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师弟偏执又缠人》 第1章 红妆 铜镜里映出一片刺目的红。 簪冷,如蛇,缓缓盘入云髻深处。 镜中的脸,是一种剔除了生气的白,唯有唇上那一点胭脂,红得突兀,像是茫茫雪地里一朵孤绝的梅。 “仙子,您……真美。”身后小侍女的声音飘过来,轻得像一阵烟,听不出欢喜。 林月疏抬手,拔下刚刚插稳的金簪。镜中那双精心描画的眼,盛不下半分烛影。 美吗? 今日是她与青云宗少宗主大婚的日子。若这“喜”字有半分真切,她或许该牵动唇角,扯出一个应景的笑。 可惜,这红绸是裹挟,这鸾凤是枷锁。她是在三日前,才被宣告了这桩“喜事”。 三日前。宗主夫人马音华不请自来,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月疏啊,我知道,自打你师尊和……你师弟不在后,你心里苦,一直没能走出来。”马音华的声音放得很柔,又带着一股体谅,“可人啊,总得往前看不是?总不能一直陷在旧事里,把自己也生生熬干了吧?” 林月疏沉默着,没有接话,只将清冷的眸光投过去,安静等着她的下文。 马音华见她似乎并不像是传闻中如此抗拒这个话题,脸上的横肉堆叠出更深的笑意,忙不迭为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茶。 “我的为人你最是清楚,你在青云宗这些年来,我何曾亏待过你?尤其因为你那个师弟,当初我也是……” “夫人有话,不??直说。”林月疏淡声打断,手指轻轻搭上杯沿,看着茶烟如游魂,袅袅上升,又无声无息地散在空气里。 马音华被这直白噎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盛,带着几分热络的谄媚:“是为我家肃儿。他自幼身子骨……唉,你也是知晓的,你还亲自为他诊治过。” 林月疏已经许久不与人交往,她在脑海里搜刮片刻,只记得此人脉象十分虚弱且紊乱,不论她如何探查,都看不出病症所在。 “他……可是病情又加重了?”她问道。 马音华闻言,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晦暗,心里暗啐这丫头说话当真不知轻重。 但她有求于人,只得按下不快,端起茶杯牛饮一口,借此壮胆,声音压得更低: “我听闻,你的根骨乃是坎水?此等体质,若能与肃儿的元阳相辅相成,于他乃是固本培元的大补之物,于你……亦是精进修为的莫大机缘。月疏,这可是双赢的美事啊!” 说完,她像是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冒昧,又赶紧为自己续上一杯茶,低着头,不敢去看林月疏的眼睛。 “婚姻大事,恕难从命。”林月疏起身,走向窗边凭栏而立。 窗外是青云宗绵延的山峦,在她眼中,却只是一片荒芜的囚笼。她的声音不高,笑容也淡淡的。 “这事,由不得你不答应!”一道隐含怒意的声音自门口炸响,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青云宗宗主谢震山大步踏入室内,与马音华并肩而立,形成无形的压迫。 马音华急忙扯住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收敛怒气。 谢震山睨了她一眼,不耐地甩开手,目光直直看向林月疏单薄的背影。 “当年因着你那好师弟闯下的大祸,你本应同罪受罚!若非本座力排众议,念在旧情,这青云宗哪还有你的立足之地?”他声若雷霆,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如今各大宗门的喜帖都已送出,三日后宾客齐至观礼,这婚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林月疏背对着他们,神色平静。 如今的青云宗,早已不是师尊在时的模样。若非为了守着师尊那盏魂灯,百年前她便已离去。 而现在,后山秘境开启在即,只要魂灯不灭,她就还有机会找到师尊。 她缓缓转身,眸色清冽,如寒潭映照冷月:“我可以应下。” 马音华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狂喜。 林月疏不等她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自己的条件:“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我师尊的魂灯。” 魂灯,以心头精血凝炼而成,与修行者神魂相连,是性命交修之物,亦是最大的软肋与牵绊。 昔年拜师,师尊便将那盏属于她的魂灯亲手交到她手中,彼时师尊眼神寂寥,语气却异常郑重。 她说:“月疏,记住,弱点一定要牢牢捏在自己手里。” 如今师尊下落不明,生死难测,唯有那盏魂灯仍悬于宗门长明殿内,成为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谢震山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你难道还以为她能从那种地方活着回来不成?罢了,待你与肃儿礼成之后,魂灯自会给你。” “多谢宗主成全。”林月疏不再多言,微微颔首,心念一动,侍立一旁的傀儡便无声上前,将犹想再言的宗主夫妇“请”了出去。 空寂重新笼罩室内,只剩下她和不会说话的傀儡。 她走到傀儡面前,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傀儡并不凌乱的衣襟,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觉得……这次,我能脱身吗?” 傀儡自然不会回答,只是那双用琉璃镶嵌的眼珠,空洞地映着她的身影,头颅轻轻点动了一下。 “吉时到!” 随着屋外媒婆的声音穿透门板,林月疏站起身,宽大的裙裾在脚下铺开,是那种最沉重的正红。 金线绣成的凤凰盘旋在裙摆之上,羽翼张扬,姿态峥嵘,似要挣脱这布帛的束缚,焚尽这一切,再冲天而去。 只是这束缚过于沉重,压得她步履维艰。 林月疏仰起头,目光掠过宗门内铺天盖地的红。从侍女衣衫的绯红,蔓延至长廊上悬挂的绸缎灯笼散出的朦胧红光,整个青云宗都浸在一片令人心悸的血色之中。 侍女们无声地簇拥上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向那个被无数红绸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鸾车。 鸾车疾行,风声在耳边呼啸,割裂着过往。 林月疏垂眸,望着下方飞速掠过得亭台楼阁,山峦草木。 不会再回来了。她在心中,与自己,也与这片困了她太久的土地,默然道别。 “恭喜月疏仙子!贺喜少宗主!”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实乃我青云宗一大盛事!” “佳偶天成,仙缘永固,真是令人羡煞!” 林月疏踏入正殿,声浪沸腾着向她涌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堆满了夸张的笑容,无数道带着探究,艳羡,或是纯粹看热闹的眼神黏在她的身上。 而她则是牵动嘴角,让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固定在脸上,如同戴上一张描画精美的面具。 