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有救世之机？》 第1章 第一章 春三月，燕子巷巷尾的那户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桃树的花开得很好，繁茂的花枝伸出了院墙，泄露出几分春光给路过的行人。 这是陶陶的家。 今年刚满四岁的陶陶坐在家门口的石头台阶上，托着小下巴，仰着脸，看着从自己家院子里伸出来的桃花枝，想着今年他能不能吃到甜甜的桃子。 “陶陶。” 穿着绿裙子，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喊着人。 是邻居家的桃月儿姐姐。 “桃月姐姐。”年纪小的孩子声音又软又奶，生了张白白净净的软萌笑脸，让人看着心都化了。 桃月儿今年八岁，在整个巷子里最喜欢的就是自家对门这个又乖又好看的小弟弟了。 桃月儿走过来，提着裙子在陶陶旁边坐下来，摸出她娘给他买的酥糖，往陶陶手里塞了两颗。 “陶陶，又在等你爹爹回来啊。” 陶陶捏着酥糖，跟桃月儿道一声谢，乖乖点点头：“嗯，大爹爹去买菜啦，陶陶等大爹爹回来。” 陶陶有两个爹爹，一个大爹爹，一个小爹爹，两个爹爹陶陶都很喜欢。 “曲叔叔还没有回来啊。”杏儿一听这话就知道了。 陶陶一家是四年前搬到燕子巷来的，刚搬过来的时候陶陶还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现在都能跑能跳了。 桃月儿现在都还记得，四年前梅子熟透的季节，自家对面的房子里搬进了人。 两个年轻男人，带着一个婴儿。 两个人都长得很好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比城东王老爷身上的衣服还要好看。 桃月儿知道陶陶有两个爹爹，虽然和她家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曲叔叔跟柳叔叔都是很好的人，陶陶也很招人喜欢。 桃月儿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酥糖：“曲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 陶陶摇摇小脑袋：“不知道，小爹爹出门赚钱去啦，他说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好玩的。” 桃月儿闻言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陶陶：“那陶陶你岂不是要吃好一阵柳叔叔做的饭啦。” “要不陶陶你来我家吃饭吧？”桃月儿喜欢陶陶，想了想，提议道。 “不用啦。”陶陶说，“大爹爹做饭也好吃的。” 桃月儿眼神复杂：“......”可是，柳叔叔只会做水煮青菜哎。 桃月儿吃过，真的......就只是个水煮青菜，寡淡的吃不出什么味儿来。 “陶陶。”略微清冷的嗓音对于门口排排坐的两个人都不陌生。 陶陶循着声音往那边看过去，看见了提着菜篮子从巷子外往这边走的男人。 男人穿了袭月白的长衫，长发高束，身长玉立，眸若点漆，清冷绝艳，俊美非凡的相貌给人一种距离感，一眼看去好似仙人一般。 只是仙人手里提着个装着萝卜青菜的竹篮子，一下子就坠到地面上来了。 小孩儿看见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迈着小短腿往男人那边跑：“大爹爹。” 陶陶抱住柳玄清的腿，仰着小脸对他笑，弯成月牙儿的眼睛全是欢喜。 “你回来啦。” “嗯。”柳玄清弯腰，一只手就把陶陶抱了起来，看见桃月儿轻轻点点头，“桃月儿也在啊。” 桃月儿站了起来，很是乖巧的点点头，喊人问好：“柳叔叔好。” 说来也奇怪，明明柳叔叔也不凶，可是桃月儿就是不敢在柳玄清面前跳脱。面对着这个邻家叔叔，她有种面对学堂里的夫子一样的感觉。 “大爹爹，吃糖糖。”陶陶搂着柳玄清的脖子，把桃月儿给他的酥糖分一颗给柳玄清。 柳玄清张嘴，吃下了小孩儿喂过来的糖：“谁给你的？” “桃月姐姐。” 柳玄清：“那有说谢谢吗？” 陶陶点头：“有。” “嗯。”柳玄清看着怀里的孩子，眼里染上一点笑意，“陶陶真乖。” 他转头看向一边的小姑娘：“桃月儿要进来玩吗？” 桃月儿摇摇头：“不用啦，我明天再来找陶陶玩吧。” 柳玄清不强求：“好，天色不早了，不要在外面多逗留。” 桃月儿：“嗯，我知道了。” 桃月儿家就在对面，柳玄清倒也不用太担心，抱着陶陶开门回家。 桃月儿看看柳玄清篮子里的菜，看向陶陶的目光都带着一点同情。 白水煮菜真的不好吃。 柳玄清抱着陶陶进了院子。 这处宅子算不得大，但是胜在齐全。前主人是个读书人，宅子的布局也是雅致，该有的东西都有，院子的老桃树下扎了个秋千。 柳玄清把陶陶放下来，摸摸他的脑袋：“我去做饭，陶陶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陶陶：“好。” “不可以自己一个人玩秋千，知道吗？” 陶陶年纪太小了，一个人玩秋千很危险。 陶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自己很乖。 