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鸡飞狗跳日常(基建)》
7. 第 7 章
玄武门之变后,魏征心痛不已,李建成若是早日听他的,将李世民除掉,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时也命也,没什么好说的。
现如今,李世民赢了,成了太子,要杀要剐,他也就只能悉听尊便。
可是没想到,在他引颈受戮,等着发落的时候,他家四郎倒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魏叔瑜被他的黑脸吓到,连忙躲到魏夫人身后。
“乖!莫怕!”魏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而后丽眸微冷,“魏玄成,你凭什么凶四郎,你都多大的人了,眼神还不如四郎好。”
自从玄武门之变发生后,她整日担惊受怕,魏府人人自危,他居然还有心思对孩子发火。
魏叔瑜见状,一把抱住魏夫人的腿,“阿娘,别怕,我现在有钱,将钱给秦王,他就不生阿耶的气了。”
魏征面露一丝愕然,同时有些懊恼,他这么大的人,居然还要让夫人与孩子为他担惊受怕。
“四郎……”魏夫人眼圈一红,连忙别过身,不想吓到孩子。
魏征叹气,蹲下身,招呼魏叔瑜到跟前。
魏叔瑜先是看了看魏夫人,迟疑了一下,一步一挪地走到魏征跟前,“……阿耶,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魏征脸色稍缓。
魏叔瑜闻言,瞅了他一下,小心后退一步,“我应该多押一些钱,这样就赚的更多了!”
“……”魏征脸色一拉,这就是赌徒思维。
魏叔瑜见状,立马又躲在了魏夫人身后。
魏征见他躲的这般快,又是一气,可转念一想,此番千金台下注之事,自家孩子并不算主谋。
哦,还有杜如晦家的、尉迟恭家的,按照四郎的说法,他们也不算。
一群六七岁的人居然被一个四岁小童拿捏。
此事若是传出去,不知道要引得长安多少人笑话。
就在魏征想着如何处理此事时,秦王府长史上门请魏征过府一叙,不关国事还有过往纠葛,就是为了千金台下注一事。
魏征没法推辞,嘱咐了魏夫人两句,就随长史去秦王府了。
等魏征离开,魏夫人面色一松,转身将魏叔瑜拉起来,“四郎,别跪了!”
一旁的长子魏叔玉担忧道:“阿娘,阿耶不会出事吧。”
魏夫人亲昵地摸了摸魏叔瑜:“怕什么,四郎不是给他造了一个台阶,如果他再死脑筋,为娘带着你们离开,不要他了。”
“啊?”魏叔玉半张着嘴巴。
魏叔瑜攀住魏夫人的胳膊,眉飞色舞,“阿娘,真的吗?阿耶不能打我吧?”
“不过,只此一次哦!”魏夫人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赌博可不好,这次看在你年岁小的份上,,以后若是再完,为娘就打断你的腿。”
“……”魏叔瑜连连点头,抱住魏夫人撒娇。
“哎哟,怎么又闹起来了。”魏夫人含笑拍着他的软背,看向一旁的魏叔玉,“大郎,你弟弟年岁还小,此番就由你替四郎去千金台将赢得钱要回来。”
魏叔玉:“孩儿遵命!”
……
魏征到了秦王府,到了门口,就见尉迟恭、杜如晦也在,眉心一跳。
李世民见他来了,爽朗一笑,“魏玄成,我听闻你家四郎赚了不少钱,怎么不见你笑啊?”
魏征神情复杂,躬身一拜,“卑职拜见太子!”
李世民对于他的态度还算满意,招呼他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尉迟恭、杜如晦,笑声不断:“我等在前面拼杀,没想到尔等的子嗣在后面也没闲着,看着年岁小,干出的事却不小啊,两千多贯的收益,即使孤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尉迟恭摆手苦笑:“殿下这样说,真是折煞我等,小孩子胡乱闹腾,胆子居然这般大,还好是压在殿下身上,若是旁人,我一定将人抽死!”
杜如晦同样面色尴尬,“殿下莫要取消我等了,亏我还自诩殿下的左膀右臂,谁知自家孩童闹出的事情,居然现在才知道,着实惭愧!”
“你们都是自家人,你看魏玄成他都不怕,尔等担忧什么。”李世民端茶抿了一口。
他派人调查了,不过是四个顽童闹出的动静,没有其余牵扯,唯一让他好奇的就是他们为何如此断定他能赢的。
尉迟恭闻言,笑道:“殿下这话说的,现如今您坐在这里,他魏征自然不怕。”
若是李建成胜了,以他的小心眼,得知魏征四子押了秦王胜,魏征怕是要倒霉。
魏征:……
李世民将他喊过来,就是想要看他笑话?
“也对!”李世民反映过来,哈哈大笑。
杜如晦看出他的心思,温声解释道:“魏兄见谅,殿下召你过来,也是爱才心切,加上你我的幼子所做之事,属实让人惊讶……咳,加之魏兄之前是李建成的太子洗马,所以就想宽慰你两句。”
魏征闻言,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别以为他听不出其中的讽意。
杜如晦淡然以对,冲他勾了勾唇。
尉迟恭:“我听循毓说了,魏征你家小子这次赚了足足有一百贯,你家小子可比你看的清,辨的明。”
魏叔瑜、杜荷、尉迟循毓加在一起差不多十贯,其中循毓正好三贯,魏叔瑜两贯多,也就说杜荷独占了四贯多,这差一贯,收益就差五十贯。
算清楚后,尉迟恭当即横眉看向杜如晦:“杜郎中平日看着家资不丰,没想到这般疼爱孩子,杜荷一出手就是四五贯,在下真是佩服。”
杜如晦唇角微抽,眸光闪了闪,“没想到尉迟将军家风如此严苛,连几贯钱都要计较,将军若是多给循毓一些钱,说不定他就能多赚一些,也让将军少些养家难处。”
“杜如晦!”尉迟恭磨了磨牙,这人说的好似他家快要揭不开锅似的。
李世民对于他们二人的斗嘴也不在意,反正杜如晦有分寸,若是真惹恼了尉迟恭,让他动起了手,就是十个杜如晦也打不过对方,对方肯定不会让尉迟恭有动手的时机。
魏征沉默不语,静静地观察杜如晦与尉迟恭的唇枪舌剑。
就在魏征灌了两杯茶后,李世民终于开口调解,然后将目光移到魏征身上,黑眸犀利深邃,“魏卿,现在乾坤已定,借着今日的功夫,孤问你,你可愿意辅佐孤,共创大唐盛世。”
魏征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首肃然而立的年轻人,在此之前,他曾经劝过另外一名自称“孤”
的人将李世民早日除掉,谁曾想,玄武门之变的发生,彻底改变了局势,也将改变大唐的进程。
李世民负手而立,淡定地望着他。
尉迟恭与杜如晦也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魏征腰身躬下,眼眸低垂,恭敬道:“诺!”
……
去除分给杜荷、尉迟循毓、魏叔瑜他们的,摘月分到的足有两千贯,这么多钱,即使是对于杜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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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这等人物,也是一笔巨款。
杜如晦、魏征他们在收拾完自家小子过后,一前一后地去了兴善寺见了一下罪魁祸首。
摘月虽然见到两位千古名臣虽然有些杵,但是想着自己现在的状况,顿时挺起了小身板。
看着不卑不亢、不知所谓的小娃,杜如晦、魏征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谁都开不了口。
最终魏征率先出声,他掩唇轻咳一声,“你就是摘月?”
摘月点头。
魏征:“道家曾言,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你小小年纪,不应该去千金台。”
“……”摘月对于前面的话使用一头雾水,她上辈子外加这辈子没读过什么道家典籍,青榆老头暂时没教她,平时她也就说几句“无量寿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或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是典籍中的吗?
杜如晦见小娃一脸懵懂,明白压根没听懂魏征所言,忍笑解释,“魏兄所言,是让你要克制。”
魏征:……
合着刚刚他那话是对牛弹琴。
他双眸中的狐疑越发多了,此次千金台之事,这么小的孩子真是主谋吗?
“哦。”摘月慢吞吞点了点头,抬了抬胳膊,亮出自己圆润润的小手,“两位大叔,我这小胳膊、小腿对我就是最大的克制,你们放心,上不了天的!”
杜如晦、魏征嘴角纷纷抽搐。
面前小儿说的虽然在理,但是所做与所言完全相反,他们家的孩子这般年纪时,顶多就是追狗撵兔,连上房揭瓦都做不到,可这个小童,据他们的了解,将千金台的钱都掏空了,不止吓得老板应万钱半月都睡不着,而且惹得蒋国公也是诚惶诚恐。
谁曾想压根就是几个孩子的“胡作非为”,他们大人事前完全不知。
想来以后在长安的赌坊,恐怕没有五十倍赔率了,就怕如千金台那般倒霉。
杜如晦、魏征看着面前的摘月,一时束手无策,实在是孩子年岁太小,若是吓坏了,就是他们作孽了。
两人也没有空手而来,都给摘月带了点心与玩具吗,所以双方相处的还算祥和。
过了一会儿,摘月见他们起身要走,当即往前一跳,仰头看着他们,“两位大叔,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们……”
杜如晦、魏征面带疑惑。
摘月又晃了晃脑袋,“也不是拜托你们,是有事想要麻烦秦王,有报酬的那种。”
她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信件,这可是她亲笔写的,先拜托兴善寺的僧人帮忙写了一遍,然后她改了名,又抄写了一番。
杜如晦诧异:“你知道我们要来?”
魏征面色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摘月老实摇头,“没有啊,但是吧,杜荷、魏叔瑜他们还小,这次赚了那么多钱,你们大人肯定要来找我麻烦的。”
杜如晦、魏征一时神色尴尬。
同时无语,他们虽然来了,可没找小童的麻烦。
摘月将信封往前递了递,“烦请将这信交给秦王李世民。”
魏征不动,他与李世民毕竟不太熟。
杜如晦见状,上前接过信封,“小道长,你这信中写了什么?”
摘月摇头晃脑道:“不牵扯国家大事,不违背良心道义,不牵扯个人恩怨。”
杜如晦:……
魏征:……
所以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8. 第 8 章
信中的内容其实也简单。
去除分给杜荷、尉迟循毓、魏叔瑜他们的,摘月分到的足有两千贯,她现在住在兴善寺,这么多钱也不好存放在寺中,存放在其他地方,她又担心出事,思来想去,就将主意打在李世民身上。
作为旷古烁今的唐太宗,对方肯定不会昧下她这点钱,而且也可以提前与李世民搭上线,等师父他们回来,有了她的铺垫,大家就可以抱李世民的大腿了。
杜如晦也只是随口一问,对于信中内容的好奇心也不太多,将信送给李世民,不过是举手之劳。
次日,杜如晦前往秦王府,将信交给李世民。
李世民拿到信时,顿觉稀奇,看着信封上书写的“天策上将亲启”,笔迹稚嫩,应该是杜如晦口中那名小道童亲自写的。
拆开信封,里面薄薄一张纸,字迹歪歪斜斜,不过还是能辨认清楚的。
字数不多,他搭眼一扫,就将内容看完,顿时挑了挑眉,“克明,你猜小道童给孤写了什么?”
杜如晦恭敬道:“臣不知。”
他也猜不出来,小孩子的想法跳跃的很,尤其还是摘月这等想法多的,谁知道是什么内容。
李世民笑眯眯道:“事情也不大,小童这次赢了那么多钱,说不好保存,就想将两千贯寄存在孤这里,等到他家大人回来,再将钱拿回去,在此期间,给孤一百贯作为报酬。”
果然是聪慧的孩子,知道自己护不住这么多钱。
杜如晦惊讶。
李世民见他不信,将信递给他。
杜如晦接过信看了一眼,不由得发出感慨,“此子妖孽啊!”
在千金台赌注之前,他对于摘月的印象,就是一名较为顽皮的聪明小童,千金台赌注之后,对方在他这里的形象,甚至有些可怕了,四岁就敢如此下注,而且事后还懂得将钱寄存到殿下这里,再过十年,怕是要让人忌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这些事都是小道童自发的行为,没有旁人的引导与吩咐。
李世民往坐塌上一靠,慢悠悠道:“克明,你觉得这笔生意可做吗?”
“殿下若是不想干,臣倒想代劳。”杜如晦扬眉调侃道:“帮忙寄存两千贯,就能赚一百贯,臣这一年的口粮都有了。”
说来汗颜,他一年的俸禄都没有一百贯,现在他们杜家,不提地契房产、金银玉器,单轮钱财,都比不上杜荷这孩子。
……啧,等回去后,他也要好好与杜荷商量一下,人家小道童都清楚稚儿抱金于闹市的危险性,杜荷也不能落后,那孩子一开始押了四贯多,现今有两百多贯的钱,作为父亲,肯定不能与殿下一个标准,不求得到十贯的报酬,五贯总要有吧。
李世民薄唇上翘,“这可不行,对方只信孤,你看。”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指着上面的“天策上将”,“你的魅力可不如孤!”
杜如晦:“这么说殿下是应了?”
李世民笑了笑:“两千贯钱押在孤这里,还有一百贯的报酬,孤自然动心啊!”
他说这话,可没有将其贪下的心思,不过在此期间借用一番,倒不是不可以,毕竟真的好多钱。
杜如晦:“既然如此,殿下要不要见一下小道童?”
李世民一听,沉吟片刻,“孤明日随观音婢去兴善寺上香,到时候可在慧觉方丈的见证下,与她签订契约。”
杜如晦闻言,也就不再说其他的。
……
夜深人静,月光如纱般洒在屋内。
李世民轻轻帮长孙氏拆卸发簪,长孙氏微微阖眸,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两人在榻边并肩而坐,影子投在屏风上,相互依偎,宛若一体。
烛火在灯盏中轻轻跳动,李世民两指捏着信封,轻笑道:“观音婢,今日孤可做了一笔大生意。”
长孙氏拿过信件,红唇微启,“天策上将亲启?二哥,这是谁写给你的?”
李世民闻言,长臂一揽,将她拥在怀里,嗅着对方发间的淡香,轻声笑道:“你看看里面的内容就知悉了。”
长孙氏:“?”
她看完信,不禁赞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怪不得二哥这么高兴,确实是个大生意。”
李世民笑了声,将她又搂紧两分,而后声音低沉,“小道童、魏叔玉、杜荷、尉迟循毓这些孩童尚知提前押注明主,可是五姓七望却还在观望。”
真是好大的架子。
许多人都说大唐现今之敌乃是突厥,突厥一日不除,大唐一日不稳。
在他看来,突厥不足为虑,而五姓七望才是真的毒疮。
他们自诩清流,视皇权为过客,视寒门如草芥。
民间甚至有传言,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长孙氏闻言,素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声宽慰,“二哥莫急!他们迟早知道,这天下终究是姓李。”
李世民微微颔首,说到孩子,两人又聊起府内的孩子,尤其他们的长子李承乾,教导的师傅说孩子近日习武有些偷懒,原先李世民不在意,可是现在与摘月一比,自家孩子就要努力了。
他眼睛微眯:“观音婢,你说,孤若是认那孩子当义子可好?正好也能激一下承乾。”
长孙氏噗嗤一笑:“二哥,那孩子也才四五岁,可打不过承乾,再说,我看你可将人哄不回来。”
李世民:“正好,明日我随你去兴善寺,你我打赌可好?”
烛花发出爆响声,烛火又明亮了一分,将长孙氏唇角的笑意照的清清楚楚:“赌什么?二哥刚刚有了一百贯的进项,正好府库缺钱,不如就用这一百贯赌可好?”
“这钱,孤还没有拿到手!”李世民失笑。
长孙氏丽眸微眨,“二哥是不敢?”
李世民当即摇头,“有何不可!不过若是输了,观音婢也要拿出五十贯。”
长孙氏闻言,举起白皙的手掌,“妾身答应!”
李世民见状,与其击掌为誓,算是定下约定。
……
竖日,天朗日清,凉风习习。
摘月原先在后院与小沙弥捉迷藏,听闻慧觉方丈要见她,快速赶往后殿。
慧觉方丈见她来了,笑道:“今日有贵客想要见你,你莫怕,有贫僧呢。”
摘月左顾右看,殿内除了她与慧觉方丈外,就一名还在洒扫的僧人,没有旁人。
慧觉方丈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他们有事耽搁了些,马上就到。”
等了一会儿,慧觉方丈从袖袍中掏出一包油纸,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她,让她解馋。
摘月接过,“谢谢方丈!”
刚咬了一口,忽而屋外梵钟清响,同时一阵脚步声临近,她下意识抬头。
就见殿外走进来两人,一男一女,可谓是郎才女貌,二十多岁的年纪。
男子玄黄衣袍,身形挺拔,剑眉星眸,女子素裙温婉,发间只簪了一支银步摇,眉眼如画,婉约动人,仿若春日的暖阳,又似秋日温和的风,不疾不徐,淡然柔和。
看着两人的举止,应是一对夫妻。
看清楚后,摘月瞬间变得警惕,莫不是师父又托付慧觉方丈给她找了新的领养人家。
小家伙的警惕与戒备第一时间被李世民、长孙氏察觉,二人顿时疑惑,不过没有显露出来。
慧觉方丈给双方介绍:“摘月,此二位是秦王与秦王妃。二位施主,这就是借住在本寺内的摘月。”
现下应该说太子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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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了,不过这样不好给小家伙介绍。
“!”摘月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二人。
这么说来,这两位就是传说中的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了!
她就这样见到了。
摘月绕着二人转了一圈,仿佛看什么稀奇东西,指着李世民,“您真姓李?”
李世民傲然道:“这世间还有旁人敢伪装孤吗?”
摘月撇头,看向另一边,“您姓长孙?”
长孙氏蹲下身,含笑道:“妾身确实姓长孙,小道友,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总觉得你有些熟悉。”
“熟悉?”摘月歪头想了想,而后摇头,“我不熟悉你。”
旁边李世民笑道:“我就说吧,观音婢,我也觉得他熟悉,就是想不出缘由。”
摘月见状,摆摆手,“这世间相似的人很多的,看着熟悉不奇怪。”
小孩声音稚嫩,偏偏还要充装大人语气,让李世民与长孙氏不禁笑出了声。
摘月顿时鼓起了腮帮子,有些不满地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轻咳两声,止住了笑声,“小道士,你昨日托人给孤送信,孤应下了,此番带观音婢一同来,就是来与你定下约定的,有孤与观音婢在,你可放心?”
