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难驯》 1、很棒 容氏新任总裁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整个总裁办上下神经高度紧张,气氛沉寂,平时忙的不可开交的实习生,现在却意外的闲暇,坐在工位上默不作声的回着消息。 看着眼下的聊天界面,陈仪月眼中不可掩盖的泄出几分嘲弄的情绪。 妈妈:我和宋叔叔今晚在朴心居等你,来的时候记得打扮的漂亮些,今晚有贵客。 不是商量,是通知。 看了半晌,所有情绪最后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陈仪月:好的。 早在三年前她考上a大被季荷接回宋家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陈仪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四十五分,新容总上任后的第一场会议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总裁办的新话事人肖助悄无声息出现在陈仪月的工位旁,弯腰敲了敲她的桌沿。 陈仪月连忙从座位上离开站起身,抬眼向他望去。 “您说。” “一杯espresso送到容董办公室。” “好的,有其他要求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陈仪月应下后迅速动身,约莫十分钟后,在同层精准的找到了对方所在的办公室。 站在门外,陈仪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力度适中。 和那一位在总裁办公室的容总不同,中高层大换血的这半个月里,这位容董从始至终没有对外露过面,一张照片都没有,更遑论任何身份信息亦或性格脾性。 陈仪月对其唯一的了解,可能就只有那天整个总裁办被留下加班加到深夜,偶然看见小容总毫无血色的从容董的办公室走出,第二天,总裁办主任就换成了容董的身边人。 “进。” 模糊的嗓音透露出,在办公室中的应该是一位青年男性。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一个字,却莫名让陈仪月感受到几分寒意,她轻轻推门而入,整个办公室视野开阔,装饰一眼便看得出其奢华程度,办公桌前一片空荡。 陈仪月微微屏气,看见了在自坐在自己左手边沙发上的男人,黑色西装外套被随手放置在一旁,同样是纯黑的西装马甲勾勒出他男性身躯堪称美妙的曲线,双腿交叠着,不经意间露出黑色薄底皮鞋下的一抹暗红色。 “容董,您的咖啡。” 缓缓走近后,面对男人身前矮小的茶几,陈仪月不得不半蹲着将咖啡放到适宜的位置,起身后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将男人并不愉悦的神色收入眼底。 心中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容珩。 陈仪月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竟然是他。 “容董,还有什么需要吗?” 陈仪月话音刚落,抬眼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容珩望向她的神色。 看的她一惊,虽然只有短暂的两三秒 毫无疑问,属于上位者的审视目光一时间让陈仪月有些不安起来,甚至微微屏住了小半的呼吸,就连眨眼的频率也在不自觉的加快。 容珩或许并未继续将他宝贵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因为在陈仪夏低垂的目光里,看见他伸出了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右手,从小几上端起了咖啡杯,随后被不轻不重的重新搁置回原位,碰撞间传来清脆的响声。 “很不错,谢谢。” 陈仪月松了一口气,接道:“您喜欢就好。” 指腹传来温热的触感,女人离开时的声音放的轻极了,留下的气息却略显苦涩,容珩皱着眉头喝下了第二口,随手关闭了膝上电脑屏幕里那份始终在第一页的文档。 —— 陈仪月回来时,恰巧新容总上任的第一场会议结束。 在她邻座的黄芯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落了座,面上却满是愁容,陈仪月恍若未闻,专注处理自己手上的文件数据,她对这项工作内容已经称得上驾轻就熟,边处理还能边想起容珩。 她与容珩不过两面之缘,还是三年前的事了,想来他早已对她毫无印象。 不过容珩对她来说,可以说事印象深刻,别的不说,光是他那张脸…… 陈仪月想到了什么,耳尖微微一红,欲盖弥彰的捏了捏那抹薄红。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陈仪月平静了下心情,将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甩出脑海,准备继续专注眼下的工作。 “evelyn,把这份会议报告送去容董办公室。” “evelyn”是她的英文名。 黄芯的声音细而尖,在她耳边响起时,特质被无限放大,令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容董在会议进行到四十分钟时就已离席,面色不善,加上最近的内部大换血,一时间起了不少传言,黄芯不由分说将报告放在她桌上就转身离去。 作为实习生,她显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陈仪月将报告大致翻看了一眼,眼见有人来催,不得不硬着头皮匆匆向已经熟悉过一次的路径走去。 她忐忑的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容珩已然重新坐到了办公桌前,见底的咖啡杯被遗留在茶几上,绕过会客区,陈仪月将会议报告放到了容珩手边。 “容董,这是刚才的会议报告。” 听到她的声音后,容珩手上的动作一顿,钢笔在纸页留下力度极大的一个钝点。 陈仪月这才注意到,男人身上多了一件纯黑的黑色西装外套,银色的表盘上方是一眼便深觉价值不菲的袖扣。 神秘、性感、禁欲。 这样的男人,走在街上毫无疑问称得上是行走的椿药。 容珩翻开陈仪月递来的文件夹,刚翻开第一页,浏览时间不超过三十秒便被重新合上,递还回去。 声音很冷:“你做的报告?” 陈仪月呼吸一窒,不正经的想法被男人的五个字打的魂飞魄散:“……是。” “很难想象,这样一份连基础数据都无法保证准确的报告会交到我手上。” 容珩鼻梁上的细边银框眼镜泛着凌冽的寒光,这一次不加掩饰的目光完整的落在陈仪月身上,即使对方后靠的坐姿慵懒,施加到她身上无形的压力却不减丝毫。 “抱歉容董……” 陈仪月的声音几近干涩,整个人被容珩注视的像是在被火烧。 季荷将她领回新家时,她的继父,宋致君也曾这样注视过她,同样是上位者的凝视,宋致君的眼神直白到懒得敷衍,看向她的眼神宛如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那时下意识的感到反胃,想要躲避,却被季荷硬生生禁锢在了原地。 容珩不同,高压之下,陈仪月心中却莫名多出了几分堪称诡异的兴奋,一双无形的大手遏制住她的脖颈,鼻腔的呼吸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几个回合下来,紧闭的唇间多出一道细微的间隙。 “抱歉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离开了。”他溢出一道微不可闻的笑,无视面前女人的紧张与窘迫。 实习期还有一个半月就将结束,容氏目前虽然不是南城顶尖的公司,但也是一段拿得出手的实习经历,陈仪月几乎是在瞬间就听明白他另一层意思,神情紧绷。 “容董……我马上……” 没等陈仪月把话说完,就见容珩拨通了内线电话。 她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没一会儿,进来的人陈仪月认识,是肖助。 容珩不甚在意的点了点手边那份文件,吩咐:“谁做的,和之前那一批一起离开。” “是你吗?” 容珩的眼神再而三落到她身上。 陈仪月抿唇,颤栗着摇了摇脑袋,脑后的波浪卷也跟着晃,神情呆滞的像个仿真的机器人。 “goodgirl.” 陈仪月头脑发热,不合时宜的内容在她脑海中闪过,周助还在身边,她不敢出声,窘迫的开始扣指甲。 容珩面色不改,仿佛只是一句脱口而出的无关紧要的夸奖。 二人当着她的面开始用全英交流,专业名词很多,又偏英音,脑子此刻有点混沌的陈仪月分神听了个一知半解,直到周助得到离开的指令后,陈仪月才急忙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 直到坐回工位,脑子里还是在不断地盘旋着容珩那句…… goodgirl. 好女孩。 他的声音实在是犯规的过分,冷淡却醇厚,说英文时像优雅低沉的大提琴音,温润如玉,君子如珩。 “evelyn。” 陈仪月如临大敌,看着眼前的肖助,咽了口口水,容珩不会还是要把她开了吧? 肖助对她笑了下:“容董说,以后要交给他的会议报告,就交给你来做了。” 陈仪月愣愣的点了点头,在肖助离开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工作难度相关的内容。 而是容珩从她的报告中抬起头后,眼中缀着笑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的样子。 嗓音温润:“你做的很棒。” 好孩子。 天哪! 陈仪月面不改色的放下手中的工作,走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她脸上有妆,浇不了水,否则她简直想将整个脑袋丢进水利好好洗一洗泡一泡。 对上司产生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太可怕了。 直到下班,陈仪月亢奋的心情才缓缓平静下来,难以置信的,她居然期盼肖助下达加班的通知,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叹了口气,在公司楼下准备打车回家。 将“商品”好好妆点一番,才能卖出好价钱。 这才是商人冷血的本性。 * “容董,晚上的饭局安排在朴心居,您要去吗?” 容珩用余光瞥了肖祁一眼。 肖祁不是会多问的人,深知自家老板的脾性,如果不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亲祖父以命相逼,怕是z国一行都不会出现他的行程表上。 不过如今看来…… 肖祁上前一步,从善如流道—— “陈小姐也在。”《 》 2、珍珠 季荷在陈仪月三岁的时候就丢下她跑了不说,还将家里的存款一卷而空,从此销声匿迹。 直到陈仪月十八岁考上南城最好的大学a大,她才“后知后觉”般想起有她这么个孩子。 陈仪月从小由奶奶抚养长大,消失十五年的母亲突然要求接回女儿,总不能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吧?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奶奶当即不同意,说什么也不让季荷带走陈仪月,可没想到一气之下,把她老人家气进了icu。 陈仪月当时坐在病房外,姑姑一家的哭声惊天动地,看着缴费单上堪称巨款的一串数字,她终于抬起头和面前华贵的妇人说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 “好。” * 朴心居顶层深处的包厢内,初见的寒暄环节结束,季荷在桌下拉着陈仪月的手,微微倾身,叮嘱她今晚此行的目的: 和盛氏集团长公子盛琰好好交流交流。 陈仪月有些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包厢内暖气开的很足,陈仪月刚进门时就脱了大衣,露出内里勾勒出腰线的纯白长裙,耳垂上缀着的珍珠耳环在耀眼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盛琰坐在她的右手边,黑色衬衫最上边的两颗纽扣被解开,从侧面可以窥见锁骨的痕迹,不论是微卷飘逸的发型,亦或是坐姿,都颇有南城豪门世家洒脱不羁的二代公子样。 说实话,盛琰长得很不错,但有珠玉在前,此时再落到陈仪月眼里,便显得十分黯淡无光了。 “看入迷了?” 盛琰来了兴趣,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陈仪月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了点,敷衍道:“嗯,盛学长真是一表人才。” 盛琰和她是校友,长她一届,学的也都是金融。 不出意外,这就是宋致君为她“精挑细选”的联姻对象了。 顺利的话,她明年从a大毕业后就会和盛琰订婚,然后结婚生孩子,陪着丈夫出席各种无聊至极的宴会饭局。 陈仪月瞥了眼盛琰的领口。 或许还要留心处理他的花边新闻,做好一位合格的“中宫皇后”。 还得给盛琰的父母请安也说不定? 陈仪月漫无目的的想着,将手边的红酒喝完了,心底倏然涌上一股郁气,结束和盛琰毫无营养价值的对话,微笑着起身说了句“失陪”。 季荷原本就对陈仪月这不温不淡的态度弄的有些恼,年过四十脸上却无一条皱纹的女人美的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举止优雅,做足了上层人士的派头。 私底下却刻薄的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眼,颇为不满。 陈仪月见怪不怪,恍若未闻,捏紧了手包向外走去。 露台上,陈仪月倚在围栏上回消息,夜风微微拂起波浪似的长发。 方莹:陈小姐,今晚上的相亲怎么样? 陈仪月:还不错,一米八高富帅。 方莹:!来电了吗?! 陈仪月:如果没有见过我的新上司的话,或许会。 方莹:嗯嗯嗯???又有我不知道的男人?? 陈仪月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抹浅笑,双颊微红,眼眸被夜风吹得有些迷离,脑袋耷拉下去继续回复好友的信息,声音懒懒的,像一团黏糊糊的云。 陈仪月:“他是我的新上司,很有oldmoney的气场,嗯……脸好看,声音好听,最重要的是……” 陈仪月:“他胸围看上去很大。” 话语间,余光突然瞄到胸围很大的上司本人,陈仪月猛地清醒。 容珩离她有些距离,但这距离足以让微醺的陈仪月看清他优越的侧脸。 他指间闪烁着一丝忽闪的火星,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语调慵懒随意,浑身上下展露出一股属于金字塔顶尖人士的气场,公共场合硬是被他站成了自家露台。 容氏的发展规模在南城算不上顶级,甚至入不了宋盛两家的眼,不仅如此,近几年还隐隐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或许有人就是天生的矜贵,像容珩这样的,哪怕破产也能毫不费力的在娱乐圈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仅仅被迷住两秒的时间,陈仪月不知道容珩是否有听到她的发言,听到了多少,她现在一股脑的只想快点转身离开,动作间充满了做贼心虚的意味。 根本来不及。 陈仪月低声惊呼的下一秒,即使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容珩的目光已然定格在了她身上,不过下一秒就再次不轻不徐的消失,继续那通未完的电话。 也是因着这一眼,对方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上司,陈仪月不得不主动上前和容珩打招呼。 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吗! 站到容珩身边,陈仪月酒醒了一大半,身体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她正欲开口时,容珩也凑巧的结束了那通电话,侧身微微低头。 坐着时尚不觉得,直到容珩站在陈仪月面前,她才直观感受到了男人堪称优越的身材,非工作场合的偶遇并未削弱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与白天不同,容珩换了一身深灰色西装,暗红色领带被下方顶端的纽扣拘束在内,宽肩窄腰的黄金倒三角比例,西裤布料熨帖,皮鞋依旧是薄底。 还会是红色吗?和他今晚的领带很搭,陈仪月忍不住想。 “晚上好,容董。” 容珩的目光里的神色很淡,却依旧把她浑身都盯得有些发烫。 陈仪月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做贼心虚般主动道:“我在这边陪人吃饭,没想到能遇见您,好巧。” 不管了,只要容珩不问,那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要是问了的话……就说是肖助好了! 月光自西南面来,容珩背光而立,将陈仪月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宽阔的身影下,清晰的看见女人脸颊上的两抹酡红,被模糊的晕染开来,延伸至双耳,珍珠也携去几分血色,在他眼中变得灵动起来。 容珩敛眸,不动声色从围栏上起身,状似无意:“约会?” 陈仪月耳朵一红,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到早恋的学生,支支吾吾:“容董,我……” 容珩唇角掀起一丝弧度:“嗯?” 窘迫的、微醺的、脸红的陈仪月。 脖颈下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依容珩的身高,只要再往前一步,陈仪月口中的“最重要”,大概率就能从“看上去”变成“埋进去”。 露台明明宽阔的不行,足以容纳下一百个她,可陈仪月仍然感到空气在变得稀薄,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银色半框在月色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深邃的眼眸下是一片看不清的阴翳。 从容珩喉中溢出的尾音微微上扬,羽毛似的在她耳边绕着暧昧的圆圈,鼻尖也沾染上几分淡淡的烟草气息,以及植物的清香。 陈仪月决定将装傻贯彻到底,眼神飘忽,讲话也支支吾吾:“我……我应该回去了,他们等我很久了。” “去吧。” 男人淡淡出声,看女人在他跟前拘谨的点了点脑袋,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大掌下反复解开又扣合的纽扣才逃出魔掌。 她今晚化了淡妆,唇色偏粉,长袖的高腰纯白连衣裙,无害又乖巧。 雪茄最后一丝火光被捻灭,肖祁掐着时间走到自家老板身边,递去一块白丝绸手帕。 “容董,都办妥了。”肖祁站在一旁,等待下一步指示。 “她在的包厢,去查一查。” 指尖仍被淡淡的烟草气息裹挟着,惯常用的手帕颜色今晚却有些莫名的扎眼,滑腻的触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掌心溜走。 优秀的特助显然能提前预判老板的想法,底子早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肖祁面带微笑汇报道:“陈小姐所在的‘禧生’,预定人是盛氏董事长盛京明,除却陈盛双方父母,还有陈小姐和盛家长公子,盛琰。” 朴心居的客源几乎被南城上层人士垄断,来者钱权俱全,隐私信息的保密程度自然也是顶级,只不过,早在一个月前,容珩抵达南城的前两天,朴心居就已悄然易主。 “禧生。” 容珩微微皱眉,指节无意识曲起,在微凉的围栏上轻轻敲打,将手帕收进内里后,眼神随意向下望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偌大的草坪上,一对男女并肩,悠闲的散着步,从容珩的角度看过去—— 西装外套被披在陈仪月肩头,她依偎在男人身边,话不多,但嘴角始终挂着笑,偶尔抬头,在路灯的照耀下,神情明媚的过分,耳坠的光泽使得容珩微微敛眸。 “那边结束了吗。”容珩问。 肖祁摇了摇头:“国内的手续和流程还需要时间。” “那就把他们海外的货截了,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玩过家家。” 肖祁应下,跟在容珩身后离开,路过“禧生”的包厢时,容珩瞥了一眼,随即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去。 “丢掉吧。” 肖祁随即叫人来取走那块不大不小的牌匾,扔进了底层的垃圾站。 * 背后灼热的目光消失后,陈仪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随便一抬头就看见露台上容珩那张脸的惊悚感,尤其是感受到来自高处的注视感后,陈仪月便不自觉的想要掩盖什么似的,和身边的盛琰言笑晏晏的交谈起来。 盛琰感受到身边女人对他突如其来的好态度,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果不其然,刚刚在包厢里只是欲擒故纵罢了,这样的小手段他见得多了,不过陈仪月足够漂亮,背景对他也颇有助势,他愿意适当的包容她的小脾气。 这样想着,盛琰看着她单薄的肩头,将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披上了她的肩头。 冗杂的香水味混合着一股明显的烟草气息瞬间笼罩住陈仪月的鼻息。 一时间,她平静的面色有一丝的龟裂,内心厌恶更甚。 眼神划过他相比之下称得上干瘪的身材,陈仪月将外套从肩头取下,笑不及眼底:“谢谢盛学长,我不冷。” 盛琰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刚想开口,又想到他父亲在外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私生子们,只好故作绅士的拿回,摸了摸她的脑袋。 陈仪月没躲,刚才已经下了盛琰的面子,暂时还不能闹得太难看。 那晚结束的很圆满,宋致君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称得上“慈爱”的眼神,仿佛她真的是他悉心栽培了多年的亲生女儿。 距离“相亲宴”结束不过两天,陈仪月在工作之余接到了来自季荷的电话。 “小琰出了事,右手骨折,地址我等会发给你,你代我和你宋叔叔去看望看望小琰。”《 》 3、粉杏色 陈仪月在茶水间,看着手机上发来的那一串精准到门牌号的地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早早就看清了季荷和宋致君的丑恶嘴脸,毕竟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一句她的意见,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能直接让她上赶着往盛琰家里跑。 陈仪月长按那一条信息,直接点击删除,眼不见为净,随即迈开步子,端着咖啡就准备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自打那天晚上的“胸围事件”过后,陈仪月就老实了不少,再也不敢没事就对容珩生出其他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也更不用说口出狂言了。 容珩大抵也是懒得和她这么个小员工计较,这几天她天天受肖助指使去给他送咖啡,他从始至终也只是淡淡的说一句“谢谢”。 晚上六点,总裁办最近为数不多准点下班的日子,陈仪月在楼下等车时偶遇了与她目的相同的肖祁。 两个人打了招呼,并排站着,陈仪月试探着找了个话题:“容董是不是不太喜欢喝咖啡啊?” 肖祁:“怎么这么说?” “感觉容董每次喝的时候……嗯,都有一点点下意识的抗拒。” 陈仪月回想起今天上午进容珩办公室,将咖啡杯送到容珩手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很淡很轻,但被陈仪月敏锐的捕捉到了。 “我也不清楚,但咖啡是容董自己要求的,可能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吧。”肖祁思索片刻后,谨慎的回答。 “好奇的话,有机会可以问一问。” 肖祁此话一出,陈仪月见鬼似的急忙摇了摇头,无奈道:“可别开这种玩笑。” 她是疯了才会去问这种在容珩眼中毫无价值的问题。 陈仪月打的车很快就到了,肖祁顺手替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她连忙道谢,坐稳后放下一半的车窗和肖祁说再见。 白车疾驰驶出,一辆通体沉稳的黑色宾利紧随其后,车头的银标折射出一束晃眼的光线,肖祁前跨一步,没来得及动作,车门就从内里被推开了,率先出现在眼前的,是男人深棕色的尖头皮鞋,黑色西裤下的脚踝被布料包裹的一丝不苟。 “容董。”肖祁看了一眼容珩的神色,额头紧张的冒出一颗冷汗。 “嗯,”容珩低低应了一声,一路沉默着走近专属电梯后,闲谈似的开口:“你和她刚刚似乎聊得不错。” 电梯直线上升,显示板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像肖祁此时按捺不住的心跳,汗水沿着鬓角滑进衬衫,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将刚才和陈仪月说过的话全部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身前的男人。 容珩单手插兜,露出一小截手腕,百达翡丽的经典圆形表盘,表壳是低调的白金色。 容珩没再继续追问,走进办公室后,里面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面上却不敢显现出一丝不耐的神色。 “容总。”肖祁颔首问好。 容铭朝肖祁点了点头,望向容珩的眼神里,讨好与崇拜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哥……” 容铭才刚开口,就被容珩轻飘飘一眼逼得住了嘴,一米八的正装大个儿,在容珩面前像个孙子似的,容珩让他往东他容铭绝不往西。 “c市的项目,你今晚就去。” 容珩坐到沙发上,双腿迭起,半晌,又继续道。 “肖祁,你一起。” * 陈仪月坐在小沙发上,盘点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 按理来说,她都被接回宋家这种南城地头蛇的家庭了,宋致君季荷指甲缝里漏点出来也够她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也不至于只有六位数开头的家当。 当然,这个六位数的第一位数是“1”。 在陈仪月的认知里,宋致君和第一任妻子是商业联姻,两人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国外留学。 陈仪月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短暂和宋怀安有接触,宋怀安是典型的温润公子形象,两人的关系在宋家还算得上和谐友爱。 第二任就是季荷了,宋致君早些年被她迷得七上八下,对外宣称季荷是其“真爱”,宋怀安外祖家面子搁不住,出手施压后,宋致君才消停了些,对季荷仍然有求必应,但并不让其插手集团事宜。 陈仪月想,宋致君和季荷之间大概还是有些真情在,否则宋致君也不会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什么垃圾似的躲避不及,仿佛同意将季荷从前的“污点”接回宋家就已经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至于宋家的钱?一分都不要肖想。 就连季荷也在他的威慑下极少和陈仪月见面,先前在奶奶病房门前给她的卡也被收回,除却a大的学费和在南城生活算的上微薄的生活费,陈仪月身上基本没有任何闲钱,很早就开始外出兼职。 大概谁也想象不到宋家明面上的大小姐,私底下居然蜗居在不到五十平的小公寓里,每天还勤勤恳恳的准点上班打卡。 早先奶奶脱离危险后,陈仪月本来想出尔反尔,毕竟在大资本家面前也不需要什么道德感,可刚迈出第一步,宋致君便当即切断了她的一切经济来源。 她身上还有奶奶给她的积蓄,一张卡,卡里整整五万块钱,原本是拿来她上大学用的。 陈仪月不知道宋致君是怎么做到手眼通天的,可自打那一次过后,她就熄了这门心思。 陈仪月知道,这不仅仅是宋致君对她的威胁,还有对奶奶的。 宋致君多疑,手段层出不穷,是以陈仪月这几年连电话都很少和奶奶往来。 要说他有什么优点的话,还是有的,那就是,他真真切切只有宋怀安这一个亲生儿子。 “唉……” 陈仪月瘫在沙发上,看着那张卡。 这张卡并不在她名下,而在她如今身处异国的好友方莹名下。 陈仪月情绪很淡,今晚没有工作需要处理,这些年一个人呆惯了,不论面对什么问题,她都能保持情绪稳定。 眼泪与怒火并不会帮助她解决任何问题,她在南城举目无亲,没有任何人有资本帮她推拒宋盛两家的联姻。 所以,那就只能从内部入手。 宋致君不允许她进宋氏,夫妻俩对她也都没什么好态度,陈仪月也不想忍着恶心去讨好周旋。 想了半天,唯一的突破口倒是落在了盛琰身上。 陈仪月从列表里找出名为“盛琰”的联系方式,看了半天,脑中灵光一闪。 第二天午休,陈仪月给盛琰发消息,问他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客套的有些官方。 盛琰:有一点,不过也不算太严重,不小心磕到了而已。 盛琰:不用担心,小月。 陈仪月:“……” 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愈发觉得行动刻不容缓。 陈仪月:我明天休息,方便来看望一下盛学长吗? 盛琰回的很快:当然可以。 陈仪月本以为到此为止,刚退出聊天框,就看他继续发来了一条新信息。 点开一看,悔不当初。 盛琰:小月的话,不方便也得方便。 陈仪月现在简直想去找容珩给她报工伤。 转眼又想到联姻被搅黄时宋致君和季荷糟糕的脸色,她才总算有了继续的动力。 放下手机后,陈仪月拿起手边的会议报告往容珩的办公室走去,即使已经来过许多次,可每一次敲门前,她都要深呼吸两次以确保调整好了状态。 陈仪月挺直了背,刚抬手敲门,门就从内里被打开了。 容珩高大的身影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她面前,不超过半米的距离,一堵墙似的,她呼吸一窒,睁大着眼睛就要往后退去。 却不曾想高跟鞋慌乱间一时不察,竟直直要往后栽去,陈仪月大脑宕机顿时紧闭双眼。 啊啊啊啊啊都怪盛琰!要是他不说那些屁话她早就已经进门了! 至于为什么不骂容珩? 好大。 好软。 好喜欢。 这不是上司,简直……简直是活菩萨啊! 陈仪月在栽倒前一秒,被容珩伸手拉住小臂,惯性使然,陈仪月无比自然的—— 一头栽进了容珩的怀里。 他的手好大,伸展开来的长度几乎能涵盖住她的整条小臂。 站稳过后,容珩看了一眼正向他走来的助理后,引着她后退进了办公室。 随着沉闷的关门声响起,容珩松开了她小臂上的桎梏,与此同时,陈仪月也乖巧的抱着文件后退,和容珩保持在一个适宜的距离。 额头和脸颊上似乎还残存着男人身上温热的触感,以及忍不住让人轻轻嗅闻的木质香气,沉稳、可靠、还有些……醉人。 办公室里寂静的有些过分,陈仪月余光里,还隐约看见了容珩白衬衫领口下方那枚极淡的唇印。 一层薄薄的粉杏色。 陈仪月的脸颊烧了起来,偏偏容珩又在这时候开口:“有没有受伤?” “没有……” 陈仪月眼神飘忽着,声若蚊蝇,手抖着将文件递出:“容董,会议……咳……” 没等她说完,蓝色的文件夹就被容珩从指尖中抽走,搁置在了手边的书柜上,接着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把一点的饭局推掉。” 陈仪月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钟表。 十二点二十五分。 男人低沉的声音还萦绕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 “嗯,出了一些小状况。”《 》 4、游戏 小状况本人现在有些不在状况。 旖旎的暧昧心思在容珩挂断电话,同她对视的瞬间回归现实。 容珩这种资产九位数起步的资本家应该不会让她赔钱吧? 回想起刚刚脸颊传来的顺滑触感,八成是私人手工定制,真要赔的话,她就真得回宋家给那夫妻俩当孙子了。 陈仪月瞳孔微颤,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观察着上司的态度。 容珩神色温和,丝毫没有被下属冒犯继而耽误工作后的不悦,他的语气与神色始终平和而沉静:“不用担心。” 本欲再说些什么,容珩垂眸,看见女人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去继续工作吧。” 如此轻而易举的被放过,陈仪月忍不住“啊”了一声,尾音上扬,眼神略过他的胸口时,快速的眨了眨眼。 天马行空的想法默默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包括但不仅限于容珩顶着她的唇印去参加饭局,以及宋致君为什么不找容氏联姻。 前者纯属扯淡,后者就只能归咎于容家不够努力。 陈仪月叹了口气,看向容珩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惋惜,试探着开口。 “嗯……那西服,我赔给您吧?” 陈仪月紧张的有些口不择言,说完,抬手将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挽至耳后。 容珩镜片后的神色一暗,顺着她的动作,看见她波浪似的长发下,耳尖被掩盖住的一抹薄红。 袖口下的指尖摩挲,语气很淡:“不需要,evelyn。” 容珩的发音是极其地道的英音,同三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区别,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三年不是弹指一挥间,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 横跨在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使陈仪月倏然回过神来,她的无意给她的顶头上司带来了原本不必要的麻烦,礼数使容珩现如今在她面前保持良好的风度,叫她的名字已然是在提醒她的逾越。 在公司,工作永远是第一优先级,她调整好情绪:“抱歉容董,或许现在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忐忑之下,他的答案始终没有变化,从始至终,容珩的情绪仿佛都没有任何起伏,像一条不断延伸直至消失的柏油马路。 随着容珩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与之而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像犯错后被冷暴力的孩子,哪怕被责骂两句也没有现下这般失落。 也对,像他这种不论出现在哪里都是焦点的男人,想必被咖啡红酒毁去的西装早已两只手都数不清,又怎么会差她这一枚唇印? 这样一想,陈仪月对他的心思瞬间被浇灭一大半,连带着之后汇报工作时,也特意站的比从前更远了一些。 当夜,陈仪月做了个十分莫名其妙的梦,她梦见自己整个人被一团异常硕大而柔软的云朵包裹着,仿佛回到了人类最原始的状态,被命运无偿的滋养着。 “evie,evie,mysweetlilltething……” 成熟男性低沉暧昧的嗓音随着闹钟铃响戛然而止,空灵的盘旋在她耳边,经久不绝。 陈仪月睡的迷糊,意识回笼时,脸上透露出一股不正常的红晕,闭着眼伸手按掉闹钟,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坐起身来。 明明梦境都会在清醒的那一刻泯灭大半,如今却无比清晰的在她脑中呈现,尤其是那个近乎窒息的拥抱,却使陈仪月久违的感受到了“安稳”。 羞耻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舒爽,陈仪月在洗漱室看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瞬间有些难以直视。 等陈仪月收拾好,画完淡妆准备出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盛琰有伤在身不便外出,兜兜转转打了半天太极,陈仪月还是妥协,搭车去了盛琰家中,路上顺便买了花束和果篮,难得是一次不用纠结的购物体验。 陈仪月将随手挑的那束花抱在怀里,盛琰提前打过招呼,安保放行,一梯一户的户型,刚出电梯,陈仪月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一见面便提走了她手上的果篮。 “陈小姐,盛先生等您很久了,跟我来吧。” 陈仪月礼貌的笑了笑,跟在女人身后,很快便看见了从沙发上起身来迎接她的盛琰。 见了面才知道,并非盛琰口中的简单磕碰,他右手打着厚厚一层石膏,脸上也有轻重不一的划伤,尤其是额头某处,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比陈仪月预想的要严重的多,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向盛琰的途中揉了揉眼睛,硬生生将眼眶揉红了,眼尾粉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盛琰一瞧便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此刻见陈仪月这副模样,更是笃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动作间带着几分怜惜,用左手摸了摸陈仪月的脑袋。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怎么弄的呀?” 陈仪月问,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听到这个问题,盛琰不太自然的咳了一声,隐隐有些不悦。 在自家会所被外人给摆了一道,最后还什么也查不出来,能不气吗? 碍于他原先做的那些事也不光鲜,至少不能摆到陈仪月面前来讲,盛琰掐头去尾,说辞笼统:“没事,出去谈生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用担心。” 陈仪月听得出盛琰言下之意是不愿让她深究的意思,便也懒得继续追问寒暄,关心道:“那多久能好呀,这么严重……” 盛琰这么病一遭,不论是何种原因,都不出意外得老实上一段时间。 那她上哪找他的不痛快去? 原本以为他问题不大的陈仪月计划落空,有些不耐,去卫生间时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皱起的眉头缓缓放平。 回去后,陈仪月揪心的看着他:“盛学长,我可以天天来看你吗?你伤的这么严重,我实在是担心……” 闻言,盛琰脸上的表情有一丝龟裂,陈仪月这天差地别般的态度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左手还是习惯性的安抚的放在了她的肩头:“不用,你不是还在实习吗?不用担心我……” “实习哪里有你的伤重要?”陈仪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但是……”盛琰看着面前这双秋水盈盈的眼,莫名开始烦躁起来:“小月,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我明天就去辞职吧?” 盛琰的面色出现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见陈仪月神色不似作伪,他沉下脸:“理智一些,小月。” “我很理智!” “先生,盛夫人说她等会要过来。”刚才为陈仪月带路的佣人冷不丁冒出来。 “你看,”盛琰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迫不及待的往陈仪月面前捧:“我父母也会经常过来,要是传出去你天天在我这,对你影响不好,知道吗?” 如果不是盛母要过来这个理由,陈仪月还能和盛琰大闹三百回合,她是真不想和季荷这辈的贵妇人打交道,光是一个眼神就盯得她浑身不适。 陈仪月假装妥协,又和盛琰聊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所幸,直到她乘车驶出小区也没有碰上前来关心儿子的盛母。 回家路上,陈仪月在商场下了车,才走几步路,便被透明展示柜里的一套米白色西装吸引了目光。 在店门处不远的导购很快发现了她,热情的上前询问:“小姐,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鬼使神差的,陈仪月点了头。 到目前为止,陈仪月只见过穿深色西装的容珩,私人订制的西服收束出他完美的腰身,动作间细微的褶皱也如同他本人一般美妙,每一处都被严谨包裹到一丝不苟。 陈仪月突然很想把他形容为上天恩赐的礼物,需要一位有缘人将他小心翼翼的拆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在面前这一套米白色西服前,大抵是她现在已经魔怔到看到西装就想到他的程度了。 “小姐,您是要为男朋友还是长辈挑选呢?” 某个字眼出现的瞬间,陈仪月的脸迅速涨红起来,急忙摆手:“都不是……” 她想说“上司”,又意识到太奇怪,欲言又止间,女导购露出会意的笑容:“为男性朋友挑选的话,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陈仪月囫囵吞枣的应了一声,在女导购为她介绍时,她才发现这家店的价格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太友好。 指腹下面料的舒适程度,令她不自觉同容珩身上的那件做起比较来,得到的结论是远远不如。 不过她还是顺着女导购介绍的话语与指引去仔细挑选了一番,指尖每略过一件,都不自觉的想起一遍容珩穿上时的身形。 这种感觉令陈仪月感到奇妙,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奇迹珩珩”的游戏。 暂且将其列入有生之年系列吧。 最后,陈仪月也没有辜负导购小姐的努力付出,挑了一件白色衬衫,可挑选码数的时候又犯了难,她第一次经历这些,没有丝毫经验,便只能凭着印象比对,一遍又一遍。 结账完,陈仪月看着小票上的“七千六百元”,小小的肉疼了一下。 回家后,她将那件白衬衫用衣架撑起,挂在了衣柜的最边缘。 衣柜门就这样半开着,陈仪月躺在床上,只觉得四周全是属于容珩的气息,悄无声息的侵占着她脆弱的感官,像昨晚梦里的云那样,要把她一点、一点吃掉。 像是神话中海妖的歌声,化为古老的符文将她禁锢,将她拽入深渊。 “evie,evie,mysweetlilltething……” “sleep,sleep,mydearsweetiebaby……”《 》 5、体贴 次日,陈仪月和同事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偶遇。 宋婕盯着她眼底那层淡淡的青色,想起昨天是休息日,戏谑道:“昨晚有安排?” “那真没有,”陈仪月从店员手中接过制作完成的美式,手心冰丝丝的,顿时少了几分困倦,无奈的耸耸肩,说出口的答案令人失望:“单纯失眠。 “是吗?”宋婕与她并行,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却也不再追问,另起话题:“下周我朋友的酒吧开业,一起去玩玩?” 陈仪月笑了下:“有时间一定。” 自打黄芯被辞退后,办公室以大压小的风气好转了不少,正值风口浪尖的时候,谁也不想冒险触大boss的霉头,而容珩也因此在众人眼中落下了类似于“冷面阎王”的形象。 “月月……” “怎么了?” 出声的是与她同为实习生的文茹,两人同为a大金融系的学生,原本就有私交,如今又是同事,关系便开始密切起来。 文茹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几乎算得上是哀求,食指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蓝色文件夹,小声解释道:“容总出差了,这份文件要交由那位签字,拜托拜托……” 陈仪月今天暂时没有要和容珩亲自对接的工作,一时间又想到他的名字,脑子莫名有些发热,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帮你给肖助?” 文茹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谢谢你!” 真是谣言害人啊,陈仪月心想。 以总裁办私底下的八卦传播能力,不知道容珩会被形容成什么洪水猛兽的样子。 接过文件夹,等文茹走开后,她坐在座位上犹豫了两分钟后,起身往肖助的小办公室走去,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路过的宋婕拦下。 “找肖助啊?他临时和容总一块儿出差去了。” 手上的文件夹突然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拿着不对劲,却又没办法放下。 十五分钟后,陈仪月认命的敲响了容珩办公室的门。 “进。”还是熟悉的声音。 寂静的室内,响起高跟鞋与地板碰撞的轻微响声,大抵是得了什么看见容珩就会脸红的病,陈仪月匆匆的扫了自家上司一眼,找准方位。 西装外套被随意的挂在座椅后,衬衫的扣子却完完整整的扣到了顶。 敛下眉眼,看见男人骨骼感颇重的指节正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注意力并未因他人的闯入而分去半分。 陈仪月眯了眯眼,眼神强硬的从他修剪整齐的指尖挪开,将文件翻开:“容董,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容珩敲打的动作一滞,略微抬眼,将女人的神色完整的收入眸中。 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被他捕捉,眼神略过她鬓边小巧的紫色耳坠,容珩拿起手边的笔,在她提前翻好的页面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下笔行云流水,字迹遒劲有力,连被他握在手中的钢笔都显得矜贵万分。 因发力而略微凸起的青筋犹如藤蔓般缠绕住陈仪月的视线。 嗯……看上去手感就很好的样子。 容珩抬头,将文件返还给她,对视的瞬间,她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很紧张?”男人冷不丁开口。 指尖刚摸索到文件的另一端,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小老鼠,陈仪月摇摇头:“没有……” 悬在半空的文件夹被男人稳稳的托在指尖,对于她的否定回答,容珩不置可否,小臂卸力,银色边框下的双眼深邃,目光却仿佛有千均重。 “拿稳。” —— 走出办公室后,陈仪月惆怅的猛吸了一口冰美式,试图用凉水将脑中的火热浇灭。 “嗡——嗡——” 桌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嗡鸣声,思绪被打断,看向手机屏幕,“季荷”两个字郝然出现在陈仪月的视野之中。 她轻触屏幕按了挂断,随即进来一条短信—— 仪月,晚上回老宅吃顿饭吧。 “吃饭?” “你们和我有什么饭好吃的?” 宋致君坐主位的饭桌上,看着眼前的场景,满脸惊愕,怎么也没想到三年来都称得上乖觉的继女,竟然在饭桌上甩了筷子。 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拍了一声桌子,横眉冷眼看向她,厉声斥责:“没规没矩!” “怎么?您两位都要把我卖了,还不允许我发点脾气?” “不知好歹!”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久未被如此冒犯过,眼神怒火中带着傲慢,嘲讽道:“要不是我同意阿荷将你接回宋家,你以为你能遇上这么一桩好婚事?” “仪月,你能嫁给盛家,想必你远在千里外的奶奶也会高兴的。”季荷温声劝阻道,走到亲女儿身边,想拍拍她的手,却被人躲闪开来,一时间神色有些僵硬。 陈仪月只觉得看这夫妇二人一眼就觉得恶心,呼吸沉重的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面上平静,餐桌下的手指却在无意识的颤抖,仿佛嫁给盛家是什么天大的恩赐,而她是最应该迫不及待的那个。 两家敲定订婚的日子正值春节,距离现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正式的婚礼则在陈仪月毕业后举办,届时南城所有名流都会参加,宋家也会正式对外公开承认她宋家长女的身份。 “别和我提奶奶。”她冷声道。 “不是好事吗。”陈仪月倏然站起身,朝季荷露出一抹笑,随即像是想通了似的开口。 “是啊,盛大公子风流倜傥,年轻有为前途无限,谁嫁不是赚?” 宋致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轻蔑,在以为她要妥协了的下一秒—— “既然这样,宋先生这么喜欢您,怎么不把这种好事给您?” “混账!” “砰——!” 瓷碗砸过陈仪月的后脑勺,发出沉闷的响声后碎裂在她的脚边。 离开餐厅时,身后传来季荷隐约的啜泣,佣人上前劝阻的脚步慌乱,中年男人的声音沉到怒不可遏,听的她头昏脑涨,只觉得恍惚又讽刺。 “陈仪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仅有你奶奶,我还有一万种方式让你从a大毕不了业!” 门口名贵的花瓶落得同瓷碗一般无二的下场。 陈仪月连挂在一旁的大衣都没拿,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宋家。 祸不单行,一路走出别墅区,上车后,陈仪月才发现家门钥匙忘在了公司,只好让师傅掉头,路上又恰巧出了车祸,将近九点半才抵达目的地。 冷风萧瑟,陈仪月刷卡上楼,办公室一片漆黑,从抽屉里找到钥匙后,发现唯独茶水间的方向还亮着光。 心想或许是检察人员的疏忽,她按下茶水间的门把手后,才恍然发现里面有人。 仅仅依靠身形就能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 他眼中变换出陈仪月未曾见过的新情绪,语气很淡:“怎么这么晚还在公司?” “我……”一出口难免哽咽,愣怔间,陈仪月深吸了口气,被压抑的情绪却仿佛在此刻昭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几个字的回答被她说的起起落落一长串,最后甚至开始掉起眼泪。 她试图克制:“对不起容董我……” “想哭就哭一会儿。” 容珩伸手摸索到灯源开关,“啪嗒”一声,两人的身影便被黑暗淹没。 紧接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女人压抑的啜泣声。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方位,时间变得如黑夜的边际般漫长。 等到女人的情绪逐渐好转,室内传来两下轻微的抽纸声。 未干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凭借着窗外一丝微弱的月光,隔着两张薄软的纸巾,陈仪月的指腹蹭过男人的指尖。 “谢谢……” “能站起来吗。” 容珩怎么知道她蹲下了……还没等她给出答案,便察觉到自己身前多出一条手臂。 她想也不想的,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只一瞬间,便感受到他宽厚掌心的灼热温度,以及指腹的薄茧,不轻不重的碾过她的手背。 她不由自主的握的紧了些,直至在他面前站稳过后,竟生出不愿意放开的念头,如同送到落水之人面前的浮木。 “抱歉……” “不用总是对我说抱歉。” 容珩曲起食指指节,拂去她新落的眼泪,轻如呢喃的声音似无奈的叹息,是没有任何责备意味的陈述:“又哭了。” 指节触碰到她时,连带着抚过颤动的睫毛,像驻留在他指上扑闪的蝴蝶,脆弱而胆小。 