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心海》 第1章 1 元旦汇演的音乐合奏刚结束,洛意随就抱着齐晔的短笛迫不及待地往后台跑。 今年冬天格外冷,即使表演大厅已经开足了暖气,他还是难以忍受。 洛意随身体不大好,从小就怕冷,穿冬衣也总是比别人早上半个多月。等到那件大大的羽绒服将他裹紧,洛意随才感觉自己稍微活了过来。 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一旁音乐社的同学一边卸妆一边聊天,突然有相熟的学长喊了洛意随一声:“唉,我们音乐社明天团建,一起出去玩呗!” 洛意随不是音乐社的社员。 今年元旦汇演,音乐社准备的节目缺了个短笛手,恰好有个社员是洛意随的同班同学,知道他会长笛后,以代签水课十次为代价,请洛意随帮忙兼任一下。 洛意随没有短笛,幸好齐晔有,齐晔什么都有。他就拿了齐晔音色最好的那支,跟着音乐社一起排练了一个月。 一来二去,就和他们混熟了。 洛意随有点心动。 他们说那天准备去ktv唱一整天的歌,到了晚上再去路边吃烧烤,喝啤酒。 齐晔的家教很严,洛意随从来没去过ktv,更没吃过路边的烧烤。 他很想答应,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我问一下我家长吧。” “啊?你爸妈吗?大学还管啊。” 洛意随笑笑:“我哥。” 恰在这时,洛意随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点开信息,看见齐晔喊他出来。 齐晔的公司就在他们学校附近,每天下班,齐晔都会绕路到他学校,捎他一程。 今天也没例外,即使现在已经很晚了。 洛意随和同学打了声招呼,将短笛揣进羽绒服又厚又深的口袋,脖子缩进羊绒围巾里,像只鹌鹑,钻入了外面的寒风中。 礼堂外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零星几片挂在光秃秃的树干上。 这种安静的天气,就应该下一场雪才应景,然后站在昏黄灯光下仰头看飘落的雪花。 洛意随胡思乱着走了一会,就看见了停在梧桐树下那辆齐晔的车。 他于是快跑两步,拉开了后车门。 齐晔正靠着后椅闭目养神,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指放在扶手上,一下下轻轻地敲击着,像在打什么拍子。 洛意随赶紧钻进去,车很快开走了。 车里很暖和,将洛意随身上那驱散不走的寒气也很快吹融,他受不了这么大的温差,脸很快红了。 洛意随只好又开始脱羽绒服,边脱边问齐晔:“你等多久了?其实太晚我也可以打车回去。” 齐晔说:“没多久。” 没有回答他第二个建议。 洛意随也没有在意,他问:“今天不用加班吗。” 大多数时候,齐晔在车里也要处理公务,身处重要位置肩负着无数人的饭碗,总是要比他这种无所事事的大学生忙很多。 齐晔道:“这几天不忙。” 寒暄的差不多了,洛意随定了定心,说:“哥……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吗?嗯…我是说会有叔叔伯伯要来家里聚会之类的。” 这种活动往年都没有,但不代表今年没有。今年是齐晔毕业的第一年,也是他正式进入公司领导层的第一年,他有了更多的权力与自由,需要被所有人加倍重视。 齐晔停下了手指上的动作,他睁开眼睛,瞥了洛意随一眼,眼中带了点笑意。 他说:“没什么事情。” 洛意随眼睛亮了亮,伸手抱住了齐晔的手臂,轻轻晃着:“那我,那我今年……” “但是你今年有事情。” 洛意随明显地愣了一下,齐晔笑着说:“你今年,要陪我去海岛过元旦。” 洛意随眨了眨眼睛。 他的失落只露出了那么一秒钟,不,或许要更短一点,大概只有零点一秒,便成为了惊喜。 “真的吗?太好了,只有我们两个吗!” 像是期待已久。 至少没被齐晔发现。 海岛现在还是温暖的春季,在海岛上过冬对怕冷的洛意随而言最舒服不过了。 齐晔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了!哥你对我最好了!”洛意随笑着摇了摇头,他朝齐晔坐得靠近了点,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像很会撒娇的弟弟。 洛意随的视线虚虚地落在远处,用很轻的声音说:“比起这个,没什么了。” 齐晔便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指腹穿过稍长的发尾,是隐秘的亲昵与宽容。 很突然的,洛意随听懂了刚才齐晔手指敲的那段拍子。 那是他今天晚上演奏的旋律。 齐晔去看他演奏了。 洛意随完全不知道。 礼堂很大很大,洛意随穿着统一的黑色燕尾服坐在乐团的后排,并没有多注意台下。 齐晔或许站在哪个角落里,又或许找了个空位置静静坐着。他那么高冷,一定与周围吵吵嚷嚷的环境格格不入。 目光……大概是一直看着他的吧。 洛意随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齐晔会来听,他就应该吹的更认真一点,再多往人群里瞅瞅,而不是因为寒冷在演奏中不停的走神。 其实一开始,齐晔并不太喜欢洛意随。 或者更冷漠一点,他没有在意过洛意随。 洛意随的母亲是齐晔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他从小又没见过他爸,就跟着他妈一起住进了齐家。 按照世俗习惯来说,齐晔是洛意随的哥哥,但他们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在一个户口本上过。 更何况他妈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在他妈活着的时候,洛意随都没能变成齐家二少爷,更枉论现在唯一的联系是个死人。 