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别在这发癫》
7. 迷人房东太难缠·七
吕希的问话不了了之,因为陈罗云正好推门进来了。
他回到宿舍一抬头,见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感觉有些莫名。
待看清宿舍里多出一个邵琅,他顿时局促几分:“噢……你、你过来啦。”
显然,他也收到了余修远的消息。不过他对邵琅本身并无太大偏见,此刻只是有点不适应。
“欸,研学的事情,教授那边怎么说?”
林宏伟见到他回来,第一时间问道。
“文教授还没有通知我,可能还有别的事项没确定,”陈罗云说,“不过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他笑道:“我是说,我们可以准备准备了。”
其他几人顿时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
邵琅跟吕希之间的对话被打断,正好就此作罢。
他刚才还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虽然他没有打脐钉,但吕希那样子,总感觉怪怪的。难道他回答后,吕希就要接着把他身上能打钉的地方问个遍?
“远子,到时候队长的重任可就交给你了”
林宏伟拍拍余修远的肩膀。
“可以啊,我没问题。”
余修远应道。
邵琅本来一直游离在他们之外,因为他认为这个话题跟他没有关系,可听余修远这么一说,他朦胧的困意瞬间消失。
等等,余修远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研学活动的队长,不就意味着他也要去参加研学?
自己还没死呢,要是余修远去参加研学,他在这期间死了,等余修远研学完回来,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邵琅的大脑立刻急速运转起来。
他的任务梗概里没有这项内容,在他被叶向辰杀死后,余修远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成为了他死亡的目击者,始终无法释怀,接着便开始了跟叶向辰斗智斗勇、纠缠不清的一生。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死得太慢,就算他没死,世界还是要转,余修远好好的过着自己的学习生活,自然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等一下,那他现在该怎么办?
不让余修远去研学?这该怎么说?
……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死一死,他妈的,才说要跟叶向辰拉开距离,结果这不还是得回去吗?
邵琅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到了第二天,他心事重重地去上课,余修远看在眼里,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嗯,算是吧,”邵琅心不在焉,“可能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种集体生活,还是算了,我回去住吧,跟你舍友说声打扰了。”
“啊?怎么……”余修远没想到邵琅才住一晚就要走,他顿时有些急道:“别啊,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吗?哪里不适应的,你可以跟我说,我……”
“喏,早餐!”
林宏伟突然出现在邵琅身后,打断了余修远的话,他将一袋包子放在邵琅面前。
他对上邵琅略带疑惑的视线,急忙补充道:“不、我不是特意给你买的,是给老云带,顺便帮你一起拿一份。”
“……噢,谢了。”邵琅道。
那你人还怪好嘞。
这倒是挺稀奇的。
他想着,这人之前不是还对他不假辞色,现在这么好?一起在宿舍里睡一觉真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邵琅吃下这份“爱心早餐”,总算是恢复点精神,但脑子里依旧盘桓着叶向辰的事,下课后他正要离开,却猛地瞧见门口站着那个让他心烦意乱了一整天的人。
……别误会,并非感觉甜蜜,而是实打实的惊悚。
叶向辰正跟他的几个同学交谈,那些人显得兴高采烈,围着他不住地说着什么。
邵琅注意到,叶向辰虽然面上带笑,一双眸子却是黑沉沉一片,没有半分光亮,那些人被他柔软的语气跟周身无害的气质蒙蔽,只觉得他十分亲和,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下一刻,叶向辰仿佛精准地感应到他的视线,目光穿透人群,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不夸张地说,邵琅在这一瞬间汗毛倒竖。
他想跑,可又必须硬顶着,作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与叶向辰对视。
“邵琅,门口有人找!”有人喊道。
余修远同样看见了叶向辰,他拉住邵琅,有些担忧:“那是你房东?他怎么找过来了,没事吧?不然我陪你过去问问?”
“不用,我自己去。”邵琅深吸一口气,“你跟你舍友他们先回去吧。”
他说完便走向门口,语气不善地对叶向辰说:“别堵在这,碍事。”
叶向辰站在这里太显眼,下课时分人来人往,他已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男人自带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只是过来寻人,便有不少学生乐意帮忙。
他要找邵琅,这非常好找,邵琅不算是刺头,但同样引人注目,主要是他平日里我行我素,还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在人群中总是格外扎眼。
邵琅僵着脸走在前面,叶向辰跟在他后面,他本想往人流少的地方去,又莫名没什么安全感。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叶向辰问他。
“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我很担心。”
“住宿舍里去了,我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跟你一一汇报吧?”
邵琅语气不算好。
“跟你那个朋友一起吗?”
叶向辰说的是余修远,他看见邵琅跟余修远坐在一块。
“对,住他宿舍。”
叶向辰顿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那我们回家,拿些生活用品好吗?你什么都没带,住宿舍的话应该很不方便。”
多么为人着想的提议。
邵琅恨的就是他这幅好人嘴脸,要是一开始的他,或许还会想着会不会是叶向辰想要借机把他骗回去,然后对哄骗回来的猎物动手。
他倒是希望如此,但最后的结果都会演变成是他想太多。
现在他已经逐渐明白,自己的预想都多余,还想着要主动拉开距离?看叶向辰这反应,分明是游刃有余,全然不受影响。
邵琅应了,跟叶向辰一起回了家。
男人果然什么异样表现都没有,邵琅拖着没开口,他便以为邵琅是真的要去宿舍住,主动帮他收拾起东西。
“住宿舍的话,学校的饭堂吃得惯吗?”他一边整理,一边自然地问道,“不然我每天给你带饭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邵琅:“……”
“不用,”他说,“我又改主意,不住宿舍了。”
这样出尔反尔,叶向辰并未感到恼火,他欣喜道:“真的吗?”
“对。”
叶向辰于是又将收拾到一半的行李一件件仔细放回原位,期间邵琅一直看着他,突然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叶向辰表情未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叠好衣服:“不要说傻话。”
他站起身来,走到邵琅面前,摸摸他的脸。
那只手温热而宽大,随后顺势下滑,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
“有什么烦恼,或者不好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讲。”
他的声音轻柔,充满安抚之意。
他们之间存在一定的体型差距,面对面时会产生压迫感,而当他把人抱在怀里时,压迫感便会转变为十足的安全感。
邵琅想说去他妈的安全感。
他实在心烦意乱,努力挣脱出来后,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质问道:“说到底你这个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向辰对他的好令他捉摸不透,他总觉得这温柔背后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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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未知感令他烦躁。
明明他这样提高警惕才是正确的,当他拒绝叶向辰的时候,又开始良心不安,好似自己成了恶人,于是更烦了。
邵琅面色一沉,妈的,拼了!
他来之前做了准备,在怀里揣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此时忽然暴起,抄起那把刀便向叶向辰划去。
叶向辰瞬间反手精准地扣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不要碰这种东西,”他微微皱眉,说道:“这太危险了,很容易伤到你的。”
余修远即将参加研学活动,时间紧迫,眼见叶向辰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邵琅只能出此下策。
他想靠外力进行另类的自杀,在他的预想中,叶向辰都被他这样对待,肯定要进行自保,到时候不管叶向辰到底怎么想,只要来个“正当防卫”,他就能死掉。
不过这样的话,任务评分会变得很低,但比一直卡在这里要好。
邵琅停顿片刻,随后迅速一扭,将那把小刀转向自己,叶向辰惊讶一瞬,赶紧拉住他,怎料邵琅在这时松了力道,反倒顺着他拉扯的方向,借势将刀尖狠狠捅了过去。
叶向辰的反应快得惊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闪避,锋利的刀尖只来得及在他完美的侧脸上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他这回彻底钳制住了邵琅,邵琅感觉自己像是被铁箍牢牢锁住,不管再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
叶向辰看着有些生气了,他说:“小琅,很危险!”
他紧盯着邵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你不可以玩这些危险的刀具!”
他的手指在邵琅手腕的某个穴位上巧妙地用力一捏,邵琅顿时感觉整条手臂一麻,控制不住地松开了手指。那把小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而邵琅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他无比惊愕地看着叶向辰的脸。
他这张脸长得是真好,要是多了道疤,那真是白璧微瑕。
邵琅并非为自己行为感到愧疚,他此时惊愕,是因为他看见叶向辰脸上的那道伤口,那道被他划出来的口子,竟然在他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他的小刀上没有血迹,或者说,是它没有沾上血。
叶向辰的那道伤口甚至没有任何鲜血流出。
邵琅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叶向辰不以为意,他先把地上的小刀远远踢开,确保邵琅无法再拿到,然后才松开邵琅。
他语气缓和下来:“我可以跟你玩别的,但是这些不行,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邵琅:“……你的伤口。”
“什么?”
邵琅看着叶向辰完好如初的侧脸,有些呆滞道:“你的伤口……这是怎么回事?”
“伤口?什么伤口?”
“我刚才明明划到你了,你的伤口为什么……”
“啊,”叶向辰这才像是明白过来一样,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小琅在担心我吗?”
“你看,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邵琅压根就没在担心他!
他说自己“没事”,没有表达出任何邵琅想要得知的关键信息。
叶向辰到底是一开始就没受到伤害所以说没事,还是被划伤了,可伤口已经快速愈合,所以现在没事?
如果是后者……
人类怎么能有这种能力??
除非,他根本不是人。
邵琅可没在任务简介里看见有这项说明。
叶向辰本来表现得就已经很不是人了,要是生理上也不是人,那岂不是难搞程度翻倍。
含非人元素的任务难度向来极高,他的意思是,如果叶向辰真的不是人……
那这是另外的价钱。
8. 迷人房东太难缠·八
邵琅盯着叶向辰好一会儿。
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再怎么看,也只能看见男人优越的外表,要说对方不是人,倒像他自己的妄想。
叶向辰被他盯久了,脸颊竟渐渐泛起一层薄红,带着点羞赧开口:“怎、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邵琅没回答,视线却不动声色地落在被叶向辰扔到不远处的刀上,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银色指环。
他身上并不只带了那一把刀,除此之外,这枚指环内部还暗藏着一块刀片。
杀伤力不高,但如果找到机会,攻击敌人颈脖动脉等要害,同样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过他压根就没想要暗杀叶向辰,对方身手比他预料的厉害得多,有刚才的前车之鉴,他改了主意。
他现在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叶向辰的目光仔细地扫视过邵琅全身,确定他的衣着不可能再藏下第二把刀,语气随之缓和。
“好了,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万一你受伤了,我会很难过的。”
邵琅听着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叶向辰这话说得,像是他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对其产生影响,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扯了扯嘴角。
不,或许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轻视,叶向辰只是在哄他,把他当成了一个需要被全方位保护、远离一切危险的……“宝宝”。
大人确实不会仍由小宝宝接触危险的刀具,更何况拿着它挥来挥去。
这让邵琅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硬/了,拳头硬/了!
有狠狠揍过去的冲动,可是想打他,不仅打不过,又怕被他“舔”。
邵琅:“你抓得我很痛。”
叶向辰闻言急忙松开手:“啊!哪里痛?”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不高兴。”
邵琅面无表情地对叶向辰说。
“你刚才那样对我,我很不高兴。”
叶向辰果然慌了起来。
“我……对不起,小琅,你别不高兴。”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高兴起来?你想要我做什么?”
“伸手。”
邵琅道。
他对叶向辰掌心朝上地伸出右手,叶向辰便顺从地,跟狗一样乖乖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手心。
他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不明白邵琅的意图,但只要是邵琅要求的,他都会照做。
下一刻,邵琅另一只手上的指环刀片骤然弹出,那枚指环刀很锋利,一下便在叶向辰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叶向辰的身体没有一丝本能的退缩或颤动,他甚至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仿佛没有受伤一般,就这么纵容地看着邵琅。
反倒是邵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死死地盯着叶向辰的手背,那里确实被他划出了伤口,那道伤口赤红,却没有血液流出。
被划开的血肉蠕动着,如植物长出细长的根系,顷刻间纠缠黏连到一起,在他的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回不需要再怀疑幻觉与否。
“这是……什么东西??”
叶向辰似乎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轻轻“啊”了一声。
“你看见了?”
他说着,然后明白了邵琅刚才让他伸手的举动,就是为了确认。
至少邵琅确认了叶向辰肯定不是普通人类,他感到一阵心悸,本能地想跟叶向辰拉开距离,但在听见这句话后,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任务完成有望啊!
一般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下一步就是要将人灭口了!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叶向辰被他发现了这样的大秘密,却仿佛无事发生。
“你就当这是我的一点小特技吧,没有什么的。”
叶向辰还当邵琅是被吓到了,温柔地安抚道。
“你看,之后要是有什么觉得不高兴的事情,随时可以拿我出气,想怎么发泄都行,直到你满意为止。”
“……”
邵琅再一次“离家出走”了。
他回到了余修远的宿舍,面对余修远关切的询问,他表情平静如常。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完全睡不着,已经到了忍不住掀被而起的程度,心里震声质问。
‘不是,他有病吧?!’
尽管他早就知道叶向辰有病了,但此时更是对他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这他妈简直比病入膏肓还没救。
说实话,邵琅跟叶向辰“拉扯”到现在,早已远远超出了任务梗概中预定的死亡时间点,就算他现在选择放弃任务,也完全情有可原。
可除了那难搞的任务报告,叶向辰还彻底地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反正这破任务都这样了,他倒要看看叶向辰到底还能崩坏成什么样。
从这天起,邵琅在余修远的宿舍一住就是将近一个星期。他一次都没回过叶向辰那边的屋子,也切断了所有联络。
在学校里,他偶尔能瞥见叶向辰的身影,远远地、沉默地注视着他。对方大概以为他在生气,担心贸然靠近会火上浇油,便只敢这样小心翼翼地观望。
邵琅无视了他,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总是能吸引一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导致学校里逐渐出现了离谱的传言。
叶向辰找人的意图很明显,但又不愿让人帮忙,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足够引人遐想。
他的目光让邵琅烦不胜烦,仿佛自己成了什么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只能眼不见为净,跑到一些偏僻的地方休息。
绿树成荫的校道本该令人心旷神怡,他却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如芒在背。
“……我真是操了。”
他不知多少次唾骂叶向辰,认为事情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叶向辰的错。
就在这时,余修远去研学的日子定下来了。
他告诉了邵琅这个消息后,似乎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你……我是说,我们组的人,正好还缺一个,”他斟酌着开口,“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期盼,非常希望邵琅能够答应他。
邵琅略一思索,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本来就在想着余修远去研学的时候,自己该怎么想办法跟着“主角”,而他跟着余修远去研学的话,正好也可以跟叶向辰拉开距离。
据余修远所说,他们准备去的研学地点,在外省一座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大山深处,准确来说,是那里头的村落。
那地方他听都没听过,完完全全就是深山老林。
叶向辰总不至于连这也跟上来吧。
……不能吧?
邵琅光是想想都感觉背后发凉。
如果叶向辰跟在他后面是为了刀他,那也就罢了,可他是为了别的东西,他不干人事啊!
“……可以是可以,你的舍友都没意见?”
邵琅道。
他在余修远的宿舍住了这么一段时间,发现他那几个舍友跟之前的态度那叫一个截然不同,对他有种十分微妙的热情。
不管怎么说,他们正式相处才一个星期,比起让他跟着去,怎么不叫其他关系更好的朋友?
他不是很明白,余修远却说他们只是跟小学生一样犯别扭。
……所以舍友为何这样?