陶陶确实很乖，柳玄清很清楚。 柳玄清提着菜去厨房，从厨房的窗户这边可以看看院子里的场景，穿着淡青色衣裳的小不点蹲在桃树底下，把落下的桃花一朵一朵地捡起来放在他的小篮子里。 小篮子是陶陶的小爹爹给他做的，柳条编的小篮子，上面还扎着一朵小绢花。 今天的阳光很好，穿过桃树的花隙漏下来，落在树下的小孩儿身上，很暖。 柳玄清确实不会做饭，他以前从不重视口腹之欲，他的手艺最多能够将菜煮熟，能吃但不好吃。 可是陶陶不嫌弃，捏着自己的小勺子，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吃水煮青菜也吃的很开心。 对陶陶来说，可以跟爹爹一起吃饭就很开心，吃什么都开心。 “大爹爹，小爹爹什么时候回家呀？”陶陶嘴里包着一块萝卜，问他。 听见陶陶的话，柳玄清脑子里闪过一道红影。 他看着陶陶鼓鼓的腮帮子：“咽下去再说话，不能含着食物说话。” “好。”陶陶听话。 柳玄清：“应该快了。”那些事情处理起来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过几日你应该就可以见到他了。”柳玄清用公筷给陶陶夹了一根青菜放进碗里。 “好呀。”得到答复的小孩儿很开心，又低下头吃自己碗里的食物。 柳玄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幼童，微冷的眼眸带着些许柔和的光，屋子里的灯烛铺了一屋子的光，显得温馨。 * 昨夜下过一场雨，燕子巷的地面有些湿。 陶陶蹲在地上，看着两三个大孩子聚在那儿玩抓子儿。 他不玩，就是蹲在那儿看他们玩，手里捏着几块桃脯，这是带他出来玩的福善哥哥给他的。 福善正在孩子堆里玩抓子儿，一边玩着，一边也注意着旁边的陶陶。 偶尔看到陶陶被挤出去的时候，还会伸手把陶陶往自己身边拉过来一点。 “陶陶，不可以乱跑，不能离我太远了，知道吗？” 他娘说过，像陶陶这样乖的孩子最容易成为那些拍花子的坏人的目标了。 陶陶：“好。” 福善转过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不要挤陶陶。” 一起玩的孩子大多都是燕子巷里人家的孩子，也认识陶陶，听到福善的话也应着好。 陶陶年纪小，又生得乖，白白净净的漂亮娃娃爱笑又不皮，燕子巷的人家大多都很喜欢他的，包括孩子们。 “哎呀，哎呀。”轻快好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来，一双手穿过陶陶的腋下，把他高高抱起，“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小萝卜呀。” 穿着青白色衣裳的小孩儿被抱了起来。 红衣服的男人脸上带着笑，略长的凤眼弯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多情。 陶陶惊喜：“小爹爹！” 曲陌尘抱起人，贴贴陶陶的小脸蛋：“爹爹的小陶陶啊，有没有想爹爹？” 陶陶：“想呀。” 福善在陶陶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看清楚抱起陶陶的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福善：“曲叔叔好。” “嗯。”曲陌尘点点头，摸出来一把糖给福善，让他们区分。 “福善，我先带陶陶回去了。” “好。” 曲陌尘抱着陶陶，往巷子里走。大人一走，几个孩子就聚了过来，围着福善分糖。 曲陌尘跟巷子里的关系不错，人没有大人架子，还经常分他们些零嘴吃食，也因着这个，孩子还挺喜欢带着陶陶的。 曲陌尘掂掂怀里的娃：“感觉轻了，柳玄清怎么养的你啊？” 陶陶手里拿着一个布老虎，是曲陌尘给他带回来的，听见曲陌尘的话帮自己大爹爹说话。 “大爹爹好呀。” “好？”曲陌尘嗤笑一声，“这段时间的白水菜没吃够？”想也知道柳玄清能做出点什么来。 柳玄清吃的怎么样曲陌尘不关心，可怀里的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水煮青菜可不行。 曲陌尘问：“想不想吃好吃的？” 陶陶点头：“想。” 虽然他不讨厌大爹爹做的菜，可是他也承认小爹爹做菜更好吃。 同样是萝卜，小爹爹做出来的萝卜跟大爹爹做出来的不一样。 “走，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曲陌尘说，“可怜见儿的，都瘦了。” 他就出门半个月不到，娃至少轻了两斤。 柳玄清在家，看见抱着陶陶回来的人面色平淡：“回来了。” 曲陌尘嫌弃地看了人一眼：“嗯。” 已经习惯了曲陌尘这态度的柳玄清已经没有太大的反应了，脸都不带变的。 第2章 第二章 曲陌尘回来了，陶陶家的伙食明显好了起来，餐桌上的菜肴肉眼可见的丰盛起来了。 嫩豆腐切碎，加香菇末、鸡肉末、火腿末一齐放浓鸡汤内，炒滚了。 陶陶一个人都可以吃掉一大碗。 曲陌尘看着腮帮子鼓鼓的陶陶，对他不在这几日陶陶的日子感到心疼。 就柳玄清做的那玩意，能把人吃出一脸菜色来。 