洛意随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齐家,大概是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缠着齐晔了。 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多数会和世交家的孩子成为朋友,长大后又因着打小的情分,彼此照顾生意,互相帮扶。 但是齐晔不。 他总是一个人,与谁都不亲近,就像是小说里那种高冷男主的小时候,如天上的神仙下凡一般,眼睛里融不进人间的半点凡尘。大多数孩子都不敢靠近他。 但是洛意随和他们不一样,他从小脸皮就厚。 齐晔上课时,他坐在他两米外的地方蹭课,或者是偷用他的乐器,跟着老师学。齐晔看书,他就默默窝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翻着他几年前看过的小说。齐晔去打球,洛意随就是最勤快的球童。 一开始,齐晔确实是无视他的。 不管是看书还是捡球,洛意随想做,齐晔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也没有和他有多的交流,洛意随像是在对着空气做无用功。 但洛意随注意过,他摸了的小提琴,齐晔再也没碰过。 直到有一次,洛意随在给齐晔捡球的时候,摔了一跤。 当时刚好下过雨,草皮很滑,洛意随跑的很快,两个膝盖都破了皮。 齐晔没管他。 第二天,破了皮的地方走路蹭着布料疼,洛意随就穿了条短裤,露出膝盖上结了浅浅的沙一样的痂,血痂之下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的皮肤很白,乍一眼看着还挺吓人。 洛意随照旧坐在齐晔书桌旁的地毯上看书,他仔细看过了,膝盖没再流血,不会弄脏齐晔的地毯。 就这么相安无事了一会,齐晔突然起身离开了书房。再回来,大少爷手里多了一瓶药油。 他蹲在洛意随旁边,将药油倒在掌心捂热了,一只手捏着洛意随的大腿肉,一只手开始给他揉膝盖。 洛意随应该感到受宠若惊,但是比起这个,齐晔的手掌将那层薄薄的痂揉碎了,药油触碰着肉,洛意随疼的小腿都在抖。 他也顾不得什么距离了,忍不住抓着齐晔的肩膀,疼得惨叫出声。 齐晔皱了皱眉:“闭嘴。” 洛意随只好将喊疼的话咽回了喉咙里,只有抓住齐晔的那只手因为忍痛而抓的很用力,非常用力。 齐晔没有让他松手,另一只腿,他避开了那个痂,从旁边很麻烦的,将淤青揉开。 其实洛意随那天是故意的,他故意露出伤口,想博取同情。 齐晔就像一块铁做的冰,洛意随想要接近,只好使了一点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齐晔那么聪明,他有没有发现,洛意随不知道。 那天之后,齐晔对洛意随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惜他不知道,洛意随惯来就是一个很会蹬鼻子上脸的人。 再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晔会耐心地给洛意随校音准,陪他打毫无竞技性的稀烂的球,亲自教他怎么滑雪的呢? 洛意随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他可以出现在任何有齐晔的地方,旁人会充满尊敬的喊他二少爷,可以得到齐晔最优先级的回应。 他听见别人说,齐大少爷真的很宠这位没有血缘的弟弟。 * 洛意随他们到家已经十点多。 他们现在住的不是齐家老宅,是齐晔靠近公司的一个住所。 不大,在很高的楼层。从阳台边往下,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霓虹灯。最难得的是如果天气好,在光污染如此严重的地方,还能看见微弱的星星。 洛意随很喜欢星星,虽然不能和一些远离城市的地区比,但这也让他足够高兴。齐晔还在他的阳台上装了一台天文望远镜! 洛意随洗了个澡,把脸上的化妆品卸干净,轻轻舒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时,他望着阳台那台望远镜想,等到了海岛,就可以看见一些北半球看不到的星星了。 这么想真的很令人期待啊。 他给那位音乐社的学长发了信息,婉拒了去ktv团建的邀请。 没一会,音乐社的那位同学给他发来消息。 【你之前不是说你没去过ktv,很想去的吗】 洛意随的手指扣了扣掌心,回复道:【也没有很想去】 见他不想说,同学也没有纠缠,只回了一句好吧。 洛意随盯着那两个字,突然非常非常地想见齐晔。 他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敲了齐晔房间的门。 齐晔已经换好睡衣,正坐在床边看书。 刚洗过的头发还有一点点潮湿,不长的刘海很服帖地遮住额头,这让他少了一些白日里的不近人情,多了些温和。 齐晔看的书很杂,有世俗小说,也有一些洛意随看到就头疼的外文哲学。 正巧,今天看的书洛意随就不认识,封皮都不认识。 他就坐在他旁边,伸手把书按下去了。 齐晔又立起来,洛意随又按了下去。齐晔只好把书放下,问道:“怎么了。” 洛意随直勾勾地盯着齐晔的眼睛,不说话。 洛意随有一双像是永远带着水一般的杏眼,沉默时会带着一点淡淡的化不开的忧郁,就好像江南永远不能停歇的烟雨。 齐晔看了洛意随大概三秒,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将书放在一旁,身体微微向前,吻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 第2章 2 齐晔的唇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洛意随不喜欢薄荷,也不喜欢薄荷味的牙膏,这稍稍刺激了他舌尖的味蕾。 