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老婆再爱我一次》 第1章 玫瑰应该盛开(一) “我们离婚吧。”凌朔递出一张离婚协议书。 对面坐着一位一看上去就很温婉的女人,头发盘在脑后。她的头发是淡紫色的,不是染上去的颜色是她本来的头发就是这个颜色。很漂亮很好看。 在星际社会,人类文明已经到了一种更高级的位置。大家似乎已经没有感情这种没什么用又耗神的东西。所有人的繁衍结婚都是靠信息素。匹配度越高就在一起。 苏玫玥跟凌朔就是这样一对。她们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百。结婚已经十年。虽然说在人类寿命普遍两百岁的社会,这也不算什么。 结婚十年她们见面的时间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三个月。凌朔常年在外征战。她需要面对外来生物的攻击,不经常回来。对于苏玫玥这个妻子没有太多了解。 凌朔站在原地,看着苏玫玥拿起笔,在协议末尾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在这个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她看着苏玫玥低头时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那抹天然的淡紫色发丝垂下一缕,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凌朔移开视线,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被她强行忽略。她接过协议,公事公办地开口:“这里你可以继续住。我应该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可以卖掉。”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房产早已过户到苏玫玥名下。 苏玫玥却抬起头,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处,问了一个全然不相关的问题:“以后还会有生物入侵星际吗?” 凌朔微怔,虽然不解,但还是依据战略报告回答了:“根据目前的评估和清理进度,未来一百年应该都不会有大规模入侵了。” 苏玫玥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恢复了那副温婉沉默的样子。 凌朔收好文件,转身走向门口。金属感应门无声滑开,外面走廊冷白色的光倾泻进来,与室内的暖黄形成一道清晰的界限。她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冷硬的声响。 就在她即将迈出那道界限时,苏玥玫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以抱一下吗?” 凌朔的脚步顿住了。她转过身。拥抱?她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妻妻,却陌生得如同路人。连婚礼上的那个象征性的拥抱,都僵硬得像在完成任务。她不喜欢肢体接触,这是常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也是对个人界限的绝对维护。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面前是苏玫玥。是那个信息素与她完美共鸣,容貌长在她审美点上,做了她十年“妻子”的女人。凌朔看着对方那双清澈却此刻似乎蕴藏着某种沉重情绪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变成了一个轻微的颔首。 “好。” 她走上前,有些僵硬地张开手臂。苏玫玥靠了过来,很轻,像一个小心翼翼的触碰。一股清甜的玫瑰信息素味道,温和却不容忽视地将她包裹,那是百分百匹配度带来的、足以扰乱任何坚定意志的诱惑。凌朔克制着本能想要更深呼吸的冲动,身体依旧站得笔直。 然而,预想中短暂的礼仪性拥抱没有结束。下一秒,一股尖锐至极的剧痛猛地从胸口炸开! 凌朔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把造型奇特的银色短刀,已经完全没入了她左胸的心脏位置,只留下镶嵌着紫色宝石的刀柄在外,苏玫玥的手正紧紧握着它。刀身似乎是由某种能量构成,刺入时悄无声息,带来的破坏力却真实而残酷。 剧痛迅速抽干了她的力气,她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苏玫玥。 那双总是温婉垂下的眼眸此刻睁得很大,里面翻涌着剧烈的痛苦、深切的心疼、挣扎的痕迹,还有一种凌朔完全无法读懂的、沉重到极致的东西,仿佛承载了跨越时间的重量。 凌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鲜血却从唇角溢出。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离婚,财产,自由……她给了苏玫玥所能给的一切最好的安排,为什么? 苏玥玫没有回答。她猛地将短刀拔出。 力量瞬间抽离,凌朔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视野开始模糊、晃动,天花板上的灯光碎裂成一片片的光斑。在彻底涣散的视线里,她看到苏玫玥举起了那把沾满她鲜血的短刀,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狠狠刺向了她自己的胸口! “不……”凌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想要阻止。为什么?伤害她不够,还要伤害自己?明明被刺穿心脏的是她,为什么在看到苏玥玫自戕的瞬间,胸腔里会涌起比身体创伤更剧烈的恐慌和疼痛? 她的手徒劳地抬起,又无力地垂落。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逐渐冰冷的脸上。 是血吗? 还是……眼泪? 不是她的。 那会是谁的? 那究竟是血,还是泪? 无人回答。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两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和那份刚刚签好、墨迹未干的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浓烈的玫瑰与柠檬叶信息素失控地交织、爆发,然后,一同走向沉寂。 [叮——宿主身份检测中。] [检测无误。] [与宿主绑定中。] [绑定完成。] 890刚刚从主神办公室内出来就接受到了任务的召唤!它扑腾着小翅膀飞到了任务世界。 宿主!宿主!890来啦! 主神交给了890一个严峻的任务!好吧,也不是很严峻。只是每个系统都会有的任务。只是它的任务有点特殊。收集宿主的悔意值。 890的梦想是成为想019一样的系统! 系统也是有偶像的! 