她微微颔首,口中吐出千篇一律的客套言辞。 “多谢长老吉言。” “同喜。” “承蒙各位厚爱,月疏感念。” 也不知站了多久,林月疏感觉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这时那少宗主谢肃才在家仆的搀扶下,姗姗而来。 谢肃身上的喜服似乎不甚合身,带着些许皱褶,与林月疏身上这件华美的嫁衣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常年卧病在床,面色苍白,眼下能强撑着站立已实属不易。 现在他一靠近,林月疏便闻到了一股厚重的药味,苦涩已经到了刺鼻的地步。 “月、月疏仙子!”谢肃不甘直视她,声音细弱,还带着羞赧。 这般情态,引得周遭宾客发出一阵哄笑。 “少宗主,怎的还叫仙子?该改口叫夫人啦!” “我看啊,定是少宗主见到新娘子如此天人之姿,一时慌了神,连话都不会说喽!” “哈哈哈,正是正是!” 满堂喧笑,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林月疏没有笑,只是客套又疏离地唤了一声:“少宗主。” 这一声,让谢振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满堂喧笑戛然而止,谢肃的头垂得更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无地自容。 唯有马音华反应最快,她急忙上前一步,高声打着圆场:“哎哟,小两口这是刚成婚,害羞着呢!大家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说着,她用力扯了扯谢震山的衣袖,示意他顾全大局,莫要当场发作。 谢震山强压怒气,转向众人,声音依旧洪亮,却难掩其中的不悦:“今日犬子大婚,承蒙各位道友莅临,青云宗蓬荜生辉!” “宗主太客气了!” “能来观礼,沾沾喜气,是我等的福分!” 虚伪的客套声再次响起,试图将那片刻的尴尬掩盖。 林月疏不再回应任何目光,微微垂首,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准备着接下来的步骤。 忽然,一道桀骜不驯的声音,再次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 “宗主大人,老朽可否向新娘子请教一个问题?” 众人目光再次聚了过来,林月疏才意识到是自己。谢震山眼里满是威胁,他让她别搞其他幺蛾子。 林月疏抬眼望去,那是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脸虽沧桑,却透着红润之色,两只眼睛亦是炯炯有神。他端着酒杯,步履稳健地挤到近前,目光毫不避讳地望向林月疏。 “月疏仙子。”他哈哈一笑,声若洪钟,“大喜,大喜啊!老夫在此,敬仙子一杯。”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再度拔高:“只不过……老朽听闻,仙子幼时,似乎曾有过一桩娃娃亲?啧啧,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子,竟如此没福气,错过了这般良缘!” “住口!”谢震山勃然变色,怒喝出声,“你是何人门下?在此胡言乱语!”他根本不记得曾给这号人物发过请帖。 林月疏也再也听不进其他,脑海里全是他方才说的那句…… 娃娃亲。 这三个字一出,瞬间将她精心维持的客套粉碎。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将她笼盖,脸上强撑的笑意也一寸寸瓦解。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红光,以及所有堆砌的笑脸,在那一刻骤然模糊,接着又扭曲在一起,分不清虚实。 眼前的景象呼啸着倒退。林月疏转身,她的眼前不再是满目刺红的大殿…… 而是寒玉峰。 是那一年,漫山遍野,皑皑无尽的雪。 “师姐。” 风雪深处,有人在喊她。 开文了,好激动 \^O^/ 这是一个两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彼此舔毛的故事! 开文三章,第一章为倒叙 接下来就是两只小猫的成长啦_(:з」∠)_ 他们能见到对方生命的每一个阶段,又在彼此的生命里站成了另一面镜子。 所有形状的他们都已被对方的目光磨成了温润的玉,脉络相通,就像呼吸般自然 是不是超级浪漫! 再放一次阅读指南 1.剧情感情四六开(大家可以自行感觉,不过作者是这样认为的[让我康康]) 2.师尊是严母!女主想得到师尊的认可,男主想追上女主的脚步,总之,每个人追求的都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3.养成系,女男主各自残缺 4.成长流,从小时候开始写,女主慢热,慢慢找到自己的道,重塑道心 5.男主有病,没女主会死。在扭曲压抑中逐渐变态,对女主有极度扭曲的占有欲,日常贴贴蹭蹭,做梦都在想怎么和她在一起 6.另类双向救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 7.非传统修仙,私设多如山 8.作者是玻璃心,大家可以轻点骂吗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红妆 第2章 师弟 雪下得愈发紧了,扑簌簌地,像是要把整个寒玉峰吞没。 夜色被无边无际的白覆盖,远山模糊,檐角也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六岁的林月疏趴在窗边,一遍遍地对着掌心哈气。 寒玉峰的冬天总是这样漫长,而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寒冷。 她的师尊,凌霜真人,已经两年未归了。 这两年来,每一场雪落,都像是在林月疏的心上多积了一层冰。她曾无数次望着峰口处的梧桐树。 那是师尊离开时种下的,师尊说,等她什么时候长得和小树一样高了,她就会回来。 于是她每日努力吃饭,认真修炼,可个子总追不上那棵拼命生长的树。 照这样下去,师尊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正沮丧间,一阵微弱的声响撞碎了寂静。 既不是风卷过小树的呜咽,也不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那声音微弱,断断续续的,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生命力,像是初生的猫崽在无助地哼唧。 这是哭声? 林月疏的心猛然一跳,她的听力极好。不过怎么可能?外面的雪如此厚,除了她这个被遗忘的弟子,哪里还有别的活物? 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细微的呜咽声又消失了,彷佛刚才只是风带来的幻觉。 可下一秒,另一种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风雪,直直撞入房间。 叮铃……叮铃铃…… 清脆,又带点笨拙的节奏,却再熟悉不过。 是师尊从不离身的玄音铃。 