好在很快,齐晔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尖,与他身上的味道缠绕在了一起。 有研究表明,接吻会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与内啡肽,它们是让人感到快乐的主要激素。 与齐晔接吻,是一件会让洛意随感到愉快的事情。 这可以让他忽略那讨厌的薄荷。 洛意随的手便趁着这时,伸进了齐晔的睡衣里。 然后被齐晔抓住手腕,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齐晔放开了他,床头的小夜灯让他的表情处在朦胧的昏黄之中,卷长睫毛落在脸颊上的投影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动了动。 “不行。”齐晔说,“你明天早晨有飞机。” 洛意随无辜又委屈:“我想。” “想也不行。” 齐晔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就像安抚不听话的小孩,而后又亲了亲他殷红的唇。 “快点去睡吧。” 有些时候,洛意随觉得齐晔古板封建地像是个老头,明明只大了他两岁,却好像大了十岁,二十岁。 明明一开始,他们两个混在一起,是齐晔亲他的。 洛意随不是主动的那个。 那是齐晔高考那年的暑假,意料之中的top大学。 即使是他们这种顶顶有钱的人家,家里孩子凭本事考上也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齐家在庄园里摆了十分隆重的宴席,一连好几天宴请亲朋,洛意随在人群里看到了很多他在电视上、报道中才能看见的人。 这种时候,洛意随就会很识相的躲在自己房间,只偶尔去楼下拿点蛋糕饼干,和他喜欢的零食酒水。 全程都安静的像个透明人,也没人问过他是谁。 窗户外开着热闹的party,一墙之隔的洛意随将新买的游戏打了个通宵。 很可惜,通关后不是happyend,他与他喜欢的那个男主相忘于江湖了。 洛意随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选错了,这让他很不开心。 就在他犹豫是去睡一会,补个觉,还是去查查攻略,这次一定要he时,他的门被敲了两下。 等他抬头望过去,门把手已经被拧开了,是齐晔。 齐晔看着黑漆漆,也变得乱糟糟的房间,轻轻皱了皱眉。 他“啪嗒”一声按亮了灯。 屋内乍亮,洛意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抬起手遮住视线。 “游戏好玩吗。”齐晔开口。 洛意随干巴巴笑了两下:“还行……” 紧接着他便想到,齐晔不喜欢这种环境,他喜欢干净的,整洁的自己。 洛意随赶紧把地上的零食袋往垃圾桶里塞,地上的游戏机也连忙扶正,模样十分匆忙。 收拾着收拾着,洛意随便又想着:这种时候,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有那么多人陪着你,注视着你,鲜花都簇拥在你的身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再开口,他的话语便不自觉带了点阴阳怪气的味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是主角,不应该在下面和那些长辈们交流感情吗。” 刚说完,洛意随愣了一下,头皮开始发麻。 等一下,他熬夜熬糊涂了吗?他在说什么?? 洛意随明明知道齐晔从来都不喜欢和人应酬的。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祈祷齐晔不要再骂自己。 好在,齐晔并没有在意,他淡淡道:“没有什么意思。” 接着,他盯着洛意随,好像随口般说道:“你想不想出去玩。” 洛意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齐晔:“……啊?” 齐晔在网上打了一辆车,定位在偏门。等到庄园的热闹离他们越来越远,洛意随看着道路两旁飞速倒退的高大树木,突然开始兴奋了起来。 他十分后知后觉的,眼睛亮晶晶的问齐晔:“我们要到哪里去玩?” 齐晔说:“还没想好。” 没想好怎么就把他拉出来了,这可是齐晔很重要的日子,那么多人在呢,主角却悄悄和人一起跑了。 这样就好像……就好像…… 洛意随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奇怪的想法。 他们这样,好像在去私奔啊。 他偷偷看了眼齐晔,齐晔也正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这能说明,此刻的齐晔,是在开心的。 洛意随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刚认识齐晔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在齐晔面前屡屡碰壁,曾经很坏心眼的想过,齐大少爷是不是从北极回来的面瘫北极熊,所以他才不会笑,眼睛也有问题,间接性失明,才会看不见他这么大一个人。 那时的洛意随怎么也不会想到,齐晔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要怎么去形容呢。 洛意随不敢继续看齐晔了,他的心有点乱,他低下头,试探着伸手挽住了齐晔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齐晔没有拒绝。 洛意随知道他不会拒绝,因为在之前的一年里,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 但这还是让他很震惊。 他抓紧齐晔的手臂,久久没有出声。 齐晔问:“怎么了。” 