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选择天幕系统［无限］》 第1章 夜访古堡（1） 昏暗，逼仄，潮湿，空气中泛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浓郁铁锈腥气。 洛夜猛然睁开眼，剧烈地咳嗽着，水珠从颤抖的睫毛上掉落，漆黑的发丝黏上脸颊，同眼下淡色青黑相映衬，更显常年不见光的肤色苍白，半浸在水中的深蓝格子衬衫大敞着，露出其下冻得泛红的肌肤。 他刚刚差点淹死在一个浴缸里。 洛夜攀在浴缸边缘，窒息带来的劫后余生感促使他微张着湿润饱满的唇，贪婪而克制地汲取狭小空间内仅有的氧气。 贫血导致的眼冒金星感逐渐消退，视线恢复清明，拭去生理性的眼泪，肾上腺素随热度褪去，洛夜这才意识到寒冷。 刺骨，似曾相识。 双手手腕都缠着绷带，伤口处隐隐传来钝痛，在逐渐褪去的冰水效用中，疼痛越发明显。 三下五除二扣好衬衫，洛夜起身环视一周，发现他正处于一间暗室的中央，仅有的一扇狭窄彩窗透进沉闷压抑的猩红光线，浴缸边缘围着一圈残烛，尚未散去的腥甜气息席卷人的呼吸。 洛夜跨出浴缸，水流顺着腰腹曲线和劲瘦却带着恰到好处肉感的小腿肚流下，在地上晕开一对湿漉漉的脚印，模糊了浴缸周边地面上狂乱的线条。他用脚掌摹画着，试图辨别线条所蕴藏的含义，柔软的脚趾腹部在地上留下一道道不规则的湿润水痕。 浴缸之下是一个奇怪的法阵。 一道掺杂着电流的标准机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暗室内的寂静，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数个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全息面板，悬浮在洛夜面前的空气中。 ［叮，检测到管理员洛……滋滋……洛夜登录系统，正在识别身份……验证通过。］ ［页面初始化完成，副本任务发放中……发放完毕。］ ［欢迎登录天幕系统！］ 系统？那管理员就是用户的意思喽。 还有，这些屏幕是打在视网膜上的吗？ ［最后的晚餐副本：你受邀来到古堡，参加老友莫里哀伯爵的晚宴。］ ［任务刷新：请跟随指引尽快收拾整理前往餐厅，伯爵喜欢守时的客人。］ 叩，叩，叩，角落的窄门传来毫无感情的敲门声，一下接一下，无论是间隔的时间或是力道都一模一样，像是精密设定好的机械。 “客人，沐浴完成后就请跟我来。”沉闷而沙哑，略带一种奇异的滞涩停顿感，似乎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 洛夜面无表情，眼睛深处却亮着兴奋和好奇。 确定了暗室内暂时没有更多线索，洛夜把遮挡视线的湿发拢到脑后，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浴缸，暗室中光线是猩红色，把浴缸中的水也映成不详的红色。 或者说，是掺了冰的血。 洛夜咽下嘴里仍残留的血腥味，推开窄门，看见了门后仆人的模样。 极宽的眼距，黑眼珠面积远大于眼白，显得瞳孔异常漆黑，盯着人看时就像一枚摄像头。烫伤般粉红的皮肤，皮肤之上仔细看去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质感滑腻的粘液，浑身上下散发着穴居生物特有的土腥气，令洛夜不由得联想起某种两栖动物。 洛夜不着痕迹地往远离仆人的方向退了一步。 仆人似是没注意到这一举动，只是执行指令般机械地递上浴巾和衣物，退开两步弯腰低头等待着，无神双眼深陷在布满灰尘的厚眼镜后方。 刚接过衣物，系统弹窗再次跳了出来。 ［获取道具：“伯爵精心挑选的礼服”］ ［请问您想要：①自动装备；②手动穿戴］ 洛夜的目光在两个选项上来回移动，思索片刻，停在了第二个选项上，心中默念确认，眼中神色淡泊，嘴角却挂着清浅笑意。 RPG游戏，就是要亲自上手才有意思。 完成选项的一瞬间，洛夜感到一阵微风拂过全身，将残留在身上的水珠席卷一空，整个人干爽无比。 对了，原本的衣服也消失了。 系统，流氓。 衬衫质地极其柔软，即使是自认较为敏感的洛夜也很满意蕾丝花边贴合上脖颈的触感。蕾丝颈环下方敞开天窗，穿戴间偶然触碰袖口银扣，激起一阵轻微战栗。束腰弹性恰到好处，紧吻着结实的小腹，曲线由宽肩收缩至窄腰，又在大腿根部勾勒出暧昧的两道圆弧。白色丝袜勒上柔软小腿，摩擦间轻易勒出红痕。 只是没有鞋子。 洛夜正发愁时，窄门再次打开，依靠泄进暗室的光线，洛夜第一次见到所谓伯爵的真容。 北欧人的面容，五官深邃，身材高挑，一头金发异常显眼，深红眼珠中仿佛时刻燃烧着充满渴望的烈火，从推开门的第一刻起，伯爵的目光就没有从洛夜身上移开过。 “亲爱的，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声线低沉，略显沙哑，唇齿开合间隐约能够看见两枚虎牙。 洛夜扪心自问，如果是在现实中相遇，伯爵的确可能会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只是他是否有些太守时了？亲自过来的话安排仆人有什么用？ “鞋子。”洛夜实话实说。 “宝贝儿，我知道。” 