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逝于星海》 第1章 预言婚礼 圣星大教堂的穹顶高得令人眩晕。 西里斯·维恩站在祭坛前,纯白礼服的下摆铺展如冻结的浪花。他微微仰头,看见穹顶壁画上描绘的古老预言:冰与火的缠绕,星辰在其间诞生。皇室宣称那是ABO基因的神圣结合,但他知道真相——那不过是七百年前某位画师对星云爆炸的浪漫想象。 “紧张吗?”身侧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 西里斯没有回答。他的指尖在礼服袖口内侧摸索,触碰到十二支微型抑制剂管。它们被巧妙地缝在内衬的暗袋里,排列得像钢琴琴键。这是他今天真正的嫁妆。 观礼席坐着三千人。帝国贵族、高级军官、外交使节,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不,是黏在他脖颈后的腺体上——那里即将被标记,被宣示所有权。西里斯保持着冰雕般的站姿,银眸平静地扫过人群。他在计算:从左翼撤退通道到最近的应急出口,需要穿过七排座椅,大约四十三步。 婚礼本该在正午开始。 现在,光学钟显示着13:47。 雷恩·奥托元帅迟到了整整一小时四十七分钟。 观礼席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公爵父亲的手杖轻轻顿地,那是压抑怒火的信号。西里斯反而更放松了些。他利用这段时间,在脑海中演算昨晚未完成的星图坐标:NGC-7320星云边缘的引力异常,也许暗示着一个未被记录的古文明遗迹。 14:03,教堂大门被推开。 不是优雅的开启,而是被某种力量从外部撞开。雷恩·奥托走进来,身后跟着四名满身尘土的亲卫。他没有穿礼服,而是一身墨黑军装,肩章上沾着某种深色污渍——也许是血,也许是机油。左脸颊有一道新鲜擦伤。 他径直走向祭坛,没有看西里斯。 “叛军突袭边境哨站。”雷恩的声音在大教堂里回荡,没有任何歉意,只是陈述,“处理完毕。” 司仪官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颤抖着翻开圣典:“那……那么,仪式开始……” 婚礼进行得飞快。誓言、交换戒指、腺体标记——当雷恩的牙齿刺破他后颈皮肤时,西里斯没有闭眼。他盯着穹顶壁画上的一颗星星,心里计算着抑制剂应该注射的准确时间:标记后的二十四小时内,Alpha信息素会持续侵入,他需要在今晚21:00、明晨03:00和09:00各注射一支。 疼痛是预期的。雷恩的信息素——硝烟与熔铁——涌入他血液时,西里斯感到一阵眩晕。那不是情感的悸动,而是生理性的排斥。他的极地霜风本能地反击,两股顶级信息素在狭小的腺体空间里冲撞。观礼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雷恩退开时,眉头微皱。他看了一眼西里斯苍白的脸,什么也没说。 仪式在14:28结束。没有亲吻,没有拥抱。雷恩对公爵点了点头:“我还有军事会议。”然后转身离开,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某种计时器的倒计秒。 西里斯被送往元帅府。 悬浮车里,他脱下礼服外套,从暗袋取出第一支抑制剂。针尖刺入手臂静脉时,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城市天际线。帝国首都“永恒之星”在午后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颗被精心雕琢的宝石——美丽,冰冷,囚禁着所有光线。 元帅府是一座堡垒。 不是比喻,是真的军事堡垒。高墙、能量护盾、巡逻的机甲。管家是个面部线条僵硬的中年beta,递给西里斯一本电子手册:“《元帅配偶职责与行为规范》,请于今晚熟记。” 西里斯的房间在府邸西翼。卧室、书房、私人观测台相连。他走到卧室窗边,数了步数:到书房门,七步;到卧室门,十二步;到观测台的门,五步。总共二十四步的活动半径。 观测台是他的意外之喜。圆形房间,穹顶可开启,一架专业级天文望远镜静静立着。旁边的工作台上堆着数据板和星图手稿——显然是前任使用者留下的。西里斯抚摸望远镜的目镜,冰封了一整天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弧度。 他打开行李。除了衣物,只有三样东西:一本羊皮封面的笔记本,一套绘图工具,一个铅盒。铅盒里装着十二块静默星矿石碎片。那是他十六岁时,在一次深空考古见习中偷偷留下的。这种矿石不反射任何光波,看起来就像宇宙的伤口。 西里斯将一块碎片放在工作台上,然后打开笔记本。第一页,是他十四岁时写下的字迹: “如果信息素决定命运,那么自由是否存在?” 他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今日日期,然后记录: “婚礼。迟到107分钟。标记疼痛等级:7(满分10)。抑制剂注射:一次。观测台:可用。距离书房:73步,三道权限门。明日待办:破解门禁系统。” 写完,他换下礼服,穿上简单的白色便服。走到观测台,手动开启穹顶。 夜幕正在降临。帝国首都的人造光源尚未完全亮起,天幕上开始浮现真正的星星。西里斯调整望远镜,对准NGC-7320星云。镜筒移动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一声叹息。 他观测了三个小时。 直到胃部传来饥饿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人叫他吃饭。西里斯关闭穹顶,走到卧室门口。门外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安全灯散发幽蓝微光。 他凭着记忆走向厨房。经过主卧室时,门紧闭着。门缝下没有光线。 厨房里有个家用机器人,眼睛闪着红光:“身份识别:西里斯·维恩,配偶权限等级:基础。可获取食物清单已发送至您的终端。” 清单上只有十种食物,都是高营养低味道的军用餐。 西里斯选了一份营养膏,坐在空荡的餐厅里吃。味道像掺了沙子的冰。他吃完,清洗餐盒,然后返回西翼。 在走廊的拐角,他遇见了雷恩。 元帅刚从地下室上来,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两人在狭窄的走廊里迎面相遇,距离不到两米。这是今天第二次,西里斯真正看清他的脸——深刻的面部线条,金色眼瞳在昏暗光线下像燃烧的余烬,那道新鲜擦伤已经结痂。 雷恩的目光扫过他,停留了大约一秒半。 “观测台,”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在教堂里更低哑,“你可以用。但不要改动任何设置。” 西里斯点头。 雷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数据板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眉头再次皱起,然后侧身从西里斯身边走过。硝烟与熔铁的信息素残留在空气里,西里斯等待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继续往前走。 回到房间,他注射第二支抑制剂。 然后坐在观测台的地板上,背靠望远镜的基座,打开笔记本。这次他没有记录事实,而是画了一幅速写:教堂穹顶、迟到的身影、静默星碎片在黑暗中的轮廓。 画完,他在下方写: “今日匹配度测试:99.7%。缺憾的0.3%,皇室称之为‘命运留白’。我称之为——呼吸的缝隙。” 夜深了。 西里斯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堡垒外墙传来的机械运转声。每隔四十七秒,就有一次能量护盾的共振嗡鸣。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继续演算NGC-7320的引力方程。 在即将入睡的边缘,他忽然想起婚礼上,雷恩信息素涌入时的感觉。 不是温柔,不是占有。 而是像一场侵略——精准、冷酷、目的明确。 西里斯翻身侧躺,手按在后颈的临时标记上。皮肤还在微微发烫。他想起抑制剂管缝在礼服里的触感,想起父亲在他耳边的低语:“维恩家族的命运,就在你的腺体里。” “是吗?”西里斯对着黑暗轻声说。 然后他睡着了。 梦境里,他在一片冰原上行走。远处有熔铁燃烧的光芒,但他没有走向它。他蹲下来,在冰面上凿开一个小孔,看见底下不是水,而是无垠的星空。 --- 元帅府地下室,军事指挥室。 雷恩·奥托盯着星域图,红色光点标记着叛军的最新动向。副官艾瑞斯站在一旁,递上一份报告:“婚礼影像已经剪辑完成,明日将向全帝国播放。皇室建议增加一些……亲密镜头。” “删掉。”雷恩没有抬头。 “但是——” “我说,删掉。”他转过座椅,金色眼瞳在屏幕冷光下像某种掠食动物,“还有,西翼的权限设置好了吗?” “按照您的要求:观测台全开放,书房部分开放,通讯受限,外出需要批准。”艾瑞斯停顿了一下,“公爵那边询问,标记是否顺利。” 雷恩的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他回忆起教堂里,牙齿刺入腺体时,那股骤然爆发的极地霜风——冰冷、锐利,带着某种近乎攻击性的纯粹。那不是顺从的信息素,而是领土宣言。 “顺利。”他最终说,“告诉公爵,交易成立。维恩家族将获得承诺的资源。” 艾瑞斯离开后,雷恩调出西里斯·维恩的档案。照片上的人银发银眸,表情平静得像深湖表面。他快速浏览:顶级Omega,信息素纯度99.3%,智商测试超越99.9%人口,精通天文、古文字、高阶数学。没有情感记录,没有恋爱史,没有明显弱点。 完美的人偶。 雷恩关闭档案,回到星域图前。