洛意随支支吾吾:“我……我困了,想睡觉。” 也不是完全撒谎,他确实通宵了。 齐晔说:“困了就睡吧。” 洛意随一咬牙,将头枕在了齐晔的腿上,让大少爷给他当枕头。 齐晔依然没有拒绝,反而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以免滚下去。 洛意随闭上眼睛,心里想,完了,好像变得糟糕了起来。 明明……在他的计划里,再过两个月就会离开齐家。 他已经可以找正经工作了,他可以晚上打工白天上学,可能会辛苦点,但也能养活自己。 再幸运点,齐晔依然认他这个小跟班,将来说不定还能得到点什么好处。 齐晔在洛意随的人生规划里,便是这样的位置。 也只是这样的位置。 洛意随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他感觉有谁的手轻轻碰了碰他,将他的眉心抚平。 等再醒来,洛意随已经躺在了床上。 天黑了,窗户外透进来一点点的光,让他勉强能看清,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他怎么睡在这里的,齐晔又在哪儿。 他通通不清楚。 洛意随迷茫的朝四周看看,起身朝门外走,下意识想找齐晔。 他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跌跌撞撞推开门,一抬眼就看见了一片辽阔的星空。 闪烁的星星散落在覆盖着整个天空的黑色幕布之上,银河近得好像就在咫尺。 夜空之下,洛意随看见齐晔就坐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借着一旁的灯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书。 自从醒来后,洛意随那种空落落的,无所依靠孑然一身般的感觉,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圆润的脚趾在地板上轻轻地收缩,朝齐晔走去。 这是一个中式庭院,道路上铺着光滑的鹅卵石,走上去会有沙沙的声音。 脚硌的很疼,但洛意随懒得回去找鞋了。 他坐在了齐晔的旁边,清风穿过一旁的荷花池,带来淡淡的荷香。洛意随一只手随意地撑着下巴,抬头看着星空。 他好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 连心都似乎变得宁静了起来。 齐晔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说:“你没有穿鞋。” 洛意随没有动,他说:“不想回去拿。” 齐晔说:“你会着凉。” 齐晔看洛意随,但洛意随没有看齐晔。 半晌,齐晔无可奈何地合上书,站了起来。 他想走,洛意随的动作却先他脑子一步,拉住了齐晔 四目相对了一会,齐晔说:“一会就回来。” 洛意随不肯,齐晔只好自己去。 洛意随在心里想,大少爷唯我独尊惯了,真是一个不会看氛围的人啊。还有什么能比一起看星星更重要呢。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想穿。” “你能陪我一起看会星星吗。” 在与齐晔的相处中,洛意随很少表达出,我想要什么,我不想要什么。从来都是齐晔做主,洛意随是一个需求欲很低的人。 更何况,是在齐晔提出要求后。 齐晔便没再强求,而是低头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突然弯下了腰。 轻轻地,蜻蜓点水一般,在洛意随的唇上碰了一下。 毫无前兆,也毫无防备,在夜空之下,菏池旁。 但是这个吻,却并不像洛意随以为的那样会让他不喜欢,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 这样弯着腰亲他,会很不舒服吧。 洛意随的计划,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 那天直到最后,洛意随也没有穿鞋,但也没有走回去,是齐晔把他抱回去的。 有时候洛意随在想,当时一定是脑子睡糊涂了,不然明知道齐晔可能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顶嘴,然后还去拉他。 明明,他都快要能离开了。 甚至最不可理喻的是,为什么要在齐晔亲了他以后,握住了他的手。 . 元旦一共三天假,直到假期第一天中午,两人才到达度假的海岛。 长时间飞行总是让人疲惫,中午洛意随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头扎进了柔软的床上补觉。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佣人告诉洛意随,齐晔出海钓鱼去了,临走时说等他醒了,可以去沙滩晒晒太阳。 话是这么说,泳衣、防晒霜、墨镜等等,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有一种说法是,怕冷的人可以多晒太阳,多泡温泉,这样对身体更好。 洛意随便换上整套装备,躺在沙滩边上的遮阳伞下。 太阳不算大,微风习习,抬头一眼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盘旋而过的各种海鸟。 洛意随撕了点面包喂海鸥,没多久,听见了游艇靠近的声音。 钓的这么快吗。 洛意随起身看了眼,不是齐晔的游艇。 他又躺了回去。 过了会,一个人走了过来,把洛意随身上的阳光遮住了。 “喂,洛意随,你凭什么睡晔哥的椅子。” 齐晔的沙滩椅是蓝色的,虽然和洛意随的并没有太大区别,但蓝色确实是齐晔的。 洛意随没说什么,让开位置,睡到旁边浅黄色的椅子上。 少年鼻孔里哼了一声,得意地躺了上去。 他看起来和洛意随差不多大,头发染成了深蓝色,用墨镜全都挡在了头顶。 