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向日葵》 第1章 第 1 章 温家老宅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室内却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陆时雨蜷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毛毯。这是他结婚三年来唯一的“领地”——整栋占地广阔、装修奢华的别墅里,只有客厅的沙发让他觉得安心。 他刚洗漱完,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睫毛纤长,眼底亮得像盛着碎光。即使左额角那道浅浅的淤青还未消散——那是上周被父亲陆正明推倒时撞到桌角留下的痕迹,也没冲淡他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柔软与明媚。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跳动的“爸爸”二字让陆时雨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连带着蜷缩的身体都坐直了些。他接起电话,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爸爸?” “明天回陆家一趟。”陆正明的声音冰冷刺耳,没有丝毫温度,“你弟弟想要个最新款的机器人,你带回来。” “好。”陆时雨立刻应声,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毛毯,“爸爸,是……是弟弟想我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想你?陆时雨,别忘了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你弟弟还小,这门婚事轮得到你这个怪物?明天早点回来,别让我等。” ???? “怪物”两个字像一颗子弹打进陆时雨的心里,刺痛蔓延开来,但他很快又压了下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出生时就带着两种生理的身体,还带走了妈妈的生命,父亲说他是亵渎神灵的怪物,三天两头的毒打是家常便饭。 可他总忍不住想,爸爸打他,是不是因为还在乎他?如果不在乎,又何必花心思管他呢?就像以前,他没看好弟弟,弟弟打碎了父亲最喜欢的花瓶,父亲把他打得浑身是伤,却还是会叫他吃晚饭。那时候他就觉得,爸爸只是脾气不好,心里还是有他的。 继母生下弟弟陆泽后,父亲打他的次数也少了。陆泽粉雕玉琢,是陆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有人都围着陆泽转,他这个“怪物”自然成了多余的存在。但陆时雨并不难过,他觉得弟弟很可爱,而且父亲不经常打他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变得“乖”了,父亲不那么讨厌他了? ???? 挂了电话,陆时雨没有立刻躺下,而是起身走到玄关的鞋柜旁。最底层的抽屉里,放着一张银行卡,三年来,每个月的月初,都会有三百万的巨款汇入这张卡。那是温宴清给的生活费。 温宴清,他的丈夫,这个名字在陆时雨的生活里像一个遥远的传说。 他只在婚礼上见过温宴清一次。那天的温宴清穿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近乎透明,五官深邃立体,线条锋利得像精心雕琢的冰雕,一双墨眸冷淡无波。他站在那里,就是绝对的焦点,杀伐果断的气势即便在婚礼这种场合也丝毫未减,长的好看,但是透出来的攻击性,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温宴清手握绝对的权势和金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可这场联姻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履约。婚礼结束后,温宴清就再也没有回过这座老宅,除了每月按时到账的生活费,他和陆时雨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陆时雨从未动过卡里的钱,他觉得那些钱太沉重了。他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每个月拿着几千块的工资,省吃俭用,却过得很充实。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和公司里几个和善的同事一起吃顿火锅,聊聊八卦,这样简单的生活,已经让他觉得很满足。 他把银行卡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又蜷回了沙发上。窗外的夜景依旧繁华,温家老宅的安静与外界的喧嚣格格不入,就像他和温宴清的婚姻,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空无一物。 但陆时雨并不觉得孤单。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多肉挂件,那是他从公司楼下的小摊买的,叶片肥厚饱满,透着生机勃勃的绿色,仿佛真的一样,他对着多肉笑了笑,眼底的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明天要回陆家啦,不知道弟弟会不会喜欢我给他买的机器人呢?” 夜色渐深,陆时雨捏着那个挂件,在沙发上渐渐睡去。他的呼吸均匀而轻柔,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一株在黑暗中顽强生长的向日葵,始终朝着有光的方向。 翌日 陆家别墅的客厅里,水晶灯的光芒冰冷刺眼,映得陆时雨额角的淤青愈发明显。 他刚把包装精致的机器人递到弟弟陆泽手里,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弟弟喜欢吗”,脸颊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茶几上,后腰传来一阵钝痛。 “没用的东西!”陆正明攥着皮带,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结婚三年,温宴清连碰都不碰你一下!我养你这么大,让你嫁进温家,不是让你去当摆设的!” 皮带带着呼啸的风声抽在背上,陆时雨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抱胸,布料下的皮肤瞬间泛起红痕。他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是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 “爸爸……我、我试过的……”他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却还在为自己辩解,“我给温先生发过信息,他没回……我不敢打扰他,他那么忙……” “打扰?”陆正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让他直直跪倒在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怪物,谁会碰你?温家愿意娶你,不过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要不是林家和温家的关系,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倒好,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怪物”,陆时雨一听到这两个字,身体就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被喜欢,可三年来,他真的努力过。婚礼后他给温宴清发过问候的信息,打过一次电话,可信息石沉大海,电话也只接通了一次,那边传来的只有他助理公式化的声音,短短一句“温总现在在忙”,便挂断了通话。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主动联系。他以为,只要自己乖乖的,不惹麻烦,这场婚姻或许能一直平静下去。 皮带一下下落在身上,疼得他浑身发麻,可他心里更疼的,是父亲那句“没用的东西”。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婚礼上温宴清的模样。 那是他唯一一次近距离见到自己的丈夫,也是最后一次。 “要不是泽泽还小,这门婚事轮得到你?”继母李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语气尖酸刻薄,“占着位置,却半点用都没有,连温家的资源都沾不到,留着你有什么用?” 陆时雨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水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那么乖了,还是会被这样对待。他努力工作,好好生活,甚至把工资全部给了家里,想着能让父亲对他好一点。 可换来的,还是无尽的打骂和嫌弃。 不知过了多久,陆正明打累了,把皮带扔在地上,喘着粗气骂道:“滚!明天之前把温宴清叫回陆家来!否则!”他没再说,陆时雨也明白会怎么样。 陆时雨浑身是伤,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衣服被扯破,背上、胳膊上全是交错的红痕,嘴角也破了,渗出血丝。他低着头,不敢看陆正明和李蓉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陆家别墅。 外面的风有些凉,吹在身上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痛。陆时雨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偶尔有路人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他也不在意,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温宴清。他于陆时雨,是站在顶端的人,而陆时雨,只是尘埃里的一株野草。两人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隔着三年的空白,隔着他不敢触碰的陌生。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温宴清”的号码。那串数字他烂熟于心,却从来不敢拨通第二次。 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总是盛满碎光的眼睛里,第一次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雾气。他该怎么办?真的要去打扰那个陌生丈夫吗?会理他吗?可如果不这样做,他就连那个冰冷的陆家,也回不去了。妈妈如果在,肯定也会怪他吧。 陆时雨靠着路灯杆,疼痛和委屈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可即便如此,他心里深处那点微弱的光,却还没有完全熄灭。他还是忍不住想,或许……或许温宴清只是太忙了?或许,他能帮自己一次? 还是,算了吧… ????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的陆家别墅,气氛比昨日更显凝滞。 陆时雨是踩着上午十点的阳光到的,手里空着,没带来温宴清,也没带来任何能让陆正明满意的结果。他站在客厅中央,像个误入的乞丐,指尖紧张地绞着衣角,脸上的红痕还未消退,又添了几分怯懦。 “人呢?”陆正明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的香烟燃着猩红的火点,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陆时雨的声音细若蚊蚋:“爸爸,我……我联系不上温先生……” “联系不上?”陆正明猛地将烟按在水晶烟灰缸里,里边有点茶水,烟接触到,发出刺耳的声响,“没用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他起身的动作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怒意,随手抄起旁边的实木相框就朝陆暖砸去。相框的棱角狠狠撞在他的肩胛骨上,陆时雨闷哼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手里的手机也飞了出去,屏幕摔得四分五裂。 “爸爸……对不起……”他蜷缩着身体,伤口被地面的冰凉刺激得愈发疼,眼泪混合着冷汗往下淌,“我真的试过了,我拨了电话,没人接……” “哼!”陆正明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力道重得让陆时雨几乎喘不过气,“温宴清不理你这个怪物也正常,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存心让人不痛快,不想帮陆家!” 继母李蓉在一旁煽风点火,手里还把玩着一串珍珠项链:“正明,跟这种废物说那些有什么用啊…要好好教教他,他才知道怎么讨人开心,不是吗?” 皮带再次呼啸着落下,这一次比昨日更狠,专挑腰侧、后背这些肉嫩的地方抽。陆时雨的衣服很快被抽得破烂不堪,一道道青紫交错的伤痕裸露在外,渗出血珠,与白皙的皮肤形成刺眼的对比。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父亲的怒骂和皮带抽打空气的声音,他想喊,想求饶,可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陆正明狰狞的脸、李蓉冷漠的眼神,都渐渐变得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弟弟陆泽站在楼梯口,手里抱着昨天他送的机器人,眼神里满是冷漠,没有丝毫同情。 原来,真的没有人在乎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陆时雨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 陆正明看着地上毫无动静的人,喘着粗气,脸上没有丝毫怜悯:“拖去杂物间,什么时候想通了,能把温宴清叫过来,再让他出来。” 两个佣人面无表情地上前,像拖着一袋垃圾一般,将陆暖拖进了别墅后院的杂物间。这里阴暗潮湿,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门被“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陆时雨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是伤,意识昏沉。偶尔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照亮他脸上未干的泪痕。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而轻轻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几乎要再次晕厥。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漆黑。杂物间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想动,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稍微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次,没有委屈,只有绝望。 爸爸打他,继母骂他,弟弟漠视他,连自己的丈夫,也从未正眼看过他。他像个多余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黑暗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逐渐变缓的声音。 杂物间的门被打开时,刺眼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入,将黑暗撕开一道裂口。 陆时雨蜷缩在角落,浑身覆着薄薄一层灰尘,破烂的衣物下,青紫交错的伤痕早已结上血痂,又被反复摩擦得重新渗出血丝。三天来,他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发着滚烫的高烧,意识在混沌与清醒间反复沉浮,整个人烧得浑身脱力,连抬手挡光的力气都没有。 “死了没?”陆正明的声音带着不耐,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腰侧。 陆时雨闷哼一声,像片被火焰摧残的枯叶般猛地蜷缩得更紧,滚烫的皮肤贴在冰冷的地上,他缓缓抬起眼,眼神空洞得吓人,眼里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没有焦虑,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了以往的怯懦,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木然。 他看着陆正明,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看看你这副鬼样子!”陆正明嫌恶地后退一步,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脏了眼睛,“装给谁看呢!打两下就要死要活的!” 旁边的佣人刚要伸手去拖他,就被陆正明喝止:“别碰他,脏得很。” 他俯身,用脚尖踢了踢陆时雨的肩膀,语气阴鸷:“起来!给我滚回温家去!要是别人问起,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敢多说一个字,我打断你的腿!” 陆时雨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高烧带来的畏寒。他想站起来,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刚勉强撑起上半身,就眼前一黑,重重摔回地上,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鲜血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灰尘里,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意识再次开始涣散。耳边陆正明的怒骂声渐渐变得遥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烦死了!”陆正明见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更是怒火中烧,却又懒得再动手,“把他扔上车,直接送回去扔门口就行!” 佣人不敢违抗,找来一块破旧的麻袋,将毫无反抗之力的陆暖裹了裹,两人合力将他抬起来。陆时雨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任由他们摆弄,高烧让他浑身滚烫,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牙关紧咬,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被扔进车里后座时,他侧躺在冰冷的皮革座椅上,额角的血还在慢慢流,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带来一阵黏腻的温热。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在乎。 