暂馈赠,让这片土地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绿毯,点缀着无数不知名的野花,在稀薄的空气和凛冽的风中,倔强地绽放着惊人的生命力。 蓝鑫踩在松软的草甸上,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而纯净的空气。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劲装,外罩一件厚实的皮袄,身形挺拔如身后的雪松,眉眼间带着中原人少有的深邃轮廓,却又融入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温润。他是蓝家这一代家主的一位隔房堂侄,在传承千年、枝繁叶茂的蓝氏家族中,算不得核心,但也因身负麒麟血脉,自幼便接受着严格的训练,肩负着家族使命。 此次,他远离位于江南水乡的族地,千里迢迢来到这雪域高原,是为了完成家族发布的一项采集任务——寻找并带回至少三株五十年份以上的雪莲花。雪莲,在蓝家的古籍记载中,不仅是疗伤圣药,更蕴含着纯净的冰寒灵气,对于调和某些霸道药性、炼制特殊丹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任务并不轻松。雪莲生长在雪线附近的岩缝之中,踪迹难觅,且高原环境恶劣,即便他身负修为,也需步步为营。他已在念青唐古拉峰附近徘徊了半月有余,收获却寥寥,只找到两株年份尚浅的雪莲,远未达到任务要求。 这天,天空澄澈如洗,蓝鑫沿着一条冰川融水汇成的溪流向上攀登。溪水冰冷刺骨,潺潺流淌声在这片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就在他专注于搜寻岩壁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随风飘来。那歌声空灵而悠远,用的是他听不懂的藏语,旋律简单却直抵人心,仿佛与这雪山、这蓝天、这流云融为了一体。 他心中微动,循着歌声走去。绕过一片巨大的冰碛石,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溪流在此处拐了个弯,形成了一小片相对平缓的河滩。一个穿着传统藏袍的少女正蹲在溪边,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水,浇灌着生长在溪畔石缝中的几株柔弱的花朵。她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脸庞是高原阳光洗礼后的健康红润,五官明丽大气,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像高原的湖泊,清澈见底,又带着雪山子民特有的坚韧与纯真。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发间缀着绿松石和红珊瑚的饰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注视,歌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望向蓝鑫,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的好奇。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打量这片土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块石头。 蓝鑫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抱拳行礼,用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说道:“在下蓝鑫,从中原而来,冒昧打扰姑娘,还请见谅。” 少女眨了眨眼,显然没完全听懂他的话,但她从他的姿态和语气中感受到了善意。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也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生硬的官话回应道:“你……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她的官话磕磕绊绊,却别有一种质朴的韵味。 蓝鑫心中一喜,能沟通就好。他尽量放慢语速,解释道:“我来此,是为了寻找一种花,名叫雪莲。”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雪莲的形状。 “雪莲花?”少女重复了一遍,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嘎瓦嘎日波(雪莲花的藏语)?” 蓝鑫虽听不懂藏语,但从她的神情和发音猜测她明白了,连忙点头。 少女看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和腰间挂着的采集袋,指了指高耸的雪山,又摇了摇头,用混杂着藏语和官话的词句说道:“上面,危险。雪莲花,不多,难找。” 她的关心让蓝鑫心中一暖。“我知道危险,但我必须找到它。”他的语气很坚定。 少女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似乎在判断他的决心和品性。最终,她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叫,央宗拉姆。我家,就在那边。”她指向山谷下方,隐约可见几缕炊烟的地方,“我,认识路。可以,帮你找。” 蓝鑫没想到会遇到如此热心的人,连忙道谢:“多谢央宗姑娘!若能得姑娘相助,蓝某感激不尽!” 央宗拉姆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如同雪山上绽放的雪莲,纯净而温暖。“不用谢。雪山,是神灵的家。帮助迷路的人,是应该的。” 就这样,蓝鑫与央宗拉姆,这两个原本生活在截然不同世界的人,因为雪莲,在这念青唐古拉峰下相遇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央宗拉姆成为了蓝鑫的向导。她熟悉这里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冰缝,知道雪莲最可能生长在哪些背风向阳的岩壁上。她脚步轻盈,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对高原的气候变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看,那里。”一天,央宗拉姆拉住正要攀爬一处陡坡的蓝鑫,指向斜上方一片被冰雪半覆盖的岩石,“那里,风向好,阳光也能照到,可能有。” 蓝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岩石的缝隙间,看到了一点洁白的身影。他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攀爬上去,果然发现了一株品相极佳的雪莲,花瓣层层叠叠,蕴含着充沛的灵气,年份绝对超过了五十年。 “找到了!太好了!”蓝鑫小心地将雪莲采下,放入特制的玉盒中保存,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回到央宗拉姆身边,真诚地道谢:“央宗姑娘,这次多亏了你。” 央宗拉姆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抿嘴笑了起来,脸颊上的高原红显得更加明媚。“不用总是谢。你找到了,很好。” 除了寻找雪莲,两人之间的交流也逐渐增多。蓝鑫会跟央宗拉姆讲述中原的繁华,江南的杏花烟雨,以及那个神秘而古老的家族一些不涉及核心秘密的趣事。而央宗拉姆则会告诉他雪山的传说,牧民的生活,哪些草药可以治疗风寒,哪些菌菇味道鲜美。 他们常常在一天的搜寻结束后,坐在溪边生起小小的篝火,分享着央宗拉姆带来的糌粑和酥油茶。火光映照着央宗拉姆明亮的眼睛和蓝鑫温和的侧脸,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特有的浓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蓝鑫发现,自己越来越被这个善良、坚韧、如同雪山精灵般的女孩所吸引。她不像江南女子那般温婉含蓄,却有着一种源自生命本真的热烈与纯粹。她的笑容能驱散高原的寒意,她的坚韧让他这个身负修为的人都暗自佩服。 而央宗拉姆,也对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男子充满了好奇。他彬彬有礼,知识渊博,眼神清澈,没有某些外来者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看向她时,目光中的欣赏和温柔,让她那颗如同雪山湖水般平静的心,泛起了阵阵涟漪。 第2章 雪域之子 一次,在翻越一处陡峭的冰坡时,央宗拉姆脚下一滑,险些跌落。蓝鑫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里。那一刻,两人靠得极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没事吧?”蓝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央宗拉姆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脸颊微红,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事。谢谢你,蓝鑫。” 