林月疏手脚并用地从木椅上爬起,膝盖重重撞上桌角也浑然不觉疼痛,她踉跄着扑向紧闭的门扉,一把拉开。 开门的瞬间,寒风裹挟着雪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迷了她的眼。 但林月疏还是看清了屋外的场景。 庭院深雪中立着一道单薄身影。风雪狂舞,卷起她宽大的红色衣袍,那曾经不染尘埃的衣角,此刻沾满泥泞,沉沉坠地。 是凌霜回来了。 她的怀里紧抱着一个襁褓,包得很厚实,林月疏看不出那是什么,不过玄音铃的声响正从里面传来,清脆中带着些许沉闷。 林月疏很快排除了孩子这个选项,师尊怎么可能放下她,又从别处带一个小孩回来?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来人的脸上。 白发。 不是霜雪落满青丝,而是彻彻底底的白发,毫无生气地贴在那张惨白的脸颊上。 风雪中,她的身影单薄得如同一片随时会被吹散的落叶。 林月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师……师尊?”她一开口那声音便破碎在了风雪里。 凌霜似乎终于认出她,眨眼间已闪入屋内,顺手带上了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月疏。”红衣女子目光愣怔,她喃喃道,“连你都长这么高了,这两年的时间还真是漫长……” “师尊,您快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吧,先坐下休息一下!”林月疏小心翼翼地端起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朝着凌霜走去。 凌霜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这可不是什么物件,你瞧。” 她接过热茶抿了一口,又将怀里的襁褓松开一角,示意林月疏看过去。 一只白净,又小得不可思议的手,从襁褓松动的边缘探出来,还在空中胡乱地抓挠了两下。 林月疏被吓得往后一倒,竟然是活物! 而且,这真的是一个孩子…… 凌霜再次被她的反应逗笑:“当初,你被我带回来的时候,也同他这般大。” “真的吗?”林月疏不可置信,又凑近了些,“我的手也和他的一样小吗?” “当然了,人可不能生下来就长得这么大的。”凌霜将手里的娃娃放到床上,又将玄音铃递给林月疏,“月疏,你能帮师尊照看一会儿吗?师尊去去就回。” 林月疏接过那串熟悉的铃铛:“师尊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嗯。”话音刚落,凌霜的身影便消失在屋内,若不是床上真有个孩子,林月疏还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是自己在寒冬里做的一场梦。 她想起以前和师尊相处的日子,那时候她总缠着凌霜讲她是如何收她为徒的。 那是一个雪很厚的晚上,凌霜外出执行宗门任务,途径一个小村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未开灵智而暴走的妖怪杀了,只有一个小娃娃,被家人藏在空着的水缸里,才侥幸躲过一劫。 这个小孩不哭也不闹,就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看着那双浅淡得近乎透明的眼睛,这么小就与自己的亲人天人永别了,凌霜心下觉得可怜,便直接带回了宗门。 这恰好又撞上青云宗的拜师大典,凌霜当场决定收她为徒,甚至还扬言,此生只收她这一位弟子。 望着天上那轮被乌云遮盖的月光,隐隐约约又十分朦胧,凌霜当即拍板,给她起了一个“月疏”的名字。 “你便唤月疏!‘疏’者,朗朗清辉也。至于姓嘛,我觉得凌这个字不好,我不希望你活得和我一样,那便用双木的那个林。” “以后,你林月疏便是我凌霜此生唯一的弟子。” 回忆被微弱的动静打断,林月疏轻轻将襁褓打得更开,里面是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皮肤白皙,睫毛长而卷翘,此刻正安静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孩,林月疏拿起玄音铃在他面前晃着。 听着玄音铃的声音,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点点危机感,师尊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肯拿出来哄这个小孩,她突然有些好奇他的身份了。 小娃娃在听到铃铛的声音后,朝她看了过去。他的眼睛很亮,和她一样,眸子的颜色极淡,也很干净。 林月疏凑近,与他大眼瞪小眼。 谁料他的手竟直接拍在了她的脸上,不过很轻,像是一片羽毛拂过。林月疏怔了怔,随即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握住他那小小的手掌。 “你好,”她抓着他的手摇了摇,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叫林月疏。” 小娃娃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他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目光纯粹。 看着这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林月疏不禁自言自语起来:“你和我一样,也是被师尊抱回来的孩子,难道师尊也要收你为徒吗?” 得出这个结论的林月疏有些郁闷,师尊明明说过,这辈子只收她这一个徒弟的。而且,她见过刚出生的孩子,眼前这个,明显已经快一岁了。 也不知师尊是何时见到他的,又为何要将他带回来。 还未再与他说几句话,凌霜便回来了,不过跟着她一起的还有各个山峰的长老,就连那闭关许久的掌门也亲临寒玉峰这间小小的屋子。 凌霜温柔地摸了摸林月疏的头,其他人随即一窝蜂似地涌了上来,将床榻围得水泄不通。 林月疏已经很久没有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人了,而且还都是宗门里位高权重的长老,她有些怕生,便悄悄缩到了一旁,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说话。 “这便是你带回来的孩子?天生便适合修无情道之人?”掌门细细端详着襁褓里的孩子,她总觉得这眉眼有几分熟悉。 无情道?林月疏忽然想起一位修无情道的师叔,听说他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了。她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不错,我将收他为徒。” 还未等林月疏为这孩子的未来惋惜,凌霜的话便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凌霜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于是她的手又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起来,一下又一下,似是安抚。 