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纯男大爱上微瑕的我》 第1章 第 1 章 从醉酒中醒来,靳无佑第一眼看到的是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平心而论,是个帅哥。 帅哥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搭在靳无佑的衣服上,似乎正想为熟睡的酒鬼擦擦身子。 靳无佑习惯了被人照顾,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便重新合上眼睛,还抬了抬下巴,方便对方解开纽扣。 帅哥有些意外,愣了一会才笑着说:“小靳总喝醉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一句话没说完,靳无佑混乱的脑海里突然炸起一声惊雷,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下子将俯在他身上的帅哥推翻。 帅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俊朗的脸上瞬间堆满怒火,他正想发作,抬头发现靳无佑的脸色更加难看,双手握拳,青筋暴起,一副被人刨了祖坟的模样。 神经病啊,帅哥心里暗骂,脸上倒是识趣地换上一副担忧的样子:“小靳总?” 靳无佑这才看向地上的人,眼里满是厌恶:“滚。” 帅哥一脸茫然,事情本来好好的,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惹到了靳无佑。靳无佑脾气虽然一贯糟糕,但这种纠缠到房间里了还让人滚的事可是闻所未闻。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靳无佑脸上满是不耐,犹豫片刻,他只能忍住,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等人走后,靳无佑脱力般地倒下,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哪里还有方才的威风劲。 差点就被发现了……靳无佑心里一阵后怕。 陌生的房间、殷勤的帅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昭然若揭。 但靳无佑没有这个心思。 或者说,他没有这个能力。 靳无佑是个出手阔绰又样貌不赖的富二代,在声色犬马的圈子里颇受欢迎。 过去靳无佑也确实沉迷于此,直到半年前,他勾搭了个小帅哥,两人很快滚到一起,正在兴头上的时候被小帅哥的正牌男友捉奸在床。 当时场面混乱得难以形容,靳无佑已经想不起太多细节,只知道正牌男友气得人都快炸了,恨不得把靳无佑这个“奸夫”锤成牛肉丸。 任凭靳艰难地解释自己是有原则的人,要是知道小帅哥有对象,他说什么都不会蹚这趟浑水。 只可惜盛怒之前的正牌男友听不进去,事发突然,靳无佑状态尴尬,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有招架的余地。 据说正牌男友祖上是屠夫,捆几百斤的猪都不在话下,更何况靳无佑。 他用捆猪的手法将靳无佑绑住,然后趁夜扔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如果不是遇到徒步的驴友,靳无佑这条小命毫无疑问是保不住的。 大概是受的刺激太过,被救回来之后,靳无佑就落下了个难以启齿的毛病。这半年来,靳无佑看遍各地的专家,中医西医轮番招呼,甚至还抽空去求了几尊神佛,时至今日依然毫无起色。 他被迫过上了断情绝爱的日子。 · 这是间套房,靳无佑从卧室里走出来,就看到客厅沙发上竟然还坐了个人。这人一身浮夸的打扮,挂满稀奇古怪的链子,连头发都是银白色的,像是开演唱会的爱豆。 是靳无佑的好友吴衫。 “你怎么在这?”靳无佑脑子里还是闷闷的,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灌下,凉意顺着鼻腔冲到大脑,有点疼,但可以让他平复下来。 “当然是做好人好事,知道你素了很久,特意开了房间为你创造机会。”吴衫挤眉弄眼,说得煞有其事,“你怎么把人给赶出去了,不满意?” “没兴趣。”靳无佑咽下最后一口冰水,大概拼凑出了今晚的经过——他们一群人在外面玩,但靳无佑最近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又是困又是醉就睡死过去,吴衫这小子本该送他回去,却灵机一动把人送到酒店,还贴心地叫了个帅哥过来“照顾”。 吴衫狐疑地盯着靳无佑:“没兴趣?真的假的,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怪怪的。” 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靳无佑清心寡欲了半年,出来玩也只闷头喝酒,别人献点殷勤他就跟被刺戳了似的跳脚。 任谁都看得出来靳无佑的反常。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靳无佑演得自己都快信了,“玩够了,也就那样,没意思。” “是吗……”吴衫将信将疑,犹犹豫豫地说,“没事就好,最近别人都在说你可能那啥了。” “嗯?” “就是说你到年纪了,力不从心。”吴衫委婉道。 靳无佑两眼一黑,只感觉脑袋被人狠狠地砸了一闷棍,难受得差点吐了出来。他顿了片刻,面不改色地倒打一耙:“这种不着调的话你也信。” “额,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吴衫听出靳无佑的不悦,下意识解释道。 靳无佑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大声嚷嚷:“下次听到给我打电话,我过去当面对峙。” 靳无佑说得理直气壮,心里早已破了大防。这件事实在过于丢脸,无论是这个毛病本身还是毛病的由来,要是坐实了传言,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吴衫被唬住,想想这个圈子里流言本来就多,确实不能当真:“好了,别生气,也就是几个人在乱传,我去警告警告他们就是了。” “嗯。”