但某个瞬间,他抬起手,轻轻触碰脸颊的擦伤——那是今天镇压叛军时,一颗流弹擦过的痕迹。他记得当时在想什么:婚礼要迟到了。 然后他命令自己停止思考。 婚姻是战略同盟,标记是契约盖章,信息素匹配度是合作稳定性的数据支撑。仅此而已。 墙上的时钟指向03:17。 雷恩站起身,准备回卧室休息。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调出府邸监控系统,切换到西翼走廊。画面里空无一人,只有安全灯的光。他犹豫了一秒,又切换到观测台——穹顶关闭着,房间里一片黑暗。 他关掉监控。 走向主卧室的路上,经过西翼走廊的岔口。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那条通往陌生配偶房间的通道。三秒后,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门在身后关闭,锁扣发出清晰的咔嚓声。 像某种终结。 而此刻,西里斯在梦中翻了个身,手从被子中滑出,指尖无意识地在地板上划动——那是一个星图坐标,关于某个遥远到几乎不存在的星系。 第2章 元帅府 清晨05:47,西里斯醒了。 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种规律的震动唤醒。他躺在床上,花了三秒钟识别声音来源:那是元帅府外墙的防御机甲在换岗,沉重的金属脚步每隔二十三秒踏地一次,通过建筑结构传递到房间。 他坐起身,第一件事是摸向后颈。临时标记已经结痂,轻微的触碰仍会引发刺痛。抑制剂压制了信息素结合带来的生理影响,但无法消除创伤本身。西里斯走到浴室镜子前,侧身查看——腺体周围皮肤红肿,齿痕清晰得像是模具压印。 他冲了冷水澡,水温低到皮肤泛白。这是他在公爵府养成的习惯,寒冷能让他保持绝对清醒。擦干身体时,他发现衣柜里只有两种衣服:正式礼服和白色便服。没有中间选项。 西里斯选择便服,然后打开终端。《元帅配偶职责与行为规范》的电子手册自动弹出,显示阅读进度:0%。他快速滑动浏览:每日需向元帅请安(若元帅在府);每周需出席至少一次公开活动;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府邸范围;社交场合需保持得体微笑;禁止与Alpha单独相处(元帅除外)…… 手册第47条用红字标注:“配偶的信息素水平将每日监测,异常波动需立即报告。” 他关掉手册,走到观测台。穹顶开启,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空,几颗顽固的星星仍悬挂在天幕边缘。西里斯调整望远镜,对准昨晚未完成的NGC-7320区域,开始记录数据。 07:30,敲门声响起。 西里斯没有回应。三十秒后,门被推开。管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托盘:“早餐。以及,元帅今日在府,请您一小时后到书房。” 托盘上是营养膏和清水。西里斯看了一眼:“有茶吗?” “茶不在基础权限清单内。”管家说,“如果您需要,可以提交申请。” “不用了。”西里斯接过托盘,“书房在哪里?” “东翼三层,权限门已为您临时开放。请准时。” 管家离开后,西里斯吃掉了营养膏。味道和昨晚一样。他把水喝完,然后从行李中取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他在公爵府偷偷藏起来的茶叶,只有二十克的量。他捏出几片,放入杯中,用观测台的冷水浸泡。茶叶缓慢舒展,释放出微弱的香气。 他小口啜饮,同时继续观测。 08:25,他离开房间。 元帅府的结构像个迷宫。西里斯打开终端里的府邸地图,发现自己只有不到30%区域的访问权限。通往东翼的走廊需要经过三道检查点,每道都有扫描仪验证他的生物信息。绿灯,绿灯,绿灯。他像一件被批准运输的物品。 书房门是厚重的实木,镶着金属边框。西里斯敲门,两下,间隔均匀。 “进。” 雷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比昨晚更低沉。 西里斯推门进去。书房比他想象中更大,也更冷。没有地毯,没有装饰画,只有满墙的数据屏幕和书架。雷恩坐在一张巨大的金属桌前,正在查看星域图。他没有抬头 “坐。” 房间里有四把椅子,都离桌子很远。西里斯选择最近的一把坐下,腰背挺直。 沉默持续了大约两分钟。雷恩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他。金色眼瞳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是评估性的扫描。 “手册看了吗?” “看了。” “有疑问吗?” “第31条,”西里斯说,“‘配偶需定期与元帅进行信息素协调训练,以维持匹配度稳定’。具体频率和形式是什么?” 雷恩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每周一次,在医疗室。由医官琳监督。” “内容?” “信息素释放、适应、必要时临时标记更新。”雷恩停顿了一下,“第一次安排在明天。” 西里斯点头,表示明白。他没有问“临时标记更新”是否意味着再次被咬——答案显而易见。 “其次,”雷恩调出一份日程表,“下周有皇室晚宴,你需要出席。礼服会送来,言谈举止会有专人培训。” “明白。” “最后,”雷恩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握,“公爵应该告诉过你,这场婚姻的目的。” “政治同盟。维恩家族提供古老贵族血统的支持,奥托家族提供军事保护。信息素高匹配度是向民众展示的‘神圣证明’。”西里斯复述得像背书。 “正确。”雷恩盯着他,“所以,公开场合,我们需要扮演匹配度99.7%的伴侣。私下,你我互不干涉。只要你不制造麻烦,你可以继续你的……”他瞥了一眼西里斯终端上未关闭的天文界面,“爱好。” “观测台我可以使用?” “可以。但所有观测数据需备份到府邸服务器。” “为什么?” 雷恩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冷笑:“因为我不希望我的配偶,无意中观测到不该看的东西——比如军事卫星的轨道参数。” 西里斯明白了。观测台不是礼物,是另一个监控点。 “还有其他问题吗?”雷恩问。 “有。”西里斯说,“我的个人物品,从公爵府运来的那些,什么时候能送到?” “今天下午。会经过安全检查。” “包括我的书籍和数据板?” “尤其是书籍和数据板。”雷恩站起身,表示会面结束,“你可以走了。” 西里斯走到门口时,雷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另外,你的信息素。” 西里斯停住,没有回头。 “太收敛了。”雷恩说,“医官报告,今晨监测到的浓度只有预期值的60%。在公开场合,这会引起怀疑。” “我会调整。” “用合法方式。”雷恩强调,“如果被皇室发现你使用违禁手段调整信息素,整个同盟会崩溃。到时候,维恩家族承担的代价,不会只是失去庇护。” 威胁清晰而冰冷。 西里斯握紧门把:“我明白。” 他离开书房,沿着走廊返回西翼。脚步平稳,呼吸规律。只有回到观测台,关闭房门后,他才允许自己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抑制剂在压制信息素,但也在伤害他的腺体。医官琳的监测仪器足够精密,迟早会发现异常。他需要找到平衡点——既要让信息素浓度维持在“合理”范围,又要避免结合热失控。 他从暗袋取出第三支抑制剂,但没有立即注射。而是走到工作台前,打开铅盒,取出一块静默星碎片。黑色矿石在手中冰凉沉重。他想起十六岁那年,在考古飞船上,导师说过的话: “静默星矿石是宇宙的沉默见证者。它们不反射光,不发出声音,只是存在。也许,真正的自由就像这种石头——不被任何东西定义,也不定义任何东西。” 西里斯把碎片贴在额头上。寒意透过皮肤,冷却躁动的思绪。 终端震动。是公爵父亲发来的加密信息: “第一日报告。标记是否牢固?元帅态度?” 西里斯回复: “标记完成。态度符合预期。观测台可用,权限受限。一切按计划。” 他删除信息记录,然后开始整理个人物品。下午,六个密封箱送到。西里斯逐一打开,检查是否有缺失。书籍都在,数据板都在,绘图工具都在。但当他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本该装满他私人物品的那个——发现内容物少了一半。 他调出物品清单,对比缺失项:三本古文字研究笔记、一套星图手稿、一个装有植物标本的密封罐。 西里斯联系管家:“我的物品有缺失。” 管家的虚拟影像出现在房间:“安全检查时,部分物品被判定为‘潜在风险’,已暂时扣留。” “理由?” “古文字笔记内容涉及未解密的古文明符号,需要专家审核。星图手稿包含非公开星域坐标。植物标本可能携带外来微生物。”管家机械地回答,“审核通常需要两到四周。” 西里斯知道这是借口。扣留物品不是为了安全,是为了掌握他的知识领域和兴趣点。情报收集的基本手段。 “我明白了。”他说,“审核完成后,请通知我。” “当然。” 通讯结束。西里斯站在箱子前,看着空出的空间。他没有愤怒,只是感到一种熟悉的冰冷——像把手伸进零下温度的液体,起初是刺痛,然后麻木。 他走到观测台,开启穹顶。白天的天空被人工大气层染成淡蓝色,看不到星星。但他还是调整望远镜,对准太阳的方向,然后加上多层滤光片。 日冕在镜头里像燃烧的白色羽毛。 西里斯观察了二十分钟,记录日珥活动的数据。然后他关闭望远镜,回到工作台,打开一本空白笔记本。既然原始笔记被扣留,他就凭记忆重写。 他画下第一个古文字符号——那是在某次考古中拓印下来的,形状像展开的翅膀。根据他的研究,这个符号在古文明中代表“无束缚的存在”。 他画得很慢,每一笔都精确。专注让时间变得模糊。