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豆白月光全是我马甲》 第1章 Loops 1 2020年，三月的一个夜里，林夏被迫失眠。 本来她已经睡着，毕竟白天治疗累得够呛。奈何床边那张躺椅总是嘎吱嘎吱响，像一艘帆船，要坠不坠。 躺椅上的人正用手捂着嘴巴，妄图压住指缝间漫出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叠词长出利刃，声声割走睡意。 林夏很想告诉护工阿姨，要不您就咳出来吧。又很快记起，她早就不能说话了。 半夜三点，翻身时间到了。 林夏左边大腿僵硬得发疼，仿佛被石头压着，又像已经硬成一块顽石。护工阿姨沉浸在压抑痛苦中，遗忘了本职工作。她怎么也等不到一只安抚的手。 她有点想哭，只是过了好一会儿，眼泪也没有掉落。 好吧，她现在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渐冻症患者，不能动不能叫，不会哭不会笑，只有情绪一直闹。 真西巴。 到底是谁发明的渐冻症。 抱着满腔怨恨，林夏吊着意识，深一秒浅一秒地睡去了。 此时，距离她去死仅剩六小时。 天光初醒，梁春晓戴着口罩来和护工换班。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林夏的呼吸机有没有正常运转。 自上个月，国内某城市发现了疫情后，S市便处处弥漫着人人自危的气息。她每次来医院都提心吊胆。 所幸，这里暂时还没有发现一起病例。 否则，林夏要怎么办？ 梁春晓伸手触摸着女儿的脸。她动作很轻，林夏却觉浅，睡意稳稳当当落地。 林夏刚睁开眼睛，梁春晓就熟练地拿热毛巾帮她擦拭身体，热气让林夏攒了大半夜的不适感逐渐散去。 待林夏吃过粥后，梁春晓就打开床上书桌，搁好平板，点开她每天都看的视频。 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清丽的男孩，在方寸屏幕间，跳得很起劲。 梁春晓知道，这是最近刚红起来的小明星，叫什么周许陈的，名字挺奇怪，不过林夏很爱看。 只有看视频的时候，林夏才会笑着。虽然那流着口水嘴角抽搐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笑容。 好好一个孩子，被病魔折磨到这样。梁春晓转过身去，拭去眼角的泪。回头时，林夏已经张开嘴巴，似乎难以呼吸。 半小时后，林夏被推进了手术间。 顶灯亮得像不死的太阳，而她身上滚烫，仿佛生命在加速消亡。 “昨天进入病房的护工疑似为密切接触者。” “病人有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状，同时，肾脏正在衰竭。” “医院为什么没有严加管控！你们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都说人死前，记忆会如走马灯般浮现。可林夏等了很久，还是陷在一片柔软的草坪里。她动了动脚丫子，被野草咬了一口，疼到哭泣。 “别哭了，我来教会你唱歌。” 身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看不清，却知道那是周栩辰。 “好。” 两人不语，只一味攀音阶。 do-re-mi-fa-so-la-xi，简单的字母歌，悠扬在向日葵盛开的八月。 他们脚边，树的影子压弯草，逃离的往事纷纷归巢，琴音与人对唱，便回到了时间的波浪之中。 林夏望着周栩辰，忽然间就热泪盈眶。 十五岁的周栩辰不知道未来，林夏却知道。 这个她生命中唯一喜欢过的男孩子，很快会从夏令营跳到世界巡演的舞台上，一夜间声名鹊起。 而她，很快就被困在病床上，惶惶不可终日。 临死前，林夏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她才十九岁，她还没有和周栩辰告白，她还不能死。 “已接到你的死了么订单，现送达重生套餐。” 充斥着伤感的脑袋忽然混进来一句胡话。 林夏挥挥手，想赶跑它，莫名掉进一个洞里，失去了意识。 下一秒，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具少年气的脸庞。肤色冷白，鼻梁高挺，远山眉，秋水眼，关切的眼神望向她，胜似眉目传情。 “怎么了，你没事吧。” 男人半蹲在地上，双手稳当当托住林夏。 林夏摇摇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他脸颊边，那里有一个浅到几乎看不见的小梨涡。 “周栩辰？”她颤抖着出声。 对方不言语，只轻轻点头，眼神里似乎饱含期待。 如果说十七岁的周栩辰稚气未脱，依旧是一颗未经雕琢的星星。那么此刻的他，已经被时光抽走了天真无邪，留下摄人心神的俊美。 林夏望久了，只觉得掉进一片宁静的湖泊，难以自拔。 更何况，她就倒在他怀里，手臂紧贴着他的胸膛，彼此亲密到似乎共享同一份心跳。 林夏一把扑向前，把他紧紧抱住，“周栩辰，我喜欢你！” “卡卡卡！干嘛呢，干嘛呢！” 话音刚落，一米外的樟树后边跳出来个胖子，半曲身体，像车轮一样刷刷滚到她身边。 直至贴近林夏的脸，胖子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是黑凤梨啊，不是喜欢你呀！怎么回事，就两句台词，这也记不住吗？”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林夏像只呆鹅，在原地蒙圈。周栩辰见状，轻轻把她推开，嘴里还不忘解释，“导演，不好意思呀，她是新人，请你多担待。” 不等他说完，三米开外的某棵大树下，蹦出好些人。 林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掀布一样把布景掀起——树是假的，远处的庭院也是假的！什么明漪绝底，杨柳池台，竟然全都是3D投影！ “好了好了，Reset设备，重放道具，再拍一次。”