“他们都没有意见,我们都商量过了。”
余修远没想到邵琅能答应得这么干脆,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顿时喜出望外。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当做是旅游,跟着我们就行了。”
他都这么说了,邵琅自然没有异议。
这次研学的带队导师,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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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口中的“文教授”,一个整天乐呵呵的小老头,全名文学林,在学生中的风评很好。
邵琅平日里与他接触不多,但文教授似乎对他印象颇深,得知他愿意加入研学小组,显得十分高兴,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就该多和同龄人出去走走看看。
除了余修远跟他的舍友以外,参加这次研学活动的还有两个女生,出发前为了准备工作,大家碰了几次面。
高个子的女生叫曾雨燕,性子比较冷,不太爱说话,跟她一起的搭档孔薇薇则跟她性子截然相反,非常热情,戴着圆框眼镜,显得脸也圆圆的十分可爱。
到了研学当天,队伍便按照计划,顺着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出发了。
“……不是吧我说,”吕希拄着临时捡来的树枝当拐杖,喘着粗气,声音都蔫了,“这到底还要走多久啊,感觉根本望不到头啊!”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颉狇村,其偏僻程度远超众人想象,尽管他们在一开始便对这村子有一定预料,可没想到真有这么偏。
这一路过来,陆地上的交通工具他们基本上是坐了个遍,从长途大巴上下来后,又让一个文教授联系上的本地老乡搭了一程,那崎岖的山路极其颠簸,平时不晕车的几个人下车时都脸色发青,陈罗云更是扶着树干干呕了好一阵。
就这样他们还没到那村子,接下来是长达数小时的山路徒步。
“怪不得文教授让我们没必要的东西尽量少带……”
余修远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绿色山峦,由衷感慨。
邵琅倒觉得还好,他带的行李本就不多,对比之下他的体力竟然还可以,额外帮孔薇薇分担了一些重量。
“我二十多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这样。”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文教授停下脚步,感慨道。
其实去往颉狇村的道路并非没有改善,只不过比起那条新修不久的路,他更希望带学生们重走老路,体验一回当年的艰辛。
文教授走在最前头,朝他们激励道。
“快了快了!应该马上就到了!再坚持坚持!山路不好走,都打起精神,注意脚下!”
众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吃力地跟在他后头,然而他那“注意脚下”的提醒没多久,便听见林宏伟惊叫一声。
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幸好扶住了一旁的树干才险而又险地稳住身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离他最近的吕希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一阵后怕地问:“你没事吧?”
林宏伟本能地骂出一句脏话,低头看向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
众人顺着他惊怒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在他刚才差点摔倒的地方,居然有个十分奇怪的……装饰?摆设?
本就不平整的山道两边分别竖立着根造型奇怪的木头桩子,上头似乎雕刻着什么图案,只不过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两根木桩之间则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根泛黄发灰、布满污渍的旧布绳,看上去脆弱不堪,仿佛随时会断裂。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东西,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林宏伟刚才可能就是差点被这布绳给绊倒了。
他自己本身便又惊又怕,当即恼羞成怒,发泄似的一脚踹了过去,那白绳竟这样脆,一下就断裂开来。
邵琅心头却掠过一丝疑惑,这绳子看着如此脆弱,在野外风吹日晒这么多年,断了倒是不稀奇,可它刚才是怎么就险些将林宏伟绊倒的?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同伴们庆幸有惊无险的嬉笑声淹没了。
在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山路前方豁然开朗。果然如文教授所言,没过多久,一片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村落轮廓,便出现在了郁郁葱葱的山坳之中。
9. 迷人房东太难缠·九
跟大多数依山而建的村落一样,颉狇村坐落于大山深处。
既然余修远等人选择颉狇村作为研学目的地,按理说他们应该在出发前就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
然而了解是有,但却不多,在如今这个互联网发达,信息传播迅速的时代,颉狇村在网上的资料少得可怜。
只有地图上的一个名字表明村子大概方位,再加点简洁的介绍,大概算是个冷冷清清的小景点,要是有谁试图用手机导航过去,还大概会被带进山里迷路。
据文教授所说,颉狇村拥有着极为独特的自然景观,还有不少本地才有的罕见植株,这正是他们此次研学的主题之一。
除了特殊的植物以外,研学活动的内容里还包括颉狇村独特的信仰,以及不少村子专属的祭祀活动。
余修远等人还没真正走到的时候,远远就望见村口有人影在张望。待看清他们身影,那人立刻用力挥舞起手臂。
“这里,这里!”
那人喊道。
那是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黝黑的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
文教授扬声回应,领着队伍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很快便与那人熟稔地攀谈起来。
“哎呀,村长,别来无恙啊。”
“你才是一点都没变,来的路不好找吧?你非要走那条老路,真是辛苦你们了。”
文教授摆了摆手,说:“岁月不饶人,比起当年,现在确实是有些吃力了。”
接着,他又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是我的学生。”
于是其他人便一个接一个地打了招呼。
“好,好!年轻人,精神头足,很好!”乌勇连连点头,笑容满面,“我叫乌勇,你们喊我勇叔就行。路上肯定累坏了吧,快跟我来!”
他一边引路,一边热情地介绍着村子的概貌,将一行人带进了颉狇村。
研学队伍一行人进到颉狇村后,便一路都在惊叹。
不为别的,只因这里的植被丰茂得超乎想象。
到处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绿意,房顶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各色野花开在小径两旁,在阳光下恣意绽放,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连长途跋涉的疲惫都仿佛被这纯净的空气洗涤了大半。
环境好,人的心情也会好,这里的屋子都是靠树而建,即便到了现代,他们仍保留着不少原始的树屋,颉狇村就跟桃花源一样美好,路上遇见的村民们都十分高兴地欢迎他们的到来。
研学队的人都被眼前的美景和淳朴的氛围所治愈,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新奇与兴奋。
“来,你们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乌勇在一栋民居前停下脚步,“先把行李放下,休整片刻吧。”
别的不说,起码从外观上来看,比起其他略显老旧的民房,他安排给余修远等人入住的屋子崭新又敞亮,这看起来确实是村子里条件最好的落脚地了,能优先给他们准备着,算是诚意十足。
学生们本来对在村里的居住环境没抱多大期望,顿时喜出望外。
“也是难得,”乌勇说,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微妙,“这屋子的房东……肯将屋子借给你们住,以前可没有过这事。”
“他居然有这么好心。”
他小声嘀咕着。
“那先谢谢你们,也向那位房东先生道谢。”
孔薇薇道。
“你不用向着我说,直接当面对着他讲就行。”
乌勇说着,想到那人的皮囊,联想起这些女学生有可能会产生的反应,表情也变得怪怪的。
“我是说,这屋子并不是就只给你们住了,他之后还是要回来的,只不过现在不在这里,二楼第一个房间就是他的。”
“如果你们介意的话……”
“不会不会!能提供这么好的住处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了!”孔薇薇连忙道,“就是,不知道房东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地方?”
“这我就不清楚了,”乌勇似乎是不想再提及与房东有关的事情,“你们先休息吧,我去看看午餐准备得咋样。”
说完,他便离开了。
这间屋子是一间三层半高的自建房,里面的家具用品看着都极新,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
只是年轻人不会在意这些,这里看着像是“世外桃源”,却也不是什么真正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基础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只是不如城市便捷。
大家只觉得这住宿环境配上窗外的美景,简直比网上那些昂贵的网红民宿还要惬意,这趟研学绝对物超所值。
余修远自然是跟邵琅一间房,他剩余的三个舍友一间房,文教授单独一间,两位女生则被安排在三楼。
随后他们在客厅集合,等待文教授的指示之余开始闲聊起来。
“哎,现在的人这么喜欢旅游,这里就算不是什么著名旅游景点,但像这房子这样搞成民宿之类的,肯定相当受欢迎啊。”吕希道,“怎么感觉都没什么游客?”
“你想得倒简单,”陈罗云说,“搞旅游前期的基建投入可不小,要先把各种设施都整改一遍,这钱你掏啊?”
“我就是这么一说,”吕希摸了摸鼻子,“不过我看以后的发展趋势,还真说不准,而且人一多,体验就变差了,搞不好我们还算得上是前几批吃螃蟹的人呢。”
“首先,我们是来这里研学,不是真的来度假的。”孔薇薇无奈道,“现在已经算不错,文教授二十多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条件肯定更差。”
“这里,”安静旁听的曾雨燕突然开口,“我没有在这里见到耕地。”
“啊?什么?”
吕希愣了一下。
“耕地,”曾雨燕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窗外,“或者是其他的一些种植用地,在来的路上,我一块都没有见到过。”
她指的并不全是那种大片大片的,种着水稻小麦的田地,毕竟那些也不是所有的村子都有,可这里愣是连种菜的都没看见。
就算不是在村子里,他们这边的人,凡是有院子有阳台的,能有一块土地,不管大小,都会忍不住往里头种点什么菜,最差都会有葱头。
而这个村子,明明有大片的地,却什么都不种……就很反常。
“是吗?我都没有留意,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确实是?”
吕希也回忆起来。
他们没讨论出什么结论来,文教授从房间里出来之后,便简略地给他们布置了一下下午的任务,这时乌勇发来信息,他便带着大家前往用餐地点。
农家地方,连桌椅都十分朴实无华,饭菜却做得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余修远等人早就饥肠辘辘,稍微客气了两句,便忍不住开始不停干饭。
几个大小伙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一边吃一边不忘夸赞,随后自然而然地便问起来。
“勇叔,这些菜都是咱们自己地里种的嘛?是种哪了,怎么没看见呢?”
吕希问道。
乌勇闻言顿了一下,才回道:“……不是,这不是在村里种的。”
他从兜里掏出烟来,叼在嘴里刚想点上,抬眼看见两个女同学,又默默地把火机揣了回去,烟也没点。
“村里的物资,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他说,“我们这里种不出粮食。”
明明植被丰茂,花草繁盛,却唯独种不出能让人吃的粮食。
“这是什么意思?”
余修远疑惑道。
“种不出是指……”
“就是种不出,它不结果啊。”
乌勇惆怅地说。
“种子撒下去,苗也长,可就是不结果啊。结了的,也是歪瓜裂枣,根本没法吃。”
“后山倒是原本有几块田,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就都荒废了。”
剩余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村里人之所以不种地的原因,不是不想种,而是种不出。
可是怎么会种不出呢?
这又是为什么?
以科学角度来推测的话,倒是有多种可能,但乌勇却叹气道:“唉,好多年前,一些专家什么的不是没来看过,仪器测了,土也挖了,弄半天都研究不出东西来。”
“之后就觉得,算了吧,种不出就种不出,村里人都习惯了,以前靠得也大多是用草药跟外界进行物资交换。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也不想折腾了。”
这话题到此为止,村长本人都这么说了,剩余的人不好追问,只能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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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罢。
午饭过后,乌勇提议带他们去看村里的大树桩。
这个大树桩可以说是村子里最有名的景点了,如果说他们以后真要发展成什么旅游村落,需要找一个核心卖点,那非这大树桩莫属。
大树桩没有名字,物如其名,就是个极大的树桩。
它庞大到需要十几个人手拉手才能勉强合抱,平整的截面足以容纳数人在上头打滚。仅凭这残留的根基,就不难想象它曾经是怎样一株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
一颗树要成长到这种程度,本就需要漫长的时间,何况这树桩本身就历史悠久,据乌勇所说,在村子最早的记载中,它便已是这般模样了。
不论别的,这么大的树桩确实少见,陈罗云走近几步仔细观察起来,见树桩上围了一圈红绳,绳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系着一枚铜钱。两者显然都经历过时间的洗礼,铜钱上的刻纹都已经模糊不清,红绳则破旧不堪,看起来十分脆弱。
邵琅在看见那绳子的第一眼,莫名一下便想到了早上差点将林宏伟绊倒的布绳。
就在这时,余修远恰好带着关切询问身边的林宏伟:“你真的没事吗?”
他从中午开始就没见林宏伟有怎么说话,一副脸色极差的样子。
“是水土不服吗?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屋休息吧。”
“……没事。”
林宏伟缓慢摇头。
“不用担心我。”
他是这么说,然而他表现得跟游魂似的,余修远欲言又止,可他坚称自己没事,便只能让他自己注意着点。
“勇叔,这树桩可以摸吗?”
陈罗云问。
“可以,当然可以了。”
乌勇乐呵呵的,能将村里的一大景点介绍给学生们认识,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脸上也有光了。
“平时咱们村子里的祭祀活动就是在这里举行的,旁边那个小仓库里还放着不少祭祀用的老物件呢,你们想看的话待会儿可以给你们见识见识。”
“祭祀活动?”
“对,不过到现在都已经办得比较简洁了,就是个象征性的仪式。”
“是祭祀什么呢?”
“严格来说,就是这棵树,”乌勇说着,“祭祀内容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类似于驱邪祈福。”
“原来是这样。”
陈罗云点点头,试探着伸手向树桩摸去。
“噫!怎么这么凉?”
他才摸了两下,便忍不住将手缩了回来。
“什么什么?”
吕希闻言,同样上前试着摸了摸,然后喊道:“嚯!真的好凉啊!”
倒没有真的跟摸到冰块似的凉。
山中有溪流,若是将手没入山中的溪流之中,那同样凉彻心扉,只是这树桩给人的感觉,更接近一种说不上来的寒意。
溪流的凉是驱散燥热,惬意舒适的,这股寒意却是仿佛顺着手心钻进了血里,一路往身上钻,深至骨髓。
眼见其他几人都上手试过,得出了一样的结论,邵琅随大流也上去摸了一把。
那手感让他升起疑惑,不由得又摸了两把。
他们说是凉的?怎么他摸着感觉是温的呢?
他抬头望了一眼太阳,觉得这木头被太阳照着,不能凉到哪里去啊。
是他们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邵琅一边奇怪着,一边自己开始四处看起来。
路边的村人正背对着他们,在树荫地下乘凉,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入他耳中。
“……真是晦气,他怎么回来了?”
“要我说那间屋子之前放着就是浪费……他回来后不会要住回来吧?”
“你不知道吗?他跟村长说了,要把屋子借给外面来的学生们!”
“啧,真是……”
那几个村民的谈话语焉不详,邵琅听到半途就被余修远叫了回去。
他本来没太在意,后来再一想,“外面的学生”不就指的是他们这伙人吗?
那些村民口中的人是他们房东?
邵琅心不在焉,感觉这应该是村子里的个人纠葛,一些鸡零狗碎的八卦事情。
他半点不关心他们的房东是什么人。
10. 迷人房东太难缠·十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带领队伍围绕着巨大的树桩进行了一番初步探查后,文教授拍了拍手,开口说道。
“辛苦你们,今天一天大家都累了,都早点回屋休息吧,咱们明天再开展正式的研学活动。”
真就是午饭过后带他们过来这边看看,这大树桩也在他们的研学内容里,有了初步印象,后续的工作展开会顺利许多。
大家便应着文教授的话,一起回了屋子,陈罗云走在最前头,刚推开院门,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手持工具修剪着院里的花枝。
他穿了件普通的短袖衫,袖子随意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有些局促。
陈罗云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陌生人是谁,男人却像是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响,他转过身来,见到他们后先是讶异了一瞬,随后笑起来。
“你们是……来村子里研学的学生们?”
当他笑起来时,那种压迫感便消失了,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心、如沐春风的舒适气质,让人难以生出警惕之心。
“怎么都堵在门口?”
孔薇薇从陈罗云身后好奇地探出头,一眼就看到了男人
她顿了一下,瞪大眼睛,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
“你、您是,您就是房东吗?”
后面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走上前来,乌勇看到男人后,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他莫名在原地踌躇片刻,才略显生硬地走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的房东,叶向辰。”
他的语气干巴巴的,刻意避开了叶向辰的目光,没有与之对视。
“你们好。”
叶向辰对他们点了点头,一副十分温柔和善的样子。
孔薇薇在后头一把拉住曾雨燕的胳膊,暗自激动,低声道:“我去,咱们房东是个年轻的大帅哥!”
说实话,她在听乌勇说他们有个房东的时候,真没联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形象上,只要性格好相处就是万幸了,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好看的年轻男人。
人都是感官动物,别的人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反正她想到之后能跟这位房东一起生活,觉得自己胃口都变好了,看着对方的脸能下三碗饭,霎时间对之后的研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其他人同样接受良好,对于叶向辰满是好奇,初始好感极高,总得来说心情都是愉悦的。
……除了邵琅。
他站在不远处,从他瞧见叶向辰,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之后,便没有再动弹过。
若是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那便是——天崩地裂。
不好的预感真的应验了。
之前他还在想,不会这么夸张吧?不会他躲到这种深山老林里研学,这男人都能追过来吧?
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到底是想怎样??究竟是要怎样?!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认为叶向辰追过来是为了杀他了,那是为什么??就真的有这么馋吗??