不过它已经很久没见过019前辈了,不知道是不是完成新的任务去了。 星际牛马在线打工! 第一个任务就是高级文明,890很欣慰。做为一个刚刚出生的小系统它还没有做好去世界观相差太大的世界完成任务。 [呃……就是这个宿主的死状这么新奇。自己死旁边怎么还带一个?] 这不是一个系统该操心的事,890扑腾扑腾飞进了凌朔的身体里。 凌朔环顾四周,熟悉的冷色调金属墙壁,简洁到近乎空旷的布局——这是她在军部基地的私人休息室。她确实常驻这里。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胸口,军装布料之下的皮肤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伤痕,仿佛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和温热血滴的触感,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但脑海中的声音无比清晰。 [宿主你好,我是系统890!] 那声音带着一种故作活力的电子音效,试图营造亲切感,但在凌朔听来,只有突兀和怪异。她没有回应,脸上甚至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欠奉,只是眸光微沉,快速分析着当前处境。是某种新型精神攻击?还是…… 系统890等了片刻,没等到预想中的惊诧、质疑或恐慌,不免有些尴尬。它清了清并不存在的嗓子,按照流程继续:[现在的时间是星际年8055年。由于宿主死时的能量波动导致小世界崩塌,需要完成任务让小世界恢复正常运行。作为奖励,完成任务后宿主会获得一次重生机会。] 它将“重生机会”说得极具诱惑力,然而凌朔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短暂的沉默后,凌朔开口,声音是惯常的冷静,听不出情绪:“任务是什么?”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又一个需要执行和完成的指令。从士兵到将军,她的人生就是由无数个任务堆砌而成。 890立刻回答:[因为世界崩溃的原因与宿主有关,所以任务是收集宿主的悔意值。悔意值达到百分百,改变死亡结局,即为任务完成。] “悔意……”凌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品味一个陌生而拗口的词汇。随即,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一丝自嘲,轻轻笑了一声。 悔意?她凌朔这一生,杀伐决断,从不回头。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无论对错,皆是她自己的选择,何曾有过后悔?硬要说有什么是她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那张温婉的、带着淡紫色长发的面孔,以及最后那双盛满复杂情绪、将利刃送入她心脏的眼睛,再次浮现在脑海。 苏玥玫。 她自认对这桩由信息素匹配决定的婚姻已尽到责任,提供了优渥的物质条件,给予了充分的自由。她甚至在自己“死亡”前,还为她铺好了离婚后富足安稳的道路。她不明白,那致命的杀机从何而来。 “哦,我明白了。”凌朔点了点头,不再去深究这重生的离奇和系统任务的荒诞。对她来说,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标和结果。既然任务要求是悔意值,那她便去收集。 890内部程序运行都轻快了几分。它原本做好了与宿主长时间扯皮、解释、甚至动用强制手段的准备,没想到这位将军宿主如此……“通情达理”?果然不愧是高级文明世界的顶尖人物,接受能力就是强! 它的小翅膀愉快地扇动了一下,开始规划如何高效地引导宿主产生悔意值。 而凌朔,已经站起身,走向衣柜,准备换上常服。既然回到了七年前,那么,一些过往的安排和行程,或许可以因为这场“任务”,而做出些许调整了。 890还是高兴的太早了。凌朔似乎没有去完成任务的意思。 凌朔一直在军事基地,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反正就是在电脑投射的蓝屏上点点画画。890看不懂但不妨碍它崩溃。 [宿主!宿主!你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 “记得啊。”凌朔不紧不慢地划动着面前的蓝屏。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890满怀期待地等着凌朔的回答。 “但是我现在没有后悔这种情绪。”凌朔耸耸肩“抱歉,恕我暂时无法完成你给我的任务。” 890被她这官方的回答一噎,觉得宿主好像在敷衍它,但是没证据。 它这里的数据显示凌朔的悔意值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化。 [宿主,我得提醒一下你。如果两个月内任务进度没有变化会自动认定为失败。到时候你连这次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890警告道。 凌朔“唔”了一声没动静了。 “你说我能重生是因为我死的时候能量波动导致小世界崩塌,所以需要我重生恢复小世界。这个能量波动是指什么?”凌朔的手指依旧在蓝屏上滑动,看似随意地问道,但眼神却锐利了几分。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桓许久了。 890正为任务进度焦灼,听到问题还是尽职解答:[根据当时的场景数据回溯,能量波动的核心来源是宿主你自身。你在生命最后一刻,产生了极其强烈、足以扭曲时空基石的后悔情绪,是一种极度想要回到过去、改变某个节点的渴望。同时,还有另外一股……同样浓烈、甚至可能更为复杂的情绪能量交织在一起,共同冲击了世界稳定性。不过任务期间,我只有查看宿主你自身情绪能量的权限,无法解析另一股能量的具体构成。主系统检测到这种足以威胁小世界存续的能量爆发,就会派出像我们这样的系统进行修复。] 凌朔若有所思:“那岂不是任何一个人有这种强烈情绪,你们都要去修复世界?你们系统的工作量听起来可不小。” [Nonono!]890连忙否认,[不是所有人的情绪都能达到让小世界崩塌的效果。首先,能量源个体必须是这个世界中举足轻重的天选之子,比如宿主你,身为星际最高将军,你的存在本身就与整个世界的命运线紧密相连。其次,就像我刚刚说的,不只有你一个人的情绪,还有另一股强大的能量参与。两股顶级能量剧烈碰撞,才导致了最坏的结果。能达到这两点条件的人,少之又少。] 凌朔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后悔,想要回到过去。 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关键词。结合890的话,她猜测,自己临死前那瞬间的念头,大概率是后悔与苏玫玥结婚了?如果不是这场婚姻,她或许不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苏玫玥……大概也不会死。 