曾经的他,像一株顽强的向日葵,努力朝着光的方向生长,可现在,那束支撑着他的光,应该也快熄灭了。 车子平稳地驶入温家老宅的大门,停在别墅前。佣人将陆时雨从车上拖下来,扔在冰冷的门口,便匆匆驱车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晦气沾染。 陆时雨蜷缩在大理石地面上,高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意识模糊中,他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又好像没有… 他想,或许在这里,他会就这样死掉吧。 也好。 至少,不用再被人打骂,不用再被人嫌弃,不用再做那个人人厌恶的“怪物”。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听到别墅的大门被推开,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诧异,在空旷的玄关处响起: “他是谁?” 第3章 第 3 章 玄关处的大理石地面冷得刺骨,陆时雨像一滩被丢弃的烂泥,额头的血混着灰尘,在光洁的地面上印出一道暗红的痕迹。他浑身滚烫,意识早已沉入混沌,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还活着。 别墅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带动了空气,吹动了陆时雨额前黏腻的碎发。 温宴清站在门口,黑色手工西装勾勒出挺拔颀长的身形,冷白的皮肤在玄关暖光下更显清冽,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插在裤袋里,锋利的眉眼间覆着一层惯有的冰霜。他本是临时回来取一份早些年放在老宅的文件,却没料到会在自家玄关看到这样一幕。 “他是谁?” 清冷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碎冰落在大理石上,让旁边候着的佣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佣人连忙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惶恐:“先生,这是……陆时雨先生,是您的太太。” 温宴清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他名义上的配偶。只是三年来从未见过,这个名字早已被他抛在记忆的角落。 “太太?”他的目光落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人身上,视线扫过对方破烂衣物下裸露的青紫伤痕,额角不断渗出的血迹,以及那烧得泛红的脸颊,眸色冷了几分,“怎么回事?” “是……是陆家的人送回来的。”佣人不敢隐瞒,压低声音补充道,“其实……陆先生经常会被陆家那边打骂,只是以前伤得没这么重,都是自己撑着回来的,每次回来都悄悄处理伤口,……今天这模样,实在是太严重了。” “经常?”温宴清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周身的气压却骤然降低,让佣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缓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陆时雨的脸侧贴着地面,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和灰尘,往日里该是柔软的唇瓣干裂起皮,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即使狼狈至此,也能看出他底子极好,眉眼精致柔和,只是此刻被痛苦和高烧折磨得没了半分生气。 温宴清动了下似乎想俯身碰碰他,却又停住,最终只是收回了手,眼底依旧是一片淡漠:“叫家庭医生过来。” “是,是!”佣人连忙应声,转身就往屋里跑,生怕慢了一步惹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不快。 门口只剩下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陆时雨微弱的呼吸声,以及他因为高烧而无意识发出的细碎呻吟。 温宴清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陆时雨身上,没有怜悯,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淡。对他而言,这场婚姻不过是履行老一辈的承诺,陆时雨是谁,过得好不好,与他无关。 可看着地上那人蜷缩的姿态,破烂衣物下纵横交错的伤痕,以及那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起的眉头,他那颗早已被权势和利益冰封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想起婚礼上惊鸿一瞥的画面,那个站在他身边,紧张得浑身发颤,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的少年,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极了暗夜中微弱的星。 没想到,三年未见,他竟过得如此……不堪。 家庭医生很快赶到,带着医药箱匆匆上前,检查后脸色凝重地对温宴清说:“先生,陆先生伤势很重,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几处骨裂的迹象,最重要的是高烧到三十九度八,再拖下去会有危险,需要立刻处理伤口并输液降温。” 温宴清淡淡道:“带到楼上客房。” “是。” 医生和佣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陆时雨抬起来,往楼上走去。陆时雨在被移动时,疼得哼唧了一声,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温宴清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地面那道暗红的血痕上,良久,才转身走向书房,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意识像是从深海里缓慢上浮,冲破层层黑暗与混沌时,最先感知到的是彻骨的疼。 陆时雨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雪白干净,带着精致的石膏雕花,头顶悬挂着的水晶灯折射出柔和的光,刺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这是哪里? 他动了动手指,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酸软无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额角也隐隐作痛,黏腻的触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凉的药膏味。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在陆家那个阴暗潮湿的杂物间里,他发着高烧,滴水未进,意识模糊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疼痛越来越麻木,最后彻底坠入黑暗。他以为那就是死亡的滋味,安静,又带着解脱般的轻松。 可为什么还会疼? 陆时雨转动眼珠,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宽敞得惊人的卧室,装修风格简约却处处透着昂贵,柔软的地毯铺遍地面,远处的落地窗挂着厚重的丝绒窗帘,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不是他熟悉的客厅,更不是陆家那个冰冷的杂物间。 他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就被浑身的疼痛逼得躺了回去,喉咙里溢出一声细碎的呻吟。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陆先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时雨眨了眨眼,眼神依旧带着几分茫然,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这……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你家呀。”护士走上前,拿起体温计给他量了量体温,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管,“你发了很高的烧,还有一身的伤,温先生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温先生? 陆暖的瞳孔微微收缩,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眉眼锋利的男人。 温宴清? 他怎么会……在家? 这个信息让陆时雨有些无措,甚至忘了身上的疼痛。他和温宴清三年来从未见过面,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不过也是,这是他家,他想回来就回来。 “温……温先生呢?”他犹豫着问道。 “温先生大概在书房处理公务。”护士一边收拾着旁边的医疗用品,一边随口说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温先生让家庭医生守了很久,确认你体温降下来了才去忙的。” 温宴清竟然会让人照顾他,他还以为没人会管他。 陆时雨的心里五味杂陈,有疑惑,有惊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悸动。他从未想过,那个遥远得像天上星辰的男人,会对他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注。 护士收拾好东西,又叮嘱道:“陆先生,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有骨裂的地方需要静养,高烧也刚退,千万不要乱动。如果有什么需要,按床头的按钮就好。” 陆时雨点了点头,看着护士离开,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轻盈温暖的被子,伤口被处理过,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可心里的茫然和无措却越来越重。 他想起陆正明厌恶的眼神,想起继母刻薄的话语。 现在环境舒服的,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真实地活着。 可是,活着又能怎么样呢? 陆正明让他别再踏入那个家门。而温家,这里虽然奢华温暖,却不属于他。温宴清救了他,或许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的“配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丢了温家的脸面。 他不过是个多余的人,在哪里都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陆时雨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眼底的茫然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取代。他蜷缩了一下身体,尽量不牵扯到伤口,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疼痛还在,活着的证明还在,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房门被再次推开,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没有一点波澜: “醒了?” 听到声音,陆时雨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的伤口被拉扯得剧痛,尤其是骨裂的地方,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疼得他眼前发黑,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可他不敢停下。 从小被打到大的经历,让他早就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在疼痛面前摆出最乖巧的模样。他知道,只有听话、懂事,才能少受一点伤害。 他用尽全力撑着床,一点点坐直身体,后背靠着柔软的床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些。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未褪的淤青,那双刚清醒时还带着茫然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小心翼翼的顺从,甚至带着点讨好。 “醒了。”他对着门口的人乖巧点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刻意放软的温顺,“谢谢……老公。” 这声“老公”,是他第一次喊出口。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许久,带着几分生涩和惶恐。 喊完之后,他连忙补充道:“谢谢你帮我找医生,我现在好多了,也不疼了。” 他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看温宴清的眼睛。 温宴清就站在门口,身形挺拔,冷白的皮肤在室内光线中近乎透明,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搭在门把手上,锋利的眉眼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他的目光落在陆时雨身上,从他苍白的脸色,到他额角贴着的纱布,再到他因为疼痛而微微绷紧的肩膀,最后定格在他手上。 “不疼?” 清冷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陆时雨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 “疼”这个字,从小到大,无论被打得多狠,他都很少喊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没那么“没用”。 陆时雨抿了抿干裂的唇,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真的不疼了,医生处理得很好,现在舒服多了。” 他的笑容很淡,像易碎的薄冰,带着一种强撑的脆弱。脸颊上未消的红痕和嘴角的干裂,让这抹笑容显得格外让人心疼。 温宴清没有说话,缓步走进房间。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扑面而来,和婚礼上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清冽又带着距离感。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时雨,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陆时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却因为牵动伤口,闷哼了一声。 这声压抑的痛呼,暴露了他的逞强。 温宴清的眉峰蹙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额头,却在即将碰到时停住,转而落在了床头的病历本上。 “多处软组织挫伤,两根肋骨骨裂。”他念着上面的文字,声音依旧冷淡,“不疼?” 陆时雨的脸白了几分,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他现在浑身都不自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他早就习惯了疼痛,早就学会了在别人面前假装坚强。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陆时雨能感觉到温宴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良久,他才听到温宴清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意味:“躺着。” 陆时雨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温宴清已经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他,留给他一个背影:“安分养伤,不准乱动。”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却奇异地让陆时雨感到了一丝安心。至少,温宴清没有嫌弃他,没有把他扔出去。 陆时雨乖乖地躺下,他侧躺着,看着温宴清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温宴清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救了他。 他不知道这场意外的“关照”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但此刻,躺在柔软的床上,被人叮嘱着“安分养伤”,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有点恍惚。 他不敢奢望太多,只希望能安安静静地养好伤,然后……然后再想以后的事。 陆时雨蜷缩着身体,像一株终于找到了短暂避风港的小草,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4章 第 4 章 夜色渐深,温家老宅陷入沉寂,只有客房里还留着一盏暖黄的夜灯,映着床上蜷缩的身影。 陆时雨睡得并不安稳,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反复拉扯。后半夜,高烧再次袭来,浑身滚烫得像是被烈火灼烧,喉咙干渴得冒烟,脑袋也昏沉得厉害。他挣扎着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身体的不适感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凭着本能缓缓坐起身,动作缓慢,骨裂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后背的擦伤也因为起身的动作被牵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只是咬了咬唇,硬生生忍了下来。 从小到大,这样的高烧和疼痛早已是家常便饭。陆家没人会管他的死活,每次生病受伤,都是他自己扛着,自己找药吃,自己照顾自己。久而久之,便练就了一身熟练的“自救”本领。 他慢慢挪到床边,双脚落地时有些发软,差点站不稳。扶着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踉跄着走向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带来一阵短暂的清凉,稍稍驱散了些许燥热。他掬起水,一遍遍泼在脸上、脖颈上,直到脸颊微凉,才停下动作。 接着,他摸索着找到白天护士放在床头柜上的退烧药,倒出两粒,就着床头已经冷掉的水咽了下去。药片干涩,卡在喉咙里有些难受,他又多喝了几口水,才缓过劲来。