等他停下时,光学钟显示已经过了三个小时。脖颈后的腺体传来细微的抽痛,提醒他抑制剂效力在减弱。 西里斯注射了第四支。这次他选择大腿静脉,针尖刺入时几乎没有感觉。 傍晚,管家再次送来营养膏。西里斯吃完后,决定探索一下西翼的其他区域。他走出房间,沿着走廊慢慢走。大部分房门都锁着,少数开着的房间里空无一物。走到走廊尽头时,他发现一扇没有电子锁的门,只是普通的木质门。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小型温室。 或者说,曾经是温室。现在,大部分植物已经枯萎,只有几株多肉植物还顽强地活着。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病弱的嗡鸣。西里斯走进去,手指拂过干枯的叶片。他在角落发现一个浇水壶,里面还有一点水。他给那些多肉植物浇水,动作小心。 温室的天窗可以看见夜空。西里斯抬头,寻找熟悉的星座。但帝国首都的光污染太严重,只有最亮的几颗星勉强可见。 他坐在一张积满灰尘的长椅上,打开终端,调出星图软件。软件可以模拟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星空。他输入一个坐标:银河系边缘,某个荒芜星系的第三行星。 屏幕亮起。那是他想象中的世界——没有人工光源,没有大气污染,星空像泼洒的钻石粉末,从地平线延伸到地平线。 西里斯看了很久。 直到温室的门被推开。他回头,看见雷恩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意外。 “管家说你可能在这里。”雷恩走进来,军靴踩在瓷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扫视枯萎的植物,眉头微皱:“这里很久没用了。” “我知道。”西里斯说。 雷恩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天窗。但他在看的不是星空,而是天窗的结构强度、可能的进入点、防御漏洞——军事评估的本能。 “你喜欢植物?”他问。 “我喜欢观察生命在各种环境下的生存状态。”西里斯回答,“这些植物死于忽视,不是死于环境不适宜。” 雷恩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抱怨照顾不周?” “不。只是陈述事实。”西里斯站起身,“温室的存在证明,曾经有人试图在这里创造一点非军事化的空间。但显然,失败了。” 雷恩沉默了几秒:“这是我母亲的温室。她去世后,就没人打理了。” 这是一个意外的信息。西里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最终只是说:“抱歉。” “没必要。”雷恩转身准备离开,“另外,明早09:00,医疗室。不要迟到。” 他走到门口时,西里斯突然开口:“元帅。” 雷恩停住。 “那些被扣留的物品,”西里斯说,“审核完成后,我可以拿回植物标本吗?它们是无害的,只是我从不同星球采集的苔藓。” 雷恩没有回头:“如果审核通过,可以。” 然后他离开了。 西里斯又在温室里坐了一会儿。他重新打开星图软件,这次输入的是元帅府的坐标,时间设定为二十年前。软件模拟出当时的星空——比现在清晰许多。他找到一颗特别亮的星,标记,然后关闭终端。 返回房间的路上,他经过主卧室的门。今晚门缝下有光透出。 西里斯没有停留。 回到观测台,他打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记录: “第二日。会面:7分钟。温室:发现。母亲:已故。植物标本:或许能拿回。抑制剂:第四支。信息素浓度:需提高至75%以上。方法:明日协调训练时,刻意释放。” 写完,他走到望远镜前,但没有观测。只是站在那里,手扶着冰凉的镜筒。 窗外,帝国首都的灯火璀璨如虚假星河。而真正的星星,被淹没在光污染中,沉默地燃烧着亿万年来的孤独。 西里斯轻声背诵一段古文明诗歌,那是他从被扣留的笔记中记下的: “我愿成为不反射光的石头, 愿成为不发出声音的深渊, 愿成为不被标记的风, 穿过所有囚笼的缝隙, 抵达那片——连时间都遗忘的星空。” 他背诵完,注射了今晚的第五支抑制剂。 然后躺下,入睡。 这次没有做梦。 只是无尽的、星海般的黑暗。 第3章 首次公开露面 帝国周年庆典的请柬送到时,西里斯正在尝试破解元帅府的内部通讯加密。 终端屏幕上流淌着绿色的数据流,他尝试了七种解码算法,全部失败。府邸的防火墙比他预想的更精密——不是商业级,是军规级,甚至带有某种古文明加密技术的影子。西里斯暂停攻击,将代码片段保存到离线数据板。有些谜题需要时间。 敲门声响起。这次不是管家,而是一名身着皇室制服的女性beta,身后跟着两个悬浮衣箱。 “西里斯大人,”她行屈膝礼,“我是皇室礼仪官艾琳娜。奉陛下之命,为您准备今晚庆典的着装与仪态指导。” 西里斯关闭所有界面:“请进。” 衣箱自动打开。第一件是深蓝色军礼服,肩部有代表奥托家族的熔铁纹章,腰部束紧,下摆缀着冰晶般的碎钻——显然是为了呼应他的信息素。第二件是纯白长袍,圣洁典雅,适合站在雷恩身边扮演“神圣伴侣”。第三件是…… “黑色。”西里斯看着第三件礼服,那是一件剪裁极简的黑色套装,没有任何装饰。 “备用选项,”艾琳娜解释,“若出现突发状况需要您低调退场。” 西里斯点头。他指向第一件:“这件。” “明智之选。”艾琳娜示意悬浮衣箱靠近,“请更衣,之后是三个小时的速成训练。” 礼服穿上身后异常沉重。西里斯站在镜前,看着镜中人——银发被束成正式发髻,露出后颈上已经转为暗红的标记痕迹。礼服完美贴合,但每个接缝处都缝有微型传感器,他能感觉到它们在监测心率、呼吸、甚至信息素波动。 “现在,请练习微笑。”艾琳娜调出一面全息镜,“标准:唇角上扬8度,眼角微弯,持续时间3秒以上。开始。” 西里斯尝试。镜中的笑脸精致而空洞。 “太冷了。想象一些愉快的事。” 西里斯想象自己站在无光污染的星空下。微笑的弧度自然了些。 “很好。接下来是行走姿态。”艾琳娜在房间地板上投影出红线,“步幅65厘米,频率每分钟92步,视线平视前方,可偶尔侧向元帅示意亲近。” 训练持续到午后。如何举杯,如何应答,何时该沉默,何时该附和。艾琳娜播放了雷恩的公开演讲视频:“注意他的语言节奏和停顿点。当他停顿超过1.5秒,通常意味着需要你点头或微笑表示支持。” 西里斯全部记下。这不是第一次,他在公爵府接受过更严苛的训练。区别在于,那时的观众是贵族,现在的观众是整个帝国——以及隐藏在观众席里的敌人。 下午16:00,雷恩出现在房间门口。他已经换上元帅礼服,深黑镶金,胸前挂满勋章。他扫了一眼西里斯,目光在那件蓝色礼服上停留片刻。 “准备好了?” “是的。”西里斯说。 悬浮车内部空间宽敞,但两人各坐一侧,中间的距离足够再坐两个人。车窗外,庆典游行队伍正在行进,全息投影在天空中描绘着帝国七百年的辉煌历史。 “今晚有六国使节出席,”雷恩看着手中数据板,“其中卡尔塔星系的使臣需要特别注意。他们最近在边境有异常调动,这次出席可能是试探。” “我需要做什么?” “保持距离,但不要显得失礼。如果他们问及你我关系,标准回答是‘命运的结合,帝国的祝福’。”雷恩抬眼看他,“不要提及任何具体细节,尤其是军事相关。” “明白。” 悬浮车驶入皇宫区域。巨大的宫殿在夕阳下像一座黄金牢笼。西里斯看见广场上聚集的人群,他们高举着印有雷恩和他肖像的旗帜,欢呼声被隔音玻璃过滤成模糊的嗡鸣。 “记住,”雷恩在车门打开前最后说,“你是我的配偶,也是帝国的象征。任何失误都会被放大。” 车门滑开。闪光灯瞬间淹没视野。 西里斯保持着训练出的微笑,走下悬浮车。雷恩走在他身侧半步前,这是规定——元帅永远领先。他们走上红毯,两侧是疯狂的民众和媒体镜头。西里斯能听见一些零碎的呼喊: “看!真的是冰系信息素的Omega!好美!” “匹配度99.7%!帝国之幸!” “元帅今天好严肃……” 进入宫殿大厅,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内部是另一种压抑:水晶灯折射着冷光,贵族们低声交谈,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新婚夫妇身上。 皇帝坐在王座上,年迈但眼神锐利。西里斯跟随雷恩行礼,听见皇帝低沉的声音:“奥托,维恩。愿你们的结合如预言所示,为帝国带来新的稳定。” “谨遵陛下旨意。”雷恩回答。西里斯微微欠身。 晚宴开始。西里斯坐在雷恩右侧,对面正好是卡尔塔星系的使臣——一个眼神狡猾的中年Alpha,信息素带着沙漠热风的气息。 “西里斯大人,”使臣举杯,“听闻您对古文明研究颇有造诣。不知您如何看待最近在边境发现的那些……遗迹?” 问题看似无害,实则陷阱。如果西里斯承认了解边境遗迹,等于暴露他接触过军事机密;如果否认,又显得无知失礼。 “陛下曾言,古文明是帝国的共同遗产。”西里斯微笑,引用一句皇室宣传语,“作为帝国一员,我自然心怀敬畏。具体研究,则由专业学者负责。” 使臣眯起眼:“那么您个人,对那些遗迹中的信息素相关记载是否感兴趣?毕竟,您的信息素如此……独特。” 这句话越界了。询问Omega的信息素细节,在正式场合近乎侮辱。 雷恩放下酒杯。很轻的动作,但整个桌子安静下来。 “使臣阁下,”雷恩的声音平静,但带着刀锋般的寒意,“我配偶的信息素是帝国神圣预言的一部分。如果您对此有学术兴趣,建议通过正式外交渠道提交申请,由皇室学者为您解答。” 威胁藏在礼貌之下。使臣脸色微变,干笑两声:“当然,当然。是我失礼了。” 话题转向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但西里斯感觉到,桌子底下,雷恩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摩斯密码。