胖子吩咐道。 穿特制银色连体服的摄影师，扯出黏在墙间的超微型摄像头，逐一检查。 屋顶上伸出来几个黑色脑袋，说无人机已就位。 还有个顶着粉色鹦鹉头的男化妆师，特意走到林夏跟前，给她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给周栩辰补妆，打粉。 明星总是被众星捧月，而林夏总是被忽略。 只有个女孩子跑过来将她扶起。 “谢谢啊。”林夏说。 女孩子只笑着回应，她的眼睛在细细碎碎的刘海下边眯成一道月牙，看上去很可爱。 胖子导演的肚子，本来已经瘪下去，但看到杵在原地像木头般的林夏，莫名燃起一股火气，肚子瞬间胀得像个氢气球。 他冲着周栩辰身边一位穿着商务套装的女人，大发雷霆：“Amy，你是不是骗我，她根本就不是G省人。” 名叫Amy的精英女士伸出纤纤细指，讨好般握住胖子的手：“怎么会，她真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你要是觉得她不行，我给你换个人。” 说完，向林夏身旁的女孩子招了招手，“米果，你去换衣服，替一下林夏。” “好的，Amy。” 女孩子朝她挥手道别，林夏很快又落单。 拍摄片场瞬间忙碌起来。 林夏张开双臂，像即将展翅的雌鹰一样，任由服装师脱去了身上的戏服。 Amy走到她身边，半是埋怨半是嘱咐：“给你机会都没用，不争气。待会走远点，别让导演再看见你。” 说完，还招呼其他人，“继续拍广告，别管她。” 身上挂着单薄的白色打底，林夏一边走，一边在冻人不冻水的春风中，流下了不争气的鼻涕。 她的裤袋沉甸甸的，老是扯得裤子往下掉。 林夏伸手一摸，摸出一部手机。鼠标大小，单手握持，手机壳是hello kitty。和她高中玩得没区别。 点开屏幕，人却傻眼了。 现在，是2040年？ 这么朴素的手机，来自2040年！ 林夏在屏幕上随便戳了几下，顺利通过面部识别，进到使用界面。 经典的IOS系统布局。图标是圆角方块，圆角方块，圆角方块。 她鬼鬼祟祟地点开聊天软件，还没来得及看，从前端摄像头投影出来一个绿色小圆球。 圆球在空中优雅旋转，并发出诡异的机械音。 “林夏你好，我是你的智能AI小野。您有一个很重要的闹铃。您有一个很重要的闹铃。” “那个什么野，闭嘴，别烦我。” “收到，您已开启免打扰模式。” 林夏返回聊天界面，她这是个新微信，聊天框寥寥无几。最新信息来自“周栩辰工作室群”，是米果发的。 她说：【欢迎新同事】 还发了个萌萌哒的表情包。 林夏往上划了两页，惊喜地发现，她就是那位刚入职的新同事！ 她跳出聊天页面，点开相册。相册如同她的大脑一样空白。 不仅是她，原来的她的手机也对现在的自己，一无所知。 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林夏逐渐远离喧嚣的人群。她靠在摄影片场门口的一根壁柱上，思考人生。 她死了，又活了，也许是重生。 虽然很幸运地遇到了周栩辰，但目前不清楚两人是什么身份。 周栩辰估计还是个大明星，不然搞不起这样一个大阵仗。而且，只有明星才能做到看狗都深情…… 那她呢？她也许就是个女演员，甚至还可能是同公司的师妹。不然那个Amy不会说她搞砸了机会。 娱乐圈嘛，公司最喜欢搞老带新、传帮带这一套。 她看得多了。 诶，那个叫米果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她的情敌吧？ 这么善良的情敌，她也太幸运了吧。 问题太多，信息太少，林夏越想越烦，脑袋快要耷拉到地板上。谁知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地板随即微微震荡。似乎有物品重重倒地。 “林夏，林夏在哪里？”Amy的大嗓门吼自十米开外，听上去心急如焚。 林夏一头雾水，腿疾眼快地跑到人群中去，边跑边问，“什么药啊？” 工作人员很是识趣地让出一条路，而路的尽头是倒在地上的周栩辰。他双手撑地，脸色苍白，额间汗珠不停滚落，望向她的眼神似在求救。 Amy快要疯了：“周栩辰的胃药啊，他都快痛死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到点吃药了。” 糟糕，林夏吐了吐舌头。 她现在知道很重要的闹铃代表什么了。 开文啦！开文啦！谁还没有来看我写的新文啊！ 预收文《crush和老板同时掉马》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墨镜] 文案如下： 柏襄母单多年，终于邂逅了一位令她心动的crush。 虽然是网恋，虽然对方久居国外 但她的crush博学多才—— “能请教你关于毕业论文的事情吗？” “求之不得。” 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聊天框闪出一份文件 对方竟然连夜修改了她错漏百出的提纲。 她的crush温柔体贴—— “呜呜，今天在公司摔了个狗吃屎。” “需要我给你快递个抱抱吗？” 隔日，柏襄就收到了一只可爱的抱抱熊。 而且，她的crush还经常善解人衣—— 每晚雷打不动地给她发送今日锻炼成果。 解开扣子的白衬衫，白衬衫下清晰可见的马甲线 和若隐若现的巧克力块 只有帅哥才那么自律且自恋！ 他绝对是她的天菜！ — Crush千般好，坏在亲不到，摸不到，抱不到。 所幸苦恋半年后，她的crush终于学成归国。 只是，那个在接机口前冷静淡漠的人 怎么会长着一张叫她熟悉又恐惧的脸。 柏襄走上前，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真巧呀老板，您怎么在这里？” “不巧，我在等你。” 她正迷糊呢，只见乔郁森拿出另一部手机 手机上有着这半年来每个日夜的聊天记录。 压下嘴边呼之欲出的答案，柏襄不死心地问 “怎么回事，您是杀人了，还是把人手机给抢了？” “意大利治安，挺不错的。” 说完，乔郁森眼里闪过万分无奈，“果果，我就是他。” 尽管面无表情，但柏襄真的快要疯了—— 怎么办，crush和老板同时掉马了！！！ 