这段时间,她利用自己星际最高将军的权限,几乎翻遍了苏玫玥的所有资料。从福利院的成长记录,到入学成绩,再到社会关系……信息素:玫瑰味,等级:A。一个在星际社会背景下,堪称标准模板的优秀公民,除了那头天生的淡紫色长发有些特别外,履历干净得毫无破绽。硬要说有什么不普通,可能就是她过于出色的容貌,高等级的信息素,以及……与自己那该死的、百分百的匹配度。 凌朔揉了揉眉心,她习惯于分析战局、解析敌人,却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时感到如此无从下手。苏玫玥就像一个完美嵌入她生活的、却带着致命谜团的密码。 最终,她只能将动机归结于那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或许,正是这种长达十年的、近乎守活寡的冷漠和忽视,让原本应该娇艳绽放的玫瑰,在她这座冰冷的堡垒中,悄然枯萎,最终滋生了同归于尽的绝望。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符合社会心理学的一些案例,但凌朔心底深处,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苏玫玥最后那个眼神里的东西,太复杂了,绝不仅仅是怨恨那么简单。 她关闭了面前的蓝屏,站起身。 “宿主?你终于要去行动了吗?”890充满期待。 凌朔整理了一下军装袖口,语气平淡无波:“嗯。去完成任务。” 她要去找她的玫瑰了。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我又偷偷开文了!这个故事只有信息素这个设定,没有发情期易感期之类的,**型AB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玫瑰应该盛开(一) 第2章 玫瑰应该盛开(二) 凌朔再次踏入这个“家”还有些惆怅。上次在这里还是被杀呢。 堂堂星际上将,在家被妻子……啊不……被前妻杀了。这大概可以包揽星际未来三个月的头版头条。 这栋别墅位置是整个星际最好的地段。毕竟这可是星际将军的婚房,谁敢怠慢。 凌朔在走进去前一刻又退了回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在门口理她的衣服。 [宿主……你在干嘛?]890有点无语。 “好歹是回家,总要整理一下自己。”凌朔回答得理所当然,手指仔细抚平军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又正了正衣领。 [宿主……]890的电子音都有些变调了,[你还记得你现在要去见的人,是未来会杀了你的人吗?] “记得啊,”凌朔语气依旧平淡,“但现在不还不是吗?现在,她是我老婆。” 890彻底抓狂,但面对油盐不进的宿主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朔在门口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从衣领到袖口,从肩章到裤腿,几乎检查了个遍,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推门而入。 室内安安静静。 这栋占据着星际最佳地段的将军婚房,此刻静得能听到自己军靴踩在地板上的轻微回响。凌朔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么大的房子,确实只有苏玫玥一人常住。原本配备了两名家政机器人,但结婚时苏玫玥温温柔柔地表示不需要,她自己打理就可以。凌朔当时觉得这要求无伤大雅,便同意了。 以往她每次回来,都会提前通知。苏玫玥总会准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让这空旷的房子多少有了点家的烟火气。此刻突然归来,凌朔才真切地感受到,这房子原来可以如此寂静,静得近乎冰冷。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井井有条,光洁如新。苏玫玥显然将这里打理得极好。 凌朔放轻脚步,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最终,在一间用作画室的房间门口,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玫玥背对着门口,坐在画架前,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那头天然的淡紫色长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依旧很美,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的、让人心生宁静的温婉。 凌朔静静地靠在门框上,没有出声。她看着苏玫玥纤细的背影,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还是这么漂亮,看上去就温温柔柔的,不知道当时怎么下得去手……还有,那把刀捅进自己胸口的时候,她……疼不疼啊? 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玫瑰信息素味道,那是苏玫玥的气息。而随着凌朔的到来,一丝清冽的、带着微苦气息的柠檬叶信息素也不由自主地弥漫开来,与玫瑰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和谐的氛围。 苏玫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顿,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 凌朔能清晰地捕捉到苏玫玥眼中瞬间迸发出的惊喜和不可思议,那光芒亮得惊人,仿佛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不敢奢望的礼物。 然而,那惊喜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凌朔注意到,苏玫玥在看到她之后,身体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后遮挡的动作,似乎想用身体挡住画架上的某样东西。 凌朔眸光微动,但面上不动声色,并没有太在意那个小动作。或许,只是画了些什么不想让她看到的东西吧。 “回来了?”苏玫玥站起身,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怎么……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晚餐。” 凌朔看着她,试图从这张温婉动人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未来会狠心弑妻的痕迹。 “嗯,”凌朔应了一声,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缓,“刚好有空,就回来看看。” 苏玫玥“嗯”了声,算作回应。然后不说话了。