长孙氏在一旁说道:“我以长孙氏的名义向你保证,你放在秦王这里的钱不会出错漏。”
“放心,放心。”摘月连连点头,笑的见牙不见眼,恨不得蹦起来嚎两声。
她现在可放心了,有现在天底下最尊贵帝后夫妻作保,她的这些钱比放在国库还安全。
李世民向来是速战速决的性子,说完就命人将端上笔墨纸砚,一式两份。
摘月将字据叠好,塞进随身布包中,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放心,钱就是放在你那里一日,这报酬也不变。”
千金台赢下的钱,他们还没有去兑付,也不用折腾,直接从千金台拉往秦王府正好。
旁边的慧觉方丈从头听到尾,大致猜出了事情经过,神色淡然,心中有些纳闷,老友到底怎么养孩子的。
忙完这些,李世民走到摘月跟前,狭长的凤眼笑的有些狡黠,大手拍了拍小孩的头,“摘月,我听闻你无父无母,你可愿意当孤的义子?有了孤罩着,你与师父也就不用过着餐风露宿的日子。”
话音刚落,摘月呆滞。
什么?
李世民的义子?
她吗?
她能行吗?
李世民好整以暇地等着孩子应下,再过些时日,他就登基了,以面前孩子的聪慧,不会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摘月上下打量面前的俊朗男子,眼珠子转了转,坚定道:“不愿意!”
“嗯,不错……什么?”这下轮到李世民瞪眼,“你不喜欢孤?”
“呃……谈不上喜欢,那是崇拜,再说喜欢也不能当儿子啊!”摘月思来想后,觉得还是要适可而止,一切事情等师父回来再说,否则等青榆老头回来,见她成了李世民的义子,揍她一顿可怎么办。
义子又不能与亲儿子相提并论。
李世民:……
旁边的长孙氏掩唇失笑。
……
一个时辰后,李世民与长孙氏祈福结束,离开兴善寺。
摘月礼貌地送他们出门,等他们坐上马车,她招着手,奶声奶气喊道,“两位施主,以后再来啊!”
李世民:……
长孙氏则是在马车中笑的花枝乱颤。
等到马车驶动,长孙氏忍笑看向李世民,摊开白皙的掌心:“二哥,我赢了!”
李世民叹气,将怀里的字据交给她。
他还没有见到钱,就要易主了。
长孙氏不禁又笑出了声。
9. 第 9 章
千金台的应万钱得知下注之人是杜荷、尉迟循毓他们,心惊肉跳,也不敢折腾了,等到尉迟府的奴仆过来时,也不敢多问,连忙兑付了。
两千五百贯的钱足足装了将近二十辆马车,将千金台赌坊门前的路都堵了,引得不少民众围观,好奇到底是谁赌这么大,他们也没听到动静,这是将千金台的钱都抬走了了。
对此,应万钱痛哭流涕,不止,不止啊!
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惹了他们中的谁,居然被这样坑。
等伙计告诉他,大部分钱都送进秦王府,应万钱直接石化了,连想都不敢想了,恨不得将嘴巴封上,他知罪了,秦王……不,太子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找他麻烦,他们千金台的钱已经被搬空了。
有了摘月的例子,杜如晦对杜荷也就好下手了。
杜荷的两百多贯钱足足塞了两辆马车,送到杜府时,全家老小都来看热闹,杜荷那是出手阔绰,甭管是谁,见者有份,路过的仆婢也是一人一大把。
杜如晦冷眼看着,看着杜荷这般豪爽的模样,他下定了决心,这么一大笔钱看可不能交给杜荷自己管理,否则恐怕不到一年就空了。
杜如晦等他乐呵完毕,就揪着他进了书房,连带也将杜构喊上,作为长子,也要学会如何管教幼弟。
杜荷一开始心惊胆战,还以为自己又惹了杜如晦,进了书房就往杜构身后躲。
杜如晦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儿子,“杜构,你给二郎说说何为‘稚子抱金于闹市’。”
杜构躬身道:“孩儿遵命!”
等杜荷一知半解听完,看了看掌心剩下的三枚铜钱,仰头看了看长兄与父亲,眼珠子转了转,默默将铜钱往怀里藏。
杜如晦见状,沉声道:“二郎,你可听懂了?”
杜荷想了想,稚声道:“懂了,我现在有很多钱,会被人抢。”
杜如晦:“那你可知怎么办?”
杜荷不解:“我藏在家里不拿出去不行吗?”
“呵!”杜如晦冷嗤,“你确定放在家里能存住?恐怕明年你这些钱就会没了。”
“咱家有贼?”杜荷小脸顿时大惊失色,他之前想在后院找个地方,将他的钱全部藏在地底下,可是等钱运来,他发现他的钱太多了。
杜如晦:“就怕不等贼偷,你先挥霍完了。”
“阿耶!”杜荷听明白了,顿时抿嘴不满地看着他。
杜构忍笑。
杜如晦见状,扬了扬眉梢:“杜构,你身为兄长,说说如何帮二郎。”
杜荷顿时眼巴巴地看着他。
杜构愣了一下,沉吟片刻,“阿耶,孩儿以为,儿郎年岁还小,不如交由阿娘保管,儿郎何时要用,说一声就行。”
杜荷听完,顿时鼓起腮帮子,这钱在大人手中,他就不好拿了,尤其在阿娘那里。
杜如晦见他脸上不愿,心中哂笑,也不着急,拉着脸道:“不行,府中凭白多了这么多钱,肯定会招惹许多盗匪,到时候我还要花钱多雇些护卫,不实惠。”
杜构想了想:“是孩儿思虑不周。”
杜荷眨了眨眼,“那怎么办?”
杜如晦:“现在稳妥的法子,即使将钱交给为父保管,若是被盗了,为父赔你,当然我也不是白帮忙,要收钱的,看在你年岁小的份上,二百贯,为父收取五贯作为酬劳可好?”
“……不好!”杜荷撇嘴,气呼呼地看着他。
还说没看上他的钱,明明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
杜如晦背着手,悠哉道:“我出的钱不多,你可知,摘月将他的钱托付给秦王殿下,可是掏了一百贯,若不是你是我孩子,我就算要不了一百贯,也要五十贯的。”
此话一出,杜荷呆住,“一百贯!真的?”
杜如晦:“不信,等到午后,你可以去兴善寺问一下,到时候为父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一旁的杜构有些不忍。
他可是听父亲说过,人家摘月存放的是两千余贯,若是按照比例,即使是五贯,父亲也不厚道。
杜荷眉头隆起,眼神带着迷茫与犹豫,五贯他不在乎,他担心的是他的二百贯交给阿耶,会不会收不回来。
杜如晦见他似有意动,再接再厉,“你放心,阿耶不会动这些钱,等你长大要议亲的时候,就将这些钱给你,我俩可以立下字据,阿耶从不悔诺!”
“那……那好吧。”杜荷自己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平日与阿耶出去,买个果子最贵也就几文钱,可是他现在拥有了两车钱,都数不过来了。
杜如晦唇角经不住上翘,示意长子磨墨,起草字据。
就这样,杜荷的二百贯钱还没有捂热乎,暂时所有权就转给杜如晦了。
次日,杜荷前去尉迟府上玩耍,打算与尉迟循毓一同去兴善寺去找摘月,得知尉迟循毓的钱也没在手上,交给了尉迟恭保存,他顿时舒心了。
没等他轻松片刻,得知尉迟恭是免费帮忙保存,而他却花了五贯钱,差不多半盒子的钱,就这样送给阿耶了。
杜荷“哇”的一下哭出声,阿耶太坏了!
尉迟循毓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等问清楚缘由后,他也手足无措,两个小家伙想了想,手牵手去找尉迟恭做主。
尉迟恭见杜荷眼圈泛红,顿时诧异,了解完事情原委后,哭笑不得。
平时看杜克明不想贪财之辈,怎么这般折腾小辈,看把孩子委屈的。
杜荷一边抽噎,一边掉泪珠子,“尉迟将军,我能将钱存在你这里吗?”
尉迟恭大手捋着胡须,无奈道:“可是二郎,你已经与你阿耶定下约定,我也没办法更改啊。”
杜荷:“哇——”
阿耶,好过分!
尉迟恭:……
就这样,杜荷一直到兴善寺,路上是不能见到钱,一见到钱就想起他失去的五贯钱,眼泪就啪啪直掉。
护送他们的尉迟恭决定,等到明日在秦王处见到杜如晦,一定要好好谴责笑话对方。
摘月见到哭的眼睛肿成兔子的杜荷,疑惑地看向尉迟循毓,眼神询问:他被谁欺负了?
尉迟循毓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经过。
杜荷:“哇——摘月,阿耶太坏了,我不理他了!”
还好他们在后院,不在殿内,否则小家伙这大嗓门经由墙壁回响,要吵死人。
摘月:……
她长叹一口气,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办法安慰。
她与李世民没啥关系,给报酬是为了买安心。
不曾想杜如晦居然这般黑,手续费比例都超过她了,若是杜荷没有立下字据,还有转机,甚至凭借杜如晦与李世民的君臣情谊,请李世民帮忙保存也可以,奈何……
“杜荷,以后多读点书吧。”摘月真诚建议。
杜荷:……
摘月:“否则我担心因为你学问不行,拿不回钱。”
杜荷瘪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摘月无奈抬手,谁让你你爹是杜如晦。
“……”杜荷悲痛地伏在尉迟循毓身上又嚎了两声。
摘月摇了摇头。
……
之后,尉迟恭在秦王府碰巧见到杜如晦,就拿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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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他。
杜如晦十分坦然,他就是给孩子一个教训。
杜荷看着不如大郎聪慧,性子冲动,要及时纠正,再说他也就收了五贯钱,还不足殿下的十分之一。
李世民失笑,“克明,你这话可不厚道,孤代为保管了两千贯,才赚了……”
他想起自己赚的钱转眼就输给了观音婢,顿时面色讪讪,轻咳一声,“再说你们是父子,哪有这般算账的,传出去了,你与杜荷都要被人笑话的。”
“传出去正好,省得杜荷的钱被人惦记。”杜如晦倒是轻松。
玄武门之变后,他们这些跟着秦王起事的文武官员水涨船高,连带着家眷与子女的应酬也多了起来。
杜荷手中这笔钱若不管着,加上长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捧着,他担心等到钱花光之日,杜荷也就养废了。
“哈哈哈!算了,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我是管不了。”李世民放声大笑,“也让你儿子长个教训,以后与你相处时,可不能冲动行事。”
尉迟恭笑嘻嘻道:“殿下,他就是欺负杜荷年岁小,不会算数,若是如他家大郎那般岁数,肯定不会答应。”
李世民笑着点头。
杜如晦额角降下黑线,他家大郎也不会干出这事,尉迟恭现下说的挺轻松,他可是听说了,事发之时,这人将尉迟循毓追的都上树了。
……
在拿到钱后,摘月一直躲在兴善寺后院,不怎么往前殿去,主要是担心有人铤而走险,看上她的钱,绑架她,以她的小身板,肯定是无法拒绝的。
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青榆老头的信,对于他在兰陵的经历,也只有两句话,然后长篇累牍叮嘱她在长安要安分,莫要闯祸。
摘月请慧觉方丈帮忙回信,她现在连懵带猜,虽然能认识六七成的字,但是让她写,就难为人了。
她催促青榆老头快些回来,她已经将钱凑够了,也凑够了给他们养老的钱,到时候他们建两个道观,师徒俩一人一个,带楼阁的那种,顺便她已经给两人找了一个大大大靠山。
……
青榆道长收到摘月的信时,已经是一月后,看着里面的豪言壮语,他心生不妙。
冲虚观主凑上前,青榆道长见状,也不遮掩,将信给他,“你看了可别说酸话。”
“说的贫道好似没徒弟似的。”冲虚观主毫不客气地斜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浏览完,沉默了一瞬,扭头看着邋遢干瘪的老道头,迷惑道:“我到底那点不如你,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怎么养出这么乖的孩子?”
青榆道长往树干上一靠,得意地翘起腿:“这就叫命!”
冲虚观主嫌弃地啧了一声,“你说你,怎么教孩子的,让一个四岁小娃操心你这六十岁老头养老的事情,不怕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灰沉的天裂开一道亮光。
“轰——”的一声,一道惊雷划破长空。
与此同时,两人察觉不远处传来马蹄声,神色一紧。
下一瞬,一支箭矢擦着青榆道长的袖袍,“咻”的一声钉在后面的树干上。
静玄失声道:“青榆师伯!”
冲虚观主一把将他推开,冷笑道:“还未进城,就这般热切欢迎,让贫道受宠若惊!”
青榆道长抽出包裹下的长抢,将信封藏在心口位置,“都什么时候了!是匪,是贼,谁也说不清,来了就干!早结束,早回家!”
……
“轰——”
一道惊雷再次响彻天地,暴雨如注泼向大地,昏暗的天色下,雨水如幕布般,遮蔽了旷野中血色的拼杀。
10. 第 10 章
武德九年,八月初八,李渊颁布制书,将皇位传给太子李世民,在接受之前,双方还“友好”宣扬了一下谦让的美德,李世民推辞,李渊不许,双方拉扯了一番,然后在文武百官“苦口婆心”的劝导之下,李世民终于接受了。
次日,八月初九,李渊传位皇太子李世民,李世民在显德殿继位。
登基十三天,册封长孙氏为皇后。
此时突厥那边得知长安的动静,突厥颉利、突利二可汗合兵十余万人攻占泾州,趁火打劫的意味很明显,可是他们似乎忘了做皇帝的是李世民。
李世民自然不怵,打算率领文武大臣亲征,好好收拾颉利一番,他现在有的是精力与手段。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长安城内热热闹闹。
可摘月却笑不出来。
她前两日被人通知,说师父没了,是被静玄害死的。
原先她不信,可是现在静玄独自归来。
数月前,青榆道长、冲虚观主、静选三人离开长安,现如今只有静玄一人归来。
与离开前相比,静玄瘦了一大圈,个头也猛地一窜,往日熟悉的麻衣道袍没有了,穿着素色单薄的锦袍,让人恍惚,不是离开三月,而是三年。
两人站在兴善寺的后门,丝丝秋雨如同绵密的银针砸在地上。
摘月:“师父怎么没的?”
静玄沉默良久,“我们在兰陵遇到了……一伙极恶的山匪,青榆师伯身死,师父他断了双腿,现在兰陵养伤。”
实际上,冲虚观主一直未醒,他身上的伤因为感染一直反复,现下不是心疼双腿的事,而是人能不能保下。
“山匪……真的是山匪吗?”摘月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仿若能穿透人心,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静玄。
静玄喉结滚动良久,最终干裂的唇瓣漏出一个字,“……是。”
原先还想瞒着,可是有人提前告诉了她,打乱了他的计划。
“……”摘月小手攥紧袖子,生气地瞪着他。
骗人!骗人!
这种话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了。
摘月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后退一步,冰凉的秋雨砸在脸上,又凉又疼,“我知道了,师父……师父没事,他就是想将我抛在长安,所以才让你回来哄我。”
静玄不忍:“……摘月。”
摘月狠狠瞪着他,“你呢,你怎么不穿道袍了?”
“……”静玄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时,“摘月,你别哭,我们都不曾想过将你抛下,你现在兴善寺等两年,我保证,两年后,一定将你接到身边,现在我……有很多事要做,两年后,你就有数不尽的好吃的,好玩的。”
雨声淅淅,秋风凉凉,摘月下意识后退,稚声问道,“静玄,你现在是谁?”
该不会像上辈子小说中写的那般,静玄是什么前朝遗脉,有什么暴雷的特殊身份,师父就是被他给连累的。
“……摘月。”静玄苦涩一笑,扯了扯手臂的大袖,声音低沉了许多,“我以前也不知自己的身份,此次去了兰陵,才知道本姓‘萧’。”
“萧?”摘月有些莫名,她不懂。
萧姓难道很重要?
见她目露疑惑,静玄也不隐瞒,“我本族乃是兰陵萧氏,战乱时我这一脉与主家分散,此次回兰陵,就是为了送我回去。”
摘月:……
她差点忘了,现在是初唐时期,这个时候门阀士族的势力可是不亚于地方藩王,古来有一句话,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原先她以为凭她这辈子的身份,距离那些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顶级门阀还很远,没想到身边就有一个。
静玄:“摘月,我现在叫萧静玄。”
摘月沉默。
她想问的有许多,但是凭她现在的年龄与身份,想也知道,静玄不会告诉她。
萧静玄将她拉回檐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摘月,我答应了青榆师伯,要照顾你,你等我两年,好不好?”
摘月不理他,而是转身望了望天。
她才来这个世界不久,没在长安待过,按理说长安的九月原不该这样冷的。
昨日秋阳尚暖,金风未寒,今日一场雨落下来,凉意便侵入了骨缝。
檐角滴落的雨水敲在石板上,声声清脆,好似不间断的泪珠,砸的人心口疼。
“师父,他走之前是不是很舍不得我?”她直接蹲在檐角,不管飞溅的水花和雨水,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门口的石窝,“他疼不疼?流的血多吗?我该到哪里去找他……”
萧静玄:“青榆师伯最放不下你,他让你要好好识字,莫忘了去玉泉山重修乾元观,说他……魂归天外后,你就是乾元观的小观主。”
“……好。”她沉默了一瞬,努力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话音刚落,眼泪也砸了下来。
萧静玄俯身,环身一抱,将小家伙移到檐下,给她擦干净脸,唇角艰难勾起,“摘月,青榆师伯走了,但是你还有我与师父。青榆师伯说,他将你送到长安,就是算出自己命中该有此劫,命不久矣,此乃命数,你不用为他伤心,就当他成仙得道了。”
“……”摘月原先正伤心着,听到这话,着实想要将老头挖出来问一下,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坑蒙拐骗这一招,明明就是一干巴老头,养她都难,临走前,还想着糊弄小孩。
她嘴角微抽,“静玄,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哄吗?”