靳无佑脸色稍稍好转,趁机脱身,“我先回家了。” “你醉成这样还要回去?”吴衫震惊,“我送你吧?” “免了,我可不想又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吴衫:“……” · 从房间里出来,醉酒的后遗症又瞅着缝隙钻了出来,一口气冲到靳无佑头顶,难受得他差点吐了出来。 他扶着墙休息,心里暗暗后悔今晚喝了太多,不仅身体难受,还差点暴露了秘密。 以后真不能再这么喝了。 振作点,不就是个小毛病么,又不是不治之症,不痛不痒的,不耽搁生活。现代社会大家都是光鲜亮丽的文明人,又不需要掏出来显摆,没用就没用吧。 更何况医生都说了,这主要是心理因素,坚持锻炼,放平心态,指不定哪天它就出来打复活赛…… 砰——! 靳无佑一拳砸在墙上,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齿。 不行,他就是介意得要死,心理暗示屁用没有,他完全走不出来。 奇耻大辱。 世界上那么多人,风月场上的浪荡子拿拉猪车拉都拉不完,怎么偏偏就是他倒霉。靳无佑一遍又一遍地后悔,情绪被反复熬煮,糊成乱七八糟的粘稠,又黏又腻,沾上了就撕不下来。 要是这个毛病能够治好,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先生,您还好吗?”一道关切的声音在靳无佑身后响起,“需要扶您去休息吗?” 靳无佑回头,发现是几个客房的服务员,他草草收回眼神,摆摆手说:“不用,我缓缓就好。” 酒鬼说的话没什么可信度,要真放任不管出了事还得酒店担责,领班不敢大意,看了眼旁边的员工说:“小景,你照顾下这位客人,灵活点。” “好。” 领班大概还有事,说完就匆匆忙忙地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留下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个子很高,皮肤白得通透,酒店制服都被他穿得另有一番味道,任谁看了都得愣上几秒,想不通这样好的皮囊怎么在酒店里打工。 靳无佑怔怔地看着青年,倒不是沉迷美色,而是…… 复活赛真来了。 就在刚刚,他的隐疾出现了久违的松动。 靳无佑心跳一下子变得很快,他连动一下都不敢,生怕惊扰了复苏的小鸟。 怎么回事?靳无佑脑海里一片混乱,酒精让他难以思考,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都已经萎了半年,怎么现在突然来了精神。 是因为这个服务员? 不会吧……对方长得好不假,但靳无佑向来喜欢的是阳光帅气的猛男,对这种精致秀气的男人就没有过兴趣。 总不能出了场意外,连取向都扭转了。 就算取向变了,自己也没这么迫不及待吧,只是一个照面就有了反应……靳无佑深深地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靳无佑的眼神过于骇人,但青年面上毫无反应,站在原地不热络地问:“先生?” 这人完全没有主动上前嘘寒问暖的意思,如果不是碍于领班的吩咐,他大概会目不斜视地走人。 回过神来,靳无佑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悻悻地说:“我没事,你走吧。” 青年没有动作,只是冷淡地看着靳无佑。 艹。 更受不了了。 靳无佑脸上挂不住,隐疾有希望了不假,但自己此时的状态跟个伪人似的,实在是过于狼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就走,没走两步脚下有些踉跄,只能扶着墙稳住身体。 无论如何,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混乱,最好先回家冷静冷静再说。 青年不远不近地跟着,以防靳无佑这个酒鬼闹出什么幺蛾子。 还好,现在已经是深夜,走廊里灯光不算明亮,对方应该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否则也不会是这幅置身事外的样子。 靳无佑费了不少劲挪动到酒店大堂。 大堂里灯火通明,靳无佑的反应已经消退下去,不至于被人看出端倪。 有个经理打扮的人正好在大堂里,他认得靳无佑,赶忙热情地上来招呼,帮忙叫了车,又训斥服务员没有眼色,照顾不周。 青年被骂了也没有反应,神色冷淡,仿佛跟自己毫无关系似的。 车很快到了,大堂经理护送着靳无佑上车。 靳无佑都坐在车里了,余光似乎又看到了青年的身影,他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口:“刚刚那个小伙子叫什么?” 大堂经理见多识广,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景溪,景色的景,溪水的溪,是我们客房部的员工。” 靳无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意味不明地笑笑:“行,你去忙吧。” “哎,小靳总您慢走。” 第2章 第 2 章 靳无佑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医生,心里忐忑到了极致,在他三十来年的人生里,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谢顶的医生沉思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靳无佑一颗心重重地砸下,差点把他的魂也捎着沉了下去:“可是我昨晚有反应……”他特别强调,“而且是很强烈的反应。” 医生了然:“你昨晚不是喝了酒么,也可能是醉酒出现的错觉。” 我还没醉到这种程度……靳无佑想反驳,话到嘴边又想起刚才检查时的无动于衷,一下子没了底气。 真是错觉?靳无佑有点动摇起来,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见到的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那有没有可能,我这种状态是选择性的,就是面对其他人没反应,但面对某个人的时候就是正常的?” 他自己觉得这个猜测过于离谱,之前都没好意思说。 “也有可能。” 靳无佑眼前一亮。 “心理因素主导的ED是有可能出现这种状况的,某个人对你而言有足够的心理触发点,但其他人没有,就有可能出现这种时灵时不灵的情况。” “心理触发点?” “对,比如你跟这个人有情感联结,或者对方身上的某个特质让你产生了记忆关联等等,原因很多,这个没有明确的标准。” · “小景,你长这么好看,去开个直播肯定能火,挣大钱呐,怎么还来酒店打工,客房不好干的。” “害,你懂什么,人家小景是大学生,来酒店就是个兼职,你以为跟我们一样啊。” “是是是,你什么都懂,你这么懂怎么还跟我干一样的活。” …… 景溪仔细地收好工具,等别人的热议告一段落才说:“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的声音跟人一样清冷,像冬日山林间的溪水,别人跟他说话都会不自觉轻一些。 “可惜我没闺女,不然一定介绍给你,对了,我有个侄女,也是大学生,你看要不要认识一下?” 景溪不置可否,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话。 对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被电话铃声打断。 是领班在找景溪。 景溪顺势抛下工具间里的闲话,赶去酒店的库房。 领班已经等候多时,指了指餐车:“送19A06房,快点。” 景溪应下,推着餐车出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领班狐疑的眼神。 19A06是有露台的江景房,价格很高,一般都是领班亲自服务,很少让景溪这种兼职的临时工去送餐。 很快,景溪就到了房间门口。 开门的是吴衫,景溪听人专门介绍过,他是酒店的少东家,遇上了要格外留意。 吴衫点了点下巴,示意景溪把酒拿进去。 景溪收好视线,按部就班地将酒送到了露台。 露台上还坐了个男人,三十来岁,穿着简单,像是常年健身的,身材很好,不可否认长相不错,就是有股轻浮气,看着就知道是个没真心的。 景溪认了出来,对方是昨晚那个酒鬼,大堂经理叫他小靳总。 因为招待不周,景溪和领班都被大堂经理骂了一顿,他是因为态度差,领班则是因为没认出贵客、安排草率。 领班熟练地咽下了这桩罪责,连为自己辩解几句都没有。 景溪目光轻轻地在靳无佑身上扫过,推着餐车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这位习惯前呼后拥的小靳总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阴影里发生了什么。 景溪很快放好酒,整个过程靳无佑都懒懒地缩在沙发上,似乎完全没留意旁边的服务员是圆是扁。 检查无误,景溪推着餐车退出了这间一晚房费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的房间。 悄无声息。 · “你今天更奇怪了。”吴衫开了酒给靳无佑倒上,眼里满是探究,“你看上刚刚那个服务员了?” “不是。”靳无佑动了动腿,一脸烦躁地否认。 酒店是吴衫的家族产业,靳无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得再试试,于是把吴衫叫来酒店,又让他安排景溪送餐,就是想看看自己还会不会有反应。 答案是肯定的。 上午检查时还无动于衷的东西,现在生龙活虎到不可思议。 吴衫哼了一声,根本不信:“骗鬼呢你,要不是看上了,你干嘛费劲让我给你安排这一出?” 靳无佑沉默片刻,吴衫已经有所警觉,如果继续否认,搞不好他突然开窍想到别的可能。 在有毛病和起色心之间,靳无佑果断选择往自己头上悬一把刀,咬牙认了下来:“被你看出来了。” “那可不!”吴衫得意:“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你就不可能是那种能收心的人。” 靳无佑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但人家看起来跟你我就不是一路人,你打算怎么弄?” 靳无佑感到一阵头疼:“再说吧。” 复活赛是开始了,但他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不通医生说的心理触发点究竟是什么。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景溪,对方身上也没有他喜欢的点……怎么偏偏是他。 “哎,”靳无佑踹了踹正忙着喝酒的吴衫,“问你个事。” “啊?” “假如你遇到了个不符合你喜好,但身体会有反应的人,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吴衫瞪大眼睛:“不是吧,靳小佑你都几岁了,还随地大小勃呢?” 靳无佑狠狠地踹了一脚过去:“我是说假如,麻烦你稍微努力一点把光滑的大脑皮层捏个褶皱出来好好想想‘假如’是什么意思。” “嘶……”吴衫吃痛,“靳小佑你脾气怎么还这么冲,还好你是富二代,不然早被人锤扁了。” 靳无佑心里冷笑,富二代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人扔进山里荒野求生,想起这件事他又焦躁得不行,没好气地说:“好好说话。” “好吧,就一句话,身体是诚实的。” 身体是诚实的?靳无佑沉思,难道所谓的喜好只是经年累月的偏见,身体的反应才是自己最底层的渴望? 自己真就是对景溪有念想? · 晚上十二点,到了景溪下班的时间,他换好衣服正要离开,却被匆匆赶来的领班叫住。 “小景,会开车吗?”领班问。 不管是问题本身还是领班的神色都很奇怪,景溪沉默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那正好,”领班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飘浮,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落到景溪身上,“有个客人喝醉了,你帮忙开下车,送他回家,算加班费,然后明天另外给你放一天假。” 景溪没有出声,默默地看着领班。 领班心里也知道这个要求离谱,但这是上级安排下来的活,她也只能照办。 “叫个代驾或者派车送一下都不难吧?”景溪说。 是不难,领班心里无力地想,但人家就指名要你去送啊:“酒店的车都出去了,叫代驾客人又不放心。” 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浑浊起来,领班心里发涩,觉得难以呼吸起来。 