伯爵单膝蹲下，一手低低托起一只精致的小高跟皮鞋，即使是蹲着，伯爵的视线也并不比洛夜矮多少。 “来吧？亲爱的。” 洛夜面无表情地盯着伯爵看了会儿。 僵持片刻，洛夜抬腿，忽略伯爵的视线，直接将穿着白丝袜的脚穿进伯爵手中的皮鞋，重量一点点倾斜到伯爵身上，像踩着对方似的，居高临下地，耐心等待对方为自己扣上搭扣。 穿另一只鞋的过程也是如此。 “那么现在，亲爱的，属于你的欢迎晚宴已经准备好，请跟我一同前往。” 伯爵在洛夜的小腿肚处亲了一口，洛夜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急忙收回腿，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转身就逃的冲动。 副本，变态。 *** ［检测到目标人物活动，正在搜索位置……地址lorca24601……已定位至玩家洛夜的直播间，是否选择观战？］ ［是。］ 偌大的幽蓝天幕一望无际，形形色色的玩家穿行在排列错落有致的奇特建筑之间，中央屏幕反复滚动播放各类排行榜。 两栋建筑物的缝隙之间，阴影之下，灰蓝发少女一甩半扎着的高马尾，夹克兜帽垂下的两只兔耳随动作晃动，少女身量并不高，脸颊上贴一枚闪电贴纸，乍一看去仿佛是谁家迷路的无辜初中生，但她蓝色眼睛中时刻闪烁着的意味不明的精光却在向外界昭示，这只兔子远不像想象中那样柔弱，而必要时刻…… 少女戴上兜帽，单手插兜，将棒棒糖含回嘴里，夹克背后的兔子露出鲨鱼般的三角尖牙，脸颊上贴纸在那瞬间蓝光一闪。 ……兔子能咬断捕食者的咽喉。 少女手心向上，一枚闪烁着幽蓝荧光的质地纯净立方体浮现，悬浮在她手中。 ［地点传送中，请稍候……］ 瞬息之间，少女的身形化作无数幽蓝数据碎片纳入到立方体中，荧蓝立方体在原地旋转着缩小，直到压缩成目不可见的一点，电光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 十三份餐具在长桌前依次排开。洛夜落座的第一时间，耳畔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任务已完成，奖励300积分已到账。］ ［任务刷新：请尽情享用晚宴上的食物（0/2）。］ 餐品丰盛，果品叶片上还沾带着未干涸露珠，奶油浓汤馥郁，蘑菇鲜味充分释放，蔬菜沙拉散发独属于果蔬的清甜香气，烧鹅色泽金黄，在暖黄吊灯映照下闪着鲜亮的油光，令人垂涎。 洛夜没有动它们，在这种稀奇古怪的副本里，越是看似美味的食物越不能碰。 他把目标转向桌上不起眼一角，那里躺着简单的无酵面饼和几片孤零零的黑面包，高脚杯中粘稠深红的葡萄酒向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不禁让洛夜联想起先前浴缸中的“冰水”。 铁夹刚一触碰上面包的那刻，系统提示出现。 ［获得道具“一片面包”，已自动放入系统背包。］ ［一片面包：晚宴上的一小片黑面包，带走它不会让你坐牢哦。（效果：一次性使用，恢复0.1血量，且两小时内免疫饥饿）。］ 面包也是道具？ 洛夜故技重施，再次戳了戳自己餐盘里的黑面包，这回道具提示音不再响起，看来是只能拿一遍。 太可惜了，道具什么的多多益善嘛。 虽然道具属性很奇怪，但洛夜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系统会给的道具必然自有其用处，反正背包容量不限量，作为收集狂魔的洛夜自是不会错过任何开辟图鉴的机会，收集度一高，保不准什么时候解锁新成就。 与同一个物品交互一般不会既提供功能型而非线索型道具，又能够促进主线任务完成，除非获取道具是任务本身，所以黑面包算在晚宴任务食物中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如此，面饼就是下一个目标。 洛夜掰下一块无酵饼往嘴里送，味同嚼蜡。 ［任务进度：请尽情享用晚宴上的食物（1/2）］ 看吧，多试试总会有收获。 嚼着嚼着，洛夜神情变得凝重。 空气忽而变得粘稠浓重起来，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气力，视野中黑暗如潮水般涌现，眼前阵阵发黑，挤压侵占正常视觉的生存空间。嘴里泛起苦味，头晕目眩感席卷全身，胃部灼烧感强烈。 ［获得debuff“中毒”］ ［作为半（信息缺失）的你，无法食用正常人类的食物，请在倒计时结束前寻找到解药。］ ［倒计时：00：00：30］ ［倒计时：00：00：29］ 这就中毒了。 我不就吃了一口干巴面饼吗？ 桌前景象如万花筒滚动变化，如大海中游曳的孤船般难以寻到落地实感。 唯独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船锚般纹丝不动。 第2章 夜访古堡（2） 强撑着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和胃部灼烧感站起，洛夜发现眼前的景象正在一点点扭曲变化。 原本丰盛非常的鲜美食物迅速变质，蛆虫在乳白色浓汤中翻涌着高歌行进，蚊蝇飞舞着吟诵赞美诗，霉菌毫不吝啬地向世人展示绿色**，将细小触手能攀爬到的每一个角落侵占。 长桌前，时间与空气一同歌颂**。 