萧静玄默了一瞬,“这些话就是青榆师伯说的,若你不信,等见到师父,可问他。”
摘月:……
她拍了拍手,“……阿弥陀佛!罢了,罢了!谁让我现在是小孩,就按照你们说的办。”
想来静玄与冲虚观主在兰陵也过得不怎么样,她也不好打扰他们。
萧静玄眼皮一跳,提醒道:“摘月,你现在是乾元观的小观主,属于道门。”
摘月闻言,白了他一眼,“我整日受佛法熏陶,都快腌入味了。”
见她与他犟嘴的精神头又起来了,萧静玄也松了一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浅色锦囊递给她,“这是青榆师伯留给你的东西,让你随身带着,莫要给外人看到了。”
摘月接过来,面露疑惑地摸了摸,稍有硬感,她看了看有些粗糙的针线头,明显是青榆老头的手艺。
打开锦囊,从里面滑出一枚带着裂纹的青玉麒麟,玉质细腻,但是雕工却不怎么样,有些粗糙,麒麟身子与头比例失调,加上玉佩上的裂纹,看着较为丑陋。
怪不得用锦囊裹住,确实不怎么好看。
青榆道长表示,那是担心玉佩被旁人觊觎,就算玉佩有了裂纹,也是好玉,给巧手修补一下,也能焕然一新,二者,此物可能与小家伙的身世有关,是福是祸都不好说,自魏晋时期,天下乱了两三百年,有多少人家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所以还是遮着为好。
摘月心中叹了一口气,“师父就不能挑块完好的玉佩雕吗?”
萧静玄猜测道:“可能原先玉是好的,但是青榆师伯的手艺……”
“也对。”摘月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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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法有可能。
(青榆道长:……)
萧静玄陪着摘月又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来寻他,摘月将人送到门口,送他离开。
她站在大门廊下,与萧静玄挥手告别,望着他们远去的马车,久久不能回神。
秋雨中的长安依旧热热闹闹,街角的茶摊开始收拾摊子,撤下幌子,卖糖人的老翁裹紧了衣衫,远处酒肆里传来肆意的哄笑,在雨幕中,传的格外遥远。
她伸手接住一滴雨,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
旁边陪着她的僧人就听小家伙低声呢喃道:“师父……长安的雨,怎么这么冷……”
守着她的僧人心中微叹,最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
时常来兴善寺寻摘月玩耍的杜荷、尉迟循毓等人发现摘月一下蔫了,做什么都兴致恹恹。
得知是她的老师父去世,几人就给摘月送了纸钱、香烛,大家一起祭拜一下。
看着一箱子的纸钱,摘月嘴角抽搐,果然还是古人妥帖。
她差点忘了这个,是该给青榆老头烧点钱。
就这样,几人在兴善寺后山寻了一处安全的空地,将纸钱点燃,尉迟循毓还从尉迟恭那里偷了一瓶好酒,浇在了纸钱上。
漫天纸钱在风中飞舞,火舌舔舐着脆弱的黄纸,迅速变得焦黑,然后碎裂成千万猩红火星。
摘月失神地望着空中打着旋的残纸,人真是脆弱,如黄纸这般,火舌一燎,就灰飞烟灭了,她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杜荷、尉迟循毓他们不曾见过青榆道长,今日如此作为,与其说是悼念,想要玩“祭拜”这个游戏的因素更多,不过看着摘月伤心的模样,大家纷纷噤了声。
摘月等纸钱烧完,用黄土将灰烬掩埋,现在秋干物躁,一点火星子可能就出事。
杜荷哒哒跑到摘月跟前,“摘月,你师父没了,不如去我家与我做兄弟吧?”
摘月:……
尉迟循毓一听,立马将他推开,“你不是有个兄弟吗?干嘛还要!摘月法师,你去我家吧,我家人少。”
杜荷瘪嘴:“可是我没有弟弟。”
上头阿耶和哥哥管着,他也想要弟弟。
很快,摘月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抱着快要“分尸”,她无语望天,这算是修罗场吗?
“你们都死心吧,师父没了,我现在就是乾元观的观主,将来可是要重建乾元观,广收徒弟。”她抽出自己的胳膊,单手叉腰,看着两个小孩,“看在大家是熟人的份上,你们要不要加入乾元观?”
杜荷:“……也行!”
尉迟循毓纠结道:“可是阿翁要我长大将将军的。”
摘月眼珠子转了转,“那我问你,你是想当僧人被剃光头发,还是当道士,逍遥自在?”
“……”尉迟循毓眨了眨眼,“道士!”
他又不是傻子。
就这样,今日,摘月趁着祭奠青榆老头的机会,顺便完成了给他们师门招生的重任,弟子有质有量,家世清白又有背景。
……
尉迟恭知道后,恨铁不成钢道:“谁让你选的?”
尉迟循毓委屈:“只有僧人和道士,难道阿翁想要我当僧人?”
“……这又不是必选的,你完全可以装作听不到。”尉迟恭直摇头,果然小道童太精明了,孙子不是他的对手。
尉迟循毓瘪嘴:“您不早说。”
他都答应了。
尉迟恭:……
11. 第 11 章
次日,摘月请出门的僧人去萧静玄下榻的客栈送消息,让其来兴善寺一趟。
僧人归来,告诉摘月,萧静玄前两日生病,被抬进了尚书左仆射萧瑀府上,他去打听了一下,人似乎已经醒了。
摘月眉心纠结。
对于萧瑀,她对其的了解,也就李世民赞赏他的那首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看情况,对方似乎与萧静玄是亲戚。
没等摘月琢磨如何去看望萧静玄,就得到消息,萧瑀命人将萧静玄押回了兰陵,不让其待在长安,听闻,因为萧静玄生病的缘故,他的一名奴仆遭受杖刑丢了命。
这些消息是杜荷前去萧府玩耍帮忙打听到。
摘月看着萧静玄留给她的信默然,这家伙都被这样针对了,居然留给她的信还报喜不报忧,还将小毛驴浮云留给她了。
虽然不知道萧家到底什么情况,可以看出萧家对于萧静玄并没有多少耐心与善意,他这番回去,即使不是狼窝,也绝对不是爱的港湾。
摘月一拍脑门,她早该想到,萧静玄哄她时,许诺两年后将她带在身边,现在看来,对方是自己都没有站稳。
对方对萧静玄这个会动的半大少年都苛刻,她不敢想冲虚观主那边,伤了腿,身边没有亲人,即使是一名成年人,恐怕也不好过。
早知道,她就撒泼打滚拦着大家不去兰陵,做个穷道士也挺好的。
这种想法,不止摘月这般想,冲虚观主在青榆老头遇害时,心头曾经闪过。
现如今,他已经将这个想法完全屏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要做的事情很多,要为青榆报仇,要为父亲找回公道,要让藏在萧家的凶手伏法,要照顾好摘月。
他现在虽然废了,但是静玄是他的外甥,也姓萧,而且他身上流着清河崔氏的血脉,听说那人的幼子两年前夭折,自己也伤了根本,无法人道,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急着让静玄回来。
他要让兰陵萧氏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
虽然前太子李建成的参与势力仍然存在,但是李世民没有赶尽杀绝,而是通过大赦天下、封赏功臣,对待旧臣,也没有苛责,朝局逐渐稳定下来。
至于明间对于弑兄夺位的争议,李世民也不好大力压制,他暗暗在心里立下决定,一定要做个好皇帝,让父皇、让天下人都看看,玄武门之事,他没做错。
不过目前首要解决的乃是突厥大军,这对于李世民没有难度,他本身就是以军武立身。
偏偏在此时长孙皇后身体出了岔子,她旧疾复发,夜不能寐。
李世民心忧不已,命人张贴金榜,为他的观音婢悬赏名医,若是能医治好皇后,封侯进爵,赏千金,一时之间,长安百姓都在议论皇后的病情。
摘月听说后,思索了一日。
然后让人去找杜荷,说是想要皇宫门口看看金榜内容。
她年岁还小,兴善寺的僧人看得紧,没有护卫在身旁,担心出事,但是有杜荷在身边就没事了,他可是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
杜荷接到口信后,立马就来了,两人坐着车来到皇宫门口的告示栏旁。
旁边的守卫见是杜如晦家的郎君,也没有阻止。
摘月仰头看了看金榜内容,李世民骗起来应该难度不大吧……
她也没办法,青榆老头出了事,静玄、冲虚观主那边自顾不暇,她只能自己找出路了。
如果实在骗不下去,大不了抱李世民的大腿喊义父,反正之前对方也有意收她为义子。
咳咳……着实不行的,她可以利用自身优势,现场演练一番仙术,来个男变女。
她拖出准备好的竹刀,踮脚就要将金榜给拆下来。
“小郎君,这是金榜,可不是胡闹的地方!”一名守卫瞪大了眼睛,高声喝道。
杜荷也懵了,“摘月,你让我带你来,就是来揭榜的?”
摘月一边干活,一边应道:“嗯。”
杜荷闻言,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凑到摘月身边,小声问道:“那你会治病!”
话音落下时,张贴的金榜已经被竹刀剔了大半,她一个用力,盖着大印的金榜一下子滑落,正好落到她的脚边。
守卫:……
这让他们如何向上面禀告。
这人身边是杜如晦的儿子,身份应该也不简单,他们应该……可能不会受罚吧。
杜荷拍手,“摘月,你揭下来了!咱们之后干什么?”
摘月弯身捡起金榜,将其卷起来,看向面色纠结的两名守卫,“我将金榜揭下了!咱们进宫吧!”
守卫:……
不远处听到动静聚集而来的百姓将摘月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也是一脸惊愕。
……
“这是哪家的孩子出来胡闹!”
“胡闹?我觉得不是,你看那小孩的装扮,分明是个小道士!”
“小道士也不行,长孙皇后是生病,又不是中邪,纯粹是捣乱!”
“你激动什么,小道童不行,说不定人家背后的法师本领强呢!”
“对啊,出现个道士揭榜挺正常的,众所周知,当今陛下乃是老子的后代,道教也是李唐的家教,说不定是哪个有能耐的真人得知皇后病重,所以遣童子来揭榜!”
“呵……你们都想多了,我看就是两个顽童玩闹,所以来揭榜,你看那个大一点的是杜如晦家的郎君,平时顽皮的很。”
“小杜郎君这般胡闹,不知道杜尚书知不知道?”
“杜尚书似乎还在宫里。”
“哟!那就有好事看了!”
……
那边的守卫对视一眼,最终其中一人进宫汇报。
不管是何缘由,陛下张贴的金榜已经被揭下,他们若是不汇报清楚,就是失职。
……
对于天下人来说,玄武门之变之后,李世民成了皇帝,已经成了大唐实际上的掌舵人,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是李世民清楚,情况不如大家想象的那般乐观。
实际掌权与名正言顺安坐龙椅,这中间还是有很大差别,也充满了变数。
毕竟太上皇还在,他还身背弑兄夺权的恶名。
目前,他的权利是不稳固的。
他现在虽然登基,但是还无法在皇帝应在的地方坐殿。
大唐建立以来,太极殿一直是皇帝处理国家政事的正式场所。
现如今,父皇虽然禅位当了太上皇,但是还住在太极宫,自然把持着太极殿。
他没办法,只有委屈自己,只能用本应太子办公的显德殿来处理国家事务。
此时显德殿内,李世民正与房玄龄、杜如晦、程知节商议讨伐突厥之事,听闻金榜被人揭了,一开始很高兴,可是他很快发现禀告的守卫神情不对,顿时眯起了眼睛,“何人揭了朕的寻医金榜?”
守卫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启禀陛下,是一名幼童,四五岁大小,随行的还有杜尚书家的小郎君。”
杜如晦眼皮一跳:……
他似乎猜出来是谁揭了金榜……
李世民挑了挑眉,有意思。
房玄龄、程知节纷纷看向杜如晦,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李世民往坐塌上一靠,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是!”守卫起身离开。
一旁的张阿难见状,招呼宫人上茶,让他们润润口。
……
杜荷在被请进皇宫时,听闻杜如晦也在显德殿,察觉事情严重了,想要逃跑,被身边的内侍给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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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内侍笑的仿若馋嘴的狐狸,脸上满是褶子,“杜小郎君莫怕,有陛下在,杜尚书不会动手的。”
杜荷长叹一口气,“摘月说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是我阿耶,现在不收拾我,回家也要收拾我。”
周围的侍从见他如此明晰,忍俊不禁。
摘月:“那你待会见到陛下时,多向陛下求情,你阿耶听陛下的,陛下不让打,他就不打。”
“真的?”杜荷半信半疑,陛下有这么能耐吗?
摘月点头,“如果陛下下了旨,他还动手,就是抗旨,到时候要受罚的。”
“……受罚!”杜荷眸光微亮。
摘月:……
她怎么感觉杜荷十分期待他爹被收拾。
……
进了显德殿,摘月第一眼就看到场中一身御黄龙袍的李世民,与前些时间不同,对方身上的凌厉霸道之风越发浓郁,俗称帝王霸气。
至于旁边的几名官员,她除了杜如晦认识,其他两个不认识。
杜荷瞥到杜如晦,立马站的笔直,眼珠子都不敢往那里瞥一下。
李世民也瞅到摘月怀里卷着的金榜,扬了扬眉梢,“堂下何人?你可知摘了朕的金榜若是做不到,是要杀头的!”
杜荷倒吸一口气,立马紧张地看向摘月。
“……”摘月嘴角微抽,抬头看着吓唬小孩,故意装糊涂的李世民,下一秒,嘴角一瘪,眼眶通红,小手用力揉了揉,眼泪落了下来,“长孙皇后病了,你凭什么欺负我,又不是我让她生病的。”
殿内其他人:……
杜荷半张着嘴,左右看了看,按照年龄,他现在与摘月是一边的,想清楚后,他顿时也瘪嘴干嚎:“陛下,我们是来救皇后的,不想杀头,我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哇——”
杜如晦表情顿时尴尬异常,恨不得抓起杜荷暴揍一顿。
李世民没想到摘月这么快就被自己吓到了,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咱们就事论事,一些事不能因为你年纪小就凭白放过,你若是再哭,朕就要让你打你板子了!”
摘月见他不好糊弄,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发挥自身优势。
她向前走了走,试探性挪到李世民身边,见身边人不阻拦,上前拽了拽李世民龙袍的衣摆。
李世民察觉力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家伙仰着头,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这位施主!”
摘月拖长奶音,模仿着上辈子她从影视剧中学到的神棍糊弄人的模样,“贫道观你面相,真是了不得呀!”
李世民哭笑不得,“你莫不是说朕是帝王之相?”
这孩子应该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样说,这样才符合身份。
其他人也是一头黑线。
摘月踮脚扒拉李世民的大袖,找到他的粗掌,装作认真地研究了一番,“此乃九五之纹,代表陛下身负天下功德,会有极大的作为。”
她抬头望了望对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陛下这里紫气萦绕,藏龙聚气,是明主之相!大唐将来会在你手里变得很厉害,开辟盛世。”
李世民虽然不信,但是被她这么说,还是挺开心的,他唇角上翘,“既然小道长能掐会算,众所周知,现下除了皇后的病情,就是突厥令朕头疼了,不知突厥会如何?”
“不如何!”摘月豪气地挥了挥短手,“对于陛下来说,不管是突厥还是高句丽,收拾起来都轻而易举,在不久的将来,万邦朝拜,陛下会开辟一个盛世!若是达不到,陛下可以将我砍了!”
李世民:……
杜荷呆住,“摘月,砍头很疼的。”
如果将来大唐过得不好,摘月岂不是要死了?
摘月:……
听杜荷这话的意思,他似乎有砍头的经验。
12. 第 12 章
李世民挑眉,忽而蹲下身,与她平视,“既然你是揭了医治皇后的金榜,其他事情朕管不着,你只需要告诉朕,皇后此次会无事吗?”
“会!”摘月肯定点头。
长孙皇后活多久,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她抬起小手,肉乎乎的手指掐指乱算,信誓旦旦道:“我定会为长孙皇后祈福施法,与她生死与共!”。
李世民:……
让他信一个四五岁的小童,这个难度有些大,不过摘月既然送上门了,就将他送到观音婢身边,给她解闷也行。
程知节见状,插嘴道:“ 小娃,你刚才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别说你,出去随便找个人,也能说这些,不足以证明你的身份。”
摘月闻言,仰头打量对方,好奇道:“你是谁?”
程知节见状,龇牙一笑:“你不是说自己能掐会算吗?猜对了某的身份,某就信。”
李世民见状,也兴致满满道:“摘月,要不要试一试,猜对了,朕就不怪罪你了!”
“我又没干坏事!”摘月慢吞吞地挪到对面的壮年男子跟前,绕着他转了一圈,同时也没忘自己的人设,小手慢慢掐算。
程知节乃是李世民的心腹爱将,齐鲁东阿人士,身形长得那叫一个高大,壮的跟熊似的,形貌英武霸气,一眼就知道是个武将。
如果让摘月猜此人的职业,那跟吃饭一样简单,但是身份……李世民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猛将,秦琼、李靖、程咬金、尉迟恭……都是成名的武将,还都是他信任的家伙。
而且对方见她盯得仔细,故意将身上一些玉符都遮掩了,明显给她增加难度。
旁边的杜荷急的直跳脚,想要点提示,奈何被杜如晦给制住了,只能眼巴巴看着。
摘月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来有时候不能知道太多,否则选择太多,难为的还是自己。
程知节见她不吭声,笑眯眯道:“小道士可猜出来了?”