可她昨天才刚拒绝老板的表白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Loops 1 第2章 Loops 1 “病人没有大碍，吊个水，住院观察一晚即可。” 戴着金边眼镜的医生，通过悬挂在墙壁上的电子屏幕，进行在线诊断，而后马不停蹄地闪现到另一个医院的挂号窗口。 笑容可掬的机器人护士，伸出机械手，调试好药物流速，才放她们进来看望。 林夏挽着米果的手，躲在了人群最后边。 他们一个接一个进门，来访人员信息经门上的红外线系统扫描后，立即登记到周栩辰手上的平板电脑里。 信息时代，真让人无所遁形。 “林夏在吗？”周栩辰问。 小美女能屈能伸，何况她有错在先。林夏小步跑向前，朝病床上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周……老板，对不起！” 才吃下止痛药的周栩辰脸色依旧苍白，好在唇色已有了半许粉红。就像个半梦半醒的睡美人，惨中带美。 他点点头，似乎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倒问她有没有被吓到。林夏摇了摇头，却在看到他嘴边笑容的那一刻有些失措。 真诡异啊。她记忆里的周栩辰不爱说话，气质清冷，从里到外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没想到二十年，竟变得如此温柔似水。 好在那张帅脸，一点没变。 林夏正忘我地陶醉在老板的美色中，站在一旁的Amy却铁了心唱红脸，生生把她拽回了现实。 “林夏，我警告你，别以为是新人，犯错就能被原谅。你是老板的生活助理，今晚留下伺候，顺便修一下前天活动的生图。” Amy仰起头，趾高气扬，颇有古装戏里老佛爷的气度。林夏竟不自觉地蹲下，像模像样地说了句“嗻”。 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笑得最张扬的当属病床上的周栩辰。他露出后槽牙，下巴都快笑到飞出去，完全没有明星的架子。 “啊，笑到胃痛。”周栩辰扶着肚子说。 弄巧成拙的林夏又惹来Amy一记眼神警告：“现在演这么好，刚刚让你说句‘黑凤梨’简直像了命。” 气氛急转直下。 林夏正尴尬得找不到北，好在40岁的周栩辰情商高人一等。他把被子适时地向上一抛，稳稳当当盖住头。 闷闷的声音自被子底下传来：“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了。” 此话无异于赶客。 Amy使了个眼色，众人很识趣地退出了VIP病房，只剩茫然无措的林夏。 不是群众演员，不是同门师妹。 2040年的林夏，只是周栩辰的生活助理，还在上班第一天，把老板送进了医院。 她的第二次人生，真是糟糕透了。 资本家吃人不偿命。Amy临走前特意留下电脑包，让林夏一边做陪护一边处理工作。 起初，林夏敲键盘还敲得小心翼翼，生怕把病人吵醒。直到耳边传来沉稳有序的呼吸声，她才开始加快工作进度。 屏幕上是周栩辰新鲜出炉的站台生图。 林夏先调色，把肌肤还原成白里透红的娇嫩。再，宛如大海捞豆般，找出其中几个小小的毛孔，进行蒙版处理。 同时，合理剔除黑色西装上的不合理褶皱，让剪裁更贴合身材，凸显出周栩辰紧致的肌肉。 以及，P掉路人甲，P掉路人明星，P掉乱入的路人垃圾桶，等等。 慢工出细活。 林夏龟速完成工作，火速将照片发给Amy，然后轻手轻脚地搬运折叠床。 “吱呀。”她手使不上劲，不锈钢腿在天蓝色PVC塑胶地板地划出一道白色长痕，以及一声巨响。 林夏伸长脖子，瞧了一眼熟睡的周栩辰。对方正在均匀吐出鼻息，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地，大概是没被吵醒。 她加快动作，三下五除二地把床摊好，悠闲地躺下。 本来打算玩会手机就美美入睡，谁料2040年的打工人根本没得休息。 Amy发来消息：【你就这样对老板？这张图一点都不上镜】 林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如何都疑惑，这么完美的一张脸，这么完美的身材，Amy到底想在鸡蛋里挑什么骨头。 时间已悄然走至晚上10点钟。林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打开电脑。只听床上一阵窸窸窣窣，周栩辰从被窝里探出一双眼睛，轻声问：“帮你看看？” 她激动到热泪盈眶。 周栩辰麻溜起身，接过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盯着看。林夏不动声色地绕到床边将枕头竖放，好让他能靠着。 “周……老板，谢谢你，你人真好。”林夏说。 周栩辰有些讶异。他摇摇头，笑着说：“员工为我加班，应该是我道谢才对。” 不过一会，他便指着图片某处，告诉林夏：“我猜Amy是觉得我两个鼻孔的形状不够对称。” 林夏看着这个肉眼根本难以察觉的瑕疵，发出疑问：“就这？” “嗯，其他地方应该没问题了。” 林夏狐疑地接过电脑，稍作修改后把图片发回给Amy。不一会就得到了对方差强人意的好评。 Amy：【就这样吧，你先睡】 这语气，听得林夏都想把电脑给砸了。 看林夏一脸气急败坏，本来快躺下的周栩辰直起身来，拿过床头手机，不动声色地点开了聊天窗口。 与此同时，林夏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好友信息。 【周栩辰：转账10000元】 她吓得眼睛都快掉了。 “老板，你干嘛给我转那么多钱呀？” “很多吗？”周栩辰稍微思索了一会，才继续说，“好像也就能买20杯奶茶而已。你一个月工资都一百万了吧。” 简单心算了一会儿通货膨胀的倍率后，林夏竟然对未来世界感到绝望——2040年也太可怕了，那她以前的拼搏有啥意思呀。 转念又一想：不对，她还没到闯的年纪，就挂了。 见林夏愣在原地，周栩辰又问，“你怎么还不收款？” 