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喘着气。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还在,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每动一下都格外费力。可他脸上没有丝毫委屈或抱怨,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 回到床上时,他几乎是脱力般躺了下去,连盖被子的力气都快没了。昏沉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人走进了房间,脚步很轻,带着熟悉的雪松香。 陆暖费力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是温宴清。 他还没睡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意识就再次被高烧吞噬。他想坐起来打招呼,可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只能任由自己坠入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带着一种陌生的、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触感。 温宴清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再次陷入昏迷的人。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紧皱着,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难以掩饰的痛苦。这几天在老宅,睡得不太好,他索性起来看下陆时雨怎么样了,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他抬手探了探陆时雨的体温,依旧滚烫。 “啧。”温宴清低不可闻地啧了一声,他转身走出房间,很快就叫来了医生。 “体温又升上去了,给他再检查一下伤口。”温宴清开**代。 医生连忙应声,开始为陆时雨处理。温宴清没有离开,就站在一边,看着医生忙碌的身影,目光落在陆时雨苍白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时雨在昏沉中感受着额头上微凉的毛巾,身体的燥热似乎缓解了些许。 第二天 佣人捧着一叠厚厚的单据轻轻放在茶几上,语气带着几分不忍:“先生,这是陆先生所有的就诊记录,都在他常用的桌子抽屉里找出来了。” 温宴清下楼,拿起最上面的一沓,封面赫然印着今年的年份。他随手翻开,密密麻麻的诊断结果映入眼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腕轻微骨裂”“上肢擦伤伴皮下淤血”“高烧不退”……每张单据的就诊日期都相隔不远,最新的一张,就在上周。 厚厚的一沓,全是今年的。 佣人在一旁低声补充:“陆先生每次都是自己回来的,只有实在扛不住了才会就医,看完病就悄悄回来,从没跟任何人提过,我们也不好多问…” 温宴清的指尖摩挲着单据边缘,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周身的气压冷得让人不敢靠近。良久,他拿起那叠单据,转身走向客房,留下佣人站在原地,暗自松了口气。 客房里,陆时雨正靠在床头看书,脸色比昨天好了些,只是依旧苍白。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温宴清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叠东西。 “你爸经常打你?” 温宴清将单据放在床头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清冷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带着压迫感。 陆时雨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摇头,眼神带着几分慌乱,下意识地为陆正明辩解:“没有!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听话,做错了事,爸爸才会教训我几句……而且也没有经常打。” 他说着,心里默默想着:两三天一次,应该不算经常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爸爸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温宴清的目光落在他慌乱躲闪的脸上,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弯腰拿起一张单据,声音冷得像冰:“三月十七日,全身多处挫伤,脑震荡;四月九日,左侧肋骨骨裂,高烧三十九度;六月二日,下肢擦伤,头皮血肿……” 每念一句,陆时雨的脸色就白一分,头也垂得更低,手指几乎要将床单绞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疼痛,那些独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夜晚,被温宴清清冷的声音一一唤醒,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还要我继续念?”温宴清停下声音,把那叠纸卷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陆时雨知道瞒不住了,脸颊涨得通红,混杂着羞耻、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 温宴清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解释,只听到一阵细微的嗫嚅声。 “你……你别给弄坏了。”陆时雨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随后又支支吾吾地补充道,“我有的……有的还没报销……”他最近被打的频率多了,有的根本来不及去过账。 这句话一出,房间里瞬间陷入死寂。 温宴清愣住了,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陆时雨会哭诉,会抱怨,会指责陆正明的暴行,甚至会向他寻求帮助。可他万万没想到,陆时雨憋了半天,说出来的竟然是这句话。 他看着陆时雨,一股莫名的怒火,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瞬间涌上心头。温宴清的眉头拧在一起,冷白的皮肤下,脖颈处的青筋隐隐跳动。他抬手,想要捏住陆时雨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可最后只是重重地攥紧了拳头。 “陆时雨。”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在你眼里,那些伤,那些罪,就只值一张报销单?” 陆时雨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懵懂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 在他的认知里,爸爸打他是因为他不乖,是他的错。去医院看病花了钱,自然要报销,那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工资,不能白白浪费。他从未想过,自己所承受的这一切,本就不该发生。 “我……我没有……”他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钱……不报销就……就没了……” 温宴清看着他眼底纯粹的懵懂和委屈,心里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一片复杂的荒芜。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悲。 他沉默了良久,转身拿起桌上的单据,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淡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单据我会让助理处理。” 说完,他不再看陆时雨,径直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陆时雨一个人坐在床上。 他不明白温宴清为什么会生气,也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第5章 第 5 章 养伤的日子变得格外平静,没有陆家的打骂,没有工作的琐碎,只有温家老宅的安静与温暖。 温宴清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他,大多是在傍晚处理完公务后。他话依旧很少,每次来,只是站在床边看一会儿,或者拿起床头柜上的病历本翻一翻,偶尔会问一两句“今天疼得厉害吗”“想吃什么”,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疏离的漠然。 陆时雨一开始很拘谨,每次看到温宴清进来,都会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高兴。他会小声回答温宴清的问题,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像只刚被收养的宠物,对新的“主人”充满敬畏。 “今天感觉怎么样?”温宴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胳膊上。 “好多了,谢谢……老公。”陆时雨乖乖应声,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眼底的碎光比之前亮了些,“医生说骨裂的地方恢复得不错,再过几天应该就能下床慢慢走了。” 温宴清没再多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房间里很安静,要不是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陆时雨都要怀疑自己聋了,他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会主动说几句自己在公司的趣事,比如同事请他喝的奶茶很好喝,上班聚餐聊天的一些八卦。 他说得很轻,带着几分雀跃,像是在分享自己珍藏的小秘密。温宴清虽然很少回应,却会认真听着,偶尔目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柔和。 这天下午,温宴清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这是你的离职证明和休假申请。”温宴清将文件递给陆时雨,“我已经让助理跟你公司沟通好了,给你请了半年的长假,如果之后不想回去上班,也可以直接办理离职,我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 陆时雨愣住了,接过文件翻了翻,看到上面“长假申请批准”的字样,对哦,他居然忘记了要跟同事说一声,但他从来没想过,温宴清会为他考虑得这么周到。他的工作很普通,薪水也不高,可那是他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归属感。 “谢谢老公……”他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感动,声音软软的,“不用安排新的工作,我等养好伤就回去上班,同事们都很好。” 温宴清看着他眼底真挚的光芒,没有反驳,只是淡淡道:“随你。如果不想做了,随时跟我说。” “嗯!”陆时雨点头,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自从温宴清开始关注他,佣人也对他格外照顾,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丰富的饭菜,生怕他恢复得慢。陆时雨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那双总是带着怯懦的眸子,也多了几分鲜活的光彩。 他依旧很乖,会乖乖吃药,乖乖休息,会在温宴清来的时候,提前泡一杯茶——虽然他不知道温宴清喜欢什么口味,只是凭着感觉泡了淡淡的绿茶。 温宴清每次都会喝掉,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只是偶尔会在放下杯子时,多说一句“谢谢”。 这天晚上,温宴清看完他准备离开时,陆时雨忽然叫住了他:“老公。” 温宴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陆时雨攥了攥手心,鼓起勇气说道:“你……你明天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温宴清,生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温宴清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沉默了几秒,缓缓点头:“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陆时雨笑了。 温宴清看着他雀跃的模样,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转身走出房间,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就这样,温宴清陪他吃了很多顿饭。 第6章 第 6 章 休养了近两个月,陆时雨终于回到了公司。浅色的衬衫穿在身上,衬得他气色好了不少,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淡淡的怯懦。推开办公室的门,熟悉的键盘敲击声扑面而来,同事们抬头看来,纷纷笑着打招呼,目光里满是善意。 “时雨!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林晓然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她是陆时雨在公司最好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家庭情况的人。 看清陆时雨的脸,林晓然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强忍着情绪,拉着他的手腕走到座位上,压低声音问:“你之前怎么突然请假,连消息都很少回。” 陆时雨笑了笑,摇摇头:“都好了,谢谢关心,就是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需要静养。”他习惯性地隐瞒了真相,不想让别人担心,也不想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林晓然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工作的事不用急,有什么不懂的或者做不完的,都可以找我。” 陆时雨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林晓然的关心就像一束微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 到午休,林晓然趁着大家都去吃饭,悄悄拉着陆时雨的手腕,把他带到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林晓然转过身,看着陆时雨,眼眶再次红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时雨,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 陆时雨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你别骗我了。”林晓然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握住陆时雨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你请假前几天,我就看到你胳膊上有淤青,问你你说不小心撞的,可我知道,根本不是!还有你这次消失了这么久,肯定是又受了很严重的伤,对不对?” 一连串的质问,问的陆时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林晓然眼底真切的心疼,再也忍不住,眼眶微微发热。这些日子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嗯。” 一个简单的字,却让林晓然瞬间红了眼眶。她用力抱住陆时雨,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傻瓜,你怎么这么傻?他打你你不会反抗吗?不会跑吗?你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陆时雨眼泪也掉了下来,浸湿了她的衬衫。他哽咽着说:“我……我不敢,而且我也跑不掉……” 从小到大,他试过反抗,也试过逃跑,可每次换来的都是更凶狠的打骂。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顺从,学会了忍耐,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 “那你现在怎么样?他还会打你吗?”林晓然松开他,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时雨,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报警,你傻吗?” 陆时雨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想起温宴清说过的话,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林晓然,眼里带着一丝坚定:“我现在没事了,以后他不会再打我了。” “真的吗?”林晓然有些不放心。 “嗯。”陆时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先生回来了,他会保护我的。” 提到温宴清,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那是一种被守护、被珍视的幸福感。 林晓然看着他眼底的变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笑着擦了擦眼泪:“那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不管是你爸还是别人,都一定要告诉我,我也跟你一起想办法。” “嗯!”陆时雨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 有人到楼梯间抽烟,转角窗户被推开,阳光照了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耀眼。陆时雨看着身边的林晓然,又想起家里等着他回去的温宴清,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温宴清出差的第四天,陆时雨又悄悄回了客厅沙发。 柔软的大床明明宽敞又舒适,可没有了身边熟悉的清冽气息,没有了那道沉稳的呼吸声作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眼到后半夜也毫无睡意。