蓝鑫没有立刻松开手,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孩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泛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陌生的情愫。他轻声说:“以后小心些。” 时光在雪山的见证下悄然流逝。蓝鑫的采集任务早已完成,甚至超额找到了五株年份足够的雪莲,但他回程的日期却一拖再拖。 终于,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两人坐在帐篷外,看着远处月光下如同玉龙横卧的念青唐古拉峰。高原的夜空,星辰仿佛触手可及,银河横亘,壮丽得令人窒息。 “我……快要离开了。”蓝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央宗拉姆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星空,轻轻“嗯”了一声。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央宗,”蓝鑫转过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被星光勾勒出的侧脸,“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央宗拉姆猛地转过头,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一丝慌乱。“跟你……走?去中原?” “是。”蓝鑫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我知道这很突然,也知道让你离开熟悉的雪山和家乡很不公平。但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带你去看江南的烟雨,想让你见识中原的繁华,更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语直白而热烈,如同高原最炽烈的阳光。央宗拉姆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看着蓝鑫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期待,脑海中闪过与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温柔,他的博学,他小心翼翼的呵护,还有此刻他眼中映着的璀璨星河,都让她无法拒绝。 “可是……我的阿爸阿妈……”她有些犹豫,眼中泛起水光。离开生她养她的土地和亲人,这需要巨大的勇气。 “我会向他们恳求,用我的余生来证明,我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蓝鑫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会告诉他们,蓝家虽非寻常人家,但我蓝鑫,此生定不负你央宗拉姆。”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央宗拉姆望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真诚和决心。她想起了阿妈说过,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就像雄鹰找到了可以栖息的山崖。她反手握住了蓝鑫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幸福的笑意。 “我……我愿意跟你走。” 蓝鑫心中狂喜,忍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巍峨的念青唐古拉峰下,在璀璨的星河见证中,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紧紧相依。 第二天,蓝鑫带着丰厚的礼物,郑重地拜访了央宗拉姆的父母。起初,两位淳朴的牧民对女儿要远嫁中原感到震惊和不舍,但在与蓝鑫深谈,并看到女儿眼中坚定的光芒后,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祝福。蓝鑫承诺,会定期带央宗拉姆回来探望他们。 离开的日子定下了。在出发前,蓝鑫和央宗拉姆在雪山脚下,按照藏族的习俗,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庄重的仪式,祈求山神和天地神灵的祝福。央宗拉姆穿着最美丽的藏袍,蓝鑫也换上了一身庄重的深衣,他们在蓝天雪山和亲友的见证下,许下了相伴一生的诺言。 不久后,央宗拉姆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更是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喜悦和期待。蓝鑫更加细心地照料着央宗拉姆,几乎不让她做任何重活。他摸着央宗拉姆尚未显怀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悸动,眼中充满了初为人父的激动和不可思议。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坚强,像雪山一样纯净。”蓝鑫轻声对央宗拉姆说。 央宗拉姆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我希望他,能继承你的智慧和担当,平平安安地长大。” 怀胎十月,转眼即过。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帐篷内却温暖如春。在母亲和部落里有经验的妇人的帮助下,央宗拉姆经历了一番辛苦的挣扎,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夜的寂静。 “是个男孩!是个健康的男孩!”接生的妇人喜悦地宣布。 蓝鑫几乎是冲进了帐篷,他首先看向疲惫却微笑着的央宗拉姆,紧紧握住她的手,“拉姆,辛苦了。”然后,他才将目光投向那个被包裹在柔软羊绒中的小婴儿。 新生儿皮肤红润,哭声洪亮,眉眼间依稀能看出蓝鑫的轮廓,却又带着央宗拉姆那种高原特有的深邃。最奇特的是,在他眉心处,若隐若现地有一个极其淡的、如同紫色闪电般的胎记,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蓝鑫心中一动,,这或许就是麒麟血脉的某种显化。他小心翼翼地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在他臂弯里,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无与伦比的幸福。 “我们的孩子……”他声音有些哽咽,将孩子抱到央宗拉姆面前,“你看他,多像你。” 央宗拉姆虚弱地笑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婴儿的脸颊,眼中充满了爱意。“给他起个名字吧,蓝鑫。” 蓝鑫凝视着怀中的儿子,又看了看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和远处默然矗立的念青唐古拉峰,沉吟片刻,说道:“他生于这雪山之下,我希望他的生命能如同雪域的青枫,纵然环境严酷,亦能坚韧不拔,茁壮成长。就叫他‘蓝枫’,如何?” “蓝枫……”央宗拉姆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好,就叫蓝枫。小枫儿,我的孩子……” 小蓝枫似乎听懂了父母的呼唤,停止了啼哭,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帐篷外,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晨曦穿透云层,照亮了雪山之巅,仿佛在为这个新生命的降临,献上最纯净的祝福。 第3章 回归家族 五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孩成长为蹒跚学步、开始认知世界的幼童。蓝枫便是如此。他继承了父亲蓝鑫清秀的眉目和母亲央宗拉姆深邃的眼廓,皮肤白皙,不像高原孩子那般带着风霜的痕迹,但眉宇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属于雪山子民的倔强。他眉心那抹极淡的紫色闪电印记,随着年龄增长,似乎也清晰了一点点,在他安静时,若不细看,只会觉得那处皮肤颜色略深,带着点异样的光泽。 江南,蓝家族地,与念青唐古拉峰下的辽阔苍茫截然不同,这里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烟雨朦胧中透着千年世家沉淀下的雅致与深幽。高大的院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围起了一个等级森严、规矩繁复的独立世界。 蓝鑫带着央宗拉姆和刚出生的蓝枫回到蓝家时,并非一帆风顺。一个“血统不明”的外族女子,一个在家族外降生的、血脉存疑的孩子,在极度重视血脉纯正的蓝家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若非蓝鑫这一支的堂叔,也就是现任家主蓝明辉力排众议,加上蓝鑫带回的雪莲花品质极高,超额完成了任务,他们一家恐怕连族地的大门都难以踏入。 最终,在蓝明辉的斡旋下,央宗拉姆被勉强认可,身份则伪装成家族某个早已没落、远迁西域的旁系子弟之女,父母双亡,前来投奔。而蓝枫,则被记入族谱,但关于他出生的具体地点和情况,被刻意模糊处理了。 这五年来,蓝鑫一家住在族地西侧一个相对僻静的小院里。