林夏挠挠脑袋，尽量露出一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子，正气凛然道：“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周栩辰笑了，弧度很浅但笑意更深。他伸长手臂揉了揉林夏的头，十分慈爱地说：“早点睡。”说完，人就埋进被子里。 林夏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中，咧嘴傻笑了好久才记起来睡觉。 闹钟叫醒林夏时，正是清晨八点，光影浓烈。 晴天一半融在热烈的橙中，一半融在沉静的蓝中，如珐琅般晶莹剔透。 云朵勤快地擦拭天空，而树的绿荫遮了半分。一束光从屋旁的细叶榕跃出，轻巧地落在她鼻尖上。 睡眼惺忪间，林夏看见了一双相握的手。 她睁大眼睛，发现她的左手竟被周栩辰轻轻握住，而对方此刻仍在睡梦之中，没有醒来。 天啊，她竟然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周栩辰…… 贴合的皮肤，滚烫的手心，病房流动着似有如无的暧昧…… 林夏下意识要松开他的手，思考一瞬后，反倒握得更紧。反正是VIP病房，又没有别人能看见。 既然这样，不如握久一会好了。 她强压下自己嘴角的笑容，和内心满溢的幸福。 不料屋外两个黑影正在靠近。 “起床了，起床了！”工作狂Amy推开门，只见林夏站在床边，一脸惊魂未定。 她问：“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林夏指了指周栩辰：“刚刚在帮老板盖被子呢我。” “是吗？” “是啊。”病床上的男人如梦初醒，他揉着眼睛，面对其余三人，笑容灿烂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女士们。” 林夏心里更忐忑了：他什么时候醒的？他知不知道我…… —— Amy盛来一煲热粥。待林夏喂周栩辰喝完后，米果也把行李打包好了。 四人办完出院手续，风风火火地，在Amy的带领下走上了屋顶停车场。 望着眼前一辆辆摆放整齐的黑色轿车，林夏十分郁闷：这车到底是怎么开上来的？ 她皱起眉头思考，米果忽然扔过来一把钥匙。钥匙稳稳当当地落在她掌心，而Amy向她投来从未有过的信任眼神。 “交给你啦，司机。” 司机？我？ 一万条弹幕在林夏脑海呼啸而过。 搞笑吧！她确诊渐冻症后在医院住了整整四年，根本没考驾照啊！ “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林夏两臂交叉，摆出一个大大的“×”。 Amy走到林夏跟前，凌厉的气势容不得人拒绝：“你在简历上写自己大一就拿了全国大学生飞行汽车大赛冠军，现在和我说不行？怎么，简历造假？” “我当然不是造假，我只是……” “嗯？” “失忆了……” 失忆果然是重生的万能借口。 Amy虽然怀疑，却未深究，她立即打开手机摇人来顶替林夏。 睡眠不足，加之精神高度紧张，林夏困得靠着车头半蹲。右眼皮一抽一抽地跳着，似乎在警告什么。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某个她没有好感的人扭着屁股，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哟，是你呀，失忆的林夏。”娘娘腔化妆师如是说。 林夏冷哼一声，好女不和男斗，她识趣地和众人一起坐进车里。刚坐下，米果便侧着身子靠近，在林夏耳边轻声安慰：“别管他，巫瞳厌女。” 林夏很好奇：“厌女，那他爱男吗？” “应该是吧。”米果说完，捂着嘴巴咯咯笑。两人正前方，驾驶座的巫瞳一边调整座椅，一边对着周栩辰嘘寒问暖。 那模样，别提有多狗腿。 飞行汽车在发动车的轰鸣声中展开旅程。 林夏之前坐过飞机，但两者的体验感完全不同。坐飞机时，天和她依旧是那么远，而现在，她第一次感觉伸手就能摸到云朵。 车外，天空碧蓝如洗，飞鸟悠然自在。 驾驶着飞行汽车的人类，仿佛长在一个长在天际线上的水泡，没有被任何生物留意，却静悄悄地，覆盖了一段翱翔天际的时光。 人们常常称赞清晨和黄昏，林夏却觉得中午的天空也很美。 璀璨金黄的太阳，在车窗上涂满了厚厚的颜料。她轻轻把手贴在玻璃上，光透过来，像稻田里开出花。 车内，没有人说话。 巫瞳在专心致志地开车，Amy和米果对着手机继续交接工作。 只有周栩辰，睁着眼睛看向窗外，似乎也在思考些什么。 林夏手机忽然蹦出来一条信息。 【小野：现已开启智慧导航模式，请戴上蓝牙耳机】 林夏在包里捯饬了好一轮，才找到耳机，匆忙戴上。 小野的机械音自耳朵里传来： 【亲爱的林夏，您正行驶在况氏集团旗下的空中航线上。2025年，各大汽车厂商小试牛刀，接连推出飞行汽车的雏形机器。2030年，随着固态电池技术和自动驾驶技术的成熟，飞行汽车在城市短途通勤、城际交通等领域逐步推广。2035年，我国完善低空空域管理政策，放开了300余条空中飞行航线，其中由况氏集团购得S市的其中一条】 林夏对着喇叭小声嘀咕：你别吧唧个没完，说重点。 小野在屏幕上打字：【哈哈，况氏集团总裁和老板是兄弟】 原来是炫富。 汽车越开离市区越远，被誉为城市心脏的钢筋森林逐渐淡出视线。林夏几乎怀疑自己要被卖到深山老林里。 三分钟后，汽车降落了。 Amy握着电话，单手推开门：“出来，动作麻利点。” 林夏望着眼前这栋大房子，好奇地问：“这里是哪里呀？” Amy没好气地回答：“员工别墅。” 林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员工？还有别墅？ 第3章 Loops 1 森林尽头建有一栋六层高的别墅。 建筑不过六层高，白色外墙铺底，砖红色坡顶做点缀，仿若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子，在森林中画地为牢。 建筑外围，群花芬芳，乔木林立，几枝牵牛花藤顺着门框爬出来，远远地向她招手。 耳机里，小野的机械音继续解说：【2030年，随着第一批城市高层住宅的老化，人口迁移呈现出“近郊化”趋势】 林夏有些无奈，这AI也不智能啊，老是说些有的没的。 