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后,竟然被大学录取了?》 第1章 第一章 话说“七月半,鬼门开”,地官大赦,孤魂野鬼再入轮回。阴阳相交,灰界开。 昏黄的天空,看不出是黎明还是黄昏。昏黄的道路,看不出是什么时候被建起。谢斐环顾四周,一片荒野,只有脚下这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实话,她连上一秒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的意识就突然地从混沌中清醒,套着一件皱巴巴的运动外套站在这里。 好消息是,自己站在一条建好的水泥路上,至少说明有人的痕迹。 但是坏消息是,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衣服,没有任何东西。 手机,地图,偏偏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谢斐茫然地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决定就先沿着路往前走走。 路上没看见任何东西,哪怕是草木。脚下的水泥路虽然令人感到安心,但细看之下,有一些年久失修的变形和裂纹,甚至旁边的护栏也破烂不堪。大概很长时间没人来这里维修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情略感沉重,真的能在今天碰上人吗?不管怎么样,也只能向前走了。 这是一个很无聊且漫长的过程。无聊的天气,无趣的景色,整条水泥路上空到甚至只有走路时发出的细微响动。 这甚至是一条无聊的单行直路,因此当在走了有一个钟头之后,终于让景色有所变化的十字路口不禁让谢斐不断下滑的心情有了一点好转。 忽明忽暗的红绿灯,巨大的绿色路牌,上面标识着“前方一公里,奕荫大学”。路口处还有几个人好像也要去这个方向。 大学?这种鬼地方竟然是有大学的?甚至还有人来上学?这件事槽点太多,让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管怎么说,一个小时的孤独脚程还是让她对这所不知名大学双手合十:虽然不知道是哪所贫穷的野鸡大学,但是谢谢。 她打量了一下对面那几个等红绿灯的人,决定去问个路,最好是能结伴同行。 不等谢斐主动招手上去,一个带着工牌的老师样的蓝衬衫先一步过来开口:“同学,你新报到的新生吗?那你在这里和队伍一起,到时候我领你们一起去教室报到。” 谢斐从善如流地默认了自己新生的身份,自觉地把自己归到队伍里。她安静地跟在队伍中后段,听别人聊天。 “这学校好偏,能不上吗?我以前从没来过山里上学。” “没收你学费就偷着乐吧。” “等等,大家真就都是新生,报这所咋想的啊?”很好,有个和她一样情况的家伙出现了。 听了这话,前面两个互开玩笑的人稀奇地互看一眼,一人面色古怪地回答道:“别想了,你也要上学,大家来这里都走的保送通道。” 另一人也附和着,示意他环顾四周:“清醒一点,这位同学。你没觉得这大学位置很奇怪吗?因为这是真阴间,你死了要来读书了。” 接着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啥都学就是不包活,现在你想起来自己咋死的了吗?” 问问题那人听了这话呆了一秒,面容瞬间扭曲了起来,谢斐看着他的头像是频闪一样,一会鼓一会瘪的,滴滴答答留下了红白的脑浆。 她小心避开地上掉落的组织,默默放慢了脚步。 看来是真死了,谢斐稍微有些不适地打量了一下队伍里的其他人,好像早已接受这个事实,没有大惊小怪。 但是自己真的已经死掉了吗?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她还是没有想起来任何事,说不定我没死呢?人总是这样,对于不确定的事抱有一丝期待。 既然没死,如果入学了会怎么样呢?她想起了民间传说里的走无常。要是真是这种情况就好了。 可惜直到校门口,队伍里的人也没给出其他的重要信息。 而也没有其他时间给她去考虑了。一抬头就是一座巍峨的建筑,巨大的红色牌匾倚在山石的侧壁,这整个校园竟是挖空了这座山,建在山里的! 红色的山壁即是墙壁,青翠的松柏即是斜檐。鬼斧神工,这是真的鬼斧神工。 此时他们这队伍正处在山腰上,山腰上被硬生生开了一个大平台来给他们集合。除去他们走上来的这条山路,她还看到五六条山道上陆续爬了几支队伍上来。 若大概计算,足有七八百人。 这些队伍没有按照上来的山道在校门口分流,反而大部分人就好像知道自己要在什么位置一样,自动地排到了校门口不同颜色的小桌旁边。 至于谢斐所在的这支队伍,大部分人也陆续分散到了其他小桌。 她看向场上其他面露犹豫的入学者,刚想上前搭话,又转念一想,觉得这种举动于事无补。脚步一顿,走向了那些带队指引的老师。 一走近,就发现同样一个不清楚自己来处的卡其色工装年轻人在询问。不得不说,她的衣服和她脸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 她的头发是浅淡的白金色,像是夏日阳光打下来所带来的爽朗,又像是晴日冰川一样的清透,映衬着灰蓝色的眼睛。