她的脊背单薄,一件女式衬衫挂在她身上摇摇欲坠,陈仪月察觉到容珩的远离,心一坠。 下一秒,鼻息便被完全被他的气息所笼罩,白日里挂在他座椅后的西服外套,此刻垂在了她的肩头,一点、一点蚕食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衣服很长,几乎要掩过她的膝盖。 也很大,能将她整个上半身完完全全的笼罩住。 室内仍旧一片漆黑,男人的呼吸声比女人的更重,也更明显。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陈仪月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二人某一时刻几近同频的呼吸声。 “谢谢您。” 耳边传来男人简短的回应,颈侧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感,她忍不住拢了拢肩上的外套,指尖忍不住在内里揪住一小块面料摩挲。 “容董……” “嗯?” “您对下属真体贴。” 女人的鼻音浓重,容珩没有回应,伸手按下灯源处的开关。 视觉远比听觉的冲击力要大得多。 眼睛哭的红红的陈仪月,身上还披着他穿过的衣服,自以为遮掩到完美的情绪,早在开口的瞬间便露出了马脚。 连试探都显得乖巧。 “仪月。” 他低声唤她。 “女下属的唇印,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衬衫上。”《 》 6、暗示 直到指尖搭上微凉的车身,陈仪月脚步一顿,倏然停在了原地。 再向容珩看去时,却发现他已然俯身进了驾驶座。 流畅的车身线条全然融入夜色之中,像容珩的气息那样,悄无声息的将她裹挟,连最后一丝清醒都难以自持。 玻璃是单向的,从外看,内里一片漆黑。 陈仪月咬咬牙,做了个深呼吸后,往前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夹杂着暖意向她袭来。 陈仪月上车的动作稍显僵硬,不太自然,余光中是容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表盘在腕间泛着细碎的光。 不论感官亦或是每一寸肌肤,在踏入他私人领域的那一刻,好似都被无情侵占,毫不留情的剥夺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连带着先前在宋家发的脾气与燥意,也在无形之间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抚平。 “去哪里?” 陈仪月像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将自己裹的更紧了些,声音也小:“回家吧……” 闻言,容珩静默了一瞬,身边的兔子也一言不发。 沉默中,容珩出声叫她:“仪月。” “嗯?” 一抹红晕从脸颊延伸至耳尖,男人嗓音温润,叫她名字时更甚,尤其是又让她想起才不久那几个字。 “女下属的唇印”。 容珩的确天生就是做领导的料,在楼上跟着他一同离开时,陈仪月还脸红揪着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琢磨,大抵是敌人太强势,她又鬼迷心窍,才造成现在手足无措的情况。 深夜十点半,男上司和女下属共乘,她还糟糕的说了“回家”这种指代性不明的话。 容珩不会以为她是在暗示他什么吧? 思索间,陈仪月惊慌的转头望向他,目光在空中汇聚的那一刻,她看见男人嘴唇轻合。 “地址。” 她愣住,松了肩膀,嘴巴下意识的将答案递给他。 没两分钟,车身向前驶去,陈仪月揪住身前的安全带,试图将自己勒死在车上。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身边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安,不停的摸头发。 容珩神色晦暗不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容珩的车技很稳,行驶的如履平地般,没有丝毫颠簸。 起初她还紧张的不行,在察觉到容珩的注意力似乎并未放到她身上后,整个人便开始慢慢放松下来,身下的座椅舒适的过分,同她身体的弧度贴合的几乎分毫不差,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车中内饰简约低调,却又不失奢华,无论身下的座椅亦或其他都极具质感与视觉设计。 除此之外……倒是一无所获。 她偏头望向窗外,心头涌上一股无缘由的情绪,唇角扬起一抹企图掩饰的笑意。 陈仪月掐了掐指尖,察觉到车速渐渐放慢,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在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车停稳后,容珩率先下车。 陈仪月手才搭上开关处,车门就从外被打开,高大的身影狭隘,是他细心的护在她头顶的掌心。 陈仪月却很想“不经意”将脑袋撞到他的掌心里去试一试。 只不过有心无力。 夜色深深,容珩这一身实在和小区有些格格不入,楼下就他们两个人,男人的眼神在她看来有些深沉。 就当陈仪月以为他要对她说些什么的时候—— “回家吧。” 如果换一个人,陈仪月定然觉得他是在假正经装客套,然后头也不回的上楼,第二天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但对她说这话的人是容珩。 可能这就是帅哥的特权? 而且人家不仅帅,还事业有成有钱有颜,性格……似乎也不错。 陈仪月将手从外套中伸出,动作的下一秒,却被男人轻轻按住了肩头。 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陈仪月不自觉瞳孔放大。 容珩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可爱:“披着吧,外面冷。” 陈仪月点了点脑袋,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半晌,在男人颇具耐心的目光下,她温吞开口—— “您要不要上楼……喝杯水……” 男人的眸色深了些许,没去纠正她的称呼。 漫长的审视与沉默像是他有意的惩罚,将她从里到外无形的鞭笞了一遭。 他的眼神像老师在看不听话的学生,陈仪月被瞧得面红耳赤,喉咙干涸。 没一会儿—— “好。” 他答应了。 陈仪月原本紧张的心绪在此刻缓缓平息,再次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少了躲闪,俏皮的眨了眨,随即转身向电梯走去。 男人则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皮鞋和高跟鞋的踩踏声错落着进入一小方狭隘的空间中。 陈仪月伸手按下数字“5”,让人难以忽视的气息无处不在,空气都变得稀薄。 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着,很快停止,电梯门自动开启后,率先响起的是细跟的清脆响声。 平日里一分钟不到便能走完的廊道,如今却变得漫长无比,容珩步子很大,走的却慢。 她想,他或许是对她平日里的生活环境感到“好奇”。 小区虽不说破败,内里的设施也和“老旧”八九不离十。 陈仪月猜想,光是容珩今晚开的那辆车,就能毫不费力买下十栋这样的楼。 离家门越近,陈仪月攥着钥匙的手便越紧,越紧张反而越冷静,她咬了咬唇,眼中浮现出几分懊悔,几分犹豫。 随即又想起和盛家的婚事,继父连同亲生母亲的威胁。 还有容珩那些不清不楚的言行举止。 凭什么次次都要她来权衡利弊,次次都是她受制于人? 陈仪月鼻尖一酸,想起自己在茶水间时的失态,想起容珩曲指勾去她眼泪时的温柔,想起他身上的温热触感。 钥匙插入锁孔,在一半时卡住—— 是容珩。 脚步声消失了,静悄悄的楼道一片漆黑。 手背传来想象中的真实触感,他虚握住她的手,一层薄茧正在隐隐作乱。 男人的身影从头顶落下,深渊般将她整个人毫不留情的吞噬。 男人的鼻息浅浅打在她柔弱的颈侧。 陈仪月毫无防备,颤栗的想躲,却避无可避。 披在肩头的西装反倒眷恋的蹭了蹭身后的主人。 她呼吸停滞,一动不动。 几乎是要扶着门才能坚持着不腿软沿着门板滑下。 接着,她耳根一软,轻轻咬住了下唇。 “陈仪月。” 他连名带姓叫她。《 》 7、前任 陈仪月本就怕痒,颈侧更是碰都碰不得的地方,容珩还偏偏一字一顿的叫她,温水煮青蛙似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 她隐隐感觉到容珩言语中倾泻出的一丝愠怒,却又实在想不通这情绪从何而来。 避无可避,也无计可施,再度开口时只觉得声音都不像她自己,生硬的控诉像在撒娇:“干嘛……” “你……” 容珩刚出声,狭隘的空间内便响起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 源头在陈仪月的包内,被她手忙脚乱的拿出来,也趁机从容珩的掌下逃脱。 通体银白的钥匙从锁孔中拔出,被容珩捏在手中随意把玩。 “怎么不接。” 容珩眉眼里的神色似笑非笑,她看不真切,语气淡淡的,压迫感却不减半分。 陈仪月朝他讪讪的笑了下,按下接听键后,在男人的注视下将手机放到耳边。 “和你说个重磅消息啊!” 方莹语气中难掩激动,陈仪月连忙按了两下音量键,顶着头顶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故作自然。 “什……什么?” 方莹“嘿”了一声,完全没察觉到电话那边好友的不对劲,自顾自说道:“江宿你还记得吧?” 陈仪月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后,方莹继续道:“听说他马上就要回国了,刚还来找我打听你呢,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中间隔着将近半天的时差,方莹大概是刚和江宿打完交道,电话就打到她这儿来了,陈仪月无奈道:“打听我做什么?” “还惦记着你呗,想和你复合?” “我和他都……”想起身边还有个不确定因素在场,陈仪月一个急刹车,差点咬到舌头,“都绝交那么久了,不可能。” “绝交?你是小学生吗陈仪月哈哈哈哈哈……” “不对!” 陈仪月急匆匆挂断电话,生怕方莹在电话里口出狂言把她搞得面红耳赤,更怕容珩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像上次在露台…… 不许想了! 容珩看着陈仪月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将钥匙递还给主人。 容珩将她犹豫的神色收入眼底。 “不是说要请我上来坐一坐?” 陈仪月从中听出调侃的意味,红了脸:“……才没有。” “和朋友闹矛盾了?” 是指刚刚那通电话,他果然在偷听她讲话。 陈仪月轻“哼”一声:“才没有。” “嗯,”容珩看着她的模样,指尖摩挲,“那现在还想请我进去喝杯水吗。” 陈仪月脸色爆红,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磕磕巴巴回答:“你要……你要是……” 容珩打断她:“想还是不想?” “想。”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短短几句话,陈仪月只觉得半辈子都燃尽了,热气困在外套里出不去,整个人在十二月的夜晚却宛如进了蒸笼一般。 容珩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看一个不听管教的孩子:“哪来的胆子。” “……坏孩子。” 三个字像电流般窜过陈仪月的神经,引得她一阵颤栗。 容珩叹了口气,像在笑,将她的反应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 最后只克制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头发既顺又软,像在给一只毛发蓬松的小猫顺毛。 陈仪月没接过的钥匙,被男人径直顺着开了门,“啪嗒”一声,门开了,容珩用指节蹭了蹭她滚烫的脸颊,莫名缱绻。 “仪月。” “嗯?” “后面一周要出差,有事给我发消息。” “……哦。” “进去吧。” 门快要合上时,他又叫她。 “仪月。” “……干嘛?” 最后一眼简直要将陈仪月溺死在水中。 容珩注视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温声笑道: “不要熬夜。” —— 毋庸置疑的,陈仪月又失眠了。 可怜见的,第二天还是要继续上班,再次光顾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日常偶遇同事。 宋婕不语,只一味看着她眼下比昨天还厚的遮瑕,笑的暧昧,一脸“我说什么”的表情。 陈仪月则满脸无奈“求放过”。 宋婕:“有情况了?” 陈仪月摆摆手:“真没有。” 宋婕:“真的?” 陈仪月:“真的不能再真了。” 狐疑的眼神从陈仪月脸上滑过,宋婕选择了相信,原因无他,陈仪月看上去着实乖巧,也无半分羞赧。 “那你失眠严不严重?我知道一家中医馆调理这些特别有名,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陈仪月点点头:“谢谢宋姐。 宋婕摆摆手:“都小事。” 要真是简单的失眠就好了,陈仪月想着,趴在工位上叹了一口气。 陈仪月看着聊天列表中多出的那个置顶,忍不住又点进去,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两条简约的转账记录,金额是二十八元,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怎么也没想到三年之后有了下文。 他的头像是一片夜空,亮度调到最高能看见星海,朋友圈则是一条直线,不知道还以为误加了什么老年人。 陈仪月昨晚回家后立刻从众多联系人中找到了容珩,他们没有聊天,一退出便又要重新在一众人中扒拉,她便索性将他设成了置顶。 许是昨晚情绪大起大落的有些过分,陈仪月魂不守舍了一天,上班宛若人机,开会时不小心走神,还被新来的主任敲了桌子提醒。 散会后,她才从宋婕口中得知ivor是容珩派来暂时顶替肖助的,陈仪月这才下意识的转头多看了他两眼。 ivor是外籍混血,脾气冷硬,和肖祁简直是天差地别,他这会一开完,连带着办公室的气氛都压抑了些。 好不容易混到下班,陈仪月打完卡后走出感应门,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量挺拔,皮肤白皙,一身黑向她走近,眼神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变得惊喜。 “月月。” “江宿?” 陈仪月诧异的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男人,方莹昨天还和他见过面,怎么才过十几个小时就出现在了她公司楼下? 陈仪月皱了皱眉,同他拉开一段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江宿被她冷淡的态度中伤,笑容僵在嘴角,抬起的手也收回原位:“你以前在a大的老师我都认识,闲聊的时候有听他们提起你。” “找我什么事?” “呀,”宋婕眼尖的从二人身边走过,朝陈仪月抛来一个暧昧的眼神,接着掉头离开:“拜拜。” 陈仪月见状,无奈的挥挥手回应。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同事,江宿看出她的窘迫:“月月,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余光瞄到ivor一行人走近,陈仪月点点头,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仪月踩着高跟鞋也脚步飞快,江宿连忙跟了上去,左手微微抬起,似乎随时准备着扶她一把。 “月月,我订了餐厅。” 眼见她有婉拒之意,江宿落寞的低下头:“小月,你说过的,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江宿是孤儿,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成就实属不易,二人当年也是和平分手,知道的朋友都说一句体面,更多的是惋惜。 看着江宿几近悲凉的目光,陈仪月嗓子里一口气不上不下,最终还是不忍心,“好。” 江宿选的餐厅很高档,但并没有订包间,许是怕陈仪月不自在,选的是大厅靠窗的位置。 “月月,我们有快一年没见过面了。” 陈仪月摇摇头,兴致不高:“记不清了。” 江宿又主动说了许多,不论是他的工作,亦或是他的生活,陈仪月始终兴致缺缺。 他眼神落寞,深受打击:“月月,我们之间……” 眼见面前的女人仍是沉默,江宿不甘心:“如果我以后在国内发展呢?” “江宿,理智一些。” “我很理智,月月。” “你别这么叫我。” “……仪月。” 陈仪月顿时语气急促:“说了别这么叫我。” 沉默半晌,“算了,随便你怎么叫吧。” “但是江宿,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朋友之外的可能性。” “我先走了。” 江宿起身拉住她的手腕,陈仪月挣脱了下,没甩开,大庭广众之下,江宿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只好耐着性子:“放手。” 江宿松手:“我送你。” “月月,就当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好吗?” 江宿话说到这份上,又想到两人好歹有过一段情谊,陈仪月只好无奈点头。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到楼下后,江宿忍不住开口:“你还是住在这儿。” 陈仪月解了安全带下车,随口道:“习惯了。” “月月,如果我当年没有出国……” “江宿,没有如果。” “早点回去吧,一路顺风。” 江宿离开了,陈仪月转身上楼,没注意到一辆黑色奔驰从暗处驶出,掀起一阵微风,紧跟着离去。 回到家,陈仪月随手将包扔在沙发,走进房间瘫倒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又看见不远处衣柜里,她昨晚没能还给容珩的西装。 脑子被不愉快的往事缠绕着,覆上一层淡淡的阴霾,陈仪月移开目光,拿出手机,戳进容珩的聊天框。 还是那两条熟悉的转账记录。 陈仪月心里浮现出一句话: 不主动就是不喜欢。 哼。 她翻了个身,将手机抛到一边,想起容珩时脸又止不住的发烫,只好狠狠悄悄骂他几句。 —— m国,上午十点,容珩在家中见客。 交谈的并不顺利,对方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轻松变成了小心翼翼,到现在更是惶恐,看着自己身后那两位黑衣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容珩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谈到一半,电话铃声响起。 “抱歉。”他微笑着说。 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在一旁等着,如坐针毡,被无意中一个眼神吓得站了起来,偷瞄着观察男人的神色。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容珩的神色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阴郁,却依然笑着。 挂断后,容珩似乎失了耐心,不愿继续维持风度周旋,只动了动手指。 “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起身向楼上走去,冷声丢下一句话。 “处理掉。”《 》 8、发烧 陈仪月一连几天都过的浑浑噩噩,一脱离工作状态就时常心不在焉,加之近几天奇差的睡眠状态,脑子也跟着变迟钝了不少。 趁着休息的间隙,陈仪月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准备醒醒神,靠近吧台时,脑中又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连带着手上搅弄的力度都不自觉的加快,似乎是想将那些不可言说的记忆连同咖啡一起融入水中。 “月月!” 文茹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得她手上的咖啡都差点没端稳。 陈仪月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转身道:“怎么了?” “就是……”文茹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小脸纠结的缩成一团。 陈仪月看她这副模样,心下了然。 “你是想说张导那个事?” 文茹登时松了一大口气,这事由她主动提出后,接下来的话便好说的多了。 “江师兄托我来问,月月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江师兄他就不去了。” 陈仪月摇摇头:“不会,大家都还是朋友,用不着这样。” 张导名叫张原,是几人大学时期共同的指导老师,最近课题组研究收获颇丰,恰巧又赶上得意门生江宿回国,才以“庆功宴”的名头聚一聚,明眼人都看得清除张原之外这顿饭的主角是谁,她又怎能看不清其中利害? 许是那晚她话说的太绝,江宿也不好主动给她发消息,怕她误会多想,但让中间人传话只会更尴尬,陈仪月叫住文茹。 “茹茹,以后这种事,你让江宿直接告诉我就行。” 文茹抿了抿这句话,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等到下班回家,陈仪月只觉得整个人像飘在水面上的浮萍,昏昏沉沉,连喝杯水的力气都没有,进门就栽倒在了沙发上。 一觉睡到凌晨四点,陈仪月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又软又麻,摸了摸额头,有些烫,强撑着从沙发上爬起找出退烧药,就着冷水咽了两颗。 用最后几分力气在公司系统提交请假申请后,陈仪月又单独给现任的直属领导ivor发了条短信后才四肢泄力沉沉睡去。 病来如山倒,陈仪月第二天醒来时,时针已然走到十二点元中的位置,电话铃声在空荡的房间回响,吵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是都请假了吗?还会有谁给她打电话。 半眯着眼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右滑接听,鼻音浓重,嗡声:“喂?” “月月,听说你请病假了?怎么了?严不严重?” 此刻听到江宿的声音,陈仪月只更觉烦躁,连和他周旋一句的耐心都没有:“和你没关系。” 电话被挂断,陈仪月再次陷入睡梦中,却时不时又从闷热中醒来,如此反复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卧室。 想去倒杯水喝,却不曾想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味。 小厨房的门半开着,里面的人显然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仪月震惊的看着他,有气无力:“江宿?你怎么在这?” 江宿的大衣挂在玄关,此刻只穿着一件高领的浅灰色毛衣,衣袖被挽至肘间,手上还带着湿润的水珠。 他略带歉意的向她走来,解释道:“当年走的匆忙,还有一把钥匙没来得及还给你,我担心你出事,便自作主张来了。”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陈仪月生病发烧就不喜欢去医院,能待在家就待在家,能拖就拖,往往都是江宿察觉到不对劲找上门。 所以说在这方面,她完全称得上一句前科累累。 脑子被烧的不清醒,陈仪月现在没力气和江宿争辩,茶几上是他倒好的温水,她拿起喝了几口,干涸的嗓子得到润泽,喉咙总算不再苦到发涩。 江宿从老地方找到额温枪,放到她额头测了测,三十七度八,低烧。 男人蹲在她腿边:“不去医院?” 预料中的答案:“不去。” “那喝点粥,然后吃药。” 陈仪月闷闷的“嗯”了一声。 喝完粥吃完药,陈仪月状态好了不少,嘴唇也总算有了点血色,刚想对江宿说点什么,就被他抢先开口。 “月月,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多久,”江宿苦笑了声,“就让我最后照顾你一次吧,行吗?” 陈仪月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功,也只好请他自便。 回到卧室床上后,陈仪月找到枕下的手机,一亮屏就是无数条同一号码的来电信息,她略微扫了一眼,一连串相同的数字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出意外都是江宿的,她也无暇一条条看下去,有重要的事自然会打第二遍,亦或是发短信。 请假申请已经通过,ivor也私人给了她回复,并好心的提醒了她注意身体云云。 突然感觉ivor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冰冰了。 看着置顶一片空白的聊天框,陈仪月心想,冷冰冰真是的另有其人。 陈仪月几乎睡了整整一天,像是要把前几天没睡好的觉全部补回来,再次睁眼时,浑身出了汗,身上有些黏腻,精神却好了不少。 窗外天色已黑,陈仪月推开卧室门时,却发现江宿还没离开。 见她出来,江宿将电脑合上放到一旁,起身向她走来,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好点了吗?” 陈仪月微微偏头躲过他,眼眶有些发酸:“没事,好多了。” “今天谢谢你,江宿。” 看着她客气的模样,江宿眼底弥漫出一缕苦涩:“锅里温着粥,你记得喝,我就……先走了。” 江宿走到玄关,却听见背后的人在叫他的名字,眼底窜出一丝火苗,顷刻间又被冷水泼灭。 “江宿,钥匙给我吧。” — 江宿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看着重重合上的大门,陈仪月一个人在餐桌上坐了许久,嘴中的粥都变得寡淡无味、难以下咽起来。 正当她愣神时,耳边又响起敲门声。 “叩叩——”不轻不重的两下。 陈仪月皱眉,走到玄关时,看见江宿的大衣,心下了然,不假思索的便开了门。 “江宿你的衣……” 看清门外人的脸时,陈仪月呼吸一滞,哑然后退了一步,刚取下来挂在小臂上的衣服被她在极度紧张下无意识抓出一块褶皱。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眉眼带笑,语气柔和,可向前迈出的步子却并不客气。 目光从她的脸颊流转往下,确认她状态尚可后,定格到那件黑色大衣上,玩笑般淡淡开口道。 “看来仪月这里……不只有我一个人的衣服。”《 》 9、招惹 门边正是风口处的位置,即使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也免不了被门外的几丝凉意掀起一小块鸡皮疙瘩。 看见容珩的瞬间,陈仪月的大脑不可避免的宕机了下,接着磕磕巴巴尚未回神般回答道:“不是,这是……” 转而注意到他的神色,声音便不自觉的弱了下去。 男人自然而然的伸手帮她将嘴边的发丝挽至耳后,嗓音温润沉稳,听着便让人感受到一股心安。 “先进去,仪月。” 玄关旁的鞋柜边,还放着江宿穿过但没来得及收进的拖鞋,见容珩的视线也跟着微微停顿,她忙不迭的:“直接进来吧,没关系的。” 陈仪月听见容珩低声“嗯”了下,便不甚在意的略过,温柔却强势的踏足了她生活过数年的地方。 他像在打量,也像是在审视,更像是在给陈仪月作出反应的时间。 房子很小,以容珩的身高,几乎能将其中所有一览无余,整体的格调虽说有些老旧,但却被主人收拾的别出心裁,乱中有序。 陈仪月脸上闪过一丝火辣辣的温度。 容珩今夜穿着墨绿色的内衬,墨色马甲,颈下系着一条烟灰色格纹领带,男人身形优越,外套并不显厚重,反而衬出数分矜贵来,和她的小屋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论怎么看,他都不应该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心里倏然生出一股将高岭之花拉入淤泥的错觉,陈仪月低低咳嗽了两声,又想起方才容珩对她的解释无甚在意的模样,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烧还没退?” 骨骼感厚重的指骨轻轻贴上她的脸颊,一路虚碰着往上,触了触她的额头。 明明他伸手就能够到的茶几上有额温枪…… 陌生的触感,带着些许男人身上的温热,陈仪月的反应,让人辨别不出来她到底是在躲还是蹭。 她眨眨眼睛,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容珩从容的将她引到沙发上坐下,答:“ivor告诉我的。” “所以,”他顿了下,坐到她身边。 “什么?”头昏脑涨的感觉卷土重来,她的声音也细如蚊蝇,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陈仪月事后回想起来时也感到十分无奈与懊悔,为什么自己一在容珩面前就没办法理智思考。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什么……电话。” 甫一出口,陈仪月便想到了江宿那沾满了一整个页面的来电提示,不会吧…… 容珩将女人眼中的情绪一丝不漏的收入眼底,余光划过被女人重新挂在玄关的黑色大衣,眼中闪过几分嫌恶,被他不动声色的掩下。 “抱歉,我没接到……” 容珩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声气道:“没关系,仪月。” “刚刚离开的,是仪月的朋友?” 陈仪月此时深觉容珩是个笑面虎的事实,因她不论怎么看,都能从男人周身感受到一丝凉气,笑不达眼底,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让人琢磨不清它的去向。 容珩将一杯温水放到她手心,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错了!一切都错了! 陈仪月握住杯壁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她很想像平时那样下意识对这触犯边界的问题作出无礼的回答,可容珩的态度好到过分,又那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客套的寒暄。 她又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鼻子走,无法掌控的感觉令陈仪月有些心悸,与此同时,又燃起一丝兴奋。 “是,怎么了……?” 容珩简直就像一个亲和的父辈,眼神里带点促狭:“男朋友?” 陈仪月脑中警铃大作,咬了咬下唇,却在下一秒被人揉弄开来。 是容珩的拇指。 薄茧在称得上柔嫩的唇上轻轻画着小圈,相较之下便显得粗粝,带来细密的酥麻感。 做这动作时,容珩附身凑近了些。 像是要来吻她。 所以……这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吗? 容珩身上淡淡的气息弥漫到她鼻尖,像冬日冷调的雪松,不合时宜的出现在秋日,反季节的东西总是令人沉醉,她敛下眉眼,看见他优越的鼻峰,让人有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冲动。 随后,她看见容珩的薄唇微微勾起,拇指撤离时,牵出一丝稍纵即逝的银丝。 语气像是在取笑调皮的孩子。 “怎么含住了。” 容珩低笑时,胸腔隐隐在颤抖。 待陈仪月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不受控制变得面红耳赤,她刚刚竟然还猜测容珩是要来吻她! 偏偏罪魁祸首还不收敛:“仪月,怎么不说话?” 甚至得寸进尺:“我可以理解为……是默认的意思吗。” “不是!” “不是什么?” “他不是我男朋友……” 陈仪月咬牙切齿的说道,赌气般不再看容珩哪怕一眼。 下唇此时像是有蚂蚁在啃噬般,灼热又刺痛。 而容珩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了下,不再招惹面前那只气鼓鼓的小河豚,其实也有点像兔子,因为她的眼睛也红红的,不知是要哭了还是气的。 陈仪月第一次在两性关系中处于如此被动的状态,身体下意识对他有了防御反应,但内心深处又传来止不住想靠近他的声音。 只用了一秒就顿悟,她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理性喜欢。 他这种资本家大概最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不再来招惹她,拿了额温枪再次测量体温,屏幕显示绿色后,容珩微微皱起的眉头才松展开来。 她这时才想起,容珩不是要出差整整一周么?怎么这才第四天不到就回来了? 总该不是……因为她? 还有—— “ivor知道我们……” “我们什么?” 陈仪月懊恼的闭上嘴:“没什么。” 容珩唇角微微勾起:“ivor只是正常的工作汇报。” “你连下属请假的事都要管?” “不可以?” “哦,”陈仪月感到几分羞赧,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那你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板。” 容珩依然笑:“多谢夸奖。” 陈仪月嘟囔:“谁夸你了……” 容珩:“嗯?” “没什么……”陈仪月抓了抓头发,此时才惊觉自己穿着睡衣。 而且,还是素颜。 这不亚于一场史诗级灾难。 意识到后,她立刻双手捂住鼻子及下半张脸,尽量自然的问道:“嗯……那还有什么事吗?” “仪月。” 陈仪月已经对这个称呼有ptsd了,看向容珩的眼神几乎算的上警惕。 容珩无奈的笑笑,伸手将她快要滑到肩头的睡衣领口往中间挪了挪:“衣服。” “……” “我明天还要上班。” 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容珩轻而易举的从中领悟出主人要送客的意思,他对此不置可否:“多休息两天?” 虽说此时被他逗得红润,但底色还是苍白,甚至看得出几丝虚弱,显然是未愈的迹象。 在容珩眼里,陈仪月已经到了称得上瘦弱的地步,毋庸置疑的,他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抱起。 陈仪月哑然:“……我就请了一天的假。” 闻言,容珩双臂环在前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动作间,依稀可以窥见底下肌肉的轮廓。 陈仪月眯了眯眼,下一秒—— “仪月。” “嗯?” “不要咬唇。” “你管我……” 话虽这么说,陈仪月到底也不好意思再咬,她不明白,明明紧张下正常发生的一个动作,怎么经由他的声带说出来,就变得这么暧昧? 经验很丰富吧?老男人。 陈仪月冷哼一声,拒绝了向他这位大老板申请延长病假的请求,不知道从哪窜上来的一股底气:“……我要休息了。” 容珩看着她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说“好”。 陈仪月将他送到门口,路过那件大衣时,陈仪月脸上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 “仪月,不相干的东西,还是要早些清理掉才好。” “哦……” 陈仪月不清不楚应了声。 “嗯?” “哦!” 容珩笑的她脸一红。 “讨厌你……” “仪月。” 他怎么那么喜欢叫她的名字?讨厌死了! “嗯?” “不许讨厌我。” “哦……” “晚安,仪月。” “晚安晚安……” 陈仪月只想快点送客,她的反应系统已经烧到短路。 “仪月。” 怎么又叫!好烦!不许叫! 她在心底咆哮。 男人像堵墙似的杵在那,眼神看的她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最终还是没抵过,只是那个名字好像怎么念都烫嘴,她欲言又止了半天都以失败告终。 陈仪月索性直接上手,将他推出门外—— “容老板晚安!” —— 奇迹般的没有失眠,睡饱喝足后的面色果然不同以往,陈仪月只觉得哪哪都好精神,出门时她拎了个纸质的手提袋,里面装着江宿的大衣。 临近公司门口时,手机发出一声振动。 她单手解锁—— 容珩: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她又下意识的想去咬,想到什么,微微张开的唇须臾又缓缓合上。 她回他,客套、矜持,回归理智:很好,谢谢关心。 容珩:不用谢。 容珩:抬头。 “?” 该不会…… “……” 下一秒,他发了条语音进来。 他总是有一两句话就能让她无地自容的本事。 “仪月,好好看路。” 陈仪月愤愤的用高跟鞋尖轻轻踢了踢面前旋转的玻璃门棱角,反应过来后,迅速环绕了一圈四周。 果然,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几乎能想象到他笑的促狭的眼神,她低下头删删减减,最后发了三个字过去后,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车内,容珩手机一震,垂眸,是她发来的新消息。 仪月:讨厌你。 男人眼中弥漫着淡淡的笑意,随即抬手敲下回复。 容珩:嗯,又讨厌我了。《 》 10、婚约 一改前几日的萎靡,陈仪月今早可以说是神采奕奕,工作效率高的出奇。 除却期间ivor来找她时脸上闪过的几分不自然,可ivor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像个来给她发布任务的npc,将文件交到她手上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冷冰冰到陈仪月怀疑他是不是个机器人。 ivor走后,陈仪月翻开需要标注处理的文件,指尖一顿。 大致扫过,是和宋氏的合作合同,下面具已谈妥,就差最后一道签字程序。 是个不大不小的项目,最后一页还有宋致君的签名,捏住纸页的手紧了紧,她低低哂了下,起身的动作有些不太情愿,仿佛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令人嫌恶的废纸。 这是一种无法抵抗的生理性厌恶,厌恶到任何与宋家有关的东西她都忍不住想避开。 “叩叩——” “进。” 心跳了一下。 难以想象,现在在她面前正襟危坐的上司,十三个小时前还在她家恬不知耻的…… 容珩今天戴了一副银色细框眼镜,架在他本就高挑的鼻梁上。 斯文败类。 趁他低头查阅文件的空隙,陈仪月悄悄在心里评价他。 如今在他面前,她胆子也大了不少,眼神止不住在他上半身四处飘忽,最后定格在被他握住的钢笔身上。 笔尖一顿,在颇具艺术感的签名后落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 像是点在了陈仪月心上,她若有所感的抬头,果然,容珩的视线早已落到了她的身上。 男人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将文件递还给她,她下意识伸手去接—— 没拽动。 搁下笔,容珩对她的错愕恍若未闻,反倒气定神闲的问起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陈仪月暗自加了一分力:“容董放心,不会耽误工作。” 她的话里带着刺,容珩不恼,不痛不痒的接下,笑意不减:“那就好。” 那就好?什么叫那就好? 资本家果然还是资本家! 陈仪月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得不保持友好,皮笑肉不笑的说:“容董,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容珩朝她笑着挥挥手:“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陈仪月眨眨眼睛,转身就走。 —— 午休时分,陈仪月让文茹帮忙要了江宿的地址。 了解大致情况后,文茹知道自己好心办了错事,对她心怀歉疚,于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还特意送了一杯奶茶到她办公桌上,权当赔罪。 奈何江宿实在敏锐,一下便猜出文茹是替谁再问,“那个谁”又想要做什么。 事不过三,陈仪月情绪再淡此时也没了好脾气,结果文茹递来的手机,冷声道:“江宿,不要找那些拙劣的借口,就算你到我公司楼下又怎么样,我是不会来见你的。” “小月,我们之间……” “不要用我们,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和你连朋友也没得做。” 文茹在一旁听得战战兢兢,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朋友圈内人人羡艳的一对情侣如今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等那边说话,陈仪月便一把挂断电话,深呼吸一口气后,转身拍拍文茹的肩:“没事,不用担心。” “那江学长的衣服怎么办?”文茹来之前有看过那件男士大衣,是国外某轻奢的品牌,价位起码在五位数以上。 陈仪月的处境她多少知道一点,直接丢掉转钱给江学长显然不太现实,但眼下这情况…… “我会处理的,不用担心。” 文茹点点头,“好吧。” 两人分离后的片刻,江宿的大衣连同手提纸袋被一同扔进垃圾桶中。 陈仪月拍拍手,转身往楼上办公室走。 既然江宿不要,她为什么还要替他保管?至于折算成现金?那就更不可能。 他如今深造完飞黄腾达,差不了她这一件外套,更何况以江宿的为人,他要是能做出来找她要钱这种事,那她真得对他好好改观了。 又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转头又想起不久后张导的饭局,陈仪月叹了口气,没事,坐远点不说话就行。 正想着,却不曾想迎面撞上了老熟人。 “肖主任?” 肖祁见是她,忙不迭后退了一大步。 两人中间的距离还能再站下三个人都不为过。 陈仪月看着他夸张的动作,眼神中满是不解,神色略显尴尬。 她没得罪过肖祁吧? “那个……我马上要去开会,先走了!” “啊……好,你忙。” 正目送,陈仪月眼看着肖祁的脚步在原地打了个圈。 肖祁:“你有空吗?方便帮我个忙吗?” 陈仪月摸不着头脑:“你说。” 肖祁:“刚刚我打容董电话打不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问问容董中午订什么餐?” 陈仪月:“……” 肖祁目光如炬。 恰巧此时有人在身后叫他,提醒肖祁会议马上开始。 陈仪月败下阵来:“好吧。” 肖祁以前是跟在容珩身边的人,岂不是和ivor一样的性质? 陈仪月刚想反悔,肖祁早就跑的没影了,徒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吃什么吃!资本家就应该天天工作!时间就是金钱!哪来的时间吃饭! 十分钟后—— 容珩看着走进来的人,单手摘下眼镜,他没穿外套,露出内里的黑色马甲,以及大臂上的袖箍,腰身彰显出绝对的力量感。 从落地窗边走到她跟前,笑眯眯的,眉眼神态间让陈仪月觉得他是只狐狸。 那种心计城府颇深的坏狐狸。 “怎么了?仪月。” “……现在是工作时间。” 言下之意是不要这样叫她。 陈仪月不自然的咳了咳。 “现在是午休时间,仪月。” “我不管,”陈仪月双手环抱着,企图为自己增添几分气势,“只要在工作场合你就不许这么叫我。” “那叫什么?evelyn?evie?” 好吧,以他的声线,好像叫什么都很犯规。 “eve?” 短促到来不及听清的音节,像是随口而出的轻哼,暧昧又留恋。 “算了……”她嘟囔道,“随便你吧。” “肖助让我来问你,中午要吃什么?” “你吃了吗?” 陈仪月点点头,容珩也不再强求,表明自己会给肖祁回复,不用她再转述一遍。 “嗯……” “嗯?” “那我先走……” “仪月。” “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吃顿饭吧。” —— 陈仪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间办公室的,稀里糊涂的被容珩引导着定下了具体时间—— 后天晚上。 抱歉,她真的无法拒绝和容珩这种级别的帅哥一同进餐。 雀跃的心情在回到家门口时被洗劫一空。 钥匙插不进锁孔,不论试多少遍都是同样的结果。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没对准,待她半蹲下身仔细查看时,才发现被人换了锁。 陈仪月眉头紧锁,迅速从联系人中找到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妇女,先前托江宿的关系租了她的房子,两人联系虽不密切,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发个祝福消息,怎么也不成想现如今成了这幅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 听着从手机内传出的劝告,陈仪月靠在沾了些许灰尘的门板上,沉默了片刻后挂断了电话。 其中利害轻而易举便能想到始作俑者,她已经习惯到有些麻木。 可恨的是她又无可奈何。 这家她暂时是注定回不去了。 陈仪月提着包下楼,被高跟鞋包裹的脚掌已经在隐隐发痛,她咬了咬唇,在手机上预订周边的酒店,随后打车前往。 来到酒店后,办理入住的前台看到陈仪月的身份信息后,满脸抱歉:“陈小姐,我们系统可能显示错误,暂时无法为您办理入住。” 她心平气和的换了一家,没想到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陈仪月脸上维持着堪称僵硬的笑容,眼前的世界覆上一层雾蒙蒙的灰,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夜幕低垂,放眼望去,高楼林立,无数灯火人家。 她只穿了一件衬衫,外面披着一件不算厚重的风衣,晚风冷冷的吹乱她的发丝,陈仪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电话铃声响起,陈仪月心中一动,从包中拿出手机—— 是盛琰。 “月月,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聊聊。” “行,”陈仪月扯了扯嘴角,站在马路边,报了个地址,“你来接我吧。” 二十分钟后,盛琰带着司机出现在了陈仪月眼前。 他的手伤还没好,仍旧是厚厚一层石膏挂在脖子上。 不用多说,光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盛琰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酒店,叹了口气:“月月,宋伯父的手笔你也知道,今天先去我那吧。” 陈仪月看了他一眼,盛琰便知道自己表述有误。 “我的意思是……去我住的酒店。” 约莫半小时后,一张房卡被盛琰递到陈仪月手心。 “这间套房是酒店长期为我留的,你最近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陈仪月淡淡的:“谢谢你。” “不是说要谈谈吗?谈什么?” “谈谈我们的婚约。” “商业联姻,我们可以只做表面夫妻。”盛琰试探着开口,眼神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很糟糕。也很难以想象。 陈仪月此时此刻没有丝毫怒气,想到的竟然是如果容珩发现自己是小三之后的反应。 会很生气吧?不过他生气的时候也会是笑眯眯的吗?亲吻的时候会不会感受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她止不住去想。 她忽然很想见他。 现在,立刻,马上。《 》 11、危险 陈仪月坐在进门转弯处的吧台旁,盛琰说话时,单手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陈仪月停下手中的动作,讶异于盛琰开门见山的同时,也感受到他言语中暗含的急切。 她不动声色打量起盛琰,并不按常理出牌:“可我要是真的喜欢你呢?” 盛琰笑了:“月月,你是个聪明人。” 没想到盛琰并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自己那些风流韵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陈仪月想要什么。 “三年,”盛琰敲桌子的姿态有些滑稽,但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三年之后,我们可以离婚,我会给你一笔价值不菲的酬劳,让你摆脱宋伯父的桎梏。” 酬劳? 陈仪月抿了抿这个词。 盛琰将那些“韵事”和“婚姻”分的很开,将妻子谈成交易,他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他自从第一次见面过后,就找人专门调查过了陈仪月的过往,她并非宋家的亲生女儿,只是宋伯父二婚妻子的女儿,被强行带回宋家,等的就是今天。 是不是亲生的并不重要,只要宋家对外承认她的身份,她就会是宋家唯一的女儿,一举一动都将代表着宋家的意愿。 同他结婚也是一样。 一场婚姻换她下半辈子的自由,他们各取所需,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 诚然,陈仪月也的确心动了,她被困在南城这所牢笼太久,久到她在其中迷失了方向。 但她仍然好奇他们迫切想要这场婚姻的理由:“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抱歉,月月。” 陈仪月和他对视了三两秒后,移开眼,耸了耸肩:“好吧。” “月月,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之后的事我们找时间再谈。” 看盛琰起身的模样,陈仪月心底有了猜测。 送走盛琰后,陈仪月挑了一间没人住过的客房,进去洗了个澡。 浴室热腾腾的,她出来时只觉得眼前都带着雾气。 陈仪月只披了一件浴袍,头发湿淋淋的还在滴水,她随手拿了张干净的毛巾擦拭,边在偌大的套房里闲逛起来,走到酒柜前,她咽了口口水。 明天还要上班,喝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还有助睡眠呢。 她熟练地找来了工具开酒,喝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两口,正当她准备再倒一小杯时,耳边便传来门铃声。 陈仪月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打开门后,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白衬衫黑马甲的专属管家绅士的朝她微微鞠躬,叫她“陈小姐”。 随后开始陈述来意,八层的宴会厅正在准备舞会,如果您想参与的话,我们可以为您提供造型和服装团队,末了,他特意添上一句。 “这都是盛先生嘱咐的,希望您一定要玩得开心。” 初来南城时,季荷曾带她去过两次类似的舞会晚宴,可她实非什么礼仪良好的上流名媛,那时对季荷尚存希望,老老实实当了一整晚的花瓶,来来往往的绅士小姐们人前人后各有一套说辞,她后来便对此不厌其烦。 陈仪月摇了摇头,婉拒了管家的邀请。 管家欣然接受,再次微微鞠躬,祝她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管家离开后,陈仪月正准备关门,便看见对门被打开后露出的身影。 两人面面相觑。 男人挥挥手婉拒递来的邀请函,看着身着浴袍的陈仪月,愣住了,随即隔空和她打了个招呼。 “肖主任。” 肖祁声音提高了些许:“……陈小姐。” 肖祁脑中警铃大作,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放,陈仪月看出他的窘迫:“那个……我先回去……” 她此时还在想容珩手下人工作福利这么好,出来都能住这么顶级的酒店,还和盛琰这种二代公子哥一个套型。 话还没说完,一道熟悉的男声就从半开的门内传出。 “肖祁。” “请陈小姐进来坐一坐吧。” 肖祁向她投来求助的神色,仿佛她下一秒拒绝的话,他就要被大老板立刻革职。 