然而躺下了,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凭什么这个沙滩上有齐晔的椅子,也有洛意随的。 两个并在一起,共用一个遮阳伞,就好像他们俩是一对一样。 他觉得不爽了,就又坐了起来。 “洛意随。”他喊道,“你不是说你长大后要离开齐家,离开晔哥吗,你怎么还不走。” 第3章 3 洛意随觉得很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少爷名叫凌鹿,是齐先生世交家的小孩,打小就喜欢跟在齐晔身边,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也就是他脸皮没洛意随厚,再加上齐凌两家没住在一起。 洛意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我走不走,齐晔都不会喜欢你啊。再说,你喜欢他你就自己去追,我是他弟,你总是找我毛病做什么。” 凌鹿愣了下,先是气得够呛,接着脸红了:“谁说我我喜欢晔哥了!你才是同性恋呢!” 他确实是同性恋,凌鹿的好哥哥也是同性恋。 洛意随更乐了。 他忍不住逗凌鹿:“行,你不喜欢齐晔,那我就给他介绍女朋友了,让我想想齐晔喜欢什么样的……” “洛意随!!” 看凌鹿抓狂算是洛意随从小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没再刺激对方,慢悠悠拿出耳机,开始放歌听。 他开的声音不大,恰好能听见凌鹿在那里嘀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觉得……总觉得你好像随时都能把他抢走似的。” “唉,洛意随,你真的不喜欢齐晔吗。” 洛意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他把墨镜扶在眼眶上,遮住了所有视线。 “凌鹿,别开玩笑了行吗,你的笑话一直都很无聊。” “我什么时候说笑话了!”凌鹿被气到,半晌又故作大方道,“好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既然你不喜欢晔哥,那我们做朋友吧。作为朋友,你要帮我在晔哥面前说好话。” 怎么说好话?床上说吗,在齐晔睡他的时候说,唉,那个凌鹿很喜欢你,你要不要回头喜欢他一下? 洛意随充满恶意的想着,接着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恶俗到了。 他欲盖弥彰般调大了耳机音量,假装没有听见凌鹿的话。 这导致齐晔回来时,洛意随根本没听见游艇的声音。还是发现一旁的凌鹿跑了,才后知后觉地望过去。 码头处,齐晔在给游艇绑缰绳。他穿了一条牛仔色的沙滩裤,白色上衣松松系着,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看起来也活泼了不少。 嗯嗯,终于有了点符合他年纪的模样,至少不那么像古板的封建大家长了。 洛意随在心里随意腹诽,反正齐晔也听不见。 他在他的沙滩椅上坐着,远远地看着两人。 齐晔已经被凌鹿小少爷粘住了。上学时的齐晔会在万众瞩目的日子里带着洛意随跑路,进入社会的齐晔已经能很合身份地与人交往,礼节做到滴水不漏。 他吩咐佣人把钓上来的鱼做成晚餐,而后视线不经意般扫过沙滩远处,在看见洛意后多停留了几秒,才慢慢收回。 洛意随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摸鱼了,大少爷会不高兴。他赶忙快走几步,朝齐晔那个方向。 等近了,才听见齐晔正温和而疏离地与凌鹿寒暄。 可惜凌鹿这傻子听不懂,只以为他齐晔哥哥愿意多和他说话了,高兴的不行。 他就好像一条傻狗,欢快地摇着尾巴,期待着齐晔的宠爱。 他们两个都像齐晔养的傻狗。 齐晔见洛意随来了,终于开始往别墅走。 凌鹿叽叽喳喳地对着齐晔说话,洛意随就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假装欣赏周围的椰子树。好像他们并不处在同一个世界,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突然,洛意随的手腕被人抓住了,对方不满意他走的这么慢,或者说离他这么远。 洛意随下意识看了眼凌鹿,凌鹿满心满眼都是齐晔,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他就这样被迫踉跄着与他保持同步,不会落下。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洛意随的和齐晔的错开了。 唯一的交集,只有齐晔伸长的那只手。 洛意随好像嗅到了一种海盐一般的清咸味,不确定是海风带来的,还是齐晔带来的。 齐晔钓的鱼很大很鲜美,厨师也很会烹饪,再加上凌鹿带来的当地点心,洛意随享受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 这顿饭洛意随吃的满意,凌鹿小少爷也吃的很满意。 等他终于走了,齐晔抓住洛意随的手腕,把他往楼上带。 刚进卧室,齐晔就把洛意随按在门上亲他。这个吻不同于昨天的温柔,齐晔就像是旋涡下的海面,有着克制的平静,却依然充满汹涌的危险。 完蛋,大少爷还是生气了。 不过还愿意亲他,就还有救。 洛意随将手臂环在齐晔的脖子上,像送上门的糕点,很主动的回应。 直亲到洛意随意乱情迷,齐晔却在这时松开了他。 他们离得很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齐晔黑色的眸子盯着洛意随,依然是那样平稳的像是没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道:“你和凌鹿关系很好吗。” 