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春芽叶》 第1章 厚岚 “你要干什么?” 栾淮之刚从外头进来,楼道的风还没散干净,领口还沾着冬夜的寒气。他一脚踏进客厅,就被游荨突兀地拽住胳膊,整个人被半推半拉往沙发那边带。 “你先坐着。”游荨一边说,一边把他摁进柔软的靠垫里,自己却蹲下身去,在茶几的柜格里翻得正起劲,“遥控器呢……咦?明明刚才还在这儿。” 栾淮之靠坐着,眉梢轻挑,警觉地移到沙发边上:“你……又想整蛊我?” “找到了!”游荨眼睛一亮,从杂乱的药堆里掏出电视遥控,随手在手中一转,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栾淮之,你不会真有被害妄想症吧?” 栾淮之嗤地一声笑:“被你整怕了。” “哎,那可不是整。”游荨晃着遥控器,唇角的笑意一寸寸漾开,“前几个月我给你演的那场木偶戏,我录下来了,还剪成视频呢。” 他抬起眼,眉眼间露着幸福:“毕竟那可是我呕心沥血的杰作,还是我们俩的回忆录,当然得反复回味。” 栾淮之身上的懒散被这句话拨开,眼神一动:“真的录了?” “包真。”游荨凑近他,笑得一脸坏劲儿,“你明早不用去公司上声乐课吧?” “嗯,不用。下午才有课。” “真忙啊。”游荨长出一口气,眼底闪着点笑意,嘴角一勾,狡黠中带着庆幸,“还好我那会儿只是临时练习生,不然的话——现在就要像你一样被折腾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往前一倾,趁栾淮之没反应过来,在他唇角轻轻一啄,得逞似的眨了下眼:“今晚应该有空陪我吧。” 栾淮之没理他,缓缓往那边靠。 游荨坐在沙发边缘,像只待宰的羊羔,努力争取活下来的时间。他警惕地往后缩,整个人蜷成一团,眼睛瞪圆:“你、你要干嘛?我今晚可没力气陪你干……” 栾淮之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遥控,指尖一按,电视亮起,屏幕上的木偶戏画面缓缓浮出光:“陪你看回忆录。” —— 爱情本来是盲目的,让他在黑暗里摸索去吧。——莎士比亚 游荨失魂落魄地靠在车窗边,半眯着眼,听着耳机里的京剧鼓点。天气却格外的晴朗,天边各异的云彩和街道旁的树木从窗边掠过,斑驳的影子落在车窗上。 美景尽收眼底,但游荨仍然消失了魂的木偶。他现在的心情仍旧起着褶皱,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和父母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你爸是京剧老师傅,我自己也是教这门行当的!这么好的底子、这么硬的招牌,你凭什么不学?” “那又怎么样?我真的不感兴趣。” “现在外头多少年轻人求着来你爸门下叩头拜师!这碗饭端到你嘴边了,你倒好——看都不看一眼!” “不爱吃的东西,我凭什么要往嘴里硬塞?” …… 游荨越想越气,他抬手摘掉上车前母亲强制给他带上的耳机,往边上一丢,小声抱怨着:“不讲理、控制狂……” 此时,司机在红灯口轻声提醒后座的人:“小游,快到公司了。” “嗯。”游荨懒懒地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无意间,他又瞟到隔壁座位上放着一摞剧本和练功服,旁边压着他母亲亲手写的纸条——“别再逃课”。 那行字与脑中女人的声音自动匹配,突然间四周仿佛充斥着各种语气的“别再逃课”。游荨用手抵住眉间,重重一捏,压抑着内心想撕掉纸条的冲动。 车在公司楼下停稳,玻璃外立刻亮起一阵闪光。 “游荨来了!” “荨荨!看这边——” “今天也好帅啊——” 尖叫声一浪接一浪地扑过来,隔着车门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气。 新来的助理匆忙地从楼内跑出,替他拉开车门:“小心。” 夏日的闷热冲进车内,游荨一脸无奈地下车,午后的热风被闪光灯切成一片片碎光,从耳畔划过。他戴着口罩,埋头向前走去,两侧的粉丝举着相机拥向他,喊着他的名字,如一阵欢腾的浪潮。 可他站在其中,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助理护着他挤进大楼,粉丝在玻璃外拼命挥手。电梯门在喧嚣的缝隙里合上,刹那间,一道结界隔开了远处的浪潮。 终于,安静了。 游荨抬起眼,眼底那点被闪光灯映出的冷光慢慢散去,他摘下口罩,深呼吸了一口空调冷气。 “到三楼是吧?”助理按了电梯。 “嗯。”他含糊地应着。 他本该去四楼的京剧教室,但那门课,他已经翘了两次,今天母亲给他下了死命令,他才不得不来到这里。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在三楼,就在那一刻,游荨听到了舞室传来的各种节奏,音乐的鼓点和地板摩擦的声音牵引着他向外走去。 本被鼓点蒙上歌声愈发清晰,舞蹈教室的门半掩着,灯光从缝隙里漏出来,一束束金粉落在他的脚边。他原本就只想来这层一个人呆会,却鬼使神差地在舞室边停下。 透过玻璃,他看见一个扎着头发的少年,在舞室中央,奋力地跳着每一个动作。汗水打湿了少年白色的T恤衫,紧紧地贴着皮肤。游荨被那肌肉线条震撼到,凑近玻璃,掌心贴在上面,指尖跟着节拍轻敲着玻璃。 少年听见声响,朝边上望去,两眼在一瞬间对视。游荨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他咧开嘴角,朝着对方笑了笑。舞室的少年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扒下一个动作。 他仍保持原先的气息,动作干脆。就那一眼,游荨心中一个想法陡然升起——他要来这当临时练习生。这个朋友他交定了。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与母亲谈论,眼睛一刻也却没挪开。 舞蹈教室内的闹钟打破了游荨长达半个小时的专注。游荨忽然回神,少年也同时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一瞬间的停顿后,游荨推门进去,动作自然:“喂,刚才你跳得不错啊。” 少年愣了愣,眼睛里闪着不安:“啊?谢谢……你是?” “我隔壁京剧班的。”游荨举起手,做了一个耍帅的姿势。 “哦……我叫栾淮之。”栾淮之的视线往上移了些。 “栾淮之……”游荨低声重复,笑得更灿烂了些,“听着还挺顺耳。” 他正打算再问点什么,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着母亲的名字,满心的愉悦??间一吹而散。 他“啧”了一声,走到门边,接起电话:“妈。” “游荨,你又逃课?” 如他所料,那头的声音除了质问,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游荨斜倚着舞蹈室的门框,唇角挑着:“我没逃,我只是走错楼层了。” “京剧老师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根本没出现。” “那可能是信号不好。”游荨懒散地低笑着。 “游荨——” 游荨抢先掐断了电话,整个舞蹈室瞬间安静得只剩空调的低鸣。 栾淮之怔怔地看着他:“你……被骂了吗?” “没事。”游荨重新抬眼,回了他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他把手机往口袋一塞:“习惯了。” 栾淮之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水,递过去:“那……喝点水吧。” 游荨接过,瓶身的凉意贴上掌心,他看着那双干净得近乎透明的眼睛,愉悦重归于心尖。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你挺有趣。” 栾淮之背上书包:“啊?” “我说,”游荨拧紧瓶盖,“有机会教我跳舞。” “可是你不是上京剧课的?” “嗯。”游荨耸耸肩,“但我可以去申请当公司的临时练习生。” —— “临时练习生?”郁禾这才放下手机,目光轻轻一滞,电梯门关上,一阵风被悄然挡住,“你父母同意了?” “他们同意了,”游荨慵懒地靠在电梯内壁,目光投向墙角的摄像头,““不过,你懂的……我家条件不算好。要不是我舅在星域当老师,再加上公司包三餐、接送、住宿全都管……否则,我根本没可能进这种顶流公司来学京剧。” “说重点。” 游荨一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一用劲把对方搂过来:“但临时练习生没有那些待遇,我爸妈让我自己付钱。” 郁禾一个踉跄,电梯门“叮”的一下打开,他稳住身形:“你舍得把投进木偶戏工作室一半的资金砸在这上面?” “没事,我觉的值了。”游荨迈出电梯间,漫不经心地点头,放在郁禾肩头的指尖微微一紧:“你认识栾淮之吗?” 郁禾“嗯”了声,眸光在一瞬中凝结:“你不会是为了他?” “要不说,你聪明呢。”游荨唇角微扬,一阵火花从神识中穿过,“和我讲讲关于他的事?” “他啊,”郁禾神色微紧,话中轻扬的语调一下变得有些凝重,“挺厉害的。来的比我晚,但他真的很拼,排名从倒数第一……一路升到第一。” “可来,是很努力。”游荨的指尖在郁禾的臂上轻轻一拍,心底打翻了一杯汽水,周边满是气泡,那份清爽与闷热的夏日撞了个满怀。 “你要和他交朋友?”郁禾侧首对上他的眼睛,那份不加掩饰的快乐衬着眼角都在发光。郁禾抿了抿唇,像要说什么,又觉得一切言语都显得多余,最后只剩下两句:“其实你们不是一路人,但祝你好运。” “我想……试着走走他的路。”游荨看向舞蹈教室里的那自带光芒的少年,“我先去上课了,希望我能通过这次临时练习生的考核。” 郁禾愣在原地,走廊上漫过晨间的雾霾,他片刻后垂眸轻笑,在雾霾中留下痕迹:“加油。” 第2章 重霭 下课的闹铃还没完全在空气中散去,游荨拿起放在角落箱子里的矿泉水,朝正在拉帘子的人挥了挥手:“老师,我拿瓶水。” 老师看了过来,手中拉着帘子:“拿去吧。” 游荨在前几天路过的地方驻足,舞蹈教室的门被他轻轻推开,空气里弥漫着木地板的温热香味。他探头观察着,教室内一束夕阳透过高窗斜斜射进来,光斑撒在光滑的地板上,少年的舞步在微小的金色碎片中跃动。 “可以进来吗?”游荨轻敲着门,一手晃动着手中的水。 栾淮之的动作慢下一拍,他的肩膀微微紧绷,关掉音箱中正播放的音乐:“进来吧。” 得到准许后,游荨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耳边的脏辫甩动间带起微风。他手里握着手机,双眼灵动地扫过上次还没来得及观察的教室,墙上挂着数张奖状,获奖人那行多半都写着那个前几日他刚知晓的名字——栾淮之。 游荨的目光在那金灿灿的证书间来回跳动,仿佛突然闯进了栾淮之前十八年的传奇:“这些奖都是你的?” 栾淮之拉上书包侧面的链子,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模样,弯着眼角,笑意一下散开:“有些不是。我没那么优秀。” “比我小两岁,奖项却是我的两倍多……”游荨感叹道,随后大步向他靠近,眸光中闪烁着笑意:“你现在有空吗?能否……教我跳考核曲的前半段舞?” 栾淮之站在原地不动,上下打量着他,眉毛轻轻拧在一起,手下意识握紧毛巾:“我今天,手还有点酸……” “手酸?那改天把。”游荨靠近,指尖轻轻敲矿泉水瓶,“昨天喝了你的水,今天就算我请你一回。” “谢谢。”栾淮之的眼神盯着那瓶递过来的水,伸手缓缓接过:“我……我怕我讲不清楚,动作分解的话可能有点麻烦。” “算了,我来教你。”栾淮之深吸一口气,“你别担心,我会让你明白每一步的。” 游荨双眸间流过一闪火花,他趁机伸手在栾淮之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放心,我会认真学的。” “那开始吧。”栾淮之撇撇嘴,忍住笑意,开始缓缓演示:“动作要干净利落,重心一定要稳,肩膀和腰同步发力,不能拖泥带水。” 游荨目光紧随,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好的,栾老师!看来舞蹈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是的。”栾淮之眉眼间带着温光:“而且当我们站在舞台上,再累也不能随便跳。每一个动作都代表着对舞台、对观众的尊重,哪怕是最简单的步伐,也要全力以赴……舞台不是练习室,它不会因为你累就原谅你。” “我父母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游荨看着对方手势有力地示范每一个动作,“把每一次演出当作最后一次。” —— “还好,通过了。”游荨喘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坐回自己的座位,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目光落在隔壁的正式练习生组,即刻间,他就在众多身影里找到了栾淮之。游荨勾起嘴角,对方进入视线,耀目如初晨,他不自觉屏息。 “下一个,栾淮之!” 栾淮之轻轻抬头,缓缓站起身,走上舞台,背影被落地窗的光笼罩,对方抬眼,缘分让他们在第一时间撞上目光。栾淮之歪头对他一笑,无型的光彩自然洒落,游荨神识一震,连沉闷的空气都被染亮。 游荨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地。地板上泛着淡淡光泽,每一条纹路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游荨的心突然像被轻轻拉扯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伪装着无事发生。 他……真的很不一样。 栾淮之走到舞台中央,肩膀微微收紧,手指随节拍轻敲在裤缝上。伴奏响起,动作开始,身体的线条像水流般击打着岩石,地板的摩擦声给伴奏增添了新的色彩。光线落在他的脖颈和双肩上,映出细密汗珠的光点。 “阳光洒满街道 微风吹起衣角 汗水混着欢笑 我们肩并肩跑 沙滩上光影闪耀 水花溅起星光照 节奏在胸膛中跳 夏日热浪里全是热闹 ……” 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清晰的呈现在游荨的眼底。从音乐响起到现在,游荨的目光从未移开过,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他佩服他、他羡慕他,还有……一种想靠近他的渴望,他想站在那个高度,和栾淮之并肩。 “Shine in summer Jump high, feel the heat tonight 夏日和舞台都亮起来 Shine in summer Spin around, dance until it’s bright 节奏和海风都亮起来 high, high, high!”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音乐滑入尾声,教室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老师敲击桌面,轻轻点头:“不错,基础扎实,节奏感很好。”语毕,眼光扫过个人特点,“但个性表达上略弱,分数上扣了一点。” 栾淮之朝着台下鞠躬,脸上的笑容自然,像水面轻轻荡起的涟漪:“谢谢老师。” 栾淮之下台,老师报出下一个接受考核练习生的名字:“下一个,郁禾。” 游荨注意到,栾淮之回到位置上,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中的成绩单,眉眼微蹙,嘴角勾起的笑容淡了几分。 