容珩怎么看也不像那样的人…… 不过…… 深夜,酒店。 真的只是坐一坐吗?就像那天晚上,她想的也不只是喝杯水。 换下来的衣服被丢进洗烘一体机中,盛琰这里也并没有女士能穿的衣物,浴袍很厚,只露出一截脖颈和小腿,湿滑的发不算乖巧的披在肩头。 陈仪月眯了眯眼,轻声道:“好啊。” 她今晚本来就想见他。 肖祁退至门外,为她让行。 陈仪月踩着临时新拆的棉拖,路过肖祁时微微一笑,甫一进门,门就从外被关上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陈仪月:“……” 进入他又一个私人空间的同时,她忍不住发出赞叹。 虽说在同一层,可容珩这边的装修显然更加具备设计感,每一处都彰显出主人独特的品味。 女人出现在他视野中时,容珩温润的笑意微微僵滞在脸上,食指推了推眼镜,起身向她走来,叫她的名字。 “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 容珩抬手,用指节蹭蹭她的脸,声音有些沉:“很红。” “我喝酒是有点上脸……” “穿成这样就过来?” 脸颊在他的指尖下发烫,容珩低低笑了声,掩去眼中的晦涩,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大掌将她的整只手包裹住。 “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容珩从一旁的置物柜中找出吹风机,带着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她身后。 吹风机的噪音几乎为零,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用手撩拨着她的长发,她起初还有些紧张,后来不知不觉便被他吹出几分困倦出来。 像一只倦怠的猫。 “怎么想着出来住酒店?” 容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又看不见他的脸,陈仪月难得忐忑了下,随即任性般回答道:“想住就住了。” “是吗?仪月。” “……当然。” “住哪里?” 陈仪月胡诌:“楼下。” 容珩气笑了,关了吹风机放到一旁,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调了个方向:“穿成这样乱跑?” 眼神扫过她的颈下的位置,只一眼便离开,喉咙发紧,面上却不显。 “说话,仪月。” “你管我。” 陈仪月脸红又烫:“……我走了。” 容珩跟着她站起身:“我送你。”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陈仪月又顺着沙发坐下来。 “其实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容珩难得这样居高临下看她:“为什么?” “因为你这里的沙发比较软……” 容珩似笑非笑,摸摸她头顶被他吹出的发旋:“油嘴滑舌。” 衬衫顶端的两颗纽扣被男人好心的解开,隐隐可见肌□□壑的走向,陈仪月看的发渴,伸手小心翼翼拽了拽他的小拇指。 “想做什么?”容珩就着她晃了几晃后,反手握住她细小的手腕,拉着她站起了身。 “做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容珩掌心往上,落到她洗完澡后滑腻柔嫩的肌肤上,微微永恒力,留下极淡的红印,“仪月应该是个乖孩子,对吗?” 什么乖孩子……陈仪月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牙口发痒,所有负面情绪在见到容珩后都被一扫而空,他总是这样温柔,温柔到她想溺死在这片湖中。 有贼心没贼胆,她嗫嚅着:“抱一下……” “嗯?”容珩没听清,附身靠近她。 陈仪月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上前去和他咬耳朵:“我说……抱一下好不好?” 随后,她获得了容珩口中属于诚实勇敢孩子的奖励。 他的胸膛宽厚温热,虚虚贴在她身后的掌心将她推向他,这次,他的衬衫上没再留下唇印,取而代之的是无孔不入的,来自她身上的淡香。 “我送你回去。” 分开后,容珩蹭蹭她的耳垂,惹得她一阵瑟缩,随后当着她的面,将衬衫一丝不苟扣到了顶。 陈仪月刚想开口说话,便被他一个眼神堵回了喉中。 危险又性感。 陈仪月呼吸一滞,差点就要和他坦白。 可容珩显然会错了意,眼神暗了下来。 陈仪月被盯得发怵:“……干嘛?” “想留下吗?仪月。” 容珩按住她微微张开的唇。 “嘘……再想想。” “诚实的孩子才会有奖励,你说对吗?仪月。”《 》 12、明知 男人这话说的暧昧,无形戳到陈仪月某处长期静默的神经,明明按住的是唇,湿的却成了眼眶,朦胧了她的视线。 略带粗粝的指腹陷入一片柔软之中,闲适时候的容珩身上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随意,眼神却从始至终锁定在了她身上。 她想,或许她只是一只碰巧闯入了他私人领域的一只兔子。 毕竟他的行为可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绅士。 陈仪月同他对视一瞬后,顶着他饶有兴味的目光,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容珩溢出一声轻笑,识趣的撤离,重新赋予她开口的权利。 睚眦必报的小姑娘,他问她“要不要留下来”, 她就要说,“他这里好像有很多房间”。 无名指携走指尖一丝莹润,容珩并未被她摆在明面上的试探所感到冒犯,反而做足了主人姿态邀请:“要去挑一间喜欢的吗?” “不好吧?”陈仪月看他一副坦然的模样,心下有些捉摸不定,“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不敢看?” 云淡风轻的激将法,就算有也早就被藏得好好的了,哪里轮得着她去看? 陈仪月不想上他的当,长发一甩,在空中带出漂亮的小弧度。 “……我走了。” 容珩这次没再坚持送她,打开门,吩咐依然站在门外的肖祁将陈仪月送回房间。 “??” 不是都一层楼的吗还送什么?可能是突出对陈小姐的重视吧? 肖祁心下虽疑惑,却也不敢对顶头上司的决定提出质疑,点头应是。 他才刚调来容珩身边不久,前一段时日刚惹了人不快,小心为上,少说多做。 当然,还有一条,少看,少好奇。 —— 不愧是盛琰这种富二代能长住的酒店,只是住了一晚,陈仪月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睡眠质量几乎得到了质的提升,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年轻了十岁。 餐厅桌上有早餐,陈仪月出门前随意应付了几口,走之前给盛琰发了消息。 盛琰回的很快:我今天飞北城,如果你愿意的话,最近就先住在澜庭吧,宋伯父那边我会去交涉。 逸景澜庭,位于南城的黄金地段,数一数二的名流汇集地。 不住白不住,陈仪月打开门,边回复盛琰的信息,一路上都有侍应生为她引路,连电梯都不用她亲手去按。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 路过容珩所在的套房时,陈仪月看见了紧闭的正门,她猜,容珩这种二代资本家大概现在都还没起床。 但很快,陈仪月就被自己的猜测打脸了。 酒店楼下,一身正装的男人今天也板正的过分,宾利后车窗降下一半,容珩眉眼带笑,不多时,肖祁便从驾驶位走到后座,拉开了内侧的车门。 “早安,仪月。”容珩遥遥的对她讲。 陈仪月没太听清,只看清了他的口型。 思衬两秒后,她对肖祁点了点头,坐上了车,距容珩只一臂的距离。 陈仪月头发卷卷的,松散却规整的落在背后、肩头,车上的味道很好闻,好闻到让人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陈仪月公事公办的和老板问好:“早安,容董。” 话音刚落,眼前的挡板缓缓上升。 陈仪月:…… 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尴尬气息。 这不就是正常的聊天问好吗?有什么切割空间的必要? 陈仪月在心中咆哮,转眼一想,其实也对,毕竟现在在肖祁眼中,她早就和自家老板是“那种”关系了。 嗯,不清不楚的关系。 容珩聊家常似的挑起话题,神色温柔,春风和煦,一到白天,他好像就又变成了那个正儿八经的好老板。 此时此刻便可以美名其曰关心下属。 陈仪月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舒缓下来,窗外熟悉的风景不断变换,已经能依稀看到容氏高楼的轮廓。 注意到容珩今日格外正式的着装,领带系法繁复,胸前还别了一枚银白色胸针,怎么能看也不像是要去上班的样子。 “想问就问。”容珩注意到身侧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开口说道。 “你今天是特意等我的呀……” 容珩回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陈仪月:…… 像是在点她明知故问的小心思。 “哦……” “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去见一位故人。” “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吗?” “……” 容珩难得沉默了片刻,等不到他回答,陈仪月便自觉略开话题:“好像快要到了……” “嗯,”容珩降下挡板,“就在前面停,可以吗?” 喉咙倏然堵上一口郁气,车稳稳停在路边,陈仪月和男人道别的声音干巴巴的,下了车后朝他挥了挥手。 容珩学着她的样子,降下全部的车窗,和她说再见。 直到女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容珩才让肖祁重新发动,随口夸赞了一句。 “车技不错。” 肖祁额头冒出冷汗,脚踩油门掉头,犹豫着是否要将那件事告知容珩。 转眼又想到今天的目的地,权衡之下,肖祁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容知廷到了吗。” 若是陈仪月在时的语气是淡,那么此刻便是冷了,毫无起伏,也毫无情绪。 肖祁汇报:“容总昨天上午就已经到北城了。” 容珩没再问,在后座闭目养神,眉间却始终郁积着一股燥意,突兀、矛盾。 今天是容老爷子,也就是容珩亲祖父出殡的日子,等他到时,祖宅一片寂寥。 容知廷作为大房长孙,臂上带着白,满脸憔悴,神情像是刚哭完不久,正在外和前来吊唁的人寒暄。 见容珩来了,容知廷将人交给手下的弟弟,急忙迎到他身边:“哥,你来了。” 容珩沉默着给已逝之人献花上香,眸子扫过眼下两个蒲团,没跪。 黑白照挂在正中,后面是棺木,容氏的族人站满了两边,尽数向这位他们从未见过的男人投来善意亦或非善意的目光。 谁也没有想到,容知廷对外当了二十一年的容家长孙,上边竟然还有一个哥哥。 男人脸上没有类似悲伤的任何情绪,全程平静、沉默,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两旁嘈杂的小孩吓得闭上了嘴。 离开时,容知廷跟在容珩身后,拍了拍那个被姨母抱在怀里吓傻了的孩子,抚慰了几句。 “哥,你的房间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要先去休息休息吗?” 时隔二十二年,容珩再次踏上容家这座古老的庄园领地,模糊的记忆被雨水洗刷殆尽,成了围栏上斑斑点点的锈迹。 “不用,我晚时便走。” 容知廷点点头,心知容珩不想多留,大抵还是对祖父心存芥蒂,便也不再出口留人,转而提起公事:“哥,盛家的人今天也在,说想见见你。” 若是ivor在这里,听到后半句,再机器的表情也要出现一丝裂缝。 容珩淡淡道:“哪位。” “盛家长子,盛琰。” —— 双方约了今晚的饭局,容珩便暂时搁置了回南城的安排,在附近的酒店住下。 他面色波澜不惊,门被敲响时微微皱起的眉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不佳。 肖祁进门时看到容珩的脸色,暗道不妙,一想到自己手上这份要交到他手上的资料,心下便更觉完蛋。 他双手递到容珩手边,盛琰的个人资料,对他来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肖祁阐述完基本信息后,咽了口口水,终于来到最后一条关键信息,冒着二次外派的风险,他硬着头皮:“还有一条私人的信息……” “说。” “盛先生和陈小姐,已经在两家的推动下准备举行订婚宴了。” 并没有预想中的风暴,容珩依然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没有多做评价。 他知道,她只是被迫的。 不然又怎么会和他做出那些事情?甚至在昨晚上特意留意到他身边的人,故意跑到他眼前去。 想到她,容珩的心情逐渐回转。 只不过空占名头的家伙确实讨人厌,容珩从手边挑出一份文件合同,静下心来翻阅查看。 想念。 容珩心口倏然跳出这样一个词,他对此不置可否,但随即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吧, 他的确有些想念她。 —— 容珩在车上的沉默,落到陈仪月眼中,便毫无疑问成了默认。 她不知怎么的,连带着一个早上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看见ivor的时候,甚至有些生理性反胃。 那得是对他有多重要的人,才能让他连戏都懒得在她面前做上一番? 还特意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幸好她之前火眼金睛没着他的道,一边送她去上班,一边去见老情人,这一去一返,死灰复燃了也说不一定。 ivor面无表情的叫她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陈仪月笑着回:“没事。” 下班后,一想到容珩现在在做什么,陈仪月就止不住的烦躁,烦躁到必须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宋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搭上她的肩,神秘兮兮:“心情不好啊?” 然后调侃似的喊她“妹妹”,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带你去个好地方?” “包你玩的开开心心、满满意意。”《 》 13、酒精 六点半的南城尚在白昼,在听见宋婕那句话时,陈仪月就隐约猜到是她先前提过的那家“朋友新开的酒吧”。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晚上九点刚过,陈仪月坐上宋婕的副驾,朝郊区外驶去。 上车前,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晕,宋婕眯着眼看清了陈仪月的装扮。 “真是看不出来啊!” 平时在公司那么乖巧安静的妹妹,私底下的装扮竟然是这么明艳的风格,甚至对于接下来的安排也颇有波澜不惊习以为常的意味,还带了些许过来人的老套。 直到她上车后,宋婕的的眼神仍在她身上流连,还上手拍了拍她白净的肩颈,昂起头时宛如一只出尘而高傲的白天鹅。 陈仪月坦然接受了同事眼中流露出的震惊,随后裹紧了套在最外侧的大衣,朱红色的唇一开一合,格外抓人眼球:“走吧,宋姐。” “行!” 宋婕一脚踩下油门,车身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 不过小半个小时,陈仪月下车,看见宋婕将车钥匙随手扔给了身边弯腰谄媚的男人。 “哟,姐今天带朋友来了,我去和老大说一声,马上来!” 刚走一步,身穿貂皮上衣的男人就扎进了人群中,一溜烟没了影儿。 取而代之的,是宋婕身边白衬衫的男侍应生,长相称不上俊美,但也还算看得过去。 金碧辉煌的招牌内人声喧闹,男人为二人挑选了一个相对清净的卡座后递上菜单,指尖不经意触到陈仪月的手背,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 在这种地方送上门的男人能有什么好货色? 昏暗的室内,灯光凌乱却不乏美感,陈仪月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了男侍应生的身上,语调间增添几分慵懒:“曼哈顿,谢谢。” 男侍应生似乎没听清楚,借机往陈仪月身上靠近了几分,还没再问,便被人从后边拎着领子拉开。 “小林这是做什么?别吓到人家了。”宋婕好心将圆桌上的菜单递回到男侍应生怀中,语气熟稔,明显与这位不请自来的男人有交情。 “手底下的人没教好,到头来冒犯了客人,陈小姐,今晚的酒水钱我请了。” 男侍应生灰溜溜的跑了,宋婕开口为她介绍,这就是她先前提到过的朋友。 酒吧的老板,宋林。 注意到两人都姓宋,陈仪月对男人笑了下,随即猜测道:“该不会是宋姐的弟弟吧?” “表弟。”宋林答道,顺势在圆桌的外侧坐下。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时间还不算晚,场子还在预热,侍应生端了酒来,宋婕喝了一口后站起身:“你们聊,我去找个人。” 陈仪月看了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男人,正心想宋婕这理由找的拙劣时,宋林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半侧过身去指了一个方向。 她顺着宋林手指的方向看去,俨然是正中央台上的男dj。 “长得不错。”陈仪月评价道。 宋林眼中带笑,将手指收了回来,单手撑着下巴,细碎的发落在额前,然后指了指自己。 陈仪月凝眸看了一瞬,来了兴趣,学着他的样子,下巴抵在掌心:“你也不错。” 想必,这才是宋婕带她来“玩玩”的真实目的了,幸好宋林真还算长得不错,对长相符合她胃口的男人,她的耐心一向算得上充足。 尤其是今天,这个容珩和老情人重逢的好日子。 陈仪月嘴角带上一抹嘲意,低头饮了一小口酒,鼻腔香味浓馥,甘甜在舌尖上弥漫开来。 “你早就认识我?” 宋林并不否认:“是,在婕姐朋友圈见过。” 陈仪月对此不置可否,转而又问:“不喝点什么吗?” 接下来宋林的回答让她匪夷所思,很难想象,一个酒吧的老板居然对酒精过敏。 暗色暧昧的灯光交织下,宋林面前多了杯凉白开,这也大抵是陈仪月认识的第一个在酒吧喝白水的男人了。 宋林从头到尾并未对陈仪月的笑意表示不悦,反而乐呵呵表示是他的荣幸。 与他高冷酷哥似的外在形象不同,与宋林聊天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十分自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接近与熟稔,一接触就知道是那种十分招小女孩喜欢的类型。 眼见聊得差不多了,宋林便为她介绍起酒吧的整体布局和今晚的活动安排,并询问她是否有意愿加入。 或许是陈仪月自始至终表现的都不太热忱,保持着一种礼貌与客套之内的距离。 简而言之就是,有兴趣,但还没有有兴趣到让她主动的地步。 宋林话语间便起了劲,说酒吧的室内设计几乎全是他一人包揽的作品,从后门离开还有一个他精心搭建的小花园,有机会的话可以邀请她一同去看一看。 男人不羁的断眉透露出一股野性,在自己舒适的领地侃侃而谈。 陈仪月看着他不断闭合的嘴唇,并未听进去多少,反而盯着他耳尖摇摇晃晃的坠子出了神。 蛇似的在耳骨上绕了一圈,最后坠在耳下,与男人身上的皮衣相得益彰。 陈仪月失了神,伸手去拨弄了下,神色有些迷离:“真好看。” 宋林缄声,随即耳尖爆红,疯狂咳嗽起来。 陈仪月:“……” 她也没做什么呀,只不过是晃的她心烦,碰一下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又不是十九二十岁的小男孩,一靠近就紧张的说不清话。 宋林咳嗽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陈仪月顺势脱了外面包裹的大衣,酒精温暖了神经,思绪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包中手机一震—— 容珩:仪月,晚上好。 容珩:休息了吗。 好冷淡。 连问句的结尾都是句号。 陈仪月:休息了,容董。 容珩回的很快:我给你带了礼物,陈小姐。 见张小姐刘小姐的时候顺便还给陈小姐带了礼物,不愧是公司的一把手,一心二用到这个程度,早知道那天在他的套房里就应该直接闯进去,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意外之喜。 一想到容珩那张脸上出现近似于窘迫的神情……不对,她的实习。 万一容珩一个翻脸不认人气急败坏把她开了就不好了! 现在再想起之前和容珩做过的那些事,陈仪月身上不禁泛上一股恶寒,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呸!伪君子! 连带着如今这条带着暧昧意味的短信也不愿再回复。 陈仪月将手机放回小手包中,再次抬头时,宋林已经变回了原先那副和她谈笑风生从容不迫的样子了。 陈仪月笑:“你的耳饰蛮好看,有链接吗?” 宋林挑眉,心下一动:“加个微信?我推给你?” “谢谢你。” 宋林摆摆手:“都是朋友。” 有宋林在,四周来往的异性也只是投来打量的眼光,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全都默契的绕开。 时间来到十点半,不知道有人在哪里打了个礼炮,一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白净秀美的男dj手上运作起来,宋林不经意间靠近,在她耳边喊。 “要去那边玩玩吗?” 搭上宋林掌心的那一刻,转瞬即逝的不安划过陈仪月心头,那股燥意卷土重来,使得她更加握紧了宋林的手心。 宋林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力度,停下脚步转过身,关切的看向她:“醉了?” 陈仪月失笑:“怎么可能?” 她喝酒喝了多少年了,一杯曼哈顿怎么可能让她醉。 来都来了,陈仪月不愿再去想那么多,拉着宋林的手迈入舞池中央。 男帅女美的组合很快吸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大家默契的将中心位让给这对眼神暧昧的男女,群众中不乏有人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只要音乐声足够大,心中的声音就会被隐去,陈仪月的动作有些生疏,可肌肉记忆还在,但不论如何体力运动都不是她的强项,跳了没一会儿,陈仪月便松开了宋林,要去边上休息一会儿。 宋林本想跟在陈仪月身后一同离开,奈何平日里一同胡闹的朋友们见女主角一离开便蜂拥而上,喊着他的名字要他给个说法。 陈仪月接受到男人略带歉意的目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后便暂时离开了。 手机里躺着容珩新发来的两条新信息,但也仅仅只局限于两条了。 陈仪月点开查看标着数字“2”的红点。 容珩:睡着了? 时隔二十分钟后—— 容珩:仪月? 这个时候倒是会用问号了。 刚想关闭手机,便又进来了一条新信息—— 还是容珩:抬头。 只两个字,却让陈仪月整个人猛地浑身一颤。 不会吧…… 陈仪月迟疑的抬头,却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那张脸,不由得深深松了一口气。 不对。 她为什么要怕他? 陈仪月愤愤,对自己在他面前片刻的窝囊感到懊悔。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们又没有确切的私人关系,她并没有回复他消息的义务。 理在她这边,就算容珩真的找到她面前又怎么样呢? 这种吃的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最令人不齿,连带着印象里的容珩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恰巧宋婕给她发了条消息,那边组了局在玩游戏,让她有兴趣的赶快过去。 她刚欲起身,脑袋便撞到了一堵宽厚的墙,反应过来准备撤离时,又发现自己的长发卡进了对方的马甲纽扣中。 陈仪月目光向下瞄了一眼,心想谁家好人穿着整套西装来酒吧啊,下一秒一抬头便吓得连忙后退一步,随即头皮便传来拉扯的刺痛。 “别动。” 光线太过昏暗,容珩尝试解开缠绕的发丝无果后,索性靠蛮力扯断了最顶端的那颗扣子,才让陈仪月得了解放。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角落中将她全然笼罩住,陈仪月一个不稳,跌坐在身后的软垫上,被迫接受着来自容珩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 她的心脏正在急速的跳动,几乎快要冲破阈值,她看着男人扬起手—— 拿起了她喝剩下的酒杯。 杯边印着一层淡淡的唇印,杯中还余下四分之一的酒液,以及杯壁上方一颗红艳艳的樱桃。 “喝的什么?” 容珩俯下身来,靠近她耳边,热气撒在女人脆弱的脖颈边缘。 陈仪月微微开口,却没发出声音,直到再次开口,才传来微弱的声音:“……水。” “是么。” 容珩离开她,将她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片刻后,容珩盯着她的眼睛,黑暗下的神色更显阴鸷。 接着缓缓吐出两个字。 陈仪月看清了他的口型。 “撒谎。” 另一边—— 宋林见她答应后迟迟未到,担心她碰见了麻烦,出了包间往陈仪月先前坐落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堵在墙角,身前像是有人。 他蹙着眉,暗叫不好,三两步穿过拥挤的人群,急急向她跑去。 “住手!”《 》 14、故问 在宋林即将拽上容珩手臂的前一刻,陈仪月眼疾手快的将他拦在了自己身后,原因无他,男人的气场着实恐怖。 即使看不明晰,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容珩看着女人的举动,神色微霁,不过转瞬,情绪复又沉了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一瞬。 容珩淡淡的,像是在面对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宋林感受到的先是敌意,而后是强烈的蔑视与不屑。 “没事吧?!” 宋林生硬的移开视线,讪讪收回悬置在半空的手后,担忧的问道。 “……需不需要帮助?” “没事,我可以。” 宋林还想说些什么,可碍于她身后那个男人巨大的压迫感,最后也只说了句:“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容珩对陈仪月同他人毫无价值的对话终于感到不耐,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酒精与烟草的味道无处不在,走动间附着在他华贵的衣物上。 陈仪月被他稳稳护在身后,没走几步,便被人群推搡着挤到了男人温热的怀中。 携着她单薄的脊背,男人加快了步伐。 肩头感受到他掌心那层薄薄的茧,陈仪月呼吸重了一瞬,双手抵上他的肋骨处,试图推开却无果。 “你来做什么?”她语气里带上了几丝愠怒。 容珩不回答,只是一味往前,她便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男人依旧沉默,直到走出那道大门,冷空气刹那间席卷她全身,南城秋冬季的夜晚向来令人裹着大衣也打哆嗦,更不用提陈仪月现在这服装扮。 宾利停在不远处的草坪上,见主人出来,亮起了车前的大灯。 容珩这才将面前的女人完整的、清楚地收入眼底。 一字肩黑色紧身上衣,配上皮质的黑色包臀裙和马丁靴,裙身约莫到膝盖上一掌的位置,脖子上带着一条心形的项链,吊坠坐落在胸口。 白净的脸蛋红扑扑的,眼尾被勾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唇珠饱满,像曼哈顿杯壁上的那颗樱桃,令人忍不住想去采撷。 深更半夜、一个人、酒吧、喝酒。 打量之余,容珩的西服外套已经再一次披在了她的肩头。 外面冷,容珩蹙眉,不欲多言,开了车门让她先上车。 上了车她还逃得掉吗?万一容珩本性暴露想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办? 哦,不对,她说错了。 陈仪月看着容珩,冷哼一声,不用等到本性暴露,他现在看上去就十分想对她图谋不轨!! “你想做什么?” 容珩看着女人一步步后退,直到与他划出一片安全距离后才停下,说话时冷声冷气的,像只脾气阴晴不定的猫,越高傲便越令人想抚摸。 吃软不吃硬。 冷风吹来,容珩尚且还算得上清醒,软了语气:“仪月,先上车,外面冷。”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你的病刚好,别再着凉了。” 陈仪月并不领情:“我很好,不需要多余的关心。” 多余的关心。 多余的。 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容珩愈发难以自持的理智。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仅仅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变成了她口中那个“多余的人”。 那谁才是不多余的? 刚刚那个长得和鬼一样的男人吗?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起来,男人堂而皇之的踏足她所划出的安全地带,呢喃的反问,垂下头,热气喷洒在她小巧的鼻尖。 “多余?” 他的语气终于有了波澜。 一想到他这双手几个小时前或许还碰过其他女人,陈仪月就止不住犯恶心,脸上闪过一丝嫌恶:“我要回去了,他们还在等我。” 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顺便将满是他气味的西装外套扔回给它一点都不洁身自好的主人。 哪怕像容珩这样年纪地位的人,有几个前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生气了?” 容珩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圈住她的手腕,沉声问。 陈仪月挣了下,无果。 “……没有。” “仪月,你撒谎的时候,眨眼的频率会变快。” “是因为……那个‘重要的人’吗?” 容珩语速缓缓,观察着女人眼中的情绪变化,半晌,倏然笑了出来。 “我和他不会再见面了。” 陈仪月反感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管我什么事?”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说了管我什么事?你想见就见,我也管不……” “他死了。” “……什么?” 陈仪月尚未吐露的字眼卡在喉中,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他。 容珩伸手蹭了蹭她的鬓角,仿佛在和她说明天早上要吃什么那样平淡:“是我的祖父,今天出殡。” “现在还要回去吗?” 两人面对面沉默半晌,陈仪月磕磕绊绊开口,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 “我的衣服还在……” “买新的。” 借口被堵死,陈仪月咬了咬唇,原先的尖刺被他一根根耐心的拔下,本想借此令他远离,却没成想如今成了被他握在手中的把柄。 “……我没钱。”陈仪月还想再最后挣扎一下。 容珩被她逗笑:“很快就有了。” 车上暖气很足,司机依旧是老熟人肖祁,眼神目视前方,向老板请示前去的地点。 “想去哪?” 容珩问她。 不同于早上两人之间足以再容纳一人的距离,容珩此刻实打实的坐在她身旁,手臂往下搂住了她的腰。 陈仪月怕痒,想躲,容珩却以为她又想逃,睨了她一眼,强行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容珩喉结滚动,耳尖连着脖颈弥漫着不正常的粉红。 左侧腰腹的位置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下,陈仪月脸上顿时升起两抹火烧云,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 容珩一路上都没再多言,陈仪月也犹如被抓住了耳朵的兔子一言不发,赖在他怀里装死。 她知道容珩说出口的那个地址,是东城远近闻名的富人区,一套房售价高达九位数,怎么也不像是容氏这种规模企业话事人可以承担得起的价格。 陈仪月没有多问。 车辆稳稳驶入草坪来到大门前,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上前为主人拉开后座的车门。 也是在这时,陈仪月才发现容珩已然红到不正常的脸色,连带着气息也变得沉重,即使有意克制,呼吸声依旧如暧昧的喘息一般闯入她的耳中,使她整个人变得滚烫起来。 好在容珩步伐还算平稳,精准无误的牵起她的手,十指极具攻略性的同她交错。 “嘀——”的一声,门开了,两三秒间又被合上。 偌大的别墅内空无一人,原本冷清的氛围却因为今夜变得火热起来。 陈仪月有点被他的状态给吓到了,下意识将手掌贴上了他的脸侧,思量间,想到了那一小口她喝剩下的酒液。 不会……吧? “容珩……容珩?”她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意图通过他的回应来确定他此刻的状态。 容珩忍了一路,源源不断的湿热充斥在他浑身上下的血液经络之中,微凉的指尖主动迎上了他,几乎是瞬间就被他牵引的往下来到脖颈……转而又抬起抚过他的唇。 在她掌心留下一个极轻的吻。 “不要叫……”他哑声道。 陈仪月恼羞成怒:“谁叫了!明明是你一直在喘好不好!” 酒醉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和一个醉鬼简直毫无道理可讲,男人不由分说的将她堵在了玄关,将她抵在墙边,大腿紧挨着她皮质的裙边。 脑中警铃作响,陈仪月感受到被他握着的力度在不断的收紧,额头甚至出了一层薄汗,平日里清明的眼中甚至蒙上了些许水汽,朦胧的像是在引诱,略过她的眉眼、鼻尖、嘴唇…… “扣子,帮我解开,好吗?” “……那你倒是把我放开啊。” 陈仪月无奈道,他胡乱的用唇蹭着她的掌心,若即若离毫无章法,那么大个人就喝了那么点酒竟然就变成了这么不讲理的样子。 容珩不放,当没听到,只一味的靠近她,久旱逢甘霖般将脑袋埋入她的颈间,四处游离一番后,为数不多的理智也被燃烧殆尽。 野兽终于褪下了绅士的外衣,露出深藏已久的獠牙,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妄图刺破她娇嫩的肌肤,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没有任何安抚的,只有直冲神经的痛觉,陈仪月抓住他的发根往外扯,谁知道男人不仅恍若未闻,反而愈发兴奋。 “痛……”陈仪月眼角被逼出一丝泪花,声音带上了哭腔。 “这是惩罚,仪月。” 耳鬓厮磨间,她筋疲力尽的顺着墙壁滑下,忿忿道:“……我看明明是借口。” 容珩将她捞回怀中,单手将她抱起,悬空的瞬间,陈仪月从口中溢出一声惊呼,慌乱间急忙搂住了她的脖颈。 “去哪?” “这是你家……问我做什么?” 蓦然有一种箭在弦上的错觉,攥着男人后领的掌心微微发汗,嗓音有些干涸。 她试探着问:“你到底醉了没?” 容珩答:“嗯。” 陈仪月在他眼前比了个数字:“这是几?” “几。” 陈仪月:“……” 看来是真醉了。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莫名有些可爱? “这一间?” 容珩在主卧的门口停下,陈仪月呼吸一滞:“……这是谁的房间?” “不知道。” “我看是你的吧?” “好聪明……eve.”夸奖的语气。 “怎么突然这么叫我……”有点羞耻。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呢……仪月。” “……都可以。” “怎么这么乖。” 是因为被他抓住了小尾巴吗? 他的事解决了,可她的事……他还只字未提。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没有任何人会成为她走向他的阻碍,当然,也没有资格。 他的确是醉了,但也还尚存一丝清醒。 更确切的说,是他在允许自己放纵。 在她面前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并不难堪,反而是一种令人痴迷的乐趣,也省得她再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占据了心神。 她眼里就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容珩按下把手,推开房门,正欲将她放下,却听见她说: “你一会儿……会在这里吻我吗?” “或者说……还会在那里……”陈仪月看向不远处的灰色床榻,气若游丝:“……我。” 下一秒,她自己跳了下来,恍然大悟道:“嗯……好像忘记你喝醉了……” “继续说。” 容珩一步步向她靠近,她也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跌落时,她才又听见男人似笑非笑的夸奖:“……倒是选了个好方向。” 陈仪月咬了咬唇,长发散落在床榻间,回到了完全私人的领域之后,她在这方面总是大胆的。 就好比现在,误会已经解除,现在这幅模样的容珩对于她来说真是毫无抵抗力。 于是,她啄了下男人的下巴:“亲亲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男人身上的气息便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白衬衫下常年锻炼的身体在此刻展露出令人惊叹的力量优势,他似乎格外偏爱能将她完全掌握的姿态,双手被他压在头顶,另一只手则绕过她的后颈,拇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不过……过了一会儿后,陈仪月发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长她五岁的男人,吻技怎么能差到这种程度?! 确切来说,这不应该叫吻,而应该被称作单纯的“磨”和“蹭”。 直到陈仪月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向他发出了邀请。 一点温热的湿意仿佛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旅人终于探寻到了真正的泉眼,一汩又一汩的被他卷入口中。 陈仪月被弄的来不及吞咽,口水顺着唇角洇湿了床单。 她只觉得被身上的男人翻过来又覆过去,来来回回没个休止。 数个回合后,他依旧贪婪的不知疲倦,陈仪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将他推开,为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容珩的眼神算不上清明,透露出一股得了甜头的沉迷,与他冷峻的外表全然不符。 他定定的看着身下的女人,掌心感受着她柔软的颈侧,脉搏在跳动,双眼迷离,俨然一副被亲懵了的样子。 她昨晚也是这样躺在别的男人睡过的床上吗? 他止不住的想。 容珩拇指的顶端探入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之中,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全是对他“要克制”的劝告。 但他醉了。 道理在醉鬼面前怎么能行得通呢? 欲拒还迎。 坏孩子。 容珩看着她,大掌覆上她的双眼,彻底剥夺了她的视觉。 她昨晚穿着浴袍的样子是否也被别人收入过眼底?或许离开他的房间后,还有另一个男人在房中等待着她的归来? 他们会做什么呢?亲、吻、含、吮……亦或者…… 容珩无法抑制自己的猜测。 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变得难以掌握。 直至被亲到舌尖发麻,容珩才堪堪放过她。 还不等她回过神,男人便重重倒在了她身旁,即使昏睡也不忘用手臂紧紧束缚住她的腰身。 陈仪月被亲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疲软,缓了好一会儿后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挪开了男人沉重的臂膀。 容珩呼吸平稳,似乎已沉沉睡去。 陈仪月满脸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后,来不及打量,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这间她暂时不愿再踏足第二遍的卧室。 开门前,她理了理杂乱的长发,分成两股披在身前,遮挡住那些令人遐想的痕迹。 时间几近凌晨,陈仪月出来时,发觉楼下有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是为容珩拉开车门的老者。 对方头发半白,穿着像上世纪欧洲庄园的老管家,俨然一副老绅士的模样,望向她笑容和蔼可亲,微微鞠躬向她示意:“小姐,晚上好,我姓李,是先生的管家,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你们先生喝醉了……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他。” “应该的,天色不早了,我带小姐选一间客房住下吧。” “……那麻烦您了。” 李管家走到她身旁:“我的荣幸,小姐。” “就这间吧,可以吗?”好奇的打量了一圈,陈仪月顺手指了主卧旁边的那间。 空气缄默两秒,李管家神情有些抱歉:“小姐,这间房的钥匙在先生那里,我无权打开。” 又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即使有了前车之鉴,陈仪月还是下意识的猜测。 今晚闹了这么一番,她筋疲力竭,匆匆洗完澡后便陷入柔软的床榻之中。 一想到这是谁的地盘,就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手脚冰凉,唇却滚烫,轻微的触碰便能带来刺痛的酥麻。 陈仪月一个人躺在床上,夜深了,只觉有些格外的难耐,纯白的绒被将她严密的包裹着,只有一颗红扑扑的脑袋裸露在外。 睡意不再,她的面色愈发红润,眼神有些涣散。 嘴唇无意识的衔住了被单的边缘,留下一抹令人生疑的水渍。 几分钟后,寂静的室内传来一道极小的嘤咛声。 “容珩……” 容珩这个混蛋!!! 次日早晨,陈仪月看着洗漱台镜中的自己,嘴唇微微肿起,颈侧一道极深的齿痕,以及还有其他密密麻麻的吻痕…… 屋内有暖气,睡衣单薄,就算扣到最顶上那颗扣子也这遮不完全。 关键是她翻找了这间客房内所有抽屉,都没有找到任何能派上用场的化妆品,这让她等会出去怎么见人? “叩叩——”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耳边传来两声平稳而有力的敲门声,透过猫眼看去,果然是容珩那张笑面虎似的脸。 算了,亲都亲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仪月摁住门把手,将门掀开一条缝隙,只露了一只眼睛给他。 “干嘛……”她的声音闷闷的,心里是那么想,但在见到真人以后还是不可遏制的感到有些扭捏,以至于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说到底还是小姑娘。 “早安,仪月。” “出来吃早餐。” “……嗯?” “嗯?” 容珩微微一笑,学着她歪了下脑袋,眼中盈着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他怎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你……” “我?” 陈仪月一鼓作气,吐字时却语无伦次:“就是……昨晚上,你喝醉了……然后,嗯,然后……” “然后什么?”容珩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陈仪月哑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什么。我等会就……” “呜……” 门板被男人毫不费力的推开,容珩搂住她,微凉的唇贴上她的,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温热气息。 他似乎刚剃过须,唇周有一股淡淡的潮意。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却缱绻的过分,带着怜惜的眷恋。 离开前,容珩亲了亲她的眉心。 “然后是这个,对吗?”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陈仪月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的下巴,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牙印,皮球被人重新充满气:“你耍我!” 他答非所问:“嗯,是薄荷。” 陈仪月立刻闭紧了嘴巴,将头埋入了容珩宽阔的胸膛,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今天能不能请个假啊……” “可以,理由呢。” 陈仪月语速极快:“需要消化一下自己和老板搞到一起去了的这个事实。” 容珩沉默了一瞬,捏着她的后颈,将人从他的怀中剥离,意有所指般重复了一遍她的用词。 “搞?” 这个字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过于违和。 听的人脸红。 陈仪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移开了视线。 “……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他依旧上句不接下句的答:“嗯,会的。”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陈仪月:“……” 不久后,容珩独自一人踱步回到餐厅。 正在一旁上菜的李管家见他进来,出声致意:“先生。” 容珩点点头,侧身入座,动作间,露出颈侧尚未消退的、新鲜的暧昧痕迹。 李管家动作依旧,会心一笑。 怎么也没想到,先生谈起恋爱来竟然会是这种风格。《 》 15、接吻 李管家如今已年过半百,跟在容先生身边十数年,还是头一遭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脸上带着些老人家的感慨,准备离开餐厅时,却被容珩出声叫住。 “让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李管家闻言,心下了然,笑的脸上皱纹堆叠,连着说了两声“好”。 心想,这冷清的别墅或许要渐渐热闹起来了。 —— 陈仪月在楼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乌龟似的往餐厅挪,从佣人送来的衣服里挑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穿上后发现竟然意外的合身。 她甫一出现在餐厅的门口,便察觉到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你要做什么……” 容珩显露出的情绪很淡,可她却仍觉自己身上仿佛重若千钧,被困在原地,无法再往前行。 他朝她挥了挥手,姿态闲适。 别墅坐南朝北,方位极佳,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容珩身上,男性优势在顷刻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昨晚过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论做什么都从容不迫的绅士,一举一动的每一幕都足以被称之为艺术品留存于世。 宠溺…… 陈仪月看着他的眼睛,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连忙避开温柔乡似的视线,总觉得哪哪都不对经,连带着走动的动作都有些呆滞,差点走成同手同脚。 容珩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像今晨和煦的阳光。 “昨晚睡得好么?” 陈仪月坐下后觉得不太自在,摸了摸脖子:“……蛮好。” “嘶——” 手腕不知按压到了哪个位置,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而罪魁祸首就坐在面前,刚起身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贴心到将瓷勺也放到她手中,就差亲手将饭喂到她嘴里了。 容珩似乎没听到她的轻呼,若有所思般用公筷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她面前的瓷盘中。 半晌,见她不动—— “不喜欢?” 颇有一副她一点头他就会拍拍手让人全撤走换一桌的霸总既视感。 “没有……”陈仪月摸了摸鼻子,声音闷闷的。 “就是你在这看着我吃……我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胆大包天的勾着他要亲…… 容珩果然没那么好说话,非但不按她的心意来,反倒说:“但我想看着你,仪月。” 陈仪月抿唇:“但我不想看着你。” “好吧,”闻言,容珩无奈的站起身,临走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毛茸茸的,语气似乎有些落寞,叮嘱道:“好好吃饭。” 陈仪月不知道他去了哪,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后,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抬手拍了拍被某人揉乱的发顶,冷哼一声,在心中暗骂。 坏东西。 —— 不愧是有钱人,光是样式就多得摆满了整张桌子,凡是能想到的中式早餐都在她面前了。 容珩一走,陈仪月便没了顾忌,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了个七分饱后才恍然大悟般想起容珩离开前是不是一口都没吃? 那怎么她一说他就直接走啦? 陈仪月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意识到容珩或许是在特意迁就照顾她,心里涌上一股小小的愧疚感。 又囫囵吞枣的塞下两口,再次感叹完容珩家厨师的精湛手艺后,陈仪月环顾了一圈,最后选中了餐桌最外围一盘她从未动过的、完整的桂花糕。 轻手轻脚的出去后,陈仪月发现,先前为她引路的佣人们已经全部消失了,偌大的别墅倏然冷清的过分,空荡荡的令她有些畏惧,像误入城堡的灰姑娘,显的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陈仪月方向感差的过分,可以说是天生的路盲,具体来说,就是那种打开导航东南西北分不清要在原地转一圈的那种人。 手机在楼上的客卧内,容珩家中也没有导航可用,陈仪月站在原地想了想,随即靠直觉挑了个方向径直走去。 靠着依稀的记忆七弯八绕过后,陈仪月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耳目一亮。 那人似乎没发现她,镜片泛起凌冽的光,被阳光依偎着的容珩,莫名有一种让人想要靠近的冲动。 她觉得……容珩的手不应该拿住那张报纸,而应该环住她的腰。 昨晚那种无力反抗的强烈感官刺激,陈仪月至今记忆犹新…… 她端着瓷盘边缘的手指暗自发白。 等她终于默默走到他面前,男人也终于若有所感般放下那张报纸,牵起她手的动作也再自然不过,仿佛已经这样做了无数次。 “仪月。” “……嗯?” 容珩接过她手中那小白瓷盘,对照物一变,瓷盘在他手中就和儿童玩具似的,小小一个。 她的手也一样。 “给我带的?” “嗯。”