李世民端起紫砂茶杯抿了一口,乐悠悠看戏。
“呃……这位将军,你最近与尉迟恭将军吵架没有?”摘月决定随便撞一下。
今日显德殿内与李世民议事的肯定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刚刚她不小心瞅到旁边那个短须文人的腰间令牌上写着“房”字,对方估计是房玄龄,面前这个,程咬金……也就是程知节的可能性很大。
程知节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诧,这孩子似乎猜出他的身份了。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他与尉迟恭都自认为是陛下座下最凶猛的虎将,关系确实不怎么好,当然其中也有他故意而为之,毕竟他与尉迟恭都是掌控军权的大将,若是他们关系好了,陛下可能就睡不安稳了。
尉迟恭自负在玄武门事变中救了陛下,立下头疼功劳,自负其功,居功自傲,现在的脾气变得越发讨厌了,他也确实在前两日与之差点打起来。
“我与尉迟敬德乃是多年好友,互相推心置腹,怎么可能与他吵架!”程知节假装不解,神情十分诚恳。
“哦。”摘月淡淡应了声,然后慢吞吞向他行了一礼,“程将军,贫道对您是高山仰止,连绵不绝,希望咱们日后能多多来往。”
现场顿时针落可闻,没等程知节开口,那边杜荷兴奋地蹦起来,“摘月,你算出来了!”
其他人:……
与其说是算出来的,感觉蒙的可能性更大。
有人提前对了答案,摘月的腰板自然挺的更直了,“程将军不用害怕,世上没人生而知之,我是猜的。师父临走前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不能随便推衍。”
李世民好奇:“为什么?”
摘月小手努力背在后面,摇头叹气:“陛下,泄露天机,就要承受它的因果业力,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依据代价的不同,贫道受到的影响也不一样。”
程知节见他说的头头是道,笑问道:“那刚刚你对陛下泄露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岂不是要被老天爷责备?”
杜荷也听明白了,立马紧张道:“摘月,你不会挨打吧?”
房玄龄、杜如晦好奇她如何说下去。
摘月摆摆手,面上淡定道:“我说的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上天就是责怪,也不会下重手,我才没那么傻!”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
李世民听到这话,则是心情舒畅,唇角的弧度那是怎么都压不住,他没想到小家伙年岁虽小,但是嘴巴挺甜。
他不动声色的调整坐姿,让自己在小家伙面前的形象更加威仪一些。
房玄龄看的尴尬,低头轻咳掩饰自己的情绪。
陛下啊,陛下!您身为帝王,怎能沉迷童言谄媚呢!
李世民挺起胸膛,佯装谦虚道:“童言无忌,朕不会计较,上天也不会。”
摘月:……
程知节挑眉,“小道长说的话到有几分道理。”
这孩子不仅聪慧,而且胆子颇大,说的头头是道,得亏他年纪小,若是年纪大些,即便是半大小子,陛下多半不会允许他如此糊弄。
李世民:“摘月,既然你揭了榜,念在你年岁尚浅的份上,只要你能让皇后病情好转,朕也会重赏。”
“……好吧!”摘月也没奢望李世民听她一顿乱说,就将她奉为上宾,她比较担心自己说的太过,即使死不了,也会被关起来,目前阶段,双方先交流一下感情,提高信任度。
虽然没寻到真神医,不过被面前的小道童一顿乱说后,李世民心情愉快了不少,当即吩咐张阿难将人送到皇后那里。
杜荷见摘月离开了,就想跟上去,小腿刚迈开,衣领一紧,身子瞬间腾空。
他下意识扭头,正好对上自家父亲逼近的大脸,眼泪瞬间飙了出来,“阿……阿耶!摘月,救命!”
摘月顿时停住了脚步,看着小伙伴如同狗崽被揪住命运的后脖颈,目光同情。
但是她管不了啊!
杜如晦扯动唇角,要笑不笑道:“现在怕了!”
杜荷心虚扭头,余光瞥到看戏的李世民,当即求救,“秦王……陛下叔叔,您是明主,快救救我!我不会治病,也没碰金榜,阿耶不能打我!”
杜如晦:……
其他人忍俊不禁。
李世民也乐出声,看着杜荷长得虎头虎脑,看着十分可爱,想着等他的公主长大了,可以将其纳为女婿,一来拉进他与杜如晦的君臣感情,二来,杜如晦教导的孩子不说文武兼备,肯定也是仪表堂堂,知书达理。
“好了,好了!杜荷说的没错,杜卿,你莫要责怪他了。”他上前,亲自将杜荷从杜如晦手中“解救”下来,掂了两下,差异道:“分量不轻啊!”
杜荷看着年岁小,个头也不怎么高,拎起来居然比承乾还重。
他笑道:“ 承乾比杜荷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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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大些,平日也习武,居然不如他壮实,杜卿,朕不如你啊!”
杜如晦拱手:“陛下说笑了!”
杜荷一落地,就跑到摘月身边,牵住她的手,有些警惕地看着自家父亲。
他这幅受惊的模样,看的摘月无奈。
小伙子,你是不是忘了你们是一家人,你爹现在不收拾你,等你回了家照样收拾,还不如现在上前抱大腿认错。
……
摘月随张阿难离开显德殿后,趁李世民去后殿换衣的功夫,程知节凑到杜如晦身边,低声询问:“刚刚那小娃是陛下的亲戚?”
杜如晦表情一言难尽,眼睛写着“你什么眼神?”
程知节瞪眼,“你看他的样子,会是没有关系吗?”
杜如晦:“摘月与陛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于小家伙的身份,他们在千金台事情发生后,就已经派人查的一清二楚。
对方出生于洛阳玉泉山,与一个老道士相依为命,半年前随从老道士来到长安,生了一场大病,现今借助在兴善寺,在长安没有任何亲友或者熟人。
程知节摇头不信:“你看他与陛下说话时的态度,你觉得我会信吗?”
杜如晦斜眼道:“小孩无知无畏,胆子大些有什么可奇怪。”
程知节:“可是你家的不是!”
杜如晦神情一噎,扭头不理他。
房玄龄闻言,低声轻笑道:“杜尚书在这里,他家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闹腾吧。不过,即使这位小道童先前与陛下无关系,今后可能咱们要时常见到他了。”
对于小孩子,父母就是拿捏他们的天,就是皇帝噎比不上。
程知节愣了一下,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们三个窃窃私语说什么呢?”李世民的声音将三人的思绪拉回。
三人纷纷向李世民行礼。
房玄龄:“陛下,臣等刚刚在讨论揭榜小童,陛下看着对其很喜欢!”
程知节:“陛下,我看他不怕您,你们之前认识?”
“认识。”李世民点头,“之前我与观音婢看他十分聪慧,有心想要收他为义子,可是被拒绝了,谁知道现在又自投罗网,小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
房玄龄笑了笑:“陛下说的对,小孩子的心思天马行空,说风就是雨。”
程知节有些诧异,没想到揭榜道童与陛下还有这缘分。
杜如晦也有些愕然。
打算回去好好询问一番杜荷关于摘月的事情。
^
……
摘月自认揭了榜,还是要干活的,所以在见到长孙皇后后,她就开始问诊了。
长孙皇后当做两人之间的游戏,也配合。
摘月:“长孙皇后,您有什么不舒服尽管说!看我能不能帮您!”
据她上辈子了解,长孙皇后的顽疾乃是一种慢性呼吸系统疾病,推测是慢性之管炎或者哮喘之类的,这种病就是现代也不好治,她既不是医生,也没有特效药,让她开药方子是不行了,看看能不能进行心里纾解。
长孙皇后失笑,刚想开口,喉咙忍不住泛痒,经不住低声咳嗽。
贴身女官秋岚影连忙送上润喉的茶,“殿下,要不您先休息一下,让奴婢说。”
长孙皇后摆摆手,“本宫没有娇弱到风一吹就散。”
秋岚影欲言又止。
13. 第 13 章
长孙皇后含笑看着摘月,并没有先说自己的病情,而是招呼她坐下,“陛下可曾吓到你?”
她听闻两名幼童将皇榜弄下来,还在好奇是哪家有这个胆子,得知是摘月与杜荷,也就解惑了。
摘月坐在她对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可是陛下吓唬人。”
秋岚影:……
她有些搞不懂现在的孩子,面前这位小道童的举动与言行有些不一致,按理说应该向皇后殿下道歉,怎么出口就是告状。
“陛下确实不能无故吓唬孩子!”长孙皇后浅笑点头。
“……好吧,谁让陛下是您的丈夫,您就护着他吧。”摘月两手一摊,唉声叹气,“咱们还是先说正事,聊聊您的病吧,否则我担心陛下急的上蹿下跳。”
长孙皇后:……
秋岚影眼皮直跳,面前这个小童到底是哪家孩子,怎么如此大胆!
陛下天潢贵胄,龙章凤姿,岂能用“上蹿下跳”这种词来形容他。
长孙皇后将她的话消化以后,哭笑不得,当即逗弄道:“那么,摘月小神医,要不要本宫将太医请来,让你了解清楚。”
摘月摇头,老实道,“我又不会医术,太医说的那些话,估计也并不明白。”
“呵……咳!呵呵。”长孙皇后又乐起来,同时喉咙的痒意没有压制住,又咳又笑,有些狼狈。
“殿下!”秋岚影一惊,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给她拍着背。
谁知长孙皇后的咳声密集,一时间竟然有些喘不过来气。
“快拿汤药来!”秋岚影高声喊道。
一名宫女从偏殿冒出,手上端着一碗冒着浅浅热气的黑色汤药。
摘月见状,退到一边,看着长孙皇后服完汤药,咳声渐渐就止住了。
过了一会儿,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药箱着急忙慌跑进来,见长孙皇后面色安稳,面上松了一口气,用大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向长孙皇后行礼,“臣孙明涛,参见皇后!”
“孙老免礼!”长孙皇后虚虚一抬手,“本宫并无大碍,孙老不必担心。”
孙老躬身道:“还请皇后再忍些时日,臣的侄儿还差两日就到达长安,他的医术比老夫好数倍,定能治愈您的病。”
长孙皇后:“孙老太过自谦了,本宫清楚自己的病,孙老不必妄自菲薄。”
孙老闻言,只得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自谦,比起他那位侄儿,自己即使学了一辈子医,还是不及对方六成。
为了安心,孙老又给长孙皇后诊脉,确定无误后,心里才放松下来,余光瞥到一旁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摘月,看清对方的衣着,对她的身份已然明了。
今日之前,他还以为宫外的金榜会是他侄儿的囊中之物,担忧那人开口太过狂妄,惹陛下心烦,谁知今日却被一名幼童给揭了,还是道家小童,若是皇后的病真的好了,民间不知道会折腾出何种逸闻。
摘月眨巴眨巴大眼,乖乖道:“老先生好!”
“好!”孙老眼角笑纹荡开。
这般乖巧的孩子,真是不错。
摘月小步往他那边挪了一下,目露好奇,“孙老先生,你刚刚说的人是谁啊?”
以李世民对长孙皇后的担忧与在乎,若是知道有这样一个神医,就是用绑的也要将人绑过来。
要么是对方现在名声不显,要么对方绑不过来。
旁边一名宫女插话道:“小道士,难道你担心那人抢你的活?可是你刚刚也说了,自己不会医术。”
摘月闻言,挺胸道:“我可贪生怕死了。俗话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
宫女半张着嘴。
此话让她无法反驳。
长孙皇后侧身忍笑。
秋岚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担心她如之前那般。
孙老大手捋着银白的胡须,朗声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几人正说这话,忽而门外传来两声稚嫩的呼唤。
“阿娘!”
“阿娘!你没事吧!”
……
摘月下意识回头,就见一胖一瘦两名男童跑了进来,一个瘦黄瓜,一个矮冬瓜,当然也不是说高一些的男童瘦,而是与身边那个圆滚滚的相比,他就是瘦了。
长孙皇后含笑道:“灵猊、青雀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到长孙皇后面前,乖乖喊了声“阿娘”。
摘月了然,这两人就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李承乾,二儿子李泰。
李承乾:“阿娘,我听宫人说,你病情严重了,你现在还难受吗?”
李泰想要冲进长孙皇后的怀里撒娇,被李承乾扯开,顿时瘪着嘴,“阿娘,你看大哥!”
李承乾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多重,阿娘多重,不怕将阿娘给压坏了。”
“……哦。”李泰看了看自家母亲清瘦的肩膀,看了看自己圆乎乎的胳膊,低头看不到脚尖的小肚子,下意识吸了吸肚子,发现还是很胖,顿时耷拉着肩膀,“阿娘,阿耶说,等我长大就不胖了,你再等等。”
长孙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两个孩子坐到身边。
摘月则是耸了耸肩。
据她所知,小胖子长大后,就变成大胖子。
看在李泰年岁还小的份上,她就不打击他了。
李承乾、李泰注意到在殿内分外违和的摘月,顿时来了兴致。
李泰指着她,“阿娘,就是这人揭了金榜吗?我听说他会飞天遁地,真的吗?”
摘月迷惑脸,听谁说的。
她在李世民面前都没有这般扯。
长孙皇后摸了摸他的头,“莫要胡说,她是你父皇请进宫给我解闷的,你莫要为难摘月。”
再者,虽说李泰比摘月年龄大,但是不一定有摘月聪明,重要的是,摘月的担子也大。
“阿娘以前认识他? ”李泰顿时警惕起来,小手指着摘月,越看越觉得她长得讨厌,噘着嘴道:“阿娘就别骗我了,我明明听说揭榜之人是为了给你看病的,他如果不会看病,要他有何用,干嘛养在宫里。”
他想说将人拖出去砍了,但是怕阿娘生气。
长孙皇后无奈:“ 青雀。”
李泰扭头哼了一声,小眼睛嚣张地望着摘月。
李承乾见李泰吭声了,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摘月,猜测对方的身份。
无缘无故,阿耶不可能将一个陌生孩童带到阿娘的宫殿,尤其阿娘现在还病着,所以一定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孙老等人不吭声,好奇摘月如何应对李泰的敌意。
摘月闻言,对着李泰礼貌笑了笑,拍了拍小手,“小皇子真是孝顺!居然有担子让我这么小的孩子给长孙皇后治病,我都不敢对自己出手……佩服!佩服!”
现场霎那间变得安静。
孙老、秋岚影等人一头黑线。
李泰张大嘴巴,一时无言,他察觉到不对,但是暂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李承乾则是点点头,这小孩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长孙皇后:……
摘月见一屋子人就不吭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最后目光落到看似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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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善,与现场众人关系最浅的孙老身上。
等一下,姓“孙”!
能被这么一个医术高超的矍铄老者推崇,还是他的侄儿,说明也姓“孙”。
不会是传说中的药王孙思邈吧。
想到此,摘月满脸放光,“孙老先生,你的侄儿是姓孙,名思邈吗? ”
孙老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没错。”
当年,太上皇知道思邈医术高超,想要召他进宫当太医,被他给拒绝了,为了家族发展,他这把老骨头就来了,还好平日也算安逸,因为这个意愿,思邈一直以为他代他受罪,平日最是骄傲之人,在他面前颇为安分。
李承乾闻言,有些着急:“孙思邈来了,阿娘就有救了?”
不等孙老应答,摘月摇了摇头,“嗯……第一,长孙皇后病情复杂,乃是顽疾,第二,孙思邈不是神仙,别觉得他什么都能治。”
李承乾:……
李泰不满道:“他是大夫,当然要什么病都能治。”
孙老:……
摘月两手环臂:“那你是皇子,将来当不了皇帝,是不是就该找块豆腐撞死?”
李泰:……
众人嘴角抽搐。
李承乾努力将唇角绷直,防止自己笑出来。
守在门口的李泰随身女官当即斥道:“大胆!”
摘月没理她,自己如此这岁数,当然是童言无忌,长大后,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孙老面上满是满意与欣慰,等回去后,给小娃送些医书开蒙,这般聪慧的孩子学医最是适合不过。
李泰瘪着嘴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绷直,嘴唇颤动,眼睛里似有水花颤动,“你欺负人!我就是问问,不行……就不行,干嘛……干嘛欺负我。”
他只是担忧阿娘,再说大夫如果治不好病人,那就是无能,理应受罚。
长孙皇后拿着帕子给他擦眼角,“青雀最聪明,哭了就不好看了。”
李泰抽噎道:“我现在不好看。”
摘月插嘴:“哭了就更不好看。”
“哇——”李泰将身子往席上一倒,踢着小腿,“他欺负人!将他拖出去,拖出去!”
长孙皇后:……
李承乾皱眉:“青雀,你别胡闹!被外人看到了,丢脸的还是我们。”
李泰嚎叫:“我不管,我不管,将他拖出去,有他没我!”
不过他撒泼时,还知道远离长孙皇后,然后李承乾就被他踢了两脚。
李承乾:……
长孙皇后见状,正要教育,就见摘月来到跟前了。
众人心头一紧,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道童又要说什么话刺激李泰。
摘月:“小皇子,你可知听说过一句话,叫父债子偿!”
“……?”李泰呆怔,露出红红的眼睛,“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谈论阿娘的病吗?怎么又牵扯到“父债子偿”。
长孙皇后则是若有所思,摘月要说什么,她似乎猜到了。
摘月两手掐腰:“你的阿耶欠了我两千多贯钱,我有字据为证,还有兴善寺的慧觉方丈作见证人,长孙皇后也知道这事,所以……”
她摊开白嫩的手掌:“我离开可以。钱!你要给我!”
众人:……
李泰傻眼:……
他扭头:“阿娘……真的吗?”
长孙皇后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青雀,此事也是没办法!”
李泰石化。
李承乾呆滞。
他原以为摘月是父母的亲戚或者故人之子,没想到是债主!
14. 第 14 章
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众人的焦点纷纷集中到摘月身上。
饶是孙老这般见多识广的,一时也无法想通,陛下何故欠了面前小童两千贯钱财。
两千贯钱可不是小数目!
李泰愣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可能,再次询问:“阿娘,阿耶真的欠他好多钱吗?”
长孙皇后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泰彻底死心了。
摘月见吓到人了,乐陶陶道:“小皇子,父债子偿,我只要钱,谁给的,我不介意。”
李泰:“……我没那么多钱。”
摘月面上佯装惊诧后退一步,表情浮夸:“身为皇子,连两千贯都没有吗?大唐也太穷了吧!”