对自己手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柳玄清闭口不言，安静吃饭。 吃过晚饭，柳玄清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洗，曲陌尘抱起好久没见到的陶陶，用帕子给他擦干净嘴巴边上刚刚啃小烧饼沾上的油。 “陶陶吃饱了吗？”曲陌尘让陶陶坐在自己腿上，擦干净了陶陶的笑脸。 “饱了。”陶陶拉着曲陌尘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让他摸摸，“鼓鼓的。” 曲陌尘感受到掌心下软软的、热乎乎的触感，笑弯了一双好看的凤眼：“真的，看来是真的吃饱了。” 陶陶赞同地点点头。 他真的吃饱了呀。 晚上曲陌尘将陶陶哄睡了之后出来，柳玄清正站在院子里，月光倾泻而下，像是给人披了一层银色的轻纱，朦朦胧胧，风姿卓约。 曲陌尘撇撇嘴，抱着胳膊：“大晚上的不睡觉站这儿当门神呢？” 柳玄清情绪稳定，知道曲陌尘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已经一起生活了四年了，柳玄清早就不会因为曲陌尘那点儿话被气到了。 “你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柳玄清问。 “小事儿而已。”曲陌尘打了个哈欠，“我不在宫里，让几个老东西起了点不好的心思，收拾一下就好了。” 曲陌尘眼睛眨了眨，凑过来：“怎么？柳道君这是关心我？” 柳玄清面色平静：“只是怕陶陶到时候找人找不到闹起来而已。” “我不希望一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而已。” 提到一年前的事情，曲陌尘眼神恍惚了一瞬。 一年前的某一天，陶陶突然哭闹着要找不在家的曲陌尘，无论柳玄清怎么哄都哄不好，哭着闹着一定要曲陌尘。 这很不正常。 陶陶向来乖巧，以前曲陌尘也会出门，可是从未像这般闹过。柳玄清本就不是曲陌尘那样的性子，口舌没那么利索，即便很努力地去哄也哄不好孩子。 最后，柳玄清眼瞧着陶陶越哭越厉害，再哭下去怕是要出问题了。柳玄清抿了抿唇，暂且将陶陶托付给对门的陈家婶子，跟陶陶保证会把曲陌尘带回来，然后出门去寻人了。 那次很危险，若是柳玄清没有刚好赶到，曲陌尘不死也得重伤。 被心腹背后插刀，曲陌尘也是没有想到的。 曲陌尘想起那件事，也记得当初小孩儿那场哭闹之后病了一场，养了好些时日才养回来。 提到这个，曲陌尘看向柳玄清的目光也略微复杂。 要说柳玄清这个人，可以说是曲陌尘不喜欢的那种。 天之骄子，古板守礼，跟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像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 当初得知要去跟这货一起养孩子的时候，他脑子里生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不还是杀了他吧。 非得跟柳玄清一起吗？ 得到肯定答案后，曲陌尘有点儿死死的。 重华妖宫的妖君曲陌尘，天一宗的陵越道君柳清玄。 两个放一起都让修真界的人觉得违和的名字。 “这是缘分啊。” 曲陌尘当初听到那个神棍说的话，很想骂人。 去他妈的缘分，谁要跟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缘分啊。 “这可不是我胡说。”男人轻轻笑着，指了指天，“这是祂说的。” 男人的目光轻移，落在曲陌尘和柳玄清以及那个襁褓中的婴孩身上。 在他眼中，那金灿灿的因缘线能够闪瞎眼。 月光落进院子，笼在了院中两个人的身上。 曲陌尘朝陶陶的房间看了一眼。 两个在修真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会待在这样一个普通小城中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屋子里的那个孩子。 因为一个神棍的话，又或者说因为“天”。 * 陶陶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陶陶揉揉眼睛，看着院子里石桌边上坐着的人，喊人：“白叔叔好。” 陶陶认识来人，姓白，是爹爹的朋友，看起来身体不好的样子。 白无因笑笑：“陶陶早上好。” 白无因看着陶陶往曲陌尘那里走，软软地喊上一声”小爹爹”，又看着这位传言喜怒无常、放荡不羁的妖君把小孩儿的手拉下来，告诫他不能用脏手揉眼睛。 他那张比旁人少了些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来。 曲陌尘这边跟陶陶说完话，转头看见笑得一脸恶心的白无因。 “你在笑什么？”好恶心的感觉。 白无因笑笑：“只是有些意外。”意外这位妖君这样的一面。 曲陌尘嘁了一声。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能一样吗？ 陶陶可是他亲自从一个咿咿呀呀的奶团子养成现在这个能跑能跳的漂亮娃娃的样子。 一开始可能会有些嫌弃，后来久了早就养出感情了。 