但是眼睛还一直盯着凌朔,舍不得分开一点。 凌朔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别处,试图打破这过分专注的凝视。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让她心头微微一震。 整个画室墙壁上,甚至靠墙堆放着的,都是苏玫玥的画作。但与她本人温婉的气质截然不同,这些画充满了奇诡的色彩。大量高饱和度的颜料被肆意地涂抹在画布上,红得像血,蓝得像深海,黄得刺目,交织、碰撞、覆盖,形成一种混乱而强烈的视觉冲击。画面上没有具体的形状,没有清晰的轮廓,仿佛只是情绪最原始的宣泄。 初看之下,凌朔只觉得杂乱无章,甚至有些刺眼。可当她凝神多看几秒,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她。那浓烈的色彩背后,似乎翻涌着某种激烈、压抑、甚至是痛苦的情绪,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被强行禁锢在画布之上。凌朔一时看愣了,她看不懂这具体是什么情绪,但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东西。 苏玫玥立刻反应过来,快步上前,用身体巧妙地将凌朔的视线与那些画隔开。“你饿了吗?我给你做饭。”她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凌朔看着走到面前的苏玫玥,身体几不可查地往后挪了半步。动作极其细微,几乎是本能的条件反射。尽管理智清楚此刻的苏玫玥并无威胁,但胸腔仿佛还残留着被利刃刺穿的幻痛,心理阴影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她这细微的退避,苏玫玥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正准备再靠近一点的脚步,就那样突兀地停在了原地,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凌朔并未注意到苏玫玥这瞬间的停滞,她的目光越过对方,投向最开始苏玫玥试图遮挡的地方——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一截尚未完成、同样色彩浓烈的画布边缘。她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那个充满压抑色彩的房间。 [宿主,你已经盯着对方看了五分钟了。]890的声音幽幽在脑海中响起,带着点无语。 厨房里,苏玫玥正在为凌朔准备食物。虽然现在是半下午,并非正餐时间。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倾泻进来,恰好落在苏玫玥的侧脸上,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甚至连她脸上那层细细小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仿佛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她专注地处理着食材,动作娴熟而优雅,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 苏玫玥本就长得极美,更完全长在了凌朔的审美点上。此刻在阳光下,她身上那种宁静温婉的气质被放大到了极致,与刚才画室里那些疯狂压抑的画作形成了鲜明对比,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古典油画。 [看自己老婆有问题?]凌朔在脑海里淡淡回应890。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890立刻回答,因为它惊喜地发现,那一直纹丝不动的悔意值进度条,竟然悄无声息地向上跳动了百分之五! 凌朔确实后悔了。 她看着苏玫玥在阳光下为自己忙碌的侧影,心头第一次涌上一股陌生的、细微的懊悔。她后悔过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从未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回过家,从未发现,她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安静做饭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动人心魄。 她错过了太多,以至于直到死亡和重生之后,才在系统的提示下,第一次真正看见。 凌朔看得有些出神,目光描摹着苏玫玥在光晕中柔和的侧脸线条,以至于当苏玫玥恰好回过头时,两人的视线直直地撞了个正着。 与她那头梦幻的淡紫色长发不同,苏玫玥的眼睛是极深的黑色,如同最沉寂的夜空,又像是无波的古井,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凌朔一时间竟有种要被那浓黑淹没的错觉。 偷看被抓个正着,凌朔心底掠过一丝罕见的尴尬。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需要我帮忙吗?” 苏玫玥看了眼料理台上已经处理妥当、分门别类放好的食材,微微歪头,轻声问了句:“你会吗?” 凌将军……还真不会。 她的人生轨迹里,只需要掌握最精妙的战术布局,拥有最强大的战斗能力,至于厨房琐事,自有后勤部门或智能管家处理,从未需要她亲自沾手。但此刻,在这种氛围下,直接承认“不会”似乎显得格外无能。 “我可以学。”凌朔稳住心神,语气带着一贯的认真,仿佛接下了一个新的作战指令。 苏玫玥闻言,轻轻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温柔又明媚。凌朔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头那股莫名的懊悔又加深了些——她过去到底都在忙些什么?娶了个这么合心意的老婆回家,居然从未好好欣赏过,简直是暴殄天物,错过了一个亿! 全然忘记了自己就是被这个合心意的老婆搞死的。 就在凌朔内心暗自痛心疾首时,苏玫玥已经拿起一条干净的围裙走了过来。“那我教你,”她声音柔柔的,“先系上围裙,免得把衣服弄脏了。” 凌朔比苏玫玥高出半个头,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微微低下头,方便苏玫玥动作。这个顺从低头的姿态让苏玥玥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本意是让凌朔自己穿的。但对方已经如此配合地低下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戴着军帽时被遮掩的柔软发顶,她只好顺势将围裙套过凌朔的头顶。 当苏玫玥绕到凌朔身后,为她系围裙带子时,她的动作放得极轻、极慢,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指尖偶尔隔着薄薄的军装布料触碰到凌朔的后背,她能感觉到手下身躯瞬间的紧绷,但凌朔并没有任何排斥或闪避的动作。 