她不耐烦地催促小野：“省略废话，说重点。” 【小野：哈哈，就是有钱人都搬到周边农村去建别墅了】 果然，周栩辰就是个资本家。 林夏心底酸溜溜的，她现在真的有点仇富了。 林夏房间被安排在第六层，是没人住过的新宿舍。推开门的瞬间，她和米果吃了一嘴陈年老灰尘。 米果咧开嘴兴奋地告诉林夏，几年前，周栩辰花大价钱盖好了这栋大别墅，兼做工作室和宿舍。 “我们平时都是居家办公。工作日早晨和晚上，各开一次短会，分任务、做总结，其他时间自由发挥。” “要加班吗？”林夏手撑在沙发上，好奇地问。 “看你进度。做不完就自己把握。” 米果简单带林夏看了一圈宿舍，就回自己房间办公了。 林夏从杂物间里拿出旧扫把、拖把，以及破破烂烂的抹布，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开始打扫。 冰箱、空调、投影仪、洗衣机还有扫地机器，该花钱的地方，周栩辰一点没省，家具全部配齐。 除此之外，约40平方米的小宿舍空间划分明确，动线安排合理，从会客厅、卧室到厨房、卫生间、小阳台，应有尽有。 真是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是这一轮打扫下来，林夏累得够呛。 “亲爱的主人，”小绿球不知道从哪个智能家居中跳出，“小野温馨提示您，开启智能家电模式，可进行自动清洁。” 林夏把脏到发黑的抹布扔了过去，精准打散了小野的投影。 “你不早说！” 这算什么人工智能，简直是人工智障。 暂时没有接到工作任务。林夏爬上床，准备小憩一会儿。入睡不过五分钟，手机铃声响起，搅散了她的一轮清梦。 “林夏，赶紧把老板卧室右边第二个衣柜第五排的衣服全部熨好，然后送过来我发你的地址。” 林夏有些犯起床气：“就不能让我休息下嘛，我刚打扫完卫生，好累啊。” “不行，其他人都有任务，就你最闲。赶紧送过来，老板现在就要。” 末了，还补充一句：“记得带胃药。别再把老板送进医院里。” 来不及换下脏衣服，林夏按照Amy的指示冲进周栩辰的家，进屋就瞧见了满片的玻璃杯墙柜。 她来不及细看，单刀直入衣帽间，又被震撼了个大的。 整整十个衣柜啊，十个啊，明星生活这么奢靡的吗？ Amy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这里边九成都是品牌赞助，不是老板买的。就我们老板那张脸，穿白T都好看，用得上那么花里胡哨？” 打开右边第二个衣柜，瞄准到第五排，林夏数了数，嗯……五套衣服，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 谁知Amy又嘱咐她，“每件衣服至少熨五遍哦，不然老板不会穿上身。他说熨五遍的衣服才能表现出原有质感。” 林夏一边熨衣服一边哭诉：“五遍，会不会把衣服烫坏？” 电话那头，Amy顾左右而言他：“你以为我想？有个影帝耍大牌，直接放了某品牌的鸽子，这才就轮到我捡漏了。你好好熨，这笔成了，季度奖金会高一些。”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听到会发钱，林夏浑身来劲，连拿熨斗的手都充满力气。 一小时后，她拉着装好衣服的28寸超大行李箱姗姗来迟。Amy看到林夏，眼睛扑闪发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细细挑选一番，Amy拿起其中两套，让周栩辰去试衣间里换。 不一会儿，周栩辰出来了，他身上穿了件极具设计感的条纹衬衫。竖条纹是缝上去的金线，灯光照耀下微微泛起金光；横条纹几乎都被一段段割开，肌肉线条藏在布料下边，若隐若现，看上去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性感。 林夏装作不在意，视线却没离开过。 周栩辰吩咐等在一旁的米果：“上衣与品牌调性不符，换成普通白衬衫。至于裤子，可以保留。” 望着那宽大到可以装下两个她的黑色西装裤，林夏有些失望。 该换的不换，不该换的倒是换了。 上台前30分钟，周栩辰做好妆发，在后台候场。 上台前20分钟，Amy再次对灯光、音乐等设备进行检查。 上台前10分钟，林夏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和米果商量去哪里吃饭。 上台前5分钟，周栩辰的衬衫扣子，崩了。 Amy情绪直接崩溃：“只有5分钟了，服装老师在哪里，赶紧来补救。” 米果朝前台看了一眼，说话竟有些颤抖：“不好，服装老师刚巧被叫去总监那里了。” 林夏直勾勾盯着周栩辰衣服崩裂的地方，竟然在小腹那边诶，粉丝见到一定会很疯狂。 她在脑海里模拟周栩辰出糗的样子，竟忘了移开视线，看得周栩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见众人愣在原地。Amy不由得大发雷霆：“你们快给我想想办法呀！别白拿工资不干活。” 林夏扶手想了会儿，视线不经意瞥到身旁的米果。她走过去，把米果头发上别着的小物件取了下来。 上台前1分钟，林夏用黑色一字夹把衬衫边缘夹进周栩辰裤腰里。黑色夹子和黑色裤子仿佛浑然一体，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同时，她的手不小心蹭到了对方小腹旁，柔软而有弹性的块块。 靠，他身材这么好的。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六块七块八块腹肌。 “林夏，搞定了吗？” 林夏抬头，周栩辰就在离她一拳远的地方，两人靠得很近很近。他虽面色如常，耳朵却红得像春天的蜜桃，脆脆的，令人很想咬上一口。 “嘿嘿，快好了。” 上场前三十秒，林夏在周栩辰腹肌上摸了一把两把三把四把，直至导演催促上台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周栩辰刚上台，Amy就在林夏身边发出个土拨鼠式尖叫。 “啊！林夏，他吃药没？” 得到林夏肯定的答复后，Amy才如释重负般，叹出今日的第一口气。 “老板的胃病，这么严重吗？”林夏有些疑惑。 “是啊，”米果接话道，“自从八年前有一段日子几乎不吃饭，就得了很严重的胃病。” “他减肥呀？” “不是。”米果抬手，思考了好一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才回答：“很多因素影响吧，那段时间，他好像厄运缠身，闹绯闻闹解约闹感情纠纷……没心情吃饭。” 本在后台看秀的林夏，震惊地转过头来，周栩辰都有感情纠纷了。 转念又一想，也对，他都40岁了，是时候和人纠纷感情了。 正在对接下一个行程的Amy，挂掉电话后，走过来，眼神诡异地打量着林夏：“是时候对你进行岗前培训了。你竟然对老板一无所知。” 说罢，林夏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聊天框。 Amy给她发了一个链接，周栩辰的BD百科。 还有一份文件，《周栩辰白皮书》。足足有100页那么厚。 林夏正对着手机屏幕瞠目结舌，工作群又跳出一条信息： 【今天是老板生日，请各位同事下班后准时回宿舍，替老板庆生】 —— 从前，林夏在医院里，经常对着偶像剧想象，当她痊愈后学成归来，在CBD大楼里叱咤风云、纵横职场的情景。 谁知才上班三天，就已经对工作祛魅。 哪怕是为喜欢的人工作。 “上班真是太恶心了，连个下班时间都没个准头，动不动就加班！我真的不想再上班了！”林夏忍不住对米果哭诉。 对方不语，只是笑着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傻孩子，想什么呢。我们65岁才能退休，你还要打35年工。” 林夏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在走廊上。 派对在一楼，周栩辰家里举行。 原本深灰色的大理石地板此刻铺满了花里胡哨的地毯，整整一面杯柜墙挂满气球，一个杯子一个气球。 客厅正中央还有个等高定制的周栩辰立牌，全息投影的灯光浮动在“周栩辰”身体四周，仿佛“他”是个来自暗夜的幽灵。 林夏幽幽评价道：“这是生日，不是忌日。” Amy浅浅抿了一口杯里的红酒，发挥了她做经纪人惯用的本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一样啦”。 顺便肆无忌惮地颠倒黑白，“快乐，都是为了快乐。” 工作室人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个，过半都是林夏还未来得及见的生面孔。周栩辰还没到，众人便讨论起热场游戏来。 全是林夏没听说过的玩意儿。 “玩神经猜画不行吗？” “我建议玩全息剧本杀，最近《渣男十八杀》重回榜首，这个游戏玩起来可过瘾了。” Amy在一旁摇了摇头：“这都什么非主流游戏，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啊……好古老……” “你对老板的年纪有意见？” 此话一出，众人不敢多言，只得默默拥护。 客厅正对的中庭，忽然掀起一股小型飓风。飞行汽车在半空中，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逐渐向草地靠近。庭院里，悬浮灯具的柔光被搅成漩涡，看得人头晕目眩。 派对男主角就在这迷离的灯光中，便闪亮登场。周栩辰背着降落伞，潇洒地从半空中跳落。他起身，客厅的智能玻璃折出一个开口，让他从夜光走出。 上述动作行云流水，帅到飞起，惹得众人纷纷侧目，热烈鼓掌欢迎。 只有巫瞳狼狈不堪。他小心翼翼地操作车辆，磨蹭好久才停好车，进来就是诉苦和埋怨。 “老板，下次不能再耍帅了。我技术真的没这么好，一定得在空旷的地方才能降落。” 众人归位，只见Amy摇了摇手机，客厅中央便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的转盘，四周流淌着细小的数据流光。 林夏和米果，Amy等人坐在一边，周栩辰则和其他人坐在对面。毛毯上的纳米纤维随着林夏的体温微微发热，像一只懒猫依偎在身旁。 黑暗中，他们每人通过AR眼镜，领取了一个数字编号。 “游戏开始，”Amy担任本次派对的主持人，“请12号玩家选择大冒险或者真心话。” 林夏咬咬牙，十分不情愿地举了手，“我选择大冒险。” 开玩笑，她连自己简历写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选择真心话。她的真心话分分钟被打假。 “好的，”Amy又摇了摇手机，转盘开始转动，大指针停在一处，小指针又停在另一处。 “请你和4号表白。谁是4号？” 周栩辰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手。 写前三章，真的是个坎。由于过签文无大纲裸写的失败，这次我直接写了万字大纲（和前几章细纲），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我编。结果她一眼就看出来我节奏有问题。她说要么快点，要么精彩点。我选择了后者。 于是乎，又在前几章里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不存在的五角恋，误会中的误会，以及生日和生日。 结果在修文的时候，一股脑全删了。现在大家看到的前三章，其实是前十章。 所以，请大家多多鼓励我吧~我真的真的很需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Loops 1 第4章 Loops 1 林夏有想过制造机会，却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毕竟上一世，她死前的执念，就是和周栩辰表白。 