柳玄清放下茶盏，看着白无因：“白阁主过来有什么事？” 白无因，天机阁阁主，也就是曲陌尘口中的神棍。 白无因目光落在曲陌尘怀里的孩子身上：“来看看我们的小救世主怎么样？” 是的，救世主。 这是白无因算出来的结果。 当初白无因指着一个婴孩说这孩子身上有救世之机的时候，曲陌尘以为他看星星把脑子看坏了。 一个连话都说不清奶娃娃能够救世？ 果然，天机阁观星台上的风太大了，白无因待久了把脑子都吹出问题来了。 要他为了白无因一句玩笑一样的话跟柳玄清一起养孩子？闹呢？ 曲陌尘可不想跟着白无因闹着玩，可惜他刚抬脚，还没走出观星台，一道雷劈下去，砸在了他脚边。 像是上面那个的阻拦似的。 曲陌尘不信邪，又试了几次，差点儿被劈残。 最后曲陌尘沉默了，憋憋屈屈地接受了安排。 但是！ 就是养到现在，曲陌尘也没能够看出来陶陶的救世只能在什么地方。 哪怕他现在对陶陶叠加了很厚的一层父爱滤镜，也说不出陶陶有本事救世的话来。 他跟柳玄清都帮陶陶测过了，没发现什么仙脉灵骨珍稀体质的。 指望陶陶救世？ 曲陌尘低头看了一眼吃肉包子吃得很香的小孩儿。 还不如睡一觉来的实在。 而且……他家陶陶才多大点儿，救世这种又麻烦又困难的事情还是离他远点儿得好。 “我还是觉得你当初算错了？”曲陌尘说。 他家陶陶虽然长得乖了些，讨人喜欢了些，可跟救世什么的完全不搭边。 救世之才应该是怎样的？ 至少也应该是那种天纵奇才，如同柳玄清那样天之骄子。 白无因只是笑笑：“救世，灭世，有可能都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它发生了，就会引起一连串让人无法预估的影响。” “有时候一朵花开，一朵花落，也能引发令人难以想象的结果。” 湖面泛起的一圈涟漪，最初的微小颤动，最后也有可能化作滔天的巨浪。 曲陌尘撇撇嘴。 天机阁这些神棍就是爱玩这些神神秘秘的把戏，听着就烦。 “而且……”白无因看看那边的孩童，天真烂漫，是被养得很好的模样，“曲君是想要放弃陶陶吗？” 曲陌尘奇怪看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我当然会带陶陶会重华妖宫啊。” 当他重华妖宫的小公子不好吗？他如珠似玉养大的孩子，当然应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回天一宗。”柳玄清给陶陶擦擦嘴，淡淡道。 曲陌尘：“回天一宗做什么？被那些老东西教成一个小古板吗？” 柳玄清抬眼：“总不能让那些妖妖鬼鬼的带坏了。” 曲陌尘觉得自己果然还是看不惯柳玄清。 “什么叫做带坏，难不成就你天一宗的人是好人了不成。”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柳玄清道。 曲陌尘冷笑一声。 白无因：“看来两位达不成共识呢，不如暂且保持现状吧。” 这也是两个人最后在一个凡俗小城养孩子的重要原因之一。虽然两个人在各自的势力中都身居高位，可是对方不满意。 一个想要带人去妖宫，一个觉得回天一宗更好，最后折合一下，选择了这个叫永安的小城。 “还有，在小孩子面前吵架不太好哦。” 曲陌尘跟柳玄清低头，正好看见陶陶捏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拧着小眉头担心地看着他们。 两个人不自觉地闭了嘴。 “爹爹不吵。”小朋友板着小脸，很认真地跟两个大人说。 曲陌尘撇撇嘴，转头对陶陶又换上另一副面孔：“好，听我们陶陶的，不吵。” 他轻轻捏捏陶陶的小脸：“吃你的包子吧，吃完了小爹爹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陶陶说，“找小黎哥哥玩。” 曲陌尘：“好，带你去找小黎哥哥玩。” 白无因看着面前的场景，眼里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望向天空，蔚蓝的天空中悠悠荡着几朵白白的云。 他也不确定所谓的救世之机是否真的正确，他只是将自己所观所算到的说出来而已。 他隐隐感知的天意并不假，未曾骗过任何一个人。 “白叔叔，吃糖。”小孩儿举起一块姜糖给白无因，这是曲陌尘刚刚给他的，用来哄小孩儿的。 白无因笑笑，并没有拒绝这块分享过来的糖。 “谢谢陶陶。” 不管最后怎样发展，至少目前的发展并不是很差。 不是吗？ 第3章 第三章 陶陶口中的小黎哥哥是他的朋友，城东王老爷家的小少爷。 王黎今年九岁，是王老爷的老来子，先天体弱，深受家中重视宠爱。 王黎跟陶陶的相识是意外，不过王黎很喜欢自己这个小了五岁的朋友。 王黎身体弱，很多过于剧烈的活动他都不能做，可是他看着陶陶玩心情也会很好，比自己闷在家中要很多，因此王家也不拘着两个人一起玩。 “陶陶，你小爹爹回来了吗？”王黎手里拿着一卷书，看着陶陶身上藤萝紫的衣衫，问。 拿着属于他自己的小鱼竿钓鱼的陶陶回头：”是呀，小爹爹回来啦。” 王黎不意外：“哦。” 其实要想知道这个并不难。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 一般如果陶陶经常穿青白素蓝一色的素浅颜色的衣服，说明柳玄清在家。 而要是换上了朱樱绛紫之类浓艳色彩，穿金佩玉的装扮时，通常就说明曲陌尘在。 