苏玫玥略微停顿了下,确认凌朔真的不反感她的靠近,才继续将带子系成一个规整的蝴蝶结。 从最初见面时那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到此刻坦然接受甚至隐隐享受苏玥玥的靠近,凌朔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她感受着怀中因为距离拉近而变得清晰浓郁的玫瑰信息素,那清甜的芬芳与她自身清冽的柠檬叶气息无声交融,竟产生一种令人安心的和谐感。 这大概是色令智昏了。 凌朔在脑海中无声地想,带着点自嘲,却又甘之如饴。理智提醒着她未来的危险,但感官却沉溺于此刻的温香软玉。 890:她未来会杀你的啊! 凌朔:我知道啊,现在不还没杀吗。 890:……找老婆不能找漂亮的。会让人神志不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玫瑰应该盛开(二) 第3章 玫瑰应该盛开(三) 最后凌朔进去也没帮什么忙,苏玫玥只是叫她在旁边看着。凌朔也乐得自在,就真的双手抱胸在一边看着苏玫玥忙碌。 因凌朔归来突然,家里储备的食材有限,苏玫玥看了看,便决定包馄饨。她那双常年执画笔的手,指节匀称,白皙修长,此刻沾染了些许面粉,更衬得指尖如玉。取皮、挑馅、翻转、捏合,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一个个浑圆可爱、褶子均匀的馄饨便在她指尖迅速诞生,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小胖团子。 凌朔就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安静地看着。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枯燥的家务事。若是换做任何其他人在她面前重复这个动作,凌朔大概早就失去耐心,转身去处理堆积的军务文件了。但眼前的人是苏玫玥……那纤细手指灵活的翻飞,低垂眉眼时专注的侧脸,以及空气中愈发浓郁的、带着暖意的玫瑰香,都构成了一幅奇异的、让她挪不开眼的画面。 那就……勉强看一下吧。 凌朔在心里为自己这略显“无所事事”的状态找了个借口。 馄饨下锅,在翻滚的热水中渐渐变得晶莹剔透,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待煮好捞出,盛入温过的碗中,撒上翠绿的葱花和细碎的紫菜,时间恰好接近傍晚。 “好吃吗?”苏玥玥将碗轻轻推到凌朔面前,自己并未坐下,只是站在桌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那里面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凌朔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热气,送入口中。皮薄馅嫩,汤汁鲜香,味道确实很好。她咽下后,抬眸对上苏玫玥的目光,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嗯。” 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什么情绪,既没有惊艳的赞美,也没有敷衍的客套,就像在确认一个既定事实。 苏玫玥眼中那簇明亮的小火苗,几不可查地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唇角依旧维持着温柔的弧度。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声音轻柔地补充道:“你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你想吃什么,也告诉我。” 凌朔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深深看了苏玥玥一眼,将她那一闪而过的黯然和迅速恢复的温婉尽收眼底。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心里却莫名地,像是被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轻轻刺了一下。 常年的做战让她的心思敏感,如果说刚刚温馨的一幕让她暂时放下了对对方的防备。那刚刚的那句话又让她重新警惕起来。 为什么回来要告诉她?这也是她的家,自己回自己家,什么时候还需要提前报备了?是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状态,不能被自己突然撞见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苏玫玥那个下意识用身体遮挡画架的动作,以及画室里那些色彩癫狂、与本人气质截然不同的画作,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凌朔脑海。刚刚被温馨氛围软化的警惕心,瞬间重新竖起,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 碗里原本合胃口的馄饨,此刻尝在嘴里,也仿佛失去了鲜味,变得普通起来。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没有明显的愤怒,也并非被冒犯的不悦,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失望。是对可能存在的“隐瞒”失望,还是对这份看似和谐的关系如此轻易就被一句话打破而失望?她自己也辨不分明。 晚上,洗漱过后,苏玫玥站在主卧门口,有些迟疑地提出:“我……我去收拾一间客房给你休息吧。” “不用,”凌朔擦着半干的头发,语气自然得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我们睡一起就好。”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不仅仅是苏玫玥彻底呆住,睁大了那双深黑色的眼睛,连脑海中的890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啊啊啊啊!宿主你在干什么?!你还记得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改变死亡结局吗?!你现在主动跟未来的凶手同床共枕是怎么回事?!自投罗网吗?!嫌自己命长吗?!] 凌朔直接无视了890的鬼哭狼嚎,目光平静地看着呆若木鸡的苏玫玥,甚至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意味:“不可以吗?” 苏玫玥像是被按了重启键,猛地回过神来,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连忙摇头又点头,语无伦次:“可、可以。那……那我去给你拿枕头。”