她舔了舔嘴唇，眼神不自觉望向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对方竟然也望着她，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探究。 “周栩辰，我，我喜欢你。”说完，林夏便感觉到心如擂鼓。仿佛有一列火车，正在她身体里疾驰。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下一秒就被拒绝。意外来得太快。火车脱轨，掉下悬崖了。 Amy看了不约而同低头的两人一眼，嘴里还念念有词。 “玩个游戏而已，这么认真干嘛。”说罢，又召唤出转盘，开始新一轮的游戏。 幸运的是，林夏再也没有被选为惩罚者。 不幸的是，其实她还有个问题，想问周栩辰。 派对在稀稀拉拉的祝福声中落幕。星空倾斜的深夜，喝得醉醺醺的人们，歪歪扭扭地走回宿舍。林夏正想走，却被周栩辰拦住了。 笑容满面的男人，似乎没把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新兵入职，有礼物给你。” 这句话，让还没走远的众人议论纷纷。 “老板之前，送了一小块金条给我。” “我拿到了一小份干股。” “哈哈，给我的是本命的签名照，老板特地帮我要的。” 闻言，周栩辰摇摇头，朝林夏扔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方盒。 物质发达的未来世界，还有人保留着送实体礼物的浪漫习惯，真是一件好事。林夏如此想。 她拆开缎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美的蝴蝶胸针。蝴蝶振翅，优美的形体沁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被惊得一动不动。 安静得似乎在聆听她的心跳。或者干脆，飞进她的心。 “谢谢你，周栩辰。”下班后的时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刻，林夏才敢挣脱身份的束缚，如此叫他。 “祝你生日快乐。我还能再玩一次真心话大冒险吗？” 周栩辰挑了挑眉：“是不是我脾气变得太好了，连你这个实习生都不把我当回事？” “没有……”以为他不悦，林夏着急地摆摆手，蝴蝶胸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周栩辰弯下腰来，捡起，小心翼翼地放进她手心。女孩掌心的热汗轻易暴露出她的紧张。 “你问吧。”他说。 趁自己的勇气还没彻底退却，林夏低下头来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过得，快乐吗？” 大厅安静得诡异。周栩辰盯着她看，迟迟不说话，似乎在揣测她的用意。林夏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嗯，Amy姐给我发了一份关于你的白皮书，就，你成功的道路还蛮坎坷的。就，很想深入了解一下我老板。” 在任何人都不曾注意的瞬间，周栩辰眼神一闪，似乎确定了什么。 他张开口，语气笃定。 “嗯，我挺快乐的。因为曾经遇见某人。” “是你前妻吗？”林夏咬牙往下问。 周栩辰也不掩饰，大笑两声，接着回答：“是啊，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还是相亲认识的。可是，我很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林夏双臂耷拉在身体两侧，手握成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强迫自己离开了这个难过的夜晚。寂寞如诗，而月光朦胧得像一首迟来的旧梦。 可惜美梦易醒。 林夏走后，周栩辰在鞋柜上发现一个小木盒。 木盒打开，里边装着一对设计简约的陨石袖口，陨石切片镶嵌在镂空的金属环中，拼接了黑玛瑙底座，而连接处镶了小小的碎钻。 暗夜中，碎钻微微闪烁。 “祝你生日快乐。”落款是林夏。 室内明亮的白光忽然调成了靠近夕阳的暖橙色，而墙角默默蹦跶出一缕波尔多红。 “小野，”周栩辰很少召唤AI助手，“你为什么自己变换灯光？” “亲爱的主人，我只是在遵从您的内心？” “我的内心？” “您的心跳数据说你，很开心。” 周栩辰点开智能手表，默默切断了小野的“读心”权限。 很久很久以后，想到这个夜晚，周栩辰依然颇感怀念。 袖扣上的陨石穿越了亿万光年，才来到他身边。 而送他礼物的人，很快就离开了。 —— 那晚，林夏一夜无眠。 不是没想过告白会失败，她甚至在心里推演过无数次被周栩辰拒绝的场景。只是，当残酷的事实真的来临，她才感受到悲伤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天空降下鱼肚白时，为了提振精神，她破天荒地起身去散步。 通货膨胀之前，周栩辰买下了S市郊区的一片空地和一座荒山。 荒山在几年前曾是某个不知名的旅游景点，本来就有底子，稍稍修缮，就成了天然的后花园。 林夏漫无目的地在四周闲逛。 半山腰有一块光滑的灰白色巨石，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愚人山”。石头背面有好多黑色涂鸦，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短竖线，看上去像有人在计数。 林夏兴致来了，竟一条条开始数。大概数了两百多根，竟发现没有尽头。就此作罢。 她继续走，越往上攀，哗啦啦的水声便越大。直到拐过一片岩壁——几十米高的瀑布突然出现在眼前。 干练的水自银河间翩翩而落，砸进深潭。被河面拒绝的水珠弹起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林夏伸出手，想去接飞散的水珠，却差点滑倒。幸好有一个人扶住她。 “小心点，石头很滑。”