“……”长孙皇后目光落到外殿帷幔,刚刚她若是没眼花的话,似乎看到了陛下的衣角。
下一刻,张阿难现身,无声地向长孙皇后行了礼。
长孙皇后明了,看来陛下来了。
……
李世民站在帷幔后面,听着里面的热闹,眉梢微微上挑。
没想到,他就是晚来一会儿,自己就多了一个小债主。
“父债子偿”真是好法子,要不那两千贯就充做他与小家伙之间的债务吧。
反正他看小家伙也不怵灵猊、青雀他们,也让这二人见识一下宫外的“险恶”。
还有,摘月刚刚说的没错,大唐现在真的穷,他这个新帝更穷。
想起自己上有太上皇要养,中间一大堆文武大臣,下面还有灵猊、青雀这些孩子嗷嗷待哺,更不用说天下子民了。
光是想到,李世民就头疼不已,皇帝也不好当啊。
上有老的皇帝更不好当!
……
长孙皇后见摘月将李泰唬住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李泰环视一圈,一拍脑门,他被那个小孩给唬住了,阿耶的债他管不了,但是阿娘的病,他身为儿子,关切是应该的。
想清楚后,他顿时又支棱起来,抬起双层下巴,傲然道:“孙老太医,本王告诉你,你家的人如果治不好阿娘,本王不会放过你。”
摘月:……
这孩子怎么净说些讨打的话,欺负不了她这个小的,就欺负孙老这个老的。
长孙皇后沉声斥道:“青雀,莫要吓唬孙老。”
“阿娘,现在你的病最重要,这些大夫治不好,说明他们学艺不精,当然要罚。”李泰坐直身子,斜眼看了摘月,言之凿凿道,“你要保重身体,别被一些说话好听的人给哄了,尤其连医术都不会的人,任何心怀叵测的人都应该拖出去砍了。”
“……”摘月见状,小眉毛扬了扬,往前迈了一步。
李泰顿时警惕起来,下意识往后倒腾,小胖腿努力往后撤。
这场景看的周围人发笑。
明明从体型来说,两个摘月都比不上李泰,可是看二人气势,仿若李泰才是受欺负的那个。
摘月面上灿然一笑,“小皇子,贫道乃是修道的,道家讲究因果,若是有人欺负我,贫道乃是厚道之人,就让他的坏心思化作油腻的肥肉挂在身上,永远都减不掉。”
众人:……
李泰呆了一瞬,“你大胆!”
摘月一脸无辜,“小皇子为何这般说?这世间许多人想长一身肉都难。”
李泰瘪着嘴,眼圈通红,“你这个奸诈小人,你这是指桑骂槐,我才没有坏心思,你心思才坏,我要告诉阿耶,让他治你的罪!”
“先拿钱!”摘月傲娇地抬着头,又凶又萌,掌心向上,“钱到手,我到时候就去向陛下请罪,再也不进宫了!”
李泰看了看她白嫩嫩的掌心,仿若盯着猛兽一般,经不住咽了咽唾沫,抬头看向身边的李承乾,“大哥!”
他们是兄弟!
李承乾懂他的意思,面色为难:“青雀,咱们没钱。”
连阿耶、阿娘他们都没有,他们自然也没有。
李泰悲伤不已,扭身趴在席上,抽噎道:“你等着,我去向舅舅借!”
长孙皇后笑容一滞,默默给了小家伙肉乎乎的后背一下,“青雀,你舅舅家也穷!”
李泰更加伤心了,“那咱们家到底谁有钱!”
旁边的孙老唇角微微翘起,洛阳长孙氏虽然与五姓七望不能比,但是要知道,长孙氏也是北魏皇族拓跋氏,因为祖先是皇室中的长孙,所以才被赐姓长孙氏,虽然堪堪百年,名望不如显贵千年的崔氏、王氏等五姓七望,但是累积的财富却不容小觑,更不用说现在又是国舅。
李承乾叹息:“都没钱!”
李泰:……
他以后要存钱,否则连个小道士都欺负不了。
摘月“不忍”他这般伤心,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小皇子,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长孙皇后:……
孙老则是叹为观止,同时又担心摘月得罪太上皇。
要知道,世人皆知玄武门之变是何缘故,李渊这个太上皇当得有多心不甘情不愿,大家都知晓。
陛下为了补偿太上皇,太极殿被占着也不敢说,平日自己省吃俭用,但是不敢苛待太上皇,供养着太上皇奢靡的生活。
若是太上皇难为摘月,陛下不一定愿意为其出头。
……
帷幔后的李世民唇角弧度经不住上扬,如果孩子们能够帮他“折腾”太上皇,他是乐见其成。
李泰没听明白,下意识望向现场他自认的老人——孙老身上。
孙老眼皮抽了抽,“卫王,下官姓孙,不是你家的人。”
李承乾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你是让青雀去求阿翁!”
“!”李泰顿时瞪圆了眼睛。
真的吗?
摘月小手一背,偏头一脸迷惑,“我说了吗?我只是想我家老宝了!”
众人:……
李承乾好奇:“小道长,那你家老人呢?”
“……我家老人。”摘月笑容敛了敛,垂头盯着脚尖,嘴角微撇,“我家老人不行,穷的叮当响,道观都塌了,还需要我凑钱。”
李承乾眉头微锁,想要追问,被长孙皇后扯了两下,也就没再说话。
长孙皇后心中微叹。
她与二哥在兴善寺时,曾经听慧觉方丈说起摘月的长辈,对方是洛阳一老道,因为道观坍塌,加之自己年老,所以带摘月来到长安,想要将人托付出去,爷俩的关系很好,摘月在兴善寺凑钱,就是为了重修道观。
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家孩子这岁数,还在被追着喂饭,而旁人家的,已经学会提前下注,将长安最大赌坊坑了一把。
“可是……可是!”李泰瘪瘪嘴,可是太上皇最近的脾气不好。
摘月:“小皇子最孝顺了,刚刚不是说,要替陛下分忧吗?区区几千贯钱,对于有钱的大人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李泰转身,气呼呼地不理她。
他又不是蠢货,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虽然平日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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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都疼他们,但是自从阿翁成了太上皇后,他就觉得阿翁对他们有些变了。
摘月见他不上当,有些失望,眼珠子转了转,一拍手,又想到了一个好问题,当即抚手一击。
旁人听到清脆的巴掌声,诧异地看向她,目露疑惑。
摘月凑到李泰跟前,“我听说小皇子聪明的狠,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解惑,二皇子肯定能答,是不是? ”
“……”李泰闻言,抱着肚子坐稳了, “答不对会被罚吗?”
摘月摇头:“我罚不了人。”
李泰小眼珠子转悠了两圈,看到一旁看戏的李承乾,顿时立马道:“大哥也一起!”
李承乾不满:“他是为难你的,你干嘛扯上我。”
李泰噘嘴:“你是大哥!”
李承乾:……
长孙皇后唇角笑意连连,她不担心摘月为难他俩,想必也牵扯不到大逆不道的事情上。
摘月也不等他们二人相互推脱,背着小手清咳了一声。
李承乾、李泰顿时提起了精神。
摘月摇头晃脑道:“如果陛下掉水里了,你们是先吃牛肉还是吃羊肉?”
李承乾:……
这问题怎么答?
李泰:……
牛肉、羊肉?他都喜欢,尤其搭配酱料就更美味了。
长孙皇后扶额头疼:……
她忘了,对于小孩子来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只求待会陛下出现时,小家伙莫要被吓到。
帷幔后的李世民一头黑线。
他虽然没出现在众人眼前,可是却一直在众人的话题中,大家心里有他啊!
李泰想了想,“羊肉吧!现在已经是秋日,羊肉补身。”
李承乾试探性道:“我觉得牛肉比较好,阿娘生病,羊肉容易燥热,牛肉好一些。”
长孙皇后语气欣慰:“灵猊真乖!”
孙老嘴角抽搐,二位皇子,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
那边摘月两手一摊,语气好奇:“大皇子、小皇子,你们点菜时,可曾记得还在水里的陛下?”
李泰迷惑:“什么在水里?阿耶落水了吗?”
李承乾反应过来,小脸一下子涨红。
李泰愣了一下,立马嚷嚷道:“你这问题没答案,太坏了!你信不信我将你发配岭南!”
前段时间,他与小伙伴前去显德殿偷听,遇到阿耶处置官员,那些人听到“发配岭南”时,哭爹喊娘,一下子软在地上。
大人怕,小孩子一定也怕。
长孙皇后、孙老等人注意到摘月并没有生气,心头微微一跳。
摘月小嘴一勾,“这个问题确实不对,既然如此,我就换一个。二皇子,如果陛下与长孙皇后落在水里,你先救谁?”
长孙皇后:……
果不其然,她也被牵扯进来了。
李泰:……
李承乾默默闭上了嘴。
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自己不惹摘月,对方就不会针对他。
李泰也反应过来,鼻头一酸,下一秒就要嚎出来。
然后就见到“掉水里”的李世民从外殿走进来,小嘴就闭上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阿耶!”
摘月傻眼,仗着自己个头小,挪着小步想要往殿外走。
下一瞬,自己被一大片阴影笼罩。
抬头就对上李世民和善的笑脸。
摘月:……
李世民乃是千古一帝,千万人敬仰的明月,应该好说话吧!
15. 第 15 章
摘月露出尴尬又不失甜美的笑,“陛下……陛下真高啊!”
李世民俯身,大手拎起她的衣领,等人离了地,他有些诧异,“怎么这么轻?”
一点也不如青雀敦实,跟小羊崽差不多。
摘月无语地看着他。
难道在李世民眼中,李泰这种才算是健康?
这种审美可不能持续,否则以后影响不好,也对孩子不好。
李泰见摘月被李世民拎起来,缩着脖子,乖得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龇牙一笑,“阿耶,你终于来了,这个小孩刚刚可过分了,你快教训他。”
摘月长叹一口气。
小子,你就没注意到李世民从哪里冒出来的吗?
你觉得你刚刚的言行举止就让人满意吗?
别忘了,根据咱们刚才的设定,李世民还在水里泡着呢……
李世民闻言,挑了挑眉,“青雀,朕与皇后掉到水里,你救谁?”
“……”李泰傻眼,这个问题怎么又提了出来。
长孙皇后啼笑皆非,陛下怎么与亲儿子斤斤计较起来。
李泰迟疑了一下,“我……我不会凫水。”
李世民将摘月放到一边,“既然如此,为了防止意外,以后莫忘了学,朕与观音婢就靠你了。”
李泰:……
他这关到底过去还是没过去。
长孙皇后经不住嗔笑,都多大年纪了,还这般吓唬孩子。
……
那边李承乾垂眸敛目,恭敬地站在角落里,默默等着李世民的“刁难”。
忽而,他衣角微重。
察觉有人碰他,李承乾顺着力道望去,就见摘月不知道何时摸到他身旁。
他眼神询问。
摘月低声道:“大皇子,古人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承乾:……
殿内同样耳尖的李世民、孙老、李泰等人沉默了。
李泰有些迷糊,什么是“其人之道”,是哪本书的圣人名言。
孙老轻咳一声,他真是老了,看不懂现在的小娃,一个个胆子能包天。
当着陛下与皇后的面,撺掇他们的长子对着干,这是吃定了陛下与皇后不会教训他啊。
李世民好奇李承乾到底敢不敢。
李承乾纠结地看了看长孙皇后与李世民,迟疑了一下,最终柔声道:“阿耶,如果我与青雀掉在河里,你先救谁?”
半大少年的话十分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边,由于太过清楚,让人连装糊涂都没办法演。
众人:……
孙老、秋岚影等人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摘月,眼神复杂。
摘月面带无辜,她纯粹是帮忙,即使是父子,有来有回才能促进感情的培养。
再说,谁让李泰先对她不客气的。
李世民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不显,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承乾,“灵猊,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李承乾认真道:“阿耶如果答了我的问题,我就能答阿耶的问题!”
李世民:……
李泰此时也融会贯通,抱住长孙皇后的胳膊,“阿娘,我与大哥一起掉在水里,你救谁?”
长孙皇后:……
她看向李世民,夫妻俩相视苦笑。
殿内胆大的宫人则是看向“罪魁祸首”摘月。
摘月察觉周围火热的视线,低头数着地板上的横纹。
不过是玩笑之言,大家轻松一些。
最后李承乾、李泰没有得到答案,李世民借着政事遁走,而长孙皇后则是岔开了话题,小孩子一打岔,就忘了之前的事情。
摘月也讲究适可而止,如果李泰不再欺负她,她也就不出手。
长孙皇后也看出来了,为此李泰离开前,叮嘱了好几次。
李承乾对摘月的态度如旧,不亲密也不刁难。
等到李承乾、李泰二人离开,长孙皇后心中长舒一口气,摘月则是夸张地擦了擦额头。
长孙皇后失笑,“你这小童,真是顽皮,刚刚说的那般大胆,本宫还以为你不怕!”
摘月矢口否认:“哪敢!刚刚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人我都打不过,当然是怕的!”
秋岚影不信,“奴婢上看下看,只瞧到小道长全身是胆!”
摘月闻言,后退一步,佯装害怕道:“我好怕!”
秋岚影:……
“好了,好了!岚影,你莫要逗他了。”长孙皇后招呼摘月在她面前坐下,“前段时间杜夫人送的蒙顶石花给我们泡一壶,来者是客,本宫居然连壶茶都没有招待,传出去,外人要说本宫的。”
秋岚影:“诺!”
蒙山石花汤色黄绿,清澈明亮,清香扑鼻,一口喝下去,浓厚回甘。
摘月也不会什么茶艺,好喝加上茶汤不烫嘴,两口就灌完了,意味未尽道:“好喝!”
“你是渴了!”秋岚影忍笑给她又倒了一杯茶。
有第一杯垫着,摘月喝第二杯就慢慢品起来。
长孙皇后担心小孩子饮茶太过伤了脾胃,又给她递了一块点心。
摘月接过去,小口啃着。
长孙皇后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小一团,穿着朴素的素色道袍,与华丽的宫殿格格不入,同时也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
之前摘月来时,她就想问了,可是自己身体不争气,引来了孙老,之后又是灵猊、青雀、陛下他们,也让她对摘月的性子有了更深的了解。
同时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长孙皇后柔声问道:“摘月,你可否如实告诉我,为何要揭宫门前的金榜?”
小家伙到她这里时,就明明白白说了,他不会医术。
说实话,小家伙如果会医术,才让人惊讶。
摘月放下糕点,抿嘴道:“长孙皇后,虽然我不会医术,可让我会其他的,您与陛下不会吃亏。”
“至于我揭榜……是为了找一个去处。”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据实以告,“我现在是乾元观的观主,但是年纪小,不好回去,就只能来陛下与您身边谋个活计了!”
“……”长孙皇后看着娇小稚嫩的小童一本正经地说着话,虽然努力凹大人范,但是本身年龄气质没办法更改,反差感更深,让人经不住想要掐一下她肥嘟嘟的脸腮。
长孙皇后唇角微翘,为难道:“可是本宫身边不缺人。”
摘月拍着胸脯:“皇后放心,我很乖,吃的也少,不占地方。”
秋岚影闻言,打趣道:“你说能为陛下与皇后分忧,可是刚刚两位皇子在场时,你可是差点与他们吵起来,连陛下与皇后都牵扯在内了,让你再待一些日子,岂不是会将大明宫给拆了。”
“……”摘月尴尬扭头,望着屋顶,说道:“我那是合理反击,有理有据!”
秋岚影也没有反驳。
刚才她没见陛下与皇后生气,反而悠哉看戏,估计就是当乐子看。
摘月想了想,觉得要想当一个神棍,除了不说人话,还要手中有活,她在身上掏了掏,摸出准备好的三枚铜钱,清了清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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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两腿一盘,摆出仙风道骨的模样,“皇后殿下,贫道昨日夜观星象,紫气东来,祥云饶凤,乃大吉之兆!今日用这三枚铜钱,为殿下测一测福运!”
长孙皇后包容地看着她,微微点头,好奇摘月又能编出什么话。
摘月小手捏着三枚铜钱,闭眼摇头晃脑,嘴里含糊嚷着“九元归墟”、“天地归一”、“天尊无量”……然后把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撒,认真辨认了一番,而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着长孙皇后。
秋岚影:……
这小孩啥都不懂,反而将太史局装神弄鬼的姿态学了七八。
长孙皇后见她这样一番折腾,额头都出了汗,身子前倾,想要用帕子给他擦头上的汗。
“……”摘月下意识后仰,最终还是将身子前探,让对方如愿以偿。
长孙皇后夸奖道:“真乖!”
摘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贫道是出家人,不用这么计较!”
长孙皇后:“你还小。”
“……”摘月小手挠了挠脸,瞥到自己拢到跟前的三枚铜钱,决定换一个说法。
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温柔配合:“是不是卦象有什么不妥之处?本宫要注意什么吗?”
“……卦象其实就那样,只不过……”摘月抬眸,抿了抿唇:“皇后殿下,你人很好,你与陛下琴瑟和鸣,还会有好几个孩子,大家都喜欢你,朝野都敬您是贤后。”
长孙皇后接着他的话,“只不过?”
她没忘这孩子这句未尽之言。
摘月坐直了身子,“只不过您没照顾好自己,最后也影响了陛下以及皇子公主他们,尤其刚刚那两个大的。”
长孙皇后微微蹙眉,“摘月,你这是何意?”
摘月摇头:“没有意思,我想告诉您,您平日多爱自己一分,就是多为陛下他们多考虑一分,没了您,您与陛下的长子与次子之间……”
长孙皇后呼吸一紧。
摘月小手捧着下巴,吐槽道,“皇后殿下,其实有时候子肖父……子肖父,不单单指相貌,性子也控制不住。”
明明李世民就是玄武门之变的受害者,却还是让李承乾、李泰之间的悲剧发生。
长孙皇后经不住低声呢喃:“子肖父……”
她后面的秋岚影此时有些惊恐,后背冷汗直冒,“大胆!小道士,谁教你说这些的。”
陛下才登基没多久,玄武门之变的事情也瞒不住天下人,皇后还病着,面前的小道士居然在皇后跟前妖言惑众。
摘月见她嘴上虽凶,面上急的快哭出来,摆手安抚她,“女官别慌,你要相信皇后殿下的智慧!”