漂亮的白金发没有被放下,而是利落地被盘了起来。衣服也是略带爽气的卡其工装。 “老师,不好意思诶,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专业是什么,这种情况怎么办?”明明同样是不清楚现状来询问,这年轻人说话的语气动作却格外笃定自然。 “不用担心,你们是后一批进去的预备班,之后我们会统一带你们走流程。”其中一个老师显然习惯于这种状况,给出了一套官方处理的说法。 那人还想问更多信息,话说到一半便被不耐烦地挥断:“之后你们自己会知道的。” 她遗憾地转过身,看了眼谢斐,摊了摊手:“你要去问问吗?” 谢斐嘴角一抽,问什么,被打回来吗?“不用了,你打算进去上预备班吗?” 她脚步不停,一眼看出谢斐那丝微小的希望:“别想了,老实上学吧。在这里的一定是死人,就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继续说:“但是我也不打算直接进去,总之还有段时间,要一起四处逛逛吗?” 谢斐看了眼那些老师,确实没人拦着她们的自由行动,快跑两步,迅速跟上了她。 校门所处的巨大平台与其说是平台,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半露天洞窟。仰头望去是密密麻麻的石芽向下悬挂,洞窟两侧的参天松柏上,什么生物建起了几个两米半径的巢穴。 谢斐一边跟着她逛一边问:“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会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死的?所以不进去会怎么样?我叫谢斐,你叫什么?” 那人随意逛到平台边上,往下扫了一眼,确定了什么,又折返回来看那几张围满人的小桌子,像在寻找什么。 嘴里简单地一句句回答:“来的路上问的,我稍微验证了一下哦。” “因为死的时候魂魄有缺损。” “不进去大概会消失吧?” “凌游。” 凌游眯着眼睛,不大确定地指着谢斐之前队伍里那位突然想起来自己死掉的男青年:“那是和你之前一起上来的吧?他怎么死的。” “大概被砸死的?头部被砸扁了。”谢斐回忆起那忽闪忽闪的头部伤口,不大肯定。 她突然明白凌游在看什么了,她在记颜色和死法。这么看来确实是根据不同的死法来判定颜色,或者用这里的说法来说,录入什么专业。 一共有五种死因:红色是意外创伤致死;蓝色为溺毙或是窒息;黄色为病死;绿色为暴力致死;粉色为中毒而亡。 根据死亡方式来判定吗?这和谢斐之前所想象的不同,与罪孽深重无关,反而是因为死亡方式。不如说这和通常的民俗传说,甚至于和道教佛教的官方说法都不一样。 ……以及年龄问题。大学入学,大都是年轻人。 都是非自然死亡吗? 比起地府来说,这里倒是更像传说中的枉死城。 想到这种可能性,谢斐从后背感到了阵阵寒意。她拉住凌游,想要说出这个猜测。 一声洪亮的钟声打断了她的话,钟声回荡于洞窟之中,伴随着清晰的广播声响起: “哔——请各位入学者于三个小时内准时入学,入学后根据老师带领,参加新生日活动。” 第2章 第二章 “请各位入学者于三个小时内准时入学,入学后根据老师带领,参加新生日活动。” 广播再次提醒了一遍。各个队伍开始缓慢移动,准备进入山中校园。 谢斐赶紧拉住凌游,小声问她:“我有个问题,这里是阴间吗?” 凌游正兴致勃勃地盯着预备班凑在一起的一对男女看,听了这问题“嗯?”一下,不怎么在意地说:“无所谓~总之在这里活下去就行了。到时候再思考也不迟。” 她用手戳戳谢斐,示意她往那里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以生死相许~朋友,你相信爱情吗?” 刚想再说些什么,谢斐看她那不在意的样子,只好把这个话题止住。她也注意到了那对情侣如胶似漆的异状:“他们记得生前的事?为什么还在预备班?” “不是记得生前的事就能正式入学,而是要记起死去的过程,”一个声音插进了她们的对话,正是那位蓝色衬衫的领队老师,“我姓许,可以叫我许老师。估计这学期就是我带你们吧。” 谢斐因为他的突然搭话愣了一下,什么时候来的?他听见她们的对话了吗? 接着,还不等她们细问那是什么意思。他又开始讲解: “死去的人有两幅面孔,分别为死相和常相。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死相,比如说你们。那是因为你们魂魄有缺失。 “魂魄就像原始芯片,记忆就是刻录的信息。如果人是手机的话,你们现在大概就是双卡变单卡,不仅不能离开大学这个服务区,力量还变弱。”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突然激昂了起来:“但是!同学们!在预备班里,我们会为你们准备一系列课程,让你重新集齐魂魄!重新再入轮回!” “哦!”凌游啪啪鼓起了掌,她举手发问:“集齐魂魄就能转生,那老师你这是……在这里做义工吗?” 许老师友善地笑笑:“不是哦,集齐魂魄之后也是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转生。不过这些你们参加新生周之后就会知道了…… 他看了看前面,话音一收“好了,是时候进去了。” 