最后还是抱着枕头,轻手轻脚走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柔软的毯子像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沙发不算宽大,他缩成一团刚好能躺下,像以前一样,膝盖抵着胸口,怀里还紧紧抱着温宴清随手放在这儿的一件薄外套。布料上的气息不算浓烈,却足够让他安心,就像温宴清还在身边一样。这几天他都是这么过的,明明知道温宴清明天就该回来了,可心里却没什么实感。 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以前的日子里,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牵挂。温宴清于他而言,最初只是名义上的丈夫,可这段时间来的陪伴、守护,那些不动声色的温柔,那些掷地有声的保护,一点点打破了他心里的壁垒,让他开始依赖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可越是依赖,就越怕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他抬手摸了摸沙发扶手,心里空荡荡的。温宴清回来之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吗?还会在他害怕的时候握住他的手,在他被欺负的时候为他撑腰吗? 毛毯勾勒出纤细的轮廓。陆时雨抱着那件外套,鼻尖蹭了蹭布料上的气息,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在这熟悉的安全感里,他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 不知睡了多久,玄关处传来轻微的门锁转动声。 温宴清拖着行李箱进来,刚开灯,就看到沙发上蜷缩着的小小身影。少年睡得很沉,怀里还紧紧抱着他上次落下的外套。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看着陆时雨的睡颜。灯光下,少年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微微抿着,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委屈。 温宴清的眼底瞬间柔和下来,轻轻拂过他蹙起的眉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境。 出差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在想陆时雨,想他有没有乖乖听话吃药,想他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样子,想他被自己护着时眼里闪着的光。原本只是因为责任和一丝莫名的在意,可不知不觉间,这个怯懦又坚韧的少年,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思绪。 陆时雨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在睡梦中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含糊不清。 温宴清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陆时雨打横抱起。少年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他心疼。 陆时雨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温宴清的脸。他愣了愣,眼神还有些迷茫,似乎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 “醒了?”温宴清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床上睡。” 直到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鼻尖萦绕着更清晰的雪松味,陆时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宴清真的回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里的空落瞬间被填满,却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傻傻地看着温宴清,眼底满是震惊和无措。 温宴清看着他这副模样,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温柔的笑意:“怎么?不认识我了?” 第7章 第 7 章 陆时雨还陷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睫毛轻轻颤动,眼底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轮廓,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上温宴清的脸颊。 触感是真实的——温热的皮肤,清晰的下颌线,还有胡茬刚冒出来的细微糙感。不是梦里模糊的影子,是实实在在的温宴清。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几分懵懂的试探,指尖顺着温宴清的眉眼慢慢划过,像是在确认眼前人的真实性。嘴里还小声咕哝着,声音软得像棉花:“温宴清……你真的回来了?” 温宴清僵了一下,随即任由他触碰,甚至微微低下头,让他更容易摸到。看着少年眼底未散的迷茫和那点小心翼翼的依赖,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握住他不安分的手腕,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嗯,我回来了。” 陆时雨被他揽进怀里,鼻尖撞上他的衬衫,熟悉的雪松气息包裹而来,这才彻底驱散了残留的睡意。他眨了眨眼,眼眶忽然有点发热,顺势往温宴清怀里缩了缩,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 “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不在,我只有睡沙发才能睡着。” 温宴清抱着他纤细的腰,感受着怀里人微微发颤的身体,手掌轻轻顺着他的后背安抚。胸腔里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陆时雨耳中,成了最安心的催眠曲。 “以后不用再睡沙发了。”他低头,在陆时雨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会一直在。” 陆时雨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嘴角悄悄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怀里的温度,耳边的心跳,那句“我会一直在”,都让他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烟消云散。 原来,温宴清真的回来了。原来,这份温暖,并不是一场短暂的梦。 陆时雨是被温宴清翻身的动作唤醒的,鼻尖还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意识回笼时,温宴清已经坐起身来。 “醒了?”温宴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轻轻梳理着他额前的碎发,“躺着再缓会儿,早餐快好了。” 陆时雨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贪恋着这份难得的温存。沉默了片刻,温宴清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时雨,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陆时雨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柔光淡了些。提起小时候,那些被打骂、被忽视的灰暗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可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些尖锐的片段,只捡着零星的光亮说起:“小时候啊……记得外婆还在的时候,会带我去山上摘野草莓,红红的一大片,特别甜。”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怀念:“还有一次,邻居家的哥哥送了我一只小仓鼠,毛白白的,特别可爱。我偷偷养了好久,可是后来被爸爸发现……”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后面的情节他不敢再回忆——小仓鼠被父亲狠狠摔在地上,他也因为“玩物丧志”被狠狠揍了一顿。那些藏在“好记忆”背后的疼痛,很尖锐,轻轻一碰就会疼。 温宴清察觉到他的僵硬,低头看时,正撞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他没有追问,只是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猫:“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 陆时雨抿了抿唇,往他怀里靠得更近,将脸埋在他的腰间,声音闷闷的:“……小时候的事,大多都忘了。” 他不是真的忘了,只是不敢记得,也不想记得。那些糟糕的过往,他只想永远尘封在心底,不再触碰。 温宴清没有拆穿他的谎言,捏了捏他的脖颈:“没关系,以后会有更多好的回忆。” 陆时雨紧紧抱住他的腰,鼻尖发酸,用力点了点头。是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有温宴清在身边,他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值得回忆的好日子。 温宴清去洗漱完先下楼了,陆时雨慢吞吞的去洗漱。 洗漱完下楼时,餐厅餐桌上已经摆着两份早餐——煎得金黄的溏心蛋、温热的牛奶,还有切成小块的水果,摆盘精致。 温宴清坐在餐桌旁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过来吃吧。” 陆时雨点点头,安静地走到对面的座位坐下。他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牛奶,目光落在自己的餐盘上。 整个餐厅里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陆时雨嚼着面包,心里有点不自在。以前他都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事,从没人这样一直陪着他,等他吃饭。 他偷偷抬眼瞟了温宴清一眼,对方正专注地看着文件,表情认真,侧脸轮廓依旧好看。察觉到他的目光,温宴清抬眸看来,眼神带着一丝询问:“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陆时雨连忙低下头,声音有点小,“很好吃,谢谢。” 说完,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温宴清看着他略显局促的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放下文件开始用餐。 他知道陆时雨习惯了孤独,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小心翼翼和疏离,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但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习惯自己的存在,习惯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陆时雨吃完后,小声说了句“我吃饱了”,又起身想收拾餐具。 “放着吧,佣人会来收拾。”温宴清叫住他,“今天不用去公司,我带你出去走走。” 陆时雨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惊讶:“出去?去哪里?”佣人已经在收拾餐桌,陆时雨看了一眼。 “去逛逛,买点你喜欢的东西。”温宴清合上文件,起身走到他面前,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宴清很喜欢揉他的头发,陆时雨注意到了。“刚好我今天没事。” 陆时雨的脸颊发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看到温宴清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他又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好……好啊。” 他只是还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这样亲密的接触,也不太习惯有人这样细致地为他安排好一切。但心里的小期待,还是悄悄冒了出来。 第8章 第 8 章 陆时雨喜欢植物。 车子停在城郊的花卉市场,刚推开车门,草木气息就扑面而来。陆时雨先前的局促和不自在一扫而空,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却又想起身边的温宴清,连忙停下回头看他,眼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温宴清看着他眼底的光,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喜欢就去看看。” 得到许可,陆时雨像是被解开了束缚的小鸟,“嗯”了一声,便朝着最近的花店走去。他的动作很轻,指尖拂过叶片时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目光扫过一盆盆绿植,眼里满是欢喜。 “这个是网纹草,叶片上的纹路像画上去的一样。”他蹲在一盆小巧的绿植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转头看向跟过来的温宴清,“还有这个,是玉露,肉质叶片鼓鼓的,特别可爱。” 温宴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蹲在花丛中,侧脸被顶上的灯镀上一层柔光,连带着眉宇间的怯懦都淡了许多,只剩下纯粹的喜欢。他很少见陆时雨这样放松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柔软。 “喜欢就买。”温宴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纵容的意味。 陆时雨愣了愣,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是看看。”他以前从来不敢这样随心所欲地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更何况是这些只能观赏、没什么“用处”的植物。 温宴清却没理会他的拒绝,直接对老板说:“这两盆,还有他刚才看的那几盆,都包起来。” “哎好嘞!”老板连忙应下,手脚麻利地开始打包。 陆时雨看着老板一盆盆往袋子里装,连忙站起身拉住温宴清的袖子:“太多了,不用买这么多的,我养不好的……” “没关系。”温宴清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笃定,“家里有院子,正好可以种。养不好也不怕,我陪你一起学。”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陆时雨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看着温宴清认真的眼神,他抿了抿唇,没再反驳,只是低头看着那些被打包好的植物,偷偷的笑了。 两人提着几盆绿植,继续在花卉市场里逛着。陆时雨会时不时停下,给温宴清介绍不同植物的名字和习性,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温宴清很少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他犹豫要不要伸手触碰时,轻声说一句“可以摸”。 阳光透过藤蔓搭成的凉棚,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陆时雨的声音轻柔,温宴清的目光温柔,在满园草木的映衬下,氛围变得温馨而自然。 回到家,两人提着沉甸甸的绿植直奔后院。温宴清回去把剩下的小铲子、营养土和洒水壶拿来一一摆放在空地上,陆时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网纹草从塑料盆中脱出,指尖轻柔地拂去根部多余的泥土。 “栽种前要先把土壤松一松,这样根部才能透气。”他拿着老板给的说明书,一边念着,一边拿起小铲子,动作娴熟地翻动着花坛里的土,“网纹草喜欢湿润,但不能积水,所以盆底要先铺一层陶粒。” 温宴清站在一旁看着,学着他的样子拿起另一把铲子,笨拙地松了松土,结果力道没掌握好,把旁边的小石子都翻了出来。陆时雨抬眼看到,笑出了声:“你轻点,土壤要松得均匀一点。” “嗯。”温宴清应了一声,放慢了动作,眼神专注地看着陆时雨的手法,默默模仿。 陆时雨将脱盆的玉露放进挖好的土坑中,双手轻轻将土壤压实,又拿起洒水壶,细细地浇了些水:“玉露的叶片不能淋太多水,不然会烂掉,沿着根部浇就好。”他的动作轻柔又认真,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温宴清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格外静好。他拿起另一盆绿植,按照陆时雨说的步骤,先铺陶粒,再填营养土,小心翼翼地将植物放进去。过程中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要么土填多了,要么浇水浇多了,陆时雨就耐心地在一旁指导,时不时伸手帮他调整。 “这里土太多了,要挖出来一点,不然根部会闷坏的。”陆时雨说着,伸手轻轻扒了扒温宴清填的土,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蹭了点泥上去,两人都顿了一下,陆时雨连忙擦了擦,然后收回手,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植物去了。 温宴清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多说什么,只是更加专注地栽种起来。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院子。原本空荡的花坛里,已经整齐地种满了网纹草、玉露、和几盆其他的多肉,生机勃勃。 陆时雨站起身,看着自己和温宴清的成果,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拿起洒水壶,给每一盆植物都浇了水,水珠落在叶片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以后每天早上都要浇一次水。”陆时雨转头对温宴清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我们可以轮流照顾它们。”说完又赶紧补充“如果你没空也没关系的,我…” “好。”温宴清点头应下,看着他眼底的光亮。依旧下意识揉了揉陆时雨的头发,这次陆时雨没有躲开,只是微微低下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并肩站在花坛边,看着满院的绿意,气氛温馨而宁静。陆时雨偷偷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温宴清,这样和他一起做一件喜欢的事,真的好好。