陈仪月有点不好意思,明明自己站着,两个人怎么还是差不多一样高。 “这么乖。”像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陈仪月听得耳热,瓷盘啪嗒一声被放在容珩腿前的茶几上,她则被拉着坐到了他身边。 沙发很大,柔软、舒适,一切都好,除了她距离它的主人太近,呼吸有些难以控制除外。 “吃饱了吗?”容珩问她。 “嗯。” “看出来了。” “嗯??” 陈仪月下意识的收腹,随即意识到自己穿的毛衣宽松,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她藏在里面的小肚子。 余光看到容珩镜片后细碎的笑意。 他又在逗她,而且越来越得心应手。 “脸红扑扑的,吃的应该还合胃口。” 男人不急不慢的解释道,拇指在她的指骨上不轻不重的揉捏。 酥麻感席卷着她的神经,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的陈仪月不太甘心,反握住男人的手,有些硬,还有些硌人…… “那你呢,你吃了吗?” 陈仪月伸手拿起一块模样圆润的桂花糕,送到容珩嘴边,眼神希冀的看着他。 鼻尖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容珩敛眸,微微张口,正欲咬下,却落了个空。 坐在他身旁的姑娘神色狡黠,满脸无辜,晃了晃手中的糕点,勾着他往前。 容珩也的确向前了。 耐心十足的猎人,总会在最后才露出他原本的真面目。 猎物尝到了甜头,总得要付出点什么,等到陈仪月想要逃离时已然来不及,手臂早已牢牢锢在她腰后。 她的手再也拿不稳那块桂花糕,在嘤咛中无声的掉落。 昨晚是和容珩的第一次接吻。 现在是和戴眼镜的容珩第一次接吻。 空中飘散着一股甜而不腻的桂花香气,在换气的间隙被含入口中。 陈仪月被这个进步神速的男人亲的气喘吁吁。 镜片上氤氲起一层朦胧的雾,二人分离后,陈仪月被他捏着后颈,指尖颤抖着主动摘下了他的眼镜。 不似昨晚那样带了几分凶狠的意味,这一次的吻暧昧又缠绵,更像是一种安抚,就像是……容珩在取悦她。 到最后结束时,陈仪月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坐在了他的腿上。 抱孩子似的姿势。 好糟糕…… 容珩那件丝绸质感米色衬衫被她抓的一团糟,桂花糕碎成无数细小的碎块,附着在了他们之间,还弄脏了看上去华贵无比的地毯 他的衣物单薄,只一件。 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她的掌心见证了整个由软到硬的过程…… “衣服……” 她被亲的想哭,他又格外纵着他,任由她咬。 “等会再换。” “呜……” —— 约莫小半个小时后,昨晚那间她无权进入的房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展露在了她的面前。 看到的第一眼,陈仪月便知道,这是一位女士的房间。 房间很大,几乎能与他的主卧相提并论,不,或许更大。 容珩将她带到衣柜边,轻轻一推,一个巨大的衣帽间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从头到脚一应俱全。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会为此心动。 尤其是首饰台上那些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颜色各异的珠宝,越往里走,便越冲击着她的认知。 怪不得季荷想方设法不惜卖女儿也要嫁给宋致君,容珩都有钱成这个样子,那宋致君夫妻俩得有多享福? 陈仪月发出一声叹息。 容珩从身后环住她:“在想什么?” 陈仪月摇摇头:“在想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是谁。” “很有品味。”她发出由衷的夸赞。 “你是第二个,仪月。” “哦。” 容珩咬了咬她的耳朵:“……第一个是我。” “在我面前,你可以更直接一些。” 陈仪月微微愣住,显然对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这里衣服的尺码简直和她平日里穿的一模一样……但是……似乎又有哪里说不通。 “你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我的尺寸的?” 陈仪月对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你们的工作服。” 你们。陈仪月恍然大悟。 容珩笑:“笨。” “哦。” “所以呢。” “什么?” 容珩的发丝蹭过她的鬓角,轻吻落在下颚,声音很轻。 “喜欢的话,今晚就住下吧。” “要是不喜欢呢……” “这里房间很多,总有一间会是仪月喜欢的。” “如果没有呢?” “那就再建一间仪月喜欢的。” “如果……” “嘘。” 容珩按住她的唇,以一种完全掌控的姿态,温声。 “仪月,我希望你留下。” 陈仪月攥紧了男人的衣衫下摆,看着他的眼睛,很轻的点了头。 —— 容珩离开了,正在书房参与一个短暂的线上会议。 再次见到他时,是在别墅外的露天花园中,男人换了一件纯黑色中领毛衣,摘了眼镜,头发有些许潮气,许是刚洗过澡。 银月湾,也就是容珩家的名字,实在太大,大到超出陈仪月的想象。 纵然好奇,她也没有在短时间内逛完整个银月湾的想法,李管家说有游览的观光车,被陈仪月拒绝了。 哪有坐观光车参观别人家的? 于是李管家便给她看了地图,陈仪月看的眼花缭乱,什么泳池高尔夫球场的,对她这种运动细胞为零的人实在毫无吸引力,于是看了一圈,最后去了运动量最小,观赏性最佳的花园。 李管家跟在她身后,边走边给她介绍花朵的品种,只是她越听越不对劲,朱丽叶、伊芙伯爵、桃香……怎么全都是玫瑰? 陈仪月连忙弯下腰去仔细查看,忍不住问:“容……容先生很喜欢玫瑰吗?” 李管家答:“抱歉小姐,我并不清楚。或许您晚些时候可以亲自问一问先生。” 修剪照料花枝的佣人约莫有七八个,不难看出主人对其的用心,每一个地方该种什么,怎么种,都是设计师精心布局后的结果。 容珩似乎很喜欢从背后环抱的姿势,他一出现,四周的人便默契的远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喜欢吗。” 陈仪月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却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服,更别说向容珩求证。 那是三年前,南城月山禅寺。 她和容珩的第三次见面。 她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叫他“容先生”。 那也是容珩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没带姓,叫的“仪月”。 彼时距离他结束a大的讲座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是以在容珩叫出她名字时,她毫无疑问是不可置信的、惊喜的、手足无措的。 他们站在那颗古老的姻缘树下,月山禅寺的月老庙香火旺盛,可他们的手中谁也没有签文。 那时的陈仪月猜想,能让这样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苦恼的,大概也只有爱情了吧? 容珩对此不置可否,半晌,他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喜欢什么花。 那时的她想,这个“你”,代指的不会是她,而是“她”。 对此,陈仪月给出了中肯的建议,他安安静静的听她讲,最后若有所思般望向她。 “那你呢?” “我啊……”陈仪月卡壳,最后说了“玫瑰”。 容珩没问为什么,只说了个“好”字。 那天过后,二人再没见过面。细节也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消散。 为期一个月的悸动被女主人隐秘的封存,直至三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喜欢吗?喜欢的。 喜欢的。 但不是花。 “嗯。” 陈仪月点了点头,主动转过身去同他接吻。 —— 这大抵是陈仪月这辈子过的最充实的一个上午,当然,也是被金钱屠戮的最彻底的一个上午。 她兴致勃勃,以至于将容珩都抛之脑后,但他倒也不至于小心眼到这个程度,挥了挥手便让陈仪月自己玩去了,自己则留在书房处理工作。 直到中午,容珩才在餐厅再次见到了陈仪月。 见到他,她脸上洋溢出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 容珩对此非常受用,以至于佣人上完菜刚走,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这个人是八百年没和人亲过嘴吗……!! 陈仪月想推开他,奈何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好吧,他好会亲,她情不自禁。 好温柔……温柔到陈仪月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难以启齿的称呼。 牙齿差点咬到舌尖。 陈仪月连忙刹住了车,随即想到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那个……” “我晚上可能要出去一趟……” 好怪。怎么感觉像是在和家长报备申请的感觉…… 酒吧? 她看着容珩微微挑起的眉,读懂了他的隐喻。 “不是!是正经场所!” “原来仪月知道。” “我不也没做什么吗……” 容珩隔着衣服也能精准找到她衣物之下的那道深红色印记:“仪月,吃一堑、长一乖。” 陈仪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到他面前就变得如此,可以称得上是,骄纵,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不要你管……” “坏孩子。”容珩笑骂,语气却无半分不悦,全然的纵容。 “要去哪,我送你。” “你不忙吗?” “不想我送?” “你的车有点太高调了……”陈仪月委婉。 “那等会去挑一辆不高调的。” 哦,陈仪月想起来了,地图上那个“车库”的标注。 壕无人性的资本家! 陈仪月气的多吃了一碗饭。 容珩笑。 “慢点,要被吃穷了。” 陈仪月红脸。 讨厌这个容珩。超级无敌非常讨厌。 讨厌到暂时不想和他接吻。 —— 晚上七点半,陈仪月坐上那辆不高调的车的副驾驶,被充任司机的容先生稳稳当当的送到了餐厅门口。 下车前,容珩按住她解安全带的手:“快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做什么?” 狭小的空间内,陈仪月不仅迟迟没得到回应,反而被容珩盯得发怵。 好半晌,他终于开口叫她,第一句是她的名字,第二句是—— “再明知故问……” 他倾身,惩罚性的咬了一口她的下唇,暗示意味明显。 陈仪月玩不过他,抓准时机打开车门一溜烟跑了,边跑边骂他坏东西。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容珩的视线中,他才驱车离去。 陈仪月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找到包间。 门被推开,第一个迎上来的便是文茹,小姑娘今天扎了麻花辫,穿着格子裙,一点都不像个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 “月月!你终于来啦!”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与陈仪月认识,十几来号人一一打完招呼,陈仪月只觉得自己的精力到此已经消耗殆尽了。 “张老师呢?” 文茹告诉她:“张老师和……江学长出去了,说是谈些事情。” 陈仪月没再多问。 张原回来时,身后果然跟着江宿。 一段时间没见,男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眼底黑眼圈的痕迹很重,眼神掠过她时,短暂的停留了两三秒。 陈仪月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 张原坐到了主位,江宿坐在张原身边,好巧不巧,还正好是陈仪月对面的位置,纵使距离远,但只要抬头便能看见对方在做什么。 环顾了一圈,见人都到齐了,张原咳嗽了两声,可以说是隆重的给江宿做了介绍。 江宿谦逊,又不好拂了老师的好意,只笑着和大家敬酒。 众人听闻他在国外的事迹后,都争着来和他敬酒,江宿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 整场饭局,他也如她所期待的那样,保持着他们之间应该有的距离感。 后半场时,陈仪月兴致不高,和一位久未见面的学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道谁来了,学姐给她使了个眼色后便离开了。 酒过三巡,他像是醉了,但话说的还是连贯,只不过精神似乎有些错乱:“……学妹。” “别怕……我是来道别的。” “我就要走了,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 陈仪月将杯中剩余的酒喝完:“祝你幸福。” “……好,好。” 她惯是知道怎么戳他痛点的。 江宿一饮而尽。 就在陈仪月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江宿却倏然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她的身上 所幸他尚有余力,撑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你醉了。” “抱歉……抱歉。” 江宿很快便被搀扶着离开了。 江宿一走,这顿饭大抵也要结束了,陈仪月便估摸着时间,给容珩发了消息。 半小时后,容珩抵达楼下。 刚停稳车门便被敲响,紧接着,两张照片被扔进他怀中。 容珩拿起。 照片的主体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身前是一个女人,被男人的身躯挡住,只露出了一小半额头和一只眼睛。 看他们的姿势,像是在…… 接吻。 容珩沉默着,指腹重重碾过属于女人的那小半部分。《 》 16、闷哼 江宿离开后,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到了陈仪月身上,是个人都看得出男方的余情未了,更别说张源。 他默不作声将方才那一幕收入眼底后,走到陈仪月面前,说要和她聊一聊。 陈仪月敬重张源,即使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也没有拒绝。 “小陈,在容氏的实习怎么样?”张源满脸慈祥,笑起来时眼尾几缕褶子堆叠起来。 陈仪月像往常那样回答,汇聚成四个字,便是“一切都好”。 “你这孩子,一贯的报喜不报忧,”张源叹了口气,深知这姑娘的性子,“小宿说和你私底下见过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以为我是来给他当说客的?” 张源故意夸张的瞪了她一眼,将她要说出口的话瞪回了肚中。 江宿表面看上去温和好相处,实则心底里比谁都固执,这点张源比谁都清楚,不论是从前为了前途放下陈仪月,还是如今回国想同陈仪月在一起。 两个孩子谁都没错,只错在了没有缘分。 张源心底如明镜,不愿再多说:“如果小宿让你感到困扰了,随时来找老师,老师帮你去给他说,听到没?” 陈仪月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怪异的情绪,眼尾红红的。 “谢谢您。” “好了,和那几个小子姑娘们玩去吧。” 陈仪月抿抿唇,婉拒了下半场换场地继续的邀请,问及原因,她便将工作搬出来当借口。 文茹这时凑上前来:“仪月姐,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哪来的临时工作?” 张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文茹反应过来,也紧随其后。 陈仪月被两人弄了个大红脸,匆匆道别后就出了包厢。 出包厢没了暖气,楼道间流通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吹散了些许脸蛋上明显的炙热,等出了底楼的大堂,陈仪月已然恢复如初。 男人没在车上,而是靠在了副驾外,沉默的盯着她所在的方向,手上漫不经心的在把玩着什么,陈仪月走近他,看清了,是个翻盖的火机。 “你抽烟呀?” “偶尔会想试试。” “什么时候?” 陈仪月问着,从善如流般从他手中抽过火机,顷刻间,一簇火苗照亮了她脸上的笑意。 “别玩火,”容珩拿回作案工具,不太赞同的看向她,“等会烧到头发了。” 陈仪月笑,那股子骄纵劲儿又上来了:“别这么草木皆兵好不好,容老板?” 容珩也跟着她,从鼻尖溢出声轻笑,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上车。” 随即侧身为她拉开车门,陈仪月弯腰时,掌心护在她的头顶。 等他绕了半圈回到驾驶座,只见身边的女人已经自己扣好安全带,乖乖坐着等他了。 容珩神色晦暗,手刚放上操纵台,便被某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握住了,还是两只手。 他的手很大,可以毫不费力的同时扣住她两只手的手腕。 而这也已得到了实践的有效证明。 发觉她在悄悄挠他的掌心,容珩微微挑眉,既不阻止也不反抗:“在做什么?” 陈仪月指尖顺着他的手腕往前,钻进他外套的衣袖里,凉又软,像小蛇:“玩火呀。” 听到这个答案,容珩向她投去好整以暇般的神色,对视间,男人单手解开了身侧的安全带。 “咔哒”一声,小蛇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飞快的溜走了。 小老鼠似的,一有动静就跑,容珩去捏她的脸:“不玩了?” “唔玩了唔玩了。”陈仪月被揪着脸,连带着话都说的不大清楚。 容珩被她滑稽的表情和言语逗笑,陈仪月见状,松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指尖,她的情绪敏感,也总喜欢用容易被人忽略的小动作表达亲密与喜爱。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次的“偶然”,但陈仪月私心不愿意让他抽烟,有害健康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有瘾。 她已经戒了好几年,着实不愿意让他再遭受。 “不生气啦?”她眼睛亮晶晶的。 容珩牵起她的指尖,放到唇边亲了下,察觉到她的瑟缩,他便又亲了下。 “笨。” 车辆平缓的向前驶出,容珩几乎没开过这辆车,手感稍显生涩,是以开的也比平时慢上许多。 等到了银月湾,容珩才发现陈仪月已经偏过头去睡着了,半个脑袋靠在副驾的车窗上,脸颊被压得有些许变形。 容珩下车,轻轻将人从副驾上抱出来,走了一段路后,臂弯中的女人还是不可避免缓缓转醒。 脑袋下倚靠着的,是他温热的胸膛。 “好软……”陈仪月刚醒,脑袋迷糊,呢喃着,下意识发出感叹。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男人的脸依旧无可挑剔,腿弯与后背的手臂强劲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了她的心尖上。 毫无疑问,在她的世界里,这样的男人已经足够强大,也足以值得她倾慕。 即使他们之间地位悬殊,他们之间的喜欢还太浅太薄,甚至来的有些没有缘由。 可这并不会遏制她此刻想要靠近的小心思。 陈仪月心下微动,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上身微微发力,在他下巴上啄了下,柔软的嘴唇感受到他细微的粗粝。 她逗猫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去蹭他的下巴,“有机会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 容珩喉结滚动,似是在极力克制些什么,抱着她的手臂在收紧:“好。” “嗯……” 走到房门前,容珩换了单手,把陈仪月吓得轻呼一声。 进门后开了灯,陈仪月被男人俯身放在了沙发上。 他正欲起身,却被她抓住了手臂。 “我今晚住这里吗?” 容珩双臂锁在她两侧,面前女人的眼神又纯又乖,仿佛真的只是在向他确认自己今晚的住所。 当然,如果她的小腿没有在他腿上乱蹭的话。 即使陈仪月并没有像他口中的那样“乱蹭”,是他夸大其词冤枉了他,但她也着实正在他身上施展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一时说不清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容珩“嗯”了声,她便又迫不及待的追问:“那你呢,你住哪里?” “你不是去过?”他喜欢将手放在她颈后的位置,不轻不重的抚摸,若即若离。 “唔……不记得了。” “是吗?”容珩去咬她的耳尖:“那是谁进门就往我床上倒。” “……我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又不知道了?” “那又是谁搂着我要亲?” 容珩低声说话时总是暧昧的过分,什么“床上”什么“要亲”的……堂而皇之的被男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 坏东西……吻技不好都是装的吧? 陈仪月不说话了,只想堵住容珩这张作乱的嘴,以免他再说些有的没的。 她凑上去,容珩配合着低头。 “闭眼。” 陈仪月乖乖照做。 亲了一小会儿,陈仪月倒在他怀里,听见他说:“喜欢温柔一点的?” 陈仪月难以启齿,她总不能说被他压着亲到喘不过气也别有一番滋味吧……矜持作祟,她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舒服吗?” 好羞耻。 “……嗯。” “嗯?”容珩似乎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 陈仪月结巴着,完全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舒……舒服。” 容珩不吝夸奖,奖励般吻了吻她的唇角:“好孩子。” “早点休息。” “不……不留下吗?” 容珩将衣角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看向她的神色意味深长,说出口的话也同样。 “仪月,再亲下去……我不保证你明天是否需要再向我提交一份请假申请。” 容珩离开后,陈仪月在沙发上小坐了一会儿。 隐隐感知到这段感情在往她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那天晚上,陈仪月还接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电话。 是她的继兄,宋怀安。 他要回国了。 —— 书房内,ivor正在向容珩汇报调查结果。 往容珩车内扔照片的人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名叫王祥,一看找上门来的都是些看上去不好惹的大块头,立马明明白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这照片是一个戴口罩的男的交给他的,另外给了他两百块钱交代他办的这事儿,其他的就真和他一丁点关系都没了。 ivor获取了陈仪月所在包厢的监控视频,对比照片截取了事发时的一小段,隐隐觉得这男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待技术人员修复高清图像后—— “我见过他。” ivor恭敬的将那男人的照片递到容珩手底下。 容珩看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照片上的男人叫江宿,我曾见过陈小姐同他约会,但最后不欢而散。” 约会。 “你的中文需要再精进了。” 容珩冷哼一声,仿佛见江宿一眼都嫌恶心,随手将资料扔进了垃圾桶。 “dylan最近在哪?” 容珩想了会后冷不丁的问。 “在z国……”ivor立刻反应过来,dylan先生的团队最近也在z国考察,而他手下正好有一位技术骨干姓江,于是他迅速请示—— “需要我……” “嗡——” 容珩垂眸,ivor立刻噤声。 屏幕上是一条刚刚新进的消息,备注是一个弦月的emoji。 双击点开,是女人发来的一条语音。 看着那条消息,他变了主意,对ivor摇了摇头,像是无意间的随口一提:“我记得dylan之前有一个提案,我最近……晚上有空。” ivor明白了,低头应下:“是,我会转述。” ivor离开后,寂静的室内再次剩下容珩一个人,不过很快,就被另一道鲜活的声音所全然占据。 像是气音,被他亲到极限时溢出的嘤咛叹息。 这是她发给他的第一条语音,容珩点了收藏。 往后的日子,他们还会有数不清的“第一次”,这一点,是他无比确信的事情。 容珩听了数遍后起身前往主卧,打开衣柜时,余光看到最左侧区域的那一件白衬衫时,他喉结微动,眯了眯眼。 随后前往浴室。 半小时后,一切的始作俑者收到一条男人回复,汉字,一如君子端方。 “晚安……” 他喉间溢出低低的叹息,指尖还带着盈润的水珠,动作间打湿了那一小方屏幕。 会吓到她吗?他不禁恶劣的去想。 那个色胆包天、喜欢明知故问的坏孩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容珩倏然发出今夜第二次闷哼。《 》 17、芒果 早晨。 落地窗外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十一月的南城天气多变,气温骤降的也快,房间里没开暖气,外边冷空气泛滥,是以陈仪月醒来时,缩在被子里迟迟不愿起。 直到最后一个闹钟声响起,鸟儿才从巢里探出了脑袋。 才短短一天,陈仪月已经能面无表情的对待这个比她整个家还大的房间了,不得不说,这全然归功于她极强的适应能力。 再说,平白无故到这么好的地方住上一宿,外面还有个有颜有身材的帅哥作陪,任谁都会乐得笑出声来吧? 嗯……倒也不是平白无故。 她醒后不久,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是个穿着黑白长裙工作服的女孩子,说自己叫赵沁,是容先生派来的。 赵沁刚来这儿工作不久,看上去年轻极了,也不过和陈仪月一样二十来岁的年纪。 她看出了陈仪月脸上略微的不自然,将容先生吩咐她送来的衣物放到一边后,便笑着说道:“小姐,先生说让您慢慢来,他在餐厅等您。” “好。” “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随时叫我。” 赵沁走后,陈仪月松了口气,洗漱完后换上容珩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总办工作服,梳理完头发后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准备化个淡妆,到最后一步口红的颜色时,她却犯了难。 陈仪月咬了咬唇,最后涂了颜色更淡的那只,低调,平常。 餐厅。 依旧是中式早餐,不过种类相较于第一天已经少上了许多。 陈仪月偷偷打量了一眼,似乎都是她喜欢的。 女人不着痕迹弯了弯嘴角,轻轻走到男人身后,手刚搭上他的肩,便被他捉住。 诡计被识破,陈仪月自觉没趣的哼了声,就着被他握着的手,坐到了他下首的位置。 容珩松开她的手,温声:“好好吃饭。” “哦。” 吃完早餐后,容珩顺手将餐巾纸递到她手边,眼神丝毫不避讳的落在她脸上,语气不掩愉悦:“今天很漂亮,仪月。” 夸奖听的她有些耳热,话语里是陈仪月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骄纵:“难道我昨天不漂亮吗?” “抱歉,是我用词欠妥。” 男人低头认错,陈仪月眨了眨眼睛,勉为其难:“好吧,下不为例。” “嗯,谢谢仪月。” 餐桌底下,陈仪月的掌心忽然多出一丝痒意。 她揪了揪手背,看着面上无事发生般的男人,实际却在…… 大清早的……实在是太犯规了!! 由于下雨,抵达公司后,司机便直接将车开到了地下车库。 陈仪月也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进办公室前在洗手间理了好几分钟的头发,出来时又恰好遇见乘专梯上来的容珩。 回想起刚刚在车上时的场景,陈仪月急忙躲在其他人身后,做贼心虚般不敢抬起头来,含糊着同众人一起向他问好。 隔着人群,陈仪月摸了摸耳朵,似乎听见了容珩一声不轻不重的笑。 庆幸自己蒙混过关了的陈仪月,刚在工位上坐了下来,便又被拎去开例会。 十几来号人,ivor在最前方的主位上,此时她突然庆幸起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实习生,只能坐在不起眼的末尾。 陈仪月第一次在漫长而无聊的会议上精神抖擞,一点睡意都没有,甚至在意识到容珩此刻就在距离她不超过一百米的地方时,不自然的挺直了微驼的背。 “有关这个数据……需要全部重新处理,后天晚上下班前提交。” “好了,会议结束。” ivor拍了拍手,示意解散。 “实习生留一下。” 陈仪月起身的动作一顿,缓缓对上身旁文茹的视线。 五分钟后,ivor结束对文茹的实习点评,并对她说:“你可以先出去了。” 于是,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ivor和陈仪月两个人。 几乎是一个对视,电光火石间,她的直觉就给了她答案。 “陈小姐,容董有请。” “……有什么事?” ivor一板一眼:“实习期点评。” 随后一句话堵死她的后路:“请您谅解,我无权点评您。” “……” 陈仪月扶额,觉得容珩应该不像那种假公济私的人,或许,可能,应该……只是真的想当面指出她的不足吧? 又一个五分钟过后,陈仪月同容珩中间隔着一张偌大的办公桌,一个含情脉脉,一个却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怎么不说话。” 她甫一张口,容珩便给她砸下一语平地惊雷,他看着她,面色一如既往的柔和。 “仪月,我这里有一个更适合你的职位。” “……什么?” “我的秘书。” ? 陈仪月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想得美!” 她脸色猛地涨红,一巴掌拍了下去,掌心通红,眼神似是在悔恨怎么这一巴掌没有拍到他脸上。 好歹也是海归的高材生,前不久在她眼里也是矜贵理智的上司人设,怎么亲了几次就变成这样了? 假公济私把他叫来办公室见面不说,现在还妄图她来做他的上司……不是,秘书! 什么秘书?上班也能任由他亲吻搂抱的那种秘书吗? 陈仪月一时被气昏了头,后知后觉般才注意到容珩缓缓拉直的唇角。 他看着她被气到喘气,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硬生生被气到脸红的样子,挑了下眉,很快又被他压下来。 容珩面无表情的样子威压极强,陈仪月有点怵他,不知不觉被他起身困在了桌前。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可恶的资本家! 罪恶滔天的资本家开口了,男人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语气添了几分凉薄。 “做我的秘书不好吗?每天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工资是你现在的五倍。” “不过呢……”容珩指尖抚过她的脸颊,漫不经心道:“如果是仪月的话,十倍也不是问题。” 个、十、百、千、万…… 陈仪月默默在心里数数。 “待在你身边做什么?” “当然是哄我开心。” “哦。”陈仪月偏过头去,眼神冷冷的。 办公室里暖烘烘的,容珩本身体温就高,现在又这么挨着她,陈仪月额头不禁冒出了几颗汗珠,藏在墨黑的发丝下。 “只赚不亏的买卖,不是吗?” 容珩拉起她的手,裹在掌心,隔着马甲放在自己心口。 心跳强劲有力,隔着衣衫也能使她的血液沸腾起来。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陈仪月看着他,若有所思,数秒后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 “好啊,我答应了。” 容珩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脸色一变:“考虑好了?” “陪谁不是陪,容董长得这么帅,我也不亏,不是吗?” 陈仪月的眼里闪过狡黠的神色,容珩沉默的看了她几眼,而后咬了口她的唇角,难得强硬,语气中不容置喙。 “不准。” “我就要。” 陈仪月不服输的瞪回去,比了个数字一在身前,勾唇时隐隐传来刺痛。 “一百倍,容董想让我怎么陪……我、就、怎、么、陪。” 容珩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将她抱上办公桌,双手放在她两侧,垂头:“再说一遍。” “我说,只要钱到位,你让我怎么陪……嘶!” 耳垂的软肉被人衔在了一片温热潮湿之中,触感柔软又粗粝,陈仪月不察,也无力抵抗,很快便倒在了男人的肩头。 “刚刚不是还很威风?嗯?” 她忿忿,在他领口上方咬了一口:“……谁让你故意逗我。” “没逗你。” 陈仪月怔然,“你真准备……” “在你说之前,并没有。” “……” 容珩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替她将动作间凌乱的发丝挽至耳后,语速不紧不慢,顺带着将她从桌上抱下来。 “好好想一想,仪月。” 这样一番闹完过后,她的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的拒绝:“可我只是个大四的实习生……” “所以说,机不可失。”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和、坚定,仿佛在顷刻间给予了她莫大的勇气。 “仪月,以你的能力与潜力,迟早能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所以,现在只是将未来的事提前,仅此而已。” “我相信你的任何选择。” 跟着ivor回到办公室后,陈仪月蔫蔫的趴在桌子上,神情呆滞。 宋婕路过她,让她帮忙去打印几份文件,等会开小会需要。 陈仪月这才回过神来,从位置上站起来。 她刚准备踏出一小步,宋婕就拉住了她,用手上的资料遮住嘴,声音很小:“那晚听宋林说你有事先走了,他最近还在问我你的近况呢。” 宋林那天回来时脸色差的要命,可无论宋婕怎么问他也一个字不说。 这边不行,宋婕便在微信上问陈仪月,谁知陈仪月也只是报了个平安后便再无下文。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抓到了人,宋婕估摸着是那小子哪里说错了话惹了人家女孩子不高兴,自己又拉不下来脸面道歉,当姐姐的,能帮点是点。 正当宋婕要继续开口时,ivor却突然出现在了陈仪月的余光中,她顿时打了个激灵,按捺住宋婕八卦的眼神。 忙不迭和她拉开距离:“那个晚点再聊,我先去忙了宋姐。” 一个ivor一个肖祁,现在在她眼里也和成了精的监控也没什么两样了。 她站在打印机旁平复了下心情,熟练的启动传送文件,等待打印。 说实话,陈仪月挺喜欢这种不用动脑子的工作的。 虽然她作为南城最顶尖学府的学生,说出自己并不喜欢学习这句话显得有些令人鄙夷,可这就是事实。 她的一生都在不断地被人推着走,占据她前半生的最多的词语是—— 不得不。 因为被父母双双抛弃,她不得不跟着祖母生活; 因为没钱没权没势,她不得不铆足了劲往死里学; 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学了,又因为没有能力,所以不得不受人摆弄。 印纸滚烫,落到陈仪月手中,她将其一一整理,分叠放好。 接着返回办公室中,在忙碌的前辈们当中穿梭,偶尔也踩着高跟上下楼,和其他部门的同事对接交流。 她长着张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的脸蛋,得了优待,自然也有数不清的恶意。 只是陈仪月着实不是个记仇的人,比起记住那些恶意,再精心挑选一个适当的时机返还回去,她还是更喜欢在下班路上买一个小蛋糕犒劳自己。 她最喜欢芒果味的,不知道容珩对芒果过不过敏…… 陈仪月庸庸碌碌过了一天。 庸庸碌碌。她突然惊觉自己的用词。 许是这些天真真切切见过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她竟也将平凡打进了庸碌的牢笼。 下班后,容珩给她发来消息,约定了地下车库见。 他走出办公室时,公司依旧灯火通明,加班的人不在少数。 陈仪月在不远处看着他对低着头的员工们略微颔首的模样,一时间出了神。 直到上了车,陈仪月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才回过神来,仔细的嗅,只觉得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安稳。她如是形容。 陈仪月不由自主的去勾他的小拇指,下一秒,男人的掌心便攥住她的,很轻的揉捏。 “以前我回家的路上有一家特别好吃的蛋糕店,你想试试吗?” “好。” 不多时,陈仪月挽着容珩的手臂走近那家小蛋糕店里,刚好还剩下最后一个芒果味的小蛋糕。 她开心的笑眯了眼:“看来你是我的幸运星。” 容珩从店员手中接过包装好的蛋糕盒,顺便付了钱,笑道:“是我沾了幸运星的光。” 刚上车,陈仪月便迫不及待的拆开尝了一小口,好甜! 车还停在路边,挡板也被放了下来。 陈仪月歪头看了看他,问:“你对芒果过敏吗?” 容珩以为陈仪月要喂他,神色柔和,摇了摇头。 谁知她对他歪了歪头,轻声道。 “那你可以亲我啦。” “蛋糕是我一个人的,但我可以暂时借用给你尝一尝。” “这是你付钱的报酬。” 他的吻迟迟不来,陈仪月眨了眨眼睛。 “甜吗?” 容珩问。 陈仪月点了点头。 “不亲吗?”她忍不住问。 容珩用指腹抹去她嘴角残留的奶油,看着她因不解皱起的眉头,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弧度,在她面前,和煦、温暖。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报酬了。” “所以……记得多吃一点。”《 》 18、诉求 雨停了,暗沉沉的阴天,窗外雾蒙蒙的。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柏油马路上,芒果蛋糕吃了小半个,剩下的又被推入米白色的包装盒中。 陈仪月有点体寒的毛病,秋冬季一到便手脚冰凉,此刻双手同容珩暧昧的交叠着,毛孔贪婪的汲取着温热的暖意。 绿色的接通键在屏幕上跳跃,抽出一只手来拿起手机,看来来电人备注的瞬间,陈仪月面不改色,下意识的侧了侧屏幕,左滑接通。 音量键被调小,她将手机放至耳边。 原想离容珩远一些,无意间一个对视,陈仪月咽了口口水,偃旗息鼓,老实坐在他身边。 陈仪月硬着头皮开口:“喂?” “小月,你下班了吗?” “……有什么事吗?” “安哥要回国了,这事你知道吗?” 陈仪月拿电话的手一抖:“……知道,怎么了?” “……没事,想着和你说一声,对了,今晚上有空吗?” 突如其来的邀约打乱了她的阵脚,陈仪月犹疑的看了男人一眼,讪讪的笑了下。 “抱歉……应该,不是很有空……” “在忙工作?” 盛琰似乎并不想太快挂断这通电话。 容珩也若有所感般看向她,于是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总有种考试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递小抄的压迫感…… 她一紧张,同容珩十指相扣的指尖微微陷进底下的皮肉,留下几个月牙状的淡痕。 像猫咪玩耍时留下的,调皮的罪状。 她的呼吸在静谧的空间中缓缓加重,手指也在以极其细微的幅度抖动。 察觉到陈仪月的眼神在闪躲,容珩敛眸,温和的笑意无声中收敛了几分。 打给她的会是谁呢?这个时间痴心妄想约她出去做什么? 盛琰?那个毫无用处的废物二代? 还是那个酒吧里像鬼似的小混混? 该死。 全都该死。 容珩握紧了她的手,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 每每想到陈仪月曾和这群不三不四的废物有过交集,他的心情便止不住的变得沉重,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也是。 想亲她……但会吓到她吧…… 容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克制着不去看她的脸,眸光低垂。 陈仪月的腰身骤然被容珩虚虚的环住,毫无征兆,却并不突兀。 力度不大,但足以让陈仪月深吸一口气,男人手掌下的肌肤正在隐隐发烫。 她和盛琰如今尚是……嗯,陈仪月从脑海里摘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盟友。 没有什么比利益形成的链接更加坚固。 陈仪月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她并未急匆匆挂断这通电话,反而依附在容珩身边,稳住声线。 所幸,男人似乎也只是对他人的打扰感到几分不悦,并未察觉到其他。 这很好。 陈仪月稍微松了口气,回答盛琰:“是,你呢。” “我现在在去澜庭的路上,不过看样子要落空了。” “你搬出去了吗?”他顺势问道,“听管家说你昨天也没回来。” “是,我在……嗯,朋友家住两天。” “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正要挂断,盛琰又道。 “小月,不用觉得有压力,你是安哥的妹妹,照顾你是应该的。” “对了,宋伯父那边还不松口的话,房子的事,随时找我。” 陈仪月敏锐的感知到盛琰语气中的微妙变化,似乎是从她说知道宋怀安回国那句话之后开始的。 宋家并未对外公开承认她的身份,可宋怀安却是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公认的宋氏准继承人。 季荷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只是宋致君有意偏袒,他想让风往哪边吹,风自然就会乖乖听话。 明面上,宋怀安和季荷的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可实际上只是做给宋致君的表面功夫罢了,所以按理来说,宋怀安对陈仪月这个继妹应当并不亲近。 但是…… 盛琰淡漠的望着窗外,他的手还没好,最近行动受限不说,他那几个私生子弟弟也想着趁他病要他命,给他爱听漂亮话的父亲灌了不少迷魂汤。 连带着他手上的项目也被抢走了好几个。 挂断电话后,盛琰看着手机上陈仪月的姓名,若有所思。 就连宋伯父也是刚得知宋怀安要回国的消息,怎么看她的样子,却是早早就知道了…… 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非外界传言编排的那般,还恰恰相反。 但若是他想象中的那样……陈仪月如今又怎么会被逼到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 盛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是真是假,亦或者究竟是什么情况……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汽车稳稳停在澜庭门口,门童很快上前来,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小盛总。” 侍应生跟在他身后,为他按下电梯。 盛琰径直路过,随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三声过后才被接通。 “小琰?有什么事?” 宋怀安声音很淡,m国同国内有接近十个小时的时差,他那边正值凌晨,应当还在睡梦当中。 盛琰刷卡进房,语气里满是歉意:“哥,真是不好意思。” “我都忘了两边有时差了。” 盛琰知道宋怀安不是个喜欢打太极的人,便直入主题,试探性的提起某个名字:“哥,我刚和小月通完电话,约了到时候一起去机场接你呢。” “小月?你们怎么有的联系?” 宋怀安嗓音有些沙哑,睡意在顷刻间清醒了接近一半。 他从床上坐起身,倚靠在床头,微微皱起眉头。 “前段时间两家一起吃了个饭,想着她算你半个妹妹,也就照顾了些。” “照顾?她出什么事了吗?” 宋怀安敏锐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语气很淡,不动声色的问道。 听到这里,盛琰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着说:“能有什么事,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就放心吧。” 宋怀安应了声:“好,过段时间我们再聚。” 室内一片昏暗,宋怀安最近有些睡眠障碍,只要有轻微的一丝光线,就会令他在睡眠中感到烦躁。 又和盛琰聊了几句无足轻重的事后,宋怀安的睡意已然尽数消散,他听得出盛琰话里有话,于是给陈仪月拨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不断回响着,却迟迟没有接通,直到第三遍,听筒中才传来她紊乱的气声:“哥……” 宋怀安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在做什么?怎么听上去这么累?” “没……我刚夜跑完回来,”女人像是不想持续这个话题,急匆匆问:“这么晚打给我,怎么啦?” “没事,打个电话问问你。” “不是昨晚才打过……嘶——” “怎么了?”宋怀安语气透露着关切。 “没事……接热水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一下。” “小心一些,”宋怀安说道,“对了,听说盛琰最近和你关系不错?” “嗯……算是吧。” 宋怀安言语中透露出和盛琰通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气,似乎并不赞同她的做法:“别和他走的太近,听话。” “……听话一点,好不好?” 陈仪月急的快要哭了,眼尾泛起惹人怜爱的红,凑到容珩的耳边轻声用气音说道。 一边应承着将她抱到大腿上坐着的容珩,一边又要回复宋怀安。 陈仪月一个头两个大,左右为男,生怕惹了任何一方不满。 此刻也顾不得去想宋怀安怎么平白无故让她离盛琰远一点,她只想赶快结束这通电话,然后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作乱的男人。 宋怀安听出她言语中的敷衍,握着手机的手指蜷缩了下,最后还是遂了她的心愿,挂断了这通大洋彼岸的通话。 电话一挂,便被陈仪月一把扔到身后柔软的沙发上。 紧接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本想着跨坐在男人身上,一动作才想起来到自己穿的是包臀裙,另一条腿只能抵在了男人的大腿上方。 裤装下的肌肉蓬勃有力,此刻硬邦邦的,膝盖抵在上面,有些硌人。 陈仪月微微有些发热,打好的腹稿一瞬间烟消云散。 相比起她,容珩便显得气定神闲多了,外套连带着马甲早在玄关便被脱下,由佣人接过安置放好。 此刻客厅四下无人,男人闲散的坐在沙发上,白日里一丝不苟扣到顶的衬衫,被单手解了两三颗,从上往下看,隐隐可以窥到内里的沟壑与风光。 故意的吧……陈仪月咽了口口水,指尖发痒。 大晚上的衣衫不整给谁看呢。 转眼想到是给她看的…… 好吧,可以勉强原谅。 不过麻烦还是要找的。 “为什么在我接电话的时候捣乱!” 容珩格外喜欢她生气时候气鼓鼓的样子, 看着总想上手捏一捏,诚然,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手中的触感好的过分,他没忍住,又蹭了蹭。 要是能一直这么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对她的任何游戏够感到兴致盎然。 “我捣什么乱了?” “抱我咬我亲我……” “不喜欢吗?仪月。” “那为什么不推开我?” 容珩承认事实,但并不认罪,甚至企图拉她下水做她的共犯。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湿润,带着水光。 明明很喜欢,但为什么不承认呢? 容珩将其归咎为女孩子的矜持。 没关系,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磨合…… 见怀里的小姑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容珩轻笑着揽过她的肩,状似无意般问到:“刚刚打电话来的是谁?亲哥哥?” 脑袋无意识的蹭了蹭底下的柔软,她没再继续发难,实话实说:“……唔,不是。” 容珩的眼神危险起来:“哦。” “那是什么哥哥?仪月养在外面的情哥哥?” 这人怎么老是这么语出惊人。 陈仪月选了一个最令人信服的解释。 “……我哪来的钱在外面养男人。” 容珩被她的答案逗得笑出了声。 陈仪月话音一转:“不过呢……” “你这么有钱,要是舍得分我一点点的话……” 她将拇指与食指的指腹并拢,只留下一道极小的缝隙。 “那我呢……就养养你这个情哥哥好不好?” 容珩闻言喉结滚动,低声道:“好啊。” “用我的钱来养我,这笔买卖是不是太划算了些?” “对啊,”陈仪月坦然,“这可能就是……白嫖?” “或许有一个更贴切的说法,”容珩低头靠近她,下巴蹭蹭她的鬓角,“我觉得更像……” “调、情。” 陈仪月的心跳微微有些鼓噪,被容珩触碰过的地方也在隐隐发热。 他一只手几乎就能环住她的半个腰身,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咽了口口水,被热气熏得微微眯起双眼。 气氛到位,他滚烫的吻如料想中那般落了下来,轻轻的碾过她的下唇,吮、含、咬…… 陈仪月后背被亲出了一层薄汗,脸色通红,实在承受不住时,轻轻一推,亲密贴合的身躯便分离开来。 “仪月你看……我明明很听你的话,对不对?” “嗯……嗯。” 陈仪月瘫倒在沙发的夹角中,小口小口的缓着气,模糊的用气音回道。 容珩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沙哑,“休息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等会一起吃饭。” “哦……” “被亲傻了?”容珩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陈仪月忿忿,随手打了他一巴掌,软绵绵的:“走开!” 再次见到容珩时,男人已经换上了更为舒适的居家服,黑色休闲裤配上小v领的米色上衣。 头发带着轻微的潮气,似乎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陈仪月百无聊赖的缩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短短两天的时间,她就已经有一种回家了的闲适感。 这或许和容珩对她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 总感觉容珩对她的态度太自然,自然到仿佛他们已经生活了很久,以至于她对来到这里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的不适。 “吃饭。” 容珩下楼,出现在沙发靠背后,曲指敲了敲陈仪月的脑袋。 用完晚餐后,时针已经走到了数字“8”的位置。 “那个……时间不早了。”陈仪月试图暗示他。 “所以呢?”他故作不知。 “我该回家了。” “有情哥哥在家等你?” 餐桌下,陈仪月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下,她不就在他面前叫了宋怀安一声“哥”吗?至于一直抓着她不放吗? 再说了,从家庭结构来说,宋怀安也的的确确是她哥啊。 小肚鸡肠的男人,总吃些莫名其妙的飞醋。 陈仪月哪里是仍由他拿捏的人,下巴微微扬起,“不想我走就直说呀。” “嗯,的确不想你走。” “为什么?” 一记直球打的陈仪月的心口微微塌陷。 容珩同她十指相扣,说出口的情话有些许朴素,但语气真挚认真,又不携厚重。 “想到你在隔壁,晚上睡觉……总会觉得安心一些。” 陈仪月心下微动:“……我是你的安眠药吗?” “是我的睡前故事。” 这个形容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小孩子吗?” 容珩轻笑着,伸手从她嘴边拿下一颗饭粒。 总感觉他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陈仪月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餐厅,将男人孤零零的丢在了身后。 边走边懊恼,自己怎么能干出这样的蠢事……! 尴尬的脸热,陈仪月看了一眼身后,确定容珩没跟上来后,自己一个人悄悄摸摸的回了卧室,在房中的小吊椅上晃了晃,窗户大开,企图驱散自己脸上的羞怯。 冷静了好一会儿,她蜷缩着打开手机,才想起宋怀安刚刚打来的那通电话。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宋怀安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说这些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盛琰和宋怀安说了些什么。 离盛琰远一点? 陈仪月抿了抿唇,该不会是宋怀安知道了她和盛琰要联姻的事了吧? 但她和宋怀安的关系倒也没好到凌晨半夜的专门打一通电话来提醒她盛琰不是什么好人吧? 那他是什么意思? 让她好自为之? 可宋怀安也不太像这样人。 在她的记忆里,宋怀安更接近于……嗯,三年前见到的容珩那样,但他明面上比容珩更柔和,更容易令人放下戒备,自然而然的同他接近。 怎么兜兜转转又扯到了容珩身上?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人一旦陷入暧昧,就是会不自觉的将周遭一切事物都与对方扯上或有或无的关系,再理智的人在兴头上时也会深陷淤泥。 恋爱图的就是个兴头,与其担心会消失的新鲜感,还不如趁早享受当下。 容珩既然还乐得纵容她,她自然也不会杞人忧天。 没有谁和谁会永远在一起,如果一定有一个她终其一生都不会放弃的事物…… 她想来想去,脑海中也只剩下了一个字—— 钱。 陈仪月笑了下,从衣帽间里选了一套她喜欢的睡衣。 紫色太暧昧,红色太张扬……挑来挑去,她手上最终多了条绿裙子。 吊带的丝绸质感。 约莫四十分钟后,临近十点,陈仪月出现在了容珩的书房外。 门没关,有一缕光从细小的门缝中透出。 陈仪月抬手敲了敲门。 总有一种半夜来找上司汇报工作的既视感……不过哪个下属会穿成这样来汇报工作? “进。” 得到许可后,陈仪月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便能感受到来自男人灼热的视线,盯得她温度刚降下去不久的脸又开始发热。 暖气的温度适宜,陈仪月并不觉得冷,却还是下意识的抱着手臂,若无其事的走到他的书桌前,轻声问道:“还在忙工作呀?” 容珩喉结滚动,默不作声将她的装束收入眼底,低声应:“嗯。冷吗?” 陈仪月摇了摇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容珩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不穿鞋?” “感觉地毯踩上去很舒服……出来的时候忘记了。” “坐吗?” 面前唯一的椅子早已被他占领,她还能坐在哪? 他说她明知故问,自己不也是个老狐狸,不知道用这些手段逗过多少个小姑娘。 陈仪月撇撇嘴,“坐哪?” 容珩握住她纤细的小臂,轻轻一拉,女人便坐到了他结实的大腿上。 “这里。” 陈仪月想为自己找个舒适的姿势,在他怀中动来动去,蹭的他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腰。 “故意的?” 陈仪月满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呀……” 容珩不语,陈仪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身前的电脑屏幕上正在进行会议,男人的左耳正戴着耳机,另一只被摘下放在一边。 想必是她来时才摘下的。 僵硬着的身体在看到右下角摄像头和声音都被关闭的图标时才逐渐回温。 “你都静音了还怪我做什么?” 这不都是他默认会发生的事吗?这时候到站上制高点来批判她了? 老狐狸。 左耳里还在不断传来汇报的声音,容珩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眼见燥意无法抑制,索性摘下了耳机,随手丢在一旁。 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揽住她的肩头。 掌心的纹路同她光洁的肩头亲密无间,他的手指修长,不轻不重的抚过她的锁骨。 “我记得还有很多类似的款式。”说的什么不言而喻。 他的目光里满是欣赏,像是在打量一件无价的艺术品,眼神触及到某处时,暗了暗,嗓音微沉:“可以天天换着穿。” 紧接着,肩头的手往下,按住了她作乱的小腿。 完全是抱小孩的姿势…… 陈仪月推搡着从他身上下来,将耳机重新戴到他耳中,贴心的拍了拍他上身的褶皱。 “好啦,你好好开会,我先去休息啦。” 闻言,容珩没放她走,指了指不远处博古架后的小沙发,“去玩一会,我很快结束。” “嘘——”陈仪月食指贴上他的唇,“男人不能说很快哦。” 容珩从鼻尖溢出一声轻笑,一个巴掌轻飘飘落到她腰下的位置。 “还不走?” 他的神情看似亲和,实则暗流涌动,陈仪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吐了吐舌头,光着脚跑了。 身后传来容珩工作时的声音,严肃、认真,即使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仅仅通过他的语气,也能让人莫名感到信服。 ……似乎是法语,陈仪月依据发音大致的判断着,后腰下方尚在隐隐发热。 果然如他所言,不过短短十五分钟不到,陈仪月便见他合上了手边的文件,摘下耳机,起身向她走来。 十点出头的样子,旖旎的气氛消散,容珩摸了摸她的头:“困了吗?” 她诚实的摇摇脑袋:“其实想到你在我隔壁,我会有点睡不着。” 这是一个和他截然相反的回答。 容珩不语,只坐到她身边,同她保持面对面的姿势,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抿了抿唇,“如果我说我不想只睡在你隔壁……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随便?” “不会,”容珩很快便否认,“但不出意外,你会认为我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邀请女下属回家的、私生活混乱的男上司。” “我可没有这么想……不要污蔑我。” “好吧,我的错。” “但是仪月,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由你来告诉我的,知道吗?” “可是那天……” 他明明也拒绝她了不是吗? “我希望你是在清醒状态下做出的决定。”容珩如是解释道,眼神微微发暗,其中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他几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压抑着心中的欲念,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的画面同眼前的女主角重合。 她的唇瓣粉嫩,不停的张张合合,可以窥见她内里的柔软与洁白。 容珩附身靠近她,眼神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痴迷。 偏偏她仍在继续。 “但是……不清醒才是本能呀,”陈仪月眨眨眼睛,用上半身靠近他,轻轻抵上他的额头,像是要将脑海中的想法灌输给他:“……要是这种时候也要随时保持理智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我发出的邀请吗?” 陈仪月笑笑,从他手中接过主动权:“我没说不可以。” 心照不宣的对视,男人喉结滚动。 垂眸,上次留在她肩颈上的齿痕已全然消退,容珩只觉得她同那条绿裙子一般,柔软细腻,让人一碰便舍不得放手。 太柔软……柔软到激起他某些堪称恶劣的想法。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些不可告人的想法从眼中隐去,露出她喜欢的、愿意沉溺其中的温情。 既然如此……他的唇流连着往下,亲了这里,那里也舍不得放,随即连带着鼻尖陷入一片无穷无尽的柔软之中。 陈仪月许久未曾经受过,受了刺激,身体本能的向前挺去,被抱着跨坐在男人身前。 双手无力攀附着男人宽阔的背脊,感受着他后背每一处肌肉发力的走势。 身体被他完全掌控着向上抬起,一个吻,隔着绿丝绸,很轻的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刚刚有没有吃饱?” 他是故意的吗……总是问一些饶有歧义的话…… 偏偏他眼神似乎纯洁极了,让陈仪月无处发作,只能咬唇点点头。 “嗯,”他打量了下,“是有点鼓。” “很可爱。” 他的掌心覆盖上去,手心下一片绵软:“这里。” 她孕育生命的地方。 不够。 还要更近。 指尖湿淋淋的,触感令他感到浑身发麻、颤抖,喉结止不住的滚动着。 理智的人再顾不得什么循序渐进,双眼失神的亲吻着她,吻的迷乱又忘情。 更深一些。 他听到她的诉求。 …… 陈仪月最后是被容珩抱着回到卧室的。 “自己来?” 旖旎还萦绕在二人周围,他的指腹还在微微发皱,显现出曲折软绵的凸起。 陈仪月鹌鹑似的点点头,不愿看他,一味的用眼神示意他快些离开。 容珩看出女人的羞怯,不想离开,但又不得不离开。 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一旦留下,是否会失态,甚至于彻底失去控制。 他克制着扫过她身上被他弄出的淡淡的红痕,亲了亲她的脸侧,沉声:“晚安。仪月。” “晚安……” 陈仪月从自己的臂弯中抬起眼,声音闷闷的。 幸好他今天穿的是黑裤子…… 合上门,容珩倚靠在陈仪月的房门外,他伸手去捻她坐过的那处,潮湿、黏腻…… 他神色晦暗,默不作声的回到了房间。 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呢?容珩一时失了判断。 不过,她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令他惊喜。 他已经要等不及了…… 次日。 容珩办公室。 “进。” 依旧是熟悉的声音,落到陈仪月耳中却莫名耳热起来。 许是关系愈发亲密起来,身体上的接触也不断增多……事到如今,陈仪月已经到了看见容珩心跳就会加速的地步了。 看来禁止办公室恋情还是很有必要的,但某人是老板,自然是他怎么说就怎么算。 走近办公室,陈仪月轻轻关上了门,一本正经的走到了男人面前。 容珩今天依旧是黑色的西装,只不过领下那条宝蓝色条纹的领带…… 没错,是她给他选的。 不过她并不会系领带,早上出门时间又紧,所以直到最后她的手法还是生涩,全靠容珩手把手的引导,才算勉强及格。 相较于平时的严谨与一丝不苟……今天的容珩,便有所指摘了,当然,这里并没有人敢对他发难。 “想好了?” 容珩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是因为什么事而来,同时也十分笃定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嗯,”陈仪月点点头,“我想,我的确可以尝试级别更高的工作……我应该具备基本的处理能力。” “当然……不会的,我也会慢慢学的。” “好。下午我让ivor带你走流程,之后再熟悉一下基本工作。” 看出她眼中的疑虑,容珩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更偏向刚和陈仪月见面那几天的状态。 “仪月,在公司,我们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上司会叫我仪月吗……” 刚说出口,陈仪月便觉说错了话,抬手轻轻捂住了嘴:“不好意思……” “下不为例。” 角色调换,陈仪月交握着双手不禁紧了紧,总觉得容珩工作时严肃冷脸的样子更让人感到兴奋…… 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上在书房,她瘫倒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动作的情形……同现在正襟危坐的容珩,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偏偏容珩还敲了敲桌子,声音没什么情绪的问她,以上下级的关系。 暗潮涌动。 “evelyn,脸怎么这么红?” “生病了吗?还是说……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 》 19、撒谎 明明前脚才在她面前强调了二人“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却又在下一秒,脸不红心不跳的用令人遐想的语气堂而皇之说出这些话。 陈仪月抿了抿唇,心虚的不敢同他对视:“我……我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那为什么脸红着垂眼睛呢…… 男人喉结滚动,双手克制着收在桌下,西裤微微崩紧,最终还是强行挪开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温声道:“去吧,好好工作。” 陈仪月慌不择路的跑了。 总感觉他看她的眼神有点恐怖。 似乎是在打量从哪里开始吃掉她。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办公室内,容珩才收回了目光,眼下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沉思两秒钟,合上了文件夹,拨通了办公室里的内线电话。 ivor接到新任务,提前带陈仪月去走流程。 一想到陈仪月在几个小时后就能离他更近一些,容珩的眉眼就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他并不介意陈仪月借他的势往上爬,相反,他十分情愿。 如果将来她看中了他现在的位置,拱手相让也未尝不可。 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这是对乖孩子的奖赏。 至于那些人……他相信,陈仪月只是太过善良,太过犹豫,才会给了那些蠢货可乘之机,并不是她的本意。 他只需要再多给她一些时间。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恋人,他自然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他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凌冽。 那些个碍眼的蠢货,还是早些消失为好。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陈仪月走完所有流程,成功将工位转移到了距容珩办公室不过一米之遥的特助办公室。 人事调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间办公室。 一时间,陈仪月在无形中成为了所有话题与目光的焦点,就连文茹望向她时也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但陈仪月并不为此感到焦虑亦或难堪,早在她选择答应容珩的那个瞬间,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她便早有预兆。 众人纷纷猜测起她的背景亦或某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关系,但无一都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之前路过她都懒怠看她一眼的前辈,如今看向她的目光都捎上了一抹友善的热切。 昔日前辈同事们态度的转变还不足以令陈仪月感到内耗,比起那些传闻八卦,她还是更在意如今这个几乎是她一人独占的办公室。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个绝对舒适的工作环境。 起码她不必再耗费过多的心力迎合那些所谓的前辈们。 她的上司如今只有容珩一个人。 这几天,容珩亲自带她熟悉工作内容和集团事务,同时辅助他处理工作。 工作中的男人总是格外有魅力,在背后为她指出问题时耐心又温柔,气息全然笼罩住她。 她会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握在指尖的钢笔,无法控制的用余光去瞄他的侧脸。 冷峻、理智,嗓音却意外的温和。 他总能敏锐的察觉到她轻微的失神,离开时,薄唇“不经意”蹭过她泛红的耳尖。 “专心。” 他总有办法让她如何更不专心,事后美其名曰:锻炼她的意志力。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维持着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对外依旧以职位相称,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不得不说,容珩不仅专业能力极强,教导方式也总让人觉得惊喜,陈仪月时常被他夸赞是个“一点就通的好学生”。 只有她知道,他是个绝佳的指引者。 男人的强大为她筑起一面密不透风的墙,他对她的绝对偏爱,他眼中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柔,都让陈仪月无法避免的沦陷。 沦陷进这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境。 午时梦醒,陈仪月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伸了个懒腰。 容珩今日在临市开会,并不在公司,晚间才回来,约定了同她一路下班。 陈仪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后,时间来到下午三点半,她穿上大衣,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有人对她颔首问好,称她“陈助”。 由俭入奢易,不得不说,她的确喜欢那些友善的、热切的笑脸。 她这几天也切实体会到了有钱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上班。 十五分钟后,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厅内。 陈仪月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同样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推门而入,风铃响声清脆,伴随着男人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前。 她与盛琰几近一周未见,陈仪月将菜单推到他面前。 盛琰点了一杯同她相同的热可可,将平板给了身边的服务员,并顺手结了账。 “怎么能让你来付钱?那可真是看不起我了。” 盛琰笑着说。 男人手上的石膏已经拆除,看上去已然大好,整个人都显得更有精气神了些。 陈仪月上午接到盛琰的电话,他说自己下午要来这边开个小会,趁着机会顺便聊聊婚约的事。 陈仪月答应了。 谈正事之前,盛琰似乎有意关心她:“小月这几天都住在朋友家?” 陈仪月平静的回答:“是啊。” 她和容珩怎么不算朋友呢?只是他们关系比较亲密,是能接吻的“好”朋友。 陈仪月起初并不准备在容珩家中久住,奈何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总是太过磨人,每当她提出要走时,总被他左一言右一语的勾了魂。 再说,她房间中那偌大的衣帽间也实在太过有吸引力……于是,再一次被容珩亲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陈仪月答应了在他那“暂住”一段时间。 盛琰从怀中拿出一把银质的钥匙,崭新到反光,“我同宋伯父谈了谈,小月,下周同我一道与宋伯父吃顿饭吧。” 陈仪月怔了下,从盛琰手中接过那把钥匙,不等她开口,盛琰便继续说道。 “小月,我在市中心有一套房子,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搬到那里去住吧。” 言外之意是,作为他盛家长公子的以后的未婚妻,再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未免太掉价。 盛琰言辞间似乎真的将她当成了妹妹在照顾,连价值七位数的房子也是说送就送。 若是在一个星期前,她说不定会坦然接受,扮演好一只合格的金丝雀。 只能说盛琰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陈仪月不动声色的将他刚拿出的另一把钥匙推回到盛琰面前:“谢谢盛学长的好意。” 盛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还是笑道:“好吧。” “吃饭的事,我会去的,盛学长放心。” “当然,时间地点定下来后我发给你。”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子有的没的,盛琰忽然提起宋怀安的事:“安哥月底回国,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接他?” 陈仪月抿抿唇,笑着答应了。 盛琰还有工作要忙,面带歉意的提前离开。 陈仪月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触碰到透明的玻璃窗面时,感受到指腹传来的湿润气息。 手机振动。 容珩:事情提前解决了,会早一些回来。 容珩:在忙吗?陈助。 陈助。 他对她又多了一个新称呼。 有时候她也希望他对她不要那么的温柔,以至于每每容珩这样叫她时,陈仪月都忍不住会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打下几个字回复他。 陈仪月:再忙也要回复老板的信息呀。 她私心不想让容珩知道她身后的这些麻烦事。 也不想让容珩因此而惹上麻烦,耽误前程。 * 下午五点,陈仪月正在处理工作,办公室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 她彼时正做的投入,以为是ivor,便暂时没有抬起头。 直到主人公走到她身后,一只手落在了她文件夹的右侧,陈仪月才惊喜的抬起头来。 “你回来啦。” 她眼中泄出的喜悦显然取悦到了容珩,办公室门他进来时便落了锁,看着陈仪月明媚的笑,容珩脸上的冷峻才褪去几分。 就着姿势,低头俯身,吻落在她唇角,一触即分。 “今天都做什么了?”他低声靠近她的耳畔,热气呼出,激起一阵颤栗。 “就……”陈仪月声音有些颤抖,“……处理工作呀。” “没做别的?” “……没有。” “好棒。” 他的吻又落下来,手指紧紧嵌入陈仪月的指间,缠绵、炽热、密不可分。 陈仪月仰着脑袋迎合他,不过几个小时没见,至于么? 好好一个公司大董事,未免太黏人了些…… 吻着吻着,男人不仅不同以往一般适可而止,反而愈发愈烈,另一只手掌住她的后颈,不许她后退。 陈仪月察觉到不对劲,趁着换气的空隙断断续续的叫他的名字。 “容、容……容珩……!” “怎么了?亲痛了?” 她气喘吁吁,他却只是双颊微红,仿若无事人一般。 陈仪月眼尾泛红,唇瓣颜色鲜艳。 美人嗔怒。 “你怎么了?” 她看出容珩眼下的阴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问道。 “合作谈的不顺利吗?” “……很顺利,很顺利。” 容珩喃喃的重复着,拇指抚过她的唇角。 她总是太善良……善良到现在还在关心他的情绪。 她同盛琰那个蠢货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时候,也曾这样关心过他吗? 每一张发到他手机里的照片,他的仪月都在笑。 为什么要对着别的男人笑呢?容珩在车上时,几乎要捏碎手机的屏幕。 何况,她还曾与盛琰共处一室过…… 他们做了什么呢?他们会做什么呢? 她真的会拒绝盛琰吗? 容珩扪心自问。 她是不是也喜欢盛琰? 他究竟哪里比不过那个贱-人? 真该死啊…… 容珩掩下眼中的晦暗,半跪在仪月身前,视线同她齐平。 “对不起……仪月,抱歉。” “没关系……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仪月将掌心贴着他的颊侧,敛眸,柔声问道。 “有人告诉我,下午在咖啡店看见了仪月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 “照片里,你笑的很开心。” 陈仪月的微笑僵硬在唇角。 “当然,”容珩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相信仪月。” “他或许只是你的朋友,对吗?” 陈仪月刚想说“是”,但很快,她反应过来。 南城的地界不大,至少对于他们这群企业家来说,大家兜兜转转迟早会结交认识。 万一以后容珩和盛琰碰上,容珩一旦有意提起她,那麻烦可就大了。 而她无法确定这个“以后”会是什么时候。 于是她说:“只是拼桌的陌生人,随便聊了两句,你别多想啦。” 陈仪月眉眼弯弯,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有安抚的意味。 “原来是这样。” 容珩笑意淡淡的,笑不及眼底,化啄吻为深吻。 在陈仪月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阴沉,指尖泛白。 仪月,你又在撒谎。《 》 20、不熟 回去的路上,陈仪月仍感到一阵后怕,心有余悸。 容珩望向她的眼神明明是温和的,却不可抑制的让她感到后背一凉,像是暗夜中被蟒蛇盯上了的错觉。 以至于她暂时忘却了容珩口中所给的关键信息。 照片? 是谁如此凑巧的拍到了她和盛琰的照片,且又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送到了容珩眼下? 陈仪月百思不得其解。 明面上知道她和容珩关系的只有肖祁和ivor,肖祁被暂时调走,她离开时有看到ivor,他正在专心处理工作。 那会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容珩在她身上按了摄像头,亦或是专门找了人监视她? 她在他心里倒也没有如此重要。 再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这种情节一般只会在某些言情小说里出现吧。 一回神,车已稳稳停在门口。 李管家为她打开车门,容珩微微俯身,眉眼温和的向她伸出了手。 陈仪月抬眼望去,心下微微一动,看着容珩和善的外表,将心中最后一丝疑云抹去。 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或许只是某些巧合罢了。 占有欲强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他眼底全然是她时,心脏加速跳动,她浑身也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陈仪月搭着他的手,迈出车门。 进门前,她转身望了一眼偌大的草坪,漫无边际,像草原,也像绿洲。 微微失控的一段小插曲过后,一切仿佛又回到原轨。 两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褪去西装的容珩,身上散发着一股浓厚的人夫味。 衣袖挽到手肘,他手上的动作漂亮又熟练,剥出来的虾没有一丝脏污碎屑,很干净。 明明有旁人能代劳,他却偏要亲力亲为。 陈仪月咬着筷子,微微出神,许是对容珩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刻板印象,是以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心底竟浮现出了“平凡”两个字。 她皱了皱眉。怎么都不像是能和面前这个男人搭得上边的关系。 光凭他这张脸,如果不回国经营企业的话,去娱乐圈出道怕是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人和植物一样,多都是趋光性的生物。 陈仪月的恋爱经历不算多,但也不少。 不论是江宿还是之前那些人,她总是能轻易从他们眼中看出自己的价值,与之相对应的,她也会想,自己能在这一段关系中获得什么。 陪伴,亦或是情绪上的满足。 一旦新鲜感褪去,感情就开始变得空洞、乏味、无趣。 但容珩似乎不一样。 名校毕业、海归精英、集团继承人,三个光环叠加在一起,放在以前,这或许是陈仪月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的阶层。 而年上、温柔、多金帅气三个光环叠加在一起,又正好是陈仪月潜意识里最喜欢的类型。 这样的人,在一起时的过程会很享受,到了分开的时候,也能足够体面。 而且,大概率不会是由她来提出分开。 所以……多纵容一些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陈仪月低头用嘴衔过他指尖的虾仁,柔软温热的舌尖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划过男人的指腹。 她无事发生般眯了眯眼:“好鲜。” 容珩见她吃的差不多了,脱了手套放到一边,取了帕子擦干净手后才勾了勾她的下巴,逗猫似的。 陈仪月顺势握住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左脸:“容珩,” “怎么了?” “没事,叫叫你。” “是吗,”虎口卡住陈仪月的下颚,容珩笑眯眯的:“我会以为是某种信号。” 陈仪月起身,一步走到男人身前,用膝盖分开男人的双腿,一个吻落在他嘴角。 “你以为的没错。” 容珩很难不被她偶尔主动的小意温柔俘获,尤其是她得逞时,眼睛里狐狸似的狡黠。 她在主动和他调|情。 容珩喉结滚动,难以克制的继续、加深方才那一瞬即离的触碰,只有更深、更灼热、更黏腻…… 才能让他感知到,陈仪月在某一瞬间是全然属于他的。 他喜欢陈仪月被他吻到全身卸力,藤蔓似的攀附在他身上时的样子。 他足够强壮,以至于一米六七的陈仪月在他面前也显得小巧。 陈仪月更喜欢公主抱的姿势,这是容珩在几次尝试之后得出的结论。 外边有佣人看着,陈仪月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牵手肩并肩散步时,陈仪月莫名感受到周围弥漫着岁月静好的氛围。 好像只要在他身边,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院子很大,陈仪月懒洋洋的,走不远,半个小时不到,便重新溜回房中。 容珩无奈,原来亲一会便推的根源在这:“有空带你多锻炼锻炼。” 陈仪月故意曲解他:“哪种锻炼?” 容珩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陈仪月又想到那晚,顿时悻悻闭嘴。 但是一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其实还有助睡眠嘛…… 可惜容珩没有她想象中的清闲,晚上还有工作要处理。 陈仪月洗完澡,换了一套长衣长裤的睡衣,从头到尾包裹的一丝不苟,只露出一截漂亮精致的锁骨。 吊带裙是暂时不能穿了。 不然会显得她很着急。 她到是要看看,容珩这厮能装到什么时候。 漫不经心晃悠到他书房门外,半开着,探头往里一看—— 没人。 陈仪月又转到楼下,隔着一段距离,看见了沙发上男人的背影。 往前走了一小半后,她才眯着眼看见男人身旁的小沙发上还坐着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想必是深夜加班的苦难打工人。 陈仪月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刚停住脚步不愿上前打扰,准备离开时,却见有人转过了头。 容珩的眼神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陈仪月身上,端着果盘的李管家路过她身边,“小姐,过去坐坐吧。” 她有些忐忑,隔得远,看不清那两人的脸,万一是公司里的人,要是白天在公司遇到了多尴尬? 许是潜意识里对容珩的信任,陈仪月还是跟在了李管家身后。 果盘被放在茶几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声。 容珩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让陈仪月坐到自己身边来。 她也有些好奇,容珩会怎样介绍她。 亦或是,只淡淡的说一句“继续”。 没想到他旁若无人般,眼中含情脉脉:“还有一小会儿才结束,要留下吗,可能会有点……” “无聊。” 来都来了,此时招呼都不打再走未免显得有些太没有礼貌,可容珩作为中间人,似乎并没有为两方引荐的意思。 陈仪月抿抿唇,笑容得体:“没关系,你们继续吧。” “哐当——” 茶杯同茶几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一时间整个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应声望去,陈仪月也不例外。 目光相触的瞬间,握着容珩的那只手骤然用力。 怎么是他? 下午刚来一个盛琰,晚上又来一个江宿。 正好,加上容珩,三个人可以来两把斗地主了。 陈仪月只觉得头疼。 江宿身边坐着的是位蓝眼睛的大胡子,颇为不满的睨了江宿一眼,接着稍显惶恐给容珩道歉,用的是英语。 容珩待人接物向来宽厚,自然不会计较下属偶尔失态引发的小错误。 陈仪月如芒在背,想走,手却一直被容珩牢牢扣住。 十指相扣,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感情好似的。 陈仪月刚叹了口气,抬眼又不可避免的接受到江宿的视线。 她毫不客气的回看过去。 这一段小插曲并未影响汇报的效率,江宿的准备显然十分充分,只是眼神总是忍不住落在容珩身边的女人身上。 这让宾格先生忍不住皱了眉头。 “仪月,你们认识?” 容珩抬手叫停了这场于他而言无足轻重的汇报。 “不认识。” “认识。”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般响起。 “哦?” 陈仪月总觉得容珩笑的阴恻恻的,神情有股说不出口的怪异。 陈仪月语气淡淡,尽量避免开江宿的目光:“只是一个大学的,我们不熟。” “……不熟?” 江宿喃喃着重复着,神情似是百般挣扎,就连宾格也面色大变,感受到了气氛不对,连忙起身拉着他离开。 宾格的体积几乎是江宿的两倍,不知说了什么,江宿很快停止了反抗,神情变得呆滞,任由宾格将他带走。 闹剧还未结束。 明明是江宿引发的,为什么后果还要她来承担。 哪怕是个小孩子也看得出来她和江宿之间不对劲了。 “我和他就是大学同学而已,什么关系都没有。” “以前呢?” 容珩似乎信了她的话,随口问道。 “……也没有。” 陈仪月讨厌麻烦,更讨厌和人解释,直接否认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至于江宿的情绪波动,陈仪月开玩笑般的解释道,可能是嫉妒吧。 她急切地想要翻过江宿这一页,不想让任何人掺和进她同容珩的这一段感情中。 她越急,容珩便越平静。 一阵风拂过,翻开容珩桌面前的纸张。 露出一张残缺的照片。 陈仪月定睛一看,露出的半张侧脸,郝然是她。 “原来在仪月眼里,” “能接吻的关系,仅仅只是不熟。” 陈仪月微微张口,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嘘——” “我暂时不想听仪月解释。” 容珩笑容很淡,眼神平静的让陈仪月忍不住发怵。 “我们现在应该……” “再好好地,熟悉熟悉彼此。”《 》 20-30 第21章 老婆 今天也很喜欢你。我亲爱的。…… 他的怀抱在此刻竟显得如此逼仄。 眼神像盘旋在她脖颈上的毒蛇, 蛰伏着等待,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将她一击毙命。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生了铁锈的刀,迟钝而滞涩,战线被不断拉长, 宛若凌迟一般。 陈仪月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闭上了双眼。 预料中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为什么不解释。” 陈仪月睁开眼,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眉眼低垂。 她几乎能看清他在微微颤抖的眼睫。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刚刚还阴恻恻说不想听她解释的人是谁? 不过她要是这样说出口反问他的话, 陈仪月猜想,他大概率会纠缠着说“难道我不听你就不解释了吗”类似的话。 好无理取闹的男人。 不过这事的确是她隐瞒他在先。 善意的谎言怎么能叫做欺骗呢? 于是陈仪月抬手想摸摸他的脸。 容珩微微偏头,避开了。 手僵滞在半空,陈仪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后落在了他的腰间, 只盖住小小一块。 隔着一层绵软的布料,容珩却在瞬间觉得那块肌肤在她掌心下隐隐发烫, 连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她主动的触碰就像他甘之如饴的毒药, 容珩颓靡的想, 在她怀里甜蜜的死去也未尝不可。 他克制着不去看她。 陈仪月也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因为她从容珩的冷脸里看出了“委屈”的意味。 原本还以为他要对她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她都做好躺下的准备了, 结果…… 如此严肃的氛围, 陈仪月却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她悄悄戳了戳他。 “你是在吃醋吗?” 闻言, 他将下巴搁置在了陈仪月的颈窝,发尾扫过的地方痒痒的,陈仪月忍不住瑟缩了几下。 容珩却误以为她在躲,手臂强制的禁锢在了她腰间。 “是啊, ”容珩半合着眼,她发上的馨香轻而易举的扰乱着他的心智,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懒怠起来,“我讨厌他,仪月。” “我和他现在真的只是单纯的大学同学关系……你不要多想啦。” “那以前是什么?” “以前是……” 容珩从她身上起来,眼神轻飘飘落在她身上,明明是在微笑,陈仪月却觉得只要自己的回答不让他满意…… 他就会立刻笑眯眯的让她叫出声来。 陈仪月咽了口口水,将“前男友”三个字吞回喉中,急中生智。 “是……我和你的关系。” 容珩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顺势问道:“我和你……?”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陈仪月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在他们这种人的圈子里,要的不就是个心照不宣你情我愿么? 陈仪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里带着惊诧,嘴比脑子快一步,等到她意识过来时想收回,已经晚了。 容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鼻间溢出一声轻笑。 气笑的。 他深吸了两口气,“你的意思是,” “你想我给你做情人?” “……不是。” 对象是不是搞错了。 “你想?” 陈仪月顿觉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容珩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所以……你觉得我们现在是,” 他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顿了一下:“那种关系?” “不是吗?” 她的反问无异于火上浇油,硬生生把平日里温润的男人逼得咬牙切齿,“可以是。” “怎么不可以是?” “我明天就把仪月关在银月湾,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天天要做的就是等我回来……” 他凑近她,缠绵的气息咬住她的耳朵,不轻不重的落下几个字,看她耳尖通红后,才又不疾不徐的开口。 “好不好?” “那我还要上班吗?” “不用,你会有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他没想到陈仪月居然真的在他面前开始思考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这让他莫名感到一股兴奋,如果她答应的话……他呼吸一重。 等国内的事情处理完后,他可以带她去往一座更大的庄园,这一处住倦了,那便换一处…… 他的房产很多,总能找到她最愿意栖息的那一所。 就像陈仪月喜欢他的温柔,只要她愿意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在她面前装一辈子又怎么样呢? 陈仪月不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不过三两秒的沉默与一句反问,就能让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如此想入非非。 诚然,他在她思索的瞬间,已然想到该如何折断她的翅膀。 让她完完全全的依赖他、属于他,不论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人,陈仪月的眼中都只会有他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他不可避免的感到皮肤下的血液在沸腾。 摧毁欲连同破坏欲骤长,她的眼睛很水润,让他想舔食她的眼泪。 想将她一点、一点,吞吃入腹。 容珩倏然感到喉中干涸。 “嗯……” 她的低吟勉强唤回了他的理智。 “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 “因为……我更想天天陪在你身边呀。” 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月亮,圆月。 而他在月亮里。 他的月亮,会想吃掉他吗? 他迫切的想追寻一个答案。 陈仪月眷恋的蹭了蹭他的额头,毛茸茸的,不知道谁才是那只撒娇的小猫。 “容珩,”她的语气郑重。 容珩被她叫的全身发麻,迷离的就想要吻下去。 陈仪月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他,“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很认真。” 他变了个说法:“我有很认真听你说。” “我喜欢你。” “哪种喜欢?” “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的喜欢。” 良久,久到陈仪月掌心微微出汗,容珩才终于有了动作。 男人的怀抱温暖、柔软,一如他初见时给她的感觉。 如今正切实的,降落到了她怀中。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当然,喜欢也是。 “喜欢你。”她又小声说了句。 比起从前收到的鲜花蛋糕,她更喜欢这一次的拥抱。 她的所有情绪都被他好好安放。 陈仪月喜欢被他完全拥住的感觉,双臂毫无间隙的将她包揽在内。 那是一种强烈的安全感,需要以及被需要感。 她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短暂的、值得留恋的归宿。 气氛正好,他们又一次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起盛琰亦或江宿,那些他们爱情的“不速之客”。 关于那晚的记忆她已模糊的不像样子。 只记得自己仿佛在云端做了一场值得留恋的好梦。 …… 深夜,容珩动作轻缓的从女人身旁离开。 身上的衣物已经皱到见不得人,他今夜才发现,陈仪月像是有口癖的小孩子似的,尤其喜欢咬人。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陈仪月磨出来的牙印。 再后来,容珩失神去探她的虎牙,上面尖尖两颗,被他摸的咿咿呀呀说不出来话。 好粘人。 再粘人一些也没有关系…… 容珩喜欢陈仪月。 柔软的陈仪月。湿漉漉的陈仪月。说永远喜欢他的陈仪月…… 喜欢。 喜欢。 喜欢。 …… 容珩站在洗漱台前,口腔中尚且残存的气息无形的提醒着他,刚刚他所做的一切。 他接了水漱口,久久无法平静。 一夜未眠。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容珩刚合上不久的眼皮便又缓缓睁开。 他坐在床边,陈仪月两只手正握着他的。 “陈仪月……” 容珩低头落下一吻,轻声道:“早安。” 今天也很喜欢你。 我亲爱的。 昨晚过后,他们住在一起就变成了更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虽然他们还并没有……即使他们只是…… 吃早饭时,陈仪月的眼睛停留在他的嘴唇上,不过一秒,男人便若有所感般看了过来。 有人大清早又闹了个大红脸。 坐到车上的时候,陈仪月的手机界面是百度的清心诀,容珩微微凑近时,她急忙息了屏。 容珩笑了声,吻了吻她的掌心,凝声:“还有点红。” 陈仪月指尖微微蜷缩,“是吗,我觉得还好。” “哦?”容珩微微一笑,“只是还好?” “对啊,”陈仪月不服气的看回去,骄纵极了,像只恃宠而骄,耀武扬威的小猫,“一般般啦。” “那我再接再厉。” “准了。” 容珩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到公司后,两人分开,投身工作当中。 容珩要开一早上的会,Ivor跟着,她闲下来处理其他的,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中途,办公室门口响起敲门声。 “叩叩——” “进。” 陈仪月抬头看去,是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她认出来,是刚出差回来的容知廷,容总。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交谈,陈仪月起身,不清楚对方来意,不卑不亢:“容总好。” 容知廷很快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摆了摆手:“别这么客气,嫂……陈助。” “我这边暂时缺个人,好不容易从我哥那儿把你借来了。” 容知廷长着一双标准的狐狸眼,眼尾上挑,莫名有几分邪气,“帮帮忙吧?陈助。” 陈仪月笑道:“我的荣幸。” 原来他们是兄弟。 还以为会是……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容知廷。 兄弟俩差不多高,但性格却迥异,容知廷长了双狐狸眼,发尾稍长,看人时总是笑眯眯的,有股轻佻感。 本以为只是常规的工作,直到到了会议厅,看见了从前跟在宋致君手底下的副总肖越,她递材料的手一顿。 陈仪月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安静的等待双方谈判的结束,记录会议内容的同时对价格进行计算,并在之后进行下一步分析。 第一回合,肖越显然落了下风。 容知廷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听说你们海外那批货出了点小麻烦?” 肖越皮笑肉不笑:“这就不劳容总操心了。” “我之前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倒是认识不少朋友,还和塞穆尔先生讨教过一番。” 肖越眼神一暗:“塞穆尔先生?” “没错,就是那位先生。” 容知廷将手边新递来的合同推到肖越面前,无名指曲起,敲了敲:“肖总好好考虑考虑。” 肖越沉着脸色走了。 会议结束,待在末尾的陈仪月准备一同离去时,玻璃门被容知廷一关。 “陈助,赏脸吃个饭吧?” 是一家距离公司不远的中餐厅,包厢房间雅致,容知廷询问了一番她的口味后点了菜。 陈仪月不吃辣,容珩也不吃。 看来俩人还挺配。 容知廷想着,在心里啧啧了两声,看来让容珩回国真是没回错啊,一回国就遇见真爱了。 陈仪月有些拘谨,喝了两口水,主动挑起话题,私生活不太合适,那就只有公事:“刚才的谈判还好吗?” 容知廷没什么架子,少了那么股沉稳劲,比起容珩,还是他更像游手好闲的二代。 “差不多,”容知廷道,“十拿九稳?” “哦?” 容知廷朝她勾勾手指,陈仪月微微靠近,听见他说—— “宋氏最近资金链出了点问题。” 所以说即便这笔交易这让利极大,总归是共赢,宋氏在这种关头不会继续为难他们。 再说,还搭上了塞穆尔先生的人情。 如果能和这位先生好好谈一谈,或许就可以解决宋氏海外的燃眉之急。 塞穆尔…… “塞穆尔先生是谁?” “一位……”容知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先生,毕竟他也从未见过塞穆尔,只是对他的丰功伟绩有所耳闻, “很强大的先生。” “哦……” 容知廷笑道:“我和塞穆尔先生并不相熟。” “那你刚才不是说……” “容珩相熟不就约等于我相熟吗?” “好吧。”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陈仪月默默记下这号人物,但她最关心的,还是容知廷告诉她的那句,有关宋氏的情况。 资金链出了问题。 这会是宋盛两家急于联姻的缘由吗? 陈仪月默不作声的想。 午饭过后,容知廷将陈仪月送到了公司楼下,分别前,两人加了微信。 果然,人可貌相,一看容知廷就是个花孔雀的类型,点进朋友圈立见真章。 午休时间几乎过半,陈仪月本想偷偷溜进容珩办公室看看他在做什么,但容知廷先了她一步,她便讪讪从门口缩回了脑袋。 容珩办公室内。 容知廷一进门就觉得容珩看他的眼神阴森森的,孔雀毛都耷拉下去了,强颜欢笑道。 “哥,事儿都办完了。” “我有说过让你带她去吃饭吗?” 容知廷心中警铃大作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办公室桌前,其真心天地可鉴:“哥,我就是想和嫂子增进一下感情,好歹第一次见面,你说是吧?” 容珩签完最后一个字,“啪嗒”一声合上手中的钢笔,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上身后仰。 “你和她,有什么感情可增进的?” “……”容知廷一时间无言以对,干巴巴的,“你是我哥,她是我嫂子……” 容珩不耐烦打断:“你嫂子?” 这语气。 容知廷只觉得自己踩中了容珩提前在办公室里埋好的雷,只要他动一下,就能随时引爆给他炸的一块一块那种。 哎,但是是容珩,可能没那么大块。 暴君啊! 哦,现在是昏君! 容知廷把这口气咽下去,“你老婆,行了吧。” 容珩冷脸:“出去。” 五分钟后。 容知廷站在角落,看着动作鬼鬼祟祟的陈仪月进了容珩办公室。 现在该废墟里开出花儿了。 容知廷脸上露出讥讽的笑。 陈仪月进来时,动作放的很轻,生怕吵到容珩。 他忙了整整一个上午,还要抽中午的时间和她见见面。 陈仪月被他抱着坐在腿上,男人面色温和,眉眼带笑,啄了啄她的脸颊:“中午吃的什么?” “中餐,容总没和你说呀?” 