可是林月疏的心情还是很低落,原来师尊真的要收他为徒,她不再是师尊唯一的弟子了。 而且他还偏偏是修的无情道,若是她无理取闹,掌门定不会答应她。 青云宗的后山有一个极其隐秘的洞穴,据说里面藏着上古大能的传承,只有修无情道之人才能进去参悟。可这么多年了,那洞穴依旧只进不出,多少惊才绝艳的弟子折在里面。 “这孩子有名字吗?”掌门的声音有些沉重,似是在想着为他的以后铺路。 “还没起呢。”凌霜笑道,看向怀里孩子的眼神也愈发柔和,“后日是这孩子的周岁,我想为他办一个抓周宴,届时再为他起名。” “可以。”掌门留下这句话,身影便如青烟般消散在屋内。 不过她一走,这屋子又瞬间欢腾起来。 “凌霜,你从哪得来的这么一个孩子啊?”说话的人是与凌霜关系最好的玄清真人,她伸出折扇去抬了抬小娃娃的脸,“真可爱啊。” “我怎么感觉这奶娃娃和你有点像?”碧波仙子的目光在凌霜和孩子之间流转。 凌霜闻言把林月疏推到前面,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弯下腰与她的脸贴在一处,好让人对比着。 “你不觉得,我们三个都长得很像吗?” 林月疏努力扯出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落。 而这些长老好似现在才看见她似的,纷纷投来目光。 “月疏都长这么大啦。”玄清真人望着她的眼睛,手里的折扇一下又一下地扇着,竟真端详起来。 她的手托着下巴:“不像,这俩孩子长得像,但你不像。” “哈哈哈哈!正好她们是师姐弟。”凌霜大笑着,她直起身,“对不对啊,月疏?”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的身上。 寒玉峰是她的家,凌霜真人是她的师尊。林月疏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仰起头,掩去眼里的泪光。 玄清真人“啪”地合上手里的折扇,笑容和煦:“那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林月疏这次并未很快回应,而是看向那个小孩,他的眼睛圆溜溜的,依旧直直地盯着她。 以后她就有师弟了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 “好。” 第二更[让我康康] 【青云宗秘卷】 尊号:凌霜真人 身份:青云宗长老,寒玉峰峰主 注:红衣白发,情深不寿。以忘情之法,行至情之事,违逆天道,自吞苦果。 尊号:山石真人 身份:青云宗掌门 注:垂拱而治,执棋望天。以宗门为盘,以众生为子。其目光所及,非一世一代,乃是千年兴衰。然天道盈亏,算计过甚,恐引反噬。 尊号:玄清真人 身份:青云宗传功长老 注:掌中扇,可拂尘,亦可定风波。眼中卦,可观人,亦可窥天机。 【青云宗秘闻】凌霜与掌门的过往 疑似曾经的挚友,殊途同归 是师尊和掌门,还有玄清真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师弟 第3章 抓周 青云宗今日,宾客云集,衣袂生风。 流云殿深处,青云宗终年不散的灵雾似乎淡了些,为这场声势浩大的抓周宴让出几分澄澈天光。 殿内高朋满座,皆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修士。 “恭喜掌门!” “这还是青云宗头一次给孩童办抓周宴,也不知这孩子是何身份?” “依老夫看,定是青云宗的小公子!这偌大的宗门,日后都是他的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抓周不一般都在上午吗?怎地这大宗门还本末倒置,安排在了这夕阳垂暮之时?” “那看来,这青云宗的小公子也不过如此嘛。” 谈笑声,恭贺声混着灵果的甜香与清冽的酒香,在流云殿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锦绣中央的小小人儿上。 凌霜今日罕见地着了正装,一袭月白衣裙上绣着流云暗纹,发髻高绾,只簪一支青玉长簪。她垂眸看着怀中的孩子,神色是外人难得一见的柔和。 那孩子刚满周岁,被打扮得十分喜庆,穿着云纹红袍,小脸玉雪可爱,被簇拥在人群中央。 他被凌霜抱在怀里,一副蔫蔫的样子,不停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很困。 但还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晃动的光影和陌生的面孔,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懵懂。 无人留意到,殿柱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小姑娘。 林月疏穿着宗门统一的素白道袍,宽大的衣摆让她显得更加瘦小。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几乎要将那上好的云锦布料揉皱。 她安静地立在凌霜身侧,微微垂着眼睫,青涩的面容在殿内灵珠的光辉下,显得格外素净,宛若初冬新雪。 林月疏的视线放在铺着千年冰蚕丝软垫的抓周台上,那上面琳琅满目的宝物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一柄有龙吟缠绕的小巧木剑,乃是降龙木心所制,一出现便引得众人注目。 在它旁边的是流云玉算盘,玉珠自行流转,推演着无形天机;山河笔的笔尖蕴着无限星辉,彷佛轻轻一挥便能点染万里河山;更有小巧的丹炉吞吐霞光,玉简也包含着无上道法…… 每一件皆是放到外界都足以引动腥风血雨的奇珍异宝,象征着一条可能的通天大道。 此刻它们都被精心摆放着,等待着今日真正的主角。 “不愧是大宗门,连个周岁小儿的抓周都能拿出这么多的宝贝。” “无论如何,有青云宗做靠山,他日必成大器。” “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又是一阵惊叹声。 凌霜并未关注他们,而是待到后山传来一阵凤鸣,她才微微颔首,把手里的孩子小心放到抓周台的边缘。 “快瞧瞧,喜欢哪样宝贝?”旁边一位性子爽朗的师叔朗声逗引,特意指了指那柄小木剑。 凌霜拍开他的手,轻声啐道:“暮云,你别干扰他,让他自己选!” 暮云讪讪退后,而那小人儿似乎被这番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歪着头打量四周,目光在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物上扫过,小手无意识地在软垫上拍打着。 令人诧异的是,他对近在咫尺的木剑毫无兴趣,对流光溢彩的算盘也只是瞥了一眼,目光掠过各种灵宝,但都未曾为之停留……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在抓周台上缓慢爬行。他时而停下来歪头思考,时而伸出小手试探性地碰触某件宝物,却又在即将抓住时缩回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这只小小的身影,她们无一不在好奇期待,这青云宗的小公子究竟会抓到哪件灵宝? 不过不管是哪一件,以青云宗的实力,都会全力托举他通往一条康庄大道。 