前方的队伍几乎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几个预备班带队老师,互相点点头,招呼那些失去记忆的入学者列队,准备进入这所山中大学。 同样在她们这队伍里的预备班同学出乎意料地有那对远处的情侣,还有另外两个对于生前有所印象的年轻人。 谢斐所在的队伍一共六人,越是在平台边缘的队伍,人数就越少,而中心区域的预备班队伍大都是十几人。 总共看来共有十几支预备班队伍跟在正式入学者后面打算进山。 等到最后一个正式入学者走进了山门,带领第一支预备班队伍的带班老师示意他们停下脚步。刹时,山门从底下升腾起一股青焰,笼罩了整个门口! 突然的变化让预备班学员们措手不及,老师们却好像看惯了山门的变化。 许老师笑眯眯地介绍道:“这就是预备班和正式入学的不同了。你们没有想起自己的死因,说明魂魄有一部分仍然落在阳间,而这个步骤就是让你们斩尘缘,如此才能入死境。” “什么入死境?!”听了这话,那情侣中的男人叫嚷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们去死?” 他的女朋友虽然轻轻拉了拉他,让他不要那么激动,但也用不善的眼光看着许老师。 许老师没在意他们的敌意,接着解说:“死境于死人,就好像人间于活人。半阴半阳沦为六道之外,那么就会失去理智,徘徊于阴阳之间。最终,就像那个东西。” 他指了指洞窟旁边松柏上的巨大巢穴,几人顺着方向一望。刚刚空空如也的巢穴,此时这坐着几只三米长的人面鸟。 那几只人面鸟死死盯着平面上的人,绿睛白目,满口利牙,躲在松柏的阴影处。 “如果你们不想进去也行,那么提前来和你的同事见见面吧。”许老师温和地冲那几只鸟点点头。 “你说什么?开什么玩笑……”那男的不肯罢休,接着一声凄厉的嘶叫打断了他,一只人面鸟刚打算从上俯冲下来,却被山门突然变大的青焰吓退,又站回松枝上。 好厉害的罡风,谢斐狠狠一惊,她分明看出,人面鸟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看来不进去,只能变成人面鸟的盘中餐。那情侣这会悻悻闭嘴,不敢再吭声。 其他队伍的人显然也看到了那可怖的怪物,一时间场上无人说话。 许老师见状只微微一笑,宽慰道:“大家不必担忧,只要大家听我们的话,就可以顺利入学成为正式学员。也就不会变成那种东西。” 他还觉不够,继续强调:“一旦成为正式学员,就不必担心了。所以务必保证自己的顺利入学。” 见其他学员们也被震住了,老师们交代几句,开始带着人进去。青焰裂成两半,正好形成了一个一人进出的洞口。 前几支队伍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走进青焰之中。人面鸟却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开始绕着洞窟盘旋。 翅翼带起了强劲的罡风,伴随着阵阵尖利的啸叫。那六七只人面鸟的叫声此起彼伏,然后渐渐变成了一阵有韵律的歌声,不断回响于山中: “真相假象,半阴半阳。 “畜衣人相,兽心难掩。 “生离死别,生离死别。” 谢斐跟着队伍缓缓前进,凝神听着这些人面鸟似哭似吼的歌声。那拖的长长的的“死”字听的她眉头紧锁。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面鸟,不小心对上它冰冷的绿瞳。 那张凶狠的人面却朝她咧嘴一笑。谢斐很难说那笑中是否存着善意,但是她感觉到人面鸟对学员没什么善意,似乎也没什么敌意? 相反,那几只鸟的攻击方向……好像是对着老师们的?! 人面鸟仍然具有身为人的思维能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刚刚那男的和许老师的对话,比起人面鸟想要叼走落单的食物,更像是它被许老师的话激怒了! 谢斐神色复杂地看着盘旋不去的人面鸟。这所大学已经无法用古怪来形容了,每一处细节里想来都充满了恶意。 “很可怜吧,那些鸟。”队伍中新来的年轻人见她一直看着那些鸟,主动搭话。“我叫林茜,你呢?” 谢斐含糊的啊了一声,自我介绍:“谢斐。” “这样啊,谢斐。那些鸟据说一直这样叫,连最基本的思维能力都失去了。不过我们肯定不会这样。”林茜保持着一种奇异的乐观,不算热切地鼓励道。 她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唯一的特点估计就是脸上的黑框眼镜。 她转向其他四人,建议:“我们要不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听说这个入学流程好像是团队活动,现在大家熟悉一下,总不会是什么坏事。” 这显然没什么好反驳的,就连那对小情侣也没什么异议。 谢斐现在知道了那对情侣,男的叫刘南朗,女的叫何利嘉。除去已经认识的凌游和林茜,剩下一个学员叫做陆珩冬。 凌游赞了一句林茜的组织能力:“这样就方便多了,那么,林同学?你还知道什么消息吗,实不相瞒,我们实在是不太擅长这个。“ 林茜爽快地摆手道:“这没什么,带我上山的老师比较好说话。更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但据说预备班的新生日主题是‘生离死别’。” 