蓝鑫凭借自身能力和家主的些许关照,在家族外务中谋得了一个不错的职位,虽不算核心权力阶层,但也生活无忧。央宗拉姆努力适应着江南的水土和蓝家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学会了官话,虽然仍带点口音,也学着打理庭院,烹制江南小菜。她将来自雪域的坚韧融入日常,默默承受着一些族人或明或暗的审视与排挤,将大部分心血都倾注在了抚养蓝枫和经营他们的小家上。 小院里有棵年岁不小的桂花树,是央宗拉姆最喜欢的。她想念雪山和草原时,就会抱着小蓝枫坐在树下,哼唱那些悠远的藏歌。蓝枫似乎对这些旋律有着天然的亲近,听着阿妈的歌声,他会变得格外安静,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天空,仿佛能穿透这江南的烟雨,看到那片生养他阿妈的辽阔天地。 蓝鑫闲暇时,会教蓝枫认字,读一些启蒙的典籍,也会跟他讲一些家族的历史传说,当然,都是经过筛选,不涉及核心秘密的内容。他偶尔会提及蓝家先祖与麒麟的渊源,提及家族之人身负祥瑞血脉,守护着某种古老的使命。小蓝枫听得似懂非懂,但对父亲口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充满了好奇。 “爹,麒麟是什么样的?”小蓝枫坐在蓝鑫膝上,仰着头问。 蓝鑫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神有些悠远:“麒麟啊……是仁慈的神兽,行步有规,不履生虫,不折生草,能带来祥瑞。我们蓝家人的血脉里,就流淌着一丝麒麟的力量。” “那我也有吗?”小蓝枫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好奇地看着。 “当然有。”蓝鑫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我们小枫以后,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然而,这片看似平静的院落,却始终笼罩在家族内部权力斗争的阴影之下。蓝家传承千年,枝繁叶茂,内部派系林立。以家主蓝明辉为首的一派,相对务实,主张在遵循祖训的同时,适度与外界接触,延续家族;而另一派,则以几位辈分高、思想守旧的长老为首,他们极度崇尚血统纯净,排斥一切外来因素,尽管在外人看来蓝家依旧强大,但他们自己却能感受到传承力量的流失,认为蓝家的衰落,正是由于血脉不彰和与外族接触过多所致。他们觊觎家主之位已久,一直在寻找机会打击蓝明辉的威信。 蓝鑫作为蓝明辉比较得力的隔房子侄,又带着一个来历存疑的妻子和血脉不明的儿子,自然成为了反对派重点关注的“靶子”。关于央宗拉姆真实身份的流言,关于蓝枫血脉不纯的猜测,从未在族内彻底平息过。 这一年的家族祭祖大典,气氛格外凝重。大典之后,按照惯例,会有一些彰显家族底蕴和传承的仪式,其中一项,便是针对五岁左右孩童的“洗礼”。这个仪式并非每年都有,只在有适龄孩童时才会举行,其核心,便是在家族圣地——“洗骨池”中进行。 洗骨池,位于族地最深处的禁地之中,是一口不过丈许见方的石池。池水并非普通泉水,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绿色,粘稠而沉寂,无波无澜,仿佛亘古如此。池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这里是测试蓝家子弟血脉纯度最直接、也最残酷的地方。 按照族规,所有年满五岁的蓝家孩童,都需在祭祖大典后,于洗骨池中接受洗礼。纯血的蓝家子嗣,身负麒麟血脉,会得到池水的认可,安然浮于池面;而若血脉不纯,则会沉入池底。在蓝家漫长的历史中,并非没有混血子弟,他们的命运往往极为悲惨,轻则被废去修为,逐出家族,重则……无人知晓,只知沉下去的孩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以往,这项仪式更多是走个过场,毕竟蓝家内部通婚严格,极少有与外族结合并敢将子嗣带回族地的例子。但今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被父亲牵着小手,站在人群边缘的蓝枫。 蓝枫穿着小小的藏青色礼服,头发被央宗拉姆仔细梳理过,小脸绷得紧紧的,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周围的大人们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有好奇,有怜悯,更有毫不掩饰的冷漠和敌意。他下意识地抓紧了父亲的手。 蓝鑫的脸色异常凝重,他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儿子的小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给他。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也一直在为此担忧。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他与拉姆的爱情结晶绝非孽种,但洗骨池的判定,是家族千年来的铁律,无人可以违背。 央宗拉姆站在蓝鑫身侧,穿着她最好的一套江南衣裙,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焦虑和一丝属于高原的倔强。她听不懂那些复杂的仪式祷文,但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恶意。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心中一遍遍向雪山之神祈祷,祈祷她的孩子平安。 主持仪式的是反对派中一位德高望重、面容古板严肃的长老,蓝承岳。他须发皆白,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了蓝枫身上,不带丝毫感情。 “祭祖礼成,血脉洗礼,开始!”蓝承岳的声音苍老却洪亮,在寂静的禁地中回荡,“念到名字的孩童,上前,入池!” 第4章 洗骨之刑 一个个穿着礼服的孩童被父母领着,走到池边,由执事弟子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入墨绿色的池水中。每一个孩子入水,池水都只是微微荡漾,那孩童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稳稳地浮在水面,片刻后便被捞起,象征着血脉纯净,引发周围族人一阵低低的、程式化的祝贺。 很快,轮到了蓝枫。 “蓝枫,上前!”执事弟子高声唱名。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的目光,好奇的、怜悯的、冷漠的、幸灾乐祸的,全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蓝鑫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小枫,别怕,就像平时洗澡一样,下去待一会儿就好,爹马上抱你上来。” 蓝枫看着父亲,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央宗拉姆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用生硬的官话急切地对蓝鑫低语:“蓝鑫,孩子还小,能不能……”她的眼中充满了哀求。 蓝鑫痛苦地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拉姆,这是族规,避不开的。” 他牵起蓝枫的手,一步步走向那口墨绿色的、深不见底的洗骨池。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反对派的几位长老,包括蓝承岳,嘴角都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冷意。他们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当众证明蓝明辉力保的隔房子侄,生下了一个血脉不纯的杂种,这无疑是对家主威信最沉重的打击,也是他们夺权的最好借口。 走到池边,那池水散发出的阴寒气息让蓝枫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地往父亲身后缩了缩。 “入池!”蓝承岳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一名面无表情的执事弟子走上前,就要从蓝鑫手中接过蓝枫。 “我自己来。”蓝鑫沉声道,他不想让儿子在恐惧中被陌生人扔进水里。 他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然后弯腰,双手托住蓝枫的腋下,将他缓缓放入那墨绿色的池水中。 池水冰凉刺骨,不同于任何寻常的水。蓝枫一入水,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触摸他的身体,探查他的血脉深处。他害怕极了,想喊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一秒,两秒…… 蓝枫小小的身体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浮起来,而是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下沉去!墨绿色的池水漫过他的腰际,他的胸膛,他的脖颈…… “不——!”央宗拉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母性的本能,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拉住蓝枫,却被两名面无表情的执事弟子死死扯回。 