故事的两位主角都在场,剧情却不能往下进行半点,反倒往未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邵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之所以跟着余修远来研学,本来就是因为剧情过不下去,想着至少跟着主角混,顺便看看叶向辰能崩坏成什么样子,可当这个男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等等,好像有点奇怪。
如果说是叶向辰打听到了他要来颉狇村研学,为了追过来而临时加急在这里买了栋楼当房东,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只会感觉这人变态。
但结合村长和路上村民的话,这房子本来就是叶向辰的,只是他很久没回来了。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叶向辰就算是个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富二代,也不至于在每个偏僻村落都有房产吧?
暂且压下这些疑问,眼下在场的人里,能和他感同身受的,恐怕只有余修远了。
余修远是跟邵琅一起见过叶向辰的,因而他的惊讶也半点不少。
“叶……叶哥?!”
他惊道。
其他人闻言顿时将目光投向他,吕希挠挠头,疑惑地问:“嗯?你们之前认识吗?”
“他、他是……呃,是邵琅的房东。”
余修远感受到大家的视线,尤其是叶向辰也望了过来,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这真是,这真是太巧了,哈哈哈。”
他干笑两声。
可不是巧么?那边也当房东,这边也当房东,巧得有些离谱了。
他又想起邵琅搬进宿舍的原因,好像就是跟这个房东起了矛盾,具体的邵琅还不肯说,很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让余修远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但叶向辰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我是在颉狇村出生的,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叶向辰语气平和地解释道,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僵硬的邵琅。
“之前一直在城里生活,才认识了邵琅。最近刚好回村一趟,听说有研学队伍要来,想着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地方也够大,就当行个方便。”
“没想到邵琅也在这支研学队伍里面,可谓是……缘分。”
他说着,最后两个落得既轻又重,让人听着才咂摸出一点不一样来,那种感觉就马上就如薄雾般被风吹散了。
这事给他说得成了巧合一件,其他人完全没有多想,只觉惊喜。
只有文教授脸上的笑容淡淡,他的视线长久地停在叶向辰的脸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恍神了片刻。
“……叶向辰。”
他念了一声这个名字,看着叶向辰,迟疑着似乎想追问什么。
但文教授还没开口,就被吕希打断了。
“邵琅,你怎么了?”
吕希在听到叶向辰也是邵琅房东时,就下意识看向了邵琅,这一看就发现他脸色很不好。
吕希想得倒也不少,因为在邵琅进他们宿舍之前,余修远提过他跟房东有点矛盾,这下他俩在这里遇见,邵琅又是这种反应,尽管叶向辰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吕希心里还是画上了一个问号。
“你也不舒服吗?怎么都水土不服?”
邵琅本来脑子还在高速运转,吕希这一问,直接就把他的思路给打乱,他一下连自己刚才想到哪都忘了。
“……我没事。”他道,“就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有些惊讶。”
说着,他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别的不说,余修远这几个舍友这么关心他,真让他觉得不太适应。
他跟着余修远来研学,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当透明人的准备,不要一个两个都这么关注他啊!
“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叶向辰走上前来,站在邵琅面前,他长得高,体格摆在那里,从外人的视角来看,几乎将邵琅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真的很担心。”
他说的话令两个女生在后方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说呢,这话的内容是没有问题的,可从叶向辰的口中说出来,配合上他的语气,还有看向邵琅的语气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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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就似乎带上了那么几分不同寻常。
“误会,都是误会。”
邵琅咬牙道。
“不如我们都别站在这里了,先进屋去说吧。”
他迅速转移话题,生怕叶向辰当场犯病,再说出一些有的没的。
一进屋,叶向辰就很自然地走到了邵琅身边,跟他搭话。
“之后小琅还回来吗?在宿舍住的话,应该没有在家里舒服吧?”
“……不。”邵琅憋出一个字。
这家伙果然是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他的行程!
余修远有些心焦地跟在邵琅身后,他有心想要拉开邵琅跟叶向辰之间的距离,但叶向辰是这里的房东,他们等于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受制于人,实在不好做什么。
乌勇进屋后,坐立不安地待了一会儿,见叶向辰没有关注自己,便赶紧先告辞了。
文教授则从刚才起就若有所思,随后他开口询问道:“叶向辰……阿辰是吧?你刚才说你是在村子里出生长大的?你母亲是……?”
叶向辰正跟邵琅说着话,准确地说是他在单方面输出,听见文教授的话后他顿了一下,转过身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是吗,那你父亲……”
“也早已过世了。”
这似乎是连续踩了两个雷区,而且对方显然不愿提及父母名讳。文教授沉默下来,其他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不过叶向辰本人倒像是不太在意,他重新看向邵琅,语气自然地问道:“都这个点了,吃过晚饭了吗?”
“噢,我们还没,这不才刚回来么。”
吕希接话道。
于是叶向辰将视线转向他,接着扫过他们每个人。
他还没开口,陈罗云便猜测着他的问题,抢先回答道:“我们队原先是七个人,现在是有个同学身体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去了,说是没有胃口。”
叶向辰闻言,朝楼上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说:“没胃口,也得多少吃点东西。不然……身体很快就会顶不住的。”
说完,他走向厨房,打算开始准备晚饭。
这让剩下的人怎么好意思,纷纷主动提出要帮忙打下手。
厨房的面积不大,挤不下这么多男生,邵琅是绝对不肯往叶向辰身边凑的,于是他便跟余修远还有两个女生一起待在了外头,吕希跟陈罗云说是进去帮忙,却也很快走了出来。
余修远见他们苦着一张脸,问道:“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陈罗云道,“就,感觉我们挺多余的。”
完全插不上手,说让叶向辰给他们点活干吧,反而像是拖了人家后腿,自知之明让他们默默退了出来。。
“你说他以前是邵琅的房东?那你肯定也跟他认识的,他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吕希拉着余修远,小声说着。
“什么叫‘这样的’?”
“呃……”吕希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怎么说,就感觉他跟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
“我不太清楚啊,纯粹是感觉,不知道你能明白不。”
他挠了挠脸。
余修远怎么会不明白,他可太明白了。
第一次跟邵琅去见叶向辰时,他内心的感觉恐怕和吕希此刻一模一样。
但那太过莫名,无法用语言准确地描述出来。
“叶哥,叶哥他……”余修远只能干巴巴地说,“叶哥他就是这样的。”
怎么办,这话说出来,搞得他们俩好像很熟一样。
哽住了。
11. 迷人房东太难缠·十一
余修远不想继续跟舍友讨论与叶向辰有关的事情了,这样弄得好像他们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一样,再怎么说叶向辰也是他们的房东,还提供这么好的屋子给他们住,不能不识好歹。
他是这么想的,邵琅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偏要“忘恩负义”。
叶向辰对他的态度与对其他人截然不同,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可他却不冷不热,一副恨不得敬而远之的样子。
事实上,邵琅不对叶向辰破口大骂都算好了。
又不杀他,不让他完成任务,他不能下班,还想馋他身子,这谁能心平气和?
于是,连两个女生都看出来他和叶向辰之间肯定有过节了。
“对了,”叶向辰总算不再跟邵琅搭话,转而向其他人开启新话题,“村子里的那个树桩,你们都去看过了么?”
“嗯!今天下午的时候刚去那边简单看了一下。”孔薇薇点头,“不过没有深入研究,我们打算明天再仔细看看。”
“这样啊,”叶向辰说,“我正好没什么事情,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让我带着你们逛吧。”
他微微一笑,解释道:“村长总有要忙的事情,我也算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非常好房东,使人感动落泪。
邵琅:“?!”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孔薇薇便高兴地一口应了下来。
“好啊好啊,真是太感谢你了。”
有本村人带路当向导,而且还是他们房东,一起进出都方便,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其他人也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邵琅只是个跟队凑数的,他没有话语权,只能将话咽了下去。
他目露凶光地看着叶向辰,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他烦得连吃晚饭都有些食不下咽,不等叶向辰要关怀着问些什么,一声不吭地迅速溜回房间,准备好好养精蓄锐,明天才能跟对方打对抗。
“那……那我也先回房了。”
余修远见邵琅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邵琅,你跟叶哥……是不是还没和好啊?”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小心翼翼地问。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确定这里用“和好”这个词是否恰当,或者说他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真想他们“和好”,因为那样的话,邵琅就会搬回叶向辰那边,不跟他一起住在宿舍里了。
“我跟他从来没‘好’过。”
邵琅扯了扯嘴角。
“还有,你晚上记得锁门。”
“啊?噢。”
余修远有些莫名,女孩子锁门他能理解,屋里都是自己人,男生好像没有锁门的必要。
但邵琅都这么说了,他还是答应下来。
当晚出乎意料地平静,并没有发生邵琅预想中的事。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呢,叶向辰再怎么变态,应该不能太出格。
……应该。
第二天跟着队伍出发时,邵琅神色如常。
他想通了,叶向辰再怎么搞事情,该破防的也不该是他。他自岿然不动,随便叶向辰怎么作妖,反正他对那该死的任务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完全不是他的问题,是作为剧情主角之一的叶向辰出现了异常,越是跟他相处,这种异常就越发明显。
太好了,至少他不用再为那可恶的任务报告绞尽脑汁了
不管是不是自我安慰,邵琅的内心确实轻松了许多。当叶向辰再次状若无意地靠近时,他甚至能面不改色。
“这边的树桩,你们是昨天就看过了吧?”
叶向辰问道。
“感觉怎么样?”
邵琅只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怎么样?那只是个树桩,换作是棵活着的树还能评价一句生机勃勃。
可那已经是“尸体”了。
不管它生前有多枝繁叶茂,承载着怎样的故事,如今也只不过是留在地面上的一段残肢。
不会再有任何生命的延续,成为了时光洪流里的一帧,从此定格。
于是邵琅说:“不怎么样。”
大倒是挺大的。
不过他本来就懒得搭理叶向辰,便更加惜字如金。
其他人倒是围在树桩旁讨论得热火朝天,昨天时间仓促,他们只是走马观花,这回有了叶向辰这个本地人当向导,自然希望能研究出更多东西。
“这个痕迹……这棵树,以前是被砍断的吗?”
曾雨燕仔细观察着树桩边缘的断面。
尽管已经年代久远,但那坑洼不平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
同时,她觉得有些奇怪。
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年逾千岁的古树,但既然已经成了树桩,就跟树龄没关系了。
通过年轮本来可以推断它生前的年龄,从这个半径来看肯定小不,但不知为何,树桩的表面像是被处理过,那些本该有序的年轮全都“碎”在了一起,跟抽象画似的,根本无法准确进行判断。
无论如何,它变成树桩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会没有一丝腐败的痕迹呢?
“是村子里为了保护它,做了防腐措施之类的吗?”
在曾雨燕将自己的疑惑告诉孔薇薇后,孔薇薇这般猜测。
“……可能性不大。”
从这个村子的各方面条件来看,如果真有这个条件,或者说得到了这方面的重视跟帮助,这里就不会这么冷清了。
“话说,你都提到这树已经被砍断很久了,我有个问题啊。”
吕希开口道,他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跟曾雨燕关注的重点不太一样。
“那么久之前的人,是怎么把这树砍断的?”
现代人有电锯这种便利工具,以前的古人可就只有斧头或锯子,这种原始的工具对付这么粗壮的树干,无异于蚍蜉撼树,他一时无法想象。
“不,我反而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砍。”
陈罗云道。
古人砍树无非是需要木材,搭房子或是作为柴火,然而旁边就有数不尽的山林,在劳动力短缺的时候,偏偏选择这种一看就难度极大的树,耗时耗力,极不合理。
这时,叶向辰走了过来,他轻飘飘地拍了拍那让他们满是疑问的树桩,道:“村长没有告诉你们吗?”
“没有,他没说这么多。”
孔薇薇摇头。
“倒是给了我们一本村志,可是上面写的都很笼统,记载的时间没有参考价值。”
“文教授以前来过这里,”叶向辰的目光越过学生们,落在了位于最后的文教授身上,“应该会知道一些吧?”
在叶向辰开口之前,文教授一直站在后面观察,似乎是想考察学生们的自主探究能力,被叶向辰这么一提,他先是顿了一下,随后上前道:“村长说过,这个树桩在村子里被用于祭祀活动。”
“对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这又跟他们的疑问有什么关系?
叶向辰笑了笑,指尖在树桩表面缓缓划过:“你们可以理解为,它是出于宗教目的才被砍断的。”
这个村子所处的地方,在古时候是大凶之地。
不管什么样的时代,都会出现穷凶极恶之人,在那个被迷信浓雾笼罩的年代,统治者想要处置他们,又害怕他们死后化作厉鬼回来复仇,于是秘密将他们押送到这里。
这课巨大的槐树,以前曾是当地人的信仰。
作为所谓的“神树”,镇压着这里的煞气,庇护着绿荫下的村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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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天灾不断,人祸频发,陷入绝望的人们只能寻求其他解决之道,他们求助于“神官”,“神官”察看后,声称是树的问题。
树已经汇集了所有的阴气,正在反噬他们。
就像一个容器已经装满了污水,在没有办法再次更新利用的情况下,那便只能选择丢弃。
他们齐心协力,慢慢地将树砍断了。
树的躯干被焚尽,原地只剩下了这个树桩。
自那以后,人们的日子似乎就又好起来了,他们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下来,这个树桩从此变成了村子里标志性的景点。
“那些祭祀活动也是源于这个故事。”
叶向辰说着,他的声音轻柔,仿佛在讲什么睡前读物。
这个故事给人的观感,就跟那些虚幻缥缈的神话传说一样,感觉很奇幻,却没多少实感。
听听得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没人会当真的。
或许这个故事流传至今多了不少艺术加工成分,但多少解答了他们的一些疑问,至于其他谜团,只能日后慢慢探索了。
学生们听完过后,问了叶向辰几个小问题,之后便四散开接着研究去了。
叶向辰温柔地站在一边,随后转头看向方才走近的文教授。
不知为何,文教授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显得既纠结又犹豫。
“……你知道村子里,哪里有红花吗?”他终于问道。
“‘红花’?”叶向辰说,像是有些疑惑,“您是指什么呢?”
“既然你是村里人,知道那个故事的话,没道理不知道。”
文教授紧盯着叶向辰。
“啊,您是说那个‘红花’吗?”
叶向辰恍然大悟般说道,见文教授眼睛里涌现出希望的光彩,他话锋一转,笑着补充:“不过,那不是只存在于故事里吗?”
刚才的故事,他还有一部分没有讲述。
死人在那个年代是常有的事情,罪人或平民的鲜血浸染这片土地,据说在“神树”的根脉所在的后山,会生长出一种红色的花。
以村子的名字作名,称之为“颉狇花”。
效用同样直接了当,生死人,肉白骨。
在那个医疗技术并不发达的年代里,相当于第二条命。
“不可能,我那年明明……!”
文教授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连忙控制住语气和音量。
“抱歉,我没有恶意,我的意思是,二十多年前,我队友来到这里的时候,被你们村子的人用颉狇花救治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植物,并被它的药效所震惊,想着也许是还没被发现的新物种。如果是这样的话,必然要好好发掘,以便能救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原来还有这回事,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村长呢?”叶向辰说,“我平时都在城里,已经长时间没回来了,对于村子的了解并不多。”
“这些流传下来的典籍故事都有一定的原型依据,说不定真的有呢。”
文教授听着叶向辰口中带着鼓励的话,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明明说话内容是正常的,对方也是带着善意的,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奇怪?
他想要辩解,这不是“存在的可能性”,而是他真的在二十多年前遇见过。
“是吗,您这次带着学生们过来,同样是出于这个目的。”
叶向辰接着道,打断了文教授的未尽的话。
“要带着学生们一起找颉狇花,真不错啊。”
他的眼睛微弯,微风拂过,吹动他的发丝,带得附近的枝桠摇晃,树叶窸窸窣窣,仿佛下了一场滂沱的雨。
“大家都是好孩子,在山里行走,要千万小心噢。”
12. 迷人房东太难缠·十二
邵琅坐在不远处的田埂上,能看见叶向辰正和文教授交谈,不过有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讲话的内容。
看叶向辰跟文教授那交谈甚欢,气氛融洽的样子,他转头起身,选择去别的地方转两圈,眼不见为净。
今天天气好,走在乡村的田间小路上还是挺惬意的,路上偶遇一些消息不甚灵通的村民,得知他是来研学的学生后,都表现得十分热情,还问他有没有住的地方。
然后在知道他的落脚地后,无一例外地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那里……”
他们的脸色变得不对起来,一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没头没尾的让他小心点。
“小心点”?