生离死别……生离死别…… 这四个字一出,谢斐的脑子里就回荡起那人面鸟的嘶叫,心里不由得泛起担忧。 她转头看向凌游,果然凌游摸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不过凌游没纠结多久,索性开口:“算了,到时候我们就会知道的。” 她随意地接上下一句话:“那几只人面鸟唱的还挺有意思的,你说呢?” 说这话时,队伍已经轮到她们跨入那青焰之中,嚣张的火焰发出“嚯嚯”的声响,几乎盖过凌游的声音。 林茜走在最前,听了这个问题,微微一顿,转过头,向她们摊摊手,表示自己没什么看法。 接着,是谢斐跨越青焰,她走了进去。 一眼望去,极为震撼。 狭小的门口走进去是极大的直廊,撑着几十根朱色廊柱,红漆刷的柱子十几米高,有几人合抱之粗。 谢斐正疑惑照明从哪里来,向上一看,上面飘着上千盏孔明灯,高高低低,照亮了整个直廊。 直直看去,在走廊底端花重工镶着一块雕花白玉板,上面写着两个等人大的金字 ———“奕荫”。 在白玉板两侧开着两扇小门,说是小门,其实也有四五米高。左侧那扇青色,右侧那扇红色。 那些正式入学者涌入了那扇红门中,虚掩的红门后面听得到细细的人声。 正当谢斐将目光投向那扇青色的门时,“哐——”! 门猛的打开了,一阵冷气从门内冲了出来!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包裹住了这些预备班的入学者! 第3章 第三章 “哇!那是什么?” “好冷” “不知道” 一下子场上充满了窃窃私语声,但没人敢大声说话。 谢斐知道为什么,但凡体验过那青门打开时的感觉,都不会想要大声说话的。 此时,冰凉的风吹出了她的冷汗,她可以明确地感觉到门后有股淡淡地视线环绕在她身上。 那不明的视线不怎么在意,但是庞然大物不在意的一瞥就像是一滴极冷的水轻轻拍在了天灵盖上,从头上蔓出了寒意。 “你觉得那是什么?”凌游显然也受到了影响,但随之而来的是探究。 谢斐对于民俗神话了解的不多,回道:“给我的感觉和人面鸟不一样,不像是和人相关的东西。“ “不,我不觉得。那东西和许老师给我的感觉倒是差不多。”此时,另一个人插了句话。 许老师? 谢斐虽然感觉许老师有些奇怪,却也不到那种程度。 于是她闻言看了眼说话的人,是那个叫陆珩冬的年轻人。她在路上仅仅是做了次自我介绍,便不再说话。 本人也像她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一样,面容严肃,身型高佻直硬,头发也被高高束起,唯一不同的是那如岩浆流淌一般的金红发色。 看上去并不是会开玩笑的类型,那么为什么会那么说? 林茜也同样抱有这个疑问,先一步问了出来:“这哪里像了?那个东西很明显不是人吧?” 陆珩冬只是说:“只是感觉像而已,没有说不是人的感觉。” 凌游闻言,更加好奇,但陆珩冬怎么也不再说了,只说没有进一步的感受。 因为那股阴寒的气息,在场一时没人说话。 这时老师们开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我们很快开始新生日活动了!大家准备好,我们入死境——” 听了这话,林茜就振作起来:“好了!我们现在也想不出来的,还是等老师们带队吧,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有时候,谢斐真佩服这种乐观的人。 她站在那里,脑中不断回顾着自己目前仅有的从公路上开始的记忆。 越是回忆,越是古怪。她好像从以前起就这样,总是喜欢回顾一些没有意义的场景。 尤其是那几只人面鸟的嘶叫,还有许老师的微笑。 是她想多了吗?但在场有一个人觉得许老师不对劲。或许……! 她看向正在观望那扇青门的陆珩冬,走上前,小声说:“你听到人面鸟的第二句了吗?会不会?” 陆珩冬稍稍偏了偏头,谢斐看到了她张开的嘴,和被吹起的金红色发丝。 她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一阵强劲的吸力从门中紧紧抓住她! 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被抓着快速往门中缩,眼前的东西变成了模糊色块,过快的速度让她的鼓膜涨了起来,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只能听到心跳,血液,和血管在不断跳动,泵出。 等到她最后停下时,身边空无一人。 只有广播声在“滋滋”作响: “各位预备班学员不必慌张,我校致力于让各位预备班入学者享受与正式入学者同等待遇,在新生日活动中,第一个流程旨在让大家熟悉校园。为以后美好的校园生活打下基础! “这次新生日活动主题为‘生离死别’,各位学员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步‘生’!” 冰冷的广播声让她稍许冷静。生离死别?原来分为四步吗? 但是这算是生吗?许老师不是说要……入死境? 死境之于死人就像阳世之于活人,那么这也应该算是生吧?谢斐不确定地想。 她环顾了一下自己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图书馆,不同于直廊,这里虽然大,但显得极为逼仄。密密麻麻的书塞满了四米高的书架,多到在书架旁垒起了小山。 