除了那从始至终未曾变化的无酵饼，象征着某种脱离于时间和空间所存在的永恒。 ［倒计时：00：00：15］ ［倒计时：00：00：14］ 洛夜的大脑在飞速转动着。 这个“中毒”的状态所展现的画面似乎才是“人类”应当看到的。 如果不是人类，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 尸体？不至于，呼吸还在。灵体？不可能，身侧有影子。 对了，影子！ 银质高脚杯就在触手可及处，光滑表面倒映出洛夜扭曲变形了的苍白容貌，仔细看去，似乎能穿透接近透明的身影窥见背后的景象。 杯中液体泛着不祥的猩红色，似有生命般翻卷着，铁锈味弥散到空气中，愈发浓郁。 洛夜瞥一眼手腕上仍缠着的绷带，将杯中滚动着气泡的猩红液体一饮而尽。 ［任务进度：请尽情享用晚宴上的食物（2/2）］ ［任务已完成，奖励500积分已到账］ 银杯掉落，叮铃一声轻响，杯沿残留液体在洁白桌布上划开一道圆弧。 眼前场景正在飞速复原，时间倒流般，腐朽将生机让位于新鲜，蚊蛆收敛威风，霉菌羞涩退却，晚宴回到最初的最初，奶油浓汤的香气勾人食欲，一派祥和。 恰似蝴蝶缩回虫茧。 不同的是，银杯表面，洛夜再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倒计时：00：00：02］ ［倒计时：00：00：01］ ［“中毒”状态解除］ 胃部剧烈翻涌，压下干呕感的同时，洛夜庆幸原先没有动过任何一口其他食物。 饮下的猩红液体细蛇般在体内游走，灼烧感随即四处蔓延，洛夜蜷缩着蹲下，去抵抗席卷浑身的酸软无力感，眼尾泛起体温升高导致的潮红，气息急促，嘴唇微张，露出内里柔软的一抹灵活鲜红，虎牙肉眼可见地伸长。 那么，他现在距离变成一名真正的吸血鬼不远了。 ［获得状态“血族后裔”］ ［作为伯爵亲自挑选并认可的后裔，完成了初拥的你将继承这座古堡，代替伯爵守护有关血族的使命和秘密（倒计时结束则异化完成）］ ［异化剩余时间：12：00：00］ ［异化剩余时间：11：59：59］ 还剩12个小时。 *** 早在暗室里，伯爵为他穿鞋时，洛夜就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光线都映不出伯爵的影子。 联系手腕上的绷带和浴缸中的冰水，洛夜大胆推测。 伯爵正是通过手腕上的伤口将洛夜的血液放出，再一点点替换成自己属于血族的血液，这个过程在有镇痛麻醉作用的冰水中完成。 所以连低血糖都没有的洛夜，即使已经醒来许久，仍旧感到有些贫血，眼冒金星、脚步虚浮。 洛夜虽然是上班族，常年缺乏锻炼电量不足，但不至于睡醒半宿了还一副半死不活模样。为了省电，他只是不想表现得太活跃，不是不能。 而餐桌上的猩红液体，恐怕是某种活物的血液，此时体内流淌着伯爵血液的洛夜只要喝下活物的血，就会从半吸血鬼状态向吸血鬼完全体转化。 整个过程，就是血族的“初拥”。 或许这也能解释为何伯爵对洛夜态度如此热切，这是对同伴，对后裔的信任。 也是对共享了由同一份血液所泵出心跳的亲密至极之人的天然依恋。 洛夜揩了下嘴角，残留的血迹在脸上晕开暧昧红痕，又像落入海洋中的雨点般融化消失不见。 “亲爱的，我想你今晚一定很累了，让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 ［叮，获得异化附加状态“乏力”，持续时间30分钟。］ ［原本人类的身体难以承受成为血族后裔带来的种种改变，就像每晚熬夜加班时那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休息，可惜你不能罢工，但它们随时可以。］ 提示音落下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酸软无力感传遍全身，洛夜咬紧后槽牙，颤颤巍巍地扶着墙角站起。 系统你绝对是故意的吧！ 上debuff就算了，怎么还开嘲讽！？ “？” 伯爵仍旧笑容满面，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金发在吊灯暖黄光线的照射下流转着柔光，虎牙将鲜红嘴唇压迫得轻微下陷。 “亲爱的，别逞强。” 伯爵凭借高大而有力的身躯，轻而易举将洛夜拦腰捞起，像抱着一只乖顺宠物般将洛夜拢在怀里，宽厚拇指摩挲上洛夜的后颈，暗红眼眸深处燃烧着不明情绪的火焰。 这NPC看人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洛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一路上洛夜也没闲着，他趁新任务还没发放，仔细研究起这个所谓的天幕系统。 ［管理员：洛夜 等级：D（新手保护模式） 血量：60/100 能量值：33/33 精神值：100/100 幸运值：？（每日更新判定） ……］ 都是一些基础数值，对于资深网游爱好者（云玩家.ver）洛夜而言不是什么需要花大工夫理解的概念。部分功能界面是灰色，显示为未解锁状态，可能会随着等级升高逐渐开放。 不过这个蓝量，给得也太少了吧。 小气鬼。 ［…… **技能：通关新手关卡后解锁］ 洛夜漆黑的眼瞳底突然闪出兴奋的光。 