他在公爵府学过这个: “表-现-得-体。” \\ 西里斯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回敲: “明-白。” 宴会进行到一半,音乐响起。按照传统,元帅需与配偶跳第一支舞。雷恩起身,向西里斯伸出手。这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不是标记时的侵略,而是公开表演。 西里斯将手放入他掌心。温度很高,像握着一块温热的金属。 舞步是排练过的,但雷恩引领得极其强势,每个旋转都精准控制着西里斯的移动轨迹。西里斯能感觉到周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能感觉到礼服下传感器在持续记录数据,还能感觉到——雷恩的信息素在刻意释放。 硝烟与熔铁的气息包裹着他,不是为了安抚,是为了宣示。就像野兽用气味标记领地。西里斯本能地收缩自己的信息素,但立刻想起早上的警告,又强迫自己释放\出适量的极地霜风。 两股顶级信息素在舞池中交织。周围的Omega和Alpha们纷纷露出或陶醉或不适的表情。西里斯看见皇帝在远处王座上点头,似乎很满意这种“神圣交融”的展示。 “放松点,”雷恩在他耳边低语,嘴唇几乎没动,“你僵硬得像块冰。” “传感器在记录。”西里斯同样低声回应。 “那就让它们记录到该记录的。” 一个旋转,西里斯被他带得几乎离地。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雷恩金色眼瞳里映出的自己——表情完美,眼神却空洞如玻璃珠。 音乐达到**时,雷恩做了一个未排练的动作:他低头,嘴唇擦过西里斯的耳廓。看起来像亲密的耳语,但实际上他说的是: “九点钟方向,穿绿裙的beta女性,注意她的右手。” 西里斯借着下一个舞步的转身,余光瞥见那个女子。她手里拿着一个伪装成化妆镜的微型扫描仪,正对准他们。 “情报部的?”西里斯低声问。 “不确定。可能是敌国间谍,也可能是皇室自己的测试。”雷恩带着他完成一个复杂的穿插步,“别让她拍到你的后颈特写。标记颜色还没完全稳定。” 西里斯调整角度,用发髻遮挡后颈。舞蹈结束时,他微微踉跄——故意的,雷恩稳稳扶住他,顺势将他搂得更近。这个姿势完全挡住了那个beta女性的视线。 掌声雷动。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西里斯继续扮演完美配偶。他微笑,点头,与贵妇人谈论无关痛痒的艺术话题,偶尔与雷恩交换几个看似亲密的视线。所有表现都精准得像在完成一道数学题。 直到晚宴接近尾声,意外发生了。 侍者端着酒水穿梭时,一个年轻侍者突然脚下一滑,整盘红酒向西里斯泼来。时间仿佛变慢——西里斯看见深红色的液体在空中飞溅,看见周围人惊愕的脸,看见雷恩几乎本能地侧身想挡,但又硬生生停住动作。 因为按照设定,顶级Alpha应该能保护自己的Omega。 但雷恩没有。 西里斯自己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半步,右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形。极地霜风信息素在瞬间爆发,不是攻击性的,而是高度凝聚的屏障。冰冷的空气在面前凝结成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薄膜,红酒撞上后像碰到玻璃墙,哗啦一声全部溅落在地。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大厅死寂。 西里斯收回信息素,低头看着脚边狼藉的红酒和碎玻璃。然后他抬头,对那个吓得脸色惨白的侍者微笑:“下次小心些。” 他转向雷恩,伸出手:“亲爱的,我的礼服溅到一点,陪我去整理一下好吗?” 雷恩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握住他的手:“当然。” 他们离开大厅,走向休息室。身后传来压抑的议论声。一进入无人的走廊,雷恩立刻松开手,将他按在墙上。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怒意,“公开场合使用信息素防御?你知道那会引来多少注意?” 西里斯平静地看着他:“如果我不防御,酒会泼在你我身上。那会损害帝国元帅的形象。而且,”他补充,“我使用的是屏障型技巧,不是攻击型。在礼仪训练中,这是允许的应急手段。” “谁教你的?” “我父亲。他说,维恩家族的Omega必须懂得如何优雅地自卫。”西里斯整理了一下袖口,“另外,那个侍者不是意外。” 雷恩眯起眼:“你说什么?” “他滑倒的角度不自然。而且,他在泼酒前看了三次我的位置。”西里斯回想细节,“我怀疑是有人想测试我的反应——或者想让我出丑。” 雷恩沉默了几秒,然后放开他,打开通讯器:“艾瑞斯,查一下晚宴侍者名单,编号……西里斯,编号多少?” “他胸口名牌写着K-7。” “编号K-7。我要他所有的背景资料,十分钟内。” 关闭通讯,雷恩再次看向西里斯。这次目光里多了些审视:“你观察力不错。” “生存本能。”西里斯说。 他们返回大厅,但庆典已接近尾声。皇帝提前离场,大部分宾客也开始散去。回程的悬浮车上,雷恩一直在查看艾瑞斯发来的报告。 “侍者背景干净,但有个弟弟在边境服役,最近因违纪受审。”雷恩关闭数据板,“可能是被人利用施压。” “针对你还是针对我?” “难说。”雷恩靠在座椅上,揉了揉眉心,“政治婚姻就像在雷区跳舞。每一步都可能有爆炸。” 西里斯看向窗外。夜色中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但他忽然觉得那些光芒很虚假,像一层镀在黑暗表面的金粉。 “明天,”雷恩突然说,“信息素协调训练改到下午。医官琳早上要参加皇室医疗会议。” “好的。” 又是沉默。 悬浮车驶入元帅府。西里斯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是脱下沉重礼服。传感器停止工作,他终于能放松挺直了一晚上的脊背。他走到观测台,开启穹顶。 夜空被庆典的烟花照亮,五彩斑斓,转瞬即逝。西里斯调整望远镜,避开烟花,寻找真正的星星。但烟雾太浓,什么也看不见。 他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写下今日记录: “第三日。公开场合首次亮相。舞蹈:一次。潜在攻击:一次。信息素使用:屏障型,持续时间1.7秒,浓度峰值83%。效果:成功防御,但引起元帅不满。结论:在公开场合,即使自卫也需克制。” 写完,他准备注射今晚的抑制剂。但拿起针管时,他犹豫了。 今日过度使用信息素,腺体已经疲惫。如果再注射强效抑制剂,可能会造成永久损伤。但如果不注射,结合热可能在夜间发作。 西里斯最终注射了半剂量。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晚宴画面:闪光灯、虚伪的笑容、雷恩在舞池中强势的引领、那杯飞溅的红酒、以及被按在墙上质问时,雷恩眼中一闪而过的—— 是什么? 不是愤怒,至少不全是。 更像是……警惕。像是看见某个本以为无害的东西,突然露出了锋利的边缘。 西里斯翻了个身。 他想,也许在这场婚姻里,他和雷恩都在演戏。只不过,雷恩演的是掌控一切的Alpha,而他演的是顺从命运的Omega。 但今晚那1.7秒的屏障证明了一件事:冰,也可以成为武器。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窗外,最后一批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而西里斯在逐渐袭来的昏沉中,想起古文明石碑上的一句话,那是他从被扣留的笔记中背下的: “最完美的囚笼,是让囚徒自己相信——他本就属于这里。” 第4章 抑制剂危机 西里斯在凌晨03:17惊醒。 不是噩梦,是生理警报——腺体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信息素在血液里乱窜,像试图破冰而出的潮汐。他撑起身,摸向床头柜上的抑制剂盒。 空了。 他记得昨晚还剩两支半剂量,但现在盒子里只有一支用过的空针管。西里斯打开终端照明,检查地板、床底、垃圾桶。什么都没有。 有人拿走了他的抑制剂。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他快速计算:最后一次注射是昨晚22:00,半剂量只能维持6-8小时。现在距离失效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结合热正在突破药力压制。 西里斯跌跌撞撞走进浴室,打开冷水龙头,将头埋进水池。冰冷暂时缓解了腺体的灼热,但信息素仍在失控边缘。极地霜风开始不受控制地渗出,房间温度骤降,镜子表面凝结出霜花。 他需要新的抑制剂,立刻。 但所有药物都由医官琳管控,而琳今早要参加皇室会议,现在根本不在府邸。西里斯扶着洗手台边缘,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银发散乱,眼中是罕见的慌乱。 冷静。思考。 选项一:联系管家,要求紧急医疗援助。但这样会暴露他依赖抑制剂的事实,违背雷恩的警告,可能引发皇室审查。 选项二:硬扛过去。但顶级Omega的结合热一旦彻底爆发,会引发信息素风暴,不仅他自己会神志不清,还可能影响到府邸内其他Alpha——包括雷恩。 选项三:黑市渠道。但元帅府的通讯被监控,他无法联系外界。 腺体又一阵剧痛。西里斯咬紧牙关,指甲陷入掌心。他想起行李中还有一个应急包,是离开公爵府前,父亲秘密塞给他的。当时父亲说:“希望你不会用到。” 西里斯冲回卧室,从衣柜最底层翻出那个黑色小包。打开,里面有三支没有标签的注射剂,还有一张纸条: “紧急情况下使用。