容珩同她十指相交,嗓音里有些疲惫感,靠在她颈窝:“我想听你说。” 陈仪月心软了一半,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家的宫保鸡丁特别正宗,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容珩笑道:“好。” “知廷人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他高中大学被家里人惯坏了,行为放荡随意的很。” 看他的样子,颇像一位为弟弟操心多时而头疼的兄长。 “没事啦,他对我挺好的。” “那我呢?仪月。” “你怎么能和他们比?” “好乖,仪月。” “你也很乖,乖乖工作了一上午。” “有奖励吗?” “奖励……亲一下吧。” “只有一下吗?” “容珩的话……两下也可以。” 腻歪了一阵子后,陈仪月终于想起正事。 “昨晚上那张照片,是你从哪里来的?” 容珩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神色恹恹,为她复述了一遍当天晚上的经历。 结合角度,肯定是当场有人在故意拍摄。 话说到这份上,陈仪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和容珩说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你怎么隔了这么久才……?” “那晚凑巧罢了……”容珩怜爱的抚了抚她的脸颊,“我说过,我相信你,仪月。” 真的只是凑巧吗。 陈仪月不愿多想。 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解决问题,她转过身去也未尝不可。 不过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江宿。 陈仪月也忍他很久了。 她将江宿的号码拉出黑名单,果不其然,下午便来了电话。 陈仪月顺水推舟,答应了下班后和他见一面。 “餐厅?不用了,就楼下那家咖啡厅吧。” “……也行,仪月,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六点,陈仪月准时准点打卡下班。 去咖啡厅之前,陈仪月找到容珩,问他。 “要是我犯事被抓了,你能捞我出来吗?” “那一定是ta的错。” “那你等我十五分钟,我去见个人,马上回来。” “要是没回来的话,你就到楼下最近的那家咖啡厅找我。” “好。” 咖啡厅内,位置依旧靠窗。 下班时间,没什么人,往来的多是打扫的店员。 她毫不客气的在江宿面前坐下。 “仪月,和他断了吧,我现在有钱,虽然没他那么有钱,但至少我们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 “你的意思是,我和他在一起就见不得人了?” 江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满脸写着“你现在怎么颓废到做这种事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跟着他没有好结果的,仪月,你相信我,好吗?” “江宿,”陈仪月握紧了身前的玻璃杯,“收起你那无谓的自以为是。” “我也懒得和你废话,因为我现在和你说一句话就感到恶心。” “嘴上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然后你做了什么呢?” “不经允许私自进我家,我再三拒绝仍要纠缠,甚至故意设计拍了错位的照片……” 不等他反驳,陈仪月站起身,一杯水泼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我告诉你,我就是势利,你连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我凭什么要随你的意愿离开他和你在一起?” “我配不上?” “你敢在这里说教我,你敢去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我配不上他吗?” “欺软怕硬的蠢货,好脸色给多了真当我是软柿子是不是?” “你……!”江宿胡乱的抹了一脸水,忿忿的站起来。 不识好歹!简直是不识好歹! “我告诉你,你要是去外面乱传,就想想你的工作。” “失陪了。” 陈仪月微笑着从他身边离开,心中长年累月堆积的郁气总算一扫而空,连带着脚步都变得轻盈。 同时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许是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也没有如此咄咄逼人过了。 这一次她不必再自己一个人瞻前顾后事事谨慎,甚至可以狐假虎威,潜意识里将容珩当做了自己的靠山。 依靠。 一个于她而言陌生的词语。 或许,容珩比她起初想象的更强大,背景更深不可测。 这很好,这代表着她在他的人生中将会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而她可以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温柔乡。 短暂而美好。 这正是陈仪月所追求的。 刚出咖啡店,本想原路返回到地下车库,却在没多远的地方看见了容珩的身影。 她加快了步伐,小跑着扑进他怀里,被他稳稳接住,连带着她惴惴不安的心,也缓缓平静下来。 “脸好红,仪月。” “那你摸摸我,你的手好冰,好舒服。” 容珩轻笑着,将她小巧的身躯裹进自己的大衣中。 而在陈仪月看不见的地方,容珩微微垂下的眼眸倏然向上看去—— 浑身狼狈的男人,被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带进了一辆黑色汽车内。 嗯……不出意外,仪月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不过,仪月也没有让他失望。 这个解决了,那下一个…… 容珩的吻落在她耳尖,“回家吧,仪月。” “好。” 陈仪月挽上他的手臂,眼里是如蜜般的欢喜。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陈仪月跟着容珩在各种会议上露面,同时跟着容知廷跟进负责容宋两家的项目合约。 肖越那次离开后,不过三天,便派人来敲定了合同的大体内容,后续细则尚在跟进完善当中。 她偶尔会陪着容珩加班,公司也好,家里也罢,总有一盏灯是为他们两个人亮的。 周末,她在家里尝试烘焙甜品,容珩挽起袖子,给她穿上围裙,说要给她打下手。 结果面还没和,她就和容珩亲了一个满是小麦气息的吻,男主人被赶出厨房,勒令不许进入。 “仪月,我保证。” 陈仪月亲亲他,他总是这么精准的守在她心软打开门的瞬间。 好吧,下不为例。 某天晚上,她同方莹通话。 方莹最近为论文的事情忙的头昏脑涨,两边又隔着时差,两人联系少了些,但并不妨碍、也不用担心关系牢固程度的降低。 她缩在容珩房间的小沙发上,趁容珩加夜班在忙的功夫,一五一十的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个遍。 方莹的关注点与众不同:“那他会写论文吗?” 容珩手拿两个博士学位,二十四岁就能在南大宣讲,论文这种事应该不在话下……吧? 毕竟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在透露出一股高智精英男的范。 方莹惊叹:“如此逆天……” 话音一转,思维跳脱的陈仪月没跟上:“那你明年毕业了就和他分了吧。” 陈仪月脑袋转了个弯,领略到她的意思后,笑道: “为什么,用完就扔是不是不太道德呀。” “哎哟,”方莹哀嚎一声,“你还管道德不道德?” “那么年轻就拿了两个博士学位,是人吗?” “这种背地里最阴暗了,小心你玩不过他啊!!” 陈仪月笑的合不拢嘴,“好啦,你忙吧,下次再聊。” “啧,你去干啥?” “你猜?” 方莹那边敲键盘的声音消失了。 “他怎么样?” 陈仪月回想了下,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不由自主的带着虎口围了个圈。 还差一点…… “……蛮可观的。” “只是可观?” “不然呢?” 方莹惊掉了下巴:“都到这地步了还能忍?我就说他内心阴暗吧?” “这种人背地里玩的最花了!” 小半个小时后,容珩处理完工作,鼻梁上还架着眼镜,走过来依偎在她身边。 陈仪月盯着他看,怎么也不像方莹口中那种人。 容珩看着她,笑:“仪月,帮我摘下眼镜。” “做什么……” 这个动作暗示意味未免太过强烈,陈仪月双手环抱着往后挪了挪。 尽管那点距离小到微不可计。 “不是想亲?” “……谁想了。” “我想。” “唔……” 容珩单手摘了眼镜搁置到一旁,小沙发哪里容纳的下两个人,挤着挤着,陈仪月就被挤到了容珩腿间,跨坐着,男人的大掌横跨在她的后腰,拇指不轻不重的按压,打圈揉捏着。 很快,陈仪月再次瘫倒在了他怀中。 “想吗?”他低头去咬她的耳朵。 陈仪月哼哼着,不愿意讲话,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喜欢咬他,不知道是否是为了将某些难以宣之于口的声音化作烙印镌刻。 嗯……好羞耻。 他到底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脸,用这样温柔平常的语气问出这些话的? 于是她说:“不想。” 半分钟后,容珩看着手指上的莹润,微微一笑,将其抹在了女人的唇瓣上。 亮晶晶的。 他的吻落下来,喉头滚动,将月亮吞吃入腹。 从下弦月到蛾眉残月。 南城机场。 盛琰挥了挥手,喊:“这儿!” 陈仪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宋怀安单手提着一个行李箱,逆光而来,目光第一时刻落到了盛琰身边的她身上。 她与盛琰之间有些距离,一臂。 宋怀安估算着。 款步走到她身前,宋怀安唇角笑意加深,神色柔和,视盛琰为无物。 “月月,好久不见。” 陈仪月点点头,往宋怀安身边靠近了一步,叫道—— “哥哥。”—— 作者有话说: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某人被甩之后的表情了……嘿嘿—w— 拆了下,把剩下放到明天更辣~[亲亲][亲亲][哈哈大笑] 第22章 抓包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朴心居。 “这儿的牌子怎么换了?” “那块匾出了点小问题, 不吉利,东家就吩咐撤了换一块。” 廊道尽头,经理亲自在盛琰跟前为他开了门,笑着回。 “还是先前那个名字寓意好些, ” 盛琰将主位留给了宋怀安, 自己在下首落座。 说着,眼神往陈仪月身上瞟。 “你说是吧?小月。” 宋怀安不动声色, 将陈仪月按着坐在了主位上, 自己转身坐在了盛琰对面。 “哥……” 宋怀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笑不及眼底,接过盛琰的话茬。 “既然出了问题,那便算不得好寓意。” “不过金玉其外,当换则换。” 盛琰握紧了茶杯的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 面上仍挂着和蔼的笑,硬生生忍了这口气。 不就是仗着宋家只有他这一个正儿八经的儿子么? 整天装清高给谁看? “安哥这次回来待多久?” 宋怀安没给他个正眼, 用公筷往陈仪月碟中夹了一筷子青菜, 淡声:“会有一段时间。” “那看来我们要常聚了。” 宋怀安今天刚落地才从身边人那得知自己父亲给陈仪月和盛琰定下的婚事。 宋家人瞒着他便算了, 没想到陈仪月也对他只字不提。 还没下飞机宋怀安便对助理冷了脸, 一腔郁气无处可发。 他自然不会去质问陈仪月,那么就只剩下了正好撞在枪口上来了的盛大公子。 于是整顿饭吃下来, 陈仪月几乎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只有偶尔的, 宋怀安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 然后走过场似的寻求她的意见:“对吗?” 陈仪月差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忙不迭的点了头。 盛琰面色铁青,是个人都能瞧得出不对劲,但碍于情面, 他又不能和宋怀安撕破脸。 以至于结束时,盛琰道别后转身便离开,没再提出下半场的邀约。 他还没那么蠢,蠢到非得把面子送到宋怀安脚底下踩。 “呵……”盛琰冷哼一声,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去。 宋怀安车内。 “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一直看手机?在和谁聊天,笑得那么开心。” 陈仪月眨眨眼,“我有笑吗?” 宋怀安看着她:“看得出来,不要转移话题。” “朋友啦。” “什么朋友?” “……就,普通朋友。” 陈仪月扶额,“你怎么一见面就一副家长查岗的姿态。” 挡板升起,宋怀安盯着陈仪月,笑的阴恻恻的,“是不是我再晚一点回国,就能直接参加你和盛琰的婚礼了?” “啊……”陈仪月一脸惊诧的表情,“我以为宋叔叔和你说了呢……” 闻言,宋怀安的脸色更差了,“你愿意和盛琰结婚?” 不是,怎么就扯到她愿不愿意和盛琰结婚了? 看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的模样,宋怀安心下了然,叹了口气:“既然不愿意,为什么在电话里一句都不和我提?” 陈仪月挽住他的手臂,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宋怀安之前和她隔了一个太平洋不说,就算她和他说了,难不成他会为了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去和宋致君翻脸吗? 明眼人都知道宋氏和她之间孰轻孰重。 他的好意陈仪月心领了,她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宋怀安为她付出任何。 “好啦,你才回来,这些事之后再说。” “对了,你住哪里,还是之前那套房子吗?” 宋家父子的关系并不亲热,其间诸多陈仪月知道的不详尽,是以宋怀安并不在本家常居,而是住在外面的房子里。 汽车行驶的方向是宋家老宅。 他今日回国,于情于理都要去见自己回去一趟打个招呼。 宋怀安“嗯”了声,“我出国之前给你留的那套房子,怎么没去住?” 陈仪月随口应付:“小公寓住惯了,那套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着害怕。” “好吧。”宋怀安接受了她这个蹩脚的理由。 说着,陈仪月低头去看手机,置顶的聊天框内发来新消息。 容珩:和朋友玩的还愉快吗? 陈仪月:-w- 容珩:-w- 容珩:【语音】 点开前,陈仪月心虚的瞟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她名义上的哥哥。 有种背着家长谈恋爱的感觉……好怪。 戴上蓝牙后,她听见容珩的声音。 “这是你吗?” 凭借语气判断,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容珩说话时唇角勾起的弧度。 有一种耳朵被温柔抚摸之后的酥麻感。 她嘴角微微扬起,打字:可爱吗? 容珩:非常。 容珩:像一只吃饱喝足后的小猫。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给他,美名其曰报备。 难为她为了找到一个将宋怀安和盛琰排除在外的角度有多艰难。 如果拍了之后再剪裁,以容珩高速运转的大脑,绝对能立马发现。 陈仪月:你也很可爱=w= 容珩:托你的福=w= 陈仪月:不许用和我一样的后缀! 容珩:为什么。 陈仪月:想咬你。 容珩:随时恭候-w- 容珩:【照片】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陈仪月还没来得及点开好好欣赏,就被对方瞬间撤回了。 陈仪月:? 容珩:抱歉,手滑-v—— v-? 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不过……怎么有一种坏点子得逞的感觉? 陈仪月:没关系,再发一遍就好了。 容珩:现场版观感更好。 陈仪月:我才出来一小小小小小会儿好不好。 容珩:我知道。 容珩:所以我也只有一点点点点点点想你而已。 陈仪月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笑意盈满了眼眶。 陈仪月:我、知、道、啦~ “又看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宋怀安突然出声,陈仪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太过于张扬,一时间僵在嘴角。 “呃……我朋友他……” “男的女的?”宋怀安双眼微眯,充满了怀疑的神色。 “当然是女的啊,”陈仪月双手抱胸,“她中了两百块彩票,说要分我一半呢。” 宋怀安笑她:“出息。” 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陈仪月,“密码是你生日,收着。” “这是我在国外做小生意赚的,不算他的钱,拿着。” 这个“他”是谁,他们之间都心知肚明。 “再不接的话,我的手就要麻了。” 看宋怀安这种人面色平静说出这种有点滑稽的话真是一种享受。 话说到这份上,今天要是不收下这张卡的话,宋怀安怕是要用眼神无形阴阳她一整天。 哎……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收钱这件事上犹豫。 陈仪月咽了口口水,“那我收了?” “嗯。”宋怀安将卡放在她掌心,指尖很轻的略过她的掌心。 她下意识的收紧了那张薄薄的卡片,将其放入钱包的卡层里,那里还放着一张—— 容珩给她的卡。 据说不限额,她还没试过。 不是不想试,是实在没地方试。 她最近都和容珩赖在一起,吃穿住行没哪一个方面需要她花钱的,就连在路边买棉花糖,容珩也能淡定的从钱夹中取出一张十元的纸币。 等他从老板手里拿回找零的紫色五元纸币后,才发现在一旁憋笑的陈仪月。 被抓包的某人试图压下嘴角的弧度。 无果。被抓现行。 容珩将剩下的五元纸币塞进她的手心。 “干嘛?” “下次买糖的钱。” 陈仪月一手拿着被做成花朵状的棉花糖,一手去牵男人的大手:“老板找钱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在想我说‘不用找了’时候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容珩一脸“你已经写在脸上了”的神色。 陈仪月讪讪的笑了下。 “还在想,我应该给的是一百,而不是十块。” “或者……我刚刚给的不应该是纸币,而是黑卡?” 看着陈仪月一脸惊诧的表情,容珩笑意加深,在她额头弹出一个极淡的红印。 陈仪月记得那天的后续是,容珩临时起意要带她去逛商场,两人随便挑了一家最近的走进去。 “喜欢吗?” “嗯嗯?” 陈仪月还没搞清楚他在说什么,容珩便下了定论。 “那就买。” “??买什么?” “这个商场。” “?” “送给你。” “符合你深夜读物里的男性人物形象吗?” “非常……” 霸总本人松弛感极佳,将送商场如送白菜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恶的有钱人!! 鬼使神差的,她问宋怀安:“这张卡里有多少钱?” 宋怀安想了下,“一百三十一万零九千九百九十九。” 怎么还有有零有整的? 宋怀安不会把自己全部身家都给她了吧?? 等等。 他应该没这么穷。 果不其然,宋怀安回答。 “是你的生日,三十一万九有点拿不出手,就多加了一位,至于后边那些九,图个吉利。” ……好吧。 陈仪月无奈扶额。 被自己穷笑了。 素质有待降低。 车只开到了宋宅门口,不等陈仪月开口,宋怀安便按住了她的手,抛下四个字。 “等我回来。” 陈仪月愣愣的点了点头。 宋怀安一去一来,没超过二十分钟,这还加上了从院门口走到家门口的距离。 再次上车时,陈仪月发现宋怀安微微皱起的眉头。 问:“怎么了?” 宋怀安只淡淡的摇头:“没什么。” 接着吩咐司机开到他之前在南城的住所,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陈仪月去过两次,夜景视野极佳。 “仪月,晚上陪我吃个饭吧。” “我亲自下厨,正好我那离你实习的地方近,明早我送你上班。” 宋怀安神色里透露出一股疲惫:“可以吗?” 想到宋怀安早逝的母亲和冷漠的父亲,陈仪月有些心软,在她点头的瞬间,掌心一震。 容珩:晚上回来吃饭吗? 容珩:^ ^—— 作者有话说:容·独守空房版·珩: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哥哥来啦~ 第23章 上司 “那个……我今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宋怀安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往她身上瞟。 陈仪月做贼心虚般将手机翻了个面握在手中, 不自然的撩了撩鬓边的头发,抿了抿唇。 犹豫了两三秒的时间,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宋怀安。 再说,她和容珩最近哪天不见面, 都说小别胜新……哎呀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情侣之间偶尔也需要一些距离感嘛。 陈仪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理由。 汽车平稳向前行驶着, 得到了陈仪月点头的宋怀安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意。 他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去,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 陈仪月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 往旁边挪了点, 头靠着窗回复容珩的消息。 界面还停留在容珩眯眯眼笑的那条颜文字消息。 下手之前, 陈仪月组织了一下语言。 于是容珩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容珩选择先听好消息。 【我以为你会先听坏消息。】 他回复:与你有关的消息,都算不上坏。 “所以我猜……你要告诉我,今晚上不回家陪我吃饭了,对吗?” 【真聪明~】 “那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是……我会想你一整个晚上。】 容珩将这条消息收入眼底, 半晌,出声说道:“回来。” 已然走到书房门口的Ivor脚步一顿, 转了个方向, 沉默着颔首等待指示。 “不用查了。” “是。” Ivor沉默的离开了书房。 看来, 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 晚上六点, 陈仪月跟着宋怀安从超市走出。 陈仪月怀里抱着两株蓝色的绣球,开的繁盛又漂亮, 一株就比她的脑袋大上不少。 宋怀安初回国, 家里虽然有原先请的阿姨定期打扫, 但终归久无人居,他嫌冷清,便顺手捎了束颜色鲜艳的花儿。 大包小包的食材被白色塑料袋尽数包裹着,宋怀安提在手上, 空着的那只手毫不费力的打开后备箱,将食材放进去。 “花我抱着吧。” 宋怀安闻言,关上后备箱后望了她一眼,“真漂亮。” 陈仪月抱着绣球的手臂紧了紧。 时隔一年多,陈仪月再次踏入这套装修简约的大平层。 这套房子是宋家给宋怀安的成人礼之一,位于南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一户一层,夜景极佳,颇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意味。 但宋怀安喜欢住在这里的原因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安静,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一切打扰。 宋怀安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相反,他厨艺极佳,也不知道去了国外这么长时间有没有退步? “你在M国也经常自己做饭吗?” “嗯,”宋怀安一边应她一边低着头切菜,手起刀落间,一盘粗细均匀的土豆丝便被放入一旁的清水中,“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太习惯那边的饮食文化。” 陈仪月象征性的穿着围腰,实则在一旁无所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宋怀安聊天。 此时的厨房是他的天下,宋怀安稍微有点强迫症,没他的指令,陈仪月不敢、也懒得擅动。 虽然这里看上去似乎确实没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于是她像个尾巴似的跟在宋怀安身后。 余光瞄到偷吃的陈仪月,宋怀安唇角微微扬起,打开水龙头淘菜:“你是小老鼠吗?” “你都切好了,那不就是给我吃的么?” “好了,”宋怀安用沾着水珠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要开火了,会有一点油烟,出去玩吧,等会再进来。” “哦。” 陈仪月褪下围裙,乖乖出去了。 她将还未来得及处理的蓝绣球花枝修剪好后插入透明的直筒花瓶中,刚拍了张照,手机上方就弹出一条信息。 是容珩的。 陈仪月心下微动,跑到阳台去后悄悄关上阳台门后,拨通了容珩的语音通话。 铃声响了不到三秒便被接通,陈仪月率先出声:“喂?” 听筒里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嗯?” 陈仪月耳尖一热,“你吃饭了吗?” 容珩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两人漫步目的的闲聊了一阵后,容珩突然提到—— “结束晚的话,我去接你?” “嗯……”陈仪月咬咬唇,“那个……我今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男人沉默了一瞬,“住朋友家?还是酒店?” 出门时,陈仪月对他说的是和朋友约会,而朋友的性别,自然是女性。 “家里。” 容珩并没有就此放过她,“我记得你早上离开的时候没有带换洗的衣物,需要我让人送一份过去吗?” 这哪行,人一来不久露馅了吗? 陈仪月连忙拒绝,“不用啦……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次性的。” 她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很是自然,甚至还有余力和电话那一端的男人撒个小娇:“你今晚不要想我哦。” “你也是,仪月。” “……我才不会想你。” “是谁说‘会想我一整个晚上的’?” “唔……是谁说的,好难猜呀。” “你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容珩语气无奈,其中蕴含更多的却是宠溺的意味。 小姑娘总喜欢和他对着干, 容珩明白,这是陈仪月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 纵然他此时对她今夜不归感到不悦,但他深知此刻需要足够大方的给予她自由的空间。 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对她,他总有足够多的耐心去伪装。 于是他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去玩吧,早点休息,别熬到太晚。” 从阳台向内看,宋怀安的身影从厨房内走出,在屋内环视一圈,隐隐有向她这边走来的趋势。 陈仪月见状,边开门边道:“好,明天见。” “明天见。” 容珩话音刚落,陈仪月便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无事发生般朝宋怀安走去,笑盈盈的:“大功告成啦?” 男人弹了下她的额头:“哪有这么快?” “倒是你,这么冷去外面吹什么风。” “上司的电话,不接怎么行。” 高压锅里炖着汤,要等上一段时间。 宋怀安洗了手,脱下围裙暂时放在一旁。 “上司?实习期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是快了。” 陈仪月倏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宋怀安的手臂,“我和盛琰的婚期也要到了。” 不提还好,一提宋怀安的脸色就瞬间阴沉的吓人,眉头紧紧皱起:“明天我会回一趟宋家,别担心。” 她自知劝不了宋怀安什么,便也不多说什么,鼻尖微酸,心底隐隐升起一股难以忽视的希冀。 陈仪月抬手用遥控板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很大,几乎占据了客厅正中的四分之一,视觉效果一看就是顶配。 厨房的门半开着,传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和“咕嘟嘟”的蒸汽声,面前则是被随手按到的财经新闻播报,她和宋怀安并排坐在长沙发上。 一时间,沉寂许久的空间莫名多了一丝寻常的烟火气息。 陈仪月抱着个四四方方的软枕,姿态倦怠,眼神不着痕迹的滑过身边的宋怀安。 在某个瞬间,她感觉和宋怀安仿佛就像亲兄妹似的,两人之间牵引着一根隐形的线,随着联系的增多,便被愈发收紧。 “哥……”陈仪月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有些发酸,这与和容珩在一起时的感觉不一样,她有些情不自禁的喊他。 宋怀安耳尖一动,捕捉到她极轻的这一声:“怎么了?” 陈仪月摇摇头,笑着说道:“没事。” 宋怀安心下了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里带着些许怜惜的意味。 事实证明,宋怀安的厨艺非但没有退步,反而还有了质的提升与飞跃。 陈仪月今晚可谓是大快朵顾,“下次你做饭的时候能喊我吗?” 宋怀安给她吃了颗定心丸:“除了你,我还能给谁做饭?” 陈仪月这时候高兴,乐得奉承他:“是是是,宋大少的手金贵,哪能轻易进厨房。” “是我上辈子行善积德,这辈子才遇到你这么个好哥哥。” “好哥哥”本人显然十分受用,吃完饭后还久违的发了一条朋友圈。 当晚,陈仪月也没有继续推辞的理由,去了在之前来时住下过的那间房。 分别时,宋怀安道:“晚安。” 陈仪月露出半张脸在门外,弯了眉眼:“晚安。” 次日,陈仪月起床时,正巧碰上刚晨跑完回来的宋怀安。 她的眼神不受控制的、暗戳戳从他的胸前滑过。 果然是吃白人饭锻炼出来的身材…… 完全可以同“那一位”相提并论。 “还没睡醒?”宋怀安从厨房端出温着的粥放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陈仪月猛地回过神来,迷迷糊糊的随口答应了一声。 吃完早餐,宋怀安开车送她去上班。 离公司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陈仪月就让宋怀安靠边停放她下去。 “还有半公里,我再开一段?” 陈仪月连忙挥挥手:“就这儿。” 谁知道再往前开周围随机刷新Ivor和肖祁的概率会不会增长? 她可不想去冒那个险。 刚下车—— “陈助,早上好。” 陈仪月差点当街发出尖叫声,这才注意到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迈巴赫,车窗半降,内里传来机器人般冷硬的声音。 “钱转过去了啊,师傅。” 陈仪月大脑飞速运转,疯狂冲宋怀安使眼色。 宋怀安微微挑眉,了然配合:“行,东西带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陈仪月扶额。 后座车窗禁闭,从外往里看黑乎乎一片。 不会一下就刷到终极boss了吧……?? 陈仪月摸了摸鼻尖,眼神偷偷从主驾望向后座—— 作者有话说:下章发个小疯…… 明天晚上十一点更[哈哈大笑] 第24章 堕落 是因为他满足不了她吗? 许是陈仪月的视线太过明显, Ivor善解人意道:“陈小姐,老板并不在后面。” 说着,平日里冷硬僵直的嘴角甚至还微微扬起了些许幅度,注意到这点的陈仪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感觉自己后背有点发凉。 Ivor好心邀请她上车, 陈仪月摆摆手拒绝:“没事,还早, 我走过去顺便买杯咖啡。” 闻言, Ivor不再多言, 同她道别后,踩下油门缓缓离去。 陈仪月心里那道怪异的、被注视的感觉总算渐渐消散开来。 等待咖啡的间隙里,陈仪月抬眼望向上一次她同盛琰坐过的位置。 倚靠着全透明的玻璃窗,只要有心,无论哪个视角都能轻易瞧见。 一次是有心之人刻意挑拨, 但两次呢? 陈仪月总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又担心是自己多想, 无意间伤害了同容珩之间的情谊。 容珩既然不愿主动向她透露, 而她手上又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么, 陈仪月决定先将这事搁置下来。 若是真的……那就到时候再说。 一件事既然发生了, 那就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办公室里仍然只有她一个人,手边是昨天尚且只处理了一半的有关宋氏合作的文件。 陈仪月翻开昨天做了标记的地方, 垂眸时却有些心不在焉。 宋怀安回国算是给了她一个警醒。 办公室里的风言风语尚在控制之下, 而她在容氏的实习期也即将结束, 短时间内并不会构成多大的问题。 毕竟八卦又不能当饭吃,没事时聊两句也就过去了。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旦宋盛两家的婚约正式提上日程,盛家难免要仔仔细细摸清楚她的底细。 她并不对宋怀安的劝说抱有太大的信心, 所以说,长久来看,私下生活里,她需要和容珩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 这是一件不论对谁都好的事情。 容知廷近期外派频繁,陈仪月拿着文件去时又落了空。 心里揣着事,她还没想好怎么对容珩开口,脚步便停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下意识的抬手敲了敲门。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低哑。 陈仪月公事公办的将文件递到他手边,向他说明状况。 钢笔就在容珩手边,男人却迟迟未动,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脸,眼里有明显的红血丝,眉头微微皱起,陈仪月感受到了他传递出的一丝微妙的不悦。 为什么不高兴呢? 难道是因为她今早上没有和他说早安? 陈仪月往前挪了一步,看他仍不说话,门明明关着,声音却像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你怎么啦?” 她歪了歪脑袋,肩后的长卷发也跟着倾斜下来,挡住了她的侧面。 女人脸上明媚的笑容将他衬的有些许阴暗。 容珩放了笔,将递到他手边的文件合上放到一边。 仿佛那一瞬间的不悦只是陈仪月的错觉,因为男人下一秒抬头时,就已经弯起了眉眼。 “仪月,”他叫她的名字,“昨天玩的开心吗?” 陈仪月捏了捏指尖,“挺开心的。” “……那就好,”容珩低低笑了一声,接着喃喃道:“开心啊……” “那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呢?仪月开心吗?” 男人说着,站起身来,绕过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来到陈仪月身前,眼里的温度似乎也随着脚步渐渐褪去了。 容珩身形高大,站在她身前时,毫不费力的将她藏匿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陈仪月的个头只到他的肩膀,素日里都是他垂眸俯身,将就他们之间并不太匹配的身高差。 而现在,陈仪月却不得不主动后退小半步后抬起头,她敏锐的从男人的神情中察觉到了淡淡的、足以将她隔绝开来的冷漠。 以至于……连带着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变得有些许嘲讽。 那种强烈的窥伺感随着他完全的、由上至下的俯视而变得愈发强烈。 沉默。无穷无尽的沉默。 办公室角落里,传来秒针清晰的走动声。 陈仪月总能感受到来自他人身上微妙的恶意,但此时容珩眼神中所要传递与表达的,却并不是恶意。 不是愤怒。而是愠怒。 他在压抑自己的不悦,同时也在等待被安抚。 陈仪月下意识咬了咬唇瓣,想了大半圈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动作亦或是哪句话让他有了如此大的反应。 难道是那句“挺开心的”? 陈仪月哑然,他身上的火此刻连也连带着燃到了她身上。 和朋友在一起玩得挺开心的怎么了? 难道她非要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能开心吗?她是他的所有物吗?离了他连开心的权利也被一并剥夺了吗? 陈仪月气不打一处来,轻轻嗤笑了声,声音也冷了下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容珩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嘴角的笑容放大,一步步将她逼到身后的落地窗前,屈膝顶开她紧闭的双腿。 “仪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最讨厌这毫无缘由且莫名的占有欲,又被他侵略性极强的举动乱了心神,声音有些发颤:“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在害怕我吗?” 容珩答非所问,指尖抚上她的脸颊,一路往下,虎口虚虚环住她的脖颈,感受到她吞咽时身体轻微的颤抖。 “既然怕……那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陈仪月一头雾水:“什么事?” 容珩看着她,静默了两秒,脸上的阴霾倏然散去大半,再次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同他形象并不相符的痴迷。 “不重要……任何事都不重要。” “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帮仪月解决掉那些麻烦……” 他吻上来时,陈仪月的脖颈依然被他牢牢掌控在掌心,她的力气太小,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他单手从原地托起。 她不受控制的惊呼一声,慌乱间差点咬到他的唇。 “你要做什么……!” 眼见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与预料的地步,陈仪月惴惴不安的揪住男人的背后的衬衫,试图为自己在颠簸中寻找一份微不可计的安定。 可她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恐惧。 “仪月,不用害怕。” “我只是想弥补……理应昨晚给你的快乐。” “弥补什么?我不需要你弥补。” 陈仪月没听懂他的意思,慌乱间下意识的反驳,挣扎间,高跟鞋在走动中掉落了一只,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她只想快点从这个看上去快要发疯了的男人身上下去。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容珩的情绪这么阴晴不定? 真是瞎了眼了。 奈何两人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只要容珩不想,她哪里有半分能够逃离的可能性。 再者说,这里可是他的办公室。 简言之,就算她喊破喉咙也没人能进来救她。 陈仪月迅速冷静下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惊恐的心情,尽量语气平和的开口。 “容珩,你别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慢慢讲清楚好吗?” 容珩置若恍闻,不停地抱着她向前走。 半晌,才说—— “仪月,我给过你机会了。” 什么机会?她怎么不知道? 正当她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容珩的脚步停了,只听见“啪嗒——”一声响,眼前原本光滑的墙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道暗门。 陈仪月:“?” 她被惊讶的说不出话,嘴张着却没说话,就这样被容珩抱着走了进去。 又是一声响,门合上了。 整个过程,陈仪月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手上的操作。 心中的不安达到极点,陈仪月软了声音:“……容珩,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她的确被放下来了,不过并不是地上,而是床上。 这是一间算得上豪华的独卧,奈何她的视线被容珩宽大的胸膛遮了个完全,只能看见头顶那有些耀眼的吊灯。 被完全笼罩住的感觉再次袭来,事已至此,陈仪月彻底放弃了抵抗,仍凭男人在她身上动作。 反正横竖不会少块肉,如果这样能让他快点冷静下来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再说,费力的又不是她。 男人的吻又落下来。 口腔被他强势地、轻而易举地撬开,陈仪月被迫承受着这个狠厉又亲昵的亲吻,并尝试着回应他。 几个回合下来,她身上已然大汗淋漓,泄力瘫倒在了身下柔软的床铺间。 而容珩尚未尽兴。 看着她被他吻到双眼微微失神无力抵抗的样子,容珩伸手解了领口紧绷着的几颗扣子,领口敞开成“V”状。 继而神色里带上几分难耐与渴求。 想…… 转眼又想到她昨晚躺在别人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神色…… 一个盛琰不够,还要再来一个宋怀安…… 一群贱种……! 容珩没察觉到自己此刻的眼神几乎称得上阴险,他迫切的想将陈仪月毫无保留的锁在自己身边,更加迫切的想要将他们之间的不确定因素全然毁去。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他呢? 为什么要去找别人呢? 为什么陈仪月眼里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容珩神色迷乱,看着她喘息时的模样,呼吸加重,大掌探下去,爱抚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是因为他满足不了她吗? 他自甘堕落的想—— 作者有话说:玩到现在才回来发现定时没设上(这个桃发出尖锐爆鸣) 这章是四号哒,五号还有一更[哈哈大笑] 第25章 宝宝 虽然玩的有点过分。 不过很快, 他就从陈仪月身上得到了答案。 长发如墨般泼洒在洁白的被褥上,女人被近乎窒息的亲吻裹挟到失去全部的力气,一副任人摆弄的姿态瘫倒在他身下。 陈仪月没有看他,偏过了脑袋。 须臾, 在一小方沉寂的, 唯余喘息的空间里,陈仪月抬手, 握住了男人精壮的一小圈手臂。 耳侧是他紧握着的拳, 轻轻地, 陈仪月用唇贴了贴他。 感受到他的松懈,陈仪月的掌心顺势往下,沿着他蜿蜒突起的青筋,将手指嵌入他的指间。 看来生气归生气,倒也还没气到不愿意接触她的地步。 那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陈仪月有自己的打量, 同男人对视几秒后,手抚上他的脸颊, 声音轻柔的像晴空天上惬意的云, 将他的不悦一点一点包裹着, 直至化开。 “好啦……还要亲吗?” 她眼里的笑意不多, 但对付容珩倒是刚刚好。 陈仪月态度的转变令他微微眯起眼,仿佛刚才的不理智只是幻觉。 容珩沉默着从她身上离开, 拇指指腹擦过唇角的口红印。 “跑什么?” 陈仪月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趁容珩一条腿还半跪在床沿, 眼疾手快抓住了他深黑色的领带。 支起的上半身再次向下倒去,喉结滚动,发出一声闷哼。 见状,陈仪月嘴边的笑意深了些许。 难得, 能从容珩这种人眼里得到一丝对她的犹疑。 也算是一种对她的肯定了? “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有些冷,却并不制止她的行为。 陈仪月却注意到,他的呼吸声在随着她的向下,而逐渐加重。 她轻轻咬了下,原话奉还:“不用害怕。” “你不是生气了吗?”陈仪月眨眨眼,按着他的肩膀,上下调转,她跨坐下来。 嗯……这个视角也不错。 接着,陈仪月理所当然的开口:“所以我在哄你,没看出来吗?” 容珩掌住她的腰身,明明只是轻抚,力度却在无意识的加重。 她的掌心依旧向下游移。 指尖轻轻扫过,掌心连同手腕暗自发力,不轻,但也不重的碾过,如此反复。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得搞到现在这幅样子…… 陈仪月慢条斯理的帮他将散开的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的扣到了顶,叹着气笑了声:“还生气吗?” 容珩不语,只垂眸默不作声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陈仪月却清楚的感知到了他的变化。 想往后撤,却被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禁锢在原地。 陈仪月左眼皮跳了一下,有点乱了阵脚,下意识按着他就想起身,刚一用力就听见男人更重的喘息声。 “不哄了?” 陈仪月也学着他的样子眯了眯眼,一时间骑虎难下,既然敢挑衅,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嘛……比起被折腾,陈仪月扫视了一眼身下衣冠楚楚的容珩。 有点心痒。 半晌,她耳尖红透,“哄呀……当然得哄。” 容珩被勒的有些难受,手刚碰到衬衫顶端的纽扣,便被一只小手制止。 陈仪月脸红扑扑的,乖巧的说:“不可以哦。”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她的衣衫下摆。 “不可以。” 容珩深吸一口气,“那哪里可以?嗯?” 陈仪月俯下身,指尖戳了戳,发出了轻微的金属的敲击声。 她的神色依然乖巧,示意他。 “这里。” “可以。” ……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灯不知何时关了,陈仪月坐在纱帘旁的小沙发上,窗户半开着,泄进来几缕微光。 室内暧昧的气味渐渐散去,手腕的酸痛却依旧弥留着,她漫不经心的转动,直到男人穿着浴袍出现在她身前。 头发擦干了一半,依旧湿漉漉的,露出大半光洁的额头,五官优越,鼻尖高挺。 他弯下腰,作势要来抱她。 陈仪月连忙拒绝,瞄了他一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容珩在她身侧驻留几秒,随后在她对面落座。 掌心红的夺目,容珩伸出手替她揉捏,语气不冷不热:“玩高兴了?”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陈仪月戳了戳他的手腕。 脸上的温度已然褪去,两人终于心平气和的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陈仪月用另一只手的掌心托着下巴:“这下可以说为什么不高兴了吧?” “没事。” 闻言,室内的气氛再次落入冰点。 陈仪月拉下脸,“咻”的一下将手抽走,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起身:“爱说不说。” 她还懒得听了呢。 几步走到光洁的墙壁前,她硬邦邦的出声。 “这门怎么开?” 容珩轻笑一声,走到她身后,按着她的手到一旁去录指纹。 期间,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抱歉。” “你又没做错什么。”她语气冷淡。 容珩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是他错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他再去追问发泄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样无疑只会将陈仪月推得更远,最后反倒让那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渔翁得利。 只有他。只会是他。 那个以后能光明正大站在陈仪月身边的人。 再说,刚才…… 她愿意哄他就好。 虽然玩的有点过分。 但……记忆倒是深刻。 容珩拥住她,发丝蹭过她的耳尖,酥酥麻麻的。 “我只是习惯了你在我身边,突然分开,有些不太适应。” “家里总是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的,仪月。” 陈仪月耳根子又软又热的,哪怕心里明白他是随便找的说辞,但也还是不舍得说重话:“那怎么会那么生气呢……” “仪月。” “嗯?”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和他们玩的很开心,然后……” “不要你了?” 被舍弃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呢? 陈仪月对他的梦感到奇怪,与此同时又对他如此宣之于口感到一阵讶异。 这无疑是将她摆在了他的上位。 陈仪月低下头,心想,刚结束不久,也许他心情尚佳,乐得说这样笼络女人的话。 她低低的笑,手往后抚上他的侧脸,说:“你是笨蛋吗?” 容珩故作惩罚的咬了咬她的耳尖。 她笑着将他推搡开来,转身看见他摇摇欲坠的浴袍系带,容珩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了一眼。 “下不为例。” 陈仪月心想,倒不一定。 离开容珩办公室的时候,太阳正好,她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然来到十点半的位置。 天……居然和他闹腾了这么久。 正要走出办公室,陈仪月这才又想起来来这一趟的目的。 他字还没签呢! 于是她只好又在外面坐下,心平气和的等他出来。 约莫十五分钟过后,容珩终于露面。 那身黑色西服早已被成套扔进了脏衣篓里,男人换了身灰色西装,没系领带。 出来时见陈仪月还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她在等什么。 他故作不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中午陪我吃饭?” “哦,”陈仪月挣了下,没挣开,“都行。” “上午不忙吗?” 她的工作都是他下派的,现在在这儿明知故问些什么? 陈仪月看向他,男人眼中明晃晃的“怎么还没走是舍不得我吗”。 陈仪月:…… “文件。”她有气无力。 容珩从鼻尖溢出一声轻笑,心知再逗下去又要将人逗气,牵着她的手向办公桌走去,行云流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文件递到她怀中。 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去忙吧。” 现在倒是挺正经的,刚刚穿着西装的时候…… 陈仪月抿抿唇,没忍住:“那套西装你还会再穿吗?” 容珩半倚在办公桌的棱角上,指骨曲起,闻言轻轻敲了几敲,吐出几个字:“今天想放假吗?” 