游荨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椅边,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电流顺着胸口滑过:“他……看样子很在意那些分数。” 游荨就这样从在不远处,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轻轻地拉扯着时间,夜空悄然燃起一阵微光。 某个练习生瘫在座位上:“终于结束了。” 考核室里只剩下几个人收拾杂物的声音,空气里还残留着先前的紧张感。 直到,靠在窗边的邬帆渡激动地喊了声:“看!流星!” 此话像光芒破开阴霾,洒满整个房间。几个留下的人都涌了上去,游荨却站在原地,目光顺着栾淮之离开的方向飘去。游荨跟在他身后,夜中高楼的光线透过窗户斜射进来,楼梯上的扶手的影子给地面绣上纹饰。栾淮之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坐下,游荨忽然注意到,栾淮之的背影微微颤抖。 哭了? 游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们间的慢慢拉近。游荨掏出手机,手电筒的灯光照在栾淮之的肩膀上,折射出几缕微亮的光线,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低低的抽泣声混在空旷的楼梯回声里。 “栾淮之?”游荨放轻声音,走上前去,脚步踏在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栾淮之猛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脸色泛红。 他偏过头,急忙抹掉眼角:“游……你、你怎么来了?” 游荨走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随手递过去:“给你纸巾。” 栾淮之转头,迟疑了一下,手微微发抖地接过一张纸巾,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没事。” “没事?都哭成这样了还没事……先擦擦。”游荨俯下身,手上的动作温柔。 他把一包纸巾递到栾淮之手边,顺势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好了,擦干净了,你可别再弄脏了,长这么帅。” 游荨说完这句话,立刻主动地移开目光,在颜值这块,他从未称赞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栾淮之愣愣地看着他,微微咬唇:“谢谢。” “客气什么,之后说不定都是队友了。”游荨忽然站直,眨了眨眼睛,手一伸:“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能暂时忘掉刚才的那些烦心事。” 栾淮之愣住,眼神闪过一阵慌乱:“等、等等,我……我不太……” 荨已经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了他一把,像是春风把落叶带起,他脚步轻快,狡黠地笑着:“你跟着就对了。” 栾淮之被这股冲劲裹住,甚至没来得及说拒绝,顺势被拉着往楼下走,两人的影子交错在地板上。游荨走得快,早已把所有的顾虑都甩在身后,他回头朝栾淮之笑:“放轻松点,生活可不只有训练。” 栾淮之低头看着被拉动的手腕,脸上原本的惊讶,像是被夜风吹散了,但口中仍劝着对方:“你可别太冲动……” 楼梯间的风顺着楼道吹来,两人的影子在楼梯间里跳跃,游荨听见耳边传来对方轻微的呼吸声,游荨眼角余光扫过栾淮之低垂的眉眼,他们间的关系在升那股无法言说的靠近感中升温。 眨眼间,栾淮之下一瞬间就被游荨拉着穿过公司大厅。游荨攸然停下脚步:“到了。” “等等——”栾淮之下意识地想稳住脚步,手还想去拉那扇熟悉的玻璃门,“这边不……不行吧?” 游荨转过头:“来都来了。” 栾淮之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后门的锁链,心里不免紧绷:“可是后门锁着……” 游荨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肩膀:“我有办法。” 栾淮之轻咬下唇,目光在锁链和游荨之间来回游移:“你真的确定……” 游荨拉着对方的手腕,快步绕到一楼厕所,拉开门:“这条路可以。” “厕所?”栾淮之瞪大眼睛,思绪凝固在这一刻,他愣了几秒:“你这是……” “翻过这面墙,就可以出去了。”游荨说完伸出手,示意栾淮之牵住,“我个高,我拉你。” 瓷砖映出月光的斑痕,湿漉漉的地面折射出点点光亮。栾淮之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瓷砖,眉头紧蹙,双手下意识握紧,轻声嘀咕:“我真的不应该跟你来的……” “别做胆小鬼了!没事,抓紧上面翻过去就行。”游荨心生一计,可惜道:“十八岁不翻墙,二十几岁就翻不过去了。” “你现在二十了还翻。” “那是因为……我身体好。” 栾淮之微微迟疑,但心跳不知怎的被那股冲劲带动,最终握在他的手。 “你手心好冰。”游荨盯着和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 “可能刚哭过。”栾淮之往后瞟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来,“快点,会被发现的。” “好了——一二三!”游荨俯身轻巧地跃上窗沿,然后伸手把栾淮之往上拉。 栾淮之紧张地咬牙,手指紧扣游荨的手腕,脚尖蹬在墙边的瓷砖上,声音微微颤抖:“你不会让我掉下去吧……” “抓紧!不会掉的。”游荨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一边用力地稳稳托着他。 栾淮之心里咯噔一下,肩膀紧绷,但动作顺了几分,竟然成功地翻出了窗。空气里夹杂着夏末夜晚特有的暖意,风刮在脸上的时候,让他产生了有一种奇异的轻飘感。 两人站在窗外的空地上,游荨松开手,拍了拍衣服:“怎么样?” 栾淮之深吸一口气,微微抬眼,忍不住心里的一阵微动:“你确定这样不会被发现吗?” 游荨头也没回的在前面带路:“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我亲自踩过路线了,从刚才你哭的地方,到这里,以及之后的路,全都在摄像头盲区。” 栾淮之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被他的气势带动,默默点头:“好,听你的。” 游荨拾起地上的树叶:“你看,这样不也挺好?” 栾淮之的步伐逐渐与游荨同步,身边的空气里蔓延的微妙的情绪:“粉丝如果看见了……” “你太拼了。”游荨指着自己,“我这非粉都想给你放个假。” 两人沿着空地的小路徒步前行,周围的树影在风中摇曳,落叶的沙沙声在静谧中回荡。 游荨放慢脚步与他并肩:“你很喜欢舞台吧。” 栾淮之低下头,视线落在脚下的光影上:“嗯。小时候,我曾走丢过一次。” 好奇心驱使着游荨朝他身边靠近了一步:“走丢?那一定吓坏你了吧?”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嗯,当时确实被吓到了。”栾淮之轻声应着,回忆寄来返潮的明信片,“当时真的害怕。街边有个姐姐在唱歌,听到我哭声,就唱了一首安慰我。那一刻,我才发现音乐没父母说的那么没用……后来小学晚会表演,我渐渐地就爱上了站在舞台中央的感觉。” 游荨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把手指轻轻敲在布满树影的小路上:“之后呢?” 栾淮之蹲下,眼底泛着淡淡的暖意:“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在舞台演出的感觉,可家里很传统,从没给我报兴趣班,也不让我学这些。” 他咬了咬下唇:“所以我自己攒钱偷偷去学……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后来,我开始用最笨的办法……故意受伤,让他们看到我对音乐的决心。” 游荨眉毛微微一挑:“所以你……故意受伤了几次?” 他的关注点令栾淮之意外,他拾起一片树叶在手中转动:“多得数不清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想早点认识过去的那个傻淮之。”游荨起身,踢了踢脚边的落叶:“你还真是……够拼的。” 栾淮之随后也跟着站起,却还是垂着眼:“这些事情……我没有随便告诉过别人。” 游荨心里像掀起波浪,轻轻挑起语气:“诶……那你为什么会告诉我呢?我们才刚认识吧。” 栾淮之的手放上他的肩头,露出初遇时的笑容:“你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游荨整个人被热浪裹住,脑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这是在变向夸我?” 栾淮之眼神柔和:“随便你理解吧。” 游荨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好,那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栾淮之微微一愣,他没有反抗,让手被游荨握着,步伐慢慢跟上。他们进入一片林子,脚步踏在铺满碎叶的泥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游荨拉着栾淮之,拨开挡路的枝叶:“到了。” 第3章 迷岚 栾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林间露出一段废弃铁轨。铁轨蜿蜒着延伸向夜色的尽头,月光顺着锈迹在上面流淌,为旧梦镀了一层银光。那上头停着一节破旧的车厢,漆面斑驳,条条断裂的线试图挤进车厢内,寻找曾经拥有的烟火气。他们被窗户挡在外层,窗上被记忆蒙着一层梦境深层的灰。 “这里是?”栾淮之轻声问,好奇地张望,“公司附近竟然藏着这种地方。” 游荨回头,脸上的笑像火焰轻轻舔过夜色:“这是我小时候自己造的。” “世外桃源。”他率先走过去,轻轻一跃踏上铁轨,铁轨在脚下发出回荡在深夜中的金属声。 栾淮之对这前方的背影犹豫片刻,抬脚跟着上前。 游荨推开那节车厢的门,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门后的世界却与外面完全不同。昏黄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上,墙壁被刷成银灰色,几张破旧的桌子拼接成简陋的操作台,上面堆满了各种奇怪的物件。 栾淮之环顾四周,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你这地方……挺特别的。” “特别吧。”游荨在椅背上一坐,伸了个懒腰,“我小时候每次心情不好就来这,想象自己坐着飞船,去地球外散心。” 他偏过头,朝栾淮之扬扬下巴:“你刚刚讲了你的事,轮到你问我一个了。” 窗外的风拂过栾淮之的发梢,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我可真问了。” “问吧。” “你为什么去学京剧?” 车厢里忽然静下,灯泡被风吹得来回晃动,光影在游荨脸上掠过,情绪像风,抚过心湖。 游荨手指摩挲着桌边的螺丝帽,笑意淡了几分:“因为家里没给我别的选择。” “我爸妈都是唱京剧的。”游荨语调平平,可有种不易察觉的倦意,“我爸妈都是唱京剧的。他们觉得那是祖宗荣耀,我得接下去。小时候觉得挺酷——穿戏服、上台、灯光打在脸上……后来就变味了。” 栾淮之微微靠近:“变味?” “我稍微学点别的爱好,他们就说我不敬祖宗。我不是真的讨厌京剧,我讨厌的,是他们的控制欲。” 车厢外的风轻轻推着窗帘,帘子掀开一角,月光恰好落在一个雕刻精细的木偶上,木偶披着金甲,手持金箍棒。 栾淮之伸手,小心地拿起来:“孙悟空?” “嗯。”游荨侧目,“你也看出来了。” “你喜欢木偶?”栾淮之问。 “算吧。”游荨轻挑眉,身子一下坐得端正:“小时候觉得孙悟空挺像我,哪儿都想闯,可头上的箍一收,就跑不掉了。” 栾淮之看着木偶的眼睛,各种回忆涌入脑海,忽然笑了笑:“我懂。” “你懂?” “我小时候也有点像他,只是我没那么勇敢。” 游荨重新靠回椅背上,神情松弛,目光却越过现在,灯光在他双眸间跳动,落进回忆的漩涡深处,:“小时候我在天津,小学三年级搬到这边。别人玩游戏、看动画,我偏爱木偶戏。” 他顿了顿,伸手擦去木偶身上的灰尘:“后来我真去学了,还开了小工作室……可现在的人都不太看了。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了。” 栾淮之靠在窗边:“像个被生活驯服的悟空。” “也许吧。”游荨将孙悟空的木偶拿近,振作起来,“但现在的我,好像又找回以前那股冲劲了。” 风忽得止住,灯光在他们之间闪烁着柔和的暖黄。 “能动这个吗?” “哪个?” “书架上的书。” 游荨摆摆手:“随便翻吧,都旧书。” 栾淮之走过去,指尖掠过一排排旧册子:“木偶戏史、戏曲服饰、京剧声腔研究……” 他取下一本书,翻开第一页时,一张泛黄的纸掉了下来。 “这是?”栾淮之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 “成绩单。” 栾淮之扫了眼姓名一栏,同时又被右上角红笔圈着的几个字吸引:“文科状元”。 栾淮之抬眼看向他:“你……是状元?” 游荨正靠在椅上晃脚,听到这话笑得漫不经心:“怎么?我不像吗?” “那你为什么没去大学?” “我如果去了,他们就能再控制我一次。”游荨露出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我才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安排的戏里。” 栾淮之握着那张纸:“你现在……状态不太对。” “哈?”游荨挑眉,笑容在唇角一闪而过,“什么意思?” “你把反抗当成了自由。”栾淮之平静地说,“可你现在的生活,好像没比以前快乐,只是换了一个牢笼。” 游荨一愣,他一时竟无话反驳。 栾淮之眼神却一直温柔,下一秒提出自己的建议:“试着往前走,比如成人高考。” 游荨扬眉道:“哟,劝学啊?” 栾淮之将书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大学不是知识多少……在那你遇到的人、经历的事,会帮你找到自己。” 游荨安静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灯光映在他眼底,像被风搅动的星海。过了半晌,他才低低笑出声:“你真像个老师。” “我很认真的。”栾淮之轻轻推了他一下。 “我知道,你等下。”游荨站起身,从一只趴在书架上的旧箱子里取出一个眼神温驯的白龙马木偶:“送你。” “给我?” “嗯。”游荨把它递过去,“算是纪念今晚,也算……一种谢意吧。” 栾淮之轻轻接下,指尖触到木偶光滑的鬃毛:“为什么是白龙马?” 游荨靠在窗边,风从窗缝钻进来,吹乱了他的思绪:“没主角光环,没金箍棒,却一步一步跟在后头,走完整个西游。其实大家都在努力地找自己、做自己……只是我想你把爱自己放在第一位。” 栾淮之抬起头,眼神在暖光下格外柔软:“你说的……很对。” 