对什么“小心点”?
住在叶向辰那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邵琅清楚叶向辰的为人,知道他这人本身就已经有够糟糕,但这些村民们肯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那么他们到底是在警戒些什么东西呢?
仔细回想的话,之前遇到的村民在背后谈起叶向辰,也是这种敬而远之、讳莫如深的态度,就连村长对他的态度都十分微妙。
总而言之,叶向辰在这个村子里的风评极差,甚至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邵琅对此表示喜闻乐见,说实话,他还真挺想知道叶向辰具体做了什么,如果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村民们的态度肯定又不止如此了。
但相对的,哪怕只认识了才一天,他的那些同学们却对叶向辰抱有极高的好感。
装模作样的家伙。
邵琅在心里咂舌,也就皮相好一些。
叶向辰那张轮廓分明,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和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的确极具欺骗性。
然而这一次的研学之旅注定不平坦,这天晚上,他们在睡梦中被巨大响声惊醒。
研学队员们纷纷穿着睡衣跑出房间,因为不明现状,带着些许恐慌。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大一声响,吓死我了!难道是地震了吗??”
连一直养病的林宏伟也走了出来,不过依旧是一幅病恹恹的样子,脸色在昏暗灯光下苍白得吓人,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该说确实是病来如山倒,他看着比起之前憔悴了不止一点。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天还没亮,声音是从山林的方向发出来的,往那边看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村中许多屋子也零星亮起了灯,村民们同样听见了那声巨响,要起身查看状况。
“别慌,先待在屋子里!”
文教授道,组织大家聚在一楼客厅里。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村子里的人肯定会去看的,咱们慌也没有用!”
有他的一番话,学生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渐渐安静下来。
叶向辰的样子跟他们截然不同,稳得很,动作不紧不慢,还十分从容的询问邵琅需不需要喝杯热茶。
邵琅:“……”
他感觉这人像是知道些什么,可他没有证据。
他不答话,叶向辰有了自己的理解。
“别怕,小琅,”他说,话语中带着心疼,“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害怕。”
“如果实在害怕的话,我可以抱着你。”
邵琅撤回了几句脏话。
他本想不搭理叶向辰,闭上眼睛假寐,又怕叶向辰会越来越离谱。
“……我不怕,你离我远点。”
他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别逞强,你看你的声音都在抖。”
叶向辰担忧道。
因为他的体格摆在这,臂展自然也很长,在邵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他揽了过来。
邵琅猝不及防之下失去重心,直接倒进了他的怀里,侧脸压进他的胸前,一时间被强制“哄睡”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他浑身僵硬住了。
这种反应更是应证了叶向辰关于邵琅在“逞强”的说法,他十分怜惜地给邵琅“顺毛”,从他的后背一路摸到尾椎骨,想让他能放松一点。
显然这只能得到反效果,邵琅就像一只被掐住了后颈的猫,整个动弹不得。
曾雨燕跟孔薇薇在一旁默默地看,林宏伟已经又回房间睡去了,余修远则是在邵琅跟叶向辰旁边,想要帮助邵琅“脱离苦海”却不知该如何下手,还有吕希在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
她俩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了,不如也回去继续睡觉算了。
孔薇薇这么想着,不经意间望向窗外。
下一刻她瞳孔紧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在场的几人受到了今晚的第二轮惊吓,吕希更是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去!你……你叫什么?!”
孔薇薇紧紧抓住身侧曾雨燕的胳膊,一手颤着指向窗外。
“那、那是什么??”
窗外有东西?
结合起孔薇薇这仿佛见了鬼的反应,他们下意识地便对那窗外可能存在的东西产生了糟糕的猜想。
“叫什么,叫什么!能有什么东西,别一惊一乍的,都是自己吓自己!”
文教授说道,率先往窗边走去,他拿着手电筒往外头一照,树木影影绰绰,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不是,我、我刚才明明看见……”
孔薇薇说,随后她楞了一下。
“咦?”
她站起身来,小心地往窗边走去,仔细地重新看了几眼。
“我好像……看错了?”
她有些惊疑不定。
“你是看见人面树了吧。”
叶向辰轻柔地开口,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在摸了几遍之后,又改为捏,邵琅在他手里毫无反抗之力,浑身都要被他捏酥了。
“……人面树?”
吕希听着这个名字都觉得渗人,可看叶向辰这么游刃有余,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算是村子这边林子里一种比较特殊的树木吧,”叶向辰道,“它们身上的花纹很奇特,某些角度跟光线下看的话,会很像一张人脸呢。”
“夜里心神不宁,冷不丁看见的话,被它吓一跳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孔薇薇便壮起胆子,靠向窗边往外望,手电光下,树皮斑驳的纹路确实勾勒出些许类似五官的阴影。
“啊,是真的,”她小声道,“真的很像人脸,是我刚才看错了。”
她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多大,不由得羞红了脸,对众人道了歉。
这事便算是这么揭过去了,气氛再次恢复了平和,文教授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他又用手电筒照着看了一次,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这样看着,隐约感觉这些“人面树”,似乎比刚才要向他们靠近了一些,那些模糊的“五官”若隐若现。
……不,应该是错觉吧,那些花纹看久了还真有点晕。
“别弄……你他、我说你别弄了!”
邵琅在几番挣扎后,总算是找到机会抓住了叶向辰的手。
他的脸因薄怒而泛着微红,喘着气,语速极快地道:“我饿了!你不如去给我弄点东西吃!”
叶向辰这才停下来,被这么颐指气使,他反倒很是高兴。
只要能为邵琅做些什么,他便会得到满足。
邵琅艰难的找到这个能够稍微制衡叶向辰的方法,那就是支使他去干别的事情。
这下好了,剩余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多余了。
叶向辰起身去往厨房,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邵琅终于得到喘息,像挣脱了无形束缚般迅速坐直身体。
陈罗云欲言又止,迟疑道:“你们……不是有矛盾吗?”
这看着关系倒是好了不止一点啊?
邵琅一言难尽。
这样下去的话,不就显得是他自己在跟叶向辰闹别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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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到自己对叶向辰的反抗,在旁人眼中可能都成了某种情趣或打情骂俏,他就眼前一黑。
之前也说了,这跟对骂时被对方说“宝贝你骂人像撒娇”差不多了多少,起码他是浑身难受。
明明说好要冷眼旁观,怎么就是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他每天都需要建设新的心理防线,然后被叶向辰轻而易举地、用那种温柔又强势的姿态击溃,周而复始……
到底为什么……所以还是他自身定力不够吗……
不好,不知不觉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反正全都是叶向辰的错,是叶向辰有病。
“我回房了。”
他对余修远道。
“欸?可是叶哥不是在做……”
“我突然困了,你跟他说做的东西让其他人分了吧。”
本来就只是个借口,又不是真的饿了。
邵琅本来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回房间清净一会儿,结果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不过那时离天亮只剩几个小时,他被叫醒之后还困着,迷迷糊糊地跟着余修远到大厅集合。
他们要到村长家里去,乌勇召集了村民们,要为这个事情开个会议。
山里不知何时起雾了,往远处的山林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安的情绪在蔓延,他们到达时,已有不少村民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不过他们的神情还算镇定,或许是长期住在这里,见过的事情多了。
乌勇作为村长率先摸清了昨晚发生巨响的原因,如今他表情带着些许凝重,将结果告诉了众人。
“……什么?山体塌方?!”
吕希跟孔薇薇听完乌勇的话后皆是大惊失色。
没有发生地震自然是好事,可他们没想到会是“山体塌方”。
这同样是严重的地质灾害,尤其是他们如今身处群山环抱的山村里,心里更是不踏实。
“哎,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不用觉得是天塌了。”乌勇道,“山体塌方的地段离村子还有段距离,我们过去看过了,村子这边是安全的。”
“但是……”乌勇微微皱眉,“不能说没有影响。”
山体塌方刚好阻断了村子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他们暂时没有办法从村子里出去,雪上加霜的是,山里的信号基站受到波及,他们也联系不上外面。
好在村子里的物资是备足了的,不会出现缺衣少食的情况,往乐观的方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外头的人发现异常,主动寻找过来,从外面组织力量去清理山道。
“就是说,我们只能先在这里等着吗?”
余修远道。
乌勇:“对,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我们村子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采购,外面的人过两天没有收到我们这边的联络,肯定会发现的。”
按照他的意思,余修远等人不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以继续他们的研学。
但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要完全当作没发生,几乎不可能。
关键的是,林宏伟的身体状况似乎恶化了。
这几天他一直都待在房间里休息,没有跟随队伍外出,尽管如此,他那“水土不服”的症状没有一点好转,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同住的吕希和陈罗云一直在照顾他,见他这个样子很是担心,本来就准备提出要带他出去医院看看,现在出村的路堵了,这可怎么好。
“我让村医过去给他看看。”
乌勇得知此事后说道。
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而此时,邵琅在一旁柜子上摆放着的相框前停下了脚步。
相框里是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是三个男人的合影。一个是乌勇,一个是方教授,全都看起来十分年轻,至于剩下的一个……
邵琅看着对方的眉眼,不认识,但很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在哪里来着?
13.迷人房东太缠人·十三
乌勇作为村长,他的家不算特别大,但也能容纳不少人,此刻屋里挤满了忧心忡忡的村民,每个人都急切地想从村长这里得到答案或指示,学生们在最初跟他交谈过后,便只能先退至一边,挤在靠窗的角落里。
他们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不安,有人不停搓着手,有人频频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反应平淡的邵琅在他们中间显得格外突兀,他靠在墙边,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屋内游移。
文教授还曾称赞他遇事不惊,沉稳冷静,但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邵琅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硬板床硌得他背疼,窗外的狗吠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夜,导致他一早上起来精神不济,乌勇说了什么都没听太清,只捕捉到“山体滑坡”几个字。
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慌的,就算如今天塌下来把他们都砸死,他不过是提前“下班”罢了,虽然有些缺德,但对他来说是好事一件,何况区区山体滑坡。
而除了他以外,叶向辰的表现也同样异于常人。
他跟邵琅一样,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反应,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围,双手插在兜里,目光平静地看着焦急的村民。
在学生们看来是大人的从容,但邵琅却直觉并非如此。
他还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叶向辰似乎知道些什么。
可是“山体滑坡”算是天灾,叶向辰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邵琅压下这个想法,独自在村长家里晃了两圈,四处打量着这屋内的装饰。
他就是在这时看见那张照片的。
进门玄关右侧立着一座老式玻璃柜,木质边框已经褪色,里头陈列着不少相框,都是乌勇与不同人的合影。
那个令他驻足的相框放在第一层,因为看见了里头熟悉的身影,所以他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相纸已经微微发黄,但保存得还算完好。
照片上是年轻模样的方教授跟乌勇,除了他们,照片里还有个陌生男人。
方教授跟乌勇是熟识,从他们之前的对话来看,方教授在二十多年前就来过这个村子,并认识了乌勇,不难推断出这个照片的拍摄时间。
那个陌生男人的衣着打扮与周身气质,不像是本村人,应是当年随方教授一同前来考察的成员之一。
他有着令邵琅熟悉的眉眼,还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现实中,他的意思是,他似乎见过这样的照片……
“小琅,你在看什么?”
男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邵琅正想得出神,毫无防备,更关键是,他根本没察觉有人靠近。
他浑身一僵,后背瞬间绷直,深吸一口气后转过头去,在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心道“果然如此”。
叶向辰阴魂不散,又来找他来了。
邵琅很想骂他一顿,可他不骂出口都能想到叶向辰会是什么回应。
无非是惊慌失措地给他道歉,仿佛放了什么大错,再追着非要给他“补偿”。
……妈的。
他只能忍着在心里骂,表情都扭曲了一瞬,别过脸去。
叶向辰的目光扫过那张照片:“小琅,很在意这张照片吗?”
“……不,一般般。”
邵琅道,刚想让叶向辰别贴自己这么近,却顿了一下,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将视线转向叶向辰那张好看的脸,又看向那张照片里的陌生男人,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
“你……”
“这是我父亲。”
叶向辰道。
他的话一下劈开了邵琅脑中的迷雾,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男人眼熟,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了。
就在叶向辰的房间里,在他想要找叶向辰“把柄”的时候!
他就说怎么老感觉这眉眼熟悉,原来这是叶向辰他爸啊!
这父子长得能有八分相似,他居然没反应过来。
邵琅随即联想到叶向辰的身世。
他说自己是村子里的人,叶向辰的父亲又是二十多年前跟方教授一同来到这个村子的……
难道说他父亲是在跟这里的某名村女生下的他?
村子里的人对他的那种异样的态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邵琅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即便在这样混乱的情形下,村民们仍用自以为隐蔽的眼神瞟向这边,明显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大概又是跟之前他遇见的那样,聚在背后说叶向辰的闲话吧。
只是因为上一辈的爱恨情仇,能让村民的态度变成现在这样吗?
邵琅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看了一旁的叶向辰一眼,直接问道:“怎么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太喜欢你?”
“你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嗯?”叶向辰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道:“啊……他们从我小时候起就这样了。”
“我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啊。”
他的语气中带上了点失落。
什么意思?
邵琅看着叶向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难不成现在还要反过来去安慰他?
“你被讨厌肯定是你自己的原因。”
邵琅生硬道。
“没关系,”叶向辰微微一笑,“只要邵琅不讨厌我就好了。”
邵琅:“……”
他一时哽住了,尽管他一直觉得叶向辰有病又烦人,可真要直接说“我讨厌你”,他竟有些说不出口。
他开始痛恨起自己这无用的善心了。
“邵琅,你在这里啊,你……”
这时乌勇找了过来,他的话说到一半,在看见邵琅身侧的叶向辰时顿了顿。
他的视线不太自然地掠过叶向辰,接着对邵琅道:“文教授他们在找你来着,没想到你在这儿,快过去吧。”
“去吧,”叶向辰柔声道,“我就先回去了,早餐吃得怎么匆忙,中午得准备多点菜才行。”
他本身便很在意昨晚邵琅没有吃他准备的宵夜,真心觉得邵琅在村子里没饭吃,把人都给饿瘦了。
邵琅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叶向辰这样也好,还省得他把人打发走。
他跟着乌勇回到了团队里,队里的人正在聊着天,商讨着之后的对策。
余修远问他去哪了,他只说自己去看了下玄关处的照片。
“对!我刚才也看到那里的照片了!”
吕希道。
“那是文教授跟村长吧?看起来好年轻啊,还有一个人是谁?”
“照片?”文教授闻言想了想,“那时候确实拍了张合影,原来是留在这里了。”
对于吕希的问题,他回道;“那应该是叶永年吧,二十六年前,跟我一起到这个村子里进行考察的队友之一。”
他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脸上浮现出怀念跟遗憾,说:“他在多年前就已经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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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是这样。”
吕希挠挠头。
陈罗云也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叔叔也姓叶吗?好巧啊,我就觉得他跟叶哥长得挺像的。”
“叶哥的话,呃……”
他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
他跟余修远对视了一眼,后者开口道:“就是,我们挺好奇的,感觉叶哥跟村子里的人,是不太有来往吗?”
他们在村里待了一段时间,自然也遇到过在背后说闲话的村民。站在村民的角度来看是善意的提醒,可在他们看来却不太能理解,毕竟叶哥对他们挺好的。
长得好,性格好,给他们提供住宿,时不时还为他们下厨,哪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余修远说得已经足够委婉,那些村民的原话实在不好听。
乌勇坐在一旁,他沉默片刻后,莫名望向文教授。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像是在斟酌措辞。
“文教授、不,学林,我本来一直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如今正好将这件事告诉你。”
“叶向辰,他是永年跟文秀的孩子。”
文教授本来还乐呵呵地在旁边喝茶,听着他们聊天讲话,闻言手一抖,茶具没拿稳,茶水洒了一地。
他猛地站起,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永年、他是永年跟文秀的孩子??”