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周栩辰。他一如既往地绅士，林夏站稳后就放开了扶住她的手。 林夏见状，眼疾手快地牵住他。她给自己找了个放肆的理由，“这样才不怕摔倒。” 周栩辰没有拒绝，只是目光柔柔地看着她。 也许他把这当成小辈的一次任性。 指着瀑布的某处，他唇角微扬，“这里有一个秘密，你猜是什么？” 林夏摇摇头，她只看见一片轰鸣的瀑布，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 “就在那块瀑布底下，藏着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你可千万别跳下去。” “我没事跳悬崖干嘛？” “也许是因为山顶有特别漂亮的景色？”周栩辰松开林夏的手，自顾自往山下走去。林夏抓紧脚步跟上。两人相顾无言地走了一段路，然后在别墅前分别。 九点钟一到，Amy就给林夏布置了工作任务：【你替我去陪老板看项目吧，反正你也是华清大学出来的，认路】 昏昏欲睡的林夏吓得一激灵：她？华清大学？带路看项目？ 拜托，她是一个中途肄业的高中生，OK？ 来不及为无疾而终的暗恋感伤，林夏赶紧打开浏览器，全方位了解自己传说中的母校。 华清大学，始建于19世纪初，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综合性、研究型、开放式大学，其优势学科主要为工学、经济学及医学等，高考录取分数线常年排在全国大学院校前五。 林夏点进华清大学官网，查看学校全貌导览图。她一边背地图，一边瞥到学校首页“华清新闻”栏目某行不起眼的小字。 “靶向治疗新突破！渐冻症患者有望实现‘功能性治愈’，可延长20年寿命。” 那行蓝字宛如黑洞深深吸引着她，林夏的心思没法绕到背地图上，索性放下工作，放任自己一字一句地，将这条新闻全部读完。 SOD1、C9orf72、ASO疗法、胶质细胞调控……艰涩又高深的陌生名词将她包围，而林夏无可救药地跌进某种巨大的喜悦中。 原来，就算是确诊“渐冻症”，在2040年的世界，也能活很久很久了…… 看到消息的瞬间，林夏迸发出一种无以名状的快乐。不过一会儿，乐极生悲，她又觉得五脏六腑都空了，仿佛悲从中来。 真可惜，她熬不了那么久。 林夏真切地死在了二十年前，这是事实。 门外，周栩辰看着双眼放空的少女，敲门提醒道：“林夏，我们要去工作了。” 她随手关上电脑，经过周栩辰身边时，一股熟悉的暖意自林夏脑袋上方传来。 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少女浑圆的脑袋，周栩辰的声音像初夏时分的梧桐叶，在躁动的喧嚣中，向她发出邀请。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世界。” —— 依旧是巫瞳开车，林夏和米果陪同。 上车前，林夏眼尖地发现巫瞳开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 她还没问，对方就答道：“昨天，飞行汽车被我停坏了，行了吧。”说完，还娇嗔地看了周栩辰一眼：“都怪老板耍帅。” 逗得米果笑得停不下来。 汽车不一会儿就抵达华清大学。 降落前，林夏从半空往下看，停车坪旁边老早就站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等待多时。 周栩辰刚打开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便上前，笑嘻嘻地问，“周总，这次是准备看哪个项目的进展？” “蝴蝶计划吧。”音量虽小却掷地有声。 另一位看上去稍年轻点的西装男点了点头，似乎早有准备：“烦请您移步到医学院教学科研楼。” 手握导航大任，林夏飞快跑上前，似邀功般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前面左转就到了。” “那麻烦你带路咯”，周栩辰眯着眼睛，眼睛弯成一轮月牙，“校友小姐。” 众人走到教研室，米果和巫瞳陪老院长去核对合同细则，其余二人则由课题组长付医生全程陪同。 林夏原以为“蝴蝶计划”是研究某种珍稀的蝴蝶，抑或是运用高科技技术复活某种古代蝴蝶。 谁料，她在特殊科研室里见到了一个小男孩，他的脸毫无血色，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付医生让两人留步，通过玻璃窗观察情况。隔着透明屏障，林夏看到小男孩正张着嘴呼吸，他的嘴唇一抽一动，幅度小得难以被看见。 她总觉得这种情形似曾相识。 周栩辰弯下腰，在她耳朵旁轻声说：“这是项目接收的一位渐冻症患者。” “蝴蝶计划，是和渐冻症有关的项目吗？” “嗯，我给华清大学资助了一笔钱，在全国招募了一些志愿者。” 周栩辰用手指了指病床上的小男孩，“他叫胡陶，今年11岁，官网上那个有望延长20年寿命的奇迹，就是他。” 付医生走进病房，在众人的注视下按下了输液键，白色液体通过男孩手腕上佩戴的治疗环一点一滴输送到体内。 十分钟后，床上响来异动，胡陶的双手缓慢移动，头大的汗珠在他额间滴落，看上去十分痛苦。 又过了十分钟，她看到胡陶的肢体开始变软。再一会，他竟然下床，走起路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动。 昆虫移动，星辰漫游，人类蹒跚在大地上，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渐冻症患者，却被无声地收走了天赋。 直至奇迹真的降临，蝴蝶再次飞舞。 林夏忽然间觉得空气透亮，连呼吸也顺畅起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期待这件事已经很久很久。 周栩辰资助的竟然是这么棒的项目，他真是一个大好人。 她原谅他不喜欢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