林月疏垂下眼眸,看着他四处乱爬着。 天生便适合修无情道之人,会选择什么样的一条路呢? 再次抬眼时,目光恰好与他对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月疏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孩子的眼睛太过干净,像山间最清澈的泉水,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林月疏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过于直白的注视,却不料那小人儿像是认准了她,突然加快速度向她爬来。 林月疏的面前摆放着一支玉梳。 宾客皆哗然,像是没料到他竟然会选择这样一件平平无奇的物件。 林月疏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若是他抓了这样一件灵宝,她会被掌门怪罪吗? 她后退了一小步,裙裾微动。 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刺激了台上的小人儿,他爬得更加用力了。 但在玉梳面前,他仍未停留,还在往前爬着。 直到他的小手准确又牢牢地抓住了林月疏的一根素色衣带。 攥紧! 小小的指节看起来用了极大的力,才将那柔软的丝带死死地缠在自己掌心,彷佛抓住了整个世界。 他仰起粉嫩的小脸,眼里满是光亮,对着瞬间僵住的林月疏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姐……” 周岁的孩子,能发出的音节并不多。他之前也从未开口喊过人,这声“姐”倒是头一回。 掌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竟一挥衣袖,转身离席。 “啊……”林月疏低呼一声,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师尊,却见凌霜面若寒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与那个紧紧抓着她衣带的孩子。 比抓到玉梳更糟的情况发生了。 她慌乱地伸手,想要掰开那紧紧攥着她衣带的小手,却被另一只更小的手抓住了食指。 小小的手指,就这样带着一直执拗的力气,紧紧包裹住林月疏的指尖。 林月疏低头,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中唯一的倒影,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就在这尴尬的静默中,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朗浑厚的大笑。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那边,只一眼,便统统朝他作揖问好。 只见来人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古玉般温润,一身深青道袍不染尘埃。 “青凤老祖!” “竟是老祖出关了!” 在场众人无不肃然起敬,纷纷躬身行礼。 青凤老祖摆摆手,目光落在仍紧抓着林月疏衣带的孩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好!抓得好!”他笑声渐歇,抚着雪白长须,目光温和地扫过林月疏,“你叫什么名字。” 林月疏这才回过神,慌忙行礼:“回老祖,弟子名为林月疏。” “月疏……”青凤老祖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慧光流转,“清辉皎皎,如悬天心。你既独独抓住了这女娃娃……”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庄重: “那便为她衔来月华,做她身畔的一缕清光,承她之韵,映她之辉!” 青凤老祖转向凌霜:“你以为如何?” 凌霜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已恢复平静。她望向窗外,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挂上枝头,清辉洒落,为万物镀上一层银边。 “月疏在前,他便叫衔月吧。” 话音未落,她已瞬移至林月疏身侧,轻轻将孩子抱起。那小人儿的手仍紧紧攥着林月疏的衣带,不肯松开。 青凤老祖这才满意开口:“此子此生,当为汝衔来月光。” 林衔月。 从今以后,林衔月便是她的师弟了。 短暂的寂静后,潮水般的赞叹和恭贺声轰然响起,瞬间淹没了流云殿。 “衔月……当真是个好名字!” “妙啊,与月疏师侄相得益彰,意境天成!” 也有人打趣道:“衔月映月疏,同辉共明,此乃天赐之缘,何不就此定下娃娃亲!” 凌霜淡淡瞥了那人一眼:“衔月已是我座下弟子,与月疏是师姐弟。更何况……” “林衔月,是千年难遇的无情道好苗子。”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殿内欢快的气氛。 “原来是无情道,难怪被你们看得如此重要。”青凤老祖了然,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林月疏仍是怔怔地与林衔月对视着。 无情道…… 她想起藏经阁中那些关于无情道的记载:断情绝爱,太上忘情,以无情证大道。 宗门内的长老们对此道讳莫如深,却又无比重视。 林月疏望着抓着自己食指的小手。 或许,她也能修无情道…… 她望着自己被攥在手心的衣带,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若是她也能修无情道,师尊是不是就会多看她一眼? 这个想法如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 林衔月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凌霜轻轻掰开林衔月紧握着衣带的手,对林月疏浅浅一笑:“月疏,看来这孩子与你缘分不浅。天意让他抓住了你。” 林月疏扯开林衔月的小手,情绪难辨:“师尊说的是。” “如今你已六岁,到了入道的年纪。”凌霜的语气温和了几分,“可想好修什么道了?” 林月疏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无情道。” 她的脸上尽是倔强:“师尊,弟子也想修无情道。” 凌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不可!无情道并不是那么好修的,它会磨灭人的七情六欲。月疏,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冷血的怪物。” “可是……” “此事休要再提!”凌霜一挥衣袖,竟是直接带着她们回到了寒玉峰。 夜幕低垂,寒玉峰上的月光格外清冷。林月疏望着师尊抱着林衔月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她想不明白,为何师叔修得,林衔月修得,偏偏她修不得? 她不记得亲人的模样,从有记忆起,眼中就只有师尊一人。凌霜是她的师尊,是她的亲人,是她全部的世界。 