蓝鑫目眦欲裂,怒吼道:“枫儿!”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捞。 “放肆!”蓝承岳厉声喝道,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住蓝鑫,让他动弹不得,“洗骨池前,岂容你扰乱仪式!此子沉池,乃血脉不纯之铁证!乃玷污我蓝氏高贵血脉之孽种!” “他不是孽种!”蓝鑫双目赤红,奋力挣扎,却如同陷入泥沼,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头顶最后没入那死寂的墨绿色池水中,连一个气泡都未曾冒出。 池水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整个洗骨池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起。 有反对派长老义正辞严的斥责:“果然!外族血脉,污秽不堪,竟敢妄图混入我蓝氏门墙!” 有中立族人的叹息与低语:“可惜了……这么乖巧的孩子……” 更有一些原本就嫉妒蓝鑫或忠于反对派的人,毫不掩饰地露出讥讽和快意的神情。 央宗拉姆瘫软在地,泪水汹涌而出,她徒劳地向着池水的方向伸出手,用藏语嘶喊着谁也听不懂的绝望祷词。她的世界,在儿子沉入池底的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蓝承岳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威压镇住、痛苦不堪的蓝鑫,以及崩溃的央宗拉姆,声音冰冷如同宣判:“蓝鑫,你隐瞒此子血脉真相,欺瞒家族,娶来历不明之外族女子,罪无可赦!依族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家族!其妻央宗拉姆,混淆蓝氏血脉,罪同此子!至于这沉池的孽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沉入洗骨池者,从未有生还的先例。 “不!你们不能这样!”蓝鑫嘶吼着,体内麒麟血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隐隐躁动,但他与蓝承岳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无法挣脱,“枫儿是我的儿子!拉姆是我的妻子!你们凭什么……” “凭什么?”蓝承岳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就凭这洗骨池千年不变的铁律!就凭我等肩负着维护蓝氏血脉纯净的重任!蓝明辉识人不明,包庇于你,亦难辞其咎!” 他将矛头直指家主,这场针对蓝鑫一家的发难,本质上是权力斗争的公开化、白热化。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却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够了!” 人群分开,家主蓝明辉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快步走来。他面色铁青,看着平静得可怕的洗骨池,又看了看被镇压的蓝鑫和崩溃的央宗拉姆,最后目光锐利地射向蓝承岳。 “承岳长老,即便孩子血脉有异,又何至于此?他还是个五岁的孩童!”蓝明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家主!”蓝承岳毫不退让,“族规如山!血脉不纯者沉池,乃先祖所定,岂能因年幼而废?此风一开,我蓝氏血脉将再无纯净可言,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您身为一族之长,莫非要以私废公?” 他扣下了一顶大帽子,引得身后一众反对派族人纷纷附和。 蓝明辉胸口起伏,,在洗骨池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反对派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会轻易放过。 “蓝鑫夫妇,暂且押下,听候发落!”蓝明辉只能先稳住局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蓝鑫当场被废。 “家主!”蓝承岳还想说什么。 “我才是家主!”蓝明辉猛地喝道,属于家主的威严瞬间爆发,暂时压制住了场面的骚动,“一切,等宗老会决议!”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口吞噬了他堂侄孙的洗骨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痛惜,然后挥袖,命人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蓝鑫和瘫软的央宗拉姆带了下去。 仪式在一种极其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人群散去,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蓝家,要变天了。而那个有着清澈眼眸、眉心带着淡淡紫痕的孩子,他的生死,似乎已经无人关心。洗骨池畔,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墨绿色的池水,依旧深不见底,仿佛藏匿了无尽的秘密与悲恸。 第5章 双亲“殒落” 洗骨池的墨绿水面,在吞噬了那抹小小的身影后,重归死寂,仿佛一块冰冷的墨玉,映照着周围族人各异的面孔——有得逞的冷笑,有虚伪的叹息,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央宗拉姆那声撕心裂肺的“不——”如同投入寒冰的烈火,瞬间被更大的喧嚣与敌意所淹没。蓝鑫的怒吼与挣扎,在蓝承岳长老强大的威压和执事弟子的钳制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场当众进行的“血脉审判”,其目的根本不在一个五岁孩童身上,它是一柄精心打磨的利剑,剑锋直指蓝鑫背后的家主蓝明辉。蓝枫的沉池,成为了反对派攻击对手最有力、也最残酷的武器。 蓝鑫和央宗拉姆被粗暴地分开关押进族地深处那阴冷潮湿的地牢。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光线,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希望。 蓝鑫被特制的符文铁链锁在石壁上,链子上传来的禁锢之力让他体内因愤怒而奔涌的麒麟血脉如同被冻住,难以调动分毫。他颓然地低着头,脑海中全是儿子沉入池底前那双惊恐无助的眼睛,以及央宗拉姆崩溃的面容。心如刀绞,莫过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几乎与地牢湿气融为一体的脚步声靠近。牢门上的小窗被无声地打开,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传了进来: “鑫哥,是我,蓝淼。” 蓝鑫猛地抬头,黑暗中,他依稀看到小窗外那双熟悉的眼睛,带着焦急与悲痛。蓝淼,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虽非直系,但在家族中掌管一部分刑狱杂务,为人仗义。 “淼弟……”蓝鑫的声音沙哑干涩,“枫儿他……” “鑫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蓝淼急促地打断他,警惕地看了看身后,“长老会的判决下来了……是……是断魂崖!” 蓝鑫身体一颤,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依旧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断魂崖下,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是蓝家处置重犯最酷烈的手段。 “他们……好狠的心!”蓝鑫咬牙,齿缝间渗出鲜血。 “鑫哥,听我说!”蓝淼的声音更加急切,“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和嫂子!我联系了外面信得过的朋友,准备了两具与你们身形相仿的死囚尸体……行刑时,我会想办法调包!但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枫儿那边,我无能为力……” 蓝鑫的心猛地一沉。假死逃脱?这无疑是眼下唯一的生路。但……枫儿! “枫儿……洗骨池……”蓝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还能……” 蓝淼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洗骨池……从未有沉池者生还的先例。但鑫哥,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你和嫂子的性命,才有以后!我相信,枫儿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或许……或许有奇迹呢?你们活着,才是他未来唯一的指望!” 奇迹?蓝鑫痛苦地闭上眼。洗骨池的恐怖,他比谁都清楚。那墨绿色的池水不仅能测试血脉,更能侵蚀生机。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能在那下面存活? 然而,蓝淼说得对。