果然，游戏里必不可少的个人技能出现了。 他不奢求能解锁什么存档读档之类可以在RPG游戏里横行霸道的技能，只求来个净化驱散，好让他以后不再陷入当下困境中。 虽然在吸血鬼异化和乏力双重debuff的作用下，洛夜仍是一副有气无力模样，黑眼圈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似乎更明显了，他的思维却是清楚的。 尤其是，真想一把推开伯爵越凑越近的脸。 *** 陌生的天花板。 洛夜“躺”在一座倾斜放置的外观通体漆黑的棺材里，陈年木材散发出一股厚重浓郁的腐朽气息，棺材内衬丝绒，如同新摘下的樱桃般鲜红。 “乖孩子，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伯爵将一道红色丝绸蒙上洛夜双眼，指尖状似无意地在黑眼圈处流连，留下冰冷的体温。 “安眠才是最好的归宿，不要在日间四处游荡，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尤其是，不要靠近城堡东翼，那里是天亮时最接近太阳的地方。” 一声闷响，沉重大门闭合，棺材房被黑暗吞噬。 ［任务刷新（分支结局，请谨慎选择）：黎明将至，刚接受血族身份的你状态暂且虚弱，此时你选择①听伯爵的话，在白天安静休息；②趁机探寻古堡中有关血族的秘密。］ ［异化剩余时间：11：30：01］ ［异化剩余时间：11：30：00］ ［叮，状态“乏力”解除。］ 洛夜周身一轻，先前浑身酸软肌无力的感觉消失一空，他扯开蒙着眼睛的红丝绒绸带，惊讶地发现，黑暗中自己的视力清晰非常，想必是吸血鬼状态带来的增益。 还用问吗？谁会在原地傻傻睡一觉，多没意思。 游戏里“不能做”的意思不就是“快来这样做”吗？ ［选择：分支②］ ［确定。］ ［好奇心胜过了一切，于你而言，按部就班意味着生命力干涸，只有冒险才是生活的主旋律。在一座城堡内，最有可能藏着秘密的地方，莫过于主人的卧室。］ ［任务刷新：前往伯爵的房间（0/1）］ 整理目前已有的线索，洛夜推测，这是一座年代大致处于中世纪时期的城堡。 窗户经过特殊设计，呈现菱形，能够过滤掉外界一半的光线。走廊两侧骑士盔甲布满灰尘蛛网与锈迹，一排排血淋淋猎物头颅张牙舞爪，是主人嚣张的炫耀资本，墙上绘画无一不是冷冰冰的宗教场景，圣母的眼底毫无温度。 不过，作为一名吸血鬼，伯爵居然会挂这种类型的画，老鼠原来也会歌颂猫的美德吗？ 洛夜开启系统商城，购买了一卷能够自动书写的羊皮纸。 ［便携羊皮纸：魔法加科技，自动记录心中所想内容，解放双手，使用前请默念“我庄严宣誓自己不干好事”。］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羊皮纸是跑图开荒的最佳选择，如果能带出副本做纪念更好，还是那句话，多多益善。 对洛夜这种前病理性失忆患者而言，更是如鱼得水。 只是，一想到当时还是学生的姐姐是怎么独自扛起一切的，洛夜就有点愧疚，他总是在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等这场游戏结束了找老姐一起吃顿饭，就吃公司楼下那家小炒菜。 洛夜抬头看向城堡东翼房间的大门，铜漆已经剥落，门锁斑驳，虚掩着露出一条门缝，门缝中的黑暗既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非凡诱惑。 单是接近此处，洛夜都感到周遭温度下降，空气也变得厚重混浊，独属于纸张的陈旧气息从门缝逸散而出，伴着甜腻的蜡烛香，熏得人有些头晕目眩。 ［异化剩余时间：10：29：18］ 东翼大门在充斥着黑暗的城堡中一开，一合。 凭借属于吸血鬼的在夜间极好的视力，洛夜发现东翼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四面墙壁镶嵌着成千上万本书，木梯延伸至几层楼高的书架间，陈腐的灰尘气息萦绕在鼻尖，烛台燃烧的残迹透出晕人的甜味。 图书馆一角黑暗异常浓重，视线难以穿透，勾起人刻入本能的对危险的警惕与战栗，而一旁书架上指引文字引人注目。 五个大写字母整齐划一。 “BIBLE”。 而这是一座属于吸血鬼的城堡。 恰似老鼠收藏猫的爪牙，用于夸耀自身威风——瞧，你不过如此。 洛夜将目光投向那处的瞬间，一阵诡异的电流流经全身，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前移动，脑海中反复响起一个声音： 来找我呀。 第3章 夜访古堡（3） “砰——！” 门剧烈一声打开，青年半躬着腰，气喘吁吁，贴身燕尾服勾勒出胸前急促起伏的曲线，汗水打湿的碎发黏上脸颊，眸中映一层薄薄水色，湿漉漉的睫毛下一双目光涣散，眼尾泛着不知是由于剧烈运动缺氧还是身体虚弱导致的潮红，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勾人非常。 躺在棺材中的伯爵在黑暗中睁开鲜红异常的双眼，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寒意。 洛夜三步并作两步，急促地喘息着，在即将接近伯爵的棺材时，身形一晃，晕倒在地。 