客人为什么指名景溪去送,原因一目了然,无非是见色起意。 上面轻飘飘一句话,下面的人就得一层层串在一起推景溪走向烂泥路。 毫无疑问,景溪不是愿意走歪门邪道的人。他皮相太好,能走的捷径太多,可他还是选了最难的那条路,一边读书一边兼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也没动过歪心思。 因此,哪怕景溪性格冷淡,领班也一直对他格外照顾。 领班心里的不忍满溢出来,她不自在地轻咳一下:“你要是有事就算了,我协调别人。” 景溪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已经了然了所有龌龊:“我去就行。” 第3章 第 3 章 靳无佑等了会才等到了景溪。 景溪换下了服务员灰色的制服,穿着很普通的短袖和长裤,反而显得他的脸更发突出。 “哇哦,”吴衫小声地在靳无佑耳边说,“你眼光可真不错,我都不知道我家酒店里有个这样的员工……要不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逐梦娱乐圈,我可以花钱砸他。” 靳无佑把人推开:“得了吧,就你的水平,连自己都火不起来,还能捧人?” 吴衫年轻的时候心血来潮跑去做明星,一开始还积极营业过一段时间,后来嫌行程太累就开始偷懒做咸鱼,大部分时间都在鬼混。 出道十年,归来仍是菜鸡。 “红是讲究气运的,我看他身上就有潜质,不仅是长得好,最主要是这眼神,劲劲的,绝对能火。哎,说真的,给你糟蹋也太暴殄天物了,仔细想想你干的都不是什么人事,还是让我签他得了,好歹我能给他提供一份合法的合同。” 靳无佑挑眉:“一九分成的那种合法?” “那当然,无法禁止即可为嘛。” 吴衫语气随意,肆无忌惮地用打量的眼神审视景溪,完全不觉得靳无佑会阻挠。毕竟靳无佑这人没有定性,也没有真心,对景溪不过是一点兴致而已,指不定过几天都忘了这茬。 他已经快速地盘算好等签下景溪要怎么运作,高低要捧个顶流出来,让那些说自己是败家子的人闭嘴。 出乎意料的,靳无佑却没有顺水推舟给朋友做个毫不费力的人情。 吴衫疑惑地瞥了眼靳无佑,只见对方脸色铁青,一副又要发怒的样子:“嗯?” “不行。”靳无佑心烦意乱,话出口了又改口:“随你。” 吴衫很是意外,欲言又止了一会才说:“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到底怎么了?” “你想多了。”靳无佑摆摆手,“我走了。” · “小景,”大堂经理不知道第几次叮嘱:“小靳总醉了,你这路上开慢点,稳点,小心别出事。” 话音落下,姗姗来迟的小靳总也到了车前。 “小靳总,”大堂经理殷勤地拉开车门,“哎,您慢走。” 靳无佑随便点了点头,连余光都懒得朝经理看上一眼。 关好车门,大堂经理用眼神示意景溪上驾驶座:“去吧。” 景溪“嗯”了一声,顿了两秒才上车。 景溪从后视镜里看了后排的靳无佑一眼,对方已经合上了眼,一副醉得难受的模样,不过车里并没有弥漫多少酒气。 “小靳总,要去哪里?”等不到吩咐,景溪只能主动开口问。 靳无佑报了个地址。 景溪开车很稳,规规矩矩的,跟他人一样,看不出急躁。 不知不觉四十多分钟过去,车辆也行驶到了目的地,自始至终景溪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巴结靳无佑的人数不胜数,有这种独处的机会,有心人早该按捺不住,要想方设法套点近乎。 但景溪没有,他确实不是那种不安分的类型……这就难办咯,靳无佑在心里叹气。 哪怕对方有一点蠢蠢欲动,靳无佑都能从从容容抛下饵料。 他向来很擅长干这种事。 靳无佑的道德底线挣扎了一路,最后还是放弃了脑子里一水的馊主意,引诱一下还行,硬掰就没意思了。 更何况他都已经遭过一次报应了,再头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靳无佑指挥景溪把车开到了车位:“打个车回去,我让酒店那边给你报销。” 景溪不置可否,把钥匙交还给靳无佑。 靳无佑看着景溪修长的手指,恶从胆边生,心头那点半真半假的死灰一下子复燃起来,趁机在人家手背上轻轻地摸了摸。 管他的因果报应,先把人薅过来治病再说。 啪——! 景溪猛地挥掉了靳无佑的手,像是已经对靳无佑厌烦到了极限。 靳无佑愣住,那点从道德底线上挤出来的风轻云淡荡然无存,表情都失控地扭曲着。 景溪扭头就走。 眼看着景溪要走,靳无佑的手比脑子更快一把,直接抓住了人的手腕。 景溪看向靳无佑:“小靳总什么意思?” “额……”靳无佑暗恨自己的手怎么这么快,但心里知道这会不能放,放手人就跑了,干脆一咬牙说:“你这么年轻还在上学吧?怎么在酒店打工?” 景溪想要挣脱束缚,可靳无佑常年练拳,力气比普通人大上许多。 靳无佑历来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往常都是别人捧着他,从来没有他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时候,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景溪满脸不耐:“放手。” 犹豫片刻,靳无佑还是放开了景溪。 “你冷静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你帮忙,钱的事好说。” 景溪冷笑,对靳无佑的话不屑一顾:“小靳总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仿佛靳无佑是什么需要避而远之的病毒。 回到家,靳无佑心里还是有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哽得他浑身难受,干脆到地下室狠狠殴打沙袋。 老天是在耍他吧。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结果人家跟个铜墙铁壁似的。 这怎么弄。 · 靳无佑蔫了几天,又被吴衫从家里拖出来参加婚礼。 婚礼的主人公也是他们一起长大的朋友,地点就在吴衫家的酒店。 “怎么都喜欢在这里办婚礼,菜也就一般。”靳无佑火气还没下去,冲得很,“这个豆腐一点都不入味,蟹是活蟹么,怎么吃着腥啊。” 吴衫见怪不怪:“行行行,那你去炒个满汉全席出来,我让后厨给你腾地方。” 评论员靳无佑闭了麦。 过了会他又忍不住了:“这个舞台是认真的吗,搭了几十万?