“我怎么都不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乌勇满脸苦涩,深深叹了口气。
“那个孩子,”他停顿片刻,“他不太正常。”
邵琅没想到这时竟有人与他看法一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想大声附和。
其他人因为自乌勇开口后骤变的气氛不敢作声,谁能想到不经意间的一问,竟牵扯出了上一辈之间的爱恨纠葛。
文学林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回忆起叶向辰的容貌,就说当初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直到今日才得知身边有个故人之子。
二十六年前的记忆翻涌而来,他僵硬地道:“叶向辰是永年跟文秀的孩子,你的意思是,永年当时跟文秀……”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又想到什么似的,急道:“可是叶向辰之前跟我说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乌勇点了点头:“对。”
“刚生下叶向辰,文秀她就……死了。”
他的声音带着轻微颤抖,旁人或许会以为他是为文秀的死感到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恐惧另外一件事情。
“我知道永年当时跟文秀相处得很好,可是永年怎么会做出这种……他当时可是有未婚妻的啊!”
文学林仍难以接受。
两个大人沉浸在往事里,情绪激动,旁边的学生们安静如鸡,瞳孔地震,越听越觉得这是个惊天大瓜。
当文学林总算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心中还带着惋惜,觉得文教授肯定会就此止住话头,不让他们再听下去了。
可文学林却没那个意思,他转而向乌勇询问道:“叶向辰跟村里关系不好?怎么回事?”
他像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故人之子。
“他……”
乌勇刚才说了叶向辰“不正常”,除了这个形容词之外,再往详细了讲又很难再描述。
最终,他沉声道:“村里人觉得,叶向辰是邪祟。”
14.迷人房东太难缠·十四
文学林跟叶永年相识于大学,两人是同窗,也是志趣相投的挚友。在接到上级任务,要进行相关考察前,他们便已经有了一定的交情,经常一起泡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畅谈理想。
考察队伍里包括他们在内,一共有七人,带着简陋的装备就进了山。那时的科技远不比如今,没有卫星导航,连对讲机的信号都时断时续。他们在层峦叠嶂的深山里迷了路,偏又遇上连绵不绝的雨水,山路泥泞难行。
叶永年不慎滑倒,右腿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队员们只能用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做简单处理,白色的纱布很快就被鲜血浸透。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始终没能走出这片茫茫山林,而叶永年因为伤口感染发起高烧。
背包里的物资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绝望如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就是在这时看见了颉狇村,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之前从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村落,颉狇村的村民见了他们同样是大吃一惊,不过还是十分热情地款待了他们,并将伤者带去村医处救治。
乌文秀是村医的助手,老村医年事已高,手脚不便,而她温柔善良,更有一双治病救人的巧手,清洗伤口、更换草药的动作轻柔又熟练,深受村民喜爱,受她照顾的考察队员也不例外。
在其中,乌文秀跟叶永年走得尤其近,她还时常找来一些山野果子放在他床头,还被起哄过几次,不过都被叶永年以“只是朋友”为理由解释。
其他人不知情,文学林却是知道叶永年有父辈安排的婚约在身,好几次都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看着叶永年略显苍白的脸,又咽了回去。
叶永年只说自己明白,让文学林不必担心,文学林便不再对他们进行过多干预。
乌文秀对叶永年显然有意,叶永年却没有回应,于是慢慢变得有些心灰意冷,眼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却又忍不住继续对他好,在他能下地走动时,默默跟在身后半步的地方,生怕他再摔倒。
考察队众人都清楚,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村子久留。
若是叶永年开口,乌文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他离开。可是直到离开那天,叶永年甚至没有和她道别,只是沉默地背上行囊,随着队伍走出了村庄,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因此考察队的人都认为这是一段遗憾的往事,文学林根本没想到事到如今,会突然冒出他们俩这么大一个儿子。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瞒着所有人珠胎暗结,叶向辰是叶永年的私生子。
他在颉狇村出生,由乌文秀独自生下。生父不知所踪,生母在生下他后就已经死去,这么个可怜的孩子,按理说村里人不会对他这般避讳。
之所以会认为他是“邪祟”,是因为他本来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这里的“不该出生”,指的不是感情方面。
乌文秀在叶永年一声不响地离开村子之后,精神状况便不太稳定。
她恨那个男人,这股恨意无处宣泄,只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让她痛不欲生。
有村人目睹到乌文秀拿着一捆麻绳进了树林,此后一天都没有再出现。
他们反应过来她或许是想不开要做傻事,赶忙进林子里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一天过去后,村人在大树桩处发现了她。
她躺在树桩上,微微蜷缩着身子,一手放在腹部,似乎是睡着了。
在将乌文秀找回来后,长辈们气得直跺脚,围着她训斥了半天,随后才发现她的样子不太对劲。
她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是空茫一片,目光没有落点,对外界全无反应。
村人们又认为她可能是伤到脑子了,可到后来发现异样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乌文秀自那以后就不吃东西了。
她什么东西都不吃,只喝水。
照顾她的村人急得团团转,毕竟人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她不吃,想尽办法也要给她灌下去,又被她原封不动的全都吐了出来。
这么下去的话,跟等死没有区别。
但乌文秀的身体并没有就这样衰败下去,她面色红润,行动自如,怎么看都是一幅健康的样子。
更诡异的是,她的肚子竟一天天变大了。
一个人不吃东西,别说是孕育孩子了,持续这么长的时间,早就该油尽灯枯。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村民们不寒而栗,除了老村医以外,渐渐不敢再靠近她。
等到怀胎十月,乌文秀生下了一名男婴,他们既惊又怕,还想知道她到底生下了怎样的怪胎,围在外头窃窃私语。
怎料她分娩之后,便断了气。
乌文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就连分娩对她来说都毫无感觉,男婴依偎在她的尸体旁边,跟她一样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不哭不闹。
老村医惊骇地发现,尸体的颈脖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圈陈旧的缢痕。
即便让最专业的法医检验,也会得出相同结论,乌文秀是自缢身亡。
可她却又“活”了十个月,直至生下那个孩子。
这下给整个村子都吓得不轻,差点要把那名男婴也跟着一起缢死。
最后还是一个女人收养了他,成为了他的养母,将他养大了。
那名养母是从城外嫁进来的,她的思想先进,自称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只觉得孩子无辜。
而男婴,也就是叶向辰,他在被收养后就表现得跟正常孩童一样,再没有奇怪的现象发生。
村民知道他是叶永年跟乌文秀的孩子,他容貌与叶永年有八分相像,何况乌文秀生前洁身自好,只与叶永年交往密切。
这本就是一桩令人唏嘘的往事,奈何乌文秀生下叶向辰的过程太过骇人听闻。
乌勇讲述得简略,信息量却极大,文学林听完后沉默了一阵,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评论,而是问:“……这事,永年知道吗?”
他的意思是,叶永年知道自己跟乌文秀之间有一个孩子吗?
“应该是知道的。”乌勇道,“叶向辰在成年之后便独自去了城里,他跟我说过,永年把自己的东西都给他了。”
文学林想到了叶永年身上的那桩“婚约”,考察结束后他们仍有联系,所以他知道叶永年的一些情况。
叶永年跟那个婚约对象结了婚,却也只是结了婚,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就像是完成一个父母颁发的任务,婚后很快便分居两地,往来甚少,婚姻名存实亡。
至于孩子,那更是没有,叶向辰是叶永年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
“……那孩子在村子里过得不好。”
文学林道,语气沉重。
尽管叶向辰已经成年,他不便再对其做出过多干涉,但顶着“邪祟”的名头,乃至到现在都要被村人在背后说闲话,想也知道他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了多少冷眼和排挤。
不如说,叶向辰能成长成现在这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他养母的教育功不可没,可听乌勇的说法,那名养母也在叶向辰十多岁时去世了。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文学林瞪了乌勇一眼,带着责备,“没想到科学发展到现在,你们村子里居然还兴行封建迷信那一套。”
那个树桩跟祭祀活动之类的,可以归类为传承下来的传统文化,要涉及到人身上,那就十分可笑了。
乌勇苦笑一声,说:“那是你没见过文秀最后的样子。”
那种非生非死的状态,那种颈脖上莫名出现的缢痕,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文学林却不再跟他掰扯,而是转过头来看向一直在旁边听着故事的学生们。
“你们怎么认为?”他问道,似乎想听听年轻一代的看法。
正沉迷八卦的吕希一惊,颇有种上课时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感觉。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文教授应该只是随口一问,于是干笑两声:“咱都是大学生了,可不能信这些。”
他嘴上说着是“封建迷信”,但心里还是毛毛的。
这有什么办法,换做是谁在看了恐怖片后独自走夜路,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会害怕的吧!这是一个道理啊!而且这个故事听起来比恐怖片真实多了!
“对、对啊!或许那位文秀女士是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吃了东西……”
孔薇薇越说越虚,她跟旁边的曾雨燕对视一眼,曾雨燕无奈地对她摇头。
“应该不是。”
做这种行为没有意义,她找不到乌文秀会这么做的理由。
就在孔薇薇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个合理的解释时,文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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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笑了,让他们别这么紧张。
“逗你们呢,怎么都当真了?”他说着,“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跟村长还要再说点事。” 说完挥了挥手。
邵琅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他瞥了一眼乌勇谈及此事时那心有余悸的神情,觉得对方很大可能并不是在编故事,叶向辰的生母身上,恐怕真有些蹊跷。
而叶向辰本人……他想起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教授都这么发话了,几个学生自然没有意见,礼貌道别后便要离去。
吕希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看向文学林,问道:“文教授,现在咱们现在这样……呃,你之前说的那个颉狇花,还要不要去找?”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就是你跟我们说,二十多年前救治过队友的那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乌勇表情一变,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颉狇花?!”
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差。
“文学林,你还没有放弃那个念头?!你……你这次过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让学生们吓了一跳,吕希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站着。
“什么叫‘打的这个主意’,不用说得这么难听,”文学林脸上的笑容消失,他语气变得严肃,沉声道,“我之前就说过,你们村里的那个颉狇花,如果能得到全方面的研究,必将取得重大成果。”
“我在那时也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
乌勇吼道。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文秀看在叶永年病重的情况下,救人心切拿出来给他用了,你们哪有机会接触!!”
他们的这个矛盾,在二十六年前就产生了。
乌文秀给叶永年治病的药里掺入了磨成粉末的“颉狇花”,所以叶永年当时才会好得那样快。伤口愈合速度惊人,高烧也迅速退去,而考察队的人都将这个神奇的效果看在眼里,当即升起了要对这“颉狇花”进行研究的念头,仿佛发现了宝藏。
可这种极为特殊的植物,村民却不让他们带走哪怕一株,要问原因,却只含糊地说与他们的古老民俗和禁忌有关,提及它会带来不详。
不让带走的话,在村子里又能怎么研究?考察队好说歹说都得不到允许,心里便也有了火气,觉得他们实在愚昧,对“颉狇花”能带来的价值一无所知,简直是暴殄天物。
双方就此不欢而散,此后考察队成员各自忙于其他任务,文学林却将这事一直记在心里。
他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村子里的人接受了新时代教育的熏陶,思想观念肯定有所变化,没想到乌勇作为村长,依旧这么冥顽不灵,这让他既失望又气愤。
眼下情景仿佛当年重演,文学林无意再跟乌勇争吵下去,话不投机半句多,便先带着学生们离开。
不过这一次,山体滑坡阻断了出村的道路,他们没法直接离开村子,更何况文学林这回根本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他跟学生们三番五次强调“颉狇花”的重要性,表示就算是偷摸着来,也要找到样本带回去。
吕希等人面面相觑,问道:“可是教授,我们连那花具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怎么找啊?”
这深山老林的,无异于大海捞针。总不能见着红色的花就折走吧?
“我有当时保留下来的照片,不过比较旧了,”文学林说着,叹了口气,“本来是打算之后再给你们看,慢慢去找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得抓紧时间。”
他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中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黑白照片,照片边缘已经微微泛黄。他还特别强调,虽然照片是黑白的,但实际花色是鲜艳的红色,红得格外醒目。
众人凑过去看那里头的花,由于年代久远,照片的清晰度有限,只能勉强辨认出大致的形态轮廓。
要说特征的话,这层层绽放的重瓣花瓣,有点像是盛开到极点的玫瑰,但又似乎更加繁复一些。
而这种山沟沟里是不会有什么赤红的野玫瑰的,所以如果看见类似形态且颜色猩红的花朵,应该还挺显眼。
邵琅同样跟过去瞧了一眼,这一下就给他干沉默了。
这花……也好他妈眼熟啊。
15.迷人房东太难缠·十五
直到余修远等人回到了落脚的屋子里,他们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信息量巨大。
先是“山体滑坡”封了路,将他们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村里,后来又听了上一辈之间带着诡异色彩的陈年八卦,最后以两位长辈因“颉狇花”而突如其来的争执告终。
十分的跌宕起伏,心脏像是坐了一场过山车。
而当他们看见静立在门口阴影处,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的叶向辰时,几乎所有人都有些不自在。
他看着与平常一样,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但不知为何,此刻见到他,联想到不久前听到的那个故事,那种异样感油然而生。
“大家都怎么了?怎么都这种表情?”
叶向辰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事。”
陈罗云勉强答道,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得知叶向辰是特意提前回来为他们准备餐食的,众人心中的异样感更加强烈了。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不久前,叶向辰在他们心中还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哥哥形象,现在却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他那令人唏嘘的身世。
同情与怜悯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这本是人之常情,但乌勇除了讲述叶向辰幼年失去双亲的遭遇外,还提到了他母亲怀孕和生产时的异常现象。
尽管他们努力说服自己这些描述肯定有夸张和迷信的成分,是村民以讹传讹,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后背凉飕飕的。
这些想法说不出口,更不敢询问。想到叶向辰作为房东一直对他们照顾有加,他们却在这里暗自揣测,不禁心生愧疚。
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就更是难以形容。
叶哥跟邵琅关系好,余修远又跟邵琅有交情,那等结束这次研学回到城里,应该能找叶哥出来吃顿饭什么的,感谢一下对方,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吕希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吕希?吕希,住手!”
直到耳边传来陈罗云带着惊愕的喊声,抓着脖子的手腕被陈罗云一把攥住,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到脖子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嘶。”
吕希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
陈罗云松手后担忧地问道,凑近查看他的脖子。
“别抓了,再抓就要抓出血了!”
吕希脖子那块皮肤红得吓人,好在没有真的破损。
“没,就是感觉很痒。”
吕希不以为意地又蹭了蹭,却见手上沾满细小的白色皮屑。
他楞了一下,凑过来的孔薇薇瞧了他一眼,惊道:“妈呀,你这皮肤也太干了吧!跟掉渣似的!”
“啊?”
吕希一脸茫然。
“怎么会干成这样?”孔薇薇说着,“你这样不行,之后会干得裂开的,现在只是痒,等之后开裂了你就得疼死。”
“赶紧去找点药膏保湿霜什么的涂一下!谁带了润肤露?”
吕希跟许多男生一样,平时虽然没太注重护肤,顶多用个洗面奶,但他很清楚自己从未出现过这种“干到快要裂开”的状况,他的皮肤一向还算正常。
而不只是脖子,他感觉身上各处都隐隐传来痒意,让他怀疑自己有可能是对这个村子里的什么东西过敏了,哪怕他以前并没有过敏史。
这点小插曲很快被他们略过,午餐后,叶向辰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我给你们那位身体不适的同伴熬了粥,容易入口。你们端去给他吃点吧。”
“村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要吃药打针之前,总得先吃点东西,”他说,“真可怜,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应该很难受。”
他还贴心提醒:“粥很烫的,你们端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噢。”
陈罗云等人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和异样感,在这实实在在的关怀面前显得如此卑劣,此刻除了叶哥真是个好人之外别无他想。
除了余修远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心里依旧对他几分畏惧之外,剩下没被他打动的,就只有堪称油盐不进的邵琅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叶向辰在那粥里下毒了,可毒死林宏伟对叶向辰来说又没什么好处。
如果真下毒了,那他高低得把那碗粥抢过来干了。
陈罗云连声道谢之后接过粥,小心翼翼地捧着,往楼上去了。
他刚踏上二楼走廊没多久,紧接着便响起了什么东西摔倒的沉闷响动,以及他短促而惊慌的叫声。
大家立刻上去查看情况,等他们冲进房间,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坏,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林宏伟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毫不夸张地说,他看着像是快要死了。
吕希看着林宏伟,心里一阵难过,之前他还向乌勇他没有一点好转的病情,可现在对方看起来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要糟糕得多。
短短的几个小时,他整个人的生气都似乎要被抽干了,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嘴唇干裂发白,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向天花板,连眼皮都眨不动,对他们的呼喊和闯入也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几不可察地起伏着,他就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死气。
“这、这可怎么办??”