伯爵挑起眉毛，显是讶异于这突发情况，他的小继承者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将洛夜安放在棺材中，未待细察，一股浓烟裹挟着热意涌进了房间，灵敏异常的嗅觉提示伯爵，城堡东翼着火了。 伯爵用斗篷将身形一笼，一只蝙蝠飞出房间，房内重归寂静。 敏锐听觉探查到伯爵离开，洛夜睁开眼，神色清明，夜空般漆黑的眼底掺进一丝若有若无的猩红。 远处教堂钟声响起，浑厚悠扬，虽然在吸血鬼异化状态下的洛夜耳中听起来刺耳聒噪。 钟响五下，黎明已至。 而此刻伯爵赶往的图书馆是城堡中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 踏入房间的一刹那，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 ［任务进度：前往伯爵的房间（1/1）。］ ［任务已完成，奖励200积分已到账。］ 早在图书馆时，圣经书架引诱着洛夜上前，身体难以自控地自行移动起来，洛夜咬破舌尖，靠疼痛和鲜血的刺激勉强保持一瞬清醒，迅速移开了目光。 他可不敢保证目前的这副身体同时触碰这么多本圣经会变成什么样。 洛夜避开圣经书架，将图书馆能搜寻的地方翻了个遍。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获得道具“银烛台”］ ［银烛台：银质烛台，点燃后的火光微弱却温暖，切记，不要用烛台敲碎主教的后脑勺。］ 烛台上残留着半根白烛，蜡油在低处凝固堆积，滑腻而腥甜。 洛夜将银烛台和系统商店内的蜡烛一同点燃，惊讶地发现，在银烛台微弱光线的照射下，圣经书架附近的黑暗被驱散，满满当当的书架唯独缺失了角落的一本。 ［任务刷新：找到书架上遗失的圣经（0/1）］ 洛夜熄灭烛台，退开几步距离，仅留系统商店内的蜡烛在不断燃烧着，释放出特殊的烛香，黑暗在烛台熄灭的一瞬间重新裹挟而上，吞没普通蜡烛，笼罩回整座圣经书架。 洛夜得出结论，作为副本道具的银烛台与系统商城内售卖的普通蜡烛不同，一定程度上能够驱散副本中可以蛊惑人的黑暗，在接下来的探索中或许还能派上用处，得省着点烧。 更重要的一点，银烛台的火光不会对作为吸血鬼的洛夜造成伤害。 洛夜压抑着呛咳两声，抹去眼中由于普通蜡烛燃烧熏出的眼泪，全身的灼烧感缓慢褪去。 ［异化剩余时间：09：28：37］ 随着异化倒计时的继续，洛夜明显感到自身属于吸血鬼的特质变得越发明显，无论是在黑暗中放大了数倍的视听能力，或是对火、对光线的畏惧。 以及，一种莫名的焦渴感。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对水的渴求，而是想要捉住一只活物，将尖利牙齿狠狠刺穿其动脉，好大快朵颐一番的期待。 喉咙发干。 忽略不适，洛夜从系统商店又批发了些长蜡烛和固态酒精，将酒精放在低处，长蜡烛固定在酒精附近，待时间一到，蜡烛火苗的高度能够直接引燃酒精，将图书馆变成一座天然的燃料库，即使酒精和蜡烛一开始来不及烧完，后来燃起的大火也能够掩盖罪魁祸首的踪迹。 而他那时正躺在伯爵的棺材里，也算为自己创造出了不在场证明。 *** 伯爵随时会回来，得抓紧时间搜寻线索。 室内昏暗，梳妆台镜中倒影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洛夜发现他能够透过自己的影子看到身后的场景—— 镜子正对着的书柜门上有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凹槽。 或许是某种开启密室的钥匙。 在城堡内四处闲逛的时候，洛夜就默默在羊皮纸道具上绘制了整座古堡的地图。 城堡有两层，大体呈东西对称，西翼是厨房、餐厅和杂物间，东翼是主客卧和图书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栽种着花草的阳台和长度不一的走廊。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地图上，伯爵的房间标注的面积很大，假如按比例尺大致推测，也远不该似洛夜实际搜寻时感到的这般狭窄。 只有一个可能，墙壁之间存在夹层，这类机关密室在中世纪城堡设计中十分常见。 洛夜使劲推了推，书柜门纹丝不动，轻敲两声，凭借非人敏锐的听力，门后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回音。 一番搜寻也不是一无所获，洛夜在书架极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角落发现了一本封皮上没有文字的笔记本，是一本日记。 ［今天是我来到（字迹模糊）的第一天，是您冥冥中指引我来到此地。新任此处的主教工作的确为我带来了一些压力，希望我能够为这里的人们也带来您的福音。愿主护佑我们。］ ［……我的身体似乎过度劳累了，总是感到饥饿和干渴，好在居民们总是为我雪中送炭，尤其是可爱的孩子们，有时我真想亲吻他们的小脸蛋……或者他们雪白又娇嫩的脖颈，真有生命力。