“智慧?”长孙皇后回过神,看着此时大大咧咧的小家伙,头疼道:“摘月,你可知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知道啊!”摘月冲她露出天真的笑容,“师父曾经说过,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您觉得呢?”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秋岚影早已禁制闲杂宫人靠近内殿。
须臾,长孙皇后唇角轻轻一勾,如静水青莲,淡然沉着,“多谢小法师的提点,我光是注意前朝,却差点忽略身边人。”
自从二哥登基以后,对长孙家多番厚赏,对无忌也十分重用,让她担心外戚影响,差点将承乾、李泰两人之间忽略了。
摘月见她真的听进去了,小手往前一伸,“谢谢惠顾,卦钱一百!”
长孙皇后:……
秋岚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16. 第 16 章
摘月见两人没有动静,再次解释,“放心,一百钱就行!”
秋岚影忍不住吐槽:“小道长,你怎么还收皇后的钱?”
摘月指了指桌上的三枚铜钱,“此乃祖训,师父一再叮嘱,无论是亲戚朋友,占卜预测必须付钱,这也是为了消解因果。”
长孙皇后被她的话吸引。“消解因果?”
摘月昂起脖子,“当然,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天机就会牵扯到因果,根据所测之人的身份还有事情影响大小,给与报酬,这样才能消解因果。”
长孙皇后微微点头,算是理解了,所谓有得有失,理应给钱。
秋岚影好奇道:“若是旁人不给呢?”
摘月闻言,仰头长叹,“师父说了,到时候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她不是真道士,自然能少出手就少出手,这样才不会露出马脚。
“……”秋岚影狐疑,“小道长,此话真是你师父说的?”
“真的!”摘月信誓旦旦点头,从脖子间掏出一个浅蓝色锦囊,“不过他现在已经魂归天外,旁人找不到……这是师父传给我的师门信物,别看我年纪小,已经是一观之主了!”
秋岚影:“那你现在身边还有其他亲友吗?”
摘月摊手,“有的话,我也不会进宫投奔皇后殿下了。”
秋岚影:……
长孙皇后眼含柔意,心疼地看着她。
不知怎么的。
望着孩童瘦小的肩膀,她心头总是涌起不知名的酸楚,这样的孩子理应在父母身边无法无天,如今却失去了亲人,独身一人到了宫中。
……
等摘月跟随宫人离开,长孙皇后仍然坐在远处发愣。
“殿下?”秋岚影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主要是长孙皇后现在还病着,加上刚刚小童所言细思起来,让人不得不担忧,而皇后现下最忌伤神。
果然是小孩子,说话就是这般没轻没重。
长孙皇后:“岚影,你觉得摘月所言有没有道理?”
“殿下!”秋岚影心头一跳,皇后还是听进去了。
秋岚影回想摘月当时所言,轻声道:“殿下,奴婢以为那孩子不过是唬人的,有您在,陛下与皇子们都会无事。”
长孙皇后起身,缓步走到门口,眺望远处的飞檐,指尖抚着门廊的雕花,淡淡一笑,“可本宫就怕不在了。”
“殿下!”秋岚影扑通一声跪下,“您可不能乱想!”
“你快起来。”长孙皇后无奈,俯身将她扶起来,语气纳闷:“怎么入了宫,你的胆子反而小了。”
秋岚影恭敬道:“殿下为宫务劳累,奴婢也要更加谨慎些。”
长孙皇后闻言,笑了笑,望着空中被秋风卷起的枫叶,耳旁仿若又想起了小孩稚嫩的奶音,低声呢喃道:“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此话有理,二哥身为帝王,理应共勉。”
灵猊与青雀前后脚出生,灵猊作为她与二哥的嫡长子,自他出生起,二哥对其期望甚高,比起其他子女,对其要求也格外严格。
而青雀……
长孙皇后想起他就有些头疼,作为她与二哥的第二个孩子,二哥有些太宠他了。
秋岚影:……
她总觉得陛下似乎要倒霉了。
……
“阿嚏!”
李世民刚下銮舆,被风一吹,打了一个大喷嚏,人差点没站稳。
“陛下!”张阿难连忙上前扶住他。
李世民推开他,摆摆手,“朕无事。”
刚进入显德殿,一名内侍小跑进来,恭敬道:“启禀陛下,孟太妃有喜了。”
李世民:……
得!
他又要多一个兄弟。
上月他才得了一个二十弟,怕是明年就要多个二十一弟了。
他想起两日前,他去看父皇,父皇就一直给他诉苦,说自己身体大不如前,怕是命不久矣。
现在又有一名太妃怀孕了,他自愧不如,只求父皇日后能安分些,他多养些弟弟也没事,反正一个娃是养,十个娃也浪费不了多少粮食。
李世民:“让宫人好生看顾,照顾好孟太妃。”
对于父皇身边的那些小太妃,李世民是避之不及,玄武门之变未发生之前,李建成与李元吉为了毁了他,伙同后宫嫔妃往他身上泼脏水,要不是他底气硬,怕是现在就在封地熬着呢,不知道被李建成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
……
李世民对李渊的要求是耽于享乐,莫管朝政。
但是李渊自从成了太上皇后,就无心后宫,看似整日沉迷享乐,不过是做做样子。
一者是暂时不想理李世民,二者,也是为了避嫌,担心过往的老臣起了旁的心思。
玄武门之变时,李世民不仅将太子与元吉都杀了,连他们的儿子一个也没有留下,两人的剩余家眷也被养在宫中。
他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无论文韬武略,还是心性手段都属于世间难得,有时候就连他这个父亲也忌惮他。
若是那些老臣还想着安稳度过下半生,就该收拾心思,好好为大唐效力,莫要想着与新帝作对了。
对于孟妃怀孕的事情,李渊情绪没多少变化。
他的儿子太多,大的、小的、好的、劣的……足有二十,平日自己都快认不过来。
宫人见他兴致恹恹,谄媚道:“太上皇,奴婢今日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您要不要听听?”
“什么事?”李渊随手将饮尽的金樽往旁边一扔,懒洋洋道。
宫人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道:“陛下之前在宫外张榜为长孙皇后寻医,今日有人揭了金榜,这奇就奇在揭榜人上,是一名四五岁大的灵秀小道童,听说他看了长孙皇后后,她的病就轻了,人也有精神了。”
“道童?”李渊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示意宫人凑近些,“打听清对方的身份没有?”
宫人:“奴婢简单打听了一下,听说这个小道童平日是在兴善寺住着,与朝中许多大臣的郎君都相识。”
李渊眼眸微眯,“众所周知,我李氏是始祖的后人,有道士前来揭榜也正常,说不定是上天怜悯,派人进宫医治长孙氏。”
宫人:“太上皇,那您要不要见见揭榜的小道童?”
李渊眸光一转,当即身子一歪,大手按着额角,“朕近日劳累,身子有所不适,你去显德殿,告诉新帝一声,朕也要见见小道童。”
宫人见状,躬身道:“奴婢尊旨!”
……
摘月那边,长孙皇后将人安置在了紫微殿,也不用摘月吩咐,一应所需都由人布置,甚至内侍还给她寻了一尊硕大的炼丹炉,看规格,十个摘月塞进去都填不满,还有三清神位……
说实话,摘月待在这殿内都觉得有些心虚,觉得不背几句道家箴言就是罪过。
可她现在懂得不多。
决定了,等闲暇时刻,好好补一下理论知识,少说些话。
……
显德殿内,李世民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在地上的太极宫内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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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要见小道长?”
太极宫内侍察觉李世民语气中的冷意,心中苦笑,挤出声音,“太上皇担忧陛下被骗,所以想要见见小道长!”
李世民大手不轻不重地扣着龙雕扶手,嗤笑一声,“父皇真是关心朕!他若是早有这心思,朕与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太极宫内侍不敢应话。
“好吧!”李世民起身,缓步下了台阶,负手望着殿前的牌匾,“张阿难,既然太上皇想要见摘月,你就送他过去,嘱咐他别惹太上皇生气。”
太极宫内侍有些诧异:……
没想到陛下如此看重小道童。
张阿难低声道:“奴婢遵旨!”
陛下这话明着告诉他,要护摘月无忧。
不过他觉得太上皇即使再迁怒陛下,也不会拿个孩子开刀,尤其这个孩子还是道家的,还是因为长孙皇后进宫,若是出了事,消息传出去,太上皇的名声也不好听。
……
摘月在紫微殿安顿下来,长孙皇后还给她指派了一名内侍和一个宫女,只不过内侍看着头发花白,怎么着也有五六十岁,而宫女不及驴身高,一问得知才十一岁,放在现代,妥妥的童工。
老内侍叫桑大喜,小宫女叫赵蒲,乍一看,他们紫微殿真是老的老,小的小,一个管用的都没有,当然也包括她。
没等摘月轻松一下,就被张阿难找上门,说要带她去太极殿。
摘月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谁不知道太极殿现在住着太上皇。
无缘无故让她去太极殿,多半是没啥好事。
摘月用脚划着地,期期艾艾道:“能不去吗?”
张阿难目露不忍:“这是太上皇的命令,陛下都违背不得。”
“……”摘月嘴角微瘪。
好吧,这话她信。
既然已经选择进宫了,就不能什么风险都不担。
再说她也好奇如今的李渊是什么状态。
……
紫微殿距离太极殿距离较远,加上摘月有心拖延,大家走的是不疾不徐,同时她也有时间了解一下宫中的大致情况。
后世常说,李渊当了太上皇后沉迷酒色,狂生孩子给李世民养,足足给他生了二十多个弟弟。
实际上,现如今,李世民确实差不多有二十个弟弟,不过有许多都是了李渊称帝以后纳的妃子生的,如今李世民最小的弟弟已经排到了二十,就是今年才出生的二十皇子。
摘月对这段历史不怎么了解,不清楚之后李渊会不会真的再生二十多个,毕竟刚刚她了解到,孟太妃怀孕了。
先下李渊虽然老,但是他的那些嫔妃一个个都很年轻。
……
别看李世民才登基不久,实际上现在唐宫可一点也不空虚。
李世民的嫔妃与子女先不提,太上皇李渊的嫔妃外加二十个弟弟,十几个妹妹,还有前太子李建成、李元吉的王妃与家眷也被养在宫中,防止出意外。
摘月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先不提私底下的心思,明面上,这已经是四伙势力了,李世民在前朝倒是逍遥,长孙皇后要照顾这么多人,真是身心俱疲。
加上长孙皇后后面又不间断生孩子、养病、生孩子……
后世都说长孙皇后身子弱,有先天疾病,试问这种生活折腾下去,有几个能熬下来。
“唉!长孙皇后真是不容易!”摘月由衷发出感慨。
随行的张阿难:……
小道长怎么冒出这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17. 第 17 章
张阿难原想问一下,目光扫到不远处的太极殿,也就咽下了疑惑,开口道:“ 小道长,太极殿到了!见到太上皇,可不能在两位皇子跟前那般胡闹。”
他对摘月在李承乾、李泰二位皇子面前的表现记忆犹新。
二位皇子年岁还小,陛下与皇后宽厚,尚能纵容,但是太上皇可不一样,小道长要认清,对方即使老了退位了,也是陛下的父亲。
摘月眨了眨眼睛,乖乖道:“哦!”
张阿难:……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不确定了。
刚到太极殿门口,摘月就听到热闹的丝竹声、嬉笑声……
大唐的开国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坐在上首左右拥抱,欣赏着场中的歌舞,下方还有四名容貌较好的妃子作陪,时不时相互打趣两声。
与简单利落的显德殿不同,面前的太极殿简直是另外一个极端,金碧辉煌,极尽人间奢华,金龙穹顶,赤金玉砖,西域进贡的织金地毯……
殿中最起眼的就是九龙御座,通体紫檀木雕成,华贵霸气,御座两侧放置着一尊青铜仙鹤香炉,此时正吐出丝丝缕缕的沉水香,烟雾缭绕如轻纱一般,角落随意摆放的珊瑚树、瓷瓶、玉瓶、古画……
这便是太极殿,大唐皇帝理政的地方。
不过现在李世民还住不进来。
李渊见摘月大大方方地打量他的太极殿,完全没有寻常孩童到陌生地方的紧张拘束的情绪,顿时挑了挑眉。
一旁的内侍见摘月没有给李渊行礼,开口正想提醒,被李渊抬手止住。
等摘月欣赏完内殿两侧的金麒麟后,这才拉回思绪,抬头就见殿内的男男女女都看着她。
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没觉得不妥,摸了摸发髻还有脸,也没有错漏。
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后,摘月偏头看向张阿难,眼神询问。
张阿难见状,再次向李渊行了礼,“奴婢参见太上皇!”
摘月反应过来,也行了一个道礼,“贫道参见太上皇!”
此话一出,殿中的小太妃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
“太上皇,他还真是道士!”
“哈哈哈!真的好小!好想抱抱。”
“太上皇,不如妾身给十六郞也做一身,他穿着一定比这个孩子好看。”
“姚妃,你确定十六郞比得上小道长,他的眼睛还不如人家一个大!”
“许妃,我哪里惹你了!十六郞可是太上皇的儿子,陛下的兄弟,还比不上一个小道士?”
“是是是,谁都比不上你的十六郞!我说不过你……”
……
摘月被吵的耳朵有些疼,她默默后退一步,远离这群莺莺燕燕。
李渊见她后退,干咳一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仿若刚刚的一切不存在似的。
见耳边清净了,摘月松了一口气。
李渊看的有趣,这小童不怕他,反而怕这些小嫔妃的吵声,还是太年轻啊!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李渊含笑询问。
摘月稚声道:“太上皇,贫道摘月。”
“斋月?”李渊有些迷惑。
摘月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师父说,他捡我的时候很饿,天上的月儿亮的像饼,馋的他想拿下来吃,就叫我摘月了。”
“哈哈哈!”李渊被逗乐,“原来是那个‘摘’啊……摘月,你这般岁数,为何进宫?”
摘月老实道:“师父没了,身无旁物,看到金榜,就想试一下。”
李渊上下打量他,“你会医术?”
摘月扯了扯身上的道袍,“我是道士!”
李渊纳闷:“你年岁小,又不会医术,进宫除了浪费粮食,还能有其他用处吗?”
“……”摘月顿时鼓起腮帮子,不能这么埋汰人,她深吸一口气,“太上皇,贫道进宫,是因为与长孙皇后有缘。”
李渊随手端起案几上的金樽饮了一口,“有缘?既然如此,长孙氏是朕的儿媳,你与朕也算是有缘了。听闻长孙氏见了你后,病情好了大半,朕近日精神萎靡,身体大不如前,你也给朕看看。”
摘月:……
她不会把脉,光是看这殿内的花红柳绿还有案几上的酒水就知道是何缘由了。
李渊现在都六十了,不是十六了,就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这样折腾,身体也虚。
李渊见她不语,打趣道:“你不敢?”
摘月叹气:“太上皇,清心寡欲,戒骄戒躁,方能长久……嗯,饮酒伤身!”
李渊:……
他挥手示意左右嫔妃退下,招呼摘月离他近些。
“……”摘月犹豫了一下,默默往前挪了四五步。
李渊凑近打量一下,粉雕玉琢的小脸嫩的能掐出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仿若黑葡萄似的,睫毛又密又长,鼻头小巧微翘,想事时小嘴有时会微微嘟着,聪慧中带着几分娇憨,让人不由得心软,不似一些老成的孩子那般世故奸滑,惹人心烦。
看着她头顶歪歪的小道鬓,他想起这孩子刚刚说他的师父没了,心头又软了三分。
他感慨道:“怪不得世民愿意让你见皇后,长成这样跟三清祖师身边的仙童似的,估计被骗过去了。”
“……”摘月嘴角微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您这话太不厚道了,说得好像李世民是个注重脸面的昏君。
还有,凭什么断言她骗人,就是夸她长得好看也不行。
“怎么!你不赞同?”李渊看清她的眼神,挑眉反问。
摘月小嘴微撇,“陛下是您生的,他什么样子,您最清楚!”
李渊失笑:“你们也认识没多久,怎么还护短起来。”
摘月微微抬起肉嘟嘟的小下巴,“贫道是实事求是!”
殿内的宫人、嫔妃们见李渊与摘月聊得有来有回,目光惊讶,不动声色地打量摘月周身,尤其那些有皇子皇女的,更是目光专注。
她们大多很年轻,现如今李渊成了太上皇,不理朝政,而且年纪也大了,她们这些嫔妃最好的结果就是在此之前能生个孩子,从太上皇手中多讨要一些赏赐,未来在宫中养老。
她们中一些人的孩子与摘月大小没有多少差别,看看能不能模仿一下,让太上皇多谢宠爱。
角落里的张阿难瞥到小嫔妃们的眼神,心中叹气。
太上皇自从登基后,纳的妃嫔不少,其中大多数无子,等太上皇薨逝,无子的嫔妃要进寺庙。
隋朝以来,生病的宫女与无子的太妃都要送到寺庙安置,且宫女与太妃能带走自己的财务,朝廷每月还会给宫女、太妃提供俸禄。
只不过……
寺庙清苦,而且寺庙看似远离尘俗,实际上若是倒霉了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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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不怎么好的寺庙,不提受到的一些苛待与孤立,甚至还发展出一些折磨人的阴损法子。
许多宫女、太妃被送往寺庙,大多没几年就会病逝,其中一些猫腻,只要细想一下就清楚。
那边李渊又饮了一杯酒,随手抹去唇边的酒渍,状似不经意道:“摘月,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天下人会不会觉得朕无能?”
摘月淡定道:“天下皆知是您推翻了隋朝的暴政,建立了大唐。”
李渊挑眉:“那世民呢?”
摘月:“天下也知他与前太子玄武门对砍,实力强悍,不愧是您的儿子!”
李渊叹气:“……你果然还是站在世民那一边、”
“我有吗?”摘月抬头,小脸迷惑,“我刚刚可没说陛下的好话!”
“……”李渊不与她计较,扫过对方的道袍,忽而想起了一个主意,唇角微微上扬,“摘月,既然你进宫,肯定学有所成不了,可会卜卦?”