每本书籍的大小并不一致,有的书大如毛毯,有的就是苹果大小。以及一些书籍的材质让她感觉心里毛毛的。 她曾经似乎感受过人皮材质的东西,以至于现在可以清楚地知道一些书籍采用了禁用材料进行制作。 而书架和书架之间的走廊不过一米宽,她小心避开堆放的书籍,往中央行走。那里有一条贯穿所有书架的走道,让这种逼仄的布局算得上简单。 也许是因为这所学校是挖空了山才建造出来的。内部的一些细节,让她不禁想到了蚁穴。 走道有一定的坡度,而肉眼可见,墙壁有一种奇妙的弧度,让她感觉到了一种生物的律动。 她似乎是被投放到了图书馆的角落,废了一些时间才刚刚找到管理处。 管理处并没有工作人员,有一张纸条和一个小印章早早放在了前台,等待着预备班的入学者来阅读: “亲爱的同学,欢迎入学!诚邀你开始进行校园游活动,请拿上这张邀请函,去礼堂、体育馆和图书馆收集印章!收集完可领取学生卡哦~” 谢斐微微感到疑惑,领取学生卡,就代表着有正式的学籍。 如果在第一关就拥有正式学籍,那后面三关会有事情让人强制退学吗? 或是说主要问题在第一关,才会让人入学失败?但她不认为在第一关的时候会遇到外来的危险: 原因之一,已知人面鸟是仅由预备班成员变成,正式入学者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他们既然与正式入学者享有同等待遇,就不可能在相同的关卡遇到潜在的风险。 原因之二,老师的立场显然与人面鸟相悖,减少对立面以及增加自己的力量是必要的。那么跟从指令确实可以在短期内被定义为安全。 只是…… 她看着那个小印章,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盖下去,把它和纸片一起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谢斐一边往出口走,一边分析,她十分奇怪。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要去的地点有三个。那么如果其他人也是一个人的话,她在目的地上至多会遇到两个人。 虽然是山中的大学,但是如果总学员到达了五百人,真的会有那么多的独立空间给每个人吗?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被特别挑出来了,毕竟就广播让他们不要慌张这一点而言,每个人估计都遇到了一些特殊状况。 “咚————咚————” 两声洪亮的钟响传遍了整个校园。 一个钟头过去了。现在距离入学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她猛然惊觉,时间!对了,时间! 正式入学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了! 她加快脚步,走向华丽的大门口。紧闭的门扉前有一个石台,上面有刻着一行字:“请出示证件。” 谢斐快步略过,狠狠一推这扇巨门。不料这巨门像被水波覆盖了一般,轻轻一荡,便把力卸去,弹了回来。 背后的石台嗡鸣了几声,那行字发出了荧光。 她折返回石台,看着那行字。说起证件,她把口袋里的纸片拿了出来,拍在了石台上。 石台不应,那行荧光小字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在不满些什么。 莫非…… 谢斐沉默地掏出那枚印章,石台像是应和一般,亮了亮。她只得拍上了盖了印章的小纸片。 那印章盖上之后就如流沙一样,划过指隙,融进了那张纸片,化作纸片上的一个叶片状花纹。 这回石台发出了柔和的绿光,缓缓顺着地面上的间隙流到了门口上的花纹里。 华丽的门扉缓缓地打开了。只见门后是一个大堂,像是那个巨大的直廊一样,顶上漂浮着上千只孔明灯。 绿光顺着门缝流了出去,蔓延的范围远远超出了谢斐的想象。 它沿着墙壁一路朝上,接着一闪,绿色的光躲进了其中几十盏孔明灯中,连成了一片,指向了某一个方向,通向了左侧的通道之中。 谢斐看着莹莹闪烁的绿光,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她在前进的过程中抬头望去,那绿光竟还在不断流入前面新的孔明灯。 而她身后的绿光则是渐渐消失不见,就宛若一条游鱼依托着孔明灯为她指路。 最后这束光终于停下了,点亮了高悬于门口的牌匾。 ————体育馆、到了。 第4章 第四章 “嘎吱————” 简朴的原色木门缓缓向内打开。 她跨过门槛,将这第二个地点一览无余。不同于图书馆逼仄而拥挤的构造,体育馆倒是相当的空旷,像是一个巨大的道场。 用原木建造而成,在四周的柱子上雕刻着盘龙,每根柱子盘着上下两条龙,各衔一颗夜明珠,发出稳定而柔和的光。 对于偌大一个场馆来说,区区几颗夜明珠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原木色的场馆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朦胧不清。 印章在哪里?谢斐一寸寸扫过四周,没有放过墙上柱子上的雕花。手掌抚过悬挂的字画,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她皱起了眉,设下无解的关卡对于大学来说毫无意义,必定有解决方法。 