］ ［……似乎出现了某种奇异的疫病，医生们无能为力，只好告诫居民们保持通风……尸体一定要妥善处理，每日傍晚前统一火化，不要土葬……夜间切记不要独自出行，点燃火把，佩戴银饰，我也会在教堂为大家分发护身符……］ ［……许多人沉浸在失去亲人和朋友的悲伤中，但，无论如何，死去的人们是不会再回来敲门的，这只是人们在过度悲哀之下产生的幻觉。至少，我是这样对他们说的。］ *** 我将属于自己的那枚护身符埋在了教堂前的花园里，希望它能够驱散不详，为我们带来和平。 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在白日总是很困倦，经常乏力提不起劲，肌肉酸疼，夜幕降临后稍有好转，我也就抓住这宝贵的夜晚处理我的工作。 我的眼睛也是，由于长期昼夜颠倒的作息而红肿充血，烛光只要稍微亮一点就会灼伤它们，我不得不换成一种自制的小蜡烛，至于原料，某位体态丰腴的大公在火化后留下了一些残液，而这些残液燃起的火苗亮度使我感到温暖和安详。疫病面前，平民与贵族一视同仁。 ……我似乎也染上了疫病，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候，我要么在做梦，要么猛然清醒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先前做了些什么……我尽可能与前来忏悔的人们隔开距离，以免传染…… 我似乎在梦里再次看见了您的模样，我至高无上的主啊，您是来拯救我们的吗？ 我已，经，虚弱到，握不住笔，主啊，请救，救我们…… *** 在日记后来的内容中，或是被撕下，或是字迹潦草狂乱、逻辑混乱、语言颠三倒四，显然是日记的主人在极度癫狂的状态下写的。 ［……人口锐减……尸体增加……今日人口增加……今日人口增加……］ ［口渴……渴……］ 直到某一页，狂草的字体戛然而止，下一页，字迹重回整齐秀丽。 ［一切都在复苏，奇迹！这简直是奇迹！主啊，我会继续遵从您的指引，向世人传达您的教诲。愿您护佑我们。］ ［我将圣经放在了钟楼，教堂里最高的地方，在那儿总能最快地听见您的指引。］ ［痊愈后，我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城堡，但为了您的事业，我这微不足道的付出又算什么呢。］ ［原来这不是疫病，而是福音。］ 余下的内容被墨水完全染黑，纸页粘连，难舍难分。 洛夜在脑海中整理着相关信息，舌尖舔过嘴里的两枚虎牙，与一开始相比，洛夜感到它们越发尖锐了。 伯爵曾是这一地区的主教，任职不久后这一带就出现了一场不明原因的“疫病”，在情况直转急下，到达低点之时，疫病又奇迹般地治愈了。 并且有很大的可能，伯爵本人就是这场疫病的源头，最开始的吸血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袭击了居民们，清醒的时刻又误认为身体上出现种种异象只是由于劳累过度。 日记也解释了，为什么吸血鬼的城堡里会有圣经和圣母画像，为何图书馆的银烛台不会灼伤洛夜。圣经和画像大概率是主教“生前”的物品，尸油蜡烛也与系统商城内的普通蜡烛成分不同。 不过也太奢侈了吧，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 还存在太多疑点，例如，伯爵是如何从神志混乱的状态突然恢复正常的？梦里的“主”只是一位教徒的臆想吗？ 抛开这些，至少洛夜知道了，开启密室的钥匙就埋在花园里，需要收集的圣经也在钟楼。 可是，天已经亮了。 遮阳伞？X蝠侠纯黑滤光出装？ 忙着把日记归位，洛夜无意间碰到了一样东西，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获取道具“伯爵的指骨”］ ［叮，检测到关键道具，NPC仇恨值已锁定，场景更新中……更新完成。］ ［任务刷新（分支结局，请谨慎选择）：阅读完伯爵的日记，你大致了解了这座小镇的生平，心怀慈悲的你决定：①去往教堂，通过指骨和圣经将伯爵超度，帮他结束这半清醒半糊涂的一生；②找到钥匙，回到古堡开启密室。（该分支结局不可回溯，选择后完成所有任务才可通关。）］ 场景中的温度在飞速下降，空气中的寒意像一把把小刀切割着皮肤，带来生涩钝痛，城堡中的光线肉眼可见地减少，太阳收敛光芒，将最后一丝余晖送入彩窗，随即熄灭。 黑夜再次降临。 墙缝间溢出不明质地的暗红色粘液，张牙舞爪，蠕动着朝洛夜所站之处接近，联想到先前喝下的酒杯中的深红液体，洛夜压下胃部突如其来的一阵翻滚。 仇恨值？ 骨头都能随便放？？ 下次是不是连尸体都能乱扔？？？ 本能告诉他，这个副本的恶意已经锁定在了他身上，早点通关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可是不容错过的DLC！不知道密室里有什么，他可能会日思夜想，从此睡不好觉！！ ［选择：分支②］ ［确定。］ 将指骨收入系统背包，洛夜毫不犹豫地打碎一扇彩窗，头也不回地奔向古堡外吞噬一切的黑暗，破碎玻璃残片将他越发冰冷的皮肤划开了数道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流下，鲜红和苍白交织显得刺眼非常，漆黑眼眸中闪烁着异常清明的光亮。 