“会的!”摘月答得也干脆,小手一抬,掌心亮出三枚古朴的铜钱,“太上皇要算什么?前程还是姻缘?”
众人一头黑线:……
以太上皇现在的身份与年龄,前程与姻缘有什么可算的。
李渊一噎,无语地看着她。
若不是小娃笑的一脸真诚与乖巧,他还以为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这点他可不认,天地良心,这小娃自从出现在太极殿内,他可是待人十分温和,就是新帝都享受不到。
李渊大手按了按眉心,“难道你就只能算这两样?”
“不知道。”摘月摇头,“贫道也不知道自己能算什么,毕竟……我学艺不精。”
说完,她用力点了点头,表达自己的肯定。
李渊:……
幸亏他脾气好,若是在外摆摊,这小孩一定被人打。
被她这般闹腾了一波,李渊心情舒畅了许多,有了更多的耐心,“前程、姻缘于朕无用,朕算寿数可行?”
“太上皇!”旁边的内侍惊呼提醒。
人老了最怕死,不管算的是真是假,终究会影响心绪。
李渊:“莫吵!”
都说小孩子灵台清明,能看到旁人无法看到的命数,他倒要看看这个说法对不对。
“不行!”摘月是知道李渊的寿数,但是她不能说。
否则将来李渊真死了,不管对不对,她都会惹麻烦。
她当年知道这个点还是好奇长孙皇后的年龄,发现长孙皇后死于贞观十年,而李渊是在前一年贞观九年逝去。
李世民前后脚丧父、丧妻,对他的打击想来也不小。
李渊这下心中有了怒火,瞪眼道:“为何?”
“太上皇!”摘月叹气,“寿数越算越薄,一般修行之人是不算寿数的。”
李渊不语,端起案几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算是认下她这番解释。
“既然如此,那就算最近,朕是否顺遂,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会不会缓和?”他迅速平复心情,安慰自己只是当乐子,不要较真。
“好!”摘月点头。
李渊闻言,经不住一笑,果然小家伙也懂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
于是,在李渊以及殿内众人的注视中,摘月再次伸出白嫩的手掌,“算之前,还请交出一百贯卦钱!”
“!”众人差点绝倒。
李渊:……
18. 第 18 章
李渊有些懵,重复道:“卦钱?”
摘月理所当然点头:“当然,给您卜算,就是介入了您的因果,自然要收钱,才能减轻影响。”
李渊指出重点,“一百贯太多了!”
殿内的嫔妃纷纷点头,一百贯太多了,她们中一些人全部身家加在一起,都不够一百贯。
原先还想着趁人在宫中,她们逗弄一下,可是小孩这价格,已经是提前将她们拒绝了。
摘月不可置信,“您是太上皇,您的一举一动牵扯到天下,一百贯还是在我学艺不精的基础上,等我以后本事见涨了,就不是这个价了!”
众人无语地看着场中嚣张的小童。
真是长见识了,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为以后的涨价定好说法了。
李渊经不住乐呵,轻咳一声,试探性道:“就不能少些?”
摘月坚定摇头,“少一枚就不算!”
她今日可是受了好多刺激,一个个论起身份,在古代都能捏死她,怎么着也要弄些精神损失费。
李渊沉吟片刻,就在摘月以为他要放弃时,就听李渊问道:“摘月小法师,若是世民找你卜算,你收他多少钱?”
“……”摘月有些懵,这是父子俩较上劲了?
她是说高一点,还是低一些?
张阿难神情复杂。
据他所知,刚刚摘月才给长孙皇后算了一卦,只要了一百钱,到了太上皇这里,就变成了一百贯了。
若是让太上皇知道,不会生气吧。
摘月眸光稍移,“看他算什么,算的不同,价钱也不同。”
李渊锲而不舍,声音微沉,“与朕算一样。”
摘月闻言,干脆道:“一百贯!”
“为何与朕一样!”李渊不满。
摘月理所当然道:“都是皇帝,你们又是父子,应该一样啊!”
实际上,无论是少了还是多了,都会得罪其中一个人,而且现在李世民穷的很,多了也不见得对方能拿出来。
李渊着实怔了一下,心头经不住一抖,唇瓣微微颤动。
世民是他与老妻第二个儿子,虽然不是长子,可是自小他最宠他。
而世民也亦如他期待的那般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当年世民带兵出征,顺利消灭了窦建德,收服王世充,立下不世之功,他为之骄傲,册封他为天策上将,众臣之上。
只不过……
历来功高震主,他担心,若是不加以制衡,怕是天下只知秦王,不知他,不知太子,所以就委屈了他一段时间。
谁知他气性那般大,玄武门之变一下子斩了自己两个兄弟,连侄儿也不曾放过。
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能怎么说,事已至此,只能逊位,否则只会引起天下动荡,最后他到了地下,何以对得起列祖列宗。
想着想着,李渊大手紧握,眼窝就蓄满了泪水,有些萎靡地坐在那里,任由浊泪滑落。
众人噤声,不敢动作。
摘月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话有那么大的威力吗?居然将太上皇都惹哭了。
不知过了多时,就听李渊呢喃出声,“对啊,我俩是父子,父子啊!”
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向摘月,示意她再哄哄。
摘月:……
她就担心自己出了太极殿,被李世民算账。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终于回过神,大抵苦闷的情绪发泄了一波,精神头一下子又起来了,乐呵呵道:“既然如此,一百贯,朕给了!”
摘月见终于轮到自己干活了,也不拖延,捧着三枚铜钱,在掌心不断撞击,嘴里呢喃了两声,然后走到李渊的案几前,小手一撤,三枚铜钱随意落在了案几上,三枚铜钱都是正面朝上。
李渊扫了一眼,就是三枚开元通宝,看着有些陈旧,肯定不是新出的。
“如何?算出来了吗?”李渊有些好奇。
摘月眉头微蹙,没有回答他,又将铜钱收了起来,再次往桌上一抛。
铜钱再次落地,巧合的是,与第一次相同,依旧是正面朝上,她眉梢微挑,克制嘴角的弧度,心想她还真是幸运啊。
李渊见前后两次一样,也紧张起来,若是一开始是起着逗弄小孩子的心态,现在他就有些当真了。
看小道长的样子,这种卦象似乎不妙,接连两次一样,难不成是上天给他的警示。
“……呼!”摘月长吐一口气,引得周围人也随着她吐气,心跳跟着上下起伏。
“哗哗!”
摘月再次将铜钱收在掌心里摇晃,心里头则是淡定不已,有了前两次做铺垫,第三次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能说得通。
“啪!”三枚开元通宝在众人的注视下在案几上叮当旋转,最终三枚铜钱都是反面朝上。
让李渊松了一口气的是,这次与前两次不一样,情况应该是好的吧。
他抬眸看了看摘月,就见她眉头微微舒展,比起之前脸色好了些。
“嗯……太上皇,你这生意不好做,三次卦象,前两次是阳极之象,第三次是阴极之象。”摘月挠了挠头,思索如何组织语言。
唉!回去后,要多寻一些相关书籍看看。
李渊也知晓这种卦象难得,他好奇道:“那是好还是坏?”
“俗话说事在人为。”摘月将铜钱收起来,“物极必反,需要调和……呃,宜静不宜动,不可急躁!”
李渊闻言,顿时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你在劝朕顺着皇帝?”
张阿难心头一紧,有些担忧摘月被降罪。
摘月则是干脆道:“无所谓,如果陛下顺着您也可以,反正根据卦象,两位若是针尖对麦芒,不是好事。”
李渊:……
“罢了!朕与你这个小孩计较什么!”他摆摆手,“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劝我,一点也不为我这个老头着想。”
摘月闻言,微微噘嘴:“罢了,罢了,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伸出手,提醒道:“太上皇,别忘了一百贯卦钱!”
举着酒樽润口的李渊一下子被呛到,无语地看着她。
“太上皇!太上皇!”身边的宫人连忙上前。
李渊随手抹了抹嘴,推开他们,看着小脸无辜,一副贪财模样的小家伙,经不住翘起嘴角,“你放心,之后会有人将钱送到你住处。”
殿内的小嫔妃见李渊如此好说话,看着摘月的眼神带着艳羡。
忽而,坐在右侧最前方的一名美艳女子开口道:“太上皇,妾身也有事想要清小道长帮忙卜算一下,不知可否答应?”
“哦!你也要?”李渊看向吴妃,来了兴致,“你要算什么?”
摘月抛了抛铜钱,稚声道:“姻缘还是前程?一卦一结,不能赊欠。”
其他嫔妃一听,纷纷笑出声。
她们已经入了宫成了太上皇的妃子,姻缘与前程,哪个能有出路。
小道长这话问的,可真是戳心窝子
“看小道长说的!”吴妃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妾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孟妃所求,她有了身孕,不知能算出她腹中是男是女?”
“……”摘月撇嘴,“你可真心善。”
吴妃:……
周围嫔妃再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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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看小道长的臭脸就知道对方不是在夸人。
吴妃咬了咬唇,“小道长算不出?”
摘月倒是干脆,“算不出,在我这里,未出生的婴儿灵魄、命格都未形成,如何算?当然也可以蒙,不是男就是女,五成五成!太妃也可以试试。”
吴妃:……
李渊逗她,“那朕若是出一百贯的卦钱,算对了钱就给你?错了也不罚你,你算不算?”
“不算!”摘月背着小手,傲然挺起小肚腩,威武不屈道:“此乃贫道的原则!”
“哈哈哈!”李渊经不住哈哈大笑,“真的不要?出了太极殿再反悔,可就没机会了!”
摘月两手一摊,“可是我确实做不到!”
李渊:“既然如此,等你学艺精湛后再算吧!”
殿内的宫人与嫔妃见李渊心情变得如此舒畅,心中的压力少了许多,个个带着笑意。
张阿难叹为观止,来之前,陛下与他还担心摘月被人为难,谁知人家如鱼得水。
……
接下来,李渊招呼摘月坐下,陪他一起观赏歌舞,品尝佳肴。
摘月肚子小,没吃几口就饱了。
李渊见她放下筷子,目光落到她袖子上的浅色补丁,目露怜意,看着小家伙白里透红的圆润脸蛋,捧着杯子的小手也是胖乎乎的,还带着小肉窝,刚刚卜算时,捂着的小手像白面馒头,时不时小大人的做派,与本身稚□□味融合在一起形成的反差萌感,着实让人无法生气。
“摘月,你既然无父无母,不如给朕当义子,你可愿意?”李渊冷不丁的一句话将众人砸的头昏脑涨。
殿内随侍的小嫔妃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摘月。
看着对方小小一团坐在案几前,将她整个身子都挡住了,听到李渊的话,她身子一歪,直接来个四脚朝天。
“!”摘月懵了。
众人也是一愣,看到她狼狈的傻样子,噗嗤笑出声。
“快快将他扶起来!”李渊也是哭笑不得,“有这么欢喜吗?”
“……呵呵!”摘月被宫人小心抱起来,干笑两声,心中无力吐槽。
欢喜?
她是被吓到的!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起来也聪明,但是为什么老李家一个个都想给她当爹。
李世民之前这样问过。
现在李渊也这样说。
她怀疑是不是老李家的传统。
还有太上皇,您今年都六十了。
她才多大!
也就四岁!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长子李承乾岁数快是她的双倍了。
摘月眨了眨眼,“太上皇,我才四岁!”
李渊反应过来,佯装不愉道:“朕最小的皇子还不足一岁。”
如果顺利的话,他明年还会有新皇子出生。
呃!
摘月嘴角微抽,“太上皇,您自己的亲儿子数的过来吗?”
不说公主,就是皇子现在都已经排序到二十了。
李渊:……
他有些不死心,“你给朕当义子,朕给你寻个好地方当王侯不好吗?”
摘月摇头:“不好!当了义子,我怕拿不到卦钱!”
李渊眯起眼睛,“真的不愿意?”
摘月扭头坚定道:“贫道乃出家人!”
还有一个缘故,就是真成了李渊的义子,她难道要随着太上皇“义父”一起与李世民斗?
也太看得起她了!
就这样,摘月从太极殿功成身退,不仅得了一百贯卦钱,还有额外的赏赐,还差点收获一个义父……
19. 第 19 章
李世民从张阿难那里听完太极宫的热闹后,五味杂陈。
现如今,他在父皇哪里的待遇,连个小道士都比不上了。
小家伙到底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还想收她为义子。
李世民设想了一下,他与小兔子模样的摘月互相称兄弟的场景,打了一个激灵。
傍晚去看望长孙皇后时,忍不住吐槽太极宫的事。
长孙皇后听到太上皇想要收摘月为义子,不禁掩唇笑出声,“咯咯……咯!二哥与太上皇不愧是父子,之前你想要收摘月为义子,现在太上皇也看上了摘月。”
“……”李世民面色一滞,经不住也笑了,大手不住拍着腿,“你说这叫什么事!”
长孙皇后嗔道:“二哥可是太上皇教养长大的,一样的想法有什么稀奇。”
李世民叹气:“是啊!”
现在看来让摘月入宫没错,不管她是否真有本事,单是她将观音婢与父皇他们哄的开心,已经值得。
不过,他有些不解。
小家伙年岁虽然小,但是看着也懂许多。
可既不愿意当他的义子,也不愿意当父皇的义子,她到底懂不懂这其中代表的含义。
……
其实李渊说要收她为义子时,她还是有些心动的,毕竟能与李世民称兄道弟,而且还能趁机压在李泰他们头上,省的他们给自己摆皇子架子。
但是吧……
她没有经验。
着实担心夹在李渊与李世民之间,自己会不会左右不是人。
等李渊派人将一百贯卦钱送来时,她就有些后悔了。
其实,与李世民称兄道弟,似乎也不错,反正以她的能耐,文不成,武不就,世家门阀够不上,弄个富贵身份,到时候回到玉泉山重建乾元观,也是个保障。
就这样,摘月越想越后悔,几乎半夜没睡。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身体支撑不住,睡得人事不省,一直到日上三竿,显德殿的宫人前来找人,她还是没醒。
桑大喜与赵蒲轻声唤了一刻钟,摘月迷迷糊糊醒来,然后梳洗一番后,顶着黑眼圈去了显德殿。
恰好李世民休息时间,见摘月这幅迷迷瞪瞪的样子,哭笑不得,“小道长,难不成昨天数钱数的太晚了?”
摘月打了哈欠,“昨夜一直梦到你喊我哥……”
李世民黑脸,身上散发着骇人的压迫感。
再说一遍!
才说到一半,察觉不对的摘月立马改了话,干笑道,“我喊你哥,高兴地没睡着。”
原想开个玩笑,似乎古人不喜欢这个玩笑。
“哼!”李世民大袖一甩,转身背对着她,“看在你年纪尚小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
摘月仰头盯着他的后脑勺,趁机翻了一个白眼。
他就是计较,也拿她没辙。
她现在这个状态,这个年纪,加上一无是处,没有一技之长,所以太宗陛下,您就受着吧。
李世民似有察觉,回头一看,就见小童眼巴巴地看着他,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得人有些不忍,“咳……你知错了吗?”
“知道了!”摘月乖乖应了一声,同时又打了一个哈欠。
李世民见她仍然是昨日的那身带着补丁的素袍,顿时皱起了眉,“朕不是让人给你送了衣服,你这么还穿这一身,被皇后见了,她还以为朕苛待你。”
摘月低头看了看自己,随意道:“贫道懒!”
李世民:……
罢了,罢了!只不过是给观音婢解闷的小家伙,他又不是她爹,只要人不出事,哄好观音婢,其他都好说。
不过,他想起太上皇意欲收摘月为义子,就有些别扭了,想啊这里,他撩起袍子,支着腿随意坐在台阶上,如同唤猫逗狗那般,示意摘月上前。
“陛下?”摘月往前挪了两步,站在台阶旁。
李世民把玩着腰间的玉符,淡淡道:“朕听闻你昨日拒绝了当太上皇的义子,你且放宽心,有朕在,太上皇不会难为你。”
摘月:……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而弄了一双黑眼圈?
“陛下!”摘月原想站着,可是发现以自己的身板,就是站着也要仰头看李世民,索性就蹲了下去,“其实吧,我觉得咱俩称兄道弟也挺好的!”
“咔!”
李世民指间的玉符裂开一道细纹。
张阿难头皮发麻,头疼地望着摘月。
陛下手中的这枚玉符可是给李泰皇子生辰准备的,足足刻了一个月,即使现在重新刻,也寻不到这种玉料了。
李世民与摘月大眼瞪小眼。
殿内霎时静的可怕,只听到铜漏滴落的声音。
摘月小声提醒,“陛下,我可没碰你的玉。”
所以别一副她是罪魁祸首的样子。
要么是他手中的玉料材质差,要么是他力气大,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将玉符递给张阿难,示意他收起来,本身这块玉是他打算给青雀做护身符的,雕刻好以后要送到玄都观供养一段时日,既然现在有了裂纹,说明不适合青雀,他只能寻其他的了。
“陛下……”摘月站起身,挪着步子后退。
主要是,她担心李世民想要空出手收拾她。
李世民原先不想动的,见她动了,长臂一抓,小孩就被拎了起来。
摘月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距离地面有些高,立马放弃挣扎,冲着面前帝王有些讨好地笑了笑,“ 陛下,咱们也是差点做兄弟的人,好好说话……”
李世民此时真的啼笑皆非了,大手晃了晃,看着她荡来荡去,语气不善道:“你昨日不是拒绝了太上皇吗?”
一说起这个,摘月就后悔地想拍大腿,她唉声叹气道:“陛下,我是拒绝了,但是回去后,担心你伤心,所以一直后悔,那可是与你称兄道弟的机会,就被我拒绝了。”
“……”李世民脑门青筋直跳,自从小家伙进殿,“称兄道弟”这个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也让他确定,对于面前的小道童来说,恐怕当太上皇的义子是次要,主要是能与他“称兄道弟”!
“朕伤心?朕只看到你很伤心!”李世民阴恻恻地盯着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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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道:“你若是再说‘称兄道弟’这词,朕就揍你的屁股!”
“咳!彼此,彼此!”摘月小手捂着胸口,佯装哀伤道,“我伤心也不妨碍您伤心!”