墙壁也好,柱子也好,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说要在中间远观吗? 缓缓走向正中,她突然感觉不大对。 俯下身用手一摸,果然越靠近中央,地面就越凹凸不平。 一条条圆滑的沟槽连接着墙边模拟漩涡最终指向了中心,中心是一个阴刻的太极双鱼图案。 不仅如此,谢斐走向墙角比划了一下,这里的地板四周高,中间低,略有一度的倾斜。这种设计只有在考虑排水时才会用到。 说起排水,她现在也对这所大学的各种设计理念有所了解了。按照那种诡异的脑回路,该不会…… 于是她不确定地转头看向那在柱子下方的盘龙。 她慢慢地伸手按了一下龙头,没反应;按了一下龙角,没反应;按了一下龙眼,还是没反应。 当她把手放在龙嘴衔着的夜明珠上时,瞬间,光芒大放!那夜明珠竟渐渐浮现出一些画面。 待她定睛想看,头突然痛得像是要炸开来一样!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她强忍疼痛,看向那夜明珠。 画面里面有一轮十分美丽明亮的圆月,大如银盘,周遭无星辰点缀,辉光遍布夜空,洒满云层。 她不禁看那轮明月入了神,甚至不在意强烈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映着圆月的辉光,一个人形黑影出现了,那人影走走停停。 谢斐眯起眼睛想看清那黑影,却怎么都记不下脸,脑子混混沌沌,如同被雾罩住了。 神奇的是,黑影仿佛也被那美丽的圆月所吸引,总是抬头久久凝望着美丽柔和的月亮,低下头时不舍地看着来时的道路,控制不住地向圆月走去。 真美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谢斐这样想,不过多看看月亮总不是什么坏事……黑影也这么想,渐渐地它凝视月亮的时间越来越久,顾不上看脚下的路。 只是呆呆地被圆月的美丽所吸引。 而圆月也被黑影长久的注视所打动,明亮而柔和的月亮羞涩地用乌云来遮挡自己的辉光,但透出的一丝月光安静地晕染在黑影身上。 它几乎称得上是充满渴望与激情,动作却再小心不过。温柔地用手捧住那一丝微弱的光,光在手心像香醇的美酒一样荡漾。 黑影小心地充满幸福地啜饮着美丽荡漾的月光,整个人随着月光被饮下,都变得莹白而透明。 然后呢?谢斐几乎要为这充满温情的一幕落泪了。 还欲再看,反被那夜明珠将眼睛刺了一下。 好痛!她恍然惊觉,才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醒来,头好痛,头像撕裂一样疼痛! 怎么回事,她往地上一摸,身下积了薄薄一层水? 不知不觉间,她竟仰躺在阴阳双鱼的图案上!她摸了摸被沾湿的衣服,伸手进了口袋,碰到了干燥的纸条,这才松了口气。 柱子上的盘龙嘴中汨汨流出像珠中月光一样明亮的水,夜明珠也发出了亮光。 那明亮的水顺着沟槽填满了地板,照亮了整间场馆。 她看着明亮的场馆,天花板上被刷了黑漆,原来也有什么图案,但根本看不清,谢斐只能作罢。 回想起刚才的故事,她却有不一样的感受。摆脱了那月光的直照,再看…… 区区一个月亮,想来竟感觉有股阴狠恶毒之意,加之吃下的月光,她感觉自己腹部好像也在隐隐作痛,想起刚刚的着迷,让她不由背上发毛。 谢斐赶紧站起身。阴凉潮湿的衣服让她不适,她将纸条拿了出来,要绞干自己的外套。 瞥了眼纸条,叶片状的图案栩栩如生,沾湿的手指留下了些许水渍。 那亮亮的水渍在纸上徒生变化,一路顺着羽状叶片向上,长出了植物的根茎,印上了一串漂亮的像蝴蝶一样的淡紫红色小花。 她被这一连串的变化弄得愣了一下。这是这一个地点的盖章? 只是水而已,竟然如此轻松,只是不知道珠中的幻想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那个小小的花纹看,脑子在努力回想那该死的画面。说来也怪,她越是想,脑子就越痛,只能勉强回忆起几个闪过的片段。 但那个连面孔都模糊的黑影却轮廓开始渐渐清晰,甚至于在几帧画面中能瞥见那黑影的眼睛。 比起那月亮,谢斐倒是更喜欢那黑影,让她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 到最后,那黑影也被月亮污染了,她不免觉得有些难过。 她想先探索一下黑影的事,说不定会有什么帮助,走出一步。 突然! “轰————”地板动了。 阴阳双鱼转动了起来,两块木板向两边缩了进去,露出了一个一米宽的洞口。 这可苦了谢斐,她站在中心,那莹莹发亮的水一下往洞口涌来。 湿滑的木板让她想要抓住什么借力都难。 她几乎是一瞬间掉了进去,这是一条几近垂直的通道。她紧紧咬着牙,攥着那张纸片,连声音都忘了发,被和着水抽下去了。 感谢还有些水,照亮了这个滑道。这个一米宽的滑道是透明的,就这样穿行于一片黑暗中。 她向外望去,空中有几百道像她一样的滑道,像条细细的线,在远处无规律地散落。有些滑道长,有些短,突然地断在半空中。 她的滑道里除了她之外就流着些月光水,所以是一种莹白色。有的人滑道里充斥着一些火红色的气体,滑道看上去是像烟花燃尽的余屑,其他还有黄色,蓝色等等。 黄色,蓝色,红色,绿色,粉色,一共五个,还有和她一样的白色。 如果排除白色,就共有五种,和她在正门看到的一样的五种颜色。