副作用:信息素紊乱48小时,腺体麻痹12小时。慎用。——父亲” 没有犹豫的时间。西里斯撕开一支的包装,将针头刺入脖颈静脉——这是最快生效的路径。冰凉的液体涌入,几秒后,腺体的灼烧感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钝感。 他滑坐在地板上,背靠床沿,大口喘气。 信息素渐渐平息。房间里的霜花开始融化,水滴顺着镜子滑落,像眼泪。 西里斯盯着手中的空针管。现在他只剩两支应急剂,而正规抑制剂补给要等琳回来——最早也要今天傍晚。但更重要的是:谁拿走了他的药? 知道他在使用抑制剂的人很少。琳是其中一个,但她没有动机。管家可能知道,但一个beta管家偷Omega抑制剂的理由是什么?雷恩…… 西里斯排除这个可能。雷恩如果要查,会直接质问,不会用这种隐秘手段。 他扶着床站起身,开始仔细检查房间。门锁没有破坏痕迹,窗户从内部锁死。也就是说,要么有人用权限卡进入了房间,要么是在他不在时进来过。 西里斯调出房间的访问日志——元帅府每个房间都有记录。但日志显示,过去24小时内,只有他自己和早上来送餐的机器人进入过。 机器人。 西里斯走到门口,召唤管家系统:“调取今早送餐机器人的行动记录。” 虚拟屏幕弹出。机器人于07:00进入房间,停留4分32秒,执行任务“送餐与基础清洁”。清洁程序包括整理床头柜。 “整理床头柜时,是否有物品被移除?”西里斯问。 “根据清洁协议,过期或废弃物品会被移除。”系统回答。 “抑制剂针管被判定为废弃物品?” “空注射器属于医疗废弃物,按规定需及时清理。” 西里斯闭了闭眼。所以不是阴谋,是愚蠢的自动化程序。但这也意味着,他昨晚特意留下的两支半剂量抑制剂,因为放在同一个盒子里,可能被一起判定为“待清理物品”。 “被移除的物品现在在哪里?” “已移交府邸医疗废物处理系统,计划于今日10:00统一销毁。” 现在是04:53。还有五个小时。 “我要取回那些物品。”西里斯说。 “医疗废物取出需医官或元帅权限。” 西里斯沉默。他不可能去找雷恩,也不能等到琳回来。废物处理系统一旦启动,所有证据都会消失——而他现在急需那些抑制剂。 只有一个办法。 他回到观测台,打开工作台的暗格——那是他前几天发现的,一个老旧的物理接口,可能连接着府邸的内部网络。西里斯插入数据线,尝试接入废物处理系统的控制终端。 防火墙再次阻挡了他。但这次,西里斯没有尝试破解加密,而是利用系统的一个设计漏洞:废物处理系统为了节省能源,在非工作时间会进入低功耗模式,部分安全协议会暂时关闭。 他写了一个简单的爬虫程序,让它伪装成系统自检信号,渗透进控制层。进度条缓慢移动:10%...30%...65%... 窗外天色渐亮。 90%...95%...100%。 接入成功。 西里斯快速调出废物处理清单,找到“西翼-主卧-医疗废弃物”条目。里面有四个物品编号,其中两个对应他的抑制剂。他点击“紧急暂停处理”,系统要求输入理由。 他输入:“疑似含有敏感生物信息,需进一步检测。” 这是高风险操作,会触发警报。但西里斯顾不上了。他设定延迟通知——两小时后才会发送警报到管理员终端。这样他有时间取回物品,然后清除记录。 下一步:去地下室废物处理中心。 西里斯换上一套深色便服,将应急包里的两支注射剂藏在袖口暗袋。他打开房门,走廊空无一人。元帅府的日常活动从07:00开始,现在才05:30,大部分区域还处于静默状态。 他凭着记忆中的地图,找到通往地下室的维修通道。门需要权限卡,但西里斯早有准备——前几天观察管家时,他记下了对方刷卡的动作幅度和角度。他用数据板模拟了一个通用低级权限信号,虽然不能打开主要区域,但维修通道这种次要入口通常验证较松。 “嘀”一声,绿灯亮了。 通道里灯光昏暗,空气中有机油和尘埃的味道。西里斯快速下行三层,来到废物处理区。巨大的分类机器在低速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他找到医疗废弃物暂存箱,输入从系统中获取的提取码。 箱门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密封袋。西里斯找到标注自己房间号的袋子,打开,看见两支抑制剂针管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他拿出针管,然后从旁边其他袋子里取出一些废弃纱布和空药瓶,放进去凑重量。重新密封,放回原处。系统记录显示物品仍在,重量微调在允许误差范围内。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西里斯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迅速躲到一台大型压缩机后面。 “……元帅要求加强府邸安保,特别是西翼。”是艾瑞斯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回应:“因为昨晚的事?” “庆典上的意外不是意外。有人想试探西里斯大人。”艾瑞斯的脚步声靠近,“废物处理区也要检查,防止有人通过这里潜入。” 西里斯屏住呼吸。他看见艾瑞斯和两名卫兵走到医疗废弃物区,开始例行检查。如果现在他们查看暂存箱,会发现重量异常。 但艾瑞斯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他接通,听了几句后脸色微变:“明白了,我马上过去。” 他转向卫兵:“这里你们检查完记录。我有急事。” 艾瑞斯匆匆离开。两名卫兵草草看了几眼,在记录板上打勾,然后也走了。 西里斯等待了一分钟,确认无人后,迅速返回维修通道。回到房间时,光学钟显示06:15。他将抑制剂重新放回盒子,藏进衣柜的暗格。 现在,他需要处理更大的问题:应急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 父亲说的没错。麻木感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异的信息素紊乱——极地霜风的气息变得不稳定,时而微弱如游丝,时而突然爆发一小股冷流。更糟的是,腺体开始间歇性刺痛,像有细针在内部扎刺。 西里斯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脖颈后的皮肤出现细小的红色血点。这是腺体毛细血管破裂的迹象。 他需要医疗帮助,但不能暴露真相。 07:00,管家准时送来早餐。西里斯强迫自己吃下营养膏,尽管恶心感阵阵上涌。07:30,他联系医官琳的办公室,以“轻微头痛”为由预约了今日检查——琳不在,但助理医官可以处理。 09:00,他走进医疗室。 助理医官是个年轻的beta男性,态度恭敬但机械。他让西里斯躺在检测床上,接上监控仪器。 “信息素浓度波动异常,”医官看着屏幕,“从基础值35%突然跃升至78%,又快速回落。您今天有使用什么特殊药物吗?” “没有。”西里斯平静地说,“可能是昨晚庆典疲劳所致。” “需要扫描腺体吗?” “可以。” 扫描仪缓缓移动。西里斯闭上眼睛,祈祷那些血点不要太明显。几分钟后,医官说:“有些微炎症,但无大碍。我给您开一些安抚剂,每日两次,连续三天。” “谢谢。” 西里斯取药后返回房间。安抚剂是常规药物,对他现在的状况帮助有限,但至少能掩饰异常。他服下一剂,然后躺回床上,等待紊乱期过去。 中午,雷恩突然到访。 西里斯正在观测台记录数据,听见敲门声时,紊乱刚好又一次发作。他深呼吸,强迫信息素平稳,然后开门。 雷恩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他打量西里斯:“琳说你今天去了医疗室。” “轻微头痛,已经好了。”西里斯侧身让他进来。 雷恩走进观测台,目光扫过工作台、望远镜、摊开的星图笔记。他拿起一张西里斯正在绘制的古文明符号临摹:“这是什么?” “一个古文字,意义不明。”西里斯说。实际上,他知道那个符号代表“隐藏的通道”。 雷恩放下纸张:“昨晚的事,调查有进展了。” 西里斯等待。 “侍者的弟弟在边境服役,因违纪面临军事审判。有人承诺,如果他能在庆典上让你出丑,就帮他弟弟减刑。”雷恩看着他,“目标是羞辱你,间接打击我。” “谁指使的?” “线索指向某个贵族派系,但证据被清理得很干净。”雷恩走到望远镜前,透过目镜看了一眼——对准的是太阳,滤光片让日冕看起来像燃烧的白羽,“你当时反应很快。” “自保而已。” “那种信息素运用技巧,不是普通Omega会学的。”雷恩转身,“你父亲教你的?” “维恩家族有古老传承。”西里斯选择半真半假的回答,“一些信息素控制技巧被视为文化遗产。” 雷恩盯着他看了很久。西里斯保持平静,尽管腺体又开始刺痛。 “下周,”雷恩突然说,“你需要出席一个边境星系的慰问活动。那里最近有叛军骚扰,不太平。但皇室认为,元帅夫妇共同出现能安抚民心。” “明白。” “这次会有真正的危险。”雷恩走近一步,信息素有意无意地释放,像在测试什么,“你可能需要不止屏障技巧。” 西里斯抬头看他:“您在暗示什么?” “我是在告诉你,这场婚姻不只是表演。”雷恩的声音很低,“有人希望它失败。有人希望你我反目,希望维恩家族和奥托家族的合作破裂。而你,”他的手指忽然抬起,几乎要触碰到西里斯后颈的腺体,但停在半空,“你是最容易被攻击的环节。” 西里斯没有后退:“所以?” “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只是优雅地防御,而是真正地……战斗。”雷恩放下手,“我会安排人教你基础格斗和信息素攻击技巧。但前提是,你必须完全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能像今天这样紊乱。” 他知道了。或者至少察觉了。 西里斯心跳加速,但表情不变:“今天只是意外。” “希望如此。”雷恩走向门口,“训练从明天开始。另外,你的那些被扣留物品,审核通过了。