他们若死了,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活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意味着未来或许还能查明真相,还能……为枫儿做点什么。 “好……”蓝鑫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拉姆她……” “嫂子那边,我已经让人递了消息,她知道了。你们要做的就是配合,在行刑时,不要反抗,一切交给我。”蓝淼快速交代完,最后说了一句:“保重,鑫哥!活下去!” 随后,小窗被轻轻关上,脚步声迅速远去。 地牢再次陷入死寂,但蓝鑫的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夹杂着巨大悲痛的求生之火。 在另一间囚室里,央宗拉姆蜷缩在角落。她收到了蓝淼暗中传递的消息,那颗因儿子“死亡”而彻底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波澜。假死?逃脱?回到雪山?可是……她的枫儿呢?那个会软软地叫她“阿妈”,会好奇地问她雪山故事的孩子,真的永远留在那冰冷的池水里了吗?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她用力擦干了。蓝淼说得对,蓝鑫不能死,她也不能死。他们要活着,活着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也许,雪山之神会保佑她的枫儿,也许……她紧紧攥着胸前那颗刻着六字真言的天珠,将无尽的悲痛与思念深深埋入心底,只剩下如同雪山岩石般的坚韧。 行刑的日子很快到来,地点定在族地后山的断魂崖。崖顶风声呼啸,云雾在脚下翻涌,深不见底。 蓝鑫和央宗拉姆被押解上来。两人都穿着囚服,面容憔悴,眼神黯淡,仿佛已经认命。蓝承岳作为监刑人,面无表情地宣读了判决书。他目光扫过仿佛失去生气的两人,心中冷笑,自觉铲除了心腹大患。 就在行刑弟子准备将两人推下悬崖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崖边一块看似松动的巨石毫无征兆地滚落,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和惊呼。几乎在同一时刻,蓝淼安排的人手以极快的速度,利用这瞬间的混乱和视觉死角,完成了调包!被推下悬崖的,是那两具经过处理的死囚尸体,而真正的蓝鑫和央宗拉姆,则被迅速套上执事弟子的衣服,混入人群,在蓝淼的接应下,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断魂崖。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加上崖边云雾缭绕,视线不清,竟无人察觉。蓝承岳只看到两个身影坠入云海,便满意地拂袖而去,回去准备下一步针对家主的行动。 蓝淼早已安排好一切。他动用了自己多年经营的所有人脉和资源,将重伤未愈(主要是心神受创和之前挣扎时的皮肉伤)的蓝鑫和悲痛欲绝的央宗拉姆,伪装成一支运送药材的商队成员,连夜送出了蓝家族地,一路向西,朝着那片他们最初相遇的圣地——念青唐古拉峰而去。 在那里,蓝淼为他们准备了一个位于雪山深处、极其隐秘的居所,并留下了足够的金银和生活物资。从此,世间再无蓝鑫与央宗拉姆,只有两个心碎隐居、日夜思念着不知生死孩儿的雪山居民。 然而,这一切的转折与生机,对于被独自留在蓝家、年仅五岁的蓝枫而言,是全然不知的。 第6章 苦难开始 洗骨池底,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是尸骨堆积的恐怖之地。那墨绿色的池水,蕴含着一种奇异而古老的力量,它在排斥、侵蚀非蓝家纯血血脉的同时,也对沉入者构成了一种极其严酷的考验。 蓝枫在沉入池底的瞬间,便被无尽的冰冷和窒息感包裹。意识模糊中,他感到眉心的那点紫色印记散发出微弱的暖意,顽强地抵抗着池水的侵蚀。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忽然托住了他,将他推向池壁一个极其隐蔽的、由水草和岩石遮蔽的狭窄缝隙。缝隙之后,竟是一条通往地底暗流的通道! 他被暗流冲出了洗骨池的范围,最终在一个远离族地核心区域的偏僻溪流浅滩上搁浅。冰冷的溪水刺激着他,让他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他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小脸上毫无血色。他茫然地坐起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巨大的恐惧和孤独感瞬间将他淹没。 “爹……阿妈……”他带着哭腔小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潺潺的水声和林间的风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记得那片可怕的墨绿色池水和沉下去时的冰冷与黑暗。他挣扎着爬起来,又冷又饿,本能地朝着有建筑物的方向走去——那是蓝家族地外围,专门安置一些身份低微的仆役和犯了小错的旁系子弟的地方。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懵懂地闯入了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很快,他被巡逻的执事弟子发现。 “咦?这不是那个……沉池的小杂种吗?”一名弟子认出了他,脸上露出惊讶和嫌恶的表情,“他怎么没死?还跑到这里来了?” “命真大!洗骨池都淹不死他?” “听说他父母今天刚在断魂崖伏法了,真是晦气!” “父母都死了,这小杂种怎么处理?” 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刺入蓝枫幼小的心灵。父母……伏法?死了?他听不懂那么复杂的词,但他明白“死了”是什么意思。雪山上的小羊羔死了,就再也不会站起来,再也不会咩咩叫了。 爹阿妈……也像小羊羔一样……死了?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他的哭声引来了更多的人,也引来了负责管理此处的管事。那管事显然已经收到了上面的指示,看着蓝枫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 “哭什么哭!你父母罪有应得!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家族开恩了!”管事厉声呵斥道,“既然没死成,以后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干活抵罪!我们蓝家,不养闲人,更不养血脉不纯的废物!” 很快,蓝枫被扔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破旧小屋。屋里阴暗潮湿,只有一堆干草算是床铺。没有人关心他是否寒冷,是否饥饿,是否承受着失去双亲的巨大悲痛。他就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被随意安置在了这个角落里。 夜晚降临,小屋外寒风呼啸。蓝枫又冷又饿,缩在干草堆里,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麻木的悲伤和深入骨髓的寒冷。他下意识地摸索着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被体温焐得半干,触手冰凉。 忽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深蓝色菱形吊坠,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是父亲蓝鑫在他三岁生日时送给他的,说是护身符。他一直贴身戴着,连洗骨池的水似乎也没能损坏它。 同时,他也摸到了藏在怀里内袋的一个小物件。那是一枚绿松石发饰,雕刻成雪莲的形状,是母亲央宗拉姆心爱之物,常常戴在发间。在他被推入洗骨池前,母亲似乎挣扎着扑过来,混乱中,这枚发饰掉落在了他的衣襟里,被他无意中攥住,带入了池中。 握着这两件来自父母的物品,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他紧紧将吊坠和发饰攥在手心,仿佛这是他与父母最后的一丝联系。 因为紧握,指尖不知何时被吊坠锋利的边缘或是发饰的金属底座划破了一道小口,渗出的血珠,悄无声息地沾染在了吊坠和发饰上。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深蓝色吊坠和绿松石发饰同时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一闪而逝。蓝枫只觉得手心微微一热,随即,一种奇妙的联系感,在他与这两件物品之间建立起来。 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两个奇异的空间。每个空间大约有他住的小屋那么大,里面空荡荡的,却十分干净,仿佛时间在里面是静止的。 在父亲的那个菱形吊坠空间里,整齐地放着几套适合他不同年龄段穿的衣服,从他现在的大小,一直到少年时期;还有一些不易**的干粮和清水;几本启蒙书籍和笔墨纸砚;一小袋金叶子和一些散碎银两;甚至还有几件小巧的、看起来像是玩具的木雕小马、小剑。 在母亲的绿松石发饰空间里,则放着一些雪域的特产,如风干的肉干、奶疙瘩;几套崭新的、适合高原穿的厚实衣物;一些常见的草药和母亲自己配置的、用小巧瓷瓶装着的伤药和驱寒药粉;还有一本手写的、用藏文和歪歪扭扭的汉字对照的册子,似乎是母亲记录的一些藏医药知识和雪山生存技巧。 这两个空间,赫然是蓝鑫和央宗拉姆瞒着所有人,为儿子精心准备的两个拥有二十立方、可保鲜的储物法器!是他们留给蓝枫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礼物和保障。