游荨望向远处的铁轨,外头的风吹过铁轨,带起一阵低低的嗡鸣:“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找到自己,活得落落大方。” 栾淮之低头,轻轻抚过那匹木马,许诺道:“会的。” 雨滴零星落下,啪嗒啪嗒打在铁轨上,几秒钟后便成了倾盆,空气里涌起潮湿的泥土味。 栾淮之看向窗外:“下雨了。” 话音未落,游荨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游荨皱眉,拿出手机一看:“郁禾?” “喂?”那头传来混着街区背景噪音,邬帆渡的声音挤了进来:“游大将军,你和投盆王上热搜了。” “邬,不对,郁禾的手机怎么在你那?投盆王是?”游荨没反应过来,语气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我又干啥了?” “手机呀,从呵呵那抢的。”邬帆渡马上拉回重点:“你和栾淮之,被私生拍了。” “啥?”游荨的声音低了下去。 “热搜上都是照片!呵呵,你别抢手机呀。” 紧接着,郁禾的声音传了过来:“放心,对方没拍到你们现在在哪,估计是跟了一路,跟丢了。公司那边在处理,但你们得尽快回来。” 游荨挂断电话,指尖还紧紧捏着手机,眉眼间的轻佻被收起。 栾淮之看着他一脸紧绷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被拍了。”游荨抿着唇,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冷静,“有人一路跟过来的。” “现在那人?”栾淮之看向雨中的林子。 “暂时安全,但我们得回去。” 栾淮之点点头,没多问。 游荨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拉开那扇车门,雨声立刻灌进来,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游荨刚要迈出去,动作却顿在半空,他的脚尖停在门槛前,雨线一根根地砸在鞋上,风卷着水花打在他的小腿,他的眼神一瞬间暗沉,指节死死握着门边。 “你。”栾淮之走到他身边。 游荨没有回头,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强行平稳呼吸。 栾淮之目光落在他颤动的手上,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覆了上去:“今天我很幸运,相信神也在保佑我们。” 游荨愣了两秒,他回头看着栾淮之湿漉漉的睫毛,勉强笑了一下,握紧那只手:“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雨里,心跳在风雨声中无限放大。树林间的路湿滑,泥水在脚边溅开,游荨跑在前面,衣角贴在身上,回头喊,声音被雨吞没:“有点爽。” “嗯!” —— 窗外的雨早已停了,只剩下积水沿着落地窗外的缝线蜿蜒下滑。 游荨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喘着气,嘴角还有没干的水渍。栾淮之低着头,背脊笔直,盯着会议桌上那块反光的木纹,手指交叠在一起,指节紧绷着。 工作人员坐在正对面,眉间皱着一道深纹,手里那支笔敲了又敲:“你们两个,是不是把公司当游乐园了?” 游荨抬起头,嘴角的笑淡淡的:“我们没想到会被拍——” “没想到?”工作人员打断他,“你们是公众人物,是练习生!热度、人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些,是从你们踏入公司那天起,用自由、汗水、伤痛……换来的!明白吗?这叫责任!特别是你,栾淮之,你是正式练习生!” 反驳被钉死在一句句训斥里,游荨的眼神微微垂下,那股不服的锋芒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工作人员的语气缓下:“公司决定,你们两人闭关一个月,所有公开行程暂停,包括哈尔滨物料的拍摄。” “闭关?”游荨抬头,赶忙拦下一切责任,“这都是我的错,和淮之一点关系没有,是我主动提的。” “现在来兄弟情深这套没用。”工作人员起身,“一个月后,状态调整不好,就不用再回公司了。” “好,知道了。”栾淮之下意识看了游荨一眼,他坐得笔直,眼神空荡。 工作人员收起文件夹,只留下一句:“下午开始执行,行李有人帮你们收,去吧,我还得跟上面交代。” 门“啪”地关上,游荨长出一口气,神色如同被抽空的气球:“闭关一个月……对不起。” “没事,本来我也有错的。”栾淮之看向他,目光认真,“本来也有我的责任,你不用道歉。” 游荨偏头看向窗外,夜空中的云缝里漏下来一道月光。 “哈尔滨的雪看不成了。”游荨喃喃,“那可是我第一次物料拍摄。” “会有下一次的。” “谁知道呢。”游荨眼神飘远,讽笑着,“我现在都成新闻人物了,那私生半夜不睡觉……” 栾淮之忽然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就用这一个月,好好逆袭一下。” 游荨转过头,目光相撞,心底所有的倦意都被彼此的存在化解:“弯道超车?” “嗯。” “成。” 第4章 厚霭 游荨懒散地靠在矮墙上,双手插进口袋,眼睛瞟向天空:“这个月闭关,谢谢你。” 栾淮之整理着手中训练用的谱子,每一页都摆得整整齐齐,片刻后抬头,视线从地面上昨夜的雨水移向对方的侧脸,他眉眼带笑:“你还记得你上次说的,哈尔滨的第一场雪吗?” “这当然忘不了,可惜没看到。” 栾淮之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罐,雪花残迹在阳光下发出微微白光:“池??夏帮你带回来的。” “他怎么知道?”游荨愣了下,眼睛微亮:“这是……雪?” “我托他带的。”栾淮之指尖轻轻抚过罐口,“虽然你没亲眼看到,但现在,这罐雪属于你。” 游荨伸手接过罐子,指间敲了敲罐子,冰凉传到指尖,他低声笑了笑:“……谢了,淮之。” 话音未落,邬帆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挥舞着手机:“你们快看,微博炸了!” 游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怎么又炸了?” 邬帆渡递过手机,上面显示着几条热搜词条: #星娱旗下临时练习生疑似不尊重传统文化 #游荨忘本 #游荨带坏其他练习生 这回公司没有在第一时间压下热搜,评论区各方的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荨荨走星路:拜托,这个黑料一看就是带节奏的!那段视频剪得断章取义,荨荨明明是说“想先学会基础再去碰高级戏份”,他在公司学了这么多年,只是进步缓慢而已,怎么被你们黑成轻视传统文化了? 路人吃瓜:哈哈哈你们粉丝洗得也太用力了吧?#游荨忘本# 不就是他吗?不是正式练习生就开始端着。 荨宝:喂喂喂,有证据吗?你别光靠风声造谣!倒是某些人老把镜头往自己身上凑。 邬少扬帆:那怎么解释#游荨带坏其他练习生#?那张出逃截图我们都看到了! 小之家的:对!还带坏我家淮之。 寻河99:那张截图明显就是合成的!再说,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要带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出去?为什么不带郁禾?你们还要拿假图说多久?真是为了抹黑荨荨什么都能信。 吃瓜路人: 哈哈哈哈你们吵得我都想订阅提醒了,继续继续,我要看下一波反转! 荨荨走星路:反转是迟早的!到时候某些乱咬人的粉丝记得来道歉! 邬少扬帆:行啊,到时候看谁脸疼! …… 几个话题发起的账号是一个月前偷拍他们的那个私生号。游荨的目光落在评论区里,眉头蹙起:“不热爱京剧……会编故事的人真多。” 栾淮之靠近,把手搭在他肩上,指尖轻轻按了按:“别放在心上,他们不了解你。” 游荨盯着雪罐,又瞟了眼栾淮之:“嗯,我知道。” 邬帆渡翻着手机,指了指:“你看看这条,有人还说你是被迫进公司。” “你想回应吗?” 雪罐在游荨手里微微晃动,映出一条未曾触及的旅途:“我……” 一个月前的训斥在脑海中拂过。 “算了。”游荨抬起头,目光落在栾淮之身上:“但不解释吧,总有人……” 正说着,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游荨眉头微皱,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中那陌生的备注:“我爸。” 邬帆渡低头继续观察着互联网上的局势:“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游荨点头“嗯”了一声,握紧震动的手机,来到附近无人的街角,他已经许久没有和父亲联系了,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心跳停了一拍:“爸。” 电话那头立刻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游荨听得出,那之中藏匿着急切:“你们公司到底在干什么?你**都被曝光了,怎么能这样?” 平日里总站在他对立面的母亲这一次却在旁边附和:“我们想要解约,他们竟然不肯。” 电话里传来公司领导的声音:“解约需要按合同支付违约金,否则无法生效。” 游荨沉默了几秒,他的父母一心扑在发扬传统文化上,老来得子的他们对许多事一无所知,他缓缓开口:“爸妈,我明白你们的担心,也理解公司的立场。我们能不能先冷静谈一谈?” 父亲叹了口气,说的话让游荨的心中吹过一阵暖流:“冷静?他们根本没保护好你,我们怎么放心?” 公司领导态度坚决:“合同条款是规则,不是针对个人,违约金是必须的。” 游荨深吸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各退一步……我来做协调。” 电话那头争执了片刻,最终父母同意不追究违约金,公司保留部分条款。游荨挂掉电话,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同伴们,眼底带着假装的释然:“好了,解决了。” 栾淮之点头,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嗯,总算松口气了。” 游荨走过去,将手中的雪罐递给栾淮之:“这是你托人带回来的雪,我不能收,你留着,算做个纪念。” 纪念我们在一块的这些天。 栾淮之接过,指尖触到冰凉的罐壁:“好吧。” 片刻的静默后,游荨开口:“对了,加个联系方式吧。” 在互联网上隔岸观火的邬帆渡抬眼,将手机中的二维码递了过去,讪讪地笑:“你咋啦,跟生离死别似的。” “没发生什么——”游荨挑眉,打开社交软件的界面。 栾淮之随后也把手机号码递过去,眼神柔和:“我社交软件用的比较少,你记我电话吧。” 游荨给两张递来的手机屏幕照了张相:“好。” 游荨转身走在前面,他放慢脚步,夕阳下他的影子映在栾淮之身边:“明天……还要去公司训练呢!” 栾淮之收紧罐子:“没事,我们一节课。” 风从街道吹过,卷起落叶,在游荨心底回响。游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如果,自己不在,他是不是又要一个人上课,回到过去那被全世界抛弃的日子…… —— 木偶戏的片段一就此结束,栾淮之攥紧贴在手心上的遥控,尘封的回忆被迫拉开序幕,他本该选择遗忘的形单影只顷刻间愈发清晰。 “为什么……” “嗯?”游荨陷在沙发中,丝毫没有察觉出对方话里的情绪,“看下一个片段?“ 栾淮之撬开心底的秘密,多年前深藏于心,早已腐朽的枯木窥见天光:“为什么不告而别?” “嗐,”游荨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那天你是不是很期待第二天跟我一起上课?” “是,我期待了一个晚上。”栾淮之放下手中的遥控,“但第二天我得知……你永远不会来了。” “这不,你少伤心了一天。”游荨的拇指勾起栾淮之伏在沙发上的手,摩挲着突起的指节,不经意间紧紧相扣:“但抱歉。继续看?” “嗯。”栾淮之按下遥控按键,“其实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我很早就原谅你了。” “你在等解释。” “是。但我等到了。” 第5章 烟岚 —— 爱一个人就是指帮助他回到自己,使他更是他自己。——梅尔勒·塞恩 #栾淮之点赞游荨社交媒体新视频#游荨本偶戏《自我》#栾淮之游荨仍保持联系 三个词条在一夜之间冲上热搜榜前三。一年前的那几家粉丝重聚在一起,只不过,比起上回的网暴事件,多了另一个方向的舆论。 路人:没有人觉得他们很好磕吗? 小圈代入坑:我一年前就觉得了。 荨荨烟火:我是游荨唯粉,我不同意! 小吃在小之家:楼上的,哪怕是赘婿,栾唯也不会同意! 荨荨烟火:要赘也是你家入赘! …… 栾淮之滑动着眼前的屏幕,左手攥紧沙发布料:“忘切小号了……” 点赞是真的,私联是假的,自那天分别起,他就再也没收到过任何与游荨有关的消息。从陌生到熟悉,再从好感到未知,他始终不明白给出的电话为何日日无回音。 在乱如麻的思绪中,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经纪人的声音:“栾淮之,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知道,粗心了。”栾淮之打开免提,起身放下手机。 “大半夜给我弄出个热搜……”那头陷进沉默,斟酌过后问,“你们还有联系?” “没。”栾淮之回得干脆,好似一刀斩碎一切他们曾经的回忆。 经纪人的语气在下一秒后转变,气氛攸然缓和:“那就行,公司为了涨涨你的热度,明天晚上的出道演唱会会邀请游荨,但你放心,他只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公司那边会让他找机会同框,你做你的事就行。” 栾淮之从酒柜中取出一瓶葡萄酒,放在面前的桌上,一手握住开瓶器,扣住向上一起,木塞掉落。 “你还在听吗?”经纪人一语道破,“你确定你没和那小子联系?我发现你这一年真的……” “我怎么了?” “你之前可不这样,现在身上有股拽劲。” “哦。”栾淮之停下手中正倒得酒,嘴唇碰上高脚杯的边缘,抿了一小口快溢出的酒:“倒多了。” “什么倒多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高了几分。 “他同意了?” “他那边是同意了。” 栾淮之怔住,脑中浮现过去分别的那一幕,意识将他拉往深邃,低头与杯中的倒影对望。经纪人最后的叮嘱声在耳边化为乌有,他一言不发地挂掉电话,望向酒店外的喷泉。 月下,两个男人路过喷泉旁,他们站在那投掷手中的硬币。 “许个愿吧。” “嗯。”男人双手相扣,他身边的人在这个时候侧过身,低头吻住他的唇。 “居然是情侣……”栾淮之仰头连饮,胃里升起一阵温火,他好似在和自己赌气。 可游荨是他平淡生活中的惊天动地。栾淮之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走向沙发,脚步渐晃,晕头转向地砸进沙发。 “我到底是怎么了?” 栾淮之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只手在茶几旁的行李箱中找寻着什么。片刻后,他拿起那只白龙马木偶,将它常带在身边不知不觉地成了习惯。 “真的要……见面了。” 茶几上的座机响起,正好卡在他情绪崩落的边缘。栾淮之将白龙马木偶放在胸口上,另一只手在半空停顿,随后才轻轻落在听筒上。 