见陈仪月不说话,他淡定补充:“带薪。” “这不太好吧……” “我是老板,有什么不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 “刚刚不是还挺大胆。” 容珩说着,直起身。 陈仪月连忙摆手,“别这样老板。” “这时候倒是喊老板了。” “不然喊什么?喊宝宝?” 此话一出,陈仪月简直懊悔到想原地抽自己嘴巴。 啊啊啊啊!就这么顺嘴一说! 真就是顺嘴! “你听我……” 容珩叹了口气,没等她把话说完,按着她的肩膀替她原地转了半圈。 耐力耗尽,再说下去,他今早上也别想好好工作了。 容珩将她半推半送到门口,走时很轻的在她耳边说。 “上班去吧,陈宝宝。” 陈仪月:!!! 果然之前的纯情都是装的!这个老男人装纯真是有一手有一手有一手! 她坐在工位上良久,耳边始终还回响着容珩在她耳边留下的那几句低语。 求问:上司长太帅声音太好听还故意going我怎么办? 答复:醒醒,上班都上出幻觉了。 先前的不愉悦暂时烟消云散,仿佛隔阂从未在他们二人之间出现过。 中午,陈仪月被容珩带去了之前和容知廷吃过的那家中餐厅。 陈仪月悄悄笑弯了眼,被容珩不轻不重的敲了敲脑袋。 “敲傻了怎么办?” “我养你。” “我傻了你也喜欢我?” “会更喜欢你。” 陈仪月的笑容凝滞在嘴角,容珩盯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样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不好吗?” 她哑然,憋了半天:“……你真变态。” 容珩难得笑出了声,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真可爱。” 陈仪月意识到他在逗她,继而朝他扮了个鬼脸,又惹得他笑了一声。 短暂的午休过后,陈仪月在办公室抓住了前来找寻资料的Ivor。 她在Ivor一只脚即将踏出办公室的前一秒,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笑盈盈道:“主任,加个微信?”—— 作者有话说:嘿嘿,玩的人高兴了,被玩的也挺高兴的=w= 祝大家中秋快乐~~[亲亲][亲亲] 第26章 厨房 “我看上去不年轻了,是吗?”…… 难得从Ivor脸上窥见了怔愣的神色。 陈仪月笑笑, 从桌上拿起手机对他晃了晃。 Ivor试图用冷脸逼退她,一板一眼地说:“陈助,有事在公司内部平台联系就好。” 陈仪月哂了下,“那些都是公事。” Ivor眼皮狂跳, 平日里宛如机器人一般的神色即将迎来破裂。 “这不合适, 陈小姐。” 陈仪月一副奇怪的神色望向他,善解人意的解释道:“我们以后难免有要打交道的地方, ” 她话音一转, “哦……你是觉得我和他……” Ivor脑中警铃大作,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容珩对眼前人的注重程度,这种话万一哪天捅到容珩面前……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肖祁的现状。 Ivor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语速加快,并硬生生重复两次,试图以此来表明立场:“并没有, 陈小姐,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随后咽了口唾沫, “这件事我需要向老板请示。” “也行, ”陈仪月笑道, “那我陪你一起啊。” 两分钟后。 Ivor手臂僵硬的从怀中取出手机, 扫描二维码后发送了验证消息。 “好啦!”陈仪月又朝他笑笑,Ivor连忙移开了目光, “那……有事微信联系?” Ivor:“好的, 陈小姐。” Ivor以为这件事至此便告一段落, 本想找时间和容珩汇报,恰好碰上他下午两场会连轴转,便被暂时搁置下来。 下午下班的时候,工位上的Ivor左眼皮又跳了下。 与之而来的, 就是微信特别关心的震动声。 Ivor:…… 他皱着眉头打开。 陈小姐:Ivor~容珩在开会,麻烦你等会帮我转告他,我今晚就不和他一起回去啦。 陈小姐:谢谢你OvO 陈小姐:【小猫鞠躬.jpg】 Ivor:…………………… “老板,事情就是这样。” Ivor低着头,却仍能感受到浑身被扫视的压迫感,刚想开口解释,抬起头一看自家老板的神色,又悻悻闭上了嘴。 关键是,他从前也并没有此类工作经历的经验。 在容珩沉默的注视下,Ivor拿出手机,将与陈小姐的聊天界面调出,递到他眼前。 只一秒,容珩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Ivor~? “你先出去。”他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Ivor如遭大赦,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办公室。 另一边—— 陈仪月接到容珩电话的时候,正在收拾小半个月无人造访过的小家。 不得不说,这一次进门最先迎来的不是经久未归的熟悉感,而是一股强烈的、难以忽视的落差感。 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通话被接通。 “仪月?” “嗯,怎么了?” “今晚和朋友有约?需要我来接你吗?” 男人语气温和,说话时带了些许气声,陈仪月将手机拿远了些,“我回家了。” “是缺了什么吗?” “不是,”陈仪月将手机搁置到小茶几上,声音听上去有些许骄纵,“现在是下班时间。” “所以呢。” “所以我们现在不是上下属关系了。” 言下之意是要清算了。 “我今天早上很不开心,”陈仪月顿了一下,“所以我决定暂时和你分开一段时间。”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作为我的惩罚?” 那种怪异的心绪再次浮现。 “我不同意,仪月。” “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接受。” 陈仪月不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这次的态度如此强硬,直接单方面挂断了电话,并在半小时后抵达她家门口。 “叮铃——” 陈仪月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他略带了些许寒意的怀抱。 她脑子懵懵的,下意识回抱住他,脑袋闷在他怀中,软绵绵的,有点呼吸困难。 她连忙推开他。 “你怎么来了?” 容珩松开她,默不作声的往里边扫视了一眼,顺势牵住她的手,嗓音温和。 “来哄你。” “什么呀……”陈仪月嘟囔一句。 “自己不敢当面和我说,还要Ivor转告?嗯?” 被戳中心思的陈仪月果断转身往里走。 Ivor不是爱给他打小报告么,让他转告一下怎么了? 说肯定说不过容珩,陈仪月果断放弃和他对垒,往沙发上一靠:“我不管,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理由?”容珩坐到她身边,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仪月朝他歪了歪脑袋,吐出两个字:“我想。” 总不能说她只把他当做暂时的过渡,根本没想过长久稳定的和他在一起吧? 容老板正在兴头上,尚不清楚自己的心意,而她也暂时不想和他切断联系。 那她这么说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给他找点小小的不痛快。 好为以后的分手做铺垫。 陈仪月才不相信,他今晚会留在这个都没他一间书房大的小房子里过夜。 “住腻了?” “对啊,太大了,我喜欢住小一点的,有安全感。” “我在市中心有一套小平层,”容珩把玩着她的手指,感受到她指腹那一层薄茧,眉头轻轻皱起,“那边定时有人打扫,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直接住过去。” 闻言,陈仪月抽出遭殃的手,指腹被磨的微微有些发麻。 她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X”,“我就想住这里。” 两人对峙,容珩神色不改,温声:“那我陪你。” 陈仪月:? “这里?”她不可置信地出声确认道。 “不,”容珩否认,眼神示意她,“那里。”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郝然是她的房间。 她还没答应呢!他就主人似的把自己的住处选好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住?” “叫人送上来就好,不用担心。” 察觉到她言行中的抗拒,容珩眉眼间覆上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坐着从背后拥抱住她,依偎在她的颈窝中,深吸一口气。 热气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忍不住瑟缩,腰身却被牢牢禁锢在男人怀中,无法挣脱。 “仪月,” “你舍不得我的,对吗?” 他温热的唇在她脖颈处流连,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惹了他的不悦,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识时务者为俊杰,陈仪月想了想自己上午酸痛的手腕,不愿再逞这一番口舌之快,只好无奈答应下来:“嗯,舍不得你。” “还有不开心吗?” “嗯……你亲亲我就好了,只能一下哦。” “唔……” …… 夜色沉沉。 陈仪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从半开着的厨房门中,发现了容珩的身影。 半干的发丝蔫蔫的垂在肩头,陈仪月靠在门框边上,发现小客厅里多了一个小行李箱,玄关的鞋柜里多了一双黑色皮鞋,同她的裸色高跟并排放着。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刀刃与菜板的碰撞声,以及开火旋钮的转动声。 陈仪月盯着他行云流水般动作的背影,看了很久,喉咙发涩,鼻尖涌上一丝酸涩,一口气呼出的很慢。 她从身后主动抱住他的腰身,靠在他有力宽厚的背脊上,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气息。 房子老旧,客厅没有暖气,但男人的体温依旧维持在一个靠近就能感觉到舒适的温度,陈仪月在他背上蹭了蹭,惹得他发出一声轻笑。 沿着血液与肌肤,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将轻微的震颤传递到陈仪月耳中。 “哪里来的菜?” “Ivor顺便送来的,之前放在冰箱里的那些,我都帮你处理掉了。” “你会做饭吗?” “在国外的时候,我一个人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容珩说着,将锅中翻炒好的莴笋与藕片盛出。 陈仪月要两只手才能持稳的锅,在容珩手里就像缩小了一个号似的,毫不费力的被他拿在手中,走动间背后还挂着一个陈仪月,也没听他喘过一口气。 而他神色间全然没有半分不耐,反而乐在其中似的,还有余力在逗她:“我背你?” 陈仪月捶了他一下,“我又不是你女儿。” 背着她做饭像什么样子?陈仪月瞬间幻视小时候用花布裹着的小孩趴伏在妈妈背后睡觉的情形,顿时松开了手。 不过还是难免感慨了一句,“你以后如果有孩子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 豆腐下锅,发出“刺啦刺啦”的油炸声,细小的油沫从锅中飞溅到四周,常年被冷香裹挟的男人,身上罕见的多出了明显的烟火气息。 容珩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在等待的十来秒里偏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陈仪月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眼神中蕴含的深意,慌乱的躲避开他的目光。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我不太喜欢小孩。” 陈仪月愣住,而他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偏私,爱屋及乌,也未尝不可。” 容珩熟稔地往锅中倒入早已备好的调料,爆香后翻炒。 她看着他,突然从他身上体会到几分小意温柔。 陈仪月在一旁无所事事,心想容珩要是再穷一点儿就好了,说不定他们就能在一起的更久一些。 不太对,要是他空有一身皮囊的话,她也不……嗯,这倒也说不一定。 好人夫。 想…… 陈仪月再次走到他身旁,恰巧,最后一道菜装盘,她笑着说道:“我有一个很好的想法。” “嗯?”容珩安置好锅具,边洗手边回应她。 “我给你做女儿好了。” 容珩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转过身来,揪住她的鼻翼,害得她发出一些奇怪的腔调。 “我才27岁,仪月。” “我是在夸你好不好……” “夸你像个好父亲呀……” 容珩松开手,指腹的水抹到女人的唇上,气极反笑,带着一丝宠溺:“想得美。” 陈仪月吐了吐舌头,轻咬了下他的指间,被他抓准时机,顺势探入。 “我看上去不年轻了,是吗?” 陈仪月听见他问,男人垂眸,眼睫背着光投下一片阴翳,有一股淡淡的孤寂,此时却被一小方天地的烟火气息冲散。 委屈。 陈仪月为他寻得了一个合适的替代词。 心底某处微微塌陷,陈仪月抱住他尚有水珠的手臂,笑盈盈的,做足了依赖状,“不……是我刚好喜欢的年纪啦。” “那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半干的发丝,恍惚想起之前圈子里见过的、年纪尚小的女人们,如此称呼时的俏皮姿态。 又想起陈仪月每每见他穿正装时,暗含痴迷的神情。 容珩见她不答,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喜欢那样?” 陈仪月抓着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的讲不出话。 “不是说想?”容珩看着她的模样,喉间微微发笑。 胆子时大时小,想一出是一出的陈仪月。 “嗯?宝宝?”容珩微微弯腰,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去咬她的耳朵。 轻轻地含、吮。 于是,陈仪月开始创造一些奇怪的、不属于她的、耻于宣泄的声音。 轻吻流连着一路往下,淡淡的栀子花香钻入鼻腔,和冗杂的油烟气息混为一体。 与此同时,他的掌心也在一路往上,陈仪月的手半推半就的去抓,不知是制止还是引导。 触及到时,男人呼吸一沉,随即低笑一声,“故意的?” “这是我家……”这个辩驳显然有些苍白、无力。 “饿了吗?” 容珩不再向上,松开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发,仍由她搂着自己的脖颈往下拽。 “Daddy……” 细软的声音犹如梦呓时的呢喃,陈仪月去蹭他的鼻尖,眼尾泛红。 “想……”——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要干点大的吗……(苍蝇搓手) 第27章 伺候 再用力一点的话,会说不出话的吧…… 在以往的恋爱经验中, 伴侣要么过于温吞胆怯,要么过于急切自傲。 她很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足以让她卸下所有心防,从而完全依赖的安稳感。 他们的年岁通常要长她些许, 却始终浮于表面, 落不到实处。 所以陈仪月往往在一段关系中,或明或暗地占据着主导地位。 不论江宿也好, 其他人也罢, 从一段感情的开始, 她就清楚的知道,这段感情最终会走向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无法否认,她过分独立,随遇而安,甚至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接人待物逆来顺受, 下意识回避他人的善意,似乎只要将自己处于一种完全冷漠的境地, 就能最大程度的规避伤害。 而对于“父亲”, 这个词在她人生的记忆中始终为零。 至于“母亲”, 她也已不愿提及。 而“独立”, 十八岁以前,她将此当做一种夸奖;十八岁后, 来到南城, 她仍为此感到庆幸。 庆幸她曾拥有过这样一枚勋章, 一枚代表着“无法拥有毫无保留的爱”的勋章。 才不至于被南城的繁华眯了双眼。 才有机会……在这一方狭小而老旧的地方,找到一艘能够暂时承载她的小船。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船。 他的臂膀足够有力,肩膀也足够宽大,掌心能够毫不费力的遏制住她两只手腕, 从而让她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的控制权。 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愿意主动俯下身来倾听她的悄悄话。 “想什么?” 陈仪月听见他低哑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高挺的鼻梁划过她的耳尖。 她不止一次的想,那是一个十分适合被包裹的弧度。 而这个想法,也即将得到验证。 容珩是一位足够耐心的爱人。 水珠滴落,“啪嗒”一声,怀里的小姑娘被惊得浑身一颤,他拥住她,指腹亲昵地剐蹭着她的眼尾。 “仪月……我说过,在我面前,不用有任何顾虑。” “喜欢就说喜欢,想要就说想要,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诚实。” 容珩双手抱起她,两人前后调换,视线持平,膝盖抵分开双腿。 很方便亲吻的高度与姿势。 “看着我……” 只看着我。 你的双眼只能用来注视我。 真美啊……完完全全在他身下迷乱着的小月亮。 再用力一点的话,会说不出话的吧? “告诉Daddy,想要什么?” 刹那,羞-耻感遍布全身,陈仪月呼吸急促,显然已经失去了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可他却开始不依不挠起来,同她玩起了猫捉老鼠的小游戏。 好孩子才有奖励。 陈仪月的声音小到微不可闻,出声的瞬间,她明显感受到男人紧绷着的身躯再次压向她,掌心托住她的后背,阻断她一切后退的可能性。 “嘶……” 容珩脖颈微微后仰,头皮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但他仍未停下,一路流连,弯下腰去同她接吻。 圆润的指尖隔着衬衫,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痕。 而他再次得到了…… 一个湿淋淋的陈仪月。 “饿不饿?” 陈仪月瘫倒在他怀中,指尖从他湿润的鼻尖捻到下巴,最后点了点他的领口:“……去卧室吃吗?” “乖一点。” “……为什么?” “……”容珩又深吸了一口气,“没套。” “谁说没有。”陈仪月红着脸蹭蹭他的颈窝。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嗯?” 察觉到男人手指行走的轨迹,陈仪月呜咽一声,“我说的……好了吧。” 容珩笑她,“出息。” 菜还是凉了,只有最底层的尚有余温。 容珩稍作洗漱后,重新将菜热了一遍,端上餐桌,恰好,陈仪月也换上了新睡衣出来。 卧室门从他刚来时的紧闭变成了半开着。 吃完饭,陈仪月主动要求洗碗。 容珩弹了弹她的脑袋,比她更像主人的关上了厨房的门。 被拒之门外的陈仪月瘪瘪嘴,毫不客气的打开门,既然不让她帮忙,那她就只有捣乱了。 宽肩窄腰的正装大帅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我要是给你拍张照传出去,他们会不会以为容氏明天就要破产了?” “我如果真的破产了,怎么办?” 容珩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着。 陈仪月眼中闪动着亮光,“那我养你呀,你只要天天在家伺候我就好了。” 容珩哼笑一声,漫不经心,“伺候?” “现在也可以。” “嗯……那随时联系?” “出去。” 陈仪月朝男人扮了个鬼脸。 容珩将最后一个白瓷盘分类放好后,擦了擦手,走出厨房,一眼就看见了赖在沙发上的陈仪月。 不得不说,房子小倒是有些好处,就好比现在,容珩一眼便锁定了她,三两步就能将她捞进怀里。 她似乎有些困倦,脑袋倒在容珩怀里时,眼睛半眯着睁不开,嘟囔:“有点冷。” “我房间的衣柜里有个小毯子,帮我拿过来下。” 容珩应了,将一旁的小枕头塞进她怀里,轻轻推开了她卧室的房门。 淡粉色的床品,床头柜上有一盏月亮形状的小夜灯。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衣柜门没关紧,露出一小条缝隙。 推开门,入目的是一排齐整的衣裙,除却末尾。 容珩缄默,从衣架上取下那一件西装外套,眼神淡淡的略过一旁那件显然不属于他的衬衫。 看来,还有需要清理的脏东西。 外套很干净,长时间同她的衣物一同存放,甚至沾染上了几分女人身上淡淡的馨香。 “你怎么……” “没找到毯子。” “那一件衬衫是谁的?嗯?” “……嗯?哪一件?” 容珩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源源不断的暖意侵蚀着她软绵绵的思绪,语气懒怠极了。 “不记得了?” “那就扔掉吧。” 陈仪月张了张嘴,还没出声。 “我帮你。” 末了,他还颇有风度的添上一句:“好吗?” 睡意渐渐消散,陈仪月感受到他表现出的不耐,须臾,笑弯了眉眼,一字一顿道:“不、好。” 她抱住他,依偎在他怀中,就像躲进了一片独属于她的桃花源,于是她渐渐尝试着抛下所谓的顾虑,坦率的告诉他。 “那是你的。” “我的?” “嗯……很早之前给你买的,不过肯定没你家里的好。” “很早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你刚来的那几天。” “原来这么早就对我意图不轨了。” “拜托,是谁说‘我的衬衫上不会出现别的女人的唇印的’?你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谁也别说谁好不好。” 陈仪月气鼓鼓的咬了咬他的手,像是在掩饰自己的羞怯,又像是一种隐秘的宣泄。 容珩笑着任由她咬,感受不到痛,只有尖牙抵上来的瞬间,那一丝轻微的刺痛感。 小猫磨牙似的。 她喜欢借此确认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以此来获得安全感,哪怕是和他对着干、亦或是挑衅。 容珩都认为无可厚非。 他想,即便重复一万遍,他依旧愿意陪配合她完成这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只要她还愿意待在他身边。 第二天,公司。 “仪月。” “嗯?” “过来签个字。” 在沙发上处理数据的陈仪月抬头,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 文件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的签字处,陈仪月看了两秒,从他手上接过钢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看看?” 她行云流水签完,放下笔,挑挑眉,“你总不会害我?” 容珩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将文件合上,准备收入抽屉中,一言不发。 陈仪月心一跳,拽住他的手臂,“不会真是卖身契吧?” 容珩坦然承认:“是。” “那肯定不是了。”陈仪月松开他。 “这么相信我?”容珩攥住她的指尖。 陈仪月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违反公序良俗和本人自愿原则,合同不成立。” 容珩被她逗笑,重新将合同递给她。 陈仪月翻开第一页查看—— 房屋产权变更合同。 “天呢……”陈仪月数了数金额的位数,“就这样给我了?” “嗯,现在是你家了。” 手被他引着抚上脸颊,他嗓音温润,隐隐透着一股笑意:“要考虑收留我吗?” 陈仪月咳了咳,“上班时间,注意影响。” “放心……就算我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我的。” 陈仪月忍俊不禁,看他这幅样子,像那种有人要进来救他,反而会被他沉着个脸丢出去的那种类型。 她的心还是动摇了。 那就……再在一起一段时间。 只要这一段时间就好。 下班后,陈仪月坐在宾利后座昏昏欲睡。 容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同时嘱咐前面的司机开慢一些。 等到慢慢悠悠晃到陈仪月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沉沉,月亮躲在云后害羞的不肯出来。 容珩看她睡的香甜,不愿惊扰她,让司机将车停到门口后,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后座抱出,稳稳在自己的臂弯中酣睡。 但走动难免有些许颠簸,陈仪月悠悠转醒,脑袋眷恋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撒娇似的。 她尚有些迷糊,眼睛被光亮照的有些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四周的景象有些熟悉,待她能完全睁开眼时。 容珩已然抱着她进了电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见他不便,主动问道:“你们几楼?” 容珩颔首,“十七,谢谢。” “不客气。” 等等,这声音…… 男人怀中的陈仪月呼吸一窒。 接着心跳加速,默默将将剩下的小半张被发丝遮挡住的侧脸也埋入他怀中—— 作者有话说:今天好早~[哈哈大笑] 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评论,爱你们爱你们(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偷亲一下)[红心][红心][红心] 第28章 永恒 “我们的关系很见不得人吗?”…… 楼层上方的数字无声滚动着, 红色刺目,期间并未停下。 电梯空间并不狭小,至少能再容纳下二十个想通体积的她。 但这里总共就三个人,埋在容珩怀中的陈仪月只觉得那人近在咫尺, 仿佛只要自己一睁眼, 就能对上他的视线。 陈仪月万分懊悔。 看文件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那八位数后边的零上去了,连小区名字都忘记看一眼了。 毕竟她心想容珩这种身上资本气质异常浓厚的人, 应当不会送什么拿不出手的房子。 可这也有点太拿得出手了…… 这么大一个南城, 小到买房都能和宋怀安买到同一栋。 早知道就不在车上睡觉了…… 陈仪月在心底默默流泪, 身体紧绷着。 果然人在试图掩饰什么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忙,她抬起手放到脸侧,眼睛在暗处飞快眨动着,似乎这样就能驱散自己快要写在脸上的心虚。 “怎么了。” 男人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候将她吓了一跳,微微张口时不小心呛到。 陈仪月强忍着, 只发出两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 “没……没事。”她压着嗓子答。 “叮——” 电梯停止上升,耳边适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容珩脸上始终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笑, 身着浅咖色风衣的宋怀安同他擦身而过时,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汇聚一秒。 须臾便各自收回。 不过三五秒, 电梯门缓缓合上。 “怎么这么紧张?” 透过一指宽的缝隙, 男人温润的嗓音传出,落到宋怀安耳中。 他若有所感的转身, 正好对上男人抬眸时含笑的眼。 面对男人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丝敌意, 宋怀安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他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个, 而是那个他怀中的女人。 长卷发,款式相似的手链和耳环都有可能是巧合。 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馨香…… 那款女香,是去年过年时,他送给陈仪月的新年礼物。 时至今日, 那条香水的产业链早已关停。 一梯一户,宋怀安靠墙站定,拿出手机拨通置顶联系人的电话。 三声响后,通话被接通。 “下班了吗?” “没……还在和上司聊工作。” “这样,”宋怀安思虑了下,许是自己最近绷得太紧,草木皆兵了,呼出一口气,“那你好好工作,有时间再聊。” 挂断电话后,宋怀安回到家中,看到桌上的检查报告,眉眼沾染上几分难掩的阴沉。 * “唔……干嘛……” 电话忙音刚落,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便凑上前来,微微挑眉,唇舌抵在齿尖,一字一顿道:“上、司?” “工、作?” 他忽然发难:“我们的关系很见不得人吗?” 陈仪月咽了口唾沫,眨眨眼睛:“……没有呀。” 男人笑眯眯的,神色轻松,两手分别放在她臀侧,将她困在吧台旁:“那为什么要那样说?” 容珩最近的醋劲愈发大了,连带着人也变得格外难缠起来,陈仪月看着他,眼珠子一转。 她搂住他的脖颈,靠近他,试图萌混过关。 “情-趣嘛……” “宝宝……”她轻声叫他。 怎么撒娇也没用了? 陈仪月瘪瘪嘴,扭捏道:“我有点不好意思嘛……” 见他还是没有回应,陈仪月果断将脑袋往他怀里一砸,即使隔着两层布料,脸颊仍能感受到内里软硬交织的舒适。 她没忍住,蹭了蹭。 感受到男人胸膛隐隐的震颤,随即自己的后颈便被两根手指提起。 容珩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直接将她的双手锁在了身后。 吻落下来,他故意不配合她的身高,把她亲的神志一塌糊涂之后,睁开眼看着她踮起脚尖仰头往他身上凑的模样。 她靠近,他后退。 待她耐心全无离去时,他又坏心眼的凑上来。 故技重施,如此反复。 直到陈仪月精疲力竭,忿忿咬上他的舌尖才宣告结束。 偶尔,会弥漫出轻微的血腥气息,往往这个时候,容珩眼中的神色都会变得诡谲起来,层层欲-色叠加,让陈仪月生出他十分兴奋的错觉。 同样的,在她吃痛皱起眉头时,他手上的力度仿佛也会不由自主的加重。 片刻的失控后,他眉眼间便充满了关切,动作中也满是抚慰的意味。 他喜欢抚她的头发,长、软、卷,仿佛就是天生为他而生的弧度。 “明天周六……” 前后巨大的反差令她感到些许恍惚。 陈仪月紧紧攥着他的西服领口,不知何时被他抱着坐上了吧台,凉意在瞬间便被更为滚烫的温度替代,令人毫无察觉。 “很迫不及待吗……”容珩低低笑了一声,“嗯?说话。” “嘶——” 容珩骤然闭上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比女人娇俏的挑衅先来的,是掌心从空中落下,触及皮肤的声音。 并不用力,很轻的落在侧方,带了些许巧力。 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因为先前从未体验的过的羞耻感在顷刻遍布了全身。 陈仪月愣了许久,才颤颤巍巍放下空中曲起的右腿。 再抬眼时,男人已神色如常,正在好整以暇的欣赏她双颊几乎快红到滴血的神色。 “再咬要出血了,仪月。” “……别碰我。” “生气了?” 容珩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侧,掌心在她后背规律的轻拍着。 陈仪月很想咬他一口泄愤,奈何那轻飘飘的一掌打散了她所有的、仅剩不多的气力。 她趴在他的肩头,喘着气,不小心呜咽了一声。 于是,很快,她便被扶着肩起身,对上男人低垂的眼眸。 他亲亲她的眼尾,“好了……是我的错。” “不应该不经过仪月同意就……”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随即,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沾染着些许湿濡的滚烫。 陈仪月又触电般的撤离,赌气地低下头不去看他。 忽然,视线里多了一抹刺眼的光线。 她伸手拿住将那颗折射着耀眼光芒的钻石。 那是一颗手指大小,水滴形状的钻石,周围还围着一圈小小的光晕。 眨眼的功夫,背后的长发便被男人撩起,项链便落在了她的脖颈上,钻石乖巧的贴在两侧锁骨的正中央。 “我也很迫不及待。” 昨天晚上制作完成,今早上便派人专机从M国送到他手上。 如今,终于交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容珩看着陈仪月颈间熠熠发光的小石头,揉了揉她呆愣的脸颊,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又漂亮。 欣赏之余,又不免可惜。 他牵起她的手,吻落在无名指指根。 按他原本的打算……应当出现在这里才是。 “喜欢吗?” 陈仪月慢慢的,“……喜欢的。” “不生气了,好不好?” “它是……” 陈仪月毫不犹豫的怀疑这是一条真的不能再真的钻石项链,惊喜之后,心底便隐隐有些发怵。 “定情信物。” “所以这些天……你是一直在等它?” “嗯,”容珩毫不犹豫的承认,随后笑着说,语气里不乏郑重,“我希望,在特殊的日子……它能为我们承载起这段美好的、值得留念的回忆。” 容珩预料之外的重视与别出心裁让她心间微微发酸,咕嘟咕嘟冒起泡泡。 她没有能力判断他话中的真假,也不知晓这是否是他全部的真心。 陈仪月只知道,代表着他眸中珍重的项链沉甸甸的挂在颈间,此时眼前人的温度是如此真实,眸中温润的灼灼暖意,几欲将她融化。 比起象征永恒的钻石,陈仪月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坚定而炽热的拥抱。 它太冷又太坚硬,起初在她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烙印,而后又在空中摇摇欲坠。 有人用掌心接住它,又代替它,更紧密、更亲昵的,掌控了她所有的所有。 陈仪月开始贪恋他的温度,贪心的想要留下更多。 比起爱侣间表达亲昵的称呼,陈仪月发现,容珩还是更喜欢叫她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且势必要得到她的回应。 长夜漫漫,长夜慢慢。 …… 结束时,陈仪月已经疲惫到抬不起眼皮,只知道落地窗外夜色沉沉,挂着一轮漂亮的圆月。 圆满的意思。 她喜欢这个寓意。 她意识模糊,任由容珩动作。 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而她只需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 她似乎做了一场美梦,梦醒时分,男主人公依旧安静的躺在她身旁。 “早安。” 室内昏暗,她发丝凌乱,手臂搭在男人精壮的腰间。 “早安……” “困……” “我在呢。” 安心睡吧……宝贝。 容珩将她拥入怀中,用身体隔绝一切向她倾泻而来的、细微的光亮与嘈杂。 床头柜上,不知是谁的手机被反扣着,接连不断的、轻微的震动,片刻后终于回归宁静。 * “不用担心,我记得小月今天休假,说不定只是还没起而已。” 私人会馆包厢内,盛琰坐在宋怀安对面,不疾不徐的开口,面前是一份尚未开封的文件袋。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亲手斟了杯茶放到宋怀安面前,“小姑娘而已,管那么严做什么?” 一旦有了把柄,盛琰对人的态度便显得游刃有余起来,一改前些天在宋怀安面前的隐忍,笑的不怀好意,竟直接问道—— “该不是……你对她……” 宋怀安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盛琰识相的将后半段话吞回肚子里,他还不想为了报复就和宋怀安撕破脸,毕竟……那位季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不一定呢。 “我警告你,仪月是我妹妹,” “在这个圈子里,她也只会是我妹妹。” “别再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说:吃到了……[红心] 假期结束了……后台凉凉的很安心……完结就是胜利orz[鸽子][菜狗] 第29章 缘分 金发碧眼的少年,名叫“乔伊斯”…… 陈仪月醒时, 枕边空荡荡。 只有残存的余温昭示着昨晚的一切都并非泡影。 陈仪月躺在床上短暂的放空了一会儿,不可避免的回想到昨晚某人的表现,于是大清早就悄悄红了脸颊。 她拉起被子半遮住脸。 身体没有预想中的不适,陈仪月只觉浑身爽利, 直到去洗漱间站在镜子面前时, 她才睁大了眼。 密密麻麻的红印,或大或小, 或浅或深, 哪里稀疏哪里密集, 仿佛都是精心规划过的一样。 身上的睡衣是容珩给她换的,长衣长裤,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 陈仪月摸摸脖子,打开衣柜却发现空无一物。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尽可能多的遮住身上的印迹, 走出卧室,闻着味儿找到了厨房。 男人显然也发现了她, 关了小火, 走到她身边, 微微皱眉, “脖子不舒服?” “……”陈仪月无语凝噎,偏过头去, 在他的注视下放下了手。 容珩的眉头舒展开来, 唇角微扬。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亲……这种地方。” “我的错, ”容珩俯身揉了揉她的耳垂,“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了。” “嗯?” 容珩敛眸,双眼微微眯起,故意沉了脸色给小姑娘看。 果不其然, 陈仪月“噗嗤”一声笑出来。 勉勉强强发了次善心:“看你表现。” 男人的神色如春雪消融,贴了贴她的脸颊,一触即离。 他的语调轻快,陈仪月甚至从中嗅到一丝荡漾。 “遵命。” 她掐住指尖,狠狠忍住在他面前大笑的冲动。 吃完饭后,容珩带着陈仪月好好在家里转了一圈,顺便消消食。 家里有一间巨大的影音室,屏幕都是顶配,浏览时,陈仪月还从中发现了许多已下架的版权,还有许多经典电影的未删节版资源。 她登时兴趣盎然,选了好久的片子,才从中选出一部适合情侣一同观看的高分爱情片。 夜幕降临,影音室荧幕亮起。 陈仪月依偎在他怀中,温热的身躯,耳边是男人强劲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这一次,枕边不再空荡荡,她手臂下是他精壮的腰身。 陈仪月蹭了蹭,被摸了摸脑袋。 “宝宝……” “嗯,在呢。” 他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 “我们还是搬回去住吧。” 一片漆黑的室内,容珩面色不变,一个吻落在她发顶,仿佛对她变来变去突如其来的想法无限纵容。 “好。” 容珩应下。 次日,陈仪月才发现手机里来自宋怀安的数个未接来电。 她昨天和容珩腻了一整天,手机根本没怎么看,只简单回复了宋怀安的微信消息。 怕宋怀安是有急事,昨天又见她在忙所以没再打扰。 陈仪月抽空,找了个清静地方给宋怀安回了过去。 彼时她刚结束一场容氏的内部会议,按理来说,她这样的资历是不论如何也进不去那间会议室的门槛的。 奈何现在容珩就是理。 就连容知廷这种正儿八经的太子爷都不敢说一句,手底下那些人便更不用说了,一个个见到容珩和见了阎王似的,头都不敢抬一个。 陈仪月第一次见这阵势,这才恍然发觉他对她的格外特殊。 她坐在他身后,挺直了背,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会议结束后,那些平时在公司里趾高气昂的经理总监们,在路过她时,甚至还主动对她颔首。 她稍感惶恐,容珩却不甚在意,反而拍了怕她的手,说—— “你要习惯。” 意思是,和他在一起,以后这样的事会变得很常见。 陈仪月笑了下,没接话。 电话依旧很快接通,传出宋怀安温润的声音。 “小月。” 陈仪月叫了一声“哥”后问他,昨天打那么多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电话那头缄默了几秒,宋怀安笑了声,“没事,就是有个事想麻烦你,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什么事?”她问。 “过两天有个舞会,小月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她一向不喜欢去那些地方,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堪堪答应下来后,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通话结束。 容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 这是办公室外的公共场合,茶水间旁的休闲区域,落地窗边向下望,几乎能将整个南城收入眼底。 四下无人,陈仪月和他保持距离。 容珩却肆无忌惮的走近她,笑问:“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没谁,”陈仪月默不作声后退一步,“一个哥哥。” “亲哥哥?” “表哥。” 陈仪月眼神扑闪着看他,咽了口唾液,“有什么事吗?” “只是突然发觉,我对仪月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容珩眼中适时露出一股失落,陈仪月心软,走近一步,悄悄拉了拉男人的手指。 低声:“那我晚上回去讲给你听?” 容珩笑,垂眸看她的眼睛,“好。”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对他全盘托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在江宿面前能宛若旁观者一样的文字,到了容珩面前,她一开口,仿佛便又亲临了一次。 陈仪月忍不住对他倾诉更多,容珩环住她的手臂也在慢慢收紧,直到她眼角止不住滑落一滴泪。 被容珩俯首吻去。 是夜,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迫切地去追寻他的吻。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真实的、温暖的、纯粹的,名为“爱”的温度。 * 三天后,下午六点半。 容珩晚上有一场跨国会议要举行,由于时差的原因,可能会持续到深夜。 他准备先让司机送陈仪月回家。 陈仪月坐在他腿上,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吧,我想去外面逛逛。” 容珩又亲了亲她后,放人走了。 她离开后,没坐容珩的车,随手在马路边打了一辆出租,去了宋怀安给她的地址。 那是一间私人的造型设计工作室,门口专门接待的人员显然认得她,刚下车,便被簇拥着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尚在试衣的宋怀安。 妆造台前放着两个做工精致的面具,陈仪月走过去,指尖略过,微微有些咋舌。 不会是什么面具舞会吧…… 事实证明,她在这方面的直觉一向准的可怕。 宋怀安一身定制手作新中式西服,从帘布后缓步走出,看见陈仪月的瞬间,双眼亮起。 注意到她迷惑的眼神,他心下了然,“这次舞会的主角是Samuel先生,平常的晚宴太过无趣,这样倒也还算有意思。” 宋怀安拿起桌上左侧的白色流珠面具,放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夸赞道:“果然很漂亮。” 银色的一字肩鱼尾礼服,卷发披散在背后,精致的锁骨之上,露出淡粉色的唇瓣。 银色车翼划破夜幕。 不久后,陈仪月挽着宋怀安的手臂,缓步进入前方金碧堂皇的大厅。 也就是在这时,陈仪月才恍惚着想起来宋怀安来之前提到过的那位“Samuel”先生。 之前容知廷谈判时,她坐在他身边,听到过一个相似的“塞穆尔”,或许就是这位先生? 步入大厅,在刺目的灯光照耀下,陈仪月垂眸眯了眯眼,手环住身边人的力气不经意间重了几分。 宋怀安以为她是紧张,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轻松,不乏怜爱,“当是来玩的就好,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 陈仪月点点头,示意让他安心,笑着说:“好。” 陈仪月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家都带着面具的舞会,就连穿梭路过的服务生也不例外。 不过即使带着面具,众人还是能够凭借身形和音色认出对方。 宋怀安初回南城,身为宋家唯一的太子爷,自然少不了各种各样的人主动上来打交道。 今天场内有半数是外国人,海外的大小老板们来内地做生意,也在旁人的引荐下主动和宋怀安敬酒。 一位看上去风度翩翩的中年外国男人,名叫“莱尼”。 身后跟着的是他儿子,金发碧眼的少年,名叫“乔伊斯”。 宋怀安同样大方的向他们介绍自己身边的女伴,“Evelyn,我的妹妹。” 陈仪月点头,朝二人微微一笑。 名为乔伊斯的少年一上来似乎就对她格外有兴趣,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她身上,但并不让人反感,随后坦荡的主动要求同她碰杯。 莱尼挑眉时胡子轻轻翘起,笑了声,对年轻人的事不置可否,。 转身对宋怀安说道:“安,我刚刚在二楼的会客厅看见了Samuel先生,或许等会,我们有机会和他一起聊一聊。” 有关Samuel的消息连他都打探不到半分,就如此轻易的从一个海外商人口中说出。 宋怀安看向莱尼的眼神没有了一开始的轻松,可依旧面不改色,微笑道:“当然。” 话音刚落,原本空荡荡的、通往二楼的阶梯出现了一小群人的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宛如重要人物出场时的聚光灯一般,尽数照耀在了来人的身上。 陈仪月在宋怀安身后,跟着大家抬眼向前望去。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连同面具也是黑色。 陈仪月看着男人的身形,微微皱了皱眉头。 总感觉和某人有些相似。 她收回目光,敲了敲额头,顾忌着脸上有妆,轻轻碰了碰便作罢。 这时候,陈仪月估摸着时间想,容珩大抵还在公司开会呢。 或许是她太想他了,以至于随便看见一个身材好穿西装的男人都觉得像他。 恋爱真是太可怕了……她懊恼。 “还好吗?Evelyn?” 不知什么时候,乔伊斯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她身边,蓝绿色的眸子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她。 眼眸深邃,金发微卷,纯正的外国血脉。 “……没事。”陈仪月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莱尼同宋怀安俯身说了些什么,他转身对陈仪月道:“小月,我很快回来。” 陈仪月对他挥挥手,声音轻柔,“快去忙吧。” 应付完宋怀安后,一转头,发现乔伊斯还站在原地,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陈仪月不禁吓了一跳。 乔伊斯看她的反应,瞬间张大了嘴,夸张地和她道歉,热情得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应付。 “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陈仪月如此重复三遍后,乔伊斯才放下心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你真是…个,个美丽又善良的…东方女孩。” 他的中文说得蹩脚,陈仪月听得认不出笑出声来,“抱歉。” 乔伊斯绅士的弯了弯腰,学她之前说的那句话,“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哇,”陈仪月惊叹一声,“这是你现学的吗?” “Yes,”他又切换回英文,“我一直对中国的文化很感兴趣,刚才你哥哥穿的那件衣服,应该就有中国元素吧,我很喜欢。” 被文化认同的陈仪月不禁对面前的乔伊斯多了几分好感,“是的,不过他那一件是手工定制,价格也很漂亮。” “我可以得到工作室的联系方式吗?这将会是我这一趟中国行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唔……有机会的话我帮你问问他?” 乔伊斯高兴的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洋溢,一下子摆脱了身上西装的桎梏。 陈仪月也是在这时发现了面具的好处,这让她不由自主的去想象面前人面具下的样子。 她猜测,对方应该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陈仪月在这里也没有任务在身,宋怀安走了,她唯一的社交任务也消失了。 乔伊斯热情外向,又没有国外青年偶尔的开放的冒犯,于是很快,他们就互加了微信。 陈仪月保证,在得到工作室名称的第一时间就会联系他。 聊到职业的时候,如陈仪月所料,对方果然还是学生,正在就读大三,比她低一级。 “南大?我听说过,这是很有名的一所大学,你好厉害!” 陈仪月被他这夸张地赞美弄的有些羞赧,急忙反问道:“你呢?” “我在M国的伊思洛德商学院,我的导师是埃维莉娜.卡特。” 陈仪月瞳孔放大,心里想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是我一直向往的学校。” 国际顶尖的商学院,埃维莉娜.卡特她同样有所耳闻,同样是一位很有名的教授。 “那这太巧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 乔伊斯赞叹他们这“精妙的缘分”。 陈仪月笑着纠正,是:“奇妙的缘分。” “OK,以后我有语言方面的问题可以向你讨教吗?” “当然可以。” 从对话中不难看出,乔伊斯显然是高精力人群,在完成顶尖商学院课业满绩的同时,还有空赛车、徒步、滑雪等等。 陈仪月很难不被他的正面情绪感染,笑容越来越多,距离也不自觉的靠近。 两人在称得上无人造访的小角落里谈笑,乔伊斯察觉到陈仪月对他口中M国的向往。 于是信誓旦旦向她保证,明年一定会做她在M国游玩的向导。 “我相信你,你想得到的,一定会实现。” 陈仪月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不自觉弯了眉眼:“好。” 倏然,乔伊斯背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视线跟随着移动,直到那人同他们擦肩而过。 “………Ivor?” 一句连乔伊斯都没听清的话,那人却仿佛敏锐的捕捉到,停住脚步,意图转身。 陈仪月瞳孔骤缩,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乔伊斯的手臂。 少年满脸的困惑,但还是跟上她的脚步,故作淡定的离开—— 作者有话说:来晚啦~谢谢冰糖葫芦娃宝宝的两个地雷,我会更努力哒!! 断更两天啦,不好意思呀宝宝们(太忙了TvT),这章二十个包给大家[猫爪] 第30章 就一次 也不怕憋坏! “你在躲谁?” 乔伊斯并没有因为她突然的举动而感到气恼, 他单手插兜,饶有兴趣的眼神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没有。”陈仪月否定他的说辞。 她只是在尽可能的避免一些潜在的麻烦。 Ivor的面具并不大,方块似冷硬的面部线条尽数显露,遮挡住的只有眉眼。 