可现在,这个世界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天生就该修无情道的人。 明明……她也可以的。 夜风拂过,带着寒玉峰特有的冷香。林月疏抱紧双臂,觉得今夜的风格外寒冷。 无情道……若是她修成了无情道,是不是就不会在意这些了? 既然无情道能让人断情绝爱,那正合她意。 总有一天,她会证明给师尊看,她林月疏,不比任何人差。 哪怕是那个天生就该修无情道的林衔月。 第三更[撒花] 作者是起名废,想换个文名,有几个备选,大家觉得哪个更好一点呀[猫头] 1.修无情道后弟弟黑化了 2.纯情师弟的伪装无情道 3.无情道师弟非要渡我 4.何须旁人衔月光 或者大家有更好的想法呀,采纳有奖励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抓周 第4章 入道 林月疏站在太极鉴盘面前,今天是她入道的日子。 可是这宗门大殿只有她和凌霜二人,她不敢直视师尊的眼睛。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提过修无情道的事。 林月疏有些好奇,太极鉴盘会给出什么样的指示? “按照我教你的口诀,把手放上去吧,太极鉴盘会给出答案的。” 林月疏深呼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调动全身的感官于掌心,接着,她将手按上了太极鉴盘,灌注自身的阴阳二气。 随着她的触碰,所有的卦象区域都亮了一遍,最后又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只有单一卦象亮起。 坎水。 凌霜脸色大变,她想扯开林月疏的手,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阵灵力将她击飞出去,撞在宗门大殿内的柱子上,林月疏想过去扶她,可这手却像是牢牢粘在了太极鉴盘上,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离开。 “师尊!我……” 下一瞬,后山一声凤鸣直冲云霄,刚入春转暖的晴天又飘起了雪,但它只往这处来,在林月疏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 可林月疏并未感受到半分寒意,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是看着自己的发丝慢慢变白。 忽地,雪落得越来越急,像是要把整个青云宗淹没。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依旧是往林月疏身边凑。 林月疏能感觉到有一股真气在自己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像是要将她彻底冲刷一遍,最后那些真气又全部汇聚在丹田,不断循环。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起来,没有方才的那股痛苦。 手也终于能拿下来了,她也顾不上自己的变化,立马跑到凌霜身边。 “师尊,你怎么样了?” 凌霜的嘴角还挂着血,她怔怔地看着林月疏,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把手轻轻抚在林月疏的脸上,面色苍白,这阵仗怕是惊动了整个青云宗,即使她想掩盖事实也来不及了。 每个修士在蒙启境或坎离境时,会确定自己的本命卦象。这会影响到他们的修炼侧重、擅长术法、性格甚至部分命数走向。 而林月疏却是天生的寒冰系坎水根骨,方才先天启灵仪式激发其先天之气时,竟直接跳过了蒙启境,来到了坎离境。 境界虽上去了,可心性却未跟上,加上她年纪又小,又心心念念着无情道,这本命卦象自然也就指向了无情之道。 果然,下一刻,掌门和其他长老都来到了殿内。 方才还空旷的大殿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掌门看向林月疏,面色比之前柔和万分:“好孩子,从今天起,你便开始修道,修无情道。” 林月疏跪在凌霜身边,她捞起自己的白发,恍惚道:“我能修无情道了吗?”说完这句话她又下意识地看向凌霜,却见她闭上了眼睛。 “是。你不仅能修,你还会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掌门的话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林月疏吐出一口血,瘫倒在凌霜身边。 小小的身体占据了凌霜所有的怀抱。 在这个拥抱里,她发现自己的发丝又变回了黑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尊?”话还未说完,她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次醒来时,林月疏已经回到了寒玉峰。 几个月的时间,林衔月已经会走路了,此刻他正趴在她的床边。 “姐……姐……” 林月疏捏了捏他的小脸,林衔月便甜甜地笑了起来,又接着喊她。 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格外黏人。 许是感受到她醒了过来,凌霜推门而入。 她居高临下,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跪下。” “师尊?”林月疏不知道为何师尊会是这个态度,她想问为什么,可下一刻一道法术打在她的腿上,让她跪了下来。 “你为何不肯听我的话,偏偏要去修这无情道?”凌霜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痛心。 林月疏缄口不言,只是老老实实跪着。 林衔月看不懂这是在做什么,但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身边,他坐在自己腿上,眼巴巴地瞧着两人。 凌霜冷哼一声:“你想跪就一起跪着罢!” 留下这句话后她不再看两人,摔门而去。 “姐。”林衔月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衣角。 恰好今日满月,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她们身上,屋外也传来簌簌落叶声。 峰口处的那棵梧桐,总喜欢留几片叶子等到开春的时候才掉。也只有等叶子掉完了,它才肯冒新绿。 林月疏没有理会林衔月,她把手放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随后她施展一道法术,整个屋子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掌心落下的地方爬上一层冰霜,看起来晶光莹莹的,比之月光照拂之处更为闪亮。 林衔月,林衔月…… 何须旁人为她衔来月光? 林月疏站起身,她轻轻拍着膝盖处沾上的灰尘。 她既已入道,那就更不该浪费时间。她会成为活着从秘境出来的第一人。 如此想着,她便开始打坐准备修炼。 她要向师尊证明,她才是能将无情道修到大成之人。 然而第二天,现实却给了林月疏当头一棒。 凌霜带着林衔月离开了宗门。 