什么?那么预备班的人就是白色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每组人所经历的关卡不就完全不一样吗?这到底是?! 谢斐皱起眉,努力扒住滑道的内壁,想要减缓一点速度,看看其他滑道的情况。 眯起眼睛,看向最近的一条,是条和她一样的白色滑道。 不同在于那条滑道里面好像顺着人的好像是?固体? 然后那个人好像在动? 谢斐有种熟悉的感觉,她看着那条左拐右拐的滑道,里面那个卡其色的身影在朝她这个方向疯狂挥手,好像还在喊些什么东西。 她沉默了一下,看来凌游过关挺顺利的,她无语地招招手算是回应。 但是发现凌游没有理她,方向是冲着她身后的? 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吗?转头还想再看时,眼前场景一换。 刹时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的脚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没有任何冲击力地轻飘飘地降落到地面上。 周身流动的水涌入了那张不起眼的小纸片里。 她看了眼纸片,没有任何变化,也暂时不管它。 那些在半空中断开的通道原来是已经到头了,看来他们都被传送去了最后一个地点。谢斐勉强适应了明亮的大堂,这么想道。 这就是礼堂吗?她边走,边仰着头顺着高柱往上看。 这里说是礼堂,建筑的用色也很明亮,连木质结构的地板都被刷得像镜面一样,但是要从结构上来说,却更像审判大堂。 礼堂前方摆着一张极为高阔的桌子,后面的椅子靠背绣上狴犴的图样。 两面的木台呈阶梯一样往上,那里应该是坐着来观堂的人,呈现出一种半包围的状态。 四周恢弘的梁柱被刷上了金漆,而在顶部有一副巨型的画作,用了相当浓厚的颜色,本身是一个巨大的荧幕,照亮了整个大堂。 描绘的是一只巨大的人面鸟像是要冲开这座山的山壁,最后被青焰环绕,被铁链束缚,钉在山崖的场景。 画面极其生动,看久了有种凄凉之意,血液顺着铁链染红了山壁,青焰烧毁了羽毛。人面鸟那张人脸扭曲到不能分辨,痛苦的嘶叫好像从画中挣脱出来一样。 她不忍再看,低下头去寻找其他线索。 但画中那双残破的绿睛竟微微一动,直直锁定了谢斐!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那画中的人面鸟死死盯着谢斐,她却一无所知,继续在到处寻找线索。 她先从两面的木台开始,绕到背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印章一类小东西,或是干脆给个纸片,机关之类。 那人面鸟正在画的中央,看不到木台后谢斐的身影,微微偏了偏身体,眼珠子一转,注视着她。 它知道谢斐要找什么东西,它也曾经在这里找过自己的那份被分离的灵魂,或者说印章。 每一个人的印章和学生卡形态都不一样,这是由他们的死亡方式所决定的,印章所代表的图案是他们死亡时联系最为紧密的事物。 因此在这所奇怪的大学里,学校本身来将死亡的记忆具现化,并且在记忆中通过印章为引找回分离的灵魂,让死者的形态稳定下来。 一个人只会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印章,也只能独自通过这些关卡。 可以说这所大学是属于枉死者的废品站,既不属于阴间,也不属于阳世,充满了残破的灵魂和异化的灵魂。 这里是灰界。 如果你是幸运儿,那么可以顺利地从废品站里找到灵魂,并且再次启程,寻找自己的轮回之路;如果不幸运的话,会在寻找魂魄的过程中,逐渐迷失,以至于异化,最后成为大学的养料。 只可惜有些迷失的灵魂并不甘于迷失。 人面鸟不知想起了什么,愤怒地挣扎了起来。 它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在画中偏移了一些位置,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最后颓然地闭了闭眼睛,继续安静地盯着谢斐。 谢斐身上的气息让它觉得舒适,那是一种不知名的草木香气,在舒润的天气里散发出来,伴随着新鲜的枉死的甘甜,一丝醇厚的迷茫和怨恨。 心旷神怡,和老朽的陈木与铁腥气不同,自从它上一次见到新生进来,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它以为自己就是一副恶心的画作。 竟然还有新生进来,啊……不对,应该叫入学。 那些家伙又抢到这座山的掌握权了吗? 应该还没有完全掌握住吧……人面鸟充满恶意的光在眼睛里闪烁,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新生的印章关卡里。 此时,谢斐已经搜索完了所有的地方。除去在案台上找到的惊堂木之外,没有任何进展。 她看了看手里那块沉甸甸的木头,左看右看,没有什么花样,拿纸片靠近它,也没有像是前两次那样的反应。 可是目前可以移动的看上去和印章有关的只有这块木头。其他椅子或桌子都被牢牢固定在地上不能移动。 谢斐不死心地用力掰了一下那块木头,很硬,而且是上好的红木材质。 难不成要拍一下它吗?毕竟惊堂木是用来拍的。谢斐没有办法地看着着块木头。 