栾淮之接起电话,眼神里盛着晕开的酒光:“喂,哪位?” “栾先生,您的蜂蜜水我们已经送到了,麻烦您开下门。” 耳鸣声如退潮般消失,门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栾淮之撑起身子,白龙马木偶掉落在沙发边,他拿起地上的木偶,站起身后,猛然一颤。他拖着不稳的身体走向大门,酒意绕着他的步子打弯,一手握着门把向下压去。 他拉开门,压低的声音像影子一样跟着蹿出:“可能送错了,我没点蜂蜜水。” 服务员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蜂蜜水递过去:“栾先生,这是我们酒店的另一位客人给您点的。” 栾淮之回想着自己那些早已出去游玩的队友们:“抱歉,你等一下。” 栾淮之走进屋内,拾起桌上的手机,给郁禾拔去电话。 对面几乎是秒接,背景音充斥着音响混出的高歌声,郁禾的声音在缝隙里轻轻渗了出来:“淮之?你等下。” 过了一会,那边平静下来:“怎么了?” “你们聚餐回来了?”栾淮之看着窗边沾满月光的绿植,“谁给我点的蜂蜜水?” “没,他们还在唱。”郁禾犹豫了片刻,“可能是私生?” “嗯,我知道了。”栾淮之挂断电话,轻轻晃着身子,走向大门:“我朋友们说他们没点。” 服务员把手中的蜂蜜水往后缩了缩:“可能是下面记错了,抱歉先生,打扰您休息了。” “对方有留名字吗?”在服务员正准备离开时,栾淮之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经纪人,他扶着门框,开口:“我确认下,也有可能是我朋友记错了。” 服务员转过身,描述:“那位先生没留名字,但应该姓游,他包上的挂件写的。” 胸腔深处的鼓点突然静止,心脏短暂跌入空隙,那一瞬的空白,被他藏在眼睫后面,他稳住波动的情绪:“他在哪?” “游先生刚才在大厅。” “谢谢!”栾淮之套了双拖鞋,往大厅跑去。 这个点定房的人不多,可栾淮之并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神识顿了一瞬,望向前台的两位小姐。 女生整理着登记簿:“你知道吗?Five明天的出道演出在我们的城市!” “真的吗?我粉呵呵好几年了,真希望他之后的路都能顺顺当当的。”另一个女生把手搭在柜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 “小之也是。”女生咬了咬下唇,指尖敲了敲桌面,眼神里满是憧憬。 “但真的小之他好强……” “你怎么不说话了?”女生歪着头,眨了眨眼,手里仍握着登记簿。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瞳孔微微放大:“小之……活的!” 栾淮之快步走近:“你好,你有看见一个背包挂件写着游字的男人吗?” “有……” “在哪?” 其中一个女生回过神指着喷泉的方向,言语在唇齿间打转:“在,喷泉观赏椅,那边。” “好,谢谢。” 栾淮之在夏夜丛中的声声蝉鸣里穿梭,月光踩着云朵紧随着,晚风悄然进了他的睡衣里,轻轻吹动心帘,偷去听不见声音。 他在喷泉边停下脚步,一眼认出坐在观赏椅上的男人,对方戴着口罩,见到他后正欲起身离开。机不可失,栾淮之不愿再心中种下另一个苦夜,他将一切顾虑抛开,奔向对方。 对方正欲迈开的脚挪了回去,下一秒,时间轻轻按下暂停键,对方被他的手臂笼住:“别走……” 栾淮之紧紧抱住他,手指在背上轻轻颤动,怕松开会再失去对方。游荨迟疑了一瞬,最后宠溺一笑,才慢慢伸手把他揽入怀里:“嗯,不走了,以后也不会走了。” 两人的身体紧贴,呼吸在对话里交融,像潮水轻拍岸边,心脏好似被同一只手掌包裹,心跳渐渐同步。 许久后,栾淮之才舍得分开,他垂眉低语:“你……” “你长高了。”游荨伸手对比着他们的身高,然后下意识地问:“你这样跑出来,不怕被拍?” “如果不跑出来,你就要走了。”栾淮之瞪了他一眼,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下撇:“你过得好不好?” 游荨双手插兜:“你这表情,我是要回答好呢还是不好呢——” 话音未散,游荨的呼吸却先紧了起来,他盯着不远处的人影,靠近栾淮之低语道:“有私生。” 栾淮之的心脏也随之绷紧:“怎么办?” “抓紧我的手。” 两手握住,游荨带着他跃过椅后的草丛,私生发觉不妙,也加快了脚步。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栾淮之沉下目光,灵光一闪:“去那个泳池里。” “好。”游荨拉着他,往泳池边跑。 两个到达目的地,栾淮之一跃而下,全然忘记自己正牵着对方的手:“跳。” 游荨没站稳脚跟,被一并拽下:“啊。” 水花飞溅,落回水面时伴着轻轻碎响,泛起一圈圈碎亮。凉意从下往上袭来,私生的脚步声愈发逼近,两人一前一后的贴在泳池内壁。 “去哪了?”女人来回张望,声音拉远,“跟丢了?” 栾淮之这才松了口气,游荨在水中摘下口罩,对方的样貌这下尽收眼底。水波在两人之间轻轻起伏,但这一刻,那曾经远在异地的人竟和他保持着如此亲密的距离。 栾淮之往后退了半步,水波漫上两人之间,游荨伸手想扶住他,却在那一瞬间中对视。目光在水下慢慢靠近,两束被水托起的光交汇着,透过那层层波纹,栾淮之好似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呼唤。 水流托着他们正拉近的影子,游荨的指尖在水下滑过他的脸侧。栾淮之扣住对方的后颈,把他轻拉向自己。两人的距离被拉到只剩一息,月光透了进来,栾淮之指尖一紧,他的唇便顺着那道光靠了上去。两人的嘴唇在水中碰上的那一刻,暖意迅速交织,游荨先是惊住,但没有反抗,随了他的意愿,在水下扣住栾淮之的肩,吻顺势被拉得更深。 两人坐在泳池边,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嘶……”游荨揉着脚腕刺痛的位置:“你起码也得数个三二一再跳嘛。” “你的脚……”栾淮之有些自责,“对不起,我那时候太急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应该只是扭到了,不要紧的。”游荨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手中继续揉捏着,“我房间有药。” “我背你回去。” 第6章 浓霭 栾淮之背着游荨来到对方的房间门口:“你就住我旁边?” “嗯……你蹲下一点,我刷房卡。”游荨伸出抓着房卡的手在空中晃动。 栾淮之往下蹲,抬眸看着游荨将手中的房卡与感应处相贴,光纹像细浪一样从指尖散开。 游荨伸手握住门把,门被推开:“好了。”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房间里散出,栾淮之刚踏进去就被那气息包围,他立即认出这款香水:“你喷香水?” 背上的人靠在他肩膀边,语气懒散得很,轻轻撩拨着:“刚才抱这么紧,没闻出来?” “刚才,不太清醒。”栾淮之进入房间,背后的人顺势将门关上。 栾淮之将对方放在床上,被这么一折腾,酒是彻底醒了,脑中朦胧的烟雾散尽,他缘缘开口:“这种香水是稀有款,香调少见,有种烟熏木头中带有薰衣草的香气。” 游荨拉开床头柜,提起里面的药箱:“你了解的不少。” “我有一个问题。”栾淮之将床边的单人沙发往前挪了点,后沿着沙发的侧边绕行,最终在游荨面前坐下。 床头灯的柔光洒落在他的眼窝上,他把视线轻轻收下,眼眸微垂,睫毛像微雨一样落下:“这一年,你查了我的行程?” “没有。”游荨扣开药箱的卡扣,轻轻一掀,在杂乱的瓶罐间翻找,最后摸出一瓶药。 “你撒谎了。” “也许只是巧合。” “我帮你涂。”栾淮之拿过对方手中的那瓶药,盖子被他缓缓拧松,药箱里的细物轻碰一声,他从中抽出一根棉签:“香水验证了我的猜测,在那之前我排除了所有可能。” “好,”游荨不再否认,只是冷冷地抬眸,“那你也回答我个问题。” 栾淮之低头帮他涂药:“你先道歉。” “对不起,”游荨的眼神像被雾蒙住,眸中满是压着的情绪,“侵犯了你的**。” 栾淮之刚涌上来的情绪,却被他一个眼神轻轻化开,他叹了口气:“问吧。” “那个私生跟踪你多久了?” 栾淮之正涂药的手顿在半空,语气里透着一丝隐忍的不耐:“你查她了?” “嗯。” 栾淮之放下药瓶,将棉签扔进垃圾桶:“你太自我了。” “她影响了你,改变了你原有的生活,”游荨把药箱盖重重盖上,手指还在盖沿上停了一瞬,“你居然还帮着她说话。” “你私自查找别人的信息,背地跟踪这一套……跟她做过的那些事相比,有区别吗?”栾淮之怕自己收不住情绪,站起身准备离开。 谁料,游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栾淮之站在原地,并没侧过身:“和你有关系吗?” “你对谁都好,可你有考虑过自己吗?”游荨一手垂在膝上,神情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年我去参加了成人高考,也被你的大学录取了……一年前,你说过向前看,我做到了,可我说的话你做到了吗?” 栾淮之抽出被攥住的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语气里透出轻微的哭腔:“做临时练习生那阵,我常走一座桥。那天桥上站满了人,而她站在栏杆外,我把她拉了回来,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改写了某些事。她是我的第一个粉丝,对我付出了很多,说那是对偶像的喜欢……可后来,那份喜欢变得不太对劲,仰慕变成了病态的执念。” “我可以帮你,”游荨轻轻咬牙,声音提高了几分,“让她不再影响你的生活。” “不用。”栾淮之朝门口走去,“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她对我的喜欢,也包括那天她的阴影。” —— 多人舞台结束,台下呼声不断高涨,舞台上的灯光聚焦在出道组身上,主持人站在侧边微微一笑:“今晚的演出即将迎来尾声。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一位练习生长久以来在台后的付出,打磨声乐、舞蹈、心理素质,才有了今天这样完美的舞台呈现。私下里,你们有针尖对麦芒的较劲,也有共度难关后的欢笑。出道组的成员们, 在这最后一刻,你们想对彼此、对朝夕相伴的其他练习生们、还有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你们的粉丝们,说些什么呢?从淮之开始吧。” “回想这一路,从每天台后的练习,到一起熬过的无数难关,我们彼此扶持、互相鼓励,许多瞬间,都让我更加珍惜你们。”栾淮之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停在舞台正中央,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而在台下一直支持我的粉丝们,你们的每一条留言和肯定,都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所以,谢谢你们!无论未来怎样,这份记忆,我会一直带在心里。” 主持人继续控着场子:“谢谢淮之的发言,是的,无论未来怎样,大家都一起走过了最美的时光,那郁禾今天有什么想说的呢?” 郁禾扶住嘴边麦克风的弯曲杆,压抑着情绪:“作为练习生,我每天都在严格要求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有摩擦,但也一同收获了成长。我想对我的同伴们说,感谢你们的陪伴,成就了今天站在舞台上的我。同时,也感谢一直支持我的粉丝,这一路走过来,你们付出了许多,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们给我取了一个叫呵呵的小名,你们希望我常乐呵呵的……感谢你们。” 主持人鼓着掌,看向最后两个成员:“池畔夏和邬帆渡呢?” “我经常感叹时间飞逝,作为团队里最年长的练习生,看着你们……从最初的紧张,到今天和我并肩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池畔夏语气微颤,调整着呼吸,对着台下的观众鞠躬:“也谢谢你们,你们的支持让我走到现在。” “我本来不想哭的。”邬帆渡紧握拳头,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演出服:“我的心里有太多话想说……首先,我想感谢我们的团队,也想特别感谢一个人——池畔夏哥哥。我是半途加入星娱的,那时网上多了一种不好的声音,说我靠关系、靠资本……我非常无助的时候,正是他,陪我一起熬夜练习,大家们也总是鼓励我,让我相信我可以通过努力让自己有资格站上今天的舞台,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 台后落选的练习生叶牧喊道:“出道快乐!” “出道快乐!”所有人情绪被感染,台下粉丝开始挥举横幅、灯牌,大声呼喊练习生的名字。 在笑容和泪水交织之时,主持人推进最后的流程:“接下来让我们把舞台交给2025期的出道组和其他练习生们,让他们将给我们带来唱跳最后表演《Shine in Summer》” 全体: Shine in summer Jump high, feel the heat tonight 夏日和舞台都亮起来 Shine in summer Spin around, dance until it’s bright 节奏和海风都亮起来 high, high, high! 栾淮之: 阳光洒满街道 微风吹起衣角 汗水混着欢笑 我们肩并肩跑 池畔夏: 沙滩上光影闪耀 水花溅起星光照 节奏在胸膛中跳 夏日热浪里全是热闹 郁禾: 夜空微风轻轻拂过 梦想悄悄在心里生火 笑容像夏季的微光洒落 此刻只想和你并肩走过 邬帆渡:(青春永不落幕!) 全体: Shine in summer Jump high, feel the heat tonight 夏日和舞台都亮起来 Shine in summer Spin around, dance until it’s bright 节奏和海风都亮起来 high, high, high! …… “快看!”某个粉丝在间奏的时候高举灯牌,提醒旁边的同伴,“舞台后侧方有人上台了!是特别嘉宾吗?” 同伴眯着眼睛:“这身影……是个寸头……” “寸头?圈内很少有人这个发型。”另一个粉丝也随之凑近,“不会是游荨吧?他社交媒体上发的视频里面……” “是游荨!”前排的某个粉丝站起来欢呼。 栾淮之内心掀起了一阵风浪,间奏结束。 游荨: Yo—— 鼓点一通,我们就往前冲 风在脚下,把沉闷掀翻成浪涌 心在颤动,把平凡震成另一种 浪花拍打,节奏渐渐失控 呼喊回荡,忘去烦恼一重重 (Let’s go! 一起点亮今晚的夜!) 游荨的出场让台下本就宛如热浪的粉丝们激情高涨,浪花在夜空下翻滚:“Shine in summer!” —— “公司希望你可以作为工作人员参加明天的出道演出,报酬你提。”工作人员把合同放到游荨面前的桌子上。 游荨翻阅着:“我想上台唱一段《Shine in Summer》。” 工作人员摇头,说:“关于这个,公司这边是持拒绝态度的。” “如果上台,那么零出场费,”游荨停下翻动,“如果不行,那我不会参加的。” 