他们原本打算在蓝枫再长大一些,能够守住秘密时再告诉他,却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最终以这种方式,在蓝枫最绝望无助的时刻,由他无意中的血契所激活。 看着脑海中那两个空间里满满当当的物品,尤其是那些熟悉的、带着父母气息的东西,蓝枫的泪水再次涌出。这不是幻觉,这是爹阿妈留给他的!他们早就为他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可是,准备这些东西的爹阿妈,却不在了。 他小心翼翼地,凭借着那丝奇妙的联系,从吊坠空间里取出一块奶疙瘩,放进嘴里。熟悉的、带着母亲味道的酸甜在口中化开,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却更加刺痛了他破碎的心。 他又取出一件阿妈亲手做的、厚实的小皮袄,紧紧裹在身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阿妈的体温和怀抱的温暖。 他抱着皮袄,蜷缩在干草堆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吊坠和发饰。拥有了父母留下的“宝藏”,却永远失去了留下宝藏的人。这一刻,巨大的获得感和更大的失落感交织,让他深刻地意识到,从今往后,他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如同他内心无尽的悲歌。那两件贴身的法器,成为了他冰冷世界中唯一的温暖,也是支撑他在这残酷家族底层,活下去的最初依仗。温暖的庇护所已然崩塌,前路,是未知的荆棘与严寒。 第7章 族人欺凌 蓝枫像一件被彻底遗忘的破烂家具,被丢弃在蓝家族地最外围、最破败的杂役区。那间四面漏风、屋顶见光、堆满不知名杂物和散发着霉味干草的破屋,成了他在这个庞大而森严、纯粹由蓝姓血脉构成的家族中,唯一冰冷且格格不入的栖身之所。 五岁的稚龄,背负着“血脉不纯”、“父母伏诛”的沉重烙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蓝家无外姓”这条铁律最刺眼的违背。家族上层的权力斗争因洗骨池事件而愈演愈烈,无人会为一个“已死”的罪人之子、一个身负外族血脉的“污点”多费一丝心思。他的命运,被草率地划归负责管理底层仆役和受训子弟的刑堂外院。在这里,即便是仆役,也皆是血脉稀薄、地位低下的蓝姓远支,他们对于蓝枫这个“异类”,有着一种基于血脉纯粹性的、近乎本能的排斥和敌视。而蓝枫,落入了以蓝德福管事为首的一群底层执事手中。 蓝德福管事,因体态肥胖,私下里被称为“蓝胖子”。他出身于一个早已没落的蓝家旁系,靠着钻营和苛待下属,才在这刑堂外院混得一点权势。他面色黝黑泛着油光,一双三角眼总是闪烁着精于算计和欺下媚上的光芒,尤其擅长利用规则折磨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比如蓝枫——这个玷污了蓝氏血脉的“杂种”。 天还未亮,残月尚挂在灰白的天幕边缘,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沉重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惊醒了蜷缩在干草堆里、依靠着母亲皮袄取暖的蓝枫。 “小杂种,还死睡着?当自己是纯血少爷吗?滚起来!”蓝德福洪亮的嗓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他身后跟着两个一脸凶相、抱着胳膊的执役弟子,同样是蓝姓的远支旁系,看向蓝枫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蓝枫被粗暴地从干草堆里拖拽起来,寒冷和惊吓让他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睡意瞬间被驱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甚至来不及将身上那件厚实的皮袄裹紧——那是他昨夜实在冷得受不了,才冒险从项链空间里取出来的。 “听着!”蓝德福居高临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蓝枫脸上,“从今天起,你就是刑堂外院的杂役,兼‘受训弟子’!别以为你身上还淌着点肮脏的血就能偷奸耍滑!在这里,你就是最低等的存在,比那看门护院的狗都不如!狗还能看家,你能干什么?嗯?” 他并不需要蓝枫回答,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蓝枫的鼻尖:“你的活儿,就是听话,干活!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让你打狗,你不能撵鸡!听见没有?!” 蓝枫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小手在身侧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抵御内心的恐惧和屈辱。他不能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 “哑巴了?”蓝德福不满地皱起眉头,对身后的执役弟子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高个子上前,猛地推了蓝枫一把:“管事问你话呢!耳朵聋了?” 蓝枫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稳住身体,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回答:“……听见了。” “大声点!没吃饭吗?!”另一个矮壮些的弟子喝道。 “……听见了!”蓝枫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哼,”蓝德福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丢给他一把几乎比他还要高的破旧竹扫帚,竹枝稀疏,几乎无法使用,“先去把东边三个大院子的落叶扫干净!扫不完,今天别想进饭堂!” 五岁的孩子,拿着那样一把扫帚,在寒冷的清晨,开始了他漫长苦难的第一天。扫帚沉重,落叶湿滑粘腻,寒风如刀。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挪动扫帚。手掌很快就被粗糙的竹柄磨出了水泡,水泡破裂,渗出血丝,混着灰尘和冰冷的露水,钻心地疼。 其他早起的蓝姓仆役或同样在此受训的旁系子弟经过,投来的目光各异。有麻木,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在这个封闭的、纯血的家族里,蓝枫的存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警示和笑话。 “看,那个洗骨池没淹死的小杂种。” “命真硬,克父克母,还玷污了我蓝氏门风。” “离他远点,晦气!谁知道他那个外族娘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恶意的低语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挥动着对他来说过于巨大的扫帚。 三个大院子的落叶,对于一个成年仆役来说也需大半日功夫,对一个五岁孩童,无异于天方夜谭。直到日头偏西,他也只勉强清理完最小的那个院子的一角。又累又饿,眼前阵阵发黑,手掌血肉模糊。 蓝德福准时出现,看着他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院落,脸上横肉一抖,骂道:“废物!果然是血脉低劣的杂种!这点活都干不完!今晚别想吃饭了!给老子滚去柴房劈柴!劈不完同样没饭吃!” 没有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人听他辩解。他被推搡着来到柴房。堆积如山的木柴,一把锈迹斑斑、比他手臂还粗的斧头。他连拿起斧头都费力,更遑论劈柴。 他尝试着举起斧头,沉重的斧头带着他踉跄几步,差点砍到自己的脚。旁边的执役弟子发出哄笑声。 “看好了,废物!柴是这么劈的!”高个子弟子夺过斧头,轻松地将一块粗大的木柴劈成两半,木屑飞溅。“今晚劈不完这一堆,明天有你好受的!” 蓝枫咬着下唇,重新接过斧头。,求饶没有用,哭泣只会招来更多的嘲笑和惩罚。他只能做。 一下,两下……斧头笨拙地砍在木柴上,往往只能留下一个浅坑,或者滑到一边。虎口被震得发麻,原本就破裂的手掌更是鲜血淋漓。汗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又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 不知劈了多久,或许只是劈开了几块最细的柴火,他的手臂已经酸软得抬不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不停颤抖。最终,他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冰冷的柴堆旁。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盆冰冷的、带着腥味的脏水泼醒。蓝德福狞笑着站在他面前:“装死?看来还是不够累!今天训练场的器械还没擦拭,你去!擦不完,明天加倍!” 就这样,日复一日。蓝枫的生活被无穷无尽的杂役和所谓的“训练”填满。扫地、劈柴、挑水、擦拭器械、清洗马厩……所有最脏最累的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所谓的“训练”,也并非系统的教导,而是近乎折磨的体能消耗——负重奔跑直到力竭,站桩直到晕倒,对着坚硬的木桩反复击打直到双手皮开肉绽。 