李世民见她老实,轻哼一声,假装生气地将人又晃悠了两下。
“哎——”摘月连忙抱住他的大手,苦口婆心道:“陛下,冷静,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
话音未落,忽而听到几声叮叮当当的声音。
两人一默,下意识顺着声音方向看去。
摘月低着头,就见玉阶上散落着她的三枚铜钱。
她嘴角微抽。
哦!欺负孩子还能爆“金币”,上天果然偏心李世民。
李世民也瞅到了,顿时嗤笑道:“这就是你糊弄太上皇的东西?”
摘月顿时瞪大眼睛,“陛下,你自己不懂,不要连旁人都否决,这是无知的表现。”
“嚯?”李世民语气拉长,意味深长道:“ 无知?”
“……”本着输人不输阵,摘月也不怵了,不甘示弱地看着他,“贫道说的没错!”
“……没错,对于自己不懂的事物确实不能随意否决。”李世民将人放下来。
摘月脚一落地,就将三枚铜钱捡了起来,往荷包塞的时候,才发现青榆老头给自己做的荷包底部露了一个小洞,估摸着针线松了,然后经由李世民左右晃动,她的三枚铜钱就“自由”了。
李世民重新支腿坐在玉阶上,看着小家伙整理自己的道袍,沉吟片刻,“小道长,既然你铜钱已经拿出来,不如给朕也算一卦!”
“!”摘月抬头,无语地看着他。
她没问他要赔偿,这人居然得寸进尺找她的麻烦。
“ 怎么?不敢!担心露馅?”李世民见她不吭声,咧嘴促狭一笑。
摘月也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小手抛了抛手中的铜钱,照例询问:“陛下要算姻缘还是前程?”
李世民一噎。
他都是皇帝了,这两个对他有用吗?
李世民:“朕既不算姻缘,也不算前程。”
他看了看自己的显德殿,想了想,“你不是说自己能耐吗?就给朕算算,朕何日能住进太极殿?”
张阿难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这种事可不好猜。
现在太上皇占着太极殿,要么让他主动腾出,要么就是太上皇他……
罪过罪过!
张阿难连忙低头,努力将他脑子里罪大恶极的想法压了下去。
玄武门之事世人皆知,若是太上皇短时间内再出事了,天下可能真的要大乱!
“行!”摘月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在李世民的注视中,冲他摊开手,“谢谢,一百贯卦钱!”
李世民错愕一下,当即不满:“观音婢才一百钱!”
摘月挑了挑眉,“可是太上皇给了一百贯!”
她不信这人不知道!
摘月目光微斜,眼睛带着不可置信,“陛下,你不会只想付一百钱吧?”
李世民:……
他能说自己一文钱都不想付吗?
20. 第 20 章
似乎察觉李世民想要吃霸王餐的心思,摘月面上震惊,心中却轻松。
她现在不缺一百贯钱。
主要是自己现在真没本事。
老话说得好 ,不要随随便便使出你的本事,不然别人就知道你真没本事。
她反思,自己这些日子也有些话痨了,等到自己长大,为了维持玄门道家高手的人设,要做一个高冷的人。
李世民磨了磨牙,“谁说朕不付的,只不过,若是你算的不准怎么办?”
摘月闻言,目露狐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然怀疑,大不了就不算了。”
说完,转身迈开小短腿,就要跑了。
“小道长!”张阿难见她要逃,眼疾手快挡在门口。
“……”摘月一个刹车,在撞到对方身上时及时停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大家都是打工人,她还是个四岁孩子,就不能随便露点缝让她逃过这一劫。
张阿难被摘月看的有些心虚,只能腆着脸不说话。
李世民走过来,将她又拎了起来,没好气道:“朕又不吃人,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陛下不想给卦钱,贫道当然要跑。否则要倒霉的!”摘月挥舞着四肢,看着自己又被拎起来,有些无力。
史书上没说李世民经常这样吓唬小孩子啊。
李世民:“谁说朕不给钱的?”
“一!百!贯!”摘月高声强调,“不是一百钱,陛下是陛下,长孙皇后是长孙皇后,你们不能比!”
李世民闻言,狭长的丹凤眼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叹气,“行!就一百贯!朕怕不给你,你去找太上皇告状!”
他爹现在虽然不太想见到他,但是对于这种能捉到他错处的机会可不会放过。
虽然摘月与他非亲非故,但是对方乃是一个四岁孩童,身份又普通,这样的身份对于太上皇来说,教训起他来,不知道底气有多深厚。
摘月见状,小手指了指他拎着人的大手,示意他将人放下,这样她才能抛铜钱。
李世民将人放下。
摘月落了地,掏出熟悉的三枚铜钱,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其收拢起来,开始摇晃起来。
“要给你准备香果祭品吗?”李世民打断她的施法。
摘月停下动作,摇头道:“我……贫道不饿。”
李世民无语。
摘月继续动作,绷着小脸,努力晃着手中的铜钱,嘴唇微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实际上她念的是《道德经》中的一些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摊开手掌,三枚铜钱落地,两正一反。
对于这结果,摘月不关心,因为李世民所问之事,她知道结果。
而李世民也不在乎,他纯粹是不怎么相信。
毕竟不能因为摘月看着举止看着有小大人范,又是小道士,就觉得对方是神仙吧。
虽然面前的小道童与寻常孩童相比,确实有许多出格的地方,不过许多地方也能解释。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性子大胆些,也没事,何况还是小孩。
“怎么样?”李世民询问,“朕今年能不能搬进太极殿!”
“不能!”摘月俯身将铜钱捡起来,干脆利落道。
李世民眉梢微扬,“那……敢问小道长,朕何时能得偿所愿?”
他也没想过今年就动作,但是自己肯定是等不久的。
摘月抬头瞅了他一眼,环顾了一下殿内,为了防止自己再被拎起来,她走到宝座下方的台阶,这样距离既远,又不用抬脖子费劲,她向李世民伸出三根手指。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口猜到:“三个月?”
摘月闻言白了他一眼,“陛下干脆猜三天算了!你觉得太上皇会有这么贴心吗?”
李世民:……
他就是往好处想,说不定太上皇被身边人一时哄高兴了,就将太极殿让出去了。
一旁的张阿难半信半疑,“小道长,难道要三年?”
这也太久了吧!
李世民不吭声,他也不满意这个答案。
摘月淡定道:“陛下今年才二十七,三年也才到而立之年,久吗?”
李世民脸色微沉,心情肉眼可见地不愉。
张阿难试探道:“小道长,就不能有其他法子?”
摘月将小手一背,“随便!反正我已经算出来,信不信由你们。”
当然如果李世民不当人,将李渊从太极宫赶出来,就不在她的意料之内,到时候她还是想办法逃吧。
李世民还有些不甘心,“三年是长的还是短的?”
摘月淡然应道:“最长三年。”
这边张阿难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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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以为三年是最低期限。
不过太上皇今年已经六十岁,难道三年后太上皇寿数……
张阿难念头刚起,立马咬了咬舌尖,压下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李世民:……
他此时并没有被安慰道。
摘月见状,当即跳下来,跑到李世民跟前,“陛下,事在人为,道家这些卜卦之言,听听就行,有时候也是不准的。”
李世民听到这话,一时哭笑不得,他这个当皇帝的还没有拆台子,小家伙已经等不及将自己的台子拆了,“小道长,你这样打脸,真能赚到卦钱吗? ”
摘月言之凿凿道:“给人算的,当然要以人为本。”
她不止赚到卦钱了,而且前三位顾客,就是大唐权利身份最高的三位。
长孙皇后、太上皇,再加一个李世民,试问那个学道的有她这般“幸运”。
李世民唇角经不住翘起,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是啊,若是信命,如今在皇位上坐着的就不是他了。
摘月继续道:“师父曾经给我说过一个故事,清河有一个小孩,自小聪慧,后来有一道士见到他,为他算了一卦,算出他以后能成大儒,然后这家人就十分高兴,整日溺爱,孩子也不读书了,长大后,孩子养成了不学无术的废物,父母不怪孩子,反而怒骂道士骗人。”
李世民若有所思,“事在人为!”
摘月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李世民眼睛微眯,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下。
“哎哟!”摘月当即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这人知不知道大人的力道有多大。
李世民被她这幅表情逗乐,哈哈大笑,“行了,虽然你胡说八道,看在你说的还算有理的份上,一百贯卦钱,朕付了!”
摘月闻言,面上则是松了一口气,“陛下英明!”
李世民好奇:“若是真不想给呢?你难道还要去寻观音婢?”
“为什么要劳烦长孙皇后?”摘月一脸莫名,“明明太上皇更有用。”
李世民脸皮一抽,果然如他所想。
摘月继续小嘴巴巴,眼含期待,“陛下,您说,您如果赖了帐,我能去求太上皇,与您称兄道弟吗?”
称兄道弟!
李世民额角青筋直跳,黑着脸扬起大手,“你猜!”
21. 第 21 章
呃……
摘月干笑着后退,“陛下,您要大度,再说比起您的那些还不会爬的小兄弟,我能蹦能跳,能说能写,省心多了。”
李世民咧嘴一笑,阴恻恻地看着她,“朕对亲兄弟都不会客气,你觉得不是亲的呢。”
“呃……”摘月小手绞着,小脚无序地画着圈圈,期期艾艾道:“可是陛下您现在对我也不客气!”
之前还想吃霸王餐……
而且成了李渊的义子,就算当不了王,也能弄个侯爵,怎么着都不亏。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摘月扼腕叹息,心中后悔不已!
李世民;……
张阿难在一旁偷乐。
他心中有些惋惜,皇后殿下不在,否则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开心,对病情也有帮助。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殿内此时针落可闻,随侍的宫人垂眸敛目,秋风偶尔扫过檐角的风铃,铃声清脆,细碎的清响打断了显德殿有些沉闷的空气。
摘月被这样盯着,有些支撑不住,默默将头一扭,“我心如磐石……”
“噗呲!”李世民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声,大手禁不住胡乱揉着她柔软的发髻,有些稀罕道:“到底谁交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摘月噘嘴不理他。
李世民轻咳一声,“你不愿意当朕的义子,现在这般急切,就是为了与朕……当兄弟。”
他对“称兄道弟”这词已经应激了。
摘月肯定点头,“当然!”
千百年后,凭借这一层身份,在加上一些事业与名望,她肯定能留下姓名,说不定后世人还能给她写段子呢。
对方这般恳切、心智坚毅,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吓唬。
最终,李世民思来想去,互作冷脸,“你若是答应太上皇,朕就将你贬到岭南,岭南路途遥远,瘴气毒虫无数,你敢去吗?”
摘月瞪大眼睛。
有你这样吓唬小孩子的吗?
李泰这样威胁她,她可以不计较。
但是陛下!
您!李世民,堂堂天策上将,欺负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
等一下……
摘月想起她揭金榜这事,还没有告诉萧静玄他们。
萧静玄与冲虚道长想必还在担心她。
想到此,她连忙上前亲热地扯了扯李世民的袍子,“陛下,陛下,您能帮一个忙吗?”
“可……给钱吗?”李世民话应到一半,当即改了口。
这孩子的态度跟六月的天一样,反复无常。
“……”摘月额头降下黑线,“给钱?”
李世民背着手,傲然道:“朕日理万机,手下人也都十分忙碌,若是人人都为了自己的私事麻烦朕,如何处置公务。”
“……说的有道理。”虽然摘月有七成机率肯定李世民在逗她,但是她被说服了,“多少钱?”
李世民有样学样:“要看你什么事?先说好,一些事朕能做,但是朕不可以做,懂吗? ”
“不懂!”摘月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不需要与李世民讨论权利的界限,她叹气道:“贫道只是想请您帮忙给我一个师兄带句话,告诉他,我很好!”
李世民疑惑,“你不是说自己孤身一人吗?怎么还有一个师兄?”
摘月傲娇地抬起头,“俗话说,天下道门是一家,他是城外蛟峪山的小道士,前段时间师父他们一起回兰陵办事,现在好像是兰陵萧家的郎君,总之,你帮不帮?”
“兰陵萧家?”李世民挑了挑眉,上下打量摘月,纳闷道:“既然他是兰陵萧家的人,你这般关心他,想必与你关系也亲厚,为何不派人来告诉你。”
“他……”摘月沉默了,在李世民的眼神催促中,撇嘴道:“他过得也不太好。”
李世民:……
张阿难轻声插嘴道:“陛下,若不然询问一下左仆射萧瑀?”
李世民一拍脑门,萧瑀就是兰陵萧家的,摘月口中的萧静玄若是回归萧家,萧瑀肯定清楚。
“不行!”摘月立马否决了,“静玄师兄离开长安前,就是被他欺负,然后送离了长安。”
虽然不清楚萧家的情况,但是在她心里,萧瑀与萧静玄恐怕不是一伙的。
李世民闻言,面色为难起来。
张阿难见状,替他解释道:“小道长,左仆射乃是朝之重臣,陛下甚为倚重他,现在萧家在长安的事情如果迈过他,恐怕左仆射会乱想。”
毕竟皇家与世家还是有些不对付,尤其五姓七望这些千年世家自诩清流,高门清贵,莫说对于寻常勋贵,就是皇家也照样不怎么看不起。
说起萧瑀,此人身份也是贵重,出生后梁帝王之家,其姐是隋炀帝杨广的皇后,其妻是文献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而太上皇是独孤皇后的亲外甥,也是有这样一分血脉亲缘在,太上皇退位后,萧瑀这个前朝宰相依旧受到陛下重用。
这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没听说君王迈过臣子,干涉臣子的家事。
虽然陛下可能想做,可影响不好,若被萧瑀知晓,会让他乱想,可能影响萧氏的“和睦”。
摘月想了想,小手一拍,“既然如此,我再找其他人。”
她原先想着让李世民帮忙,正好萧静玄可以借他这张虎皮抖抖威风,没想到不成。
“罢了!我让人告诉他,也不劳烦别人了!”她摆了摆手,大不了她借“虎皮”,萧静玄再蹭,效果应该差不多。
“谁说朕不帮忙的。”见她小手一挥,人就要跑了,李世民唇角一翘,“若是旁人,朕是不管这事的,奈何你太小,朕就只能帮忙了,不过这报酬……”
“多少钱!”摘月眼睛一亮,凑到李世民跟前,目带催促。
李世民见状,轻咳一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贯……”摘月有些不自信。
李世民是不是不了解行情,让她捡了一个漏。
李世民嘴角微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贯钱你连张阿难都使唤不动,你用来打发朕?”
“……哈……呵呵。”摘月目光游移,心中失望不能占便宜。
“那……十贯?”摘月再次试探性开口。
李世民幽幽地看着她。
摘月明了,这是嫌弃价格低了,她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两句,忽而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惊得如同小兔子般往后一跳,“一……百贯!”
这价格过分了!
李世民欣慰点头,“旁人这一百贯还花不出来了!”
摘月直接呵呵了,小肉手一指,稚嫩的声音快顶破屋顶:“陛下,你太狠了,一百贯!我都可以请两个杀手了!”
李世民:……
张阿难:……
他再次重新打量摘月不足三尺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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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板,听闻她一直都在兴善寺,搞不懂小道长如何知道这种行情!
……
此时,结伴而来的程知节与房玄龄恰好到殿外,听到奶声奶气的控诉,差点平地摔倒。
两人面面相觑。
殿内是哪家的孩子?
为何说要请杀手?
什么……一百贯?
陛下确定在哄孩子还是吓唬孩子?
等冷静下来,房玄龄辨认出是摘月的声音,纳闷陛下又怎么逗小道长了。
……
李世民无语凝噎,“谁叫你这么算账的?”
摘月生气:“那是陛下太奸诈了,我刚刚才赚了您一百贯,转眼你就要收回去,天底下有这么赚钱的吗?”
李世民:“你不是赚到了吗?”
摘月昂头:“我这是凭借自己的手艺!总之一百贯不行!”
她以后大概率还要与李世民做生意,第一笔生意只是帮人传话就一百贯,后面如果真要他动手,一千贯都拿不下。
李世民见她一副不肯答应的模样,想了想,“那八十贯?”
“二十贯!”摘月伸出两根手指。
李世民黑脸:“朕给你减了两成,你居然这般没良心,只留下两成!”
摘月理直气壮:“贫道穷,没钱!如果贫道万贯家财,一定都送给陛下,眼皮都不眨一下。”
“连一百贯都舍不得,万贯家财能舍得?”李世民嘲弄,“朕不信!”
摘月淡定道:“那是因为贫道有一百贯!”
李世民:……
……
殿外的程知节不由得点头,陛下这是遇到对手了。
房玄龄忍笑,好奇陛下与小道长到底能将讨价还价进行到何种地步。
……
李世民:“五十贯!朕已经很吃亏了!”
摘月伸出三根手指,“三十贯!再不行,我就只能请其他人了。”
“……”李世民一噎,有些警惕,“你难道要去求太上皇?”
“……咦?”摘月愣了一下,跺了一下脚,她差点忘了太上皇,反正太上皇现在也没事做,说不定人家不要钱呢。
李世民见状,就知道他可能给她提了醒,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既然如此,三十贯就三十贯!正巧朕要派人去兰陵,让他给你的师兄带句话。”
摘月:……
她欲言又止,早知道就快些开口,说不定能省下三十贯。
……
此时殿外传来程知节与房玄龄的声音,“陛下,臣等有事禀告!”
摘月叹气,“行!三十贯就三十贯!陛下只需要派人将剩余的七十贯给我就行!”
李世民:……
出显德殿时,门槛太高,摘月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在了大殿门口,如同溜溜球一般滚了一圈,最终以五体投地的姿态摔在地上。
内侍惊讶,“小道长!”
直面的程知节、房玄龄:……
李世民走出来,无奈道:“你急什么?”
摘月小脸紧绷:“我这是因为给陛下与太上皇接连算卦,受到影响!”
李世民无语。
摘月忍住脸上的燥热,故作深思道:“贫道这两日恐怕要倒霉了!陛下,贫道都是为了您啊!”
其他人:……
分明是你下盘不稳,不要什么都怪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