孔薇薇吓得六神无主,声音带着哭腔。
“冷静!”曾雨燕拉着她,让她镇定下来,“叶哥刚才不是说村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吗?”
陈罗云深吸一口气,立刻跑下楼去,才刚到门口,迎面便装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很年轻,大概三十岁上下,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医药箱,被突然冲过来的陈罗云吓了一跳。
“你……”
“医生,你是医生对吧??你快过来看看!!”
陈罗云急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男人的胳膊就要往里跑,没站稳不说,还差点一屁股摔到地上。
“别、别拉!哎呦,你别这么急啊!”
男人大喊,试图找回一点自主权。
他名叫雷桦,是颉狇村唯一的驻村医生,并非本村人,而是从外头被调派进来的,在村子里才工作了三四年。
起初村长跟他说这帮来研学的学生里有一个病重的时候,他还没太当回事。
这村子里找他看病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他们为了让他快些出诊,总爱把小病说成重病。
雷桦在跟陈罗云拉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从侧后方探出,铁钳般扣住陈罗云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两人分开了。
“好了,你先让医生喘口气。”
陈罗云一惊,转头只见叶向辰平静无波的脸
他有些怔楞,虽然能看出叶向辰体格健壮,但此刻才真切体会到对方的力量。他一个成年男性,在叶向辰手中竟像只无力反抗的幼猫,被轻易地拨到一边,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力量……会不会过于离谱了?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他还是觉得自己无形之中被比得体无完肤。
雷桦同样受到了惊吓,站稳后看见是叶向辰,他长长舒了口气:“谢谢,帮大忙了,现在的孩子真是性急。”
在村里这些年,他从老人口中听了太多关于叶向辰的传闻,虽然不相信那些玄乎的说法,对叶向辰本人也没有什么偏见,何况叶向辰很少在村里停留,一般都在城里,平时很难见到一面,但他不知为何就是有些怵他。
“抱歉,医生,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同伴真的……情况很不好!”
陈罗云焦急地解释道,额头上急出了汗。
雷桦见他的神情不似作假,于是也严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首先朝楼上跑去:“病人在哪里??”
“在二楼最里面那间!”
雷桦一上二楼,便瞧见那间房间里站满了神色惶惶的年轻学生,看见他穿着白大褂过来之后,如同见到了救星,赶忙让出一条直通床铺的道来。
当他见到林宏伟的样子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显然他没想到对方的病情会严重到这个程度,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林宏伟的情况非常不乐观,雷桦只能先进行初步检查,同时吕希在一旁语无伦次地大致讲述了一下林宏伟之前几天做了些什么,以及病发的突然。
其实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林宏伟这几天因为水土不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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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在房间里休息,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怎么会霎时间病成这样,他们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重度的营养不良,脱水,应该伴有严重的贫血和电解质紊乱。”
雷桦放下听诊器,得出这个连自己都难以信服的结论。
这些症状更像长期饥饿或消耗性疾病的结果,不是短短几天内能形成的。
从吕希他们的话来看,林宏伟之前完全是正常的,甚至能跟他们跋山涉水地走山路进村,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像是……原本健康饱满的果实,被什么东西在极短时间内吸走了所有的汁液和生命力一样。
雷桦不经意间瞥见林宏伟裸露在被子外的一截小腿和脚踝,眉头忽然皱起,伸手将林宏伟的裤脚推了上去。
“这是什么?”
他看见林宏伟的脚踝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那勒痕极重,皮肤上都是淤青,看着很新。
雷桦仔细观察,发现脚后跟处的痕迹比脚面要浅一些,受力并不均匀。
“他之前是……挣扎过吗?”
他顺着这个力道比划了一下,见那力是向下的,也就是说,是有绳子一样的东西捆住了林宏伟的脚,并且施加了一个向下的拉力。
雷桦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林宏伟之前可能剧烈挣扎过,所以为了将他固定在床上,才这样绑住了他。
可是吕希一脸茫然地看过来,说:“挣扎?没有啊。”
“他就是,一直都在睡觉,我们没有绑他啊。”
“那他脚上这个痕迹是什么?”
将林宏伟固定在床上的话,当他奋力抬腿挣扎的时候,脚腕上方就会被绳子束缚住,那留下这样的痕迹就是合理的。
如果说他仅仅是躺在床上,什么动作都没有的话,这痕迹只能是有谁在把他往下拉。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面面相觑之间,莫名一阵毛骨悚然。
而现状不容许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细想,现在要先将林宏伟的情况稳定下来。
他实在太过虚弱,若是能送去外头设备齐全的大医院进行救治是最好的,但如今山体滑坡封住了道路,雷桦也不敢轻易将他转移到医馆里,好在他那儿的药物储备是充足的,只能现场先给他打上营养针吊命。
乌勇之前还跟他们说,可以放心在村子里等待外头的救援,现在因为林宏伟则变得紧迫起来。
雷桦给林宏伟打了四五天的针,却没有见到任何的好转,但也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就这么不好不坏的僵持着。
他们束手无策,尽管文学林几天才跟乌勇闹得不欢而散,此刻他们也只能去找他想办法。
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照顾林宏伟,鲜少出门。附近的信号塔受到了影响,电话全都没有信号,他们这回直奔村长家里,因为上次去过,所以也算熟门熟路。
到了村长家门前,敲门喊了好几回都没有人应声,陈罗云跟同伴们心生疑惑,还想着难道是乌勇出门去了不在家。
“我绕到院子那边去看看。”
他对文学林说道,跑到院子的一侧,从栅栏的缝隙可以看到屋内的部分情况。
随后他惊愕地发现,似乎有人倒在地上。
“村长?村长!!”
他大声呼喊,用力拍打着栅栏,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陈罗云连忙跑回去说明情况,怕里头出了什么事,几个男生当即协力破门而入。
进去一看,倒在地上的果然是乌勇。
他身子朝向地面,脸侧着,双眼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当务之急是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余修远拉了张凳子过来,和陈罗云一起,费力地将乌勇沉重的身躯搀扶起来,让他坐在了上面。唤了他好几声,乌勇才像是悠悠转醒,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呃,好痛……”
乌勇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余修远刚要开口询问,却又突然顿住。
从他的角度看去,乌勇的脖子上比之前多出了一块黑色的疤痕。
疤痕的形状非常奇怪,让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它像极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16.迷人房东太缠人·十六
其他人显然都看见了乌勇颈侧那块可怖的疤痕。
可他们又不是瞎子,明明几天前才见过面,那个时候的乌勇脖子上肯定没有这个东西。
那疤痕看起来狰狞丑陋,形状怪异,不止余修远一个人联想到了人脸,可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村长?”
余修远小声唤道,总算让乌勇回过神来。
“什么?我这是……”
他这才发现他们全都来了,一时摸不清楚状况。
“我们过来找你的时候,看见你倒在地上。”文学林解释道,“叫你又没有反应,情急之下只能先进来,可能把你家的门给撞坏了。”
尽管先前有过争执,此刻这些都该暂放一边
他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在家中晕倒这事可大可小,他们到这个岁数,保险起见还是检查一番为好。
怎料乌勇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后退。
“你们、你们都离我远点!!”
他像是急切地想要与众人拉开距离,那凳子都被他的动作带倒,发出“砰”的一声响。
“啊??”
陈罗云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因为乌勇的厉喝只能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现场僵持片刻,随后文学林开口道:“……你怎么了?”
乌勇又往后退了两步,他喘着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村子里,出事了。”
在雷桦医生给林宏伟治病的这几天里,余修远等人基本没有出门。
屋子里的物资足够,他们没有要出去的必要,而且同伴病重成这样,也没有心情外出,所以对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乌勇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噩耗。
……
邵琅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因为不想留在屋子里跟叶向辰独处,所以他一直都是跟着大部队行动,将乌勇的话听了个全。
众人游魂似地回来后,再次跟山体滑坡刚发生时一样,变得六神无主。
叶向辰一如既往地在屋里等他们,而在他们的眼里,他是个顶顶好的温柔大哥哥,哪怕还什么都没问,他们自己便将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净。
“啊,原来是这样啊。”
叶向辰轻声道。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邵琅却觉得他似乎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明明没有跟着他们,却对他们交谈的内容一清二楚。
为什么没有人察觉出他身上这些不对劲的地方?
就比如,对于林宏伟的病情,他说着惋惜,可却没有半点真情实感的同情或者悲伤。
或许余修远看出来了一点,又有苦难言,没法将这说出口。
“他说是传染病?”
叶向辰道,一副根本没有在意的样子。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邵琅身上,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了过来。
邵琅:“……?!”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突然动手??
他被叶向辰逮住,踉跄了一下,手跟被铁钳钳住一样,根本抽不出来。
“你干什、你放开我!”
“你的手脏了,小琅,我帮你擦干净。”
叶向辰拿着湿巾,抓着他的手细细地擦拭。
邵琅这才看见自己的手背上在哪里蹭上了一块黑渍。
叶向辰若只是普通地帮忙擦擦也就算了,可他擦得非常仔细,像是在对待什么贵重的宝物,动作间是满溢而出的珍视之意。
湿凉的触感在指间游走,带来一种异样的侵略感,让邵琅头皮发麻。
都说十指连心,也许这就是让他感到一阵心悸的原因。
叶向辰给他擦手的动作十分自然,完全没有顾及其他人,于是余修远等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内心升起的复杂之情竟然将那股浓烈的不安给冲淡了不少。
孔薇薇木然地后退一步,低声跟曾雨燕说:“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曾雨燕:“……感觉是。”
不怪他们的有这种感觉,实在是这行为太过亲昵。
叶向辰的性格是很好没错,对他们也很温柔,但跟这是两码事。
先前他们还以为他俩关系好,是因为在来颉狇村之前就认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我怎么看邵琅居然不太乐意?难道叶哥还在追?”
孔薇薇控制不住地八卦起来。
她不可避免地觉得,叶向辰都好到这样的地步了,邵琅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邵琅心如死灰,反正再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魔掌,或许还会被认为是在撒娇,他只能逆来顺受。
自从来到颉狇村,叶向辰确实不会让他对自己提要求了,当与之相对的“主观能动性”就加强了很多。
换句话说就是,不等邵琅开口,叶向辰会自己找“活”干。
给邵琅擦完手,叶向辰还在轻轻地摩挲他的指尖,说:“指甲长出来了,小琅,我帮你剪掉吧?”
邵琅自然不可能答应。
他抓住时机将将手收回,迅速转移话题:“乌勇说的那个传染病,听你的口吻,你似乎有别的看法?”
于是叶向辰只能满是遗憾地放下手。
“不,”他道,“既然他认为是传染病,那便是吧,反正没什么区别。”
乌勇口中的那个噩耗,也就是“传染病”,起码他是这么说的。
村子在短时间内出现了大量症状相同的患者,病症就像是皮肤病。
先是身上感到剧烈的瘙痒,抓绕后会往下掉屑,皮肤皲裂,然后那块地方会失去知觉,仿佛神经坏死了一般,生成诡异的疤痕,接着整个人逐渐僵在床上。
最后能动的只有头部,彻底变成“植物人”,一直叫着要喝水。
这种闻所未闻的急速传染病,将学生们吓坏了,要是他们没有出门还好说,这一出门就听见这种事情,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文学林再次起到了定心丸的作用,让他们不要胡思乱想。
回来前他们还特意去了雷桦的医馆,却发现那里人满为患。
怪不得雷桦这两天行色匆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原来是出了这样的变故。
雷桦见他们过来,得知他们已经明白现状后,只能苦笑一声,尽力帮他们做了消毒工作,又给了他们一些药物备着,便又继续忙成了陀螺。
邵琅在医馆里,能听见村民们相互之间在进行着争吵。
“山体滑坡”还没能得到解决,在完全封闭的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传染病,村民们同样很难再维持冷静,不安的情绪蔓延得极快。
何况那抓伤后的形成的痕迹,竟无一例外的都组成了类似鬼脸一样的纹路,有些人便觉得,他们或许是被诅咒了。
“要是……要是有‘花’就好了!只要有‘花’在,什么病都不在话下,我们怎么还用受这种苦??”一位老人满脸痛苦道,“我当时,就不该赞成他们的!”
“阿爷,你在说什么,什么‘花’不‘花’的,那不是个传说么?”
他旁边的年轻人费解道,只觉得那是封建迷信。
“你们不知道,你们全都不知道,因为没人告诉你们……”
老人喘着气,控制不住地去抓自己的手臂,那里已经红了一片,又被年轻人强行制止。
他难受极了,眼球浑浊地看着天花板,莫名觉得,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报应。
地下的冤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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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命了,要让所有沾过它们的血的仇人生不如死。
他像是在对着年轻人说话,又像是在自己喃喃自语。
“那东西,我们知道的……我们知道它邪门,所以在那时候就已经,全部都就地埋了,已经没有了,已经没有‘花’了……”
现在也不可能再有了。
邵琅当时将医馆里的村民都看了一圈,见里头病重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虽然说年纪大了,身体免疫力等各方面都会不如年轻人,但他感觉除此之外,这些人的精神好像也不太正常。
他想到这里,又看了叶向辰一眼。
这男人这种态度,绝对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跟传染病没什么区别”,那就不是真正的“传染病”。
其他人听叶向辰讲话,同样是感到有些怪异,却一时间摸不清楚。
“叶哥,那我们,呃,接下来可以先待在屋子里吗?”陈罗云道。
他的意思是,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屋子里的物资还够不够,需不需要人外出补充,而现在外头并不安全。
“没关系,”叶向辰道,“不用担心。”
“但是……”
他的目光终于从邵琅身上移开,看向了吕希。
“你没事吗?”
他轻柔地问道,仿佛只是顺带关心了一句。
吕希本想说自己能有什么事,却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白,一手猛地按住了自己的颈侧。
“我……”
他惊疑不定。
脖子还是很痒,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发痒。
那些药膏没有用处,他能感觉那块他以为是过敏的地方在一点点地扩大。
因为大家都在担心着林宏伟,他将自己的情况隐瞒了下来,现在被叶向辰直接点破,他的思维陷入混乱,连语言都无法组织。
叶向辰看出来了?他看出什么来了?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中招了吗?”
吕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陈罗云立刻反驳道。
“你别把那些症状往自己身上套!”
“就是,你别自己吓自己!真的,没事的!”
他们先前在医馆里见过不少没有症状的村民,同样挤在医馆里,觉得自己也染上了病。
具体是对于未知情况的焦虑,还是确有此事,不得而知。
“不知道……我不知道……”
“但是我感觉,不太好。”
吕希却后退几步,低下了头。
“在搞清楚之前,为了大家着想,我还是先隔离出去吧。”
文学林深色凝重,他思索片刻,说:“那便这么办吧。”
“文教授?!”
“不要意气用事!”文学林沉声道,“吕希是为大家的安全负责!”