饭堂,是另一个彰显他地位的地方。他永远排在队伍的最后,分到的食物永远是最粗糙的、几乎冰冷的剩饭剩菜,而且分量极少,经常只有小半碗看不到米粒的稀粥和一小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馍。蓝德福和那些执役弟子,还会以各种理由克扣他甚至不给他食物。 “今天任务没完成,没饭吃!” “看你那眼神就不服气,饿一顿清醒清醒!” “这点活都干不好,还有脸吃饭?” 饥饿,成了他除了伤痛和寒冷之外,最常相伴的感受。 第8章 暗夜微光 然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始终有两缕微光,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 一缕,来自于他无意中发现并激活的那两个储物法器——父亲的深蓝色菱形吊坠项链和母亲的绿松石雪莲发饰。为了安全起见,他早已将发饰收入了项链的储物空间中,只将项链贴身佩戴,藏在最里层的衣物下,从不示人。 这两个小小的空间,是他唯一完全属于自己的、安全的秘密世界。里面存放着父母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切:温暖的衣服、足以果腹的食物(耐储存的肉干、奶疙瘩、糌粑面、甚至还有一些糖果)、干净的清水、或许未来能用到的金银、书籍,还有母亲手写的笔记……每一样东西,都残留着父母的气息和爱意。每当夜深人静,身心俱疲、被无边孤寂和饥饿吞噬的时候,他便会小心翼翼地确认四周无人,然后从空间里取出一点食物,通常是小小的一块肉干或者一小撮糌粑面,就着空间里干净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吃下去。食物的味道,尤其是母亲准备的奶疙瘩和肉干,带着雪域熟悉的风味,总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幻的慰藉和活下去的力量。他会将意识沉入那个空间,“抚摸”那些物品,仿佛还能感受到爹宽厚手掌的温度,听到阿妈温柔哼唱的藏歌。 另一缕微光,则来自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蓝淼。 蓝淼作为蓝鑫的好友,虽然无法明目张胆地照顾蓝枫(那会暴露蓝鑫夫妇未死的秘密,并给他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但他利用自己掌管部分刑堂外院物资调配的职权之便,暗中给予了一些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帮助。 他会在分配任务时,偶尔“忽略”掉蓝枫,让他能喘口气;他会在检查卫生时,对蓝枫那间破屋的脏乱“视而不见”;他甚至会“不小心”将一些效果温和、适合孩童使用的金疮药或者活血化瘀的药材,“遗落”在蓝枫必经的路上。 有一次,蓝枫因为高烧和伤口感染,倒在训练场上,意识模糊。是蓝淼“恰好”路过,以“不能让他轻易死了,免得污了训练场”为借口,命人将他抬回小屋,并“随意”丢下了一包治疗风寒和消炎的草药。 这些帮助,如同黑暗中偶尔闪烁的萤火,微弱,却真实存在。蓝枫虽然年幼,但并不愚笨。他隐隐感觉到这位“蓝淼叔叔”与其他人的不同,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愧疚,有无奈。他从不主动与蓝淼说话,但每次接收到那些隐秘的帮助时,他会默默地记在心里。这让,在这个冰冷纯粹的蓝姓家族里,并非所有人都对他怀有纯粹的恶意。 又是一个训练后的夜晚。 今天的内容是“抗打击训练”。说白了,就是站在一个圈子里,任由那些比他年长、身强力壮的蓝姓受训子弟用包裹着厚布的木棍击打身体,美其名曰“锤炼筋骨,磨砺意志”。 蓝枫自然是重点“照顾”对象。那些少年,或许是为了讨好管事,或许纯粹是发泄欺凌弱小的快感,亦或是出于对“杂血”的本能排斥,落在他身上的棍棒格外沉重。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用手臂护住头脸和要害,蜷缩着身体,承受着如同雨点般的击打。他能听到周围其他蓝姓子弟的哄笑声和蓝德福偶尔夹杂其中的、带着赞许意味的点评。 直到训练结束的钟声响起,他才松开几乎僵硬的手臂,踉跄着走出圈子。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后背、手臂和大腿,火辣辣的,想必已是青紫一片,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皮渗血。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向饭堂。果然,轮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点冰冷的、几乎全是汤水的粥底。 他默默地端着那个破碗,走到饭堂最角落的、靠近潲水桶的位置——那是他惯常待的地方,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点冰冷的稀粥,胃里依旧空落落的,饥饿感如同火烧。 吃完那点根本不足以果腹的食物,他低着头,沉默地离开饭堂,无视了身后那些或明或暗的嘲讽目光,一步一步挪回那间位于角落的破旧杂物间。 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斑。屋子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寒冷依旧。他反手费力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剧烈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难以忍受的饥饿,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他没有点灯,只是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将自己抱成一团。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身上伤处的疼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反复刺戳着他的神经。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有火在灼烧。而比身体更难受的,是那无边无际、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孤独和冰冷。在这个庞大的、全部姓蓝的家族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一个不被接纳、被所有人排斥的孤岛。 他想念爹宽厚的怀抱,想念阿妈温暖的歌声,想念那个在雪山脚下、虽然简单却充满欢声笑语、没有人在意他血脉是否纯粹的小家。那些记忆,如同上辈子那般遥远,却又在每一个痛苦的夜晚,变得格外清晰,如同海市蜃楼,美丽,却触不可及。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他倔强地仰起头,用力眨着眼睛,不让它们掉下来。哭没有用。爹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要坚强。 可是,他才五岁。坚强,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沉重而残酷的字眼。 在极致的寒冷、孤寂和饥饿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紧紧握住了那枚贴身佩戴的、带着他体温的深蓝色菱形吊坠。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流,仿佛从吊坠深处渗透出来,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流入他冰冷疼痛的身体。这股暖流并不炽热,却异常柔和、坚韧,如同春日的阳光,悄无声息地滋养着干涸的土地。 它流淌过他青紫肿胀的伤处,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丝;它流淌过他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那深入骨髓的酸软似乎缓解了一分;它甚至流淌过他冰冷绝望的心田,在那片荒芜之地,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再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二十立方米的储物空间。空间里,物品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爹为他准备的小木马,阿妈亲手缝制的厚衣服,那些干净的清水和食物……尤其是那些食物,此刻对他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警惕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只有风声呜咽。他小心翼翼地,凭借着那丝奇妙的联系,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小块风干的牛肉干和一小块阿妈做的奶疙瘩。 他将牛肉干放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咸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带来了久违的饱腹感和力量感。