洛意随想笑:“不好啊哥哥,他不是喜欢你的吗。” 齐晔的眉心皱了一下:“你知道。” 洛意随这回没忍住,他又不是瞎子或者傻子。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凑上前去亲齐晔,将上衣掀开,很不老实地贴着他。 果然没一会,齐晔没有再纠缠了,两个人滚到了床上。 男人不就是这种生物,即使是齐晔也不能免俗。 但,或许是刚才齐晔提到凌鹿,迷迷糊糊的时候,洛意随突然想到了下午那个乱七八糟的恶俗想法。 “洛意随。” “啊?”他白皙的脚趾紧紧蜷着,眼睛蒙着层水雾,下意识抬头看齐晔。 “你在想什么。” 洛意随失神了两秒,而后说:“没有什么……” 齐晔的手掌很热,他捧着洛意随的脸,带着些微的潮湿与沙哑道:“那就专心一点。” 这让洛意随很难不激动,他也很快软化在了齐晔的深吻之中。 . 凌鹿问洛意随,你为什么还没有走。 洛意随也想知道,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他的计划就这样一拖再拖,一天又一天。 洛意随喜欢齐晔吗。 凌鹿问过,齐晔却没有问过。 所以洛意随也从来没有对齐晔说。 他不喜欢齐晔。 洛意随望着天花板,他能感觉到齐晔抱住他时温暖的体温,让人安心的呼吸与心跳。他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入枕头,又被齐晔一点点吮吸殆尽。 齐晔亲了亲他的眼睛,洛意随便将整个脸都埋入了他的怀中。 如果没有齐晔,如果不是齐晔,洛意随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哪里。 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收留他,将他从十二岁养到现在的人是齐晔。 洛意随不能做白眼狼。 齐晔是洛意随所有的温暖。 却也是困住他的枷锁。 . 三天的元旦假期结束,洛意随也快迎来期末,开始昏天黑地的备考。 齐晔也没多的时间找他,年末是每个公司最忙的时候。也就晚上两个人能聚一聚,最多亲一下,就各自睡觉去了。 直到学的脑子都晕了,洛意随躺在床上跟齐晔抱怨:“祈求考试的时候能坐在班长旁边,她专业课特别好,抄到了我肯定不会挂。” 齐晔把手中的企划纸卷成筒,在洛意随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为什么不能是给你划重点,自己做题。” “额……唔……好吧。” 洛意随假模假样地叹气,露出痛苦的表情:“明天……不,后天再找她划吧!” 齐晔看了他一眼,说:“你课本在哪里。” 洛意随一下子鲤鱼打挺从床上滚了起来:“学长,你是要亲自给我划吗学长,学长你太好了。” 洛意随在瞎喊,他和齐晔不是一个大学的,只是专业一样,齐晔给他定的。 齐晔带上淡淡的笑意,说:“等我忙完了。” 这也就是答应了。 洛意随高高兴兴地抱着齐晔的脸颊,响亮地亲了一大口。 最后齐晔不止是帮洛意随划了重点,还辅导他怎么复习,给他押了大题。 结果也很不错,洛意随一考完就知道自己分不会低,齐晔基本都给他讲过。 他很高兴,在家打了两天游戏,又跑到齐晔公司玩了几天,一不留神小年就过了。 等反应过来,齐晔和他说,要准备一下,过几天去爷爷家过年。 齐家家大业大,堂兄弟很多,每年都要去W市的老宅陪老爷子过年,守夜。 每一年,洛意随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他露出点痛苦的表情,问齐晔:“我能不去吗,我感觉脑袋不太舒服,我待在家里吧。” 他不出现,其实对所有人都好。 齐晔摇了摇头,说:“不行,你必须去,我们第二天就回来。” 洛意随还想争取一下,齐晔已经转过了身。 他拿出来一条暗红色的围巾,装在礼盒里,递给洛意随:“老人家都喜欢红色的,你把这个送给爷爷。” 洛意随又张了几下嘴巴,最后接过围巾,没有再说话了。 生活在齐家多年,即使洛意随没刻意打听,也总能听到一些。 齐晔是被他爷爷带大的。 不同于洛意随母亲普通的出身,齐晔的母亲叶夫人是个很有教养的大小姐。她举止端庄性格高傲,长大后对齐先生齐东临一见钟情,执意要嫁给他。 齐叶两家的长辈多年感情,知道齐东临是个收不住的性子,都不愿意成全这门婚事,却耐不过叶大小姐以死相逼。 然后没多久,在她生下第一个孩子齐晗时,齐先生被发现出轨了。 叶夫人遭遇人生第一个也是无比巨大的打击,崩溃之下,认为是她没有生出儿子的缘故。 没过几年,齐晔出生了,齐先生这次连回家看一眼都没有。 从那以后齐晔的母亲便缠绵床榻,后来就去世了,几乎没有照顾过齐晔。 所以洛意随才一定要去爷爷那里拜年,这对齐晔的意义很不一样。 洛意随思虑着这件事,琢磨着学校有没有什么项目,或者是其他的,能让他在过年那天有合适的理由不回家。 直到除夕那天,跟着齐晔坐上去W市的飞机,洛意随也没找到那个理由。 他们来的不早也不晚。 齐老爷子坐在堂屋正中间,几个七八岁的小辈围着他喊爷爷或是太爷爷,将他逗得乐呵呵的。 等到齐晔和洛意随进来,小孩子们没再发出吵闹的声音,其他人也只是看着他们。洛意随挤出笑,喊了声爷爷,把礼物送了过去。 齐晔道:“这是我和意随一起选的。” 齐老爷子对洛意随露出很体面的笑,不热情也没有过分冷淡。 他示意他将礼物放在一旁,等洛意随放好,齐晔已经被其他人围住了。 并不是所有齐家的后辈都能进入公司继承家业,有些能力没那么突出,各方面都很平庸的人,只能得到点分红。 他们自然会想要和齐晔交好,说不定将来对方有需要了,可以想起来他。 就像以前的洛意随想的那样。 洛意随没有再靠近,他斜倚着旁边的墙,静静看着齐晔想脱身却又必须站在那里的模样。 齐老爷子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乐呵呵地看着小辈们和自己最宠爱也最有能力的孙子一起,笑得皱纹都堆了起来。 洛意随有点幸灾乐祸。 可惜这份幸灾乐祸没有持续多久,齐晗和齐东临来了。 