王黎见过陶陶的两个爹爹，那是哪怕他这个小孩子都能够看出其不凡的人。 他曾听父亲说过，陶陶的两个爹爹肯定不是寻常人家，而且恐怕不仅仅是富，多半还沾着贵。 他和陶陶的来往未受阻拦，也有这层原因。 只不过王黎不太关心这个，他愿意跟陶陶一起玩只是因为确实喜欢陶陶而已。 小孩子不像族中那些同岁的孩童那样皮，知道他身体不好从不闹他，小小年纪也会主动学着照顾他。 小孩儿装大人的模样让人发笑，也让人看着心都软了。 “鱼！”惊喜的嗓音拉回了王黎的思绪，他抬眼看过去。 小人儿站了起来，费力地拉着杆子，小竹椅倒在地上，旁边的小厮也帮着忙，拉着鱼竿。 看起来是一条很大的鱼，把鱼线绷得直直的，拼命往水中央跑。 可惜，最后这条大鱼也没能逃脱自己被钓起来的命运。在小厮的帮助下给拉了起来，放进了旁边的水桶里。 一条又肥又大的大鲤鱼，放进桶里很有活力，努力扑腾着，溅了蹲在水桶旁边的小孩儿一脸水。 “哇啊，好大。”陶陶说。 “确实。”王黎笑，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陶陶身边，一起蹲在了水桶旁边，他看着陶陶脸上的水，拿出帕子给小孩儿擦擦脸。 “中午要不要留在我这里吃饭？我让厨房给你做葱烧鲤鱼。” 这么肥的鱼，烧出来肯定好吃。 陶陶：“不呀，要回家跟爹爹一起吃饭。” 曲陌尘刚出门回家，陶陶现在可稀罕了。 王黎被拒绝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抬头看看天。 “还要钓鱼吗？”王黎看看日头，转过头来问。 陶陶摇摇头：“不钓啦。” 钓上来这样一条大鱼他已经很满意了，成就感满满的。 “小黎哥哥你在看什么呀？”陶陶把自己的小竹椅搬到王黎的椅子旁边，扒着椅子的扶手探头看。 王黎翻过书给他看：“一本医书。” 陶陶今年才刚满四岁，柳玄清教他认过一些字，但是医书上的那些字句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看得人眼花。 “看不懂。”准确来说，是不认识。 王黎见着人眼冒圈圈的样子，失笑：“陶陶现在看不懂很正常。”还不识字的小不点，看不懂其中的内容不奇怪。 “等陶陶长大了就能看懂了。” 陶陶哦了一声：“长到小黎哥哥那样大就能够看懂了吗？” 王黎瞧他一眼，勾勾唇：“或许，可能等陶陶到我这么大了，懂的东西比我还要多。” 陶陶眼睛亮亮的：“我也会变得像小黎哥哥一样厉害吗？” 陶陶觉得小黎哥哥很厉害，只比他大五岁，可是懂得好多好多。 桃月姐姐也说小黎哥哥是个很聪明的人。 “当然。”王黎说，“陶陶本来就很聪明。” 被夸奖了的小孩儿开心地扬起脑袋，像只骄傲的幼兽。 王黎很喜欢看陶陶这副模样，只是看着就让人开心。 陶陶回家的时候是把自己钓上来的那只大鲤鱼带回去的，王黎差人把陶陶送回了家。 陶陶抱着大鲤鱼，衣裳打湿了一片，他开心地跟曲陌尘说：“小爹爹，看陶陶的鱼。” 他向曲陌尘展示自己的成果，等着夸夸。 曲陌尘嘴角抽了抽，看着陶陶被弄脏了的衣服，还是扯出来一个笑：“是吗？我们陶陶真厉害。” “小爹爹，要吃鱼！”小朋友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好。”曲陌尘接过那条大鲤鱼，“今晚爹爹就帮你把它红烧了，肯定不会糟蹋了咱们陶陶亲手钓回来的鱼。” 陶陶：“好！” 转头曲陌尘对着另一个人就换了副面孔：“柳玄清，帮陶陶换身衣服。” 柳玄清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牵起陶陶的手往屋子里走。 曲陌尘手里拎着那条大鲤鱼，看着陶陶拉着柳玄清的手指，仰着小脸跟柳玄清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 算了，脏了就脏了吧，反正也不缺那么一件衣服。 他看看手里的鱼，觉得今晚把他给烧了，红烧就不错。 柳玄清给陶陶换了身衣服，金玉的配饰取下来了，换上了蓝白色的衣裳，腰间挂着一个小鱼的白玉坠子，下面是一个红颜色的穗子。 曲陌尘见了，撇撇嘴。 柳玄清就非得把孩子打扮成这样清汤寡水的模样吗？小孩子不就应该穿得花花绿绿的才好看吗？ “小爹爹。”陶陶看见曲陌尘从厨房出来，一只手牵着柳玄清，一只手举起来朝曲陌尘挥。 曲陌尘：“哎。” 曲陌尘笑着走过去，弯下腰，熟练地将人抱起来：“今天要不要在外面吃饭？” 陶陶搂住他的脖子：“好呀，要听大老虎的故事。” “行，爹爹给你讲大老虎的故事。” 柳玄清从厨房里端出来饭菜，陶陶带回来的那条大鲤鱼被曲陌尘烧了，摆在大大的盘子里，浇了汁，飘出来的香味勾着人分泌出唾沫。 “哇啊。”趴着石桌的小孩子看着鱼，给足了曲陌尘情绪价值。 陶陶被抱上了凳子，晃着腿，让曲陌尘给他讲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只大老虎，讲的是它历险的故事。 曲陌尘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的，说的好像真的有那样一只大老虎存在一样。 实际上真的有，所谓的大老虎的故事其实是曲陌尘手下一只虎妖的故事，删删减减掉一些不适合小孩儿听的内容就变成了一个趣味不错的历险故事。 