片刻斟酌后,工作人员妥协:“好,但是只能唱一段。” “不要告诉栾淮之,其他人随意……” “成交。” —— 栾淮之: 夜晚霓虹灯光闪烁 我们追着流星划落 笑声融入海风吹过 回忆也在夜里延波 邬帆渡: 脚下踩着浪花 手中捧着星光 这一刻属于我们呀 盛夏青春永远发芽 全体: Shine in summer Jump high, feel the heat tonight 夏日和舞台都亮起来 Shine in summer Spin around, dance until it’s bright 节奏和海风都亮起来 Shine in summer All together, shout it out tonight 青春和梦想都亮起来 叶牧: 让心愿随风飘荡 不怕夜色多深长 全体: Shine in summer Jump high, feel the heat tonight 夏日和舞台都亮起来 Spin around, dance until it’s bright 节奏和海风都亮起来 Shine in summer All together, shout it out tonight 青春和梦想都亮起来 high, high, high! 热闹在声声呼喊中悄然退去,所有人都不舍与今夜的狂欢告别。台后,栾淮之拦下正准备离开的老师:“老师,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嗯,去化妆间。” 化妆间里,两人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栾淮之写满歌词的纸递上前:“老师,这几年,我写词找不到感觉。” 老师浏览着纸上的歌词:“你昨晚灌了多少酒?” “快两瓶。”栾淮之心虚地咳了声,“葡萄酒。” 老师把纸合上:“完美的舞台,需要三要素,第一是人、第二是情感、第三才是声乐、歌词、舞蹈。” “我……”栾淮之默不作声地低头,“我努力。” “唉,看来你还没悟出这话中的道理。”老师起身打开化妆间的门,门外站着的游寻一言不发。 “臭小子,偷听啊?” “没,没有。”游荨慌忙摇头,给对方让出一条路:“我来找淮之。” “哦,”老师走了出来,像一年前那样叮嘱道,“你俩聊完了,记得早点回去。” “好。”游荨走进化妆间,轻轻地把门关上。 栾淮之抬头的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有事吗?” “我脚还没好,这周可以开车送我去学校吗?”游荨眼神深处暗藏涟漪,勾起嘴角,“如果你方便,也可以接我回家。” “你脚没好,刚才在台上跳那么欢……” 游荨直言不讳:“我爱逞强。” 栾淮之拉开手边的柜子,在里面拿出纸笔:“给我你家的地址,我明天开车过去接你。” 第7章 浊霭 栾淮之靠在主驾的椅背上,一手将车挂入空挡。晨间的阳光在他的侧脸蹭过一层柔影,肩线随之放松。指尖在屏幕上划动,他关闭车屏里的导航后伸手去够副驾背包中的手机。 他将手机解锁,才想起自己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他双肩微微一落,叹息从他喉间逸出,随即瞟了一眼屏幕顶部显示的时间:“九点半的课,他来得及吗?” 游荨从正前方的拐角处出来,边车边朝着他停车的地方挥手,他笑得洋溢,就如身后的晨光一般灿烂。 他走到副驾边打开车门,栾淮之把背包放到后坐:“坐吧。” 游荨弓身坐进副驾,关上车门,低头系上安全带:“早上好,学长。” “早上好,”栾准之侧头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学弟。 如果把当年的不告而别、那晚的不愉快放在一旁,他依旧会像以前那样对待眼前的人,甚至会比以前更上心。 栾淮之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温了几分:“上周出道演唱会结束后有些烦心事没解决,化妆间里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态度不好,向你道歉。” 游荨忽然笑出声,笑声浅浅的,却足以化开栾淮之这两日的内耗:“你不用道歉的,当然我也没太关注这些。” “嗯,”栾淮之心底泛起一片浅淡的晴色,挑眉一笑,“学弟,吃早餐了吗?” “没呢。”游荨嘴角漾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怎么?学长要请我吃什么?” 栾淮之拿起杯槽中的豆浆,递了过去:“豆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甜的。” 游荨接过豆浆,温热漫上指间:“那得看是谁给我的。要是你给我的,甜的、咸的都可以……不过我更想知道,你喜欢哪种?” “甜的。”栾淮之调动档位,“不聊了,你上课快来不及了。” 伴着一声轻响,引擎低低地震动起来,栾淮之转动方向盘,车缓缓开进道路。 游荨盯着他的侧颜,心不在焉地提道:“来得及,从这开到东门大概只需要十分钟。” “不走东门。”栾淮之注视着前方的道路,“那里粉丝、女生比较多,照片会被狗仔发到网上造谣的……做偶像期间要注意挺多事项的。” “而且那条路会经过她家,对吗?”游荨侧过头,看向侧镜中的自己。 栾淮之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指尖嵌入方向盘的纹理里,用力压住翻涌的心绪:“你,到底查了多少信息?” 游荨喝了口豆浆,他想用甜度来冲去许多闭口不提的事:“关于谁的?” “她的。” 游荨静静地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为什么你不先担心关于你自己的信息?” 栾淮之顿时哑口无言。 “你真的很像中央空调。”游荨将豆浆放入杯槽,“烈日炎炎,唯独不给自己降温……你昨晚又喝酒了吧?” 栾淮之瞳孔微微一震,握紧方向盘的手一顿:“你……你怎么知道。” “你别喝大多酒了,对身体不好。”游荨掏出兜中的手机,“中秋晚会的演出邀请,你收到了吗?” “公司还没通知我,怎么了?” “网上炒cp,所以某省台中秋晚会邀请我们同台演出。”游荨打开了某个界面,输入着:“应该是为了增加热度。” 后座背包内的手机铃声响起。 “给你我的手机号码。”游荨挂断电话,“以后每周五和周二晚上七点到学校老区的练习室写歌、排练。”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段没课……”栾淮之的呼吸顿住,“你这也查?你到底查了多少?” 游荨侧过头,声音淡淡的:“这回问的是关于谁的?” “她,关于我的。” “学长,实话告诉你,”听到这话的游荨心情明显好了几分,“我手上关于她的信息挺少的,但关于你的……” 游荨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得逞的笑意在他嘴角荡开,随后凑到他的耳边,拖着尾音回了他一句:“数不胜数——” —— “五十九、六十。”门在下一秒被推开,栾淮之微微抬眼:“你迟到了。” 游荨关上练习室的门,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到,轻咳了几声后开口:“抱歉,刚刚有事耽误了。” 栾淮之用手指轻轻摸过窗沿:“为什么不去新区的练习室?” “会被拍。” 栾淮之点头,对方言之有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于是直接进入正题:“先想个主题,然后写词。” “中秋……和家庭团圆有关,怎么样?”游荨走上前,口中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思绪在空气中描摹成形:“我觉的挺好的。” 栾淮之揉了揉太阳穴,摇头,把对方的想法推翻:“不够新颖。” “那按你的意思来。” “想让歌曲有生命力,写好词也是重要的一个部分。我总结的技巧就是把心里的想法写出来,必须是真实的想法……然后副歌要抓耳,作词人要多哼多改,词顺了、情真了,这样听众自然而然的就会感受到里面你所表达的东西。”栾淮之将斜挎的背包放到桌上,从里面掏出纸笔:“但我目前写的词都少了某些感觉,我请教过老师,可老师告诉我,我需要自己去领悟她说的话。” 游荨拿起对方放在桌上的纸笔:“先写完,后面慢慢改。” 橙红色的夕阳洒在对面的楼顶,窗外的光影随着风轻轻摇曳,落日余晖渐渐暗下,霓虹灯光洒在校园的小路上,晚归的学生在光影中流动。 游荨早已写完词,靠窗而坐,看着眼前改词的人,感受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你的词,不够真实,”栾淮之转动着指尖的笔杆,“和你一样,总爱隐瞒。” “你可以去算命了,”游荨拿过他那张写满词的纸,自我欣赏了一番:“我觉得写地挺好。” “你写的词和我的一样,都差点意思。”栾淮之侧着脸看他,略带笑意地提了句,话里藏着温柔的揭穿。 游荨撑着下巴,回想起化妆间里的对话:“其实老师话里的意思很简单。” “你悟了?” “当然,我这么聪明。”游荨轻轻挑眉,手指随意敲着桌面:“想要呈现完美的舞台,表演的人首先要先学会爱自己。” “我……我知道。”栾淮之低头看着自己的词沉思,“但我做不到,想让日子过得轻松,就得把其他人放在第一位。” 游荨的声音沉了下来,一句淡淡的“你喜欢这样吗?”便已将栾淮之的心思悉数揭开。 此刻,栾淮之的沉默像一堵软墙,游荨把握住机会拿过他的手机:“密码是多少?我给你改个壁纸。” “5031。” “好巧,我生日。” 游荨解开锁屏,一顿操作后递了过去,栾淮之看着壁纸上的一行字,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颤,指尖缓缓收紧,心中五味杂陈。 “日子是你自己的。” 游荨说完后靠在椅背上,眼神却飘散着,不知在想什么。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几分钟过后,他才缓缓开口:“我想和你拍双人cha。” 突如其来的请求,把栾淮之一下子从沉重的情绪中抽离,他抬头和说这句话的人对视,眉梢轻轻扬起:“啊?” “你这周和郁禾拍了双人cha。”他的眉尾轻轻压下,“为什么不和我拍?你找我,我会同意的。” “公司安排的。等等……我视频还没发出去,你?你偷看我相册。”栾淮之下意识把手机揣进自己的怀里。 “刚刚设置壁纸,不小心看到了,”游荨慌忙摆手解释道,“但我没点进去,而且……我拿你手机时,你也没拒绝。” 栾淮之一向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可现在被对方的话呛得一句也说不出。 “现在也可以拍的,”游荨拿起遥控器调灯光,“你看,这里的灯光还可以调,没坏。” 栾淮之迟迟开不了口,在心里纠结了片刻后才妥协道:“你想拍什么?” “《Drunken Night》的唱跳cha。” 栾淮之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紧,话卡在喉咙里。 “可以吗?你公司那边发布许可的事我会处理。” “所以,”栾淮之轻轻撩起额前的头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语气温柔,“你想和我炒cp?” 游荨靠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嘴角轻扬:“如果你也想……” 话音悄然落地,他收回手:“当然,我只是为了帮你增加热度。” “那拍吧。” “好,我调一下设备。”游荨手脚利落地调试着设备,他轻咬下唇,眼神里充满迫切的期待:“好了。” 栾淮之把手中的草稿给他:“Part 我分好了。” “我想和你换。” 栾淮之把散开的头发扎起:“也行。” 手机架稳,游荨的手微微颤动地按下录制键,手机发出倒计时的声响,随后红点闪烁,两人马上进入状态。 游荨舞动身体,前段浮动不大。 “Love I just can’t slow down, You rest quiet in my palm.” 栾淮之感受到身旁从开头到现在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加上夏末的热感还未散去,心中的躁动升腾。 “那一刻我只想靠近 感受你的气息 Baby Baby偷偷钻进我的梦里 你的双眸让我沉醉着迷 可你把我拉回那片黑夜里 我的手指再次碰到冷空气。” 下一段动作需要亲密接触,游荨靠过去,手指轻碰到他的肩膀。 “(In the night, I miss you) Falling, falling Don’t know what I want Pulled another smoke Can’t feel it, can’t stop Lost somewhere on the floor” 手机屏幕上的红点熄灭。栾淮之心里悄悄泛起悸动,他刚控制好呼吸,游荨下一秒将他拉进。两人身高相差不大,目光瞬间交汇,游荨手指轻触他的发丝,带着试探的轻轻靠近。 游荨的手指下滑,轻触他的下巴,指尖沿着轮廓划过,眼神里流露暧昧的挑逗:“你敢不敢?” 呼吸变得急促,栾淮之轻轻靠近他的唇,却停在半寸外:“想干嘛呀?” 手机画面中,游荨的手从耳侧穿过,轻轻捏着后颈,将他拉得更近。双唇贴上,栾淮之闭上眼回应着,经历过上次的事后,他的吻技逐渐上升。他微微低头,一点点试探着对方,他想让对方更舒服点。 但游荨没有跟着他的节奏,起初只是微微挑逗,轻轻啄着他的唇。随后,游荨将他带到墙边,他睁眼在惊慌中后退,对方一手护住他的头部,另一手微微触碰他的胸口,像是在感受到心跳的温度。唇贴唇间微微颤动着,每一次呼吸都交错,游荨的手滑到腰侧,而后按上他的腹肌,轻轻一捏。 栾淮之发出模糊的声音:“这有些过了。” 游荨缓缓拉开唇,眸中含笑:“学弟带你玩点刺激的。” 双唇再次贴上,游荨轻轻撬开他的唇,舌尖探入,轻轻摩挲着,每一次碰触都挑逗着栾淮之的神经。好在栾淮之在力气上占优势,他一把推开对方,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恢复正常。游荨的气息仍在他唇边停留,他心底微微发烫,脸颊染上温度,耳边红潮漫了上来。他试图调整急促地呼吸,可余温让胸口躁动不已。 “淮之,你的反应……比我预期的更好玩。”游荨压着身体里的渴望,逐渐靠近:“所以,你对我是真的心动了?” 栾淮之别开脸,喘着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好像猜到了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游荨嘴角上扬,言语上继续拉扯着:“要不要我帮你实现? 栾淮之平复下身体的躁动,眼角带笑地回击:“学弟,这么直接啊?这么喜欢霸王硬上弓?你这是在故意招惹我吗?那我是不是该给你点小教训?” 这三连反问,让本只是开玩笑的人提起了兴趣:“什么教训啊?学长别吊我胃口啊,我可有点迫不及待了。” “你想要名分吗?”栾淮之抿嘴一笑,心里却不由得一紧:“可我永远不会给你的。” “我无所谓,有人陪就行了。”游荨漫不经心地笑道,“况且,我又不喜欢你,非要纠结着名分,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栾淮之心中一暗,但对他而言,偶像没有恋爱自由,明明心里渴望靠近对方,却清楚自己永远不能和他交往。他知道那距离注定无法逾越,多次的悸动和疼痛,每一次心里都只能压下情绪,暗暗挣扎,给出违背内心的答案——可此刻胸口的一阵沉闷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喜欢上了游荨。 栾淮之转开话题:“热搜上的问题,你会回应吗?” “什么热搜?” “晚会双人舞台是否和京剧有关联?”栾淮之整理好衣服,“我建议你和父母好好聊聊。” 第8章 薄雾 “我建议你和父母好好聊聊。” 这句话萦绕着游荨整整一个星期,他深吸了口气,才将放开手中攥紧的衣角。阳光轻轻落在木门上,与木门的色泽相依相融,勾勒出一条灿烂夺目的河流。 游荨的手在门缝上划过,神色沉重:“妈,我进来了。” “进。” 