在洛夜的身后，意识到一切的伯爵站在窗前，猩红眼底翻涌着怒意，但伯爵只是默默注视着，嘴角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异化剩余时间：03：00：00］ ［异化剩余时间：02：59：59］ 倒计时瞬间减少大半。 洛夜忽而感到体内流淌着的血液徒然升温，灼烧感在体内细蛇般四处游走，所经之处蔓延开蚀骨蚀心的疼痛，他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打湿的漆黑碎发黏在脸颊上，更显面容苍白，眼底浮现出一层生理性的水光，病态的红晕自脖颈攀附上耳根和眼尾。 视野变暗，洛夜意识逐渐模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完全失去意识前，他用仅存的气力从背包内取出了一件道具，蜷缩在微弱光线所能触及的一小片区域。 第4章 夜访古堡（4） 银质烛台在一旁默默燃烧着。 微弱的光线下，神志逐渐回笼，红黑色眼瞳找回焦点，尽管血管内的烧灼感和疼痛感仍未消退，理智却不像先前那般难以控制。 烛台的火光不仅不会对吸血鬼造成伤害，反而能帮助压制非人生物的本能。 可是蜡烛所剩不多了，即使倒计时尚未结束，洛夜也会因为伯爵对血液的操控而失去行动能力，成为待宰羔羊。 更别提他还需要重新回到异化后的古堡，在NPC仇恨值锁定的情况下开启密室。 好在有一点已经清楚，那就是伯爵作为年纪更长、资历更深的吸血鬼，受到神职物品的影响相对洛夜而言一定是更重的，例如图书馆里的圣经，倘若它们对洛夜已经有如此大的蛊惑作用，又会对伯爵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或许在取得密室钥匙和教堂内的圣经后，再回到古堡是一个更佳的选择。 洛夜起身拍掉衣服上沾着血迹的泥土和灰尘，得益于吸血鬼buff，脸上身上由玻璃划伤的伤口已经愈合。他攥着银烛台，锐利目光穿透薄雾，锁定于小教堂的钟楼。 月光将整座教堂完全包裹，银亮皎洁，安宁静谧，薄雾似面纱，月色充盈得仿佛晨间叶片上的露珠，手指轻轻一碰便会滴下水来。 古堡窗边的身形已消失不见，洛夜回身推开生锈的铁门，走进眼前布满干枯荆棘的荒园。 现在，已经不能走回头路了。 脚步踏入荒园的一瞬间，一切干枯的，干涸的如延时摄影般，以所踏之处为原点迅速复苏，中心喷泉盈满流水，清流顺渠围绕花园一周，圈出一个近似完美的圆，所经之处草叶破土出芽，散发出植物独有的清香。鸟鸣啁啾，和谐音符组合成一首有规律的乐曲，洛夜感到血管内流淌的疼痛感稍有减轻，试探性地熄灭了银烛台。 无事发生。 十字架的作用比他想象中更强大。 只是，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在洛夜脑海深处叫嚣，越是靠近花园中心，这种焦灼更甚，本能驱使他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到最后，洛夜不得不咬紧牙关，拖着不听使唤的沉重身躯一步一顿接近中央喷泉。 洛夜艰难地、机械般地蹲下身，在湿润的草地上摸索，直到某个瞬间，一股电流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晕眩、愤怒、悲哀、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地倾泻而下，将洛夜由内而外浇得湿透。 洛夜咬着舌尖，去抗衡这熟悉的情景，虽然这一次既缺少药物的辅助，身边也并没有站着家人。 猛然间，所有情绪封闭，月光鸟鸣下，洛夜漂浮在夜空中，凝视着半跪在花园中的自己——冷汗浸透衣衫，瞳孔放散，不聚焦的目光不知落在空中哪一点，心脏擂鼓般跳动着，撞得胸膛生疼，呼吸困难，思维滞涩，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孤独。 无尽的宇宙，没有轮廓的黑暗，漫长的孤独。 薄雾在眸中凝出一颗具象化的水珠，将悬未落。 “吱。” 洛夜恍然间瞳孔聚焦，如梦初醒般，那枚水珠随眨眼的动作落入泥土。 速战速决，待在花园里的时间越长，副作用就越明显。 从系统商店里兑换了一把铁铲，洛夜迅速开挖，不多时，一座方正带阶梯的土穴堂堂登场。 铁铲尖端似乎铲到了什么硬物，洛夜一抹额前汗珠，脸颊沾上星点泥土，累到毫无波澜的表情盖不住眼底期待和好奇的光。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在软湿泥土间摸索。 ［叮，获取道具“银质十字架”，已自动放入背包。］ 取出十字架的瞬间，花园飞速**，流水干涸，砖石坍塌掩埋沟渠，草木枯萎，树干攀附上焦黑皲裂，鸟鸣编制的协奏曲变调，旋律像卡壳的八音盒，断续诡异。大地震颤着，地面如翻涌的海浪不停摇晃，开裂之处涌出炙热岩浆，荆棘饱满血红，毒蛇般紧贴地面游走，挥舞着倒刺朝洛夜的方向袭来。 洛夜急忙往边上一跳，将泥土中挖出的物品一股脑收进背包，荆棘鞭打带来的冲击在原地留下一人多高的凹陷。 更重要的是，洛夜看见一只蝙蝠从城堡向荒园中飞来。或许是限制伯爵活动的十字架被他取走，所以伯爵自然能从城堡中追出来。 祸不单行。 