她再一次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寒玉峰。 林月疏握紧拳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林衔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趴在凌霜肩上,遥遥地与她相望。 师尊再一次抛下了她。 不过,她不再和之前一样,一个人苦守寒玉峰。 掌门每日都会来教习她。 她和其他人的情况不同,她没有经历蒙启境,所以她要从最基础的易理知识开始学习,去自主感应天地间的阴阳二气。 待到体内产生的阴阳二气能够循环之时,她才能进行坎离境的修炼。 而这坎离境的关键是坎水与离火的调和,她是寒冰系坎水根骨,所以相较于其他人,她的修炼要更为艰难,但是只要既济,那便是灭杀一切同阶的存在。 修炼的日子总是异常枯燥,但又格外充实。 九岁那年,林月疏体内的阴阳调和之气终于初步形成循环,独立施展基础五行之术不成问题。 只是坎离境重心性修炼,离火需明而不燥,坎水需盈而不溢。 每次调动体内阴阳之气时,不论是何季节,天上都会飘雪。 但她的头发终于不会如入道时一般,突然变白。 掌门说,这是她大成的表现。 对此,林月疏也生不出喜悲。 这几年来,掌门会通过宗门的水镜与凌霜联系,她外出并不是为了修炼,只是为了带林衔月体验凡间界的烟火气。 掌门说,这是在为林衔月的以后铺路,也是为了整个青云宗铺路。 林月疏想不明白其中关联,只是不停地修炼。 有些时候她会像小时候一样,坐在窗户边,望着峰口处的梧桐。现在的她依旧没有那棵梧桐树高,凌霜离去时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可林月疏还是有些期待,说不定哪天师尊就回来了。 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臆想,林衔月,已经彻底取代了她在师尊心里的位置。 渐渐地,林月疏终于到了十岁,她可以去宗门的学堂,跟着其它长老一起修习了。 许是已经很久没有师尊的消息,林月疏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她来到了坎离境大圆满,只差最后一步,便可破镜。 可是在她去学堂的前一天,凌霜回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是林衔月。 他已经不认识她了,躲在凌霜衣角边好奇地看着她。 这一幕莫名刺痛了林月疏的脸,她挪开目光。 凌霜则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半蹲在林月疏面前。 她的面容比起四年前柔和了不少,此时看她的眼神亦满是温柔,不像师尊像慈母。 其实林月疏已经记不太清她的样貌了,但是现在一看到这张多了些许风霜的脸,一些回忆又被勾动出来。 林月疏并不习惯被她用这种目光注视着,明明远行的人是师尊和林衔月,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出现那种近乡情怯的陌生感? 直到被凌霜抱入怀里,林月疏才悠悠回神,师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林月疏微微颤颤地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 “小月,快来见过你的师姐。”凌霜直起身,把林衔月牵到她的面前。 林衔月非常听话,他仰起头怯生生道:“师姐。” 凌霜倒是觉得好笑,这孩子平时皮得很,一张嘴能说的不得了,没想到一到林月疏面前竟然还拘谨起来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 “你是小月。”林月疏微微抿了一下唇角,不咸不淡地开口。她对这个孩子仍喜欢不起来。 听见师姐喊他,林衔月连忙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忙从腰上挂着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狐狸木雕。 “这个送给师姐。”他双手捧着小木雕举到林月疏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的,任谁来也无法拒绝这个孩子。 林月疏指尖触碰到小木雕,但并未多看,直接收了起来。 “多谢。” 凌霜见俩孩子看起来相处得也还行,也未多想,甚至将她们安排在了一间屋子,说是培养感情。 其实是寒玉峰也只有两间屋子,凌霜向来不拘小节,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她从未设想过的。 只是到了夜晚,林月疏和林衔月的相处却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和谐。 视角跟随月疏,接下来介绍一下本文的设定,参考为《周易》 境界划分: 蒙启境→坎离境→震巽(xun,第四声)境→艮兑境→乾坤境→太极境→无极境 根骨: 乾天根骨,坤地根骨,离火根骨,坎水根骨,震雷根骨,巽风根骨,艮山根骨,兑泽根骨 根骨无太大强弱之分,更多的是境界的高低 且本文的修道更注重的是修心 月疏是坎水根骨,起点是坎离境,她会一步一步变强的,中间或许坎坷,但一定会找到自己的道,请大家给她一点成长的时间呀[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入道 第5章 入学 “师姐。”林衔月软糯的声音响起,但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林月疏睡在内侧,脸朝着墙睡,把后背留给了他。 见她不理,林衔月又凑了上去,他跪坐在林月疏身旁,只要她一翻身就能碰到他。 但是林月疏并不会这样做,在林衔月靠过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身子也蜷缩得更紧,只占用床上的一角。 “师姐,你为什么不理我?”林衔月看不出来她为什么不理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但依旧没有回应,便以为她睡着了。于是他也躺下闭上了眼睛。 “师姐,那我也要睡觉了。” 他不像林月疏,夜里从不动弹,以什么姿势躺着,就以什么姿势醒来。他睡相并不好,但也不喜欢正躺着,最后滚着滚着扒在了林月疏身上。 一夜无梦,林月疏早早就醒了。 她感受到一只小小的身躯紧贴着自己。也许是本就对他没有好感,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屈辱。 去学堂的第一天清晨,林月疏就这样以不忿开篇。 为什么师尊要在她去学堂的前一天回来? 林月疏抓起放在自己肩上的小手,把林衔月往后一翻,随即飞身下床。 等林衔月揉着眼睛清醒时,她已经穿戴完毕,准备去学堂。 凌霜并不打算送她,她站在峰口那棵梧桐树下,看着她乘着仙鹤飞去。 小姑娘发育得早,身子虽在抽条,但看起来仍是单薄得不行,瘦瘦小小的。 林衔月迷糊着也走了出来,看到林月疏飞走,瞬间清醒过来。 “师尊,师姐她要去哪?” “还能去哪?上学呗。”凌霜拎他进屋,“赶紧洗漱,待会带你去宗门大殿。” 六岁是最好的入道时间,原本早在一个月前,林衔月就应该回来了。