游荨推开门,不给任何前奏,直接步入:“妈,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和爸如此想让我传承京剧?” 谢萤放下手机,气场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严肃,她嘴角勉强上扬:“我和你父亲两家,祖祖辈辈都是唱戏的,落魄时,在漫天飞雪的街巷中买艺,顺遂时,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唱戏……给百姓唱过,给皇上唱过,世世代代相传。” 她抬起手,指尖停在绿植的叶片上:“你的祖父与外祖父也是因京剧成为知音之交的。京剧陪我们太久了,多大的风浪都熬过来了,早已融进家族的血脉中了。” 谢萤的眉眼泛起淡淡的波澜:“可怎么就卡在你这儿了?” “妈,其实我不讨厌京剧。”游荨从未与她以这种方式谈过话,导致他现在才知晓这背后的故事。 岁月的自大终于化作悔意,他若能早些地、轻轻地问一句,或许便不会在今日独自面对这般空落的遗憾,或许京剧在他生命中的意义将会重新诠释。 “那是?”谢萤向他走进,她轻轻用双手覆盖住游荨的手。 他和父母已经闹僵多年,谁都不肯退让,他的母亲已经多年没有触碰他的手,指尖突然传来的温度让游荨心头一紧:“我只是……不喜欢你们的教育方式,那种控制欲让我很痛苦。” 沉默间,谢萤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手背:“对不起,荨儿……是妈把你催得太急,反而把你的成长节奏打乱了,该发展的基础没打好,反而给你造成了许多烦恼。”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游荨,直至将他抱住。游荨愣在原地,他本能地想躲,却来不及反应,整个房间在瞬间凝固。 “爸……”游荨垂下手,悬在衣摆两侧:“今天您没去组里?” “爸回来拿东西,”游荣将他放开,“但爸现在打算请假……想带你去个地方。” —— “这就是你父亲带你来的阁楼?”栾淮之跟在游荨身后进入阁楼。 “嗯。” 阁楼内部比他想象中的要宽敞。窗户镶着雕花花格,两侧挂着红色流苏灯笼,墙上贴着京剧脸谱和戏服的装饰,木质书架上放置着大量珍存的戏本。 游荨缓缓打开抽屉,一本相册悄然现身,随之拿出那本相册,它的封面微微磨损,岁月的气息从指缝间溢出:“我一直以为父母不爱我,可看到这本相册后,我才慢慢明白,京剧对我们家太重要了,他们肩负着传承的责任,希望我按他们规划的路走……所以,他们对我的爱,总是藏在一层控制之下。” 游荨翻开布满灰尘的相册,尘埃在空中飞舞、绕光盘旋、最终飘落于木质的地板上。 “昨天,我出柜了。” 突如其来的话像一把轻轻敲击心扉的锤子,猛然击中他的思绪,栾淮之微微后退了一步:“挺好的……那你父亲有说什么吗?” “他一开始的反应,跟好多年前我告诉他‘我不想继续学京剧’时的反应一模一样——沉默中透露着无奈,我想,在那一刻,他是反对的。” 栾淮之远远地站在阁楼的一角:“没事,慢慢地,你父亲会接受的,时间会斩断一切现在的烦恼。” 游荨拿出一张照片,胶卷已经老化,边角卷曲:“这张是他拍的,我第一次登台唱戏。” “你这场演出……”栾淮之走近,视线中的照片逐渐清晰,“我好像在场。” “这么巧?”游荨嘴角浮起一抹笑,“那你说说,演得什么?” “我记得……那次我腿摔伤,母亲带我去剧场看戏解闷。”思绪随风飘散,他在脑海里回想着那场戏,戏台上的情节帧帧滑过:“是四郎探母。” —— 折扇合上,唱腔停在最后一声回转与满堂的掌声收住余温。观众的脚步声随即在剧场中响起,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离去。 在热闹散作轻声细语中,栾淮平搀着拐杖站起:“妈,您先回去,我第一次见这种舞台,想在这四周逛逛。” “好,你注意安全。”女人目送着他走进另一个通道,微微一颔首,转过头去,背影在涌动的人潮中慢慢隐没。 栾淮平缓缓向前走,进入后台,嘴里下意识背着学校周测将要默写的古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恰好此时,另一声响动突兀地介入,原本单一的空气多了层波动:“失落番邦十五年,雁过衡阳各一天。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 栾淮平压低声音,寻着声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他躲在帘子后面,室外的雨声轰然作响,雨水砸向大地溅起无数碎银般的水花。少年浑身发抖地跪在雨水中,雨拍打着他瘦小的身板,头发紧贴在脸颊,发梢不停滴着水。身上的戏服被雨水浸得透凉,脸上妆容早已花得不成模样。 “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 “继续啊!”男人忍无可忍,将手中断裂的尺子往地上一扔,左手一挥,朝少年的脸庞拍去。 少年没有闪躲,而是偏过脸,攥紧双拳,咬牙迎下这一掌:“你打我几百下,几千下……我都不会唱这句的。” “去你……靠!我姐生了你,真是遭老罪了!”男人又给了他一巴掌。 少年不屑地扬起嘴角:“你以为我想当你侄子啊。” 男子气不过,口头上骂了几句后朝帘子走来。 “糟糕。”栾淮之心里一抖,慌乱地环顾四周,一眼瞧见西南方向的柜子,他拄着拐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柜门吱呀一声关上,他弓着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怎么听见一门声儿,被这小子气得幻听了?” 脚步声在室外宛如万鼓齐鸣的雨声中缓缓远去,栾淮之轻推开柜门,扫视了一圈,松了口气:“好险。” 他将手中的拐杖支起,两手用力一抓,脚从柜中跨出,原地蹦着寻找支点,直到拐杖顺利贴在身侧,这才稳住身子。栾淮之用手压住柜门,让它悄无声息地关上,随后一瘸一拐地回到原位。 帘子外的人垂下头,在雨幕中唱段响起,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他的舞台:“我并非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并非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并非南来雁失群飞散。” 四周回荡着高低错落的曲声,栾淮之的目光随之聚焦。他撑开伞,拐杖抵在地面,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沉响,他慢慢走过去:“刚刚在台上,你不是故意唱错的?” “嗯。” “为何改词?” 少年抬眼一瞧,笑中露着淡淡的忧:“算了,你不必懂。” 栾淮之看不懂少年的心思,却透过他的眼睛读懂了少年的心中事。他那千百句安慰人的话语此刻都成了空,他站在少年左侧,手中握紧伞柄,伞一点点移向右侧。雨水从倾斜的伞顶上滚落,划过栾淮之的肩膀,似针刺、似刀削、似剑斩,却扺不过少年人正拉扯的心脏。 “小瘸子。”少年平静地目视前方,“你可以离开,不必陪我淋雨。” “你看过一电影吗?叫《霸王别姬》。”少年侧过脸,“程蝶衣前期多有骨气,宁愿忍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抑也不愿唱出那句词。” 少年脸上的光辉渐渐消散,暗影像潮水般涌上少年的眉眼间:“可到最后……喂,你说我有一天会不会从了他们?” 栾淮之看着同一个地方,尽力地理解对方的心情:“我喜欢给雨取名字,这场雨,我就叫它——雨的第七章。” 两人站在雨中,感受着自然界的变化,雨在黄昏来临前歇住了脚,栾淮之收起伞。他的目光落在对方倔强的面庞上,原本严谨的脸谱妆此刻在脸上斑驳开来,却带着一种别样的生动。 “看什么看?继续呆在这看我笑话?快滚回家写作业。” 栾淮之点头,徉装傲慢地回了句:“嗯,现在就挺好笑的。” 少年用手抹了把脸,试图把它擦干净:“别笑,再笑我就诅咒你出门满地井盖!” “你别抹了,脸妆都化成孙悟空了。”栾淮之的唇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室内男人的声音响起:“我让你罚跪,你干啥呢!” “孙悟空,有缘再见。” —— 回去的路上下着与那日同样的倾盆大雨,雨水冲刷着回忆中的雾霾,那张花脸逐渐清晰。栾淮之愕然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惊讶让言语在喉间哽住。 “小瘸子,不仅腿瘸,还脸盲。”游荨的眉毛不自觉地挑起。 “你当时脸花成那样,谁能认得出来嘛……”栾淮之夹杂着几分苦笑,随后唇角微动,“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查你资料的时候。” “我就不该问。” 游荨踩下刹车,车稳稳地停在红绿灯路口:“我想在晚会舞台加上木偶戏和京剧元素,主题与思乡有关。” 游荨看着前方闪烁的数字,从包中掏出几本戏册,挥手示意他靠近:“这几本都是相关的。” 栾淮之靠近:“那个部分,我念诗,你唱戏如何?” “你这想法不错。”游荨将台本放在两人之间,“你挑一本。” 栾淮之从当中抽了两、三本翻阅,说:“定军山?它讲打战的吧?” “嗯,是一出以三国战争为背景的京剧折子戏。”游荨翻开其中一页回味,“它是我的京剧启蒙,我是觉得可以把它放进歌曲其中的一个部分。” 栾淮之突然接通对方的想法:“战争片段?插叙?战场上的思乡情?” “对。” “那诗我也想好了。” 交通灯的颜色缓缓切换,车子顺势向前滑动。就在这一瞬间,一辆轿车从左侧猛地冲出,疾风一般掠向路口。 栾淮之紧张地喊出声,提醒对方赶紧刹车,游荨脚尖用力下压,车子在路面上擦出一声长鸣,整辆车被硬生生拉住。 “死私生……”游荨看着远去的轿车车牌,咬牙努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纯贱。” 排雷:下一章,中央空调模式开启(苦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薄雾 第9章 浅岚 栾淮之紧紧抓住车把手,像从深水中缓缓浮起般回过神来,惊惶尚在眼底轻颤:“你没受伤吧?” “抓紧。”游荨的手指一寸寸收拢,指节在方向盘上绷成了一道苍白的弧线:“看我怎么收拾这,缺——德——物!” “你要干什么?”栾淮之的手指悄然用力,安全带收紧,“别像上次那样,冲动。” 游荨忽然收住力道,四周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他打正方向盘,车子继续向原方向行驶:“嗯,知道了。” 栾淮之松了口气,放下紧扣在安全带上的手:“明天,来老校区练习室完善歌词。” 游荨饶有兴致地跟了句:“不做别的事?” 栾淮之回了一个短暂的微笑:“请停止你的胡思乱想。” —— 栾淮之倚在窗边,俯视着路过的三两同学,他轻轻抿了抿嘴唇,仰望正要沉下去的那一抹黄昏。 他瞟了一眼钟表,那一瞬的迟疑像被藏在唇角的微光里:“他不来了?” 他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对方打电话,练习室的门把手斜垂,门打开的一刹那,他对上那道熟悉的目光。 栾淮之心一慌,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你来这干什么?” “怎么?他能来?我就不能呢?”芷柠朝他走来,步伐间窗外秋夜的风声掠过,“你喜欢他?” 栾淮之欲言又止,话语被秋风卡住了翅膀,扑腾几下,无力地落回胸腔。 芷柠压低眉尾,忧郁在眸中泛着涟漪:“难怪你不喜欢我。” “芷柠,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栾淮之打断她的话,“我和他只是朋友,同样,你也只是我的朋友。而你喜欢我,那是粉丝对偶像的爱。可你现在以粉丝的身份私下和我见面,这是私联的行为……所以,请你离开。” 芷柠并没有停下脚步,影子在灯下拉长,无声地逼近:“朋友?那我也可以对你那样吗?” 栾淮之还没反应过来,双唇轻轻相触,秋风悄然落在水面,却异常惊心,栾淮之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推开她。 芷柠步履不稳地踉跄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摇晃的影子上,她稳住身形,嘴角微微翘起:“我得了绝症,我抱怨老天的不公……可今天有些幸运,现在我没有任何遗憾了。”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栾淮之的思绪混乱:“你得了绝症?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和他……” “淮之哥哥,你一直没变,善良又真诚。”芷柠步履微颤地走到门边:“我偷偷地跟着你,一直偷偷地看着你……我知道,我做的事,是见不得人的。”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的唇间散落,空气都被染上了疲意:“芷柠,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你完全可以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生活上……精神支柱是什么都可以,也可以是人,但只能是自己。” 芷柠压下门把手,指尖微微泛白:“淮之哥哥,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还有就是,我全部的生活现在只有你了。” “芷柠。” 芷柠停下脚步,却并没有转身。 “剩下的日子,好好活着,找回对世界的好奇……放轻松,日子是你自己的。” 眉眼间悄然松开,笑意从眼底漾起,一寸寸铺进空气里,她继续向前走,并不打算回头:“我祝淮之哥哥,星途坦荡。” 栾淮之释然地靠在墙边,他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想通了,但此刻他们对彼此的祝福是真心的。 走廊上的脚步声涌进房间,游荨喘着气进入练习室:“路上堵车,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啊?”栾淮之茫然地看向他:“你们碰面了?” “没,我猜她今天会来。是时候报仇了。”游荨从墙侧的插头里取出针孔摄像头。 “针孔摄像头?” “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计划,精心布局,就等着她上钩呢。”游荨回想起当年的种种往事:“跟踪偷拍、网上造谣就是侵犯**和名誉;故意撞偶像的车可能算危险驾驶;如果她刚才对你做了不当的行为可能构成猥亵……严重的话可能要坐牢了……你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栾淮之眉头紧锁,唇角微微抽动,他隐忍着,努力维持自己的状态,不让情绪完全失控:“你的这些行为不违法?” “啊?”游荨怔住,反应像被困在泥沼里,动弹不得。 栾淮之低垂着下巴,整张脸瞬间像寒冬里的湖面,隔着距离却依旧让人瑟缩:“你以为你的这些行为没违法?没经过他人允许收集资料、在公共场合装针孔摄像头偷拍,以及……不经过他人同意就亲吻对方。” “我……只是为了你……”游荨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步,墙上挂着的钟表漏了针,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我不需要。”