洛意随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连忙闪身朝旁边走。 却还是晚了一步,齐晗厌恶的声音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怎么又来了……” 洛意随不想来齐家一起过年除了他不被欢迎,徒增尴尬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看见齐晗。 和齐东临。 第4章 4 对于母亲的婚姻,洛意随一开始是很开心的。 周围人都说她命好,洛意随便也以为母亲很幸运,而没注意到她眉宇间淡淡的哀愁。 齐家很大,十一岁的洛意随跑一天也跑不完,庄园里还有管家和佣人,就像童话书里的城堡。 然而在经过最初的开心后,洛意随很快发现,齐家并不欢迎他。 他几乎见不到他名义上的继父,偶尔会回家的齐大小姐只差没有对他恶语相向,管家佣人也时常无视他的需求,或是皱着眉,用看什么脏东西般的眼神嫌弃而鄙夷地看着他。 这样的针对来的毫无缘由,所以不知道应该怎么改变。 洛意随直觉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他想向妈妈寻求帮助,却敏感的发现……母亲总是躲在无人的角落默默垂泪。 她的处境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洛意随小小的手臂抱住她,想要安慰她,她的生命却还是如同枯萎的花朵,直到忧郁将她整个吞没。 直到现在,她已经去世了好多年,洛意随依然记得她以前是个很爱笑,很温柔的女人。 不管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不会生气,不会愤怒,像是永远也不会沸腾的温水。 说不迁怒都是假的,但洛意随也没什么资格去怪罪。 他没有亲人了,如果不是齐家没有赶他走,他只能饿死在街头,更别说什么上学和未来。 洛意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静静走在齐家祖宅陈旧的走廊里。 屋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那份喧闹都与他无关。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下雪了,他朝外面看,竟然真的有一片片鹅绒般的雪花。 好像每年过年都会下雪,洛意随是喜欢雪的,很冰冷,很浪漫。 下雪时最开心的记忆,是和母亲相依为命时的。 他就站在窗户边看了好一会,直到屋外的鞭炮声响起,该去吃年夜饭了。 洛意随的身后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有人站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看着落雪。 这倒有点像元旦汇演后,洛意随去找齐晔,路过路灯时的幻想。 洛意随的身体抖了一下,打了个喷嚏。齐晔扫了他一眼,取下围巾,一圈圈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走吧。”他说,“该去吃饭了。” 洛意随便低着头,齐晔牵着他的手,又慢慢的往屋里走。 厨娘正在上菜,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齐晔和齐晗说了什么,这次回来她没有再为难洛意随。齐晔就拉着洛意随坐在了他的旁边。 这是完全合情理的,洛意随可以说是齐晔半路接手带大,其他人都知道齐晔对洛意随感情很深。 要怪,只能怪齐东临胡闹般的第二次婚姻,留下了这么个拖油瓶。 齐东临倒是不怎么在乎,洛意随是什么样的他都无所谓。第二任妻子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种任性下的自我选择。确实费过心思,但比起喜欢,更像是享受与全世界做对的叛逆。 然他到底是风月场见得多,他看着独子拉着洛意随的手走过来,不觉得那像是拉着弟弟的,更像是拉着爱人的。 觥筹交错间,年夜饭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有人留下来陪老人看电视,大一些的约着打麻将,小孩子则跑出去放鞭炮玩去了。 洛意随没什么社交想法,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觉得困了,想着躺在床上玩会手机,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醒来只感觉喉咙痛,想喝水。晕乎乎起床,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竟然是新的一年了。 洛意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昨天想着跨年时拜一拜他妈,没想到直接把除夕夜睡了过去。洛意随身上带的有一小袋香,他寻思着现在出门找点吃的,拜一拜也不迟,他妈不会介意的。 外面的天是一片漆黑,周围都很安静。洛意随沿着走廊朝外走,没几步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竟然还有人醒着。 洛意随觉得很困,他不想废脑子找别的路,就在转角蹲了一会,想着等会他们说完了离开了,他再去找。蹲着蹲着,他又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他的声音。 “洛意随,洛意随,醒醒。”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过他的脸颊、额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洛意随费劲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齐晔靠近的脸,和微微皱起的眉。 