下午会送还。” 门关上。 西里斯站在原地,直到雷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然后他走到浴室,打开冷水,再次将脸埋进水池。 腺体的刺痛越来越明显。应急抑制剂的副作用比预期更强。他拿出医官开的安抚剂,又服下一粒。但效果微弱。 他需要真正的抑制剂,需要琳的专业帮助。但距离琳回来还有至少六小时。 西里斯走回观测台,坐下,打开笔记本。他的手在颤抖,但他强迫自己写字: “第四日。抑制剂危机:人为失误导致药物被收,使用应急剂,副作用严重。元帅察觉信息素紊乱,提出格斗训练提议。被扣物品将归还。当前状态:腺体刺痛等级7,信息素稳定度42%,急需正规治疗。” 写完,他放下笔,看向窗外的天空。 云层很厚,看不到太阳。 他想,也许雷恩说得对。在这场婚姻里,他不能只做被动防御的囚徒。他需要力量,需要真正保护自己的能力。 但获取力量的前提是:先活过今天。 西里斯躺在地板上,蜷缩身体,等待下一次紊乱发作过去。在疼痛的间隙,他想起古文明石碑上的另一句话: “欲飞翔者,必先学会在坠落中呼吸。” 他闭上眼睛。 呼吸。 一次,又一次。 第5章 意外发热期 副作用在傍晚达到顶峰。 西里斯躺在观测台的地板上,身体间歇性颤抖。应急抑制剂造成的腺体麻痹逐渐消退,但取而代之的是更糟糕的状况——信息素彻底失控,像决堤的冰河在血管里冲撞。他知道这是什么:迟发的结合热,因为长期使用抑制剂而被压抑,现在因药物紊乱而爆发。 发热期的前兆。 终端显示时间18:47。医官琳应该已经回来了,但他不敢联系。发热期的Omega需要Alpha伴侣的安抚,这是常识,也是这场婚姻的“神圣义务”之一。如果他通知医疗室,消息会立刻传到雷恩那里。 而他不想被标记第二次。 西里斯挣扎着爬起身,从暗格取出剩下的两支应急抑制剂。但父亲警告过:24小时内使用超过一支会有生命危险。他已经用过一支了。 他盯着针管,手在颤抖。腺体像被烙铁灼烧,极地霜风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外泄,房间温度骤降,工作台上的水杯表面结出厚厚的冰霜。 冷静。思考选项。 一、注射第二支应急剂,赌自己不会死。 二、联系医疗室,接受标准处理——也就是被雷恩标记。 三、硬扛过去。 西里斯选择三。 他踉跄走进浴室,打开所有冷水龙头。冰水涌出,他直接坐进浴缸,让冷水淹没身体。低温暂时压制了腺体的灼热,但治标不治本。他蜷缩在浴缸底部,银发在水中漂散,像某种溺水的水母。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 他想起第一次发热期,十四岁,在公爵府的隔离室。父亲站在观察窗外,冷漠地记录数据:“信息素纯度99.3%,发热期强度等级A ,适配顶级Alpha。”那时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是一件需要精密管理的资产。 第二次发热期,他偷偷使用了黑市抑制剂。被发现后,父亲将他关进信息素抑制室三天。黑暗,寂静,只有腺体的疼痛陪伴。 这是第三次。最糟糕的一次。 冷水开始变温。西里斯爬出浴缸,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沉重。他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眼睛发红,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脖颈后的腺体红肿得几乎透明,能看见底下搏动的血管。 他需要更强效的冷却。 西里斯想起温室。那里有废弃的制冷系统,也许还能启动。他换上干衣服,扶着墙走出房间。走廊空荡,但这个时间管家可能在准备晚餐,卫兵在换岗。他必须快点。 温室门没锁。他进去,反手关门,找到墙上的环境控制面板。大部分功能已经失效,但基础温度调节还能用。他将温度调到最低——零下十度。 冷气从通风口嘶嘶涌出。西里斯走到温室中央,坐在那张积灰的长椅上,抱紧自己。寒冷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但至少压制了内部的灼烧。 他开始计数。这是小时候学会的疼痛管理方法:数质数。 2,3,5,7,11,13,17,19,23,29…… 数到101时,门被推开了。 雷恩站在门口,眉头紧皱。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还穿着军装外套,肩上有雨水的痕迹——首都今晚有雨。 “管家说你没去晚餐。”雷恩走进温室,冷气让他微微一顿,“你在这里做什么?温度为什么这么低?” 西里斯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继续数质数:103,107,109…… 雷恩走近,然后停住了。西里斯能感觉到,对方察觉到了——信息素,失控的Omega信息素,在寒冷空气中像某种求救信号。 “你……”雷恩的声音变了,“你在发热期?” 西里斯睁开眼,银眸因高热而湿润:“请离开。” “你为什么不通知医疗室?”雷恩没有走,反而更近一步,“这种温度会伤到你。” “我需要低温。”西里斯的声音嘶哑,“请离开。” 但雷恩没有。顶级Alpha的本能被唤醒了——Omega在发热期,脆弱,需要保护,需要标记。西里斯看见雷恩的金色眼瞳颜色变深,硝烟与熔铁的信息素开始不受控制地释放,不是攻击性的,而是……安抚性的?不,是占有性的。 “别过来。”西里斯向后缩,但长椅抵着背,“我可以自己处理。” “自己处理?”雷恩的声音低沉得像某种野兽的咕噜,“用零下十度的温室?西里斯,这会要了你的命。” 他伸手想碰西里斯的脸颊,但西里斯猛地拍开他的手。动作太剧烈,打破了脆弱的平衡——信息素彻底失控爆发。 极地霜风像爆炸般席卷温室。所有植物瞬间覆上冰霜,玻璃天窗咔嚓裂开细纹。雷恩被这股力量冲得后退半步,但他的信息素本能地反击,硝烟与熔铁化作高温屏障,与冰风对抗。 两股顶级信息素在狭小空间里碰撞。 西里斯感到窒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控制不住了。腺体像要炸开,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雷恩在说什么,但听不清。只看见对方嘴唇在动,表情是……担忧?愤怒?他分不清。 然后雷恩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他释放了更多信息素,试图用Alpha的威压强行压制Omega的发热期暴走。这是标准处理程序,但对西里斯来说,这是最深的噩梦——被强迫,被控制,被用力量碾压。 “不……”西里斯嘶哑地说,但声音被信息素的风暴淹没。 他最后的意识,是看见雷恩扑过来,手臂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后颈的腺体上。不是咬,是按压,试图用接触安抚。 但对西里斯来说,那只是另一种侵犯。 黑暗吞没了他。 --- 醒来时,他在医疗室。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白色的天花板,柔和的灯光,医疗仪器规律的嘀嗒声。西里斯想动,但全身无力。他侧头,看见雷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手撑着额头。 还有医官琳,正在调整输液架上的药剂。 “他醒了。”琳轻声说。 雷恩抬头。金色眼瞳里有血丝,下巴有新长的胡茬。他看起来……疲惫。 “感觉怎么样?”琳走到床边,检查监测仪。 西里斯张嘴,但喉咙干哑。琳用吸管喂他一点水,然后说:“你腺体严重过载,伴有轻微内出血。我给你用了强效抑制剂和修复剂,需要静养三天。” “发热期……” “压制住了。”琳看了雷恩一眼,眼神复杂,“元帅用信息素强制平复了暴走,但方法……不太温和。你的腺体有新的损伤。” 西里斯闭上眼睛。所以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隐瞒发热期?”雷恩的声音响起,低沉,压抑着某种情绪,“如果你早点通知,可以用更安全的方式处理。” 西里斯没有回答。 “回答我。”雷恩站起来,走到床边,“你为什么宁愿把自己冻在温室,也不愿寻求帮助?” 西里斯睁开眼,看着他:“因为我不想被标记第二次。” 医疗室安静了。 琳轻咳一声:“元帅,我先去准备下一阶段的药剂。”她快速离开,关上门。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 雷恩盯着西里斯,很久,才说:“你以为我会强迫标记你?” “那是Alpha的本能。”西里斯平静地说,“Omega发热期,Alpha伴侣进行标记,这是帝国法律规定的‘义务’。” “义务。”雷恩重复这个词,像在咀嚼某种苦涩的东西,“所以你觉得,我会为了履行义务,在你昏迷时标记你?” 西里斯没有否认。 雷恩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金属墙壁发出沉闷的回响。他背对着西里斯,肩膀紧绷。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他的声音嘶哑,“一个会趁人之危,强行标记的Alpha?” 西里斯沉默。这不是信任问题,这是生存逻辑。在公爵府,他学到的第一课就是:永远不要相信Alpha在发热期时的自制力。 雷恩转回身,脸上有某种西里斯从未见过的表情——不是愤怒,是……挫败?痛苦? “听着,”他走近,但没有碰西里斯,“这场婚姻是政治交易,没错。标记是形式,没错。但我不是野兽。如果我要标记你,我会在你清醒的时候,经过你的同意。” 西里斯看着他:“即使我永远不可能同意?” 雷恩愣住了。 “我不想要永久标记。”西里斯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临时标记已经是极限。因为我希望有一天,当这场交易结束,我还能拥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腺体,自己的选择。” 他说出来了。最深的秘密,最大的背叛。 雷恩的表情凝固了。几秒后,他问:“交易结束?” “所有政治同盟都有期限。”西里斯说,“当维恩家族和奥托家族不再需要彼此,当皇室不再需要这个‘神圣证明’,这场婚姻就会解除。那时候,我不想因为一个永久标记,一辈子被束缚。” “你认为我会同意解除婚姻?” “如果利益需要,你会。” 又是沉默。医疗仪器的嘀嗒声显得格外响亮。 雷恩最终说:“你很冷静,西里斯。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刚从发热期暴走中抢救回来的人。” “我习惯了计算所有可能性。”西里斯说,“包括最坏的那种。” 雷恩点点头,像是终于理解了什么。他走回椅子坐下,双手交握,手肘撑在膝盖上。 “温室的事,不会再发生。”他说,“从今天起,你的抑制剂由琳直接管理,定期供应,不会再有‘意外丢失’。发热期的处理方案,我们会制定一个你我都接受的协议——如果你真的那么抗拒标记,可以用药物和隔离室替代。” 西里斯有些意外:“你同意?” “我不是你的敌人。”雷恩看着他,“至少,我不希望成为你宁可冻死也要躲避的人。” 这句话里有某种真实的情绪。西里斯不确定那是什么。 “另外,”雷恩站起来,“边境慰问活动推迟一周。你养好身体再说。” 他走向门口,但在离开前停住,没有回头:“那些被扣留的物品,已经送回你房间了。包括植物标本。” 门关上。 西里斯独自躺在医疗床上,盯着天花板。腺体还在隐隐作痛,但比之前好多了。他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输液针。 雷恩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会遭到怒斥、威胁,至少是冰冷的警告。但刚才的对话里,有某种近似于……尊重的东西。 也许,只是也许,雷恩·奥托和他一样,也在这场婚姻里扮演着被设定的角色。也许,元帅也有不想被束缚的部分。 但这改变不了本质。 西里斯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调出边境星系的星图。那个慰问活动虽然危险,但也是一个机会——离开帝国首都,靠近边境,也许能接触到非官方渠道,获取更多关于古文明遗迹的信息,甚至…… 找到一条出路。 一条真正的出路。 琳返回时,西里斯已经重新整理好情绪。医官给他换了药,调整了输液速度。 “元帅刚才在走廊站了很久。”琳轻声说,“我从没见过他那种表情。” 西里斯没有接话。 “我知道你在用强效抑制剂。”琳突然说,声音压得很低,“从第一次扫描就发现了。腺体上的药物残留,瞒不过专业仪器。” 西里斯身体一僵。 “我不会报告。”琳看着他,“因为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身体的命运。即使Omega,即使在这个帝国。” 西里斯盯着她:“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有个妹妹。”琳微笑,但笑容苦涩,“她也是顶级Omega,被匹配给一个她憎恨的Alpha。她选择了永久标记抑制剂,结果腺体坏死,现在躺在维生舱里,已经七年了。” 她整理了一下医疗记录:“我不想看到另一个人走上同样的路。所以,我会帮你管理正规抑制剂,调整剂量减少副作用,教你如何伪装正常信息素水平。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再使用黑市药物。” 西里斯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我答应。” “好。”琳将一份电子协议递给他,“这是发热期处理协议草案。你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我会提交给元帅。” 西里斯浏览内容:发热期提前预警、专用隔离室、高效抑制剂注射、仅在极端情况下需Alpha介入且需本人清醒同意…… “他同意了这些条款?” “是他提议的。”琳说。 西里斯再次感到意外。他将协议签名发回。 那天深夜,他躺在医疗室的床上,无法入睡。终端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个坐标:边境星系Zeta-7,和一个时间:三周后的新月夜。 下面有一行小字: “静默星指引寻找自由之人。若欲见真相,赴约。——考古学会” 西里斯删除信息,但坐标已经刻在脑海里。 Zeta-7。正是慰问活动要去的星系。 而新月夜,正是慰问活动结束后的第三天。 巧合?还是陷阱? 西里斯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因为那是他十六岁以来,第一次收到来自“外面”的信息。 来自那个他只在古文明记载中读到的,传说中的“考古学会”——一个据说在研究ABO性别起源,甚至寻找消除方法的秘密组织。 西里斯将手按在胸口,感受心跳。 它跳得很快,但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希望。 微弱,危险,但真实存在的希望。 窗外,夜雨渐停,云层散开,露出几颗星星。 西里斯看着它们,轻声说: “等我。” 第6章 脆弱平衡 发热期事件后的第七天,元帅府的气氛变得微妙。 西里斯搬回了西翼房间。医疗室的三天静养让腺体损伤基本修复,但琳警告他:“至少一个月内不能再使用强效抑制剂,包括你父亲给的那些应急剂。腺体需要时间恢复弹性。” 她给了西里斯新的药物方案:低剂量正规抑制剂,搭配信息素稳定剂,每天早晚监测浓度。如果发热期再次临近,将启用隔离室方案——一个完全密封的房间,内置温度调节和镇静气体系统,可以在无Alpha介入的情况下安全度过。 “隔离室在哪里?”西里斯问。 “地下二层,原本是元帅母亲使用的。”琳调出结构图,“已经按照新协议重新配置,权限只有你、我和元帅有。” 西里斯点头。至少这是一条退路。 但问题不止于此。发热期事件改变了他和雷恩之间脆弱的平衡。不是变好,也不是变坏,而是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雷恩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视他,但也没有更亲近。他会在晚餐时出现在餐厅(虽然两人各坐长桌两端),会偶尔询问西里斯的研究进展,会在经过观测台时停留片刻,看着西里斯绘制星图,但从不说话。 这种关注让西里斯不安。他习惯了被忽视,习惯在阴影中做自己的事。现在突然被置于某种温和的审视下,反而觉得像站在聚光灯中央,无处可藏。 今天下午,雷恩甚至主动敲了观测台的门。 西里斯正在破译一组古文明数字序列,听到敲门声时手一抖,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团。他放下笔:“请进。” 雷恩走进来,没有穿军装,而是简单的黑色便服。这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些,也……危险了些。少了制服的威严约束,那种顶级Alpha的原始压迫感反而更明显。 “打扰了?”雷恩扫了一眼工作台上摊开的纸张。 “没有。”西里斯整理文件,“有事吗?” “边境慰问活动的最终行程确认了。”雷恩递给他一个数据板,“推迟到十天后。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西里斯接过。行程安排得很满:抵达Zeta-7星系主星、访问驻军基地、慰问遗属、出席当地贵族晚宴、参观边境观测站……最后在第三天下午返航。全程由雷恩的精英卫队护卫,医疗小组随行,琳也在名单上。 “看起来没问题。”西里斯说。 “Zeta-7不太平。”雷恩走到望远镜前,但没有碰它,“叛军最近在那一带活动频繁,虽然不敢正面攻击元帅舰队,但暗杀、偷袭都有可能。你需要全程跟在我身边,不能单独行动。” “明白。” 雷恩转过身,看着他:“上次说的格斗训练,从明天开始。每天上午两小时,教官是我亲自挑选的,可以信任。” 西里斯皱眉:“我的腺体还在恢复期,剧烈运动可能——” “不是体能训练,是理论和技术。”雷恩打断他,“信息素运用技巧、紧急防御、逃生路线规划。你需要知道如何在无武器情况下保护自己,尤其是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 这个理由无法拒绝。西里斯点头:“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雷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那些植物标本,你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谢谢。” “它们……对你很重要?” 西里斯想了想:“每个标本都来自不同的星球。有些是荒芜行星上唯一存活的苔藓,有些是辐射区变异的地衣。它们证明了生命在最恶劣环境下的坚韧。” 雷恩看着他,金色眼瞳里闪过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就像你?” 西里斯一怔。 “在公爵府,在元帅府,在帝国这个巨大的辐射区里,”雷恩的声音很低,“你也在努力存活,不是吗?” 说完,他拉开门离开了。 西里斯站在原地,手还按在数据板上。