栾淮之眼底不带一丝温度,仿佛这一刻后,将游荨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把东西给我。” “给你?”游荨攥紧手中的东西,掌心的纹路被压得发痛,心里的焦躁随之翻涌,他把手放在身后:“你还打算放过她?你能不能先为自己考虑?” 栾淮之走到游荨面前,两人隔着半尺的距离:“给,还是不给?” 内心的焦躁一下消散,游荨突然眉头轻蹙,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察觉到自己快要把对方惹毛,他没见过栾淮之这样。正因如此,他连呼吸都带着快意,心脏敲打兴奋的节拍。 他低头轻笑,手指随意的将东西扔向空中,随后又精准接住:“那我,要是不给呢?” “这可由不得你。”栾淮之的肩膀微微一抖,深吸一口气后伸手去抓住对方的手腕。 游荨的手往边上一侧,轻巧地闪开:“那可不一定。” 两人过招了几个回合,每一次碰撞都好似被一根线牵引着。栾淮之找准时机,突然用肩膀撞向对方,游荨本能护住手中的东西,身体微微后退,却被栾淮之趁机压到墙角,他感到自己的双肩被紧绷的肌肉占据。 栾淮之的手掌盖住他攥紧的拳头,彼此的神经相通,游荨感到指骨上传来的一阵烫意。 栾淮之呼吸略微急促,气息飘荡在两人之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挑衅我很好玩吗?” 游荨侧了侧下颌,感受着栾淮之的鼻息,他微微张口,舌尖懒散地扫过牙面,带着几分毫不在意的散漫:“我挑衅你?哈——刚才那样扑上来的人不是你吗?” 栾淮之收起笑容,胸口起伏不止:“装无辜?” “我知道你暗恋我。”游荨松开手,针孔摄像头掉落在地板上,两人同时蹲下去抢。 手指相碰的瞬间,一阵微妙的电流从指尖传到全身,对方反应顿了半拍,东西再次回到他手中。他慢悠悠直起身,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半靠在桌边,额角有一缕汗滑落,顺着下颚的线条滴在地上。 栾淮之缓缓站直,视线停在游荨身上:“好巧,我也知道你暗恋我。” 游荨笑得毫不掩饰,又走近了一步:“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明恋你。” “别恋了,东西先给我。”栾淮之走上前,并没有任何退让,他咬住下唇,“别再逼我了……你私自查我的信息,小心我报警抓你。” 游荨的眼神在对方脸上停留了几秒,继续挑衅着:“好啊,来抱紧抓我。” “靠……”栾淮之一下就理解了那句虎狼之词,他的呼吸变深,他往前一步,一把抓住游荨的衣领。 游荨任由那只指节微颤的手抓住自己,眼神却变得深邃:“这位和平主义者,现在是要打我吗?” 栾淮之彻底没辙,他松手推开游荨,垂着头离开练习室。 “这就逃了?我手上可有她骚扰你的证据啊,我可真要报警抓她啊。” “随便你。”栾淮之关上门。 “看来真生气了。”游荨坐在桌子上,肩线微松,头微倾,手指轻弹着冰凉的桌面:“你不知道……我想要一段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的关系。” —— “公司终于做人了!”邬帆渡手指扣住瓶盖旋开,“居然在中秋节前给我们和淘汰的练习生开了档综艺!” 池畔夏边换着邬帆渡的酒杯,边说:“是呀,我也没想到。” “池子哥,你不要换我酒杯嘛。”邬帆渡又将杯子换回。 池畔夏帮他倒酒:“你少喝点,别又吐我一车。” “知道了知道了。”邬帆渡点点头,又看向包间左右两侧的两个人,朝正喝水的郁禾一顿挤眉弄眼。 郁禾放下手中的杯子,抿了抿嘴唇:“有事?” “这俩?”邬帆渡凑近了一点,“为什么坐这么远?” “谁?” “投盆王和游大将军。” 郁禾轻轻晃动眼珠,左右扫视:“不知道。” “可能吵架了?”池畔夏插了句话。 “对,”游荨喝了口酒,微醺的状态让话语轻飘飘的:“吵挺大,差点打起来。” “我去!”邬帆渡的眼神快速掠过两人,最后又停在游荨身上:“因为什么吵的?” 栾淮之刷着手机,开口:“我就得给他发个,自以为是奖。” 游荨晃动杯子,液体荡起小小波纹,漫不经心地调侃:“是吗?那我确实不自知了。” 他随意把杯子放回桌上,手腕轻松摆动:“谢谢提醒,我会把自以为是列入我的技能清单。” 在那场争夺中,双方还没闹僵到现在这个地步,中间有条小河在两人的矛盾边界上平静地流淌。可前几日,栾淮之得知——游荨真的将证据交给警方,芷柠因此被拘留。之后,那原先平静的河流,一夜之间冲破堤岸的束缚,河水漫过田埂,淹没一切理智。 两人在线上私聊怼得热火朝天,由于隔着屏幕,文字的杀伤力骤然攀升,每一个字都直击灵魂深处。 “热搜……不会是真的吧?”池畔夏不敢相信,手中的杯子一抖。 邬帆渡手一挥,移开眼前的桌游,一脸等待证实的急切:“游大将军抓私生?” 栾淮之听到“私生”两字后立刻起身:“我先走了,有事。” “啊?大晚上的有什么事?”邬帆渡不解地看着栾淮之拉开包间的大门。 “挨骂,一起?” 邬帆渡斜过头,视线扫开,手轻轻一挥:“不了,您慢走。” 第10章 残雾 客厅内的空气在刹那间停滞,电视机卡在最后一个画面。游荨拿起桌上早已散气的可乐,他喝了一口,转过头才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们静静地四目相对,几乎同时开口。 “我,” “你,” 两人的笑声,像清风般驱散了刚才的沉重。栾淮之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微微调整姿势,他们再次对视后,才轻声开口:“你先说。” “其实……”游荨在原地坐了会儿后起身,径直走入卧室。 对方在柜子里翻找着,栾淮之坐在原地探头观察。卧室内漆黑一片,月光倚在窗台,游荨的影子在墙面移动,像极了游戏中的矿工马里奥,栾淮之浅浅一笑:“里面的矿工?找什么啊?需要我帮忙吗?” “矿工?”墙边,游荨露出半个脑袋,左眼一挤,双手放在身后迈出房间,“是的,矿工刚刚挖出了一个宝藏。” “宝藏?” 游荨将东西从身后抽出——一只长得像狗的小马玩偶,见证了他们那次大吵之后的和解。 游荨拉开玩偶内侧的拉链,毛绒从内侧挤出,随毛绒掉落一地的还有一本迷你小册子,只有婴儿手长大小:“本来想让你自己发现的。那天在练习室把你惹急了,你离开练习室后,我就后悔了……我去了哈尔滨,捡了3000片白桦叶,集成一册。 —— 那晚记忆犹新,栾淮之在公司天台透气,小雨朦胧了夜空中的星光,远处的山峦起伏,绿意依着风吹来。 游荨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往他手里塞了只玩偶:“说真的,我自大、冲动,脑子还没想明白人就先动了。我说话也直接,有时没恶意但把人怼得一愣一愣的……我对麻烦的事是真的没耐心,新鲜感一过就容易放弃,但我也挺相信自己判断的……查你的资料是想更了解你,和你定同一家酒店是想保护你。” 他加快语速:“一周过后,我才发现,二十岁的我影响了你,生活上的,情感上的。我看到你用小号购买我的周边,关注我的个人空间。这是我第一次不想出现在你的眼前,忘记我,你的星途会更顺利,你不用发声明、不用分心于我,不用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我想,我就默默付出吧,这样你就能登上更快地站上顶峰的舞台了,但那晚我本不应该出现的,这样你就认不出我,我们也不会有以后……这也是我第一次说话这么弯弯绕绕。” 他深呼吸着,又道:“我得先承认,我现在有点紧张,但我想说出来。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种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平时我不会这么快被谁吸引,但你让我想更靠近你,想更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不是也有那种感觉,所以我不想给你压力。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说,我会后悔。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我真诚永恒的爱你。你可以拒绝我,毕竟我知道偶像这行的禁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真的做不到爱自己也没关系,因为有个叫游荨的人会无条件的爱你。当然,我相信你会慢慢学会的……如果你也爱我并且愿意,我们也可以慢慢试试看,我会尊重你的节奏,也会尽我所能认真对待这段关系……但不管是作为你的朋友还是爱人,我的自大、冲动,这些我都会慢慢改的。” “你说完了?”栾淮之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一笑,融化了夜风中的寒意:“像只可怜的狼仔。” 游荨不躲,闷闷地说:“喂,我认真的,没逗你。” “知道——”栾淮之故意拉长尾音,凑近:“你没必要这么贬低自己,你不用改变,你本来就很好,我希望你一直站在自由的西海岸,享受那本属于你的旷野。我爱你。” 游荨身子一抖,随后露出笑,贴上对方的鼻尖:“那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曾以为我的幸福在遥远的别处,”栾淮之贴上对方的唇,蜻蜓点水,“没想到,幸福就在我眼前。” 游荨笑着吸了口气,眼神带着挑逗:“这么撩啊?” “看来是撩动了。”栾淮之勾起嘴角,“那有奖励吗?” “那就,”游荨的手摸过对方的喉结,停在脖子的侧边,“种个草莓。” 栾淮之笑出声:“那算了,还是低调点吧。” 游荨一脸坏笑:“最近有谣言说我喜欢你,我要发贴澄清一下,那不是谣言。” 栾淮之握住对方放在脖子上的手:“行啦,我认真的,低调点,而且我还得和公司说清楚,这事公司那不能瞒着。” “那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答应你。”游荨嘟囔道,“认识这么久,我都没听你叫过,邬少天天叫池畔夏哥哥。” “这能一样吗?”栾淮之侧过身,看着远处的城市风景,片刻后说:“哥哥。” “男朋友第一声哥哥,我就录下来珍藏了。”游荨关掉手机录音。 栾淮之侧过头:“我真服了你了。” —— 回忆来得猝不及防,栾淮之一阵惊喜在心尖绽开,拾起地上的册子:“道歉礼?” “嗯,”游荨坐在他旁边,忽然解释道,“当然,我没有把白桦树薅秃,继续看?还剩最后一个录像。“ 栾淮之浏览着手中的册子,点头:“好,继续吧。” —— “你的爱让我勇敢,让我愿意面对一切。” ——赫尔曼·赫塞 舞台综艺拍摄结束后,游荨来到更衣室,拍摄前他和栾淮之约好在此见面。他关上更衣间室的门,边走边说:“我来了,你别躲了。” 他走到倒数第二间时,更衣间的门迅速打开,一只手把他拽进更衣间内。栾淮之左右张望后快速关上隔间门,游荨茫然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人:“怎么了?” “有人跟踪我。”栾淮之调整着乱了阵脚的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手里拿着刀。” 游荨的神情一下崩紧:“那现在怎么办?” “我报警了,公司正在开监控查人,他们让我躲好,因为那人的目标是我。” 栾淮之的话刚说完,更衣室的大门被打开,女人的声音冲散了不安:“抓到了。” 栾淮之这才推开更衣间的门,屏息凝神太久,他大口呼吸着:“是私生吗?他,” 经纪人打断:“你就不能先关心一下自己吗?对方是小芷的弟弟,公司新收的练习生,是来找你报仇的。” 经纪人无奈地耸耸肩:“快走吧,去警局做笔录。” 这个点的警察局照常亮着灯,像寂夜海上矗立的灯塔,无声地守护四方的安宁。几人在等候区谈论着,邬帆渡趴在墙上偷听着笔录室里的对话:“啧……这隔音效果都胜过录音室了!” 池畔夏把保温杯递过去:“别听了,公司上面都说不会有事的。你先把感冒药给吃了。” 邬帆渡接过保温杯,三两下喝完,他抬手抹去嘴边的水痕:“这药真苦,公司总报喜不报忧,我还是听听比较好。” “他就是想吃瓜。”游荨一言道破,他走到郁禾身旁,“呵少,看什么呢?” 郁禾:“你看楼下。” 游荨低下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哇去……” 邬帆渡挤进两人中间,瞳孔缩小:“我们捅私生老巢了?” 栾淮之走出笔录室,他沉下脸:“我好了,回去吧。” 邬帆渡转过身,一手指向楼下的景况:“你确定回的去?” 郁禾双手插进口袋:“挤上车应该没问题,毕竟这有警察,他们不敢乱来。” 几人匆匆下楼,正门外人潮汹涌,几个警察维持着秩序,可盖不过喊叫声的激烈。游荨走在前面,左脚刚迈开,前方的人群就冲上前来,几十台手机贴在他的周围,一阵无形的闷意在胸腔里盘旋。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阴云压住今晚的星光,一阵晕眩感袭来,上方的黑暗在眼中转动,垂落的夜幕一寸寸压向他的胸腔。 栾淮之在他的左侧方,在他的动作缝隙间捕捉到一丝异样:“你很难受?” “有点。” 池畔夏避开往中间挤的人群,维持秩序:“大家别凑那么近,注意安全。” 邬帆渡遮挡自己的脸,压抑的烦躁在胸腔里噼啪作响:“他们不会听的。” 游荨皱起眉尖:“我快喘不过气了,别靠这么近。” 郁禾默然低头走去,被夜色轻轻裹住,脚步里透着隐忍。 突然,游荨被一个猛然闯进视线的摄影机撞到,脚下一个趔趄,踩在飘动的影子上:“别挤我!” 此话刚说完,一只手迎面打掉那台摄像,重物摔在地上的一瞬间,四周的人潮忽然平静,只剩些许波澜。游荨侧头看去,他想过种种可能,可最不可思议的答案竟原封不动地摆在他面前——最先动手的人是栾淮之。 众人陷于惊惶之中,几人以最快速度进入商务车内。 邬帆渡用拇指轻轻一扬,神情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赞叹:“牛逼。” 第11章 空明 《星域娱乐关于严厉打击“私生”行为的公开声明》 近期,我司多次收到关于极个别人员实施严重侵扰行为的报告,包括但不限于:尾随、跟踪车辆;未经授权的偷拍、录音;骚扰家属及工作人员等。上述行为已严重危及我司旗下签约偶像、男团成员及练习生的人身安全,且已触及法律底线。 为切实维护艺人合法权益和正常工作秩序,星域娱乐特此发表如下严正声明: 1.我司对所有“私生”行为采取零容忍态度。任何侵犯**、人身骚扰、跟踪尾随、破坏工作秩序的行为均构成违法或侵权。 2.对于已严重影响艺人安全的相关人员,我司已收集证据并正式启动法律程序。 …… 星娱娱乐再次提醒: 理性追星,勿触底线。任何危害艺人安全的行为,必将承担法律后果。同时感谢所有以正确方式支持艺人的粉丝与公众。维护健康、清朗的演艺环境——我们共同的责任。 公司声明的热度以每分钟几千的浏览量递增,网友在词条下热议。 “星域这回终于干人事了!” “坦白之我担忍了好多年……” “我是路人,插一句话,栾淮之暴力执法的片段好帅!可他为什么只打翻拍游荨的机子。” “楼上的,我作为栾唯补一句,这是我崽第一在镜头面前强势。” “我要背叛祖宗站淮游cp粉了。” “姐妹,入三点水不亏!” …… 游荨浸在温泉中,嘴里给身后的人实时播报:“淮游cp超话又涨了一万多粉丝。” 栾淮之“嗯”了声,低头轻拔吉他弦:“明天晚会演出,你是一点都不,” 游荨抢先回道:“好不容易来哈尔滨一趟,你别光顾着工作。” 栾淮之抬眸,眼中流淌着淡淡的波纹:“你说,我们能谈多久?” “不知道,”游荨转过身,双手放在温泉边缘,他趴着望向栾淮之:“这要看你会喜欢我多久。” “我最近挺予盾的,明明得到了,但却又患得患失的。”栾淮之拨动吉他,即兴弹了几秒,“你听,这个调子好听吗?” “好听。” “多听几遍就会听腻的。” “我不会。”