最后吕希被安排住进了二楼的另外一间空房,闭门不出。
放在门口的饭菜倒是有动,却再没有其他的交流了。
两个同伴都“倒下”,众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只希望外头的人能尽早发现因山体滑坡堵塞住的山道,让医疗力量进到村子里。
雷桦医生每天还是会抽时间过来看林宏伟的情况,他算是仁至义尽了,这段时间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许多,面对他们的询问,却带不来什么好消息。
这天,他说医馆里有个病人不见了。
他讲出来的时候,这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那是最开始病发,病情最严重的病人,明明他应该已经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才对,却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有人在医馆外的空地上,发现了一个成年男子肩宽大小的、深不见底的洞。
17.迷人房东太难缠·十七
那个洞里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照射进去,就跟被吞噬了一样,完全见不到底部,是真正意义上的深不可测。
村民们围着洞口研究半天,见旁边没有半点土堆,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
突然消失的病人,突然出现的洞口,当大家围着那个洞面面相觑的时候,突然有人不知怎地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他说,那个不见的病人,不会在下面吧?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阵惊骇。
可那个洞实在是太深了,没有人敢去探,对着里头叫唤也得不到回应。
说到底,那个病人就算真在下面,他又是怎么下去的,下去干什么?这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谜。
再一晚过去之后,那个洞口竟凭空消失了。
如果不是有人在洞口旁边放了东西,或许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他们产生的幻觉。
那个洞口就跟它突然出现时一样,又这么突然地消失,他们在大概的位置试着去挖,那块地方底下全是实心的黄土,根本不像是曾经有个大洞的样子。
村民们觉得毛骨悚然,如果那个失去踪迹的病人真的在洞底下,那就意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凭空蒸发了。
自那之后,又过了好几日。
村子里的人始终没有收到什么好的消息,外界的救援更是连影子都没有,他们杳无音讯这么多天,按理说外界早该察觉他们的失联,这显然不合常理。
然而直到现在,他们还是只能被动地待在村子里等待,异常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探寻原因。
比如这场突如其来的急性“传染病”。
所有重症患者,最后全都下落不明,且情况极为类似。
深不见底的洞口出现又消失,如同一张怪物的嘴,吞噬着一个又一个活人。
还有山里的那些人面树……它们的数量,是不是增加了?
邵琅对此表示沉默。
他左思右想,觉得这发展非常不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走向是这样的吗?
虽然他对自己被叶向辰杀死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概不知,但现在这……总之就是感觉不对啊!
邵琅是可以像以前那样继续当一个旁观者,但眼看情况越来越诡异,就算他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他死不死现在似乎也无所谓了,但两个主角是一定不能死的。
列车偏离站点跟整辆车直接爆炸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万一余修远跟叶向辰真出了什么事,死在了这里,那这个世界可就玩完了。
他不能再躲叶向辰了,叶向辰绝对是知情人,哪怕是为了之后写报告,他也必须去掌握更多的情报。
于是邵琅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将叶向辰堵在墙边,决定把所有问题都问清楚。
“小、小琅……”
叶向辰无比顺从地被邵琅拉过去。
“是怎么了?是要我做什么事吗?”
他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那模样活像被欺负了似的。
然而仅限于脸,毕竟以他俩的体型差来说,这画面本该颠倒过来。
邵琅开门见山,直接道:“那个山体滑坡,还有村子里的传染病,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紧盯着叶向辰,见对方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样子也变得不太对。
“小琅……太近了……”
叶向辰很高兴邵琅能主动亲近自己,可这强度上得太快,让他心跳失序。
邵琅看见他这怪怪的模样,意识到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往后退两步,却又被他攥住了手腕。
“对不起,小琅,你能找我说话,我真的很开心,”叶向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近一点也没有关系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想让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邵琅面无表情地说。
叶向辰:“啊……”
邵琅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邵琅开合着的嘴唇上了,如今花了一些时间才回想起那些问题是什么。
随后他道:“那是因为,山饿了。”
邵琅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什么叫“山饿了”?
“山”是指什么?难不成是指村子所处的这座山吗?
听他这个说法,仿佛“山”成了什么活物似的。
邵琅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接着想到雷桦医生讲述的,那些消失的病人跟神秘的洞口。
……不会吧?
因为“山”饿了,所以在“吃人”?是字面意义上的吃人?
那些“传染病”果然不是真的传染病,更接近于一种……标记?
就跟果树一样,染病的病人都在“成熟”的路上,一旦熟透,就会被吃掉。
他感到一阵惊悚,这显然不是正常世界会发生的事情,他在选择任务时完全没被告知有存在这些超自然元素。
就说那些长得像人脸的疤痕一点都不正常!原来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正常不到哪里去!
是底子就出了问题,所以连带着原本要杀他的叶向辰,也成了现在这精神异常的样子?
只能说好在两个主角就癫了他一个,余修远看着还好好的。
妈的,邵琅想,那他冤死了,之后的报告还得写得更长。
怎么办,要现在就退出吗?他思索着。
现在退出的话,这任务没有完成应该不能算是他的错,但归根结底还是白干。
……要是继续待着,记录下这些异常的话,或许回去上报的时候还能捞点贡献分?
邵琅做出了决定,他到现在为止浪费这么多时间,沉没成本都不少了,现在要退出也太亏了。
“你屋子里的那些花,你送我的那些花,不是普通的花吧?”
哪有这么巧,村子失传的“特产”恰好和叶向辰送他的花一模一样。
“乌勇明明说已经没有了,你在外头自己培育出来了?那花真有那么大的作用?”
说到这儿,他仍半信半疑。
既然这“颉狇花”被反复提及,必定有其特殊之处,但能否“包治百病”,他持保留态度。
“小琅说想要,我就给你了,”叶向辰说,“至于有没有用……小琅是想救那些人吗?”
“不,”邵琅毫不犹豫地否定,“我没那个功夫。”
他又不是什么大圣人。
按照他的理解,叶向辰就算真有那些花,那也是种在了城里,现在他们这些人被困在村子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有颉狇花,依旧派不上用场。
“这么说的话,那林宏伟也不是简单的水土不服?”
他问。
林宏伟病倒得蹊跷,他平时身体不错,会水土不服的概率很低,更不会病到现在这种程度。
“他毁掉了山里最后的保护屏障。”
叶向辰垂眸,轻声道。
“因此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保护屏障?
邵琅对这个词很陌生,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总算将其与林宏伟还活蹦乱跳地进山时,差点被绳子绊倒的事联系起来。
……居然是那根破破烂烂的绳子引发的?
那林宏伟真是有够倒霉。
“别怕,”叶向辰的手悄然下滑,在邵琅走神时握住了他的手,“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邵琅看着他,突然发觉,叶向辰似乎一直在对他说“别怕”,把他当成了什么柔弱易碎的,需要细心呵护的对象。
他感到自己的手被叶向辰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紧握住,掌心紧贴间传递着的热度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
可这回他没有硬要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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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手抽出来的意思,在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就算要躲也没有用。
他没有察觉到自身的观念被叶向辰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你喜欢我,为什么?”
邵琅静默片刻后,问道。
仔细想想,叶向辰在一开始给他当房东的时候,态度就亲切得反常。即便他们此前素未谋面,但那时他一心想着即将下班,没有在意。
叶向辰所有行为都意在讨好他,用意显而易见,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向叶向辰询问这个问题。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异常,他确实是邵琅遇到的,少数真心想要保护他的人。
对他这么好的人,除了他大哥外,这是第二个。
邵琅终究没有冷血无情到那个地步,或多或少,他都有被触动。
有时候,虽然很莫名,也让他觉得不应该,但他就是会隐约从叶向辰身上看到大哥的影子。
每次有这种感觉,他都会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点。
想大哥想得太过了,什么人都往里代。
而且这连“人”都不是。
“不知道。”
叶向辰居然这么回答了他。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看向邵琅的眼中是一片纯粹的情意。
“从我看见你开始,我就明白,你是我的……是我最终的归宿。”
邵琅感觉叶向辰变成了一团柔软的火焰,企图在他未曾觉察的时候将他一点点地融化,等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不堪,他就没有办法再逃脱出去了。
他心下预感不妙,色厉内茬道:“现在这样,你要怎么保护我?你不怕你也被‘吃’了??”
叶向辰轻笑起来,仿佛邵琅对他讲了什么天真的笑话。
“它吃不了我。”
他阐述事实一般说着。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邵琅微微皱眉。
叶向辰顿了一下,他的眼神漫无目的地在邵琅身上流连,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接着,在邵琅猝不及防间,他别过邵琅的腿,用力一拉,瞬间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将邵琅抵在墙上。
邵琅还懵着,他张口刚要说话,叶向辰的手指已经探入他的口腔。
“因为这样吧,就像是这种感觉?”
“呜……!!”
这突然是要干什么?!
他完全不知道叶向辰想做什么,只觉那两根手指极长,极具技巧地按压在他舌根深处,带来强烈的异物感,却又巧妙地避开了引发呕吐的界限。
比起先前把玩指节的暧昧,这个动作的侵略性简直令人心惊。
邵琅受到惊吓之余心脏狂跳,他可不惯着叶向辰,当即狠狠咬了下去。
没有收劲,他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叶向辰的手指肯定被他咬破了,口中泛起淡淡的铁锈味。
正常人本该痛极,叶向辰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他“啊”了一声,才将手抽了出来。
那并非出于疼痛的叫唤,更接近于感受到了某种惊喜。
那道伤口没有愈合。
叶向辰看着自己手指上极深的齿印,眼睛亮晶晶的。
他低低笑了起来,将被咬伤的手指含入自己唇间,当然,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止血。
“小琅,吞了我的血……”
他觉得这已经算是另外一种层面上的融为一体了。
“还给我套了戒指。”
叶向辰含糊不清地说。
他把那手指上的一圈齿印称作“戒指”,没有任何一点要责备邵琅的意思,不如说,这样正好,咬得越深,他就能把这痕迹留得越久。
邵琅看着他那狂热而迷恋的眼神,一时失语。
“……疯子。”
最终,他咬牙道。
18.迷人房东太难缠·十八
叶向辰一波莫名其妙的操作让邵琅浑身发毛,他用手背擦过唇角,依旧没能弄懂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就成了不会被“吃”的原因了。
可他没能问到底,心底陡然升起的危机感警告他,如果他再跟叶向辰待下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他找了另外的借口跑了。
再见叶向辰的时候,男人神色如常,眼底却掩不住满溢的喜色,在这愁云密布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好在他并没有当众显摆自己那新鲜出炉的“戒指”,不然邵琅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吧,反正他们在众人眼中已经“关系匪浅”了,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而学生们在屋内焦急又不安地转来转去。
林宏伟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吕希又在屋内闭门不出,他们看不见对方具体的情况,更是担心极了。
他们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对于雷桦说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倒还没有那么慌,只觉得叶向辰母亲的故事一样,其中存在着什么误会。
可就在这天,变故突生。
送往吕希门前的饭菜第一次原封未动。以往不论胃口如何,他总会吃上几口,如今却完全没有碰过的迹象。
他们担忧地唤了他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更是忧心忡忡。
陈罗云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坚持要进门查看吕希的情况,做好防护后推门而入,惊愕地发现房间内竟空无一人。
这个房间有窗,但是这窗的大小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一个成年男性通过。
难道是吕希自己偷偷跑出去了吗?不然就是……直接消失在了房间里?
陈罗云一下便想到了雷桦医生跟他们说的那些传闻,一阵寒意窜上脊背。
不,不会的,怎么会呢,他宁愿相信是吕希自己跑出去了。
说到底,吕希自从要求将自己隔离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他们连他现在的具体情况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染上了那个“传染病”吗?据雷桦医生说患者会逐渐丧失行动能力,吕希现在还好吗?若是他自己出去了,又会去哪里?要做什么??
他的思绪混乱起来,总之先赶紧去将这事告诉同伴。
“什么?!吕希不见了?!”孔薇薇听完大惊失色,“吕希怎么会……他为什么、这……”
她慌乱至极,一时间语无伦次。
“他去哪了?”
曾雨燕强作镇定。
“我不知道!”
陈罗云很是慌张。
“那怎么办?外面这么危险,我们要去找他吗?”
“你也说了外面很危险!这要怎么找?何况我们连他去哪了都不知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的语气愈发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听起来像是在争吵,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什么?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吵什么?”
余修远上前问道。
“我们没有在吵……”陈罗云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是吕希不见了!”
他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剩下的人,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余修远的脸色不太好,这一趟研学之旅经历的坏事实在太多,糟糕的消息接二连三。
林宏伟已经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吕希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无疑对他们所有人将是沉重打击。
“……我不赞成现在直接去村子里面找。”余修远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着干等。”
吕希自己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外面的村民已自顾不暇,求助也无济于事。
“我觉得不能再等了。”
余修远重复了一遍。
他的意思是,他们不能再在这个村子里等待外界的救援了。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不管外面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没有第一时间生出援手,他们总要先尝试着自救,谁知道等下去会不会是坐以待毙?
“什么意思?”文学林看向余修远,“你是想自己找路自己出去?”
“我们进村的时候,文教授不是带我们走过一条土路吗?”
余修远沉声道,似乎已下定决心。
颉狇村位于深山,主干道被山体滑坡阻断,无法通行,但按理说他们可以绕行。
主干道是最便捷的道路,却不是唯一的,只要能从山里走出去,就能联系到外界。
到时候无论是村子里的传染病,林宏伟的病症,跟失踪的吕希,就都有了希望。
“你要一个人去?!不行,太危险了!”
陈罗云是保守派,他第一个反对。
现在他们失去信号,无法接收外界信息,谁也不知道山体滑坡是否导致其他变化,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贸然进山风险极大。
就连文教授当时带路,也是靠着导航,他年纪大了,就算记得一些路线,也不该跟着去冒险。
“我……”
余修远下意识地看向了邵琅,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叶向辰打断。
“我和小琅,跟你一起去吧。”
叶向辰对他们笑了笑。
“三个人的话,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他给出的理由很合理。
邵琅在他们这个队伍里只是个“凑数”的,陈罗云需要留下来主持大局,上了年纪的文学林跟两个女生要跟着都不合适。
而他虽然常年在城里,但毕竟是村子里的人,对于周边的地形地貌有一定了解,能帮得上忙。
邵琅:“……嗯。”
他刚才还想开口来着,结果叶向辰把话全说了。
说实话,如果余修远坚持独自进山,他也不会同意
在这种带上了怪力乱神元素的世界里,单独行动的角色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万一出了什么好歹,他眼睛一睁一闭就要被弹出这个世界了,下班是下班了,薪水全泡汤了。
既然余修远坚持要出去,那他就跟着,实在不行还能给主角挡个刀,这下班的途径不同了,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主角出去要是没事,再回来的时候也有可能会看见队友们都被团灭了。
邵琅想着。
至于叶向辰……
哪怕对方没有提出要跟他们一路,而是选择留在这里,怎么他就一点没有要担心的意思呢?
是觉得这玩意儿肯定没那么容易死,祸害遗千年?
余修远看着邵琅跟叶向辰,感觉叶向辰已经安排好一切,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只是口中莫名泛着苦涩的滋味,他心里又涌起了那股不好的,讨厌的感觉。
他留意到邵琅跟叶向辰的关系似乎突然亲近了许多,此时听着叶向辰口中的“我和小琅”,仿佛他们才是一路的,自己反倒成了外人。
余修远心意已决,陈罗云劝不动他,而文学林在沉思片刻之后,竟然应允了。
他让他们量力而行,不要走得太深,一旦发现不对立即返回。
“……那我们收拾一下就走吧,没时间了。”
最终余修远干巴巴地说。
他们三个人当天下午就出发了。
之前那条山路与村子通往外界的主干道入口相同,原路返回已不可能,只能从侧边进山,朝着大致方向前进。
既然这事是余修远提出来的,叶向辰又没有要带头的意思,只是跟邵琅一起跟在余修远身边,领队的责任自然落在了余修远肩上。
他明白自己要为此负责,出发前也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第五次经过做了标记的树干时,内心仍涌起一阵沮丧。
是这山里的路太难走,太有迷惑性了吗?还是说他的方向感太差?
抑或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太过于天真了?