说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快步走向衣柜。 看着她近乎慌乱的背影,凌朔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是夜,两人并肩躺在宽大的床上。中间隔着的距离,仿佛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890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宿主!你就不怕她半夜凶性大发吗?!虽然现在时间线提前了,但万一她其实早就想杀你了呢?!只是还没找到机会!你这是送人头啊!] “闭嘴。”凌朔在脑海中冷冷地命令。 890:……你对890可不是这样的!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凌朔能感觉到身旁之人身体的僵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你冷吗?”凌朔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玫玥似乎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到,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才小声回答:“不……不冷。” “嗯。”凌朔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个常年只弥漫着清甜玫瑰信息素的房间,此刻悄然混入了一缕清冽的、带着微苦气息的柠檬叶味道。凌朔并没有刻意释放信息素,但这无意识中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一点,对于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百的苏玫玥来说,却如同最致命的诱惑,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和安抚力。 苏玫玥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往被子里埋了埋,鼻尖萦绕着那冷冽又熟悉的气息,紧绷的身体在无人可见的黑暗中,似乎放松了一点点。而背对着她的凌朔,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官放大到极致,警惕着身后每一丝微小的动静,同时也清晰地捕捉着那缕试图隐藏、却又无法完全隔绝的玫瑰香气。 等到凌朔好不容易快睡着的时候,旁边一动不动的小玫瑰突然动了。凌朔迷迷糊糊的,没太在意,直到自己的手好像被碰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苏玫玥真的在悄悄靠近自己。 凌朔瞬间清醒,常年征战培养出的本能让她身体肌肉立刻进入防备状态,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她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假装仍在沉睡,想看看苏玫玥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苏玫玥费劲巴拉、小心翼翼挪过来,似乎……就只是为了碰一下她的手。 那触碰极其轻柔,带着试探和犹豫,指尖只是短暂地、飞快地擦过凌朔的手背,如同蝴蝶点水,一触即分。然后,她就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凌朔以为这奇怪的举动已经结束时,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几缕微凉的发丝被极轻地触碰、抚摸。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和……确认? “回来了……”苏玫玥突然说话了,声音极轻极轻,像是一声飘散在夜色里的叹息,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哽咽。如果凌朔真的睡着了,是绝对听不见的。 “真的回来了……”她又喃喃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不确定,仿佛在拼命确认身边这个人的存在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真实可触的。 凌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汹涌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转过身,用力地抱一抱身边这个蜷缩起来的小玫瑰。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是觉得,此刻的苏玫玥,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和……需要她。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动。苏玫玥也安静下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凌朔却彻底睡不着了。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像是完成公务般短暂停留。那么,在那些她未曾归来的、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苏玫玥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在无数个深夜期待着她可能突然推开家门? 然后在每一次她真的回来后,又像面对一件失而复得、易碎珍贵的礼物般,只敢在她“睡着”后,才敢悄悄靠近,用这样微小的触碰来确认她的存在,汲取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她选择与苏玫玥同床,本意是带着试探和警惕,想看看这位未来的“凶手”会有什么举动。却万万没想到,对方没有任何阴暗的心思,甚至在以为她熟睡后,偷偷挪过来,只是为了碰碰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发,确认她的归来。明明睡觉前,她还因为自己不经意流露的疏离而恨不得离得十万八千里远。 凌朔在黑暗中无声地失笑,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一个连摸摸她头发这种微小亲昵都要等到她“睡着”才敢做的人,一个触碰都带着如此珍视和不确定的人……能有多想杀她? 上辈子的结局,或许根本就不是苏玫玥的错。是她自己,用长达十年的冷漠和忽视,一点点耗尽了对方的期待和温暖,是她让这朵原本可能娇艳绽放的小玫瑰,在她这座冰封的堡垒里,无声地枯萎、绝望。 是她亏欠了苏玥玥。 