这就水准,什么空运来的鲜花,看着还不如绿化带里的带劲。” “那你去绿化带摘点,这个钱给你赚。”吴衫随口应付道,“麻利点行动起来,下一个首富就是你。” “哎。”靳无佑了无生趣,不知道第几次叹气,漫不经心地想我去演无能的丈夫大概来钱更利索。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叫什么吗?” “嗯?” “欲、求、不、满。” 吴衫没刻意压低声音,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听进了耳里,纷纷笑了起来。 桌上基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把这句话当成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有靳无佑心里翻江倒海,脸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这一笔就算记在吴衫头上了。 “吴衫这就说得不对了,人家靳哥那是收心了,说不定过段时间站台上发誓换对戒的人就是他了。” “确实,也到该考虑下一步的年龄了。” “呵,我可不搞这些虚的。”靳无佑嗤之以鼻。 “靳哥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留意留意。” 靳无佑随口就说:“性冷淡的。” “好,有品位,我们小靳总追求的是精神契合,你们这些人都太俗了。” 桌上的人嬉嬉笑笑,只当靳无佑在说笑。 吴衫当了真,恍然大悟:“难怪你看上了景溪,他看着就挺冷淡的,不过这样真能满足你么哈哈哈哈。” 靳无佑无奈地白了吴衫一眼。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吴衫神秘兮兮地搂着靳无佑往外走:“别人不懂你,我还不懂?你放心,都给你安排好了。” 一听吴衫的语气就知道跟景溪有关,靳无佑一个头两个大:“你别乱来。”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今天就不会只是一个被家族放弃、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不,我还是娱乐圈一个小小的资源咖。” “……”靳无佑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疼,想不通大家都三十来岁,别人结婚的结婚,接手产业的接手产业,就吴衫还跟个二货似的。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难怪他们能玩到一起去。 “真别整,我没兴趣了。”靳无佑抓住兴致勃勃的吴衫。 “没兴趣?”吴衫大为震撼,“你已经吃过了?这么快。” “……没有。” “之前那么大动干戈的,现在连吃都没吃上,怎么就没兴趣了?” “人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前几天我脑子抽了,你就当自己脑袋被人一闷棍劈失忆了,忘了这件事行不行。” 治病是挺要紧的,但上次景溪的态度还历历在目,靳无佑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想想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比较好。 心理医生说靳无佑一直担心被人发现,状态过于紧绷了,建议他换个全新的环境,没有熟人或许对恢复有好处,他感觉也挺有道理的,已经准备好去瑞士旅居放松心情,说不定过去之后就不药而愈了。 “额……”吴衫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眼神闪躲起来。 靳无佑意识到不对,他扭头一看,只见景溪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跟个幽灵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靳无佑:“……”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背后议论的正主在场着实令人尴尬。 景溪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察觉自己就是话题的主人公。他手上还捧着一束花,见吴衫看过来适时开口:“您要的花。” 吴衫同手同脚地接过花,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瞥了眼靳无佑,见人冷着脸没有表示,只能自己开口:“行了,你先走吧,辛苦你了。” 景溪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吴衫先发制人,恨铁不成钢般地说:“特意找了个由头让他过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靳无佑搂住吴衫的脖子给他来了个裸绞:“别再搞这种没意义的事。” 吴衫福至心灵,突然开悟:“难不成他已经拒绝了你?” 靳无佑没吭声。 吴衫发出一声尖锐的爆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年轻人就是有气节,我更欣赏他了,真想签了他。” “那你签啊。”靳无佑无力地说。 “我倒是想。”吴衫一脸惋惜,“他说他没兴趣。” “明智的选择,”靳无佑也乐了,跟吴衫互相伤害,“签在你名下会被你的糊气传染到的,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十八线徘徊了。” “滚啊!” 第4章 第 4 章 “小景,你过完今天就不干了吗?” “恩,”最后一天上班,景溪依然不急不躁地干着手上的活,“过几天学校就开学了,来回挺远的,不太方便。” “也是。”领班心里遗憾,景溪手脚麻利,客房部老油条们都想方设法偷懒,只有他一丝不苟,要求什么标准他就能做到什么标准,连摆个毛巾都比别人规整。 不过人家怎么说也是大学生,据说学校还不错,今天大家还穿着一样的制服,但景溪早晚会出人头地,当然是留不住的。 “对了,”领班装作不经意地问出纠缠她多日的问题,“那天你送客人回家……没出什么事吧?” 