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陆时雨心思都在那些花花草草上面,脑子也不再胡思乱想。 第9章 第 9 章 周一,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陆时雨刚整理完一份报表,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父亲”的备注,他的指尖猛地一颤,心里瞬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按下接听键,陆正明暴躁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炸开来,带着浓浓的醉意和焦虑:“陆时雨!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来!有急事!” “怎么了?”陆时雨的嗓子不自觉地发紧,他能猜到,陆正明这么急着叫他回去,绝对没什么好事。 “别问那么多!让你回来你就回来!”陆正明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限你半小时内到,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陆时雨愣在原地,心里沉甸甸的。他太清楚陆正明的性子,若是真的回去,等待他的大概率是打骂和无止境的索取。可若是不回,陆正明说不定会闹到公司来,让他难堪。从小到大的虐待让他从心底里惧怕陆正明,不敢和他对着干。 “时雨,怎么了?”林晓然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连忙走过来问道。 陆时雨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有事回家一趟。” “又是你爸吗?”林晓然皱起眉头,眼里满是担忧,“他不会又想对你做什么吧?要不你别回去了,或者……我陪你一起?” “不是我爸,是…我先生有事找我。”陆时雨咬了咬唇,拿起外套站起身。 他心里其实怕得厉害,可却没有别的办法。走出公司大门,秋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他浑身发冷。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想给温宴清发个信息,可指尖悬在屏幕上,却又迟迟不敢按下发送键。 温宴清那么忙,他不想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打扰他。 纠结了半天,陆时雨还是收起了手机,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陆家的方向驶去。 出租车停在陆家别墅门口,陆时雨推开车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酒气混合着烟味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狼藉,酒瓶和烟头散落一地,陆正明坐在沙发上,脸色通红,眼神凶狠地盯着他。 “你他妈总算来了!”陆正明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朝着他走来,“钱,有钱没有?” 陆时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爸,什么钱?” “问那么多干什么!”陆正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衬衫扯破,“我赌输了,欠了一百万!你现在立刻给我凑钱,不然那些债主就要拆了这个家!” 一百万的数字像一道惊雷,炸得陆时雨头晕目眩。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正明竟然赌输了这么多钱。 “我没有那么多钱……”陆时雨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这几年的工资省吃俭用,一共就攒了三十万,都给你,你先拿去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递到陆正明面前。那是他全部的积蓄,是他原本打算用来应急,甚至想过要给温宴清买一份像样礼物的钱。 陆正明一把夺过银行卡,看都没看就塞进兜里,脸上却没有丝毫满足,反而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三十万?你打发要饭的呢!”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没用的废物!嫁到温家,连一百万都凑不出来!” 不等陆时雨反应过来,陆正明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巨大的力道让他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胸口一阵闷痛,差点喘不过气来。 陆正明还想上前再打,陆时雨蜷缩在地上,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忍着剧痛,撑起上半身,眼神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声音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你……你别再打我了。” “我为什么不打你?你这个废物!还敢给老子提要求?”陆正明扬起手,还想往下扇。 “你把我打坏了,就真的要不来钱了!”陆时雨猛地提高了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温宴清现在很在意我,要是他知道你把我打得半死,别说一百万,你连一分钱都别想拿到!甚至……他还会让你把欠的钱加倍还回去!”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陆正明的怒火。他愣在原地,看着陆时雨眼底的坚定,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他确实忌惮温宴清的势力,不然也不会一直逼着陆时雨讨好温宴清。如果真的把陆时雨打坏了,温宴清动怒,别说要钱,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好果子吃。 陆正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凶狠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犹豫和不甘。他死死地盯着陆时雨,咬牙切齿道:“你最好说到做到!赶紧给我想办法凑剩下的七十万,不然我饶不了你!” 陆时雨趴在地上,疼痛让他几乎窒息,可听到这句话,他却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这个所谓的父亲,永远只会向他索取,永远只会用暴力对待他。 “好的,爸爸…”陆时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疏离,“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再看陆正明一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每走一步,身体都传来阵阵疼痛,可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走出陆家别墅,冰冷的风一吹,陆时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掏出手机,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温宴清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头没有立刻传来温宴清的声音,只有隐约的纸张翻动声,偶尔夹杂着助理低声汇报工作的片段,显然是在忙碌的会议或事务中。 陆时雨攥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到了嘴边的“我被爸爸打了”“他欠了一百万”瞬间咽了回去。身上的痛还在蔓延,可他听见温宴清那边的动静,忽然就不想再用自己的糟心事打扰他。 他顿了两秒,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沙哑,刻意掩去了情绪:“那个……你在忙吗?” “嗯,在开会。”温宴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事。”陆时雨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就是想问你,今天几点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助理汇报的声音停了下来,温宴清的声音更近了些,带着一丝试探:“出什么事了?” 陆时雨的心猛地一揪,差点就要忍不住全盘托出,可转念一想,温宴清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不能总是这样麻烦他。他咬了咬唇,强撑着笑了笑:“真的没事,就是……想你了,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起吃饭。” 这句话说得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温宴清那边又静了几秒,随即传来翻动文件的轻响,声音依旧沉稳:“会议还有半小时结束,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回去,大概六点半能到。” “好。”陆时雨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嗯。”温宴清应了一声,却没立刻挂电话,补充道,“在家等我。” “知道了。” 挂了电话,陆时雨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冷风卷着落叶吹过,冻得他瑟瑟发抖,疼痛和心里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肩膀微微发颤。 七十万,他去哪里凑这么多钱? 可他不想再让温宴清为他操心,更不想让温宴清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只会带来麻烦的累赘。 他蹲在路边,直到身上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衬衫渗进骨子里,才慢慢站起身,朝着温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电话那头,温宴清挂了电话后,立刻让助理暂停了会议。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时雨”的名字,眉头微微蹙起。 少年的声音太不对劲了,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脆弱,绝不像只是“想他了”那么简单。 温宴清起身拿起外套,脸色沉了下来,“去陆时雨的公司,顺便查一下陆家最近的情况,尤其是陆正明。” 助理愣了愣,连忙应声:“是,温总。” 温宴清短短几天就了解清楚了陆时雨的性子,若是没有被逼到绝境,绝不会在他忙碌时主动打电话,更不会用那样委屈的语气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一定又受委屈了。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他独自承受。 需要我写温宴清查到陆正明赌债真相后,直接带着人去陆家对峙,同时派人去接陆时雨的情节吗? 第10章 第 10 章 温宴清回到家时,家静悄悄的,他松了松紧绷的领带,将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上楼。 客厅里有淡淡的草木清香,是陆时雨早上打理完植物后带进来的。温宴清进了房间,陆时雨在洗澡,温宴清看着手机——助理已经把陆正明赌输一百万的事查得一清二楚,他眼底的寒意一点点凝聚,却在听到浴室水声停顿时,稍稍收敛了几分。 片刻后,浴室门被轻轻拉开。陆时雨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他明显愣了一下,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没料到他会回来这么早。 愣神过后,他下意识地拢了拢睡衣领口,遮住身上隐约可见的新伤,脚步轻轻挪动,走到离沙发不远的地方停下,低低地叫了一声:“老公你回来了。” 这声称呼比平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还藏着一丝未散去的委屈。他不敢靠太近,生怕温宴清看出他的狼狈——虽然洗干净了,但身上的疼痛还在,眼底的红血丝也没完全褪去。 温宴清抬眸看他,目光掠过他泛红的眼角和微微发颤的手臂,心里的寒意瞬间被心疼取代。他站起身,朝着陆时雨走过去,没有追问,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湿漉漉的发顶:“我帮你吹头发?” 陆时雨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的。” “过来。”温宴清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梳妆台前坐下,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温热的风缓缓吹过发丝,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陆时雨的头皮,莫名让陆时雨莫名地感到安心。 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了房间里的沉默,陆时雨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温宴清专注的侧脸,眼眶忽然有点发热。他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怕打扰到这份难得的宁静,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温宴清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关掉吹风机,俯身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温柔:“时雨,告诉老公,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语气里只有纯粹的关心,让陆时雨瞬间破防。积攒了一下午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面上。 陆时雨攥着睡衣下摆,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强压的哽咽:“我爸爸……他赌输了钱,欠了一百万……我把自己攒的三十万都给了他,他还让我再凑七十万……” 他刻意避开了被打的细节,只捡着最核心的债务问题说,眼底满是无措:“我知道这很麻烦……但我实在没办法了。你之前给我的生活费,我都没花,能不能……能不能先用一部分?我以后会慢慢还你的。” 他不敢看温宴清的眼睛,低着头,睫毛沾满了泪水,他怕温宴清生气,怕温宴清觉得他拎不清,更怕温宴清因为这件事而嫌弃他。 温宴清看着他这副隐忍又无助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用指腹轻轻擦去陆时雨脸上的泪水,指尖触到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湿意。 “傻不傻?”温宴清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的钱,凭什么给他填赌债的窟窿?” 陆时雨抿了抿唇,眼泪掉得更凶了:“可他是我爸……那些债主说,要是不还钱,就要拆了陆家,还要对他不客气……” “那是他自找的。”温宴清的语气冷了几分,却还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赌博成瘾,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 陆时雨知道温宴清说得对,可心里那点残存的亲情,还是让他无法做到袖手旁观。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可我不想看他出事……七十万太多了,我真的凑不出来,只能……只能找你帮忙了。” 温宴清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和委屈,心里的怒火渐渐被心疼取代。他俯身,将陆时雨紧紧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却坚定:“我来解决,不用你操心,也不用动你的生活费。” 陆时雨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惊讶:“你……你要帮他还钱?” “不是帮他,是帮你。”温宴清把他推开了一点,让他看着自己,“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为难,更不想让你再被陆正明拿捏。但这钱,不是白给的。”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冽:“我会让他签下协议,从此之后,不准再以任何理由向你索取钱财,不准再打扰你的生活,更不准再动你一根手指。否则,他欠的就不只是钱了。” 陆时雨怔怔地看着温宴清,眼眶再次发热。他没想到温宴清不仅愿意帮他,还考虑得这么周全。心里的委屈和不安,一瞬间就消散了, 他紧紧回抱住温宴清,:“谢谢老公,你对我真好。” “跟我不用说谢。”温宴清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柔和,“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准再自己扛着,更不准瞒着我。有我在,不会有人能再让你受委屈。” 陆时雨点了点头,眼泪浸湿了温宴清的衬衫。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不用再害怕了。因为温宴清,会永远站在他身边,为他遮风挡雨。 第二天上午,温宴清让律师将拟好的协议和七十万现金一同装车,没有叫醒还在熟睡的陆时雨——他不想让他再踏入那个充满伤害的地方,更不想让他看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血腥场面,昨天说协议,他骗了陆时雨,因为收拾陆正明,没那么简单。 宾利停在陆家别墅门口,车门打开,温宴清面色冷冽地走下来。身后跟着四个身形高大、神情肃穆的男人,都是道上有名的狠角色,袖口隐约露出的纹身和周身的戾气,让闻讯出来的陆正明瞬间变了脸色。 “温、温总?您来了?”陆正明搓着手,脸上强挤出谄媚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忌惮。他没想到温宴清会亲自上门,还带了这么多一看就不好惹的人。 温宴清没理会他,径直走进客厅,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眉头皱得更紧。律师紧随其后,将协议和现金放在茶几上,声音冰冷:“陆先生,这是七十万现金,旁边是协议。签了它,从此与陆时雨断绝一切经济往来,不准再以任何理由骚扰他的生活,否则,协议里的违约条款,你承担不起。” 陆正明看着茶几上厚厚的现金,眼睛都直了,伸手就想去拿,却被旁边的保镖一脚踹开。 “先签字。”温宴清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或者,你想让债主们好好‘招待’你?” 