那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涟漪在他心里一圈圈扩散。 他是在……表达理解吗? 还是另一种试探? 西里斯摇摇头,把这些思绪赶出脑海。无论雷恩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都不能放松警惕。政治婚姻的本质没有变,他们仍然是利益同盟的两方,随时可能因为局势变化而成为敌人。 他回到工作台前,继续破译那组数字序列。这是从被归还的古文字笔记中发现的,隐藏在一段看似无关的诗句里。经过三天努力,他已经确定这是一组坐标——不是星际坐标,而是某种地面定位,参照系是古文明使用的星历系统。 西里斯调出星图软件,输入坐标,设定参照系为“古文明标准纪元”。屏幕闪烁,计算开始。几秒钟后,一个红点出现在银河系边缘,具体位置是…… Zeta-7星系第三行星的某片大陆。 西里斯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是Zeta-7。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 他快速记录坐标,然后开始查阅帝国数据库里关于Zeta-7第三行星的资料。那是一颗类地行星,大气稀薄,表面三分之二是荒漠,有少量殖民地。帝国在那里建有边境观测站和采矿基地,但整体开发程度很低。 更重要的是:帝国科学院在五十年前的一份报告提到,Zeta-7第三行星发现过“疑似古文明活动痕迹”,但因缺乏研究价值而归档。报告编号AC-7382,保密等级:低。 西里斯申请调阅。系统提示需要权限——元帅或以上级别。他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可以等雷恩批准,但那意味着暴露自己的研究方向。或者,他可以用一点技巧。 西里斯重新打开之前破解府邸防火墙时写的爬虫程序,稍作修改,让它伪装成元帅办公室的常规数据调阅请求。这种低保密等级的报告通常不会触发高级警报,只要操作谨慎…… 程序运行。进度条缓慢前进:20%...50%...80%... 突然,终端发出轻微的警告音。西里斯立刻中止程序,清除所有痕迹。几秒后,门被敲响。 是艾瑞斯副官。 “西里斯大人,”年轻的beta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标准微笑,“元帅请您去一趟书房。现在。” 西里斯关掉所有界面,站起身:“关于什么?” “他没说。”艾瑞斯侧身让路,“请跟我来。” 前往书房的路上,西里斯快速复盘刚才的操作。他确定清除了痕迹,但军规系统可能有他不知道的后台监控。如果被发现试图非法访问数据库…… 书房门开着。雷恩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把门关上。” 西里斯照做。 “坐。” 西里斯坐下。雷恩终于转身,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他走到桌前,将数据板滑到西里斯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份AC-7382号报告。 西里斯的心沉了下去。 “解释一下,”雷恩的声音平静,但平静下藏着暗流,“为什么你试图访问这份报告?” 沉默持续了五秒。西里斯快速计算着各种回答的后果,最终选择部分真相:“我在研究古文明星图时发现一组坐标,定位到Zeta-7第三行星。我想确认那里是否真的有遗迹。”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以为这是小事,不想打扰您。” 雷恩盯着他,金色眼瞳像扫描仪一样扫过他的脸:“西里斯,在这个府邸里,没有什么是‘小事’。尤其是涉及古文明和边境星系的结合。” 他走到西里斯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西里斯困在有限的空间里:“你知道Zeta-7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叛军活动区,情报战的温床,至少三个势力在那里暗中角力。而你现在,对那里的古文明遗迹表现出兴趣——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会引来多少关注?多少危险?” 西里斯能闻到他信息素里的硝烟味,比平时更浓:“我只是学术兴趣。” “学术兴趣?”雷恩冷笑,“在帝国,学术和政治从来分不开。尤其是古文明研究——你知道皇室为什么严格控制相关研究吗?因为古文明可能藏着关于ABO性别起源的秘密,甚至可能……藏着消除性别分化的方法。” 西里斯身体一僵。雷恩察觉到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雷恩直起身,退开一步,“你研究古文明,不只是为了星图,你在寻找那个可能性——摆脱Omega身份的可能性。”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 西里斯没有否认。否认已经没有意义。 “为什么?”雷恩问,“成为顶级Omega,拥有帝国最高贵的信息素,站在权力中心——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梦想。你为什么想摆脱?” 西里斯抬头看他:“您真的不明白吗?” 雷恩沉默。 “因为我不想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交易。”西里斯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不想被匹配度决定命运,不想被发热期控制身体,不想因为腺体里流动的化学物质,就被定义整个人生的价值。”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里整齐划一的景观植物:“您看见那些树了吗?它们被修剪成完全相同的形状,因为那符合‘美观标准’。但树的本意是自由生长,向天空伸展,向大地扎根。而不是被塑造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雷恩看着他的背影。银发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冷光,白色便服勾勒出单薄但挺直的脊背。这一刻,雷恩忽然意识到,西里斯·维恩比他想象中更坚韧,也更……孤独。 “那份报告,”雷恩最终说,“你可以看。但必须在我的监督下,所有研究记录要备份给我。另外,关于Zeta-7的遗迹,在慰问活动期间,你不能私自调查。那是命令。” 西里斯转身:“如果我发现重要线索——” “那也要先报告我。”雷恩打断他,“西里斯,我不是在限制你,我是在保护你。边境星系不是帝国首都,那里没有规则,只有生存。你一个人贸然行动,会死的。” 这句话里的关切太明显,西里斯愣住了。 雷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转身走向书桌:“明天开始格斗训练。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西里斯离开书房时,脑子里还在回响那句话。 “会死的。” 不是“会惹麻烦”,不是“会影响计划”,而是“会死的”。 他回到观测台,打开那份AC-7382报告。内容很简略:五十年前,一支勘探队在Zeta-7第三行星的荒漠中发现人工建筑残骸,材质非已知任何合金,表面刻有未知符号。带回的样本经检测,年代超过一万年。建议进一步调查,但因预算不足搁置。 报告附有几张模糊的照片。西里斯放大其中一张,看见石板上刻着的符号——正是他在古文字笔记里破译的那个,代表“隐藏的通道”。 他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是激动。 古文明真的存在。而且,他们可能真的掌握了超越ABO性别束缚的技术。 但雷恩说得对,现在不能贸然行动。他需要计划,需要准备,需要……盟友。 西里斯打开通讯录,看着琳的名字。医官知道他在使用抑制剂,帮他隐瞒,甚至可能猜到他研究古文明的目的。但她值得信任吗? 他还在犹豫,终端突然收到一条来自琳的加密信息: “明日下午三点,医疗室例行检查。请务必准时。有东西给你。——琳” 西里斯盯着这条信息。琳从没用过“务必”这个词。 他回复:“收到。” 然后关掉终端,走到望远镜前。今天天气很好,能看见清晰的星空。他调整角度,对准Zeta-7星系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具体行星,但那个方位在星图上标记着。 “等我。”他轻声说,“我会找到的。找到那条通道,找到真正的自由。” 窗外,天色渐暗。元帅府的灯光逐一亮起,像星辰落入人间囚笼。 而在书房里,雷恩站在窗前,看着西翼观测台透出的微光。他手里拿着另一份报告——不是古文明,而是情报部门刚送来的密报: “疑似‘考古学会’成员在Zeta-7星系活动。目标可能接触元帅配偶。建议加强监控。” 雷恩将报告删除,但内容已经刻在脑海里。 考古学会。那个传说中的组织,致力于寻找消除ABO性别分化的方法,被皇室定为“极端异端”,成员一经发现立即处决。 如果西里斯和他们接触…… 雷恩握紧拳头。他不确定自己担心的,是西里斯卷入危险,还是西里斯真的找到摆脱Omega身份的方法——从而摆脱这场婚姻,摆脱他。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陌生的恐慌。 像握在手里的冰,正在指缝间融化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