齐晔说:“你发烧了,得回房间吃药。” 前几天,洛意随一个劲地求着各路神仙能不能让他突然生场病,好有正当理由给齐晔。 没想到年夜饭都吃完了,他却真的发烧了。 这神仙显灵够慢的。 洛意随苦中作乐的想。 他从小身体不太好,流程无比熟悉。先吃点药,不管用了再打针,左右要折腾一周左右。 洛意随扶着齐晔站起来,刚走两步,齐晔突然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洛意随一下子就炸了,他瞪大眼睛,惊恐地推着齐晔,费了好大劲才重新站回了地上。 “被发现了怎么办?!”他压低了声音说。 齐晔看着他:“那又怎么了。” 洛意随说不出来话了。 大少爷的意思,难道是还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 他嘴巴动了好几下,因为发烧而通红的眼睛盯着齐晔,好久后才低下头,沉默地往回走。 半晌,齐晔突然说:“洛意随,我好像对你很差。” 不是的,不是的。 齐晔为什么会这样想。 洛意随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摇头。 他倒回了自己的床上。 母亲去世后,齐晔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洛意随,对他最好的人了。 洛意随不知道齐晔喜欢自己什么,乖巧听话吗,或者仅仅是因为离得近,恰好在齐晔想要感情的时候,出现在那里。 然后再过一些年……相忘于江湖。 少年时轻巧的喜欢不就是这样吗。 就像齐晔高考那年他打的那个游戏,其实不是哪一步选错了,原来在最开始,他选定的就不是男主角。 他与齐家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和齐晔之间,隔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堑。 . 洛意随的病果然生了足足六天。齐晔倒是履行承诺,初一就带他回去了。 然后是吃药,喊家庭医生。 不经意间,整个年假悄然而过。 开学一个月后,齐晔突然喊洛意随和他去一个地方。 那天是个很好的冬日晴天,万里无云,微风徐徐,阳光只让人感到温暖。 车朝着郊外的方向开了很久,洛意随有些困,就靠在齐晔的肩膀上小眯了一下。 等停下来,他才发现他们来的是一个私人墓园。 墓园很安静,石阶缝隙里长了淡淡的青苔,道路两旁种了很多油柏树。 齐晔给了洛意随一束白色的花,两人顺着石阶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地方。 那是一个很宽敞,也很僻静的位置,正处在半山腰,视野开阔,可以看见山下的场景。最前面的墓碑上贴着黑白照片,女人姣好的眉眼和齐晔很像。 这是齐晔母亲的墓碑,今天是她的忌日。 两个人到的时候,墓碑旁边已经放了一束花。 印象中每年的这个时候,齐晔确实会消失半天。 齐晔献上花后,在旁边站了一会,没有说话。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接着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真巧,今年碰上了。” 齐晔礼貌道:“上来的时候就看见您的车了,舅舅。” 男人笑了笑。 他的手里拿着两把镰刀,两块抹布,闻言给了齐晔一把。接着打量了一下洛意随,笑道:“这位就是你那个弟弟吧。” 齐晔默认。 叶先生将抹布递给洛意随,幽默地说:“能帮忙擦擦墓碑吗,我们还得除草,要忙不过来了。” 叶夫人的墓并没有多少灰尘杂草,墓园每半个月会清理一次。只是春天快到了,野草的长势总是要比其他时候旺盛一些。亲手做这些事情,对亲人而言也是一种表达思念的方式。 等清理完了,叶先生拿过工具,对齐晔道:“你母亲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不要再……有空去看看姥姥,她很想你。” 齐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到他下了山,齐晔才对洛意随道:“我们走吧。” 洛意随不明白,齐晔今天带他来这一趟是做什么的。 他什么话也没有对洛意随,或者对叶夫人说,想必叶夫人也并不欢迎他。 他只是静静的站了一会。 洛意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没有墓碑的,按照她的遗愿,洛意随将她的骨灰撒在了一片风景很好的海里。 人死如灯灭,再豪华的墓,也不过是活人的寄托罢了,反正在意的也只有他自己。 洛意随的思维飘忽着发散。 突然,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双腿像被钉子钉住一般,迈不开下一步。 “怎么了?”齐晔回头看他。 洛意随盯着齐晔,使劲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笑容来。 “没……没有什么。” 齐晔又看了他好一会,才继续向山下走。 洛意随的脑袋就像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 就在刚刚,洛意随突然想起来,母亲的婚礼是在一个初春,那时鲜花还没有盛开,天气也很冷。 似乎……就是齐晔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齐晗会对他们有如此大的敌意。 为什么,即使是齐家的佣人,也会如此厌恶他们。 那么,齐晔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