太阳西沉,夜行山路更加危险,他们只能找地方扎营休息,恢复体力的同时等待天亮。
可白天的时候,山里会起雾,诡异的浓雾遮蔽了大半视野,影影绰绰的树木看起来大同小异,让人感觉迷失在了树海之中。
如此日升日落,到了第三天,还没有找到任何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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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修远情绪有些崩溃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遇见了鬼打墙,否则怎么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又是一天夜晚,邵琅已经入睡,叶向辰正坐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他,眼中有无限的包容与爱怜。篝火映照在他脸上,在这前路不明的背景之下,那温柔的表情竟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诡谲的神像。
或者是,圣母像。
……不如说这个比喻本身就很诡异。
叶向辰长得好看,没有任何女性化的特征,余修远觉得自己的精神真的岌岌可危了,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连续几天都在山里找路,就算他有一定的锻炼基础,此时都是疲惫不堪,可他的身体疲惫,却没有多少困意。
他暗地里观察着叶向辰,居然也没见对方有表现出多少劳累。
余修远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心里实在煎熬,他忍不住对叶向辰开口:“如果我们这次真的,有去无回的话……”
他说着最坏的结果,声音不由得低落下去。
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探路的,如果发生了意外,他可以不连累任何人。
或许他的意志还不够坚定,尤其是叶向辰说要跟邵琅一起跟他走的时候,他实在无法拒绝。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有些后悔了。
“不会。”
叶向辰否认道。
但他并不是在安慰余修远。
“起码邵琅不会。”
余修远:“……”
他苦笑一声。
希望吧。
他想。
假设真到了最糟糕的那个情况,哪怕只有邵琅能够得救,那是最好不过了。
“我到那边去调整一下心态。”
他说着,起身走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说是“远”,其实也能看见双方的身影跟篝火的光亮,他只是想要自己待一会儿。
余修远的脑子里很乱,他一直在想明天该怎么行动,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这让他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下一刻却想起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
自从颉狇村遭遇山体滑坡以来,他已经适应没有电子娱乐的生活,毕竟手机一旦失去了信号,基本就是一块会亮光的板砖。
山里有信号的可能性更小,他如今会带着手机,仅将其作为一个应急照明工具,身上又没有充电宝,按理说早就该电量告罄,自动关机了才对。
那它怎么会响?
余修远看着亮起的屏幕,自动解锁过后,右上角的电量显示着赤红的百分之一。
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看见屏幕上显示接收到了信号。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再没功夫去研究这百分之一的电量从何而来,手忙脚乱地试图在手机再次自动关机前,发出向外界求救的信息。
[余修远:请求救援,我们在颉狇村,因山体滑坡受困!]
余修远才按下发送键,新的消息弹窗紧接着出现。
[---:我知道。]
[余修远:什么?那你们是在救援的路上吗??]
他十分惊喜,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能如此迅速回复,应该是救援人员。
[---:不。]
[---:为什么要走?]
……什么?
余修远愣了一下,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们不能离开。]
他皱起眉头,刚要回复,对面的消息却骤然间猛增。
[---:你们不能离开。]
[---:你们不能离开。]
[---:你们不能离开。]
……
信息界面以每秒数条的速度刷屏,所有内容完全一致,映入余修远眼中,终于让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到怪异。
他又惊又惧,颤抖地打字询问。
[余修远:你是谁??]
他的消息瞬间被淹没在庞大的信息流之中,随后,不停刷新的信息突然停顿,跳出一条最新消息。
[---:我在你的脚下。]
19.迷人房东太难缠·十九
余修远的手机“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因为脚底下都是柔软的泥土,所以手机并无大碍,此时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也正因为脚底下是泥土,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狂跳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手机,迟迟不敢伸手去捡。
手机掉下去时背面朝上,他再看不见屏幕,却不妨碍他将刚才看见的信息在脑海里反复的回放。
脚底下……柔软的泥土……在脚底下……
他不由得想起了雷桦医生跟他们说的那些传闻,突然消失的病人,突然出现的洞口……被“吃掉”的人……
那万一,他们的脚底下也出现一个洞,让他们掉下去了呢?
不、不会的,怎么会呢?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些应该只是谣传,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可余修远心里明白这样的恶作剧没有意义,无论是凭空多出的1%电量,还是那些消息,难不成对方掌握了他现在的状态,就只为了吓唬他吗?
他努力想要镇定下来,想要去将手机捡起,但动作依旧带着颤抖。等他鼓起勇气将手机翻面,见屏幕已经彻底黑屏,再也无法按亮,变回了电量告罄的关机状态。
余修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毕竟他实在不敢再继续跟那个“人”对话下去,恐惧的阴霾还笼罩在他的头上,他赶紧将手机收起来,快步走回了火堆旁边。
有叶向辰跟邵琅在,他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叶向辰看了余修远一眼,问:“怎么了?”
他说:“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好。”
余修远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觉得跟叶向辰说的一样,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他明白,尽管叶向辰的声音轻柔,但大概率是为了不吵醒邵琅,仅是纯粹的这么一问。
可能是附近的人只剩下他一个,而叶向辰在意的只有邵琅,所以得以让他更清楚地感受到了叶向辰的“本质”。
……倒也不是说叶向辰一直在“装模作样”,说实话,他至今无法准确描述这种“怪异”。
说到“怪异”,余修远又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手里拿着的手机似乎冰冷得刺人,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张了张嘴,想把那诡异的经历和盘托出,但叶向辰在他发出声音前,目光就先落在了他的手机上。
那一眼,让他所有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心头一紧,感觉叶向辰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可叶向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道:“要先回去吗?”
“小琅累了。”
余修远:“……我倒是想。”
他们这几天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转,物资日渐消耗,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有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在黎明前,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现在他面临一个抉择,是追求缥缈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希望,还是就此止损,保险起见打道回府?
经历了刚才的诡异事件,他几乎丧失了前进的勇气。若要回头,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可是……
说回头,就真的能回头吗?
他有些焦虑地双手紧握,脑海中思绪繁杂。
主要是他们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万一回不去了……
叶向辰打消了余修远的顾虑,第二天一早,他自然而然地走在了最前面。
“走吧,小琅。”他轻声唤着刚刚醒来的邵琅,“他说要回去,走这边。”
余修远惊道:“你记得路?”
叶向辰说:“我知道回去的路。”
余修远只当是叶向辰的记忆力过人,但转念一想,既然叶向辰认得路,那前些时候怎么不带路呢?
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肯定不会走错路,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这么久,迷路似的出不去?
他的心里有些忿懑,但在看到邵琅困倦地打着哈欠时,又化为深深的无力感。
邵琅不知道这两个队友之间的暗流浑然不觉,他昨晚没休息好,此刻困得眼皮打架。
叶向辰说可以背着他走,他都反应慢了两拍才拒绝,现在要回去正好,他也想回去躺床上睡觉。
他这几天将余修远的困境看在眼里,因为早就预感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因此对回程并不意外。
在叶向辰的带领下,他们仅用半天时间就在日落前回到了村子。
这说明他们其实根本没走出多远,更是让余修远备受打击,他身上的颓丧几乎要凝成实体。
他们回到村子的时候,村子里一片寂静,明明按照这个时间,许多人家都应该在准备晚饭,屋子升起炊烟,可现在实在是静的出奇,他们连一声鸡鸣犬吠都听不见。
余修远心里浮现起奇怪的感觉,明明还是白天,他却觉得背后发凉,快步跟着叶向辰回到住处。
开门的是陈罗云,见到他们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你们……!”
等待实在太折磨人了,从等待外界的救援,变成了等待他们的消息,最怕是两边都等不到,担心他们再也回不来。
余修远心里本来还有些忐忑。他出发前信誓旦旦,最后却狼狈而归。但同伴们什么也没说,孔薇薇眼中含泪,和陈罗云一起与他抱头痛哭。
邵琅对那场情感宣泄毫无兴趣,他的目光在屋内细细扫过,确认他们离开期间这里并无异样后,才径直去洗漱。等他再出来时,文学林已经到场,余修远正说到他们如何在山里徒劳打转。
“那你们找到吕希了吗?”
他问。
好消息是,文学林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坏消息是,吕希的状况不太好。
“他现在怎么样??”
余修远急忙追问。
“几天前有人在村里看见他游荡,”文学林道,“他那时跟梦游似的,怎么叫他都没反应,我们只能把他压在了医馆。”
要用绳子捆着,不然总想往外跑。
“怎么会……”
余修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思片刻后,决定还是晚上去医馆一趟。
令人难过的是,如今除了吕希,他的同伴们身上或多或少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所以外面危险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该中招的迟早都会中招的。
“我也去。”
邵琅道。
他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摸透这个世界的异常,去医馆探查或许能有所发现,如果能碰上那个“吃人”的洞就更好了。
“山”不可能突然吃人,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边都讲究冤有头债有主,跟海对面的无差别乱杀不一样。
叶向辰是邵琅的“挂件”,邵琅去哪他就跟到哪,于是他们在简单的休整过后,便出发前往医馆。
村里的道路上仍然空无一人,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唯一一个人,居然是乌勇。
“村、村长?”
余修远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惊讶地叫道。
只见乌勇颈侧的疤痕比他那时看见的,增长得更为惊人,如同一个可怖的鬼影趴伏在他的身侧,几乎覆盖了他半张脸。
乌勇闻声看过来,也是惊讶。
“你们这是……”
他刚想说他们为什么会在外头,随即想起听到的消息,脸色顿时一变。
“难道你们真的尝试着出去了?!”
余修远没想到他一眼看穿,点头道:“是,但是失败了……”
乌勇:“你们在想什么?!太危险了!得亏你们还回得来!”
余修远被他训得缩了缩脖子,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村长,文教授说吕希找到了,在医馆??”
“……吕希确实在医馆。”
乌勇道。
乌勇的语气异常平静,眼中是认命般的颓唐。
先前他还激烈要求他们与染“病”的自己保持距离,现在却不再坚持。
因为他知道那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医馆里依旧人满为患,寥寥几个护士忙得脚不沾地,痛苦的呻吟和哭泣声此起彼伏,令人窒息。
邵琅之前来过一次,他这次将医馆内的人都环视一圈,有了新发现。
上次他就有这种感觉了,现在一看果然不是错觉,这些病重的人,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年岁越长的人,病得越重。
这跟身体老去难以抵抗疾病无关,就算平日里身体健壮,向来无病无灾,在这“传染病”皆一视同仁,没有例外。
村子里的年轻人,虽然也有被“标记”,但却远未到病倒的程度,十来岁的少年孩童甚至能够活蹦乱跳。
余修远已经跑进里面的病房看吕希的情况去了,邵琅站在原地没动,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乌勇,心里涌上疑问。
只有乌勇,以及他那几个同伴是例外。
乌勇作为村长,年纪已至中年,可他的情况就是要比同龄人好得多,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邵琅不经意似的将这一现象说了出来,问道:“村长,难道你是有特别做些什么预防的举措吗?”
“……我没有。”
乌勇沉声道。
他看着医馆里的景象,深深的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别站在里头了,要说什么就出来说吧。”
乌勇站在医馆门外,他掏出打火机来,似乎是想点烟,又停下动作。
他看了邵琅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他旁边的叶向辰身上。
“如果我说,这其实不是什么‘传染病’,你相信吗?”
他的声音干涩。
或许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邵琅不会相信自己,在开了话头之后,便直接说了下去。
“这不是‘传染病’,而是诅咒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
邵琅:“我信啊,我知道。”
这下轮到乌勇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的。”
邵琅毫不犹豫地指向叶向辰。
叶向辰轻轻“啊”了一声,没有否认。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乌勇脊背。
他从小就看不懂叶向辰。从这个孩子以不祥的方式降生起,到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村里人包括他自己,都对叶向辰怀着一种无声的畏惧,会在背后讲闲话,大多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恐惧感。
他想到叶向辰往日的异常,又想到乌文秀离奇的死亡与分娩,某个长久以来的猜测被证实了,他颤声道:“你……你果然、你果然是……”
话语的下半句,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半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而对邵琅道:“……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预防举措’,是吗?”
邵琅:“啊?”
现在是在进行什么对话?怎么他好像跳过了什么关键剧情一样?
然而乌勇想的很简单,尽管很不可思议,但现状摆在这里,如果叶向辰的身份真的与他所想一致,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在邵琅身上。
因为显而易见,叶向辰对邵琅格外偏爱。只有通过邵琅,才有可能请动叶向辰出手相助。
乌勇:“我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做。”
“正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我才没有跟那些人一样重病难愈。”
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被拉回到那个时候。
那年他才三十岁。
他只是,选择了旁观。
……
……
“不行!明叔,这次真的不行!!”
颉狇村村长住所里,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子正与桌前的老人激烈争辩。
“看他们的穿着谈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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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身份的人。明叔,时代不同了,他们是带着上级任务来的,要是在我们这里失踪,上面一定会追查到底!”年轻女子,也就是乌文秀焦急地劝阻着。
老人沉默良久,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村里的‘花’,已经很久没有‘播种’了,你觉得真的不行?”
乌文秀感觉后背发寒。
她当然知道“播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风险太大了。”
她说着,双手紧握,手心都是汗。
乌文秀有些紧张,因为她没有全说实话,怕被上面的人找麻烦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想要保全考察队里的叶永年。
“您看,现在村里人都好好的,‘花’的用处已经不大了。真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去城里求医,没必要再做这些事。”
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至少乌文秀是这么认为的。她每天都在医馆救治病人,对村里这项用外人血肉性命换取“恩赐”的“传统”深感不齿与恐惧。
若是她师傅知道她的想法,定会斥责她违背祖训。
颉狇村传说中的“花”确实存在,但自古流传的获取方式极其……残忍。
说直白点,就是活人祭祀。
他们称之为“播种”。
如今已经没有罪大恶极的死刑犯被流放到这里了,他们便将迷途的旅人或诱骗而来的外人,带到后山那片秘密的“花田”,强行埋入特制的坑穴中。
据祖辈流传,被埋者的生命精华和临终前的强烈情绪,会被大地吸收,最终在埋骨之处,孕育出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颉狇花”。
每一次“播种”,都意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黑暗吞噬,窒息着化为滋养花朵的温床。
村里人世代生活在深山里,在封闭与愚昧中,从未质疑过这个传统。一代传一代,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外人的生死与他们无关,他们只在乎自己人能过得好。
但现在要再想“收获”,则变得困难重重。
乌文秀好说歹说,老人才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让她松了一口气。
目的顺利达成,她回医馆的脚步都轻快许多,走到半路,突然听见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文秀!”
乌文秀回头,看见乌勇快步追来。
“前几天我脚扭伤,多谢你照顾。”
乌勇感激地说。
“没事,举手之劳。”
乌文秀摆摆手。
正要道别,见乌勇欲言又止,她心中明了,低声道:“放心吧,考察队的人很安全,不用你再去做‘引路人’了。”
“引路人”是村里的说法,意指接近目标、获取信任,以便将其引向“花田”成为“种子”。
“真的吗!”乌勇惊喜道,“我不用去干那些事了吗?”
颉狇村的男子成年后都要接触这些“传统”。
可乌勇实在是害怕,所以一次都没有参与过,本来机会很少,也轮不到他,但这回被父亲逼迫着,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想象中“种子”在土下挣扎的画面,已经让他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
乌文秀是真的帮了大忙,他道谢又道谢,这才脚步虚浮却又轻松地离开。
乌文秀跟他道别,转头的时候,脸上笑容却淡了下来。
乌勇让她想起了她的那些“同伴”。
村里的女人不少,平日里干完了活,总喜欢聚在一起闲聊,说着各家的琐事和八卦。
她昨天听见有几个村妇在背后嘲讽她,说她对叶永年有意,是想嫁到城里去,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他们说叶永年会对她好只是想玩弄她的感情。
考察队的人现在在医馆休整,她决定回去问个明白。
而当乌文秀回到医馆时,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原来是考察队的人从村民的只言片语和叶永年伤势奇迹般好转的迹象中,推测出“花”具有神奇药效后,想要带走样本研究,村民们坚决不同意。
“你干什么?说了不让,你这是要明抢?!”
“你们才是冥顽不灵!你们根本不懂它的价值!”
“我们不懂??那你又懂什么?!真是好心没好报!当初就不该让你们进村!!”
“就你这破村子,你以为我们稀罕??也就这花能有点用!”
“别吵了!都别吵了!冷静点……啊!”
叶永年在拉架时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身形不稳之下撞到了墙上,只觉眼冒金星,再往头上一抹,居然流血了。
见了血,双方终于冷静下来。但情绪平复后,考察队队长决定立即带队离开。
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既然无法取得村民理解,不如就此别过。
叶永年自然要服从命令。
乌文秀最后还是没能质问他。
她沉默地站在门口,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叶永年简单包扎后,缓慢地收拾行装,与她擦肩而过时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没有回头。
而她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那些村妇的窃笑此刻如同尖针般刺入脑海。
她拥有的不多,但已经倾其所有地给了他。
或许那些村妇说对了,乌文秀就是个被城里少爷玩弄了的可怜虫罢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麻绳来到了树林里,迷迷糊糊地站在那个巨大的树桩面前。
她仿佛听见有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死。’
她这样回道。
‘是吗。’
那道声音说。
‘那要先来跟我做一个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