三步并作两步，洛夜躲开又一波荆棘的攻势，迅速进入小教堂，教堂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外界乱像和噪声，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 教堂门外，通体乌黑的蝙蝠轻盈落在一条血红色荆棘顶端。 霎时，血色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长满倒刺的躯体绞紧蝙蝠，猩红血液和碎裂的粉白骨骼组织混杂在一起顺藤流下，被荒芜大地贪婪地吸收。 门内寂静非常，洛夜从门缝简撇开目光，呼出一口浊气，检查起背包，发现泥土中埋藏的除了十字架，还有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旧纸团。他小心地将纸团摊开，仔细从泥污间辨别起文字。 *** ……疫病似乎不止对镇民们有影响，我在傍晚时分醒来，发现有只黑猫倒在了花园里，几乎咽了气……它的双眼似乎被谁剜去了，或许是一些认为黑猫的注视会带来不详的人，唉，可怜的小家伙。我把它留在了城堡里，老骨头和小瞎子，多有趣。 主啊，我又在梦里遇见您了，但从未像这次一样，能够如此清晰地听见您的声音。 ……您说，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是被选中的那唯一一位……为了站在您身边，我愿意去追寻您所说的永生之法，这是至高无上的礼物。至于代价，人们会理解的，不过是流些血的小事。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不是么？ 天哪，我究竟在不清醒的时刻做了什么！我需要把这些不该示人的文字步骤藏起，以免未来酿成更大的错误。 我会将密室的钥匙和这几页日记埋在一起，希望这枚十字架能对后来的我有所限制，假如有人能发现…… ……请再次开启密室，破坏掉法阵，帮助我阻止这一切，必要的时刻，帮我结束这罪恶的一生。 这无望的轮回里不该再有下一位牺牲者…… *** ［……滋滋……检测到管理员……保护机制开启，进度回溯中……］ ［任务分支选择：①收集指骨和圣经，超度伯爵（1/2）；②破坏密室法阵，结束轮回（0/1）；（分支结局，请谨慎选择）］ 进度回溯？ 还带让人反悔的？ 可是，看似诱人的权利只会伴生相应的代价，洛夜没有轻举妄动。 ［……滋啦……温馨提示，若改变历史选择，系统将清除历史游戏记录。］ “清除记录是什么意思？” ［亲亲您好，意思是您本次游玩的相关信息将被从系统中抹除呢。］ “包括我在现实中的记忆？” ［是的亲亲。］ “能不能换个说话方式？像个机器人一样就很好。” ［尊敬的玩家洛夜您好，系统已根据您的需求做出适当调整。］ 这就对了，虽然系统给了新手一次反悔的机会，却也代表悔棋者只能止步于此——你认输了，根据我的提示通关，再赶紧给我卷铺盖走人。 一方面是保护，而另一方面…… 也是一种筛选。 仿佛只有合格者才能进入更深层的系统世界，探寻到掩埋在冰山之下的秘密。 ［放弃回溯。］ ［正在处理申请，历史数据载入中……载入完毕。］ ［分支②：找到钥匙，回到古堡开启密室（0/1）］ 暂时没有更多线索了，钥匙到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钟楼里的那本圣经，尝试蛊惑伯爵，否则洛夜连怎么摆脱仇恨值锁定回到古堡都是个问题。 教堂内部一片漆黑，对常人而言伸手不见五指，洛夜红黑色的眼眸穿透黑暗，召唤出羊皮纸，用视线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暗色长椅和布道台，忏悔室的门虚掩着，墙壁嵌入一架管风琴，曾有鲜活生命在指尖流淌的乐声中背着罪孽轻盈起舞，如今灰尘和菌丝为琴键织就一副绒毯，将所有安眠的圣洁记忆包裹。 ［异化剩余时间：01：58：31］ 倒计时走到末尾，比起最开始，洛夜明显感到自己对银饰和光线之类越发敏感，先前刻意压制的饥渴感在身体略微放松后卷土重来，他能够探听到脉搏之下奔腾的血液。 “铛——铛——” 钟声之下，洛夜忽而感受到生命力正在从身体中迅速流失，空气温度下降到异常寒冷的程度，血液流动也变得滞涩迟缓。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正在攫住他的全身，使得他难以去思考除了刻在本能里的逃跑以外的事情。 他揪紧心脏，靠在墙上急促地喘息着，从五脏六腑中传出的挤压绞痛感不亚于伯爵的血液在体内肆虐时带来的疼痛。 得再快点，如果不想被钟声撕裂。 余音回旋，洛夜皱眉忍耐着莫名的焦躁，顺着螺旋石梯来到连接教堂主体和钟楼的走廊，玻璃彩窗将月光染作斑斓，披挂在洛夜身上，似一片片碎裂幻梦的放映会。 那本封皮漆黑的黑色圣经正安静地躺在地面一角，封面一枚烫银十字架闪出寒光。 ［叮，获取道具“圣经”，已自动放入系统背包。］ 由于攀爬了许久石阶，洛夜的呼吸此时仍未完全恢复平缓，脉搏鲜活地跳动着向大脑泵去宝贵的血液，胸膛曲线起伏着，他一手撑墙起身，手指无意间拂过一排凹凸不平的痕迹。 借着微弱月光往下看，这似乎是一个手刻的词，因岁月长久的侵蚀而边缘发黑，哥特字体笔势尖锐，诏显出刻字之人的决绝。 “ANAΓKH” 希腊文中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