离上一次敲钟已经很久了。 时间此时还剩下半个小时,谢斐没有办法准确地算出时间,但是也知道时间不算多了。 她麻利地跑上阶梯,往那狴犴椅子上一坐,高高扬起手中的惊堂木,在空中缓缓顿了几秒。 然后狠狠往桌上一拍,“咚————” 整个礼堂里都清晰地回荡着声音,她的耳朵被震得发痛。 然后事情就不受她的控制了,两排黑人影在左右排开,手持竹杖。几声有力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张薄纸在半空中突然出现,目标明确地飘落到了眼前的案台上。 铁链声随之响起,天花板上的那幅画动了起来,一只被铁链拴住的人面鸟出现了,伴着荡下的铁链,几根巨大的染血的羽毛掉在了地板上。 首先是出来的是被缚起的翅膀,接着是爪子,然后那张扭曲的人脸像吹气球一样鼓了出来。 一整只人面鸟被画作吐了出来,趴伏在大堂之上,在巨大的礼堂衬托下居然显得有些小巧。 谢斐看着这只鸟,盯着它身上的铁链看了一会之后,平淡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既然是开庭,那必须要有原告和被告才对。 刚刚的鼓声估摸着是击鼓鸣冤吧? 那下一步要做什么?要看它所陈述的冤情?她拿起了那张薄纸,上面大部分地方被涂黑了,只留下只言片语。 “伏惟青天大老爷钧鉴: 小民………………奕荫…………………………今霸为………………… 而后………………夺我………………囚于…………………………………… 伏惟大人明镜高悬,洞察秋毫。小民愿受滚钉板、跪火链之刑,但求还回…………若沉冤难雪,则撞柱明志,以魂魄悬于藻井之上,夜夜鸣冤! 哀哀上陈,泣血待命。 伏乞 钧裁” 通篇上奏状用了一种奇怪的半文不古的语调写成。略过那些套话,主体部分竟然只有几个动词,谢斐只能勉强看出来这只人面鸟是怎么被害的。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很少可以直接地和新生对话,呃!”那只鸟突然开口,接着发出一声痛呼,被铁链扯住了翅膀,安静了下来。 谢斐没理它,继续研究手上的薄纸,结束案件是通关的必要条件吗? 那么既然是处理案件的话,必须要有一个审判结果,她想:如果只是需要完成这个流程的话,那直接判它上诉不成功,维持原判不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面鸟可以进来,但是显然它受了很大制约,维持原判看上去是安全通关的最快捷方式。 更何况如果大学和人面鸟对立的话,应该是希望新生可以这么做? “我也曾经是新生,”那只鸟见她没理它,锁链隐隐欲动,它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当然了,因为它就放在我这里。” 谢斐闻言,抬头看了看它,拍了一下惊堂木:“当众贿赂法官?罪加一等。” 话音刚落,铁链像游蛇一样将它捆得更紧,隐隐听到骨头被折断的声音。两旁的衙役也跟着变换了动作。 看来确实有很强的制约力,谢斐满意地点点头。 “是印章吧?不过你最好不要……”人面鸟想要继续说。 “肃静!”谢斐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既然印章在你那里的话,你就应该更小心了。毕竟让你强制交出印章,也可以是我作为法官下达的判决指令。” “哦……对……我忘了,你的这个礼堂倒是非常的特殊……”它顿了一下,打量起了四周的金柱,但是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你最好不要把所有印章都盖上去。学生卡只是一种气息罢了,印章是你缺失的魂魄,只要大学检测到这些魂魄就算过关了。至于那张纸片,你既然已经有两个章在上面了,那就带着吧。”人面鸟飞快地说到最后一句,嫌弃地皱了一下鼻子。 谢斐手握着薄纸,没有答话。她俯视着那只鸟,人面鸟的指向性其实相当的明确,只是她不知道具体的目的而已。 它们非常讨厌老师,想要对老师们做些什么。青焰阻挡了它们的去路,于是有一只鸟破开了山壁,但是被困在了这里。 那么对于它来说,最好的结局应该是解开铁链,让它在山里自由活动。 当然,这也是最不可控的一种方式。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事态往她可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虽说这么想着,经历了这么一系列超出她心里预期的事,谢斐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可能性,她的心渐渐地偏向了这种不可控的方式。 如果,解开铁链的话,它会怎么做?会出现属于她的契机吗? 她敛下眼睑,朗声问:“既然要平冤,怎么不见被告?” “没有我这么幸运,他们不能进来。”人面鸟努力地用翅膀指了指门外,做了个“老师”的口型。 “有其他佐证吗?”谢斐装作没看见,继续问。 人面鸟从胸口的绒毛里面掏出一个用一根巨大的翎羽包着的东西:“我有证物。” 左侧的第一个黑影动了,他接过了那个包裹,走上阶梯,放在了谢斐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