这个认知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她胸口发闷。 [叮——检测到宿主悔意值上升至百分之十。请宿主继续努力哦!] 890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雀跃。凌朔闭上眼,任由那名为“后悔”的情绪,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蔓延、滋长。 我发誓我最开始真的想写的是一个冷漠狂拽酷霸帅的1,但奈何凌朔附带颜控属性[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玫瑰应该盛开(三) 第4章 玫瑰应该盛开(四) 一夜无眠。 天微微亮,凌朔就起来了。她轻手轻脚的下床尽量不惊动旁边的人。 苏玫玥其实很晚才真正睡着。凌朔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她身旁僵硬地躺了很久,久到天色都快泛起微光时,才又像昨晚靠近时那样,鬼鬼祟祟地、小心翼翼地挪回了原本的位置,与她拉开距离。直到听到苏玥玥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平稳,凌朔才敢在朦胧的晨光中,悄悄转过头看她。 苏玫玥大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枕头和被子里,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微蹙的眉头。睡颜安静,呼吸平缓,但那簇起的眉心,却泄露了她即便在睡梦中,也似乎被某种不开心或不安的情绪缠绕。 凌朔看着那抹轻愁,指尖微动,下意识想要伸手替她抚平,却又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眠,最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空气中,清冽的柠檬叶信息素无声地、一点点变得浓郁起来,不再是无意识的散发,而是带着明确的安抚意图,像一个无形却温暖的怀抱,轻柔地将沉睡的苏玫玥环绕。这是匹配度百分百信息素特有的安抚能力,凌朔很少使用,此刻却无比自然地释放出来。 那温和而坚定的信息素似乎起到了作用,苏玫玥紧蹙的眉头,在睡梦中一点点舒展开来,神情变得安然。凌朔这才轻轻起身,离开时,甚至刻意在房间里留下了足够浓度的、持续的安抚信息素,确保苏玫玥能有一个不受惊扰的沉眠。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黎明前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渗入。凌朔独自一人坐在空旷安静的客厅里,890似乎也处于休眠状态。四下无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攫住了她。心是空的,这个所谓的家也是空的。 她环顾四周,这里整洁、精致,却冰冷得没有一丝属于她的痕迹。因为她从未真正在此停留,每次归来都像完成一个短暂的、不情不愿的任务——吃饭,过夜,离开。可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人给她下达这个“任务”。上辈子结婚十年,苏玫玥从未开口要求过她回来,从未抱怨过她的缺席。 是她自己,把这稀少的归家,当成了一个需要敷衍了事的固定程序。而她敷衍的态度,连她自己都嫌弃。是个人,都会寒心吧? “要我是苏玫玥,我大概……也会想杀了这样冷漠的配偶。”凌朔自嘲地想,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手指有些发痒,那是她思考棘手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想要拿一支笔在指间转动。她下意识地拉开面前的茶几抽屉,里面自然没有笔。 但有几盒药。 凌朔起初以为是家中常备的感冒药或肠胃药,随手拿了出来。目光落在药盒上的通用名时,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氟西汀。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视线。她手指微僵,继续翻看下面的药盒——帕罗西汀、舍曲林……一整排,全是抗抑郁、抗焦虑的精神类药物。生产日期和用量显示,它们被长期、规律地服用。 最下面,压着一个更小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药盒。凌朔将它拿出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握枪稳如磐石、在千军万马前也未曾动摇分毫的手,此刻会抖成这样,几乎握不住那个轻飘飘的盒子。 她打开了它。 里面是几支封装好的、淡绿色的透明针剂。盒盖内侧,贴着一张极小的手写标签,字迹清秀: 【信息素依赖剂 - 提取源:柠檬叶(凌朔)】 信息素,在现今的星际社会,早已退化为一种情感上的“调味品”和匹配参考。它不再具有强制性的生理支配力,人类也早已摆脱了所谓的“发情期”。即使不与匹配度百分百的伴侣结合,与其他人在一起,也并不会产生无法忍受的排斥或痛苦,顶多是不够契合而已。 但 “信息素依赖剂” 不同。它是通过极其复杂且危险的生物技术,强行改写受体对信息素的生理与心理依赖模式。注射后,受体将终生只对特定来源的信息素产生接纳与渴望,彻底排斥其他所有信息素。这意味着,一旦使用,使用者的一生都将被牢牢绑定在特定的信息素源头之上,再无其他选择。 这种药剂因其巨大的副作用包括对神经系统的潜在损伤、产生病态依恋、以及一旦源头断绝可能引发的严重戒断反应和精神崩溃、伦理问题以及实际意义上的“自我囚禁”,早已被星际联邦列为最高级别的禁药。 谁会疯狂到用这种东西来绑定自己?谁能保证自己一生只会爱一个人?更何况,它通常是用于某些极端情况下的非法控制手段。 有些极度者会把它用在配偶身上以求配偶不会离开自己来满足自己病态的占有欲。 但苏玫玥……是自己用在自己身上。 凌朔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看着那几支淡绿色的针剂,看着标签上自己的名字和信息素类型,眼前闪过苏玫玥总是温柔沉静的脸,闪过画室里那些压抑癫狂的色彩,闪过她夜里小心翼翼触碰自己手指和头发的样子,闪过她那句“你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 原来,那不是生分的推拒,而是害怕……害怕自己突然归来,撞破她正在注射这种禁忌药剂的时刻?还是害怕自己看到她被药物和心理问题折磨的狼狈模样?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让这朵玫瑰枯萎。却从未想过,这朵玫瑰,或许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因为对她的依赖和无法得到的回应,而将自己囚禁在了用她的气息筑成的、孤绝的牢笼里,独自对抗着抑郁的阴影,甚至不惜动用禁药,只为更真切地感受那一点点几乎不曾给予过她的、属于“配偶”的气息。 