陆正明脸色煞白,他知道温宴清有这个能力。若是事情闹大,他不仅会身败名裂,还可能被债主打断腿。 “温总,这……”陆正明还想讨价还价,却对上温宴清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的狠戾让他浑身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给你三分钟考虑。”温宴清抬了抬手腕,看着手表,“要么签字拿钱,从此消失在时雨面前;要么,我让你不仅拿不到钱,还得把欠的债加倍还回来,顺便尝尝打断腿的滋味。” 身后的几位大汉往前站了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凶狠地盯着陆正明。 陆正明吓得腿都软了,他知道温宴清说到做到。权衡利弊之下,他再也不敢犹豫,拿起笔,颤抖着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检查完签名,确认无误后,将现金推到陆正明面前:“钱你可以拿走,但记住协议上的内容。如果再让我们发现你骚扰陆先生,后果自负。” 陆正明一把抢过现金,紧紧抱在怀里,连声道:“记住了!我一定记住!以后绝不会再找时雨了!” 温宴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屑:“最好如此。” 说完,他不再看陆正明一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四个大汉紧随其后,临走前,其中一人狠狠瞪了陆正明一眼,吓得他连忙缩了缩脖子。 走出陆家别墅,温宴清开口:“盯着陆正明,确保他遵守协议。如果他敢违约。就按之前说的处理。”他递了个眼神,那几个人马上就懂了,转身进了别墅,很快传来了陆正明的哀嚎声…… 温宴清抬头看向天空。 陆时雨,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第11章 第 11 章 半年时光 陆时雨不再是那个连对视都会脸红躲闪的少年,温宴清穿衬衫时,他会自然地走上前,指尖轻轻帮他抚平衣领褶皱;晚上温宴清处理公务到深夜,他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偶尔轻声说句“别熬太晚”,没有刻意找话题,沉默也透着默契。 周末阳光正好,两人总会一起打理院子里的植物。陆时雨蹲在花坛边,给新抽芽的网纹草松土,温宴清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洒水壶,按照他教的“沿根浇、不淋叶”的规矩,小心翼翼地浇水。偶尔水珠溅到陆时雨的手背上,他会抬头冲温宴清笑,眼底的光比阳光还亮:“老公你现在浇得越来越好了。” 温宴清会放下洒水壶,弯腰帮他擦汗:“跟着你学的。” 他的动作总是很自然,不刻意,陆时雨不再像以前那样僵硬躲闪,反而会微微仰头,让他擦得更方便,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有时温宴清忙到忘了吃饭,陆时雨会照着网上的教程,笨拙地做些简单的饭菜,因为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生活——虽然偶尔会把菜炒糊,或者盐放多了,但温宴清总会全部吃完,还会说“好吃”。陆时雨知道自己厨艺不好,却还是乐此不疲,因为他喜欢这样为温宴清做事,喜欢看他吃完后满足的样子。 晚上睡觉,陆时雨再也不会偷偷跑去睡沙发。他习惯了窝在温宴清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入睡,偶尔夜里惊醒,温宴清会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轻声安抚“我在”,他便会立刻安心,重新坠入梦乡。 这天晚上,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陆时雨靠在温宴清的胸口,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他的锁骨。温宴清低头看着他,声音低沉温柔:“在想什么?” “在想院子里的玉露,好像又长胖了一点。”陆时雨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还在想,有你在身边,真好。” 温宴清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我也是。” 半年时光,不仅让院子里的绿植枝繁叶茂,更让两颗心紧紧相依,再也分不开。 生活就这样平静的慢慢翻页,一页又一页… 办公室的空调风有点凉,陆时雨对着电脑核对报表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想起身去外边透透气,还没等他撑住桌面,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时雨!”旁边的林晓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软倒的身体,“快打120!”同事们也纷纷围了过来,等救护车来了,大家又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上担架。 医院的白色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陆时雨醒来时,耳边是仪器滴答的声响。医生拿着化验单走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恭喜你,怀孕六周了。这次晕倒是因为低血糖加上孕期反应,多注意休息就好。” “怀孕……”陆时雨怔怔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却已经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他和温宴清的孩子。 惊喜像潮水般涌来,可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犹豫。他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温宴清的名字,指尖悬了又悬,终究没能按下通话键。 最近温宴清太忙了,常常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眼底的红血丝和眉间的倦意藏都藏不住。有时他想多说几句话,温宴清却累得只想靠着他眯一会儿,连饭都没力气吃。 他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再给温宴清增加负担?万一温宴清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呢?万一这会影响他的工作呢?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陆时雨轻轻叹了口气,将化验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口袋里。他想,再等等吧,等温宴清忙完这阵子,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林晓然陪了他一下午,一脸担忧:“你真的不告诉温先生吗?怀孕初期很需要人照顾的。” “他最近太忙了。”陆时雨笑了笑“等他不那么累了,我再跟他说。” 回到家,院子里的绿植长得郁郁葱葱,可陆时雨却没心思打理。他坐在沙发上,一遍遍抚摸着小腹,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直到深夜,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温宴清回来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疲惫,看到坐在沙发上等他的陆时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涌上浓浓的心疼:“怎么还没睡?不是说不用等我吗?” 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想抱抱他,却发现陆时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触碰。温宴清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 “没、没什么。”陆时雨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你快去洗澡休息吧,我等你。” 说完,他起身快步走进卧室,留下温宴清站在原地,眼底满是疑惑。他能感觉到,陆时雨有心事,可看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没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进了浴室。 卧室里,陆时雨躺在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手再次抚上小腹。宝宝,再等等,等爸爸不那么忙了,我们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第12章 第 12 章 三个月后 陆时雨裹了裹外套,刚走出写字楼大门,视线就被不远处柱子旁的身影定住——是陆正明。 他下意识想转身避开,脚步还没挪动,陆正明就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陆时雨!你可算下班了!”陆正明的脸因为贪婪而扭曲,眼底满是血丝,“再给我点钱!我又赌输了,这次就五十万,不然那些人要剁我手!” “我没有钱了。”陆时雨挣扎着想要挣脱,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动作稍大就牵扯出隐隐的坠痛,“之前温宴清已经帮你还了一百万,我们早就签了协议,你不能再找我了!” “协议?那破玩意儿能当饭吃?”陆正明啐了一口,眼神凶狠,“你嫁了温家,还能缺这几十万?别他妈跟我装穷!今天你不给钱,就别想走!” 他说着就伸手去扯陆时雨的衣服,陆时雨往后退了两步。陆正明被惹急了,猛地用力一推—— “砰”的一声闷响,陆时雨踉跄着摔在旁边的花坛边,后腰狠狠磕在坚硬的水泥沿上,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脸色瞬间惨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手死死捂住肚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时雨!” 一声冰冷的厉喝划破夜空。温宴清的车刚停在路边,就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几乎是瞬间推开车门冲了过来,眼底的寒意足以冻结一切。 他一把将陆正明踹开几米远,陆正明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随后赶来的保镖死死按在地上。 温宴清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陆时雨扶起,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和颤抖的身体,心疼得快要裂开。“哪里疼?有没有事?”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落在他煞白的脸上。 陆时雨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抓着温宴清的衣袖,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肚、肚子……疼……” 温宴清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抱起陆时雨,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转身就往车里冲,声音冷得像冰:“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被按在地上的陆正明还在叫嚣:“陆时雨!好儿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温宴清!我可是你岳父!!你凭什么打我!” 温宴清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狠戾让陆正明瞬间噤声,浑身发冷。“把他带走。”温宴清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不会做人,那就教他做人。” 保镖应声,拖着哭喊挣扎的陆正明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车里,温宴清将陆时雨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大手轻轻覆在他的肚子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别怕,我在。”他低头吻了吻陆时雨的额头,声音带着安抚,“马上到医院了,再忍忍。” 陆时雨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眼泪却掉得更凶。他一直瞒着的事,居然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要被温宴清知道了。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晃眼的光斑,车厢里只剩下陆时雨急促又微弱的呼吸声。 他蜷缩在温宴清怀里,腹部的剧痛像无数根针在扎,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意识渐渐有些涣散,他能听到他强压着慌乱的心跳。 “温宴清……”陆时雨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带着濒死的脆弱,他抬起无力的手,虚虚捏住温宴清的手臂,冰凉得吓人。 温宴清立刻低头看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我在,时雨,我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可能……可能要没有了……”陆时雨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好像……要没有了……你摸摸他吧,温宴清,就这一次……” “什么要没有了?!”温宴清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失控的颤抖,他一把托住陆时雨的后脑,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陆时雨!你看着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要没有了?!谁要没有了?!” 他的力道有些重,却完全没意识到,满心都是那一句“要没有了”带来的恐慌。他终于明白,陆时雨隐瞒的,是一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秘密,而现在,这个秘密,可能正因为陆正明,面临着消失的危险。 陆时雨眼泪掉得更凶,嘴唇哆嗦着,却因为剧痛和恐慌,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孩子……我……我怕……我怕他留不住了……” “孩子?”巨大的震惊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他猛地低头,视线落在陆时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大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去,指尖颤抖得厉害,“你怀孕了?时雨,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语气里有震惊,有心疼,有气他隐瞒,可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慌。他能感觉到掌心下那片柔软的弧度,那是他和时雨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竟然现在才知道,还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他们陷入危险。 “我……你忙……”陆时雨的声音断断续续,意识越来越模糊,“怕耽误你,不想…………” “胡说!”温宴清狠狠咬了咬牙,将他抱得更紧,声音带着哽咽,“时雨,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忙忽略了你,你别吓我,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催促司机:“快点!” 陆时雨听着他慌乱道歉的声音,心里的不安稍稍缓解了一些,可腹部的疼痛依旧剧烈。他闭上眼睛,意识越来越模糊… 车子刚停稳在医院急诊楼前,不等司机,温宴清打开车门抱着陆时雨就往里面冲。他的外套早已脱下来裹在陆时雨身上,怀里的人浑身冰凉、气息微弱,腹部的隐痛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颤抖,让温宴清的心脏像被烈火灼烧般疼。 “医生!救命!快叫医生!”温宴清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走廊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声急促得像擂鼓。 护士和医生闻声赶来,立刻推来急救床。温宴清小心翼翼地将陆时雨放在床上,刚松开他的手准备跟进去,就被护士拦下:“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他怀了孕!被人推了!”温宴清死死攥着床的栏杆,眼底猩红,声音嘶哑,“他是双性,我知道这很麻烦,但是一定要保住他们!拜托了…保住他们!” 医生凝重地点点头,立刻吩咐护士推走急救床:“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像一块巨石压在温宴清的心上。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泛白。刚才陆时雨虚弱的声音、冰凉的指尖、含泪的眼睛,还有那句“可能要没有了”,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响,让他几乎崩溃。 他恨自己,恨自己最近忙于工作忽略了陆时雨的异常,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他怀孕的事,更恨自己没有下死手,让陆正明,竟然敢再次伤害时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温宴清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皮鞋碾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看着急救室的红灯,心里一遍遍祈祷,祈祷上天能眷顾他们,保住他的时雨,保住他们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温宴清立刻冲了上去,抓住刚走出来的医生的手腕,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医生,怎么样?他们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放心吧,家属。病人和孩子都保住了!” “保住了?”温宴清愣了愣,巨大的庆幸感瞬间淹没了他,眼眶瞬间红了,“真的保住了?没有事了?” “病人只是先兆流产,幸好送来得及时,经过保胎治疗,胎儿已经稳定了。”