他又咬了一小口奶疙瘩,那熟悉的酸甜味道,瞬间勾起了他对母亲的全部回忆,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着奶疙瘩的味道,咸涩中带着一丝微弱的甜。 他一边无声地流着泪,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父母留给他的食物,喝着空间里干净的清水。身体的饥饿逐渐被驱散,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因为那暖流和食物的能量而缓和了一些。 他紧紧握着胸前的吊坠,将脸颊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那样就能离记忆中温暖的父母更近一些。 这枚项链,以及它所连接的那个秘密空间,成为了他在这无尽黑暗、冰冷和充满敌意的纯血家族中,唯一的光,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寄托和食物来源。是父母留给他最后的庇护,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勇气来源。 身上的疼痛依旧存在,未来的日子依旧看不到丝毫希望。但此刻,紧握着胸前的吊坠,感受着那丝微弱的暖意,品尝着父母留下的食物,蓝枫那颗被冰封的、幼小的心灵,似乎找到了一丝锚定的力量。 他依旧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依旧遍体鳞伤,依旧孤独无助。但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眸里,除了麻木和悲伤,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那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灭的……求生之火。,为了爹阿妈,为了他们留给他的这一切,他必须活下去。无论多么艰难,多么痛苦,他都要活下去。在这个排斥他的、纯粹的蓝姓世界里,隐秘地活下去。夜色,愈发深沉。寒风穿过破旧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为这个失去庇护、在纯血家族中挣扎求存的幼童,奏响的一曲悲凉挽歌。 第9章 工具之训 时光在无尽的劳役与痛苦中悄然流逝,如同指间沙,握不住,留不下,只留下一道道深刻的伤痕与日益厚重的沉默。蓝枫在蓝家族地最底层的挣扎求存,已持续了数年。那个在洗骨池边瑟瑟发抖的五岁幼童,如今已成长为一名看似瘦削、却异常坚韧的少年——如果八岁的年纪,也能被称为少年的话。 他的身形比起同龄的蓝姓子弟要显得单薄许多,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在他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曾经的惊恐与无助,已被一种近乎死水的麻木与深藏的警惕所取代。多年的折磨,并未摧毁他的身体,却成功地在他心灵外围筑起了一道冰冷坚硬的外壳。他变得愈发沉默,几乎不再开口说话,除非必要。孤独与沉默,成了他在这个充满敌意的纯血家族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保护色。 然而,随着他年龄渐长,以及蓝家内部权力斗争进入新的阶段,刑堂外院对他的“培养”方向,也发生了微妙而残酷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可以随意消耗的杂役苦力,而是逐渐被纳入了一套更为系统、也更为可怕的“工具”锻造流程之中。蓝德福管事得到的指令越发明确:抹去其个人意志,锤炼其体魄与技能,将其打造成一柄锋利、听话、且绝对忠诚于家族,实则是掌控刑堂外院的某一派系的“人形兵器”。 天未亮,尖锐的竹哨声便划破了刑堂外院操场的寂静。这是每日“晨训”开始的信号。 蓝枫和其他数十名身份类似的“受训弟子”(大多是血脉稀薄或父母获罪的蓝姓旁支)如同条件反射般从各自简陋的床铺上弹起,迅速冲向操场集合。蓝枫的动作精准而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是他多年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 负责晨训的教习,是一位面色冷硬、名叫蓝铁山的中年男子,据说是旁系中少数以炼体著称的人物。他目光如电,扫过队列,最终往往停留在蓝枫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工具的苛刻。 “今日负重,五十斤石锁!绕场疾行一百圈!落后者,加罚五十圈!”蓝铁山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任何感情。 沉重的石锁被分发下来,对于许多少年而言,五十斤已是极限。蓝枫默默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个,冰冷的石锁边缘硌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他的身材相对瘦小,承担这样的重量更为吃力。 “开始!” 一声令下,队伍开始移动。最初几圈尚能维持队形,但随着圈数增加,体力迅速消耗,队伍开始拉长。喘息声、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石锁拖拽地面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 蓝枫咬紧牙关,调整着呼吸节奏,努力迈动如同灌铅的双腿。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很快便汇聚成流淌而下,模糊了视线。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扯着风箱。手臂和肩膀的肌肉因为持续负重而剧烈酸痛,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快!没吃饭吗?你们这群废物!”蓝铁山的呵斥声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背上,“想想你们的身份!你们是蓝家的人!哪怕血脉微薄,也不能给蓝家丢脸!尤其是你,蓝枫!”他的目光再次锁定蓝枫,“你更该拼命!用你的努力,洗刷你血脉中的污点!证明你还有存在的价值!” 这样的话术,蓝枫已经听了无数遍。他低着头,将所有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石锁的把手,指甲因用力而泛白。他不能倒下,倒下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跑到七十圈时,已经有人支撑不住,瘫倒在地,迎接他们的是执役弟子毫不留情的鞭子和加罚的命令。蓝枫感到眼前阵阵发黑,极限早已突破,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支撑。他想起了储物空间里父母留下的肉干,那能补充体力,但他不能在这里取出。他只能靠自己。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九,一百! 当终于跑完最后一圈,放下石锁的瞬间,蓝枫几乎虚脱倒地,但他强行用颤抖的双腿支撑住身体,只是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蓝铁山走到他面前,冷冷地打量着他:“耐力尚可,意志力……还算坚韧。可惜,底子太差,血脉……哼。”他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轻蔑,表露无遗。 这只是晨训的开胃菜。接下来的项目还包括:蛙跳穿越布满碎石的路段,直到双腿麻木;悬挂在单杠上直至力竭摔落;背负同伴进行折返跑……每一项都在挑战着人体极限,目的并非强身健体,而是彻底压榨体力,磨灭对痛苦的敏感,培养出在任何极端环境下都能执行命令的体能 下午,是格斗训练时间。训练场一角,竖立着数十个包裹着厚厚牛皮的坚硬木桩。 “今日,练习‘基础拳法’和‘闪避步法’!”格斗教习蓝锐,一位眼神锐利、出手狠辣的女子,声音清脆却冰冷,“对着木桩,全力击打三千次!步法配合,躲避两侧执役弟子的藤条攻击!被打中一次,加练一百拳!” 蓝枫走到一个木桩前,摆开架势。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被强行灌输的发力技巧,一拳击出。 “砰!”沉闷的响声。木桩纹丝不动,反震力却让他手腕发麻。这木桩材质特殊,极其坚硬。 他没有停顿,一拳,又一拳。最初还能保持标准姿势,但随着次数增加,体力下降,动作开始变形,拳头也变得红肿、破皮,直至渗出血迹,将包裹木桩的牛皮染上点点暗红。 与此同时,两侧的执役弟子挥舞着韧性极佳的藤条,毫无征兆地抽打过来。蓝枫必须一边击打木桩,一边利用步法闪躲。藤条破空的声音令人心悸。 “啪!”一记藤条抽在他的背上,火辣辣的疼瞬间传来。 “注意力分散!加一百拳!”蓝锐的声音立刻响起。 “啪!”又是一下,抽在小腿上。 “步法迟钝!再加一百拳!” 疼痛和加练的惩罚如同催命符。蓝枫抿紧嘴唇,眼神死死盯住木桩和两侧挥舞的藤条,将所有的注意力提升到极致。他不再去感受拳头的疼痛,也不再去思考背上的灼热,只是机械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重复着击打与闪避的动作。他仿佛将自己剥离出来,成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承受、在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