她突然站起身,冲向三楼的画室。昏黄的光线让那些画更加诡异。凌朔却无心多看,她找到苏玫玥白天挡住的位置。 果然,下面一个摆放画笔的抽屉里也有这些药,氟西汀,舍曲林……以及那盒带着她信息素的依赖剂。很有可能在她回来的前一秒,她都在服用这些东西。 凌朔找遍了这个家里所有能找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有这些。它们就像是被主人细心的放在每个角落,一旦主人出现任何不适它们就会原地待命。 凌朔重新回到客厅,突然觉得可笑。非常可笑。苏玫玥放心的把这些东西放在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就是知道她不会回来。哪怕回来也一定会告诉她。苏玫玥根本不怕凌朔发现,因为她根本不会发现。至少上辈子的凌朔就从来没有发现。 凌朔颓然靠在沙发背上,手中的药盒仿佛重若千钧。窗外的天光渐渐亮起,却照不进她骤然沉入冰冷深渊的心。悔意,如同滔天巨浪,在这一刻,将她彻底淹没。 上辈子,她一直以为自己从未亏待过苏玫玥。提供了顶级的物质生活,让她享受将军配偶的尊荣,甚至在决定结束这场婚姻时,愿意给出自己百分之六十的财产,保她余生富足无忧。她自认已经仁至义尽,算得上一个“好”的伴侣,至少是合格的责任承担者。 直到此刻,看着手中这些冰冷的药盒,凌朔才幡然醒悟。 她所谓的“好”,是多么的浅薄、可笑,甚至是一种残忍的傲慢。她给了苏玫玥一个镶金嵌玉的华丽牢笼,却从未想过探知牢笼中人的内心是否在滴血。作为妻子,她没有发现枕边人常年服用抗抑郁药物,不知道她在沉默中与怎样的黑暗情绪搏斗;她更不知道,苏玫玥甚至用上了被列为禁药的信息素依赖剂,将自身的身心健康,病态地、绝望地捆绑在她那吝于给予的气息之上。 她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提供了衣食无忧的物质保障,就是“好”。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后悔像藤蔓一样绞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愤怒的火焰也在胸腔里灼烧,可她不知道这怒火该冲向谁?冲向苏玫玥吗?可苏玫玥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太痛苦了,痛苦到用这种方式来抓住一点点虚幻的联结。 冲向她自己吗?可她确实不知道,过去的她,从未将目光真正投向过苏玫玥的内心世界,她不知道似乎也情有可原。 你也不能去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哪怕这种不知道本身就是一种冷漠的忽视与傲慢。 可正是这种不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忽视,造成了最可悲的结局。突然有一天,那个温婉沉默的妻子,拿起刀,终结了她们彼此的生命。然后她重生,窥见了这残酷真相的一角,却依旧不明白,一切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迷茫和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吞没。 [宿主,你还好吗?]890小心翼翼地冒头,它检测到宿主的精神波动异常剧烈。 “嗯。”凌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你的悔意值达到了百分之二十。] “才二十吗?”凌朔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还以为……已经百分百了呢。” [……你怎么了?]890有些担忧,宿主的状态很不对劲。 “我不知道。”凌朔闭上眼,声音沙哑。 890不再出声,任由寂静重新笼罩。凌朔也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像。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亮起,曦光驱散了最后一丝朦胧,她才终于动了。 她将那些药盒,按照原样,一丝不苟地、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的最深处,恢复成无人动过的模样。她不能让苏玥玥察觉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算了。不知道,那就想办法知道。逃避和自怨自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苏玫玥醒来时,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触手冰凉,早就没了温度。房间里,那股令她安心沉眠的柠檬叶信息素也淡了许多,几乎快要消散。 她以为凌朔已经走了。 心底漫上一阵清晰的失望,空落落的。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焦点,也似乎没有在想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任由那种熟悉的、灰蒙蒙的情绪将自己包裹。 “起来了就洗漱,准备吃饭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苏玫玥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凌朔正抱着手臂,闲适地倚在卧室门口。身上还系着昨天她帮忙穿上的那条围裙,半长的黑色头发被她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柔和了军旅生涯赋予她的锋利轮廓。这样的凌将军,看起来……竟然有了一丝难得的、居家的人情味。 “你没走?”苏玫玥还有点懵懵的,下意识就问出了口。话音刚落,她自己先窘迫起来,脸颊微热,像是泄露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凌朔看着她窘迫又带着点惊喜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故意反问:“你很期待我走?” “不是!我没有。”苏玫玥急急否认,耳根都红了。 “最近军队没什么事,我应该能多待一段时间。”凌朔语气平静地宣布。 “啊?哦……好。”苏玫玥显然还没完全消化这个消息,反应有些迟钝,但眼底深处,却悄然点亮了一丝微弱的光。 凌朔深深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方向——那是整个房子唯一她没有翻找过的地方,但想来,里面存放的,大概也是同样性质的东西吧。 不过,现在她不打算拆穿。 她有的是时间,跟她的“小玫瑰”,慢慢把这笔糊涂账算清楚。 而现在,先一起吃个早餐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玫瑰应该盛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