只是凌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不想带他回去。 还是掌门主动与她联系,她才知道林月疏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 紧赶慢赶,也才在前一天回来。 但是林月疏的变化很大,和记忆里那个总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不一样了。 她的眼里满是冷淡,是因为无情道吗? 今日过后,林衔月也会朝着那个方向靠拢。 是她害了他们。 仙鹤飞得很快,不多时,林月疏便已经到达了学堂处。 青云宗的学堂不止有青云宗的弟子,凡是入道之人,无论贵贱,皆可来到此处修习。 但是这一开放,难免鱼龙混杂。于是青云宗便将这学堂建在山脚处。 学堂主要分为两个级别,震巽境之上和震巽境之下。只要到达震巽境,便可专攻一门术法,也就是跟随自己的根骨选择自己想要学习的术。 林月疏的根骨为坎水,待她突破震巽境,便可只修习坎水类的术,最大可能地贴合自己的天赋,在根骨的基础上达到大成。 在此之前,最根本的根骨八术如离火术、坎水术,这些是每个人的必修术法。 林月疏来得并不算早,有不少人是从百米开外来的,学堂并不提供住宿,所以她们只能尽早赶来。 今日来授课的长老是玄清真人,她的手里依旧拿着一把折扇,仍是之前那只青绿色的。 说起来,抓周宴之后,林月疏便再未见过她。 林月疏看了眼自己的手,她的变化很大,估计就算她站在玄清真人面前,她也只会轻轻扇动她的扇子,问她是谁座下的弟子。 学堂此时还未开放,她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但身上那件素色的衣裙扎眼得很,即使是散修,也不会穿得如此破旧。 虽然青云宗没有区别对待的意思,可耐不住某些弟子狗眼看人低,自以为出身大宗便高人一等。 “咚……咚……咚……” 三声连续的钟声响起,沉稳悠长,这代表着今日的授课开始。 回声一荡完,大部分人都已经在讲堂里端坐好了,林月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这里风景很好,一转头就能看见屋外的青绿,还有深处拜月塔露出的塔顶。 玄清真人踏着最后的余声走进讲堂。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形似太极鉴盘的东西,胳膊下还夹着她的折扇。 每年七月的第一天都会多出很多新来的弟子,因此玄清真人走进讲堂的第一件事就是介绍自己。 她先是将讲堂里的人大致扫了一遍,再开口道:“今年的新面孔还挺多的。我是青云宗的玄清长老,今日的课就由我来讲授。当然,不止是今天,往后每个七月的上旬你们都能见到我。” “见过玄清长老!” 教室里不论是弟子还是散修皆站起来向她问好。 “好了,请坐下吧。”玄清挑了挑眉,把手里的圆盘放在讲台上,开始了她的讲课。 下一瞬,那圆盘径直变大,直接倒了过来,它的中心为太极图,外环分八区对应八卦乾、坤、坎、离、震、巽、艮、兑,边缘镶嵌二十八星宿刻度,呼应天地人三才之道。 林月疏确认,果然是太极鉴盘。 玄清接着开口:“这个东西想必大家入道时都见过吧?”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举起了手:“长老,我没见过。” 举手的人是一个长着卷曲长发、高高壮壮的女子,她的脸上是林月疏从未见过的红润。 “哦?那你是用的三才古钱吧。” “不错!” “三才古钱,唔……你可是阴阳宗的?”玄清长老往太极鉴盘里注入阴阳二气,不多时,它即刻流转起来。 “正是。”只见那女子站了起来,朝玄清拱了拱手,“阴阳宗林夕代宗主向玄清长老问好。” 此话一出,讲堂里瞬间沸腾起来。 无他,阴阳宗和青云宗一样,都是大宗门,地位几乎平起平坐,但是教习内容却大有不同。 阴阳宗弟子大多精通双修、炼丹、养生之术。 众人惊讶的点,正是这样一个大宗门的弟子,为何会到这青云宗的学堂来? 林月疏收回自己的目光,原来阴阳宗的女子是这样大方,若有机会,她定要去这阴阳宗瞧瞧。 “那正好,就你了。”玄清折扇一合,朝她指去,“那你便来为大家做个示范如何?” “当然可以。”林夕坐在最后一排,闻言便往前走,路过时高高束起的马尾飘在身后,带起一阵细风,温和不扰人,还有一股独特的气味。 林月疏闻了出来,是凌霄花的味道,清香中又带点涩感,闻之精神一奋。 她的视线追随着林夕,看着她走到台上与玄清并排站在太极鉴盘右侧。 眼睛一晃,竟和玄清真人对上了视线,她好像一直在看她。 林月疏对她点了点头见礼,随即移开了视线。 玄清真人好像对她还有点印象。 “你把手放上去便可。” 林夕遵从玄清真人的话,把手放在了太极鉴盘的中心。 原本漂浮在太极石表面的黑白二色全部缩了回去,林夕也开始引出体内阴阳二气,不过片刻,方才还阴着的天瞬间晴朗起来,阳光将整片山头笼罩起来,即使学宫位于山脚处,阴暗即刻被驱散。 三轮流转之后,卦象显示乾为天、纯阳,是乾天根骨。 玄清真人便就着这瞬变的气象讲解起来。 “天道恒易,这世间万物都处于永恒的‘易’之中,有不易、变易、简易三层含义。修真需要领悟的便是这三易真谛。” “那么,易又为何物呢?” 玄清停下授课,显然是想要挑选一名弟子来回答。 来这上课的散修,几乎都是自己摸出的修真门道,哪里知道这些理论知识? 突然,一名男弟子不等她选就直接站了起来。 玄清长老看着他身上青云宗的宗服笑了笑:“看来有人要回答我的问题。” 林夕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也在等着这人的回答,想知道和她们阴阳宗有何不同。 谁料那名男弟子竟只是站起来摆手:“长老,我也不会这个。但我知道有谁会。”说话间他看了林月疏一眼。 玄清眼里笑意收敛,整个讲堂也死寂起来。 “哦?你想让谁来说?” 他像是就等着玄清长老的这句话,直接指向了坐在他前面的林月疏。 “这位师妹虽不是我青云宗之人,但她时不时向窗外看去,想必是都已知晓,才对长老您的教学如此懈怠。” 授课前他便一直在观察林月疏,如此寒酸的衣袍,绝对不会是大宗门的人,而且自从玄清真人开始授课时,她就一直走神。 说话的人虽只是一名外门弟子,但青云宗学堂散修居多。于是此人便仗着自己是青云宗弟子,比旁人多这样一件弟子袍,在这学堂向来是鼻孔朝天。 林月疏极少外出,他不认识她,所以他便以为她是软柿子,想在这课上对她发难。 他一说完,便有一群男弟子附和起来。 林月疏并不回头看他,她有点想不明白,她们可是有何过节? 他们这一出,直接把林月疏架了起来。林夕看不过去,握拳把身旁起哄的男弟子锤倒在地,玄清真人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显然不打算干涉进去。 被打的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红肿的右脸,不过一想到林夕是阴阳宗的人,他又咬牙忍了下来。 玄清朝着林月疏颔首:“既然如此,月疏,这个问题便由你来回答吧。” 【阴阳宗秘卷】 姓名:林夕 身份:疑似阴阳宗亲传弟子 根骨:乾天根骨 注:身负纯阳,心似赤子。道途开阔,如天行健。 此女子性情直率,与之交好可得坦荡相助,但需谨记——阴阳宗弟子,最擅察人心、动人情。是友是敌,且看缘法。 神秘铜钱女子来咯~(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