景溪干活的动作有一丝不自然的停顿:“没有,把人送到我就回来了。” “噢噢,那就好,那些公子哥……”领班苦笑一下,收住了为出口的话,“反正出门在外多点心眼总没错。” “那个客人……经常这样?” “这就不知道了。”领班摇摇头,“我之前也没服务过他,不太清楚。” 景溪没再说话。 今天上的是中班,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酒店的位置很繁华,哪怕这个时间点外面也是车水马龙的。 景溪戴着鸭舌帽,背着帆布包,慢慢地随着人流移动。地铁站离酒店很近,但他今天有点闷,想自己溜达一会。 在经过一排商铺的时候,景溪突然听到了一声非常违和的嘎吱声,声音很轻,稍有不注意就会被路上车流声盖过。他循声望去,只见上方的一块招牌正在晃动,而下面还有毫不知情的行人。 景溪一愣,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下一秒,招牌怦然坠落,景溪也同时扑向身前的人。 · 旅居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靳无佑谁都没知会,准备到了瑞士再说,免得别人问东问西。 离开现有环境让他有些兴奋。他已经反常了半年,迟钝如吴衫都觉得奇怪,更别提圈子里的人精们,弥漫的谣言多到连百吨王来了都得摇头说这活它拉不了。 但换个环境,一切就不同了。 在瑞士没人认得靳无佑,他可以不用社交,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完美得很。 靳无佑正计划要带些什么行李,突然接到了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还是个本地的号码。 十有**是骚扰电话,靳无佑想也不想就点了拒接。 但对方非常不依不饶,打了又打。 犹豫片刻,靳无佑还是接了起来。 “请问是靳无佑先生吗,您认识一个叫景溪的人吗?” · 靳无佑按照指示牌找到了景溪的病房。 病房是三人间,景溪就睡在靠墙的病床上。其余两床的患者都有人陪护,只有景溪的床边空荡荡的,他本人似乎也不在意,低头看书,十分专注。 靳无佑没有马上进门,而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情况就是这样的。”靳无佑身后的人疲惫地说道,“我们去走廊上说吧。” 跟靳无佑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带着眼镜,微胖,稀薄的头发摇摇欲坠,脸色更是憔悴得厉害。 对方自称是景溪大学里的辅导员,前几天景溪晚上下班出了意外受伤,只能他这个辅导员忙前忙后处理。 景溪伤得不算太重,主要问题是他脑袋被砸之后出现了记忆紊乱,导致他现在对所有人都抱有强烈的戒备心,急需找个地方给他静养。 偏偏景溪家里没有联系得上的亲属,这会根本找不到人来照顾他。苦恼了几天,辅导员发现景溪时常会对着一张随身带着的名片发呆,他猜可能是景溪的朋友,于是灵机一动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找到了靳无佑。 “您是景溪的?”辅导员双眼里满是期望。 “额,朋友,好朋友。”靳无佑面不改色地说。 靳无佑心里好笑,景溪那么讨厌自己,出事后却阴差阳错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他没给过景溪名片,不过按照吴衫那群人的“热心”程度,八成是酒店里的某个人塞的,指不定景溪正晦气得想要扔掉,没成想先一步出了意外。 这可真有意思。 靳无佑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对辅导员而言焦头烂额的麻烦,对靳无佑而言就只是小事一桩。 他结清了景溪的医疗费用,又找了套房子给景溪静养,换来了辅导员左一句感谢,右一句景溪这孩子平时看着挺孤僻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仗义的朋友。 靳无佑笑得更厉害了。 他倒是没准备趁人之危,只是坏心思地想看景溪记忆恢复之后的反应——按照景溪的性格,知道自己被讨厌的人帮助过,那表情肯定精彩。 · 出院之后,景溪一路上都很配合,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上,偶尔会悄悄打量开车的靳无佑。 因为失忆的缘故,景溪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都淡了许多,车里的氛围甚至称得上和谐。 还挺新奇的,靳无佑想,前几天景溪还一副要跟自己胆敢冒犯他就要鱼死网破的样子,如今却完全换了个副模样。 真是造化弄人。 把人送到闲置的房子里,靳无佑琢磨着帮人帮到底,估计得再找个护工来照顾景溪,不过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明天再说。 “你自便吧,”靳无佑就站在门口没进去,“给你订了餐,每天都会有人送上来,你按时取就行。” 说完,靳无佑正要离开,却不想被景溪一把抓住。 “哥哥。”景溪语气近乎哀求,“你要走了吗?” 一道惊天霹雳在靳无佑脑海里炸开,他一连退后好几步,差点自己把自己摔倒。 哥哥? 哪门子的哥哥。 靳无佑左右看了看,惊悚地问:“你鬼上身了?” 大部分时候靳无佑都是个唯物主义者,但眼前的状况唯物主义它真的解释不了! 景溪像是没听懂靳无佑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靳无佑,仿佛靳无佑今天踏出这个门就是个抛妻弃子的绝世人渣。 过了最初的震惊,靳无佑渐渐冷静下来,猜八成还是景溪头被撞坏导致的。 景溪一直死死地抓着靳无佑的手腕,力气大得靳无佑根本挣脱不开。 这小犟驴,靳无佑心里暗骂一声,别人出院都是伤筋动骨的虚弱,他倒好力气还变大了。 “算了,先进门再说。”靳无佑无奈。 进了门,景溪依然一脸紧张地盯着靳无佑,生怕他再次离开。 “得了,哥今晚就不走了,跟你耗在这里,行了吧。”靳无佑没好气地说。 听到这话,景溪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你怎么叫我哥哥?”靳无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突然奇想对景溪招了招手,对方真靠了过来,乖顺地在旁边坐下,哪里还有先前嫌弃的样子。 “不是吗?” 不得不说,景溪长得是真的好看,凑近了看皮肤也相当细腻,看不出瑕疵,看向靳无佑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艹。 靳无佑狼狈地移开目光,随手抄了个小靠枕抱在怀里。 原来景溪不是面瘫,对亲近的人还有这样的神情。 靳无佑心像被挠了轻轻的一爪子。 · 记忆混乱的景溪非常依赖靳无佑,连上卫生间都恨不得跟着进去。 靳无佑无奈:“你要进去帮我扶着还是怎么着?” “可以吗?”景溪受宠若惊。 靳无佑倒抽一口冷气,强势地把人给赶出了卫生间。 以后景溪想起来这一段经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靳无佑发现自己适应力还挺强的,已经差不多接受了景溪这根小尾巴。 大概是经历了荒野求生的洗礼,他的人格也进化了一点。 吃了晚饭,靳无佑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景溪就坐在旁边看着他。 靳无佑后知后觉,景溪身上好像没有手机:“你手机呢?” 景溪摇摇头:“也被砸坏了。” 靳无佑愣了一下,心里渗了点很奇怪的情绪出来。 不管是自己还是街上那块牌匾,对景溪来说都是飞来横祸,轻易就可以击碎他的生活。 “哎。”靳无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赶忙又下单了部手机。 不到一个小时,同城急送就把手机送了过来。 旧手机的残骸景溪倒是带来了,所幸手机卡没事,换一下就能用。 旧手机的残骸就在茶几上,被景溪用一个空药盒仔细地装着。靳无佑搜了一下,是几年前出的款,当时售价也没有过千。 用起来会不会卡呢,靳无佑忍不住去想。 听辅导员的意思,景溪家里应该没什么亲人,生活比较拮据,但他自己挺上进的,不仅年年拿奖学金,自己还一直在兼职挣钱……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靳无佑想不起来,大概就是花天酒地,消耗人生,所以留不下任何痕迹。 “哥哥?”见靳无佑发呆,景溪轻轻地叫了一声。 凑得太近,靳无佑难免又有了反应,他身心俱疲都懒得遮掩了,顺手掐了掐景溪的脸:“找我当哥哥可没好处。” 景溪却没留意靳无佑在说什么,反而顺势贴在靳无佑的手上蹭了蹭。 靳无佑:“!” 不是,你嘴里的哥到底是什么哥! 第5章 第 5 章 晚上,靳无佑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景溪去客卧睡。 就只是一墙之隔,景溪都差点哭了出来。 靳无佑恶狠狠地推测,景溪平日里跟高岭之花似的,肯定是没少端着,这砸了一下愣是把多年压抑的脆弱都释放出来。 好好一个人,整得像有分离焦虑一样。 还是得再找个专家给看看,靳无佑困得不行,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又一次梦到了那片没有尽头的荒林。 山林温度很低,靳无佑不仅身上没有御寒的东西,手脚还被捆绑起来,只能等着自己被慢慢冻死。 哪怕已经过去了半年,刺骨的冷意依然无法消散。 会不会我其实已经死在山上了,死在孤零零的寒冷之中,无人知晓,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靳无佑忍不住颤抖。 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深入骨髓的恐惧过于剧烈,让他手足无措,毫无办法…… 黑暗里,靳无佑身上突然多了份暖意,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肉上。 冷是不冷了,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就像鬼压床一样。 鬼压床? 鬼压床! 靳无佑猛地清醒过来,只见他身边大刺刺地躺了个大活人! 靳无佑推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冷静地想难怪自己喘不过气来。 黑暗中他其实看不清身边人的样貌,但这间房子就两个活人,对方是谁不言而喻。 “喂,醒醒。”靳无佑推了推景溪,“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景溪迷迷糊糊醒来,又伸手搂住了靳无佑:“哥哥?” “叫祖宗也没用,”靳无佑冷漠,暗暗后悔自己没锁门,“回你房间睡去。” 见景溪无动于衷,靳无佑只能又推了推,终于把人给弄醒了。 清醒过来的景溪猛地爬了起来,搞清楚状况后连连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过来了……我可能是在梦游……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睡醒的景溪嗓音有些沙哑,语气里满是诚惶诚恐,生怕惹恼了唯一可以依赖的“哥哥”。 靳无佑听着只觉得违和,正常状态下的景溪可不会这么说话,对方认错这么快,他的气也不好发作,只能说:“行了,又不是什么事,你回自己房间去就行。” 景溪“哦”了一声,但没动,似乎是在等着靳无佑回心转意让他留下来。 “想什么呢。”靳无佑一阵好笑,“赶紧回去。” 景溪这才不情不愿地挪走了。 · 次日,靳无佑破天荒地在六点多就要醒了过来。 原因无他。 久违的生理现象正在呼唤他,让他限时重返青春期。 靳无佑躺在床上琢磨,难不成景溪真是自己的灵丹妙药,人睡在隔壁都能有此等效果。 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起景溪的样子。 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可要说没感觉,那确实是自欺欺人。 真是神奇。 天还太早,靳无佑扭头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 景溪已经起来,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会的景溪身上又笼上了那层难以接近的冷淡,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清醒过来没有。 “哥哥。”景溪扭头,开开心心地喊道。 行吧。 看来是没恢复。 “吃了没?”靳无佑随口问了一声,他定了餐,看时间应该早就送过来了。 景溪起身,黏在靳无佑周围:“还没,想等哥哥一起吃。” “等我?”靳无佑扯扯嘴角,他家里都没人等他吃饭,没想到捡来的便宜弟弟还挺有规矩,“那你能饿到胰岛素抵抗,我作息乱得很,没个准,不用等我,餐来了你自己吃就行。” 景溪装作没听见,摆在餐桌上盯着靳无佑吃饭。 靳无佑倒也无所谓,自顾自地吃着,直到景溪冷不丁冒了句话出来。 “好可爱……哥哥吃饭的样子。” 靳无佑一顿。 类似的话他听过不少,用途无一例外都是**。 没想到景溪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趟自己是真的不亏,靳无佑起了玩心,故意逗他:“哦?只是吃饭?” 景溪一下子红了脸。 靳无佑:“……” 景溪坐立难安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靳无佑面无表情地说:“哎,你要是哪天中了大奖,知道第一件事该做什么吗?” “啊?” “连夜投资移民火星计划。” “?” “或者投资人类记忆清除技术。” “信我,你会非常、非常、非常需要的。” · 约好医生,靳无佑带着景溪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景溪人确实没什么大毛病,记忆混乱估计只是暂时的,还是得静养。 完事之后,靳无佑顺道去找自己的医生聊了两句。 看到靳无佑,医生相当震惊,问:“你不是应该在去瑞士的路上吗?” 靳无佑叹气:“一言难尽,有点事耽搁了,过几天再去。” 虽然他跟景溪非亲非故的,但既然事情阴差阳错变成这个样子,他腾出手管几天也没什么。 靳无佑跟医生说了自己身上的变故,医生听了一脸沉思,不建议靳无佑过度接触景溪这个心理触发点,形成依赖反而不利于治疗,就算接触,也应该是在医生的评估和指导下进行。 靳无佑瞥了眼在走廊上等待的景溪,对方是肉眼可见的不安。 “没办法,他现在状态不好,我不在他没有安全感。” 医生推了推眼镜,委婉道:“……这不是个积极的信号。” 医生今天很忙,见缝插针跟靳无佑聊了两句,最后还不忘叮嘱接触景溪要慎重,最好还是按照专业的方案来。 靳无佑不置可否。 恢复没法一蹴而就,医生给出的专业方案必然是长期的,但景溪只是暂时记忆混乱,指不定过几天就痊愈了,等他恢复肯定不愿意配合。 靳无佑倒是可以用这几天的人情逼他配合,但想想也挺没意思的,而且人家来世上这二十来年就没碰到过什么好事,自己还是别做最后一根稻草为好。 随缘吧。 从医院出来,景溪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大人还怕看医生?”靳无佑笑他。 景溪不好意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靳无佑:“人太多了,难受。” 靳无佑被这道过于专注的目光刺了一下,不自然地揉了一把景溪的脑袋,开车驶向商场。 景溪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也没啥家当,现在穿的衣服还是靳无佑的,有点不合身,来都来了,给小伙子整两身新衣服去。 进了商场,景溪还是亦步亦趋跟着靳无佑。 靳无佑直奔自己常去的店,豪气地让店员给景溪挑衣服。 店员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大单,利索地挑了几套给景溪试穿。 大概是脸太有迷惑性,靳无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景溪身上还是有肌肉的,身材怪不错的,头身比又好,腿又修长,穿上新衣更显得贵气。 不说出道,就算是开个直播他也能靠建模杀出一片天。 真帅哥还不怕掉美颜。 靳无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景溪既然缺钱,怎么不去走这些来钱快的路子。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如炸开的泡沫一样消失无踪,人各有志,景溪他不喜欢抛头露面也是情理之中。 “小靳总。” 一道热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靳无佑回头发现是个穿搭出挑的帅哥,一身潮气,路过都能把人给染风湿的那种潮男。 对方的名字靳无佑死活想不起来,但可以确定应该是他过去的某个相好。 靳无佑跟人一向好聚好散,虽然记忆早已模糊,他还是照例端出来十成假的惊喜:“这么巧,你怎么在这?” “随便逛逛,没想到会遇到小靳总。”那人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景溪,眼神里多是探究,“好久不见小靳总出来玩了,是不是都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怎么会。”靳无佑嘴角带笑,眼神轻飘飘地往对方身上一烙,不轻不重地警告对方少打量景溪,“最近忙。” “小靳总真是……”帅哥怔了一下,看着靳无佑出神,过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笑笑,“那好,等小靳总空闲下来再聚。”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靳无佑正想招呼景溪走人,一扭头突然发现景溪眼神阴鸷地盯着别人,跟在水里闷了几百年刚刚爬上岸的水鬼似的。 靳无佑愣住。 他都不知道景溪还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景溪。”靳无佑沉声喊道。 景溪如梦初醒,眼里的冷意还没完全褪去。 靳无佑心头一动。 对视了一会,景溪又恢复了无害的样子,黏黏糊糊地缠在靳无佑身边:“我们回家吧,哥哥。” 等到了停车场,靳无佑差不多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过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景溪现在过于依赖他,自己跟别人有说有笑当然会刺激到景溪的占有欲。 这么想想景溪也怪可怜的,平白无故摊上这么个毛病,人都变得不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