游荨双手一撑从水中出来,水花溅落,一部分晶莹剔透再一次与水相融,他起身走近,坐在栾淮之身侧,“反之,我会上瘾。” 室外的雨淋湿后院树荫下藏匿的阳光,栾淮之看着雨滴飞落,说:“你之前怕下大雨,为什么?” “学京剧那段时间,我舅老在大雨天让我到室外跪着,可比起雨,其实我更怕雷声还有他的贬低。”游荨的指尖在栾淮之的掌心上打转,“还好遇见了神医,我现在反倒爱上雨天了。” 栾淮之把吉他放在一旁:“告诉你个秘密。” —— 北京的雪夜像是被一层深沉的白色帷幕盖住,医院走廊的灯光也被压得发晕。急诊科室里气氛更是压抑,仪器的滴滴声在空气中回响。栾淮之的小手包着纱布,像一朵捏紧的白色花苞,他撑着病床边缘站起来时,那朵花微微颤了一下。 病房门缝外的声音越发混乱,他紧张地探出头,孩子的直觉总是比大人更诚实——他踮起脚尖,慢慢挪向走廊。 走廊里有暖气,冷意散了几分。突然间,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小女孩从拐角跑出来,差点和他撞上。 小女孩瞪大眼睛,在空气的拉扯间刹住脚步,话语中带点气喘:“哎?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栾淮之摇摇头,探头看向拐角方向的走廊:“我听到声音了……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新来了个小朋友,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想起来了,大人都说他从日本来。” 又有两个孩子跑过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刚送过来就直接急救了!” “对!护士姐姐、哥哥们都说情况很危险。” “他叫……郁什么来着?” “郁禾。”一个瘦高的男生抢着说。 栾淮之伸手抓住那个男孩:“柏仕通,他怎么了?” “好像是……一种很难治的病,叫白血病。”柏仕通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医生不是都不让我们靠近嘛。” 栾淮之顺着视线,看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口红色的指示灯亮着,在雪夜的倒影里显得格外刺眼。奇怪的是,门外只站着一个护士,并没有亲属的身影。 他是不是也一个人? 可他没有问出口,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小女孩拉了他一下:“别太靠前。” “我只是想听听。” 小虎从不远处走来,撇撇嘴说:“听什么啊?” 就在这时,手术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雪球在密雪夜里滚过,孩子们全部屏住呼吸。护士快步进去,门缝里闪过刺眼的白光,栾淮之本能地攥住自己的衣摆,指尖因为紧张几乎要陷进布料里。 小女孩轻轻地说:“他……会不会死啊?” 柏仕通小声附和:“那么严重的病……” 拐弯处的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小小年纪的他们就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谁都无法笃定自己是否可以拥有未来。 无数白色的羽毛从空中飘落,把医院这栋巨大的建筑变成一座被时间暂时搁浅的岛,栾淮之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门一言不发。 郁禾的手术结束得比预期还要晚,医生们的肩膀像被漫长的雪夜压着,顶着疲惫把他从手术室直接送进了 ICU。 栾淮之趴在门上方那块观察玻璃前,额头贴在冰凉的窗面上,呼出来的气模糊了视线。 他努力地透过雾气,看清里面那张被仪器与管线包围的小床。 那就是郁禾。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栾淮之的胸口突然像被无形的线勒住,他想起了自己,父母忙于手头上的工作将自己交给护工,这份孤独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大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站在他旁边,双手揣在棉袄兜里:“你别看了,他那样子……八成不行了。” 栾淮之抿紧唇。 大虎又往玻璃里瞥了一眼:“我就说嘛,长得很奇怪。” 栾淮之侧过头:“怪?” 大虎得意地压低声音,故意摆弄出吓人的表情:“你没听护士说吗?他眼睛是两种颜色的!左边黑的!右边像灰蓝的!像怪兽一样……哇呜一口!吃掉你!” 栾淮之被忽然提高的语调吓得往后退,语气却还是温温的:“那不是怪物。” 大虎耸肩,说:“反正他们说是他病得很重。反正……家里再有钱也没用,听说他妈妈没了,爸爸天天不在家,也不来看他。” 对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可落在栾淮之耳里,心中只剩下一份属于自己,也属于郁禾的酸涩感。 大虎随意地摆手:“我猜他爸爸也是不要他的,要不然怎么把他一个人从日本医院送过来?” “你不要乱说。” 大虎翻了个白眼:“怎么?你又不是他家人。你急什么?” 栾淮之张了张口:“我!” 就在这时,大虎又补了一句:“再说了,这种怪病的小孩,谁会要啊?” 话刚落下,栾淮之像被点燃一样,猛地转头,推了大虎一下:“你闭嘴!” 大虎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爆发,先是一愣,然后吼道:“你干嘛啊?!” 栾淮之贴在衣服边的拳头发抖:“你不懂他。” 大虎被推得不服气,立刻回推:“我又没说你!” 两人一下就因争分纠缠在了一起,栾淮之骑在对方身上,小小的拳头挥出去时没有任何技巧:“不许你说他!” “你有什么好急的?!”大虎吼着:“你也是怪物,瘸手怪!” “因为……因为你说的那些,我也——” 话没说完,大虎一拳撞过来,两人双双滚倒在地上,棉袄摩擦地板的声音像窗外闷声的雪落。 隔壁病房的护士被惊动,赶来把两个孩子拉开:“你们两个干什么!这是 ICU 门口!” 大虎被按住时还想挣扎:“是他先动手的!” 第12章 晴朗 护士将他们拉到一边,刚要开始训斥时,ICU 那传来动静。护士反应极快呼叫着同事,紧接着两名医生也从旁边的办公室快步赶来。 ICU 的门猛然闭上,新鲜的空气似乎也被隔绝在外。大虎和栾淮之正被另一个护士往后推,两人身上的斗气在那一瞬消失。 栾淮之不断回头盯着那道门,那里时不时传来急促的指令声,“调整药量”、“准备吸氧”、“监测血氧饱和度”……栾淮之的手指紧攥着病号服的布料。 他们一路被赶回病房,护士远远地朝两个孩子瞪了一眼:“再吵一次,你们两个都不准在 ICU 附近待!” 栾淮之低下头,大虎撇开视线,护士喘了口气后,摇头离开病房。 刚才的争执与慌乱像静电一样缠在空气里不肯散去。栾淮之坐回自己的床沿,小腿晃动着,一声不吭地盯在地面。 大虎摸了摸自己被抓红的胳膊,踌躇了好一阵子:“喂。” 他踢了踢床脚:“那个……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乱讲的。” 大虎自我嫌弃地抓抓头发:“好吧对不起。” 沉默几秒后,栾淮之才抬起眼,轻轻点头:“嗯。” 他原谅得太容易,让大虎愣了半秒,片刻后对方神神秘秘凑过来:“我听说百望山上有一种药草,能治那种奇怪的病,老人说的,肯定是真的。” 栾淮之瞬间眼里闪过光亮:“真的?” 大虎被他眼里的光惊地往后靠了靠,硬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不是很想救他吗?那药……肯定能让他快点好起来。” 栾淮之站了起来:“郁禾需要它。” 大虎被吓了一跳:“欸你干嘛?” 栾淮之弯身捡起自己的小外套,一边扣纽扣一边道谢:“谢谢你告诉我,我会去找的。” “你……你现在就去?” “嗯,越快越好。” 说完,他快步跑着出病房,大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立即追到门口,望着空空如也的走廊:“哎!我只是随口说的啊!” 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嘴甜问路”,栾淮之终于站在了百望山的山脚下。傍晚的天色被深蓝色覆盖,雪风交加的天气冻得牙齿直打颤。他抬头看向山顶,黑色的轮廓在暮色里像一座沉默的巨人,观望着人间琐事。 “为了郁禾……”栾淮之轻声自语。 雪落在树叶上发出碎响,他紧握护工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在积雪和枯枝间切出一条狭窄的道路。 他低声自我鼓励着,双脚稳稳踩在雪地上,呼出的白气在夜风中迅速散开。不过一会,风陆陆续续地钻进衣服里,手脚逐渐僵硬,栾淮之开始觉得眼皮沉重,他抬起手揉揉眼睛,却被刺骨的寒意震得一阵颤抖。 他咬着下唇,牙齿轻轻打颤:“好冷……” 就在他的注意力被寒冷分散的一瞬间,脚下一块被积雪掩盖的石头绊住了他。他扑向一旁的树丛,手机“啪”地掉了出去,滑进更深的灌木里,手电筒随之熄灭,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啊——!”惊叫声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 他的手背被刮破,脚踝扭伤,他抹去眼泪蜷缩在雪地里,用手摸索着手机,却只碰到湿冷的树枝。 他低声呢喃:“手机哪里去了。” 寒风呼啸过,他下意识缩回手,紧紧抱住自己,“郁禾,我一定要找到药……”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手脚的疼痛让他无法站稳,他颤抖着想爬起来,但膝盖和手肘的痛让他又跌回雪地里。 栾淮之紧紧握住拳头,牙齿咬得生疼:“再来。” 栾淮之抬起头,试着寻找那条路,伸手摸索前方的积雪。刺骨的冷像潮水一样淹没他,他的睫毛逐渐挂上细小的冰霜,呼吸变得轻缓:“郁……禾……”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碎了雪地的沉静:“喂——前面那个是人吗?” 另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那人不耐烦地推开树枝,一道手电光猛地照在他身上:“我去!真的是个小孩!” 游荨愣住了,他本来是被舅舅拉出来罚跑的,结果他一怒之下往山里跑,可没想到半路还能捡个孩子。 游荨皱着眉,把栾淮之从雪地里吃力地抱起来,嘴里嘟囔着:“哎哟你怎么冻成这样了……你,你咋跑这儿来了?” 栾淮之声音虚弱:“我、我要救人。” “救人?”游荨完全没听懂。 栾淮之气息断断续续的:“他生病了……很重的病……大虎说山上有药……” 游荨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摇头:“你是……被骗了吧?哪儿来的药?这山上最多有松鼠!” “不是骗我……他说的……是真的……” 游荨彻底无语:“我靠,那个小孩骗你玩的!你也信?” 栾淮之眼神黯淡下来,但仍倔强反驳:“可是……” 游荨脱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的羽绒服笨手笨脚地给栾淮之套上:“来,把这个穿上。” “还有,这个帽子给你。”游荨把毛绒帽子按在他头上,“围巾也给你,本来就傻了,别冻得更傻了啊。” 他绕得特别认真,围巾缠成一团。最后栾淮之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对湿漉漉的眼睛露在外面。 游荨愣了两秒,然后突然笑出声:“你现在像个……像个粽子!” 栾淮之:“……” 他低头,脸红着小声抗议:“不要笑我。” 游荨捂着嘴笑得肩膀发抖:“我忍不住嘛!” 栾淮之的耳朵早已红透,他背过身:“可是……我要继续上山。” 游荨笑声立刻止住,他捏着栾淮之的脸颊,让他抬头:“上什么山?你再往上走,别说你那个什么重病的朋友的能不能救,你自己先得断手断腿!” 栾淮之愣住:“……断?” 游荨一本正经地吓唬他:“对!冻断!摔断!掉坑里被松鼠埋了都有可能!” 栾淮之眼睛睁大,明显被吓到,但嘴上依然倔强着:“可他会死。” 游荨叹了口气,把他抱得更紧:“你给我乖乖去医院!” 栾淮之试图挣扎,但对方走路东倒西歪,他被抱得晕晕乎乎,只能靠在他肩上:“那你会陪我吗?我不想一个人在医院……” 游荨停住,夜风吹过,雪花轻轻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会啊,前提是我在被冻成冰棍前先把你弄回医院。” 游荨把他送回医院后,并没有留下名字,四岁的栾淮之仿佛只记得那模糊的脸庞和那件大得离谱的羽绒服。 之后的日子里,郁禾找到了匹配的器官,对方自愿捐助,他的病情在专业治疗下渐渐稳定,白血病最终被治愈。 他和郁禾进入了同一所学校,直到某日郁禾带他进入一家娱乐公司的前台:“要不你和我一起签星娱?” “我再想想……” 谈论间,前台小姐抬头:“郁禾,他们还没来,你先上楼吧。” “好,那我先上去了。” “嗯,等会见。” 电梯门关闭,栾淮之回过头顺着指示看向墙上的照片,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排列其间,直到视线停在左侧的一张照片上。 少年眉眼张扬,一看就不是老实的性格,名字那行写着:游荨·京剧部 雪夜的记忆冲进脑海,他还来不及惊讶,忽然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公司制服的星探从楼梯间走下来,在看向栾淮之的那一刻脚步微顿。 对方上下扫了他一眼:“同学。” 星探直接走近:“你很适合镜头、舞台,气质干净,有辨识度。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可以先签你做临时练习生。” “我?” 星探笑得很自然:“来试试看?你这种类型很难得。” —— “那小孩是你!郁禾还说你们不太熟。”游荨挑眉一笑,凑近使坏:“我家淮之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栾淮之低头,红晕染着耳根子:“你别说了。” “长得可爱还不让夸了。” “游荨。” “嗯?”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的暧昧气息像细雨般浸入心底。轻微的喘息伴着手机里的播客声,在空气中交错回荡: “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节目。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可今年的哈尔滨,雨倒是比月亮先一步来了。窗外淅淅沥沥,街上却空荡,整座城市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家是温暖的港湾,有一盏温暖的灯,有几位至亲好友,还有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茶香升起的那一刻,所有烦恼都轻轻卸下了包袱。 雨声像一段长情的伴奏,敲在窗上,敲进人们的心里,爱也变得格外清晰。愿这场秋雨替你洗去一年里的疲惫,愿这杯热茶带来难得的松弛,愿你心里惦念的人陪在你的身边。 中秋快乐,雨一直下,爱永缠绵——Always have, always wi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