柳玄清细心地把鱼肉里的鱼刺挑出来，偶尔在小孩儿听得入神忘了吃饭的时候轻轻拍拍人提醒一下。 曲陌尘吃了一口饭，看着柳玄清挑了挑眉。 行吧，至少现在柳玄清不再叨叨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 吃过晚饭，依旧是柳玄清负责洗碗收拾，用曲陌尘的话来说，他做了饭，剩下的自然就是柳玄清的活了。 他搬了把竹椅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桃树上，在上面一躺，把娃往怀里一捞。 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讲着话。 柳玄清沏了壶茶出来，顺便给陶陶倒了碗蜜水，在石桌旁边坐下来。 曲陌尘接过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上了年头的清露叶，真不愧是大宗门里出来的，就是会享受。 “陶陶要不要喝一口？”曲陌尘低头哄着。 清露叶是好东西，放在修真界都是珍贵的。它有着洗涤杂质的功效，重点是无任何副作用。 而且年纪越小，喝这个的作用越好，特别是对于还未开始修炼的人，能够更好的发挥作用，提升体质。 这东西对曲陌尘和柳玄清这般修为的人来说，作用微乎其微，可是对陶陶就不一样的。 曲陌尘跟柳玄清都帮陶陶测过根骨，很普通，没有什么特殊的，真心算不得什么举世无双的天才。 虽然曲陌尘跟柳玄清都没有想过要让陶陶有多厉害，当个普通孩子也没有关系，可是寿命方面…… 长命百岁在修真界都叫诅咒。 “很好喝的，要不要尝一尝？”曲陌尘说。 陶陶捧着自己的蜜水，看看凑到自己嘴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咂咂嘴：“陶陶想喝甜的。” 他还是觉得蜜糖水好喝。 曲陌尘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点点他的鼻尖：“不是好东西的小笨蛋。”旁人想喝还喝不上呢。 陶陶不知道这个清露叶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听出来小爹爹在说他笨，鼻子一皱，身子一扭就从竹椅上下来，抱着自己的蜜糖水跑到柳玄清身边。 他跟他告状：“小爹爹坏，陶陶不笨。”小黎哥哥还说过陶陶聪明呢。 柳玄清扫了一眼曲陌尘，放下手里的茶杯，低头摸摸靠着自己腿的陶陶的脸。 “嗯，他坏。”柳玄清说，“陶陶很聪明。” 柳玄清的声音总是那样淡淡的、稳稳的，情绪起伏不大，可听了就是有种说服力很强的感觉。 陶陶伸出胳膊要抱：“不理小爹爹了，大爹爹抱。” “嗯。”柳玄清弯下腰，把陶陶抱到腿上，“不理他。” 柳玄清现在这个模样，若是让天一宗那些小辈见了得惊呆了下巴。 柳玄清在天一宗的辈分高，为人清冷，天然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面对着他，宗门中的弟子不自觉的带上了些拘束，有种不敢冒犯的感觉。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日陵越道君会是这般模样。 就像他们想不到陵越道君有一日手里拿的不是那柄月鸣长剑，而是凡铁菜刀一样。 “这样啊，那陶陶晚上可不要跟我一起睡了。” 陶陶头一扭，抱住柳玄清的脖子：“跟大爹爹睡。” 小孩子软软的，暖呼呼的，柳玄清一只手搭在陶陶的后背，眼神软了几分。 曲陌尘起来，没好气地揪揪陶陶的头发：”小没良心的，那你今晚跟你大爹爹睡吧。” 陶陶悄悄抬起头，看向曲陌尘，对上那双漂亮的凤眼，里面没有不高兴，是一点无奈。 陶陶嘻嘻笑了下。 夜风微凉，吹下来的桃花花瓣晃晃悠悠，落进了树下石桌上的茶盏中。 第4章 第四章 春日天气好，柳绿花红，微微的风拂过面庞，是很舒服的感觉。 河边码头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行商客人、扛包卸货的汉子……闹嚷嚷的。 陶陶一只手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另一只手牵着王黎的手，脖子上的小银锁叮当响。 “小黎哥哥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呀？”陶陶扬起脑袋，问身边的人。 王黎想了一下：“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会很凶吗？”说到不爱说话的人，陶陶想到的就是燕子巷的宋木匠。 也是不爱说话，长得很凶的样子，瞪眼看过来就像要骂人一样，燕子巷的孩子们都有点儿怕他。 “不会。”王黎说，“他性子挺好的，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前几日王家大哥传了信回来，说是出任务会路过永安城，顺便会回家看看，还会带上几位同门。 对于王家大哥，王黎的印象其实并不深。他年纪太小，王家大哥离家太久了，偶尔回来那么几次也只能给王黎留下一个大差不差的印象。 