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病人身体很虚弱,还受了惊吓,后腰的伤,需要好好卧床休息,后续要注意避免情绪激动和剧烈运动,定期复查。” 温宴清连连点头,嘴里不停说着“谢谢医生”,激动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时雨被推出来,他突然醒了,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看到温宴清,虚弱地抬了抬眼,眼底带着一丝不安和试探:“宝宝……” “宝宝没事。”温宴清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滚烫的吻,声音带着哽咽,“时雨,谢谢你,谢谢你保住了他,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陆时雨的眼泪掉下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委屈和后怕一股脑涌了出来:“我以为……我以为我要失去他了……” “不会的。”温宴清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眼神温柔又坚定,“有我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时雨,对不起,之前是我忽略了你,以后我会多陪你,好好照顾你。” 陆时雨点了点头,眼皮一沉,慢慢陷入黑暗…温宴清刚想喊,医生说睡着了是正常的,没事, 第13章 第 13 章 陆时雨正靠在沙发上,指尖轻轻划过隆起的孕肚——七个月的身孕让他身形愈发笨重,眼底却漾着柔和的光晕,正低声给肚子里的宝宝念着绘本。 温宴清处理完公务回来,脱下外套随手递给佣人,走到沙发边俯身,额头轻轻抵上隆起的腹部,听着里面微弱的胎动,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今天宝宝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很乖呢,刚才还踢了一下,好像知道你回家了。”陆时雨笑着,语气里满是期待,“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温宴清握住他的手,正要说话,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接起电话。 陆时雨的目光追随着他,隐约听到“陆正明”“意外死亡”几个字,手里的绘本顿了顿,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几分钟后,温宴清挂了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冷意比平时更甚。他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声音平静:“时雨,陆正明死了。” “死了?”陆时雨愣住了,手里的绘本滑落在地,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那个总是压榨他、伤害他的父亲,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存在,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没了? “警方初步判定是意外。”温宴清的声音很淡,“他欠了太多赌债,昨晚在烂尾楼里和债主起了冲突,混乱中失足从楼梯摔下去,当场死亡。” 陆时雨沉默着,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个给予他生命,却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甚至屡次将他推入深渊的人,就这样落幕,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宴清察觉到他的失神,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带着安抚:“不用想太多,对我们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也不配称为你的父亲。”至少,那个最大的隐患,永远消失了。 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陆时雨的继母带着她的儿子,卷走了陆正明仅剩的一点财产,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跑了,彻底消失在了这座城市。 陆家,这个曾经带给陆时雨无尽痛苦和伤害的地方,就这样分崩离析,彻底成为了过去。 陆时雨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身体轻轻颤抖。他想,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在他即将迎来新生命、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彻底斩断那些不堪的过往。 温宴清将他揽得更紧,声音温柔而坚定:“都过去了,时雨。以后,我们只会有幸福的日子,我会陪着你,陪着宝宝,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陆时雨点了点头,窗外的风渐渐停了,那些伤痛和阴霾,终将被时间抚平,随着风飘向远方,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希望。 冬末,空气里弥漫着清甜果香的味道——这是温宴清特意让人在卧室里摆放的柑橘,缓解陆时雨孕晚期的焦躁。 凌晨三点,陆时雨忽然被一阵密集的腹痛惊醒,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他撑着身子想叫醒身边的温宴清,刚一动,腹部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坠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时雨?怎么了?”温宴清立刻惊醒,伸手一摸就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和颤抖的身体,瞬间清醒过来。他眼底立刻涌上慌乱,强迫自己冷静,“是不是要生了?别怕,我马上叫医生!” 家里早就备好了私人医疗团队和产房,温宴清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不到两分钟,医生和护士就推着设备冲了进来。陆时雨被小心翼翼地移到产床上,腹痛越来越密集,他紧紧抓着温宴清的手,指节泛白,疼得眼泪直流:“温宴清……好疼……我怕……” “我在,我一直都在。”温宴清半跪在产床边,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甚至能感觉到骨头被捏得发响,却丝毫不敢动。他俯身贴着陆时雨的额头,声音温柔又坚定,“医生说宝宝很健康,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你疼就咬我,别憋着。” 陆时雨摇摇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浑身都在发抖。双性的身体让生产比普通孕妇更艰难,宫口开得缓慢,每一次宫缩都像要把他的身体撕裂。医生在旁边指导着呼吸节奏,温宴清一边帮他擦汗,一边轻声安抚,重复着他们过往的甜蜜片段:“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花市吗?你蹲在花坛边看多肉,阳光落在你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再坚持一下,等宝宝出来,我们就带他去看多肉,好不好?” 疼痛中,陆时雨的意识渐渐模糊,却能清晰地听到温宴清的声音,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是支撑他的力量,让他在极致的痛苦中,硬生生咬牙坚持着。 清晨六点零七分,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婴儿被医生抱了出来。“恭喜温先生,陆先生,是个健康的男宝宝,体重六斤八两,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陆时雨浑身脱力地倒在产床上,眼泪还在往下掉,却不是因为疼,而是极致的喜悦和释然。他转头看向被护士包裹好的小小身影,那团皱巴巴的小东西闭着眼睛,小嘴巴还在无意识地蠕动,心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温宴清先是俯身吻了吻陆时雨汗湿的额头,声音带着哽咽:“时雨,辛苦你了,谢谢你。”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婴儿床边,看着那个属于他和时雨的小生命,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珍视。 宝宝被抱到陆时雨身边,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陆时雨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陆时雨瞬间红了眼眶。温宴清坐在床边,一手揽着陆时雨,一手轻轻碰了碰宝宝柔软的小脸蛋,声音轻得怕惊扰到他们:“我们叫他温念时,好不好?思念的念,时雨的时。” 陆时雨含泪点头,看着身边的两个人,心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宴清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全身心地照顾陆时雨和宝宝。他学着给宝宝换尿布、拍嗝、冲奶粉,一开始笨手笨脚,换尿布时总会弄湿自己的衬衫,拍嗝时也掌握不好力道,只能让护士在旁边一遍遍指导。但他学得很快,没过几天就熟练起来,甚至能在宝宝半夜哭闹时,准确判断出他是饿了还是尿了。 陆时雨的身体恢复得不算快,温宴清每天都会亲自给他准备营养餐,按照医生的嘱咐搭配食材,亲自监督厨师烹饪,确保营养均衡又容易消化。他会扶着陆时雨在院子里散步,阳光好的时候,就把宝宝的婴儿车推到花坛边,一家三口坐在长椅上,看着院子里种下的植物,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宝宝很乖,大多时候都在睡觉,偶尔醒来,就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陆时雨会轻轻哼着歌,温宴清则会低声给宝宝讲着简单的故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有一次,念时半夜发起低烧,陆时雨急得团团转,温宴清一边安抚他,一边冷静地联系医生,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用温水给他擦身降温,一夜没合眼。直到天亮时宝宝的体温降了下来,他才松了口气,眼底却布满了红血丝。 陆时雨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温暖。他知道,温宴清,因为他,因为这个孩子,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有烟火气。 三四个月后,陆时雨的身体基本恢复。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温宴清抱着温念时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陆时雨蹲在旁边打理他的多肉。宝宝被裹在柔软的襁褓里,睁着大眼睛,看着陆时雨的动作,小嘴巴微微张着,时不时发出咿呀的声音。 “你看,他好像对玉露很感兴趣。”陆时雨笑着指了指宝宝的视线方向,起身走到温宴清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 温宴清侧头吻了吻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宝,又看向身边的爱人,眼底满是笑意:“因为这些多肉是爸爸亲手种的,就像他一样,在我们的爱里慢慢长大。” 陆时雨点点头,握住温宴清的手。 “风有点大了,我们进去吧…” 温念时的周岁宴没有铺张奢华,温宴清将场地选在了自家院子里,用粉色的气球和新鲜的花艺装点出温馨的氛围,角落摆满了陆时雨精心养护的多肉盆栽,处处都是家的味道。 宾客不多,都是真心祝福他们的人——陆时雨在公司关系要好的同事林晓然,温宴清多年的挚友兼合作伙伴,还有一直照顾他们的私人医生和护士。没有复杂的流程,只有轻松自在的相聚。 午后的阳光正好,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孩子们围着院子里的气球追逐打闹,笑声不断。陆时雨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抱起穿着白色小礼服的温念时,眼底满是笑意。温念时已经能稳稳地坐着,小手里攥着一个毛绒玩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发出咿呀的叫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时雨,你看宝宝多受欢迎。”林晓然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果汁,“真没想到,当初那个在办公室里还会脸红的小朋友,现在都已经是爸爸了,时间过得真快。” 陆时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感觉像做梦一样。”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宝,又看向不远处正在和朋友交谈的温宴清,心里满是幸福。 温宴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容。他快步走过来,揽住陆时雨,低头在温念时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在聊什么?” “在说宝宝受欢迎呢。”陆时雨笑着说,“你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温宴清点点头,目光落在温念时身上,“准备给他过生日啦。” 他拍了拍手,院子里的遮阳顶打开了,遮住了顶上的光,院子忽然暗了下来,佣人接通电源,布置好的串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远处的投影幕布缓缓亮起,上面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从陆时雨第一次在花市蹲在花坛边看多肉的样子,到他在院子里一起浇水、晒太阳的温馨片段,再到陆时雨怀孕后温宴清拍的很多照片,最后是温念时出生后,一家三口的点点滴滴。 视频的最后,出现了一行字:“时雨,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请原谅我之前对你的忽略和漠视,我会用一生来弥补。” 陆时雨看着视频,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这些片段,都是温宴清悄悄记录下来的,那些他以为平淡无奇的日常,在镜头下变得格外珍贵。 温宴清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陆时雨哽咽着说:“我很喜欢喜欢,谢谢你,温宴清。” 温宴清俯身吻了吻他的嘴角,然后抱起温念时,走到院子中央的蛋糕前。蛋糕是定制的,上面有一家三口的卡通形象,格外精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众人唱起了生日歌,温念时似乎感受到了热闹的氛围,小手拍打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吹完蜡烛,温宴清将温念时交给佣人照顾,然后牵着陆时雨的手,走到院子角落的多肉花坛边。那里新种了一片小小的多肉。 “我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温宴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戒指,上面刻着“温”和“时”两个字。 “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之前因为各种事情一直没来得及给你戴上。”温宴清执起陆时雨的手,将戒指轻轻戴在他的无名指上,“时雨,嫁给我,好不好?不是协议,不是责任,是我真心想和你共度一生。” 陆时雨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又看向温宴清真挚的眼神,眼泪掉得更凶,却笑着点了点头:“我愿意,温宴清,我愿意。” 温宴清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爱你,时雨,永远。” “我也爱你。” 第14章 第 14 章 温念时五岁那年暑假,温宴清安排好了所有工作,带着陆时雨和孩子去了南方的海滨小城。车子驶入沿海公路时,小家伙扒着车窗,看着窗外连绵的蓝,小脸蛋涨得通红:“爸爸!是大海!比绘本里的还要蓝!” 陆时雨笑着捏捏他的脸,转头看向身边的温宴清。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稳稳当当,侧脸线条柔和,眼底映着窗外的天光,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这几年,他褪去了不少商场上的冷硬,眉眼间多了几分烟火气,尤其是在面对孩子时,永远耐心十足。 到了民宿,温念时扔下小行李箱就拉着两人往海边跑。细软的沙滩上,小家伙赤着脚,踩着浪花跑来跑去,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陆时雨蹲在沙滩上,用树枝画着圈圈,温宴清站在他身旁,替他挡住刺眼的阳光,指尖轻轻梳理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旅行吗?”陆时雨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那时候你还说,以后要带我们去遍所有好看的地方。” “说到做到。”温宴清俯身,在他额角印下一个吻,“以后每年都带你们出来,等念时再大些,我们去看极光,去爬雪山。” 正说着,温念时忽然跑回来,手里举着小小的贝壳和一个大海螺:“爸爸!爹爹!你们看!我捡到了星星贝壳!还有这个!”他递到两人面前,小脸上满是得意。 陆时雨接过海螺,放在耳边听了听,笑着说:“真的有海浪的声音呢。” 温宴清牵着温念时的手,教他堆沙堡。男人耐心地和孩子一起铲沙、塑形,还特意堆了两个小小的“多肉盆栽”——那是模仿陆时雨最爱的玉露,用湿沙捏成的,顶端还插了两根海草当叶片。温念时看得眼睛发亮,拍着小手欢呼:“爹爹肯定会喜欢!” 傍晚时分,三人坐在沙滩上看日落。夕阳把海面染成了橘红色,波光粼粼。温念时窝在陆时雨怀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问:“爹爹,大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呀?” “是另一个城市呀,”陆时雨轻声回答,“那里也有沙滩、海浪,还有像念时一样可爱的小朋友。” 温宴清则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拍下这温馨的一幕——夕阳下,爱人依偎在身边,孩子趴在怀里,远处是无尽的蓝海。他想把这些瞬间都记录下来,做成一本厚厚的相册,等他们老了,等念时长大了,一起慢慢翻阅。 晚饭过后,三人沿着海岸线散步。温念时精力旺盛,一会儿追着小螃蟹跑,一会儿停下来捡贝壳,陆时雨和温宴清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温柔。 “累不累?”温宴清握住陆时雨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会儿?” 陆时雨摇摇头,笑着说:“不累,看着念时这么开心,我也高兴。”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温宴清,“温宴清,谢谢你。” 谢谢你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谢谢你让我拥有了这么多幸福。 温宴清握紧他的手,眼底满是珍视:“该说谢谢的是我,时雨。是你让我的生活变得完整,变得有意义。” 两人相视一笑,不远处,温念时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捡到的贝壳放进小桶里,嘴里还哼着动画片的主题曲。 旅行的最后一天,温念时在沙滩上写下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汨令寸”。陆时雨和温宴清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三个字,被逗的哈哈大笑。 回去的路上,温念时靠在陆时雨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陆时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这只是他们幸福生活的一部分。未来,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旅行,无数个温馨的日常,等着他们一起去经历。有温宴清在,有念时在,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家。 温念时上幼儿园的秋天,学校举办了第一届亲子运动会。小家伙提前一周就攥着陆时雨的手撒娇:“爹爹,爸爸,你们一定要一起去!我们班小明说,爸爸妈妈一起参加的话,就能得第一名!” 陆时雨笑着答应,转头看向温宴清。男人正在看书,闻言回头,眼底漾着笑意:“早就把工作推了,到时候给我们儿子当最强后盾。” 运动会当天,阳光明媚。温念时穿着红色的运动服,拉着两个爸爸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进操场。操场上彩旗飘扬,到处都是孩子们的笑声和家长们的欢呼声,热闹非凡。 他们报名的是“三人接力运球”项目——需要家长和孩子用特制的海绵垫,共同托着一个气球跑完五十米赛道,中途气球不能落地,否则就要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比赛前,温宴清蹲下身,帮温念时整理好运动服的领口,认真叮嘱:“等会儿听口令再跑,不用急,爸爸和爹爹会跟着你的节奏。”陆时雨则从包里拿出湿巾,轻轻擦了擦小家伙的额头,笑着说:“尽力就好,我们念时最棒了!” 温念时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我一定会加油的!”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温宴清和陆时雨分别站在温念时的两侧,三人小心翼翼地用海绵垫托住气球。温念时迈着小短腿往前跑,速度不算快,但很稳。温宴清和陆时雨配合着他的步伐,一边护着气球,一边轻声鼓励:“慢点,别慌,气球没歪。” 跑到一半时,旁边赛道的小朋友不小心撞了过来,温念时一个踉跄,气球晃了晃险些落地。陆时雨眼疾手快,轻轻扶住小家伙的肩膀,温宴清则迅速调整海绵垫的角度,稳稳托住了气球。“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温念时摇摇头,咬着牙加快了脚步:“没事!我们继续!” 两人默契地跟上孩子的节奏。温宴清高大的身影护着一侧,陆时雨温柔地扶着另一侧,三人步调一致,像一道移动的风景线。周围的家长们纷纷侧目,有人笑着喊:“这一家三口也太默契了吧!” 离终点还有十米时,温念时忽然回头,对着两个爸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一起冲呀!” “好!”温宴清和陆时雨同时应声,轻轻托着气球,跟着温念时一起往前冲。小家伙的笑声、两人的鼓励声,还有周围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热闹。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温念时兴奋地跳了起来,气球也稳稳地落在了海绵垫上。“我们赢啦!我们赢啦!”他扑进陆时雨怀里,小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温宴清走过来,一把将两人揽进怀里,眼底满是笑意:“我们念时最厉害了,爸爸和爹爹都为你骄傲。” 最终,他们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名,只得了第三名,但温念时依然很开心。他捧着组委会颁发的小奖牌,挂在脖子上,拉着两个爸爸的手,在操场上到处炫耀:“你看!这是我和爸爸、爹爹一起得的奖牌!” 运动会结束后,三人坐在操场的长椅上休息。陆时雨从包里拿出水和零食,递给温念时和温宴清。温念时一边吃着饼干,一边说:“下次运动会,我们还要一起参加!我还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得奖牌!” “好。”温宴清转头看向陆时雨。 不远处,孩子们还在追逐打闹,笑声不断。陆时雨心里那些曾经的伤痛早已烟消云散,他一定会做一个好爸爸,给温念时一切的爱… 第15章 第 15 章 这天,温念时背着书包进门,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来分享学校趣事,反而低着头换鞋,小眉头拧成了疙瘩,书包带子都没理顺。 陆时雨正在厨房准备水果,听见动静回头,立刻察觉到不对:“念时,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温念时踢了踢脚边的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指抠着沙发缝,声音闷闷的:“爹爹,有同学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反而有两个爸爸。” 陆时雨的心轻轻一揪,放下果盘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那念时是怎么想的呀?是不是觉得不舒服了?” “有点……”温念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他们说我跟别人不一样,还笑我没有妈妈疼。” 这时温宴清处理完工作从书房出来,看到这一幕,脚步放轻走过来,在温念时身边坐下,将他轻轻搂进怀里,声音温和得像春风:“念时觉得,爸爸和爹爹对你好不好?” 温念时用力点头:“好!爸爸会陪我玩积木,拼拼图,爹爹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你们都很疼我。” “那就对啦。”温宴清拿起一颗草莓递给他,指尖轻轻擦掉他眼角的小泪珠,“你看院子里的多肉,有的长得圆滚滚,有的长得尖尖的,有的开红花,有的开黄花,它们不一样,但都很可爱,都能被阳光照耀,对不对?” 温念时咬了口草莓,似懂非懂地点头。 “家庭也和多肉一样呀,”温宴清耐心解释,“有的小朋友是爸爸妈妈一起照顾,有的是爷爷奶奶照顾,还有的像念时这样,是两个爸爸一起疼爱。不一样的只是组成方式,但里面的爱都是一样多的,甚至更多。” 他指了指陆时雨,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爹爹给你温柔的爱,会记得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会在你生病时守着你。爸爸给你坚定的爱,会保护你不被欺负,会支持你所有喜欢的事情。我们两个人的爱加起来,全部都给了你,你比很多小朋友都要幸福呢。” 陆时雨也在旁边补充:“而且,念时有没有发现,你是我们两个人最珍贵的宝贝,是让我们的家变得完整的小天使呀。” 温念时眨了眨眼睛,小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所以,我不是跟别人不一样,只是我的家有两个很爱我的爸爸?” “对呀。”温宴清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那些小朋友只是还不了解,等他们知道你有两个爸爸疼,说不定还会羡慕你呢。如果以后再有人问,你就骄傲地告诉他们,我的两个爸爸都超级爱我,我的家超级幸福!” “嗯!”温念时用力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扑进陆时雨怀里,又转头抱住温宴清的脖子,“我最爱爸爸和爹爹了!我们家是最幸福的家!” 晚饭后,温念时在作业本上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是三个手牵手的人,两个高大的身影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旁边画满了太阳和爱心。他举着画跑到两人面前:“爸爸,爹爹,你们看!这是我们一家人!” 温宴清接过画,小心翼翼地收好,抱起他亲了一大口:“我们要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永远保存着。” 陆时雨再次怀孕时,温念时已经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这次的孕早期反应比怀第一胎时缓和些,只是容易疲惫,温宴清干脆让他在家休养,每天亲自接送温念时上下学,家里的大小事也都打理得妥妥帖帖。 温念时很快发现了爹爹的变化——爹爹不再陪他在院子里打球,总是坐在沙发上看书,走路慢慢悠悠,还特别爱吃酸的,邻居送来的杨梅,他一个人能吃一小碗。 “爸爸,爹爹是不是生病了呀?”这天放学回家,温念时拉着温宴清的衣角,小声问道,“他最近都不怎么动,还总睡觉。” 温宴清笑着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爹爹没有生病,是家里要添新成员啦。” “新成员?”温念时眼睛一亮,“是像邻居家那样,有小狗狗吗?” “不是哦。”温宴清牵着他走进客厅,陆时雨正靠在沙发上休息,他轻轻指了指陆时雨的肚子,“是爹爹怀了小宝宝,念时要当哥哥啦。” “爹爹怀小宝宝?”温念时愣住了,小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小宝宝不是应该在妈妈肚子里吗?爹爹是爹爹呀。” 陆时雨闻言,笑着朝他招手:“念时过来,爹爹跟你说。” 温念时走到沙发边坐下,陆时雨握住他的小手,温柔地说:“念时,其实爹爹和别的爸爸不一样哦。爹爹的身体可以像妈妈一样,孕育小宝宝。” 他顿了顿,看着温念时好奇的眼神,继续说道:“当年,爹爹就是这样怀着你,从小小的一点点把你养大,然后忍着很疼很疼的感觉,把你生下来的。” “我……我是爹爹生的?”温念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难以置信,“不是从医院抱来的吗?同学们都说,小宝宝是爸爸妈妈一起生的,或者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温宴清在旁边补充道:“是爹爹生的。当年爹爹怀你很辛苦,后期走路都不方便,晚上也睡不好,生你的时候更是疼了很久很久。所以念时要好好爱护爹爹,也要爱护肚子里的小弟弟或小妹妹,知道吗?” 温念时的目光落在陆时雨的孕肚上,又抬头看向陆时雨的脸,忽然红了眼眶:“爹爹,你生我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有点疼,但看到念时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爹爹就觉得一点都不疼了。”陆时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而且有爸爸一直在旁边陪着我,保护我。” 温念时扑进陆时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肚子,轻轻抱住他:“爹爹,你真好。以后我来照顾你,我给你端水、拿零食,还帮你按摩,就像你照顾我那样。” 他又转头看向温宴清:“爸爸,你也要听话!” 温宴清笑着点头:“好,我们念时长大了,知道心疼爹爹了。以后我们一起照顾爹爹和小宝宝。” 从那天起,温念时真的像个小大人一样,时刻记挂着陆时雨。每天放学回家,第一时间就跑到陆时雨身边,轻轻摸一摸他的肚子,跟小宝宝叽里咕噜说悄悄话,吃饭时,会主动给陆时雨夹他爱吃的菜。哪怕筷子都用不利索,晚上还不用听陆时雨讲睡前故事了,一个人乖乖的睡觉。 二胎出生那天,温宴清给温念时请了假,俩父子守在医院产房外,小手攥得紧紧的,时不时踮脚往里面望。当护士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襁褓走出来,笑着说“是个可爱的妹妹哟”时,他眼睛瞬间亮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又怕碰坏了妹妹,只在襁褓边缘轻轻蹭了蹭。 “妹妹好小呀。”温念时的声音放得软软的,眼底满是新奇和珍视。 温宴清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小时候也这么小,现在长大了,是哥哥了。” 回到病房,陆时雨靠在枕头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笑着朝他们招手。温念时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爹爹疲惫的样子,心里酸酸的:“爹爹,你辛苦啦。” “不辛苦。”陆时雨握住他的小手,指了指身边的小公主,“以后念时就是大哥哥了,要和爸爸一起保护妹妹哦。” “我会的!”温念时用力点头,然后凑到小床边,盯着妹妹紧闭的眼睛和小巧的嘴巴,小声说,“妹妹,我是哥哥,以后我罩着你。” 回家后,温念时彻底化身“小管家”。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婴儿房看妹妹,轻轻摸一摸她的小手。妹妹哭了,他会学着温宴清的样子,坐在旁边安抚她。 有一次,温宴清在处理工作,陆时雨在厨房喝水,忽然听到婴儿房传来妹妹的哭声。温念时比谁都跑得快,冲进房间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妹妹不哭哦,哥哥在呢。” 陆时雨和温宴清到房间时,就看到小小的温念时抱着比他还小很多的妹妹,一脸认真地哄着,而妹妹竟然真的慢慢停止了哭闹,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乖乖的。 “我们念时真厉害。”温宴清走过去,轻轻扶住妹妹的后背,眼里满是欣慰。 陆时雨也笑了,心里暖暖的。曾经那个需要他们呵护的小不点,如今已经能学着照顾别人了。 四口之家的日常,热闹又温馨。温宴清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都用来照顾陆时雨和两个孩子。他会早上起来给陆时雨准备营养早餐,上午陪温念时写作业,下午给妹妹拍嗝,晚上抱着陆时雨,听着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满满的幸福。 陆时雨身体恢复后,又开始打理他的多肉。温念时会在旁边帮忙,给多肉浇水、松土,妹妹则被放在婴儿车里,躺在旁边晒太阳,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有时候,温念时会给妹妹介绍这些多肉:“妹妹,这是爹爹最喜欢的,你看它多可爱,你快长大,以后我们一起帮爹爹照顾它。” 周末的时候,一家人会一起去公园散步。温宴清推着婴儿车,陆时雨牵着温念时的手,慢悠悠地走着,温念时会给妹妹讲公园里的风景,会跑着去捡落叶,回来递给妹妹看。 温念时问陆时雨:“爹爹,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陆时雨笑着看向温宴清,温宴清接过话头:“叫温念安,思念的念,平安的安。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长大。” “温念安。”温念时念了一遍,然后对着婴儿车里的妹妹说,“安安,以后哥哥保护你,玩具都给你玩。” 陆时雨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心里满是感慨。从曾经的孤苦无依,到如今的儿女双全、爱人相伴,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多的温馨和美好。四口之家,三餐四季,有爱人的呵护,有孩子的陪伴,这就是最圆满的幸福。 第16章 给温宴清的信 致温宴清: 宴清: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八年,也是你彻底将我从黑暗里拉出来的第八年。 此刻孩子们都睡熟了,念时的小手里还攥着上次去海边捡的贝壳,安安的小脸蛋贴着襁褓,呼吸均匀。我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你为我种的植物,它们长得郁郁葱葱,就像我们的日子,一点点褪去荒芜,长满了生机。 八年前的我,从未敢想过“家”是什么模样。那时的我,被血缘捆绑,被伤害裹挟,以为余生只会是无尽的漂泊和寒冷。直到你的出现,像一束光,劈开了我灰暗的世界。你为我挡下陆正明的纠缠,为我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让我知道,原来被人珍视、被人保护,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怀念时的时候,我曾惶恐不安,怕你太忙,怕你不愿接受这个意外。可你却用行动告诉我,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你推掉不必要的工作,陪我产检,为我学做营养餐,在我生产时紧紧握着我的手,说“有我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找到了可以停靠一辈子的港湾。 这几年,看着你从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温总,变成会蹲在沙滩上陪孩子堆沙堡、会在亲子运动会上和我默契配合、会在孩子睡前讲绘本的温柔爸爸,我心里满是感动。你总说,是我让你的生活变得完整,可你不知道,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给了我一个真正的家。 如今,我们有了念时,又迎来了安安。看着两个孩子在身边嬉笑打闹,看着你眼底的温柔和肩上的担当,我常常会想起八年前那个无助的自己。如果没有你,我或许还在黑暗里挣扎,永远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 宴清,谢谢你。谢谢你坚定地选择我,谢谢你用爱,让我学会勇敢和信任。谢谢你给了我两个可爱的孩子,让我们的家充满了欢声笑语,谢谢你八年来的不离不弃,让我明白,原来“余生”二字,是如此值得期待。 院子里我喜欢的多肉们还在生长,孩子们也会慢慢长大,而我对你的爱,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越来越深。往后余生,愿我们依旧三餐四季,爱人在侧,儿女绕膝,岁岁平安,年年有你。 永远爱你的时雨 温宴清看完信时,眼底早已泛起湿意。他悄悄将信折好,放进保险柜里,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陆时雨沉甸甸的心意,是他们八年岁月里最珍贵的印记。 他从身后拥住陆时雨。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带着未散的动容:“时雨,这封信,我会好好收一辈子。” 陆时雨轻笑:“就是突然想把心里的话告诉你。” “我都懂。”温宴清收紧手臂,在他耳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