王家大哥是个有仙缘的，十几岁的时候便被仙人看中带去修仙了。 据说王家大哥的天赋很好，当初一眼便被路过的修仙者看中了。入的也是修真界的大门派——长云剑宗。也是因着这份关系，王家在永安城的地位不一般，即便是官府的人也会礼让三分。 王黎跟陶陶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 陶陶咬了一口糖葫芦，听得脑袋晕晕乎乎的，不太明白，只是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小黎哥哥的哥哥是神仙吗？” 陶陶总结了一下自己听到的话，问。 陶陶听其他人说过，这个世上是有仙人的。燕子巷巷口卖麦芽糖的王爷爷以前就见过仙人，仙人救了他，然后“咻”的一下子就飞走了。 特别特别厉害。 曲陌尘给他讲的很多故事里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仙人出手帮助故事的主角。 他还听过好多好多神仙的故事。 林家阿婆说的佛祖，马家姨姨提过的真君，都是很厉害的人。 “算不上吧。”按着自己的理解，王黎实话实说，“跟陶陶想的那种神仙应该不一样。” 王黎想陶陶说的那种神仙应该是像普通人信仰的那种神仙，神话故事中的那种。他大哥那种修仙者应该是不同的。 陶陶眨眨眼，不太明白。 王黎想了想，按照自己的理解跟陶陶解释：“他们应该算很厉害的人吧，以成仙为目的的人。” 不管他们是否真的能够成仙，但是至少现在不是。 王黎想起一些人对这些人那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陶陶年纪还太小，很多词语都不会，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现在的感受。 春日的风和煦，吹动河边垂下的带绿柳条，瘦小单薄的身形被暖阳笼罩，衣袍轻扬，与周围的喧嚣隔出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陶陶一只手捏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呆愣愣地看着王黎，微微张着嘴。 好像要飞走了一样。 他不自觉地抓紧了王黎的手掌。 王黎先天体弱，手掌不比陶陶那样暖和，有些微凉。 陶陶把手里的糖葫芦往王黎那边递：“小黎哥哥，吃糖葫芦。” 王黎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琥珀色的糖衣，已经被吃掉一颗了。 他看着真心跟他分享食物的小孩儿，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哭笑不得：“我不吃，陶陶吃吧。” “陶陶想不想吃花糕，我记得那边有家摊子的花糕很好吃，他家的枣泥山花糕很好吃。” 陶陶点头：“想。” “那我带你去买吧。”反正他大哥现在还没有到，晚一些再过来接人也可以。 陶陶偏偏头，没有再感受到那种他说不清的感觉了。 陶陶：“好。” 王黎拉着人往他所说的那个花糕摊子的方向走。 路过一个比较偏的小巷，一声闷响吸引了小孩儿的注意，他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王黎注意到陶陶的动作，也停下了脚步。 不大的孩子被推到，撞到了靠在巷子墙边的竹竿，噼里啪啦的竹竿砸下来，砸在身上很疼。 看着不过**岁的孩子，身上的衣服单薄，打着补丁，头发毛毛躁躁的，用稻草绳子绑了起来。他很瘦，被竹竿砸到了却依旧伸着手抓住面前大人的裤子。 他咬着嘴唇，说：“那是我的钱，给我。” 男人看着小孩儿，冷笑一声：“什么你的钱，没有老子，你赚得了这个钱吗？小祸害，老子帮你这么多，孝敬孝敬老子怎么了？” 才没有。 小孩儿不甘的抓紧男人的裤腿。 才不是，那是他很努力地帮人干活才赚到的，跟男人没有半点关系。男人才没有帮他，男人是想把他卖了，他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找到一个愿意让他干的活儿，攒了点钱，结果还没有拿到手多久就撞上了这个男人。 男人一脚踢开小孩儿：“没有老子，你早就被村子里的人打死了。” 一个克亲招灾的祸害。 秦镜被踢开，撞到了墙上。 很疼，被撞到的地方很疼。 他狠狠地看向男人。 男人才没有救他，他把他带出村子只是想要卖个好价钱。 小孩儿的眼神太过阴沉，看得人心里发毛，也让男人心中生出一种厌恶感，看着就感觉格外的......碍眼。 反正也只是一个没人管的祸害......男人心里生出这样的念头，眼神流露出一抹恶毒，抬起脚，意欲踹向那个瘦弱的小孩儿。 “你在做什么？”一声厉呵在巷口响起，男人动作一停，看过去。 站在巷子口的只是两个小孩儿，但是从两人的衣着和跟随的仆从来看，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 王黎扫了一眼地上的小孩儿，冷笑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就要伤人，倒是胆大。” 王黎要是没看错的话，男人刚刚那一脚是要往小孩儿心口踹，就那小孩儿的样子，被踹上一脚不死也会残。 “松烟，把他拿住送官，说他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 年纪不大的王黎冷下脸吩咐人的模样与平时不同，有种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是，少爷。”松烟打了个手势，身后立刻有人上前。 男人看着身份明显不一般的王黎，慌了。 “谁、谁要杀人了，是这小子偷我东西，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撒谎。” 王黎还没有开口点破男人拙劣的谎言，有人先一步说了话。 陶陶看着男人，表情很认真地说着。 “大叔，在撒谎。”陶陶说，“撒谎不是好孩子。”爹爹都跟他说过，乖孩子不可以撒谎的。 王黎轻笑一声，摸摸陶陶的脑袋：“陶陶说的没错。” 转头面向男人，王黎就不是笑模样了：“坏人都会受到惩罚的。” 王黎看了一眼松烟，松烟立刻明白了王黎的意思。 王家的仆从扭送着男人离开，按照王黎的吩咐把人送到官府去。 陶陶看看趴在地上没了动静的人，犹豫了一下，松开了王黎的手跑过去。 “小哥哥，你没事吧？”看着好像很疼的样子，陶陶看着秦镜身上青青紫紫的地方，想着。 很疼。 秦镜的身上很疼，被撞到的地方，被踢到的地方，被打的地方，都很疼。 他抬起头，面前蹲下来的小孩儿白生生的，穿着很漂亮的衣裳，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看着他。 他张张嘴。 祸害，灾星，就该死....... 那些围着他的、看不清脸的人闹嚷嚷的，嘴里吐出一句句恶毒的话语，指着他，说着他。 秦镜不自觉地动了动，想要离眼前的小孩儿远一点。 王黎也走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串铜板，这是松烟刚刚拿过来的，从那个男人身上找到的。 “这是你的吧？” 秦镜看着自己的钱重新回到自己手上。 十几枚铜板不多，却足以让他买上些食物填饱肚子，坚持找到下一份活计。 王黎看看秦镜身上的伤：“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秦镜摇摇头：“不用。” 医馆太贵，他浑身上下加起来的钱不要说买药，连医馆大夫的看诊费都付不起。 秦镜爬起来，迟疑了一下，哑着嗓子跟两个人说了一声很小声的“谢谢”，然后一瘸一拐的跑开了。 陶陶看着人跑走，伸手还想去拉人，指尖擦过秦镜破旧的衣袖，落了空。 陶陶看着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扭头看向王黎：“小黎哥哥，小哥哥跑了。” 他想起人身上的伤：“小哥哥不疼吗？” 上一次他不小心从家里的秋千上摔下来，可疼可疼了，抱着爹爹哭了好久。 王黎摸摸陶陶的脑袋：“应该是疼的。”都是**凡胎，怎么会不疼呢。 不过，旁人的事情，他也说不得什么。 “算了。”王黎说，“就这样吧。” 他也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性子，别人不接受他的帮忙还要撵上去帮的，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不需要过多的在意。 “走吧，带你去买枣泥山花糕。”这个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陶陶：“哦。” 陶陶被牵着离开这里，走出巷子时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子只有倒下的七零八落的竹竿，展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破旧的城庙，已经褪了色的泥塑菩萨上结着蛛网，供桌的一条桌腿少了一块，摇摇晃晃的，桌上的盘子里盛放的不是瓜果贡品，满是尘土。 城庙破烂，可对秦镜来说，也是一处能够为他遮蔽风雨的地方。 菩萨像背后的位置，泥像与墙壁隔出的小小间隙，可以为他遮蔽更多的风雨。 他坐在铺在地上的稻草上，靠着墙壁，掀起衣服低头看了看，小肚子上青紫了一大片，骨头都隐隐作疼，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有着青青紫紫的淤痕。 他揉了揉，很疼。 秦镜看着手里的铜板，省一省，每日少吃些可能可以多坚持几天。 秦镜攥紧了手里的那几枚铜板，后脑勺抵着墙。 他今年才八岁，好像都没有真正吃饱过，唯一勉强好一点儿的日子就是在爷爷身边的那一两年吧。 那个给他取了名字的老人，虽然也过的很苦，但是也很努力地将自己最好的给秦镜了。 可是……秦镜想起爷爷最终的结局，眼神暗了下来。 难道他真的和别人说的一样吗？是个祸害？只会给别人招来灾厄，不应该活着吗？ 但是，他还不想死啊，还想要继续活着，哪怕活得很艰难。 年幼的孩子握紧了手里的十几枚铜板，脸埋进膝盖间，外面吹起了风，呼呼响着。 小朋友路见不平一声吼[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