包括身形、发型、气质, 这些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东西。 陈仪月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敢打包票, 刚刚那个一晃而过的男人就是Ivor。 如此看来,他方才的回头便更显可疑了。 对了……陈仪月忽的想起来容知廷曾说过的话。 他说, 认识“塞穆尔”的并不是他, 而是容珩。 但容珩现在不是在开会吗?难道说……是让Ivor代劳? 可那位“塞穆尔”先生的身份似乎…… 陈仪月有些想不通, 一时半刻没理出来个什么名堂,挽着乔伊斯的手倒是无意识的收紧了。 乔伊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透过面具看她纠结的神色,抿着唇,仿佛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 以至于都认真到忘记自己身边还站着他这么个大活人。 乔伊斯故作不满的碰了碰她手里的被子, 清脆的响声拉回陈仪月的思绪。 歉意隔着面具涌上眼眸,乔伊斯对着她笑了笑, 蓝绿色的眼眸微微弯起。 随后, 他听见陈仪月叫他的名字, “乔伊斯。” 他眨了眨眼睛, 在她下一句话说出口之前率先开口,“Joyce.” 陈仪月笑, 重复了一遍, “Joyce.” 乔伊斯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仪月回归正题:“你认识Samuel先生吗?” 乔伊斯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无趣, 但还是耐心的同陈仪月科普起在M国上流阶层几乎无人不知的人物。 要想了解Samuel,首先要知道Blanchel。 这是一个曾经在M国不论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家族标志,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自近代以来渐趋没落。 可不论如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华而不实的内里已经腐朽到令人作呕,但人们依然将得到Blanchel就成员的认可视作一种荣誉。 苟延残喘多年,分崩离析前夕,Samuel可谓是凭空出世,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在Blanchel夫人名下默默无闻受尽白眼的男孩能有这样的能力。 不论背后是否有贵人相助,是否是多方势力权衡利弊之下的结果,但Samuel是明面上的最佳受益者,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商界获取一席之地后,Samuel并没有就此停滞不前,休生养息,反而趁热打铁将旁系的小公司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这样日积月累,一点一点的,数十年过去,Samuel成了Blanchel家族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而树大招风,他近几年的工作也重新回到幕后,生活方面深居简出。 而有关他本人的信息也被其背后团队严格管控,几乎没有流向大众的可能。 听到这里,陈仪月稍觉遗憾。 “想去看看吗?”乔伊斯微微俯身,看出她眼中的好奇。 “可以吗?” “当然,”乔伊斯打了个响指,带着她向前走去,语气轻快,“可以远远地看一眼。” “我曾跟在父亲身边见过一面Samuel先生,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看上去亚洲血统很重。” “是吗?”陈仪月好奇心更深了。 “而且,”乔伊斯神神秘秘的说,“他很帅哦。” 刻意压低的声音像一头滑稽的熊,陈仪月眉眼弯弯,好心情道:“你也很帅。” 毕竟Samuel听上去成就斐然,再怎么样也至少得三十五岁了吧? 乔伊斯闻言大笑一声,偏过头对陈仪月眨了眨眼睛,昂首挺胸的样子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狗。 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一处无人敢主动上前的会客区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陈仪月和乔伊斯一起,就像无数路过却又不敢上前的宾客一样,投以打量的神色。 “不用认,身材最好的就是Samuel先生。” “唔……我猜是那位,坐在你哥哥对面的那一位。” 陈仪月的视线从宋怀安身上,游移到他对面坐着的男人身上。 这个视角看的并不完全,且有一定的距离,是以陈仪月只看清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Samuel先生的确身材极佳,上宽下窄的倒三角身材,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连同指骨,无形中透露出属于成熟男人的禁欲气息。 深灰色西装配上丝绒质感的棕色领带,银色的领带夹反射出凌冽的、若隐若现的光点。 他的手指灵活,正闲适的把玩着胸前的细金链怀表。 同周围人时刻紧绷的神色相比,他几乎悠然自得到格格不入。 陈仪月眯着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不过很快,一位身着紫色礼服的金发女人毫无阻碍的出现在了Samuel身边,看上去十分貌美婀娜。 陈仪月几乎都能闻到女人出现后淡淡的香水气息。 再看下去就显得失礼了,乔伊斯点点她的手背。 陈仪月匆匆收回目光,挽着乔伊斯的手臂离开了。 “我没骗你吧,可惜没有照片,否则你一定会惊叹出声的。” 小半圈走过,她想Ivor出现或许只是个巧合罢了,没必要想那么多,松了口气。 “陈小姐,您的电话。” 陈仪月从侍应生手中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前不久刚被某人逼着默写下来的一串数字。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乔伊斯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动作,陈仪月到一旁,按下接通键。 男人清润的声音传来:“仪月,回家了吗?” “唔……还没呢,想在外面多逛一会儿。” “抱歉,”容珩说,“先欠着,下次我再补上,好吗?” “没关系啦,你还有多久忙完呀?” 容珩低低叹息一声,隔着手机,却也像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似的,酥酥麻麻的。 她忍不住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点。 “等会回家注意安全,不用等我,自己先休息。” “好吗?” 陈仪月:“好,那你先忙吧。” “嗯。” 舞会接近尾声,可宋怀安仍旧没有回来找她。 直到乔伊斯带着她跳完一曲青涩的舞,自称是莱尼助理的人才来告知陈仪月—— 宋怀安有事脱不开身,吩咐下属先将她送回。 离开时,乔伊斯俯身意图亲吻她的手背,陈仪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试图拒绝。 奈何乔伊斯已然俯身。 吻并未落在手臂,只是隔着他的拇指,气息近在咫尺,须臾便离开。 “谢谢你,月。” 乔伊斯学会了末字的发音,便再也不叫她的英文名了,说是入乡随俗,这样显得更亲切,更像是朋友。 “今晚我也很开心。” 陈仪月上车后,降下车窗同他挥手,同他讲“下次再见”。 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里只有方莹分享日常的消息,她点进去后笑了下,敲击回复。 去工作室整理好造型后,那套高定被放在宋怀安的专属休息室内。 换上常服,陈仪月将司机打发走,随便拦了一辆车驶向银月湾。 直到洗漱完后躺在容珩……不对,现在也是她的了,柔软舒适的大床,陈仪月活过来,滚了两圈,手机振动。 Joyce:我也到家了!希望你做个好梦! 陈仪月:晚安。 Joyce:晚安! 每一句后都要带一个“感叹号”,陈仪月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即使到夜晚依旧澎湃的热情。 和高能量的E人待在一起果然会被感染…… 迷迷糊糊的,陈仪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被热醒的。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被一团灼热的火团包裹着,额间密密麻麻渗出细汗,嘤咛出声。 她是遇到鬼压床了吗? 陈仪月只觉得身体变得沉重,被什么东西压着下坠,牢牢的嵌在床间,半点逃脱不得。 她本想挣扎一番,可嗅到来人熟悉的气息后,紧皱的眉头便渐渐松开。 睁眼时,眼尾有些泛红,像刚哭过似的,惹人怜爱。 “抱歉……还是吵醒你了。” 容珩埋在她颈窝里,嗓音含笑,哑声说道。 “……没关系,你才回来吗?” 陈仪月对他无底线的包容,容珩对此十分受用。 她总是好的过分,也心软的过分,殊不知这只会让他原本深藏的欲念愈发得寸进尺。 他平生第一次对所谓的工作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情绪,如果没有那些烦心事,他本该一整晚都在陈仪月的身边。 而不是陪着那些人做无聊透顶的应酬。 容珩原本只想趁她睡着了亲一亲她,不曾想愈发深入,一路流连往下,将她给吵醒了。 说不清有心还是无意。 “嗯,回来有一会儿了。” 容珩亲了亲她沉重的眼皮,手却已经从睡衣底下探进去。 “醒了么?” “……不可以。” 那一瞬间,陈仪月顿时清醒了一大半,绵软无力的掌心握住他的小臂。 “就一次,好不好。” “我很想你……仪月。” “宝宝……乖乖……” 陈仪月受不了他大晚上的黏糊劲,浑身上下被叫的发烫又酸软。 点了点头,随他去了。 …… 结束后,她披着浴巾,狠狠一甩身后的浴室门,也只是发出了一道轻微的碰撞声。 陈仪月再也不会相信这狗男人的鬼话了……! 一次的确是一次,但这个时长是哪哪都不对劲! 也不怕憋坏! 她红着脸看向室内,男人的西装散落一地,还没来得及收拾。 走动间,脚边传来冰凉冷硬的触感。 陈仪月低头看去—— 是一块金色的、圆状的、坠着细链的, 怀表—— 作者有话说:我什么时候能日万呢-w-(惆怅) 走剧情中……[加油]《 》 30-40 第31章 谎言 那为什么想要流泪呢。 黯淡的金。 毫无防备的闯入陈仪月的视线。 刹那, 无数个可能的猜想在她脑中爆炸开来,巨大的轰鸣声落在她耳边,带来的是令人恐惧的寂静。 她皱起眉头,死死盯着脚边那块怀表, 直到眼中泛起酸涩, 瞳孔上移—— 西服外套不知所踪,孤零零的深灰色衬衫被主人随意放置在床沿, 顺着滑落到冰凉的地板上, 皱巴巴一团。 棕色领带上细小的绒毛, 前不久还曾拂过她的指尖。 如今也被丢弃在地,银色领带夹的背面在夜里依旧凌冽。 她嗓音干涸的说不话来,身后传来浴室门被拉开的声音。 容珩从背后抱住她,带着些许潮气的发丝温柔的抚过她的鬓角。 声音带了一丝餍足的沙哑。 他说:“在想什么?” 气息袭来,陈仪月喉间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棉花, 不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柔软的棉丝擦出血线,她僵硬的抬起手推开他, 嘴里弥漫出一股生了锈般的苦涩。 “很忙吗?”她牵强的扯出一丝笑容, 仿佛什么也发生那样, 只是单纯的关心, “怎么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嗯,”容珩侧着, 看见女人微微弯起的唇角, 在夜灯下渡了一层柔光的眉眼。 克制住内心那股愈发躁动的欲念, 他温声道:“都解决了。” 他的计划都在稳步进行中,要不了多久,仪月就能毫无顾忌的,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每每想到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容珩眉眼间的笑意便止不住的满溢。 从背后环住她的手臂正不断收紧,将她紧紧束缚在他身前,半分逃脱不得。 陈仪月喜欢这样怀抱,恋人的亲密无间,沉沉浮浮间被人稳稳的托在掌心。 他好像真的和之前她遇到过的人不一样。 他有钱有权,却依旧愿意陪她玩这场于他而言“你追我赶”的游戏。 愿意挤在几平方米的小厨房里给她做饭,同她蜗居在窄小的沙发亲吻,将她困在破旧的楼道里玩如今看上去无聊至极的文字游戏。 玫瑰园。银月湾。钻石。 他望向她时,盛满爱意的双眸。 陈仪月在他怀里缓缓转身,他也跟着弯下腰来,将她看的更清楚。 面前男人身份的转变,将她砸了个晕头转向,眼前朦朦胧胧起了一层薄雾。 她恍然醒悟。 原来,她早已知道,这一切不过“好像”。 不过“好像”。 金碧辉煌的大厅,所有人都怡然自得,唯独她,无措地抓住乔伊斯的臂弯。 她和他们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陈仪月在很久很久之前,初入南城就明白的道理。 更遑论乔伊斯口中的Samuel亦或Blanchel,思绪胡乱的在脑中飘零,凑不出一个可以喊得出口的名字。 或许,她也应当将获得Samuel先生的肯定为荣吗? 陈仪月低低的笑出了声,看着眼前轻轻将她抱起的男人,眼底却慢慢浮现出无名的悲伤。 那些场景不断在她眼前重现,紫色的裙子如一朵最为高贵别致的玫瑰,只有那样同等的尊贵,才有资格在他手边绽放。 而她只能躲在他亲手为她建制的牢笼中等待。 像一颗永远无法破土而出的种子。 这不对。 不对。 可她也从未想过有他在的未来,不是吗? 那为什么想要流泪呢。 陈仪月靠近他温热的身躯,意识模糊,麻木的四肢里,忧伤淡淡的、迟缓的浸润了她的神经与血液。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凉,不断下坠。 可这一次,没有人再能接住她了。 * “仪月?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仪月抬起沉重的眼皮,喉咙如火烧般说不出话。 意识回笼后,默默抽出了被男人握在掌心的手。 她扶了扶脑袋,嗓音沙哑,问:“我怎么了?” 容珩指尖蜷缩了下,扶着她半坐起来,将床头一杯温水放进她手中。 “有点发烧。” 他脸色带了些不自然,“可能是在浴室的时候。” 陈仪月撇过脸,不想搭理他。 容珩则将这视为女人的小脾气。 诚然,这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和咳嗽时泛红的鼻尖与眼尾,容珩目光怜爱,轻轻为她拍背顺气。 陈仪月知道他以为她是在闹脾气,昔日的柔情蜜意此时化作刺向她的利剑。 她偏过头去,闭眸假寐。 容珩摸了摸她的脑袋,从手边的小圆桌上拿来一份文件,在陈仪月眼前晃了晃。 他一眼就看出来她在假睡,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他。 于是他起身半跪在她手边,陈仪月再也没偏过头去,拿过那份黑色的文件夹。 是……她的实习证明与实习报告,附件里还有一份他亲笔写下的推荐信。 “什么……意思?” 容珩摸了摸她的发,温声:“实习结束了,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听话,仪月。” 他眼中是不容置喙的神色,她的身体被他排在一切事物的首位。 对他来讲,一个实习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轻飘飘的话语,换得的却是她挤破头才拿到的机会。 天平早就失衡了。她想。 陈仪月弯起唇角,敛下的眼眸里藏着淡淡的讥讽。 事已至此,她只庆幸自己提前发现了真相,原本所谓的愧疚与不舍全都被一扫而空。 剩下的,都是信手拈来的、惹他喜爱的,眸中点点笑意绽放,她听见自己说: “谢谢宝宝。” 只要拿到她想要的结果,过程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陈仪月勾着他的手,静静地和他待了一会儿后打了个哈欠,眼眶盈满泪花。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睡一会。” 容珩原想留下陪她一起小憩一会,奈何拗不过发脾气的陈仪月。 自己本身就又理亏,只好被赶出门,答应午饭时再叫她。 门“啪嗒”一声合上。 陈仪月从枕下摸出手机,回复完宋怀安的消息后,点开乔伊斯的聊天框。 少年三小时前发来一条带感叹号的早安。 九点,陈仪月回复他。 陈仪月:早上好。 Joyce:你吃早饭了吗?我正在吃早茶,这里种类很多,我非常喜欢你们国家的食物! Joyce:【照片】 Joyce:【照片】 Joyce: 【照片】 陈仪月点进照片放大看了看,回道:这家粤式早茶我去吃过,里面的虾饺很好吃。 Joyce:我在吃了! 陈仪月: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中餐厅,你一定不会想错过。 Joyce:或许这可以成为某个预备向导的报酬吗! 陈仪月:当然0v0 乔伊斯的热情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目的性。 陈仪月很快同他约定好下一次见面。 容珩若只是容氏的董事长,她大可态度强硬的同他分手,毕竟在外,她身后站着的是宋盛两家。 但他另一层身份显然不简单,就算乔伊斯不告诉她,单凭宋怀安现在的棘手程度,也能判断出他并不是个好打发的家伙。 于是她又一次惊觉,她对容珩相知甚少的现况。 虚伪的真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说不定等她离开后,这座花园就将会迎来下一任主人,再次获得一个深情款款的新名字。 不过,或许这只是他无数别墅里的其中一座。 陈仪月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中,三餐由佣人送到她面前,再由容珩亲自喂到她嘴边。 “……”陈仪月头疼的看着坐在床沿的男人。 她原先怎么不知道容珩这么粘人。 “我又不是残废了,至于筷子都不让我拿吗?” 她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不耐烦,“你今天没有工作吗?怎么一整天在我这儿晃悠?” 说完后,陈仪月才忽的意识到男人同以往不一样的身份,面色微微僵硬,用余光去瞄他的反应。 什么M国老贵族Blanchel家族,什么说一不二的掌权人,这些对于陈仪月来说都没有明确的概念。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这个身份比容董事长的身份要贵重的多。 贵重到那场宴会上所有人的终极目标就是同他见上一面,哪怕说上一句话,这辈子都说不定能财运亨通。 容珩将她偷瞄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目光愈发纵容缱绻。 对她,他的耐心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哄她,于他而言不叫麻烦,更像是一种乐趣。 他吹了吹碗中的小米粥,推到她面前,“陪你,总是有时间的。” “我喜欢待在仪月身边,这不好吗?” 陈仪月从他手里接过勺子,刮了一层表面的温粥,冷声道:“不好。” “我不喜欢太粘人的男朋友。” “粘人?”容珩重复了一遍,“可我们是男女朋友,是最亲密的人,” “难道我们不应该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吗?” 容珩笑容和煦,反问时的语气却莫名让陈仪月感到不自在。 甚至于……有些渗人。 让她瞬间想起新闻里那些大多数发生于国外富豪圈中,不堪入耳的惨案。 她打了个哆嗦,瓷勺同碗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容珩从善如流从她手中接过勺子,在碗中搅拌起来。 她试图反驳他,“你还有你的家人啊,他们和你也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我没有家人。” “不对,我有你了。我有家人了。”他后知后觉笑了下。 “……容总呢。” 容珩没答,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 陈仪月看着他,迟迟不肯张口,像是非要找他讨要一个答案。 粥冷了,他却感知不到手臂的酸痛,缓缓开口,似是哀叹。 “我只有你。仪月。” “所以别推开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依旧迟到[心碎] 要到我最喜欢的part啦[猫爪][猫爪][哈哈大笑] 第32章 板栗 她几乎累到昏睡才算结束。…… 见她沉默, 容珩目光下移,定格在她红彤彤的鼻尖上。 烧褪去后,她的脸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唇色也变得干裂, 指尖覆上去, 像一片干涸的土地,了无生机。 容珩掌心托住她的脸颊, 动作轻柔的将她的脑袋转回。 直到陈仪月眼中重新倒映出他的身影, 容珩提起的那口气才缓缓吐出。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 ”容珩将小桌移到一边,自己坐到床沿,将人半揽进自己怀中,“等这段时间忙完,挑个喜欢的地方, 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了, ”男人亲了亲她的唇角, “不生气了, 好不好?” “宝宝?” 陈仪月吸了吸鼻子, 哪怕现在对他的触碰有一种下意识的抗拒,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 尽管再心生不满, 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 她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 嘟囔道:“……讨厌你。” “喜欢你。” 容珩揉揉她的头发,将其中一缕绕上指尖,缱绻的落下一吻。 * 自从知道了容珩的另一层身份之后,陈仪月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玄幻起来了。 她不论怎么想也想不通。 既然他在国外已经那么有权有势了, 何苦还要回国内接手摇摇欲坠的容氏呢? 而且就连他弟弟容知廷似乎也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陈仪月对他们有钱人背后步步为营的故事不感兴趣,她现如今将有关容珩的一切都放到了首要的危险阵营。 包括Ivor和肖祁。 她不知道容珩在筹谋规划些什么,善意的也好恶意的也罢。 她现在只想尽快同他一刀两断。 容珩最近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了起来。 早出晚归,白天连他一面都见不了,通常是在晚上被他闹醒。 陈仪月最近有意在这方面冷淡他。 以往他见她兴致缺缺,哄着来一次便也作罢了,但这几次不知怎么,反而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哄也哄,但不论如何也不放过她。 几天都闹到深夜。 她几乎累到昏睡才算结束。 第二天醒来,身边空荡荡。 他午时打来视频,显现出他格外好精神的面容,眼下连半分青黑都没有。 她这才意识容珩以往有多将就她。 陈仪月心想,许是自己的冷淡太明显,明显到了惹他不悦的程度。 现在还不是和容珩撕破脸的时候。 他是一个极其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陈仪月不再和他对着干,毕竟以容珩强悍的身体素质…… 她自我认知清晰,她是真没那个本事。 都说没有耕坏的田,陈仪月觉得凡事还是不能说的过于绝对。 看在他那张帅脸的份上,咬咬牙也能忍。 就当白嫖的顶级男模了。 这么一想,就让陈仪月好接受多了。 连着一个星期睡到中午才醒。 苦日子过惯的陈仪月只觉得自己像饿了半年的小老鼠掉进大米缸,怎么睡也睡不醒。 容珩忙,宋怀安忙,就连盛琰最近也忙到脚不沾地。 陈仪月难得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每天就在大别墅里看看花散散步写写论文,十足的清闲大小姐生活。 对了,她还在围栏处发现了一只漂亮的小狸花。 自从给它喂了一次火腿后,几乎每次陈仪月散步路过时都能遇见它。 可惜这里不是她家,她并没有权利做出任何抉择。 她只能每次拍拍小猫的脑袋,心里期盼着:“下次再来哦。” 十二月下旬,周三中午。 城南一家名叫“张记”的中餐厅包厢内,服务员推开门,将最后一道菜放至中央。 椭圆的鱼盘,立着一条清蒸的鲈鱼,身底还泛着引人食欲大开的油花。 Joyce两眼放光,夸张的“哇”了一声,听陈仪月为他一一进行介绍。 芦笋口蘑虾仁、白切鸡、青椒酿肉、肉烧水笋、荠菜拌松子香干…… “还有这一道……板栗烧鸡!” Joyce非常捧场,惊喜的赞叹声一声赛一声高昂,陈仪月原本淡淡的情绪也无形被少年调动起来,展露出同他相等的笑颜。 “……板栗,”Joyce蓝绿色的眼睛转了一圈,想到什么,两个巴掌一拍,“糖炒板栗!我知道的!” “冬天刚好是适合吃栗子的季节,”陈仪月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拿起水杯润润嗓子,“附近的商场就有,等会我带你去。” “这将是我在中国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筷子动到一半,Joyce给予了陈仪月今天的招待一百分。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对Samuel这么感兴趣?” 陈仪月将嘴中的虾仁咽下,叹了口气,“我哥哥自从那天晚上回去后,工作就变得不太顺利。” “所以,我猜大抵是因为Samuel先生的原因,想多了解了解,或许对我哥哥有帮助。” Joyce并未对她的目的性感到不悦,注意到她手边的玻璃杯空了,拿起茶盏为她续满。 “Samuel先生啊……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呢。” “我的父亲从前与他合作的时候,也经常烦心事不断。” 果然不是个善茬……陈仪月心想。 那他现在在她面前的温润和善都是伪装吗?她止不住的想。 “不过我对他了解有限,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Joyce尚未毕业,还没有进入家族核心企业当中。 对于这位远近闻名的Samuel先生,所有的了解也只仅限于父亲和上层圈子里的闲言碎语。 “那那天坐在Samuel现身身边的那位小姐呢?是他的……女朋友?” 鲈鱼又嫩又滑,口感好到入口即化,不知其中是否藏着一根细小的刺。 陈仪月喉咙哽咽了下,很快流利的说出后三个字。 Joyce宝石般的眼睛朝她眨了眨,似乎是没想到她也有八卦属性。 Samuel先生的近况他不清楚,但Blanchel家族的事迹是出了名的: 历代掌权者的情人遍地,成千上万人只是见了一面,便想着该如何攀附了。 在Samuel之前的话事人,也就是Samuel的母亲,男情人多的简直能塞得下一座城堡。 乔伊斯知无不尽,反正这在M国的上层圈子里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和盘托出也未尝不可。 并且,他附上了自己的猜测,“往往越干净的人,背地里就玩的越花,或许Samuel先生也是其中的一员。” “只不过他权势滔天,将麦克风和墨水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所以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自然也能说成白的。” “……这样,”陈仪月下压的唇角在乔伊斯抬头时又提起,“也对。” 乔伊斯嗅到她的心不在焉,再开口时,话语里带上了几分焦急,“月,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我还没毕业!”他想了半天,好像也只有“学生”这个身份显得有说服力一点。 “我知道的!”陈仪月被他皱成一团的五官逗笑,“快吃吧,等会菜要凉啦。” 乔伊斯很快又大快朵顾起来,他的吃相很好,快中有序,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他对中国菜的满意与热切。 甚至在用完餐离开时,办了一张张记的VIP会员卡。 他眨了眨眼,又从包中取出一张卡递给服务员,遮住她手机屏幕上的付款码。 “没有让女士付钱的道理,月。” 陈仪月叹了口气,“说好我请你的。” 他想了半天,从服务员手里接回卡片后,磕磕绊绊说出一个成语:“礼……伤往赖?” “礼尚往来啦!” “我请你吃糖炒栗子吧!” “非常棒!” 乔伊斯和她并肩走出餐厅。 十二月份的南城刮着刺面的冷风,乔伊斯站在外侧,高大的身躯为她阻挡住许多寒冷。 这边的商场陈仪月来的次数不多,周三下午客流量不多,根据楼层索引,他们乘电梯上了五楼,很快找到一家糖炒栗子的小店铺。 纸袋装着抱在怀里,暖洋洋的。 乔伊斯很不见外的要了最大份。 陈仪月边走边给他做示范,从栗子的豁口处打开,非常轻松。 更别提乔伊斯的手劲更大,想必徒手捏碎也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Joyce.” “嗯嗯?”乔伊斯从栗子堆里抬起脑袋,金色卷发毛茸茸,眼神清澈。 “如果我以后想去洛德留学……” 陈仪月话还没说完,就被乔伊斯惊喜的打断,“那我肯定非常欢迎你!” “请尽情麻烦我!如果我能在M国吃到你做的地道的中国菜,那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事!” 陈仪月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笑起来,“谢谢你,乔。” “我们是好朋友,月。” “嗡——嗡——” 乔伊斯自然的接过陈仪月怀中的糖炒栗子,看她从包中翻找出手机,走到一旁去接通电话。 “喂?宋怀安疯了!你快过来劝劝他!” 刚接通,盛琰一通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将她隔空拉到面前。 “岚景公馆!快来!” 陈仪月在地图上搜了下,岚景公馆在城北,她现在在城西,过去最快也得一个小时。 “他怎么了?”她皱着眉头问,不免担心。 什么事能让盛琰急成这样? 电话那边又出现砸门的声音,闷声作响,盛琰只让她尽快赶到,一切当面再说,电话里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宋怀安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 陈仪月心里隐隐感知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电话挂断后抱歉的和乔伊斯告别,说自己有急事需要离开。 乔伊斯十分善解人意,“没关系,你快去忙,我们之后短信联系。” 陈仪月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乔伊斯提出要送她,被陈仪月婉拒,他也不强求,将她送上出租后,站在原地挥了挥手臂。 幅度有些大,怀中一袋板栗不慎掉落在地,几颗不听话的“咕噜咕噜”滚出了牛皮纸袋。 乔伊斯蹲下,一颗一颗捡起。 南城的冬季果然寒冷,好在他的掌心尚有余温。 * 陈仪月赶到岚景公馆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盛琰的助理一见到她便赶忙为她引路,五分钟后,陈仪月在茶室里见到了萎靡的宋怀安。 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她便感知到宋怀安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愤怒与怨念,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伤感。 平日里谦谦君子似的人,如今失态的坐在黄花梨的圈椅上,手腕上仿佛还在流着血线。 “哥……” 陈仪月眉头紧皱,一路赶来的疲惫都没顾得上,刚想走近便被左手边走出的盛琰拉住了手腕。 “先跟我来。” 盛琰一脸凝重,带她进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存着被宋怀安砸碎的茶杯碎片。 “这是……怎么了?” 盛琰告诉她,“季夫人怀孕了。” “然后呢?” “十二年前,蒋阿姨,也就是宋怀安的亲生母亲难产而亡,宋怀安还有个妹妹,不过在保温箱里待了两个月也走了。” 盛琰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右下角已经被人攥出明显的褶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盛琰很深的吸了口气。 “就是你母亲。” 他的指尖指向照片上年轻妇人身后的一个妇人,“她叫胡桂,是蒋阿姨从前的亲信。” “蒋阿姨走之前一个月,胡桂回了乡下老家,在这之后不久,蒋阿姨早产加难产,手术失败。” “但胡桂现在回来了,当着我和宋怀安的面指认了你母亲。” 陈仪月攥着照片的一角,指尖隐隐在发抖,她看着那个照片里名叫“胡桂”的女人,一言不发,额头冒出冷汗。 圆脸,细长眼,浓眉,蒜头鼻,厚唇…… 她看向照片的眼神有些空洞,低声喃喃道: “……我好像见过她。”—— 作者有话说:赶上了……[加油] 谢谢宝宝们的评论和冰糖宝宝的地雷[猫爪][猫爪][猫爪] 第33章 联姻 “我们分手吧。” 盛琰眉心下压:“你见过她?” 可是印象太浅太淡, 近似于无数人群里的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令人难以捕捉。 陈仪月也不知道这莫名的熟悉从何而来,几次在脑中搜寻无果后,犹疑着开口, “……我也不是很确定。” “行了, ”盛琰拍了拍她的肩膀,面色不太好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事情的争端不用盛琰过多赘述, 陈仪月也轻易觉察到其中种种细节处透露出的古怪。 但当下之急还是稳定住宋怀安的情绪。 照盛琰所说, 两个小时前他将这件事告诉宋怀安,连同照片、胡桂同他谈话的录音笔也一齐给了他。 起初,宋怀安的情绪尚且算得上平静,听到季荷确认怀孕这事儿的时候,连头都没抬一下, 仿佛此事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父母本就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 勉强称得上一句相敬如宾。 宋致君年轻时忙于事业, 经常不在家中, 陪伴他的时间也可谓少之又少。 自从蒋母离世, 宋父新娶后,随着年岁的日益增长, 他同父亲之间的纽带也日益磨损到只是见面点个头吃个饭的关系了。 可血脉向来是个矛盾的东西, 有时令人厌恶却又难以割舍, 以至于最后被消磨到毫无感觉。 他不仅在宋家生活了足足二十五年,而且那里还有一半是属于他母亲、他妹妹的东西。 如今却硬生生被凶手独占雀巢。 这让宋怀安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两条活生生的、来自至亲血脉的人命,难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能被淡忘,被拿来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了吗? 宋怀安倏然对自己、对周遭一切事物感到深通恶绝, 平日里谦谦君子似的人物,生平第一次在盛琰面前露出了堪称恐怖的脸色。 盛琰亲手为他到的那杯茶杯尽数,连同上好的茶盏一道,摔碎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飞溅起的残渣划伤了宋怀安的手腕。 他冷声让他滚,不顾腕间的鲜血,起身便准备离开。 盛琰被他的脸色镇住了,呆坐在原位。 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上前拽住宋怀安的手臂,问他去做什么。 “这件事我自己会查清楚,不劳你费心。” 宋怀安的情绪像是压抑到了极点,紧攥的拳头,连同额间脖颈突起青筋,无一不昭示着他隐忍的怒火。 盛琰原本想借这两件事同他谈谈条件,却不曾想他的情绪会激动到这种地步,当场就摔了杯子要走人。 如果刚刚没有拦住他,盛琰毫不怀疑的想,出了茶室的门,下一扇被他一脚踹开的就会是宋致君的董事长办公室。 到时候父子俩闹掰了,宋怀安遭殃也就算了。 不仅他捞不着好,反而还可能会引火上身。 盛琰抿了下,良心发现了一刹那,叫下属堵着门防住了宋怀安,这才急急忙忙出门给人打电话。 通讯录从上拉到下,一整圈绕回来,发还是只能打给陈仪月。 盛琰自然没有和盘托出,隐去有损自己形象的,突出宋怀安不理智的,她是聪明人,自然能找到现下的重点。 陈仪月听完后沉默良久,没轻举妄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言语间似是难以启齿:“我再怎么说……也是她女儿。” “我怕……算了,”她吐出一口浊气,鼻尖涌上一股酸涩,“我去看看他。” 廊道设计古朴典雅,外边檐下还坠着紫藤和木香,一绺淡紫,一绺淡黄,看上去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颜色。 可她无心欣赏,十来米的距离,陈仪月却觉得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之远。 见她来,站在宋怀安身边的助理静默的离开,带上门,为两人留下私密的空间。 “哥哥……”陈仪月的嗓音干涩,说出口的话语如秋日的枯叶一般孤寂。 良久,宋怀安才抬头看向她,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走吧。” 季荷自陈仪月出生便将她丢弃在老家,自己远走他乡,再没有回去过。 她上门在蒋雨兰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陈仪月才不到十岁的年纪。 季荷对她并不好,所以她也并非既得利益者。 这么一想,陈仪月还和他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宋怀安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转头看了她两秒,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大四毕业之后,就离开南城吧。 “我说过,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季荷身后要是空无一人,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到蒋雨兰面前作妖。 那年蒋雨兰的母家式微,宋氏则抓住了政策变革的新风口蒸蒸日上,蒋氏依附宋氏过活了一段时间。 自从季荷进门后,蒋氏和宋氏的合作往来便日益减少,现在的话事人蒋呈是蒋母的亲弟弟,宋怀安的亲舅舅。 就连宋怀安出国发展的事,也是舅舅一手促成。 这一切所有人都可能不知情,唯独宋致君不会。 只是他总是沉默,在公众面前总是传奇的企业家、侃侃而谈的前辈、慈爱的长者。 事业上巨大的成功,致使一切的正面光环赋予了他圣人般的形象。 事业有成,家庭圆满,身体康健。 如果陈仪月不曾切实和他接触过,或许她也会将他作为人生中某一段路程的仰望者。 陈仪月盯着宋怀安握住自己的手背,兄妹间沉默良久,她抢先在他之前开口,“不。” 宋怀安和父亲不亲近,最近这些年,宋父愈发觉得他难以掌控,无论季荷这一胎是女是男,都难保宋父不会生出些其他想法。 宋怀安一直游离在宋氏高层的边缘地带,宋致君美名其曰是历练,一直卡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实则是对他有所忌惮。 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可以任他拿捏的棋子。 就像陈仪月一样。 隔间的盛琰眼看时机成熟,关闭监控,推门而入,站在宋怀安的对立面。 “宋总,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我答应和你合作了吗?” 宋怀安深深皱起眉头,起身将陈仪月揽在身后,作保护姿态。 陈仪月在他身后摇了摇头,走到了他身边的位置站定。 盛琰这一趟准备的格外齐全,连律师都带来了,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摆在宋怀安面前。 陈仪月垂头一看—— “婚前协议” 四个大字甫一出来,宋怀安便再次罕见的动怒了,将文件狠狠地丢回桌上,冷笑一声。 盛琰的律师开口解释道,“这只是初版,宋总和陈小姐有任何异议和要求,可以随时提出更改。” “滚!”宋怀安爆了粗口,声音之大将陈仪月吓得一激灵。 盛琰也怒了,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檀木桌上,“宋怀安,你以为你的处境比我好的了多少!” “要是季夫人这胎给你生个弟弟出来,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宋氏还有一半你母亲的心血在,我就不信你能什么都不在乎一走了之。” “别忘了城北墓园里还躺着蒋阿姨和你亲妹妹!” 宋怀安剧烈的咳嗽起来,陈仪月连忙扶着他坐下,倒了杯茶放到他手里。 使眼色让盛琰先离开。 盛琰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冷哼一声,心高气傲的少爷气性出来,转身走了。 律师抄起桌上那份婚前协议,急忙跟上去。 怒气退散,涌上心头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彻。 陈仪月朝他摇了摇头。 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烫的人心惊。 “仪月……我才是最懦弱的那一个。” “到头来什么也没护住,妈妈是,妹妹也是。” 陈仪月抱住他,揉揉他后脑勺,轻轻拍拍他的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哥哥。” “我在呢。” 宋怀安的西装乱的不像样子,血迹茶水斑斑点点,陈仪月早先便让助理去重新准备一套送来。 宋怀安被引往隔间换衣服,盛琰见状拍着巴掌走到她身边。 突兀又刺耳。 “没想到啊,”盛琰笑了一声,“他竟然真的是把你当妹妹看。” “感天动地兄妹情啊,啧啧。” “我之前还以为你俩是那种……” “啪——” 没等盛琰把下半句说完,一个响声清脆的巴掌便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左脸。 扇得他火辣辣的疼。 “你竟然敢打我??”盛琰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你有本事还回来啊,”陈仪月朝他扬了扬下巴,嗤笑一声。 “别艹高深睿智精英男人设了,真的很装你知道吗。” “连私生子都比不过,你是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摆谱的?” “东施效颦,自找难堪。” 陈仪月拍拍手走了,还不忘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横竖她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陈仪月早看他不爽了,今天这一出一做,听见他那么说宋怀安,心里没憋着气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居然还说……! 简直是无稽之谈的荒谬言论! 自作自受! 盛琰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在原地气的差点跳脚。 看着陈仪月离去的背影,他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须臾,舌尖顶了顶刺痛的腮帮,指尖抚了上去,温度不断上升着,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律师走到他身边,讪讪开口,“盛总,那这份‘婚前协议’……我亲自跑一趟宋总家吗?” “不用,”盛琰收回目光,从律师手里接过那份文件,定定地看了几秒。 “下次,你和我再一块去一趟。” * 将宋怀安送到家后,陈仪月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他需要独处,需要冷静,她留在这里反而会扰乱他的思绪。 她相信宋怀安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电梯下行,陈仪月按下“1”层,眼神在某个数字上短暂停留一瞬后,淡定移开。 回到银月湾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容珩忙到脚不沾地,今天果然也还没回家。 她匆匆地对付了两口吃食,身心疲惫。 洗完澡后躺上床,连手机里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复,便靠在卧室内的沙发上睡着了。 深夜半梦半醒间,她睁开眼,恍惚看见了容珩的脸。 她伸手捏了捏,有点硬,没力气,揪不起来。 她又去捏他的鼻子。 嗯……好像变长了。 她的心情在刹那变得沮丧。他果然是在骗她。 陈仪月推开他,身体往后缩,双手抱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周身似乎包裹着一层无形的茧。 男人凑上前来,却被她无情的推开。 一颗眼泪在黑夜悄无声息的没入发丝中。 “……容珩。” “我在。” 他亲了亲她蓬松的发顶。 她嘴唇微动,声音小下去。 容珩听不清,半跪在她身前,甫一凑近便听到—— “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盛:【婚前协议】 容:【杀青大法】 我来啦=w=[猫爪][加油][加油][加油] 第34章 厌恶 “都漂亮到我想狠狠…死你。”…… 陈仪月醒来时, 天光大亮。 她习惯性的往身旁探出一只胳膊,摸到的依然是预料中空荡荡的一片。 翻了个身,陈仪月慢吞吞爬起来。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昨晚是容珩将她从沙发抱到床上来的。 怪不得对昨晚毫无记忆, 原来是他善心大发压根没闹她。 突然空出来这么一晚, 陈仪月还有点不太习惯。 神清气爽,她随意从衣柜最外边挑了一件浅咖色毛衣套上。 手机在床头柜上, 陈仪月估摸着应该没电自动关机了, 没想到刚充上电, 便显示出了代表满电的“100%”。 她静默了一瞬,解锁后点开“设置”查看解锁次数。 从半夜直到现在始终是一条平稳的直线。 陈仪月眨眨眼,将手机踹进裤兜里。 心想应该是容珩顺手帮她充的。 陈仪月打开卧室门,从二楼往下走,准备下去看看情况。 路过客厅时, 一个熟悉的背影将她打的措手不及。 “你没去上班?” 她随手扎了个丸子头,走到容珩面前, 露出诧异的神色。 见她来, 容珩放下手机, 反扣在面前的茶几上, 拉着陈仪月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手臂环住腰间, 完全掌控的姿态。 他的声音适时透露出些许疲惫。 “最近太忙, 都没时间好好陪陪你。” 陈仪月:“工作重要。” “你最重要。” 陈仪月闻言只是笑, 对此不置可否。 她开始逃避他的视线,愈发觉得眼前的一切荒谬至极。 容珩轻笑着抬手,将她稍显凌乱的碎发挽至耳后,随即牵着她起身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男人温和的目光有如实质的落在她身上, 一路走来,从始至终。 心境悄然变化,幸福在她的生命里总是短暂如流星,一闪即逝。 就像四年前的暑假,季荷出现在茨淮镇上时。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对“母亲”有了具象的感知。 偏僻的乡镇上突然出现了一辆价值上百万的豪车,引来无数人争相观看,派头十足的黑衣保镖拉开车门,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卷发女人被搀扶着走下来。 鞋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水泥路上的尘泥,陈仪月看见她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快到仿佛只是她那一秒钟里错觉。 周围人窃窃私语,不明所以地被保镖们驱散。 奶奶拍着她的肩头,半晌,沉默着开口,嗓音苍老年迈:“月月,叫妈妈。” 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和她差不多高的个头,摘下墨镜,还不等陈仪月看清她的眉眼,便被她轻轻拥入怀中。 白色大衣上细密的绒毛将她的脸颊蹭的痒痒的,她从未感受过如此舒适的面料,忍不住更贴近了些。 鼻尖轻嗅,传来淡淡的、彼时她尚且不知如何形容的香气。 她生平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语言的匮乏。 看上去和她云泥之别的女人,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月月,是妈妈……妈妈来带你回家了。” 女人的声音温暖又亲切,看向她的眼神中悲喜掺杂。 南大的录取通知书静静躺在家中,家门外是自她出生便不知所踪的母亲。 一时间,从前期冀的一切都被她牢牢地攥在手中了。 十八岁的陈仪月眨眨眼,缓缓抬起手回抱住她。 明明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却仍觉喉间苦涩,不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后来她每每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都止不住的喟叹,季荷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竟然将一个和女儿失散多年的母亲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 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思绪回笼,再次看向容珩时,陈仪月只觉得眸中酸涩,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悄悄流逝。 她情绪淡淡,落后他一步,下意识逃避他们之间那种萦绕了数天的、微妙的氛围。 餐厅门大开着,容珩亲自为她拉开位置。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听李管家说,鱼片粥和她喜欢吃的虾饺、水晶包,都是先生早起到厨房亲自为她做的。 容珩淡淡撇了李管家一眼,对方立刻噤声,离开了餐厅。 鱼片粥温度将将合适入口,鲜味十足。 容珩用公筷,将面前的早点夹到她面前的小瓷盘里。 “尝尝,”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仿佛亲手为她做饭、再看她享用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第一次做,可能还需要精进。” 卖相很好,连褶捏的都与平时厨师做的别无二致。 可陈仪月此时味同嚼蜡,根本没品出个什么滋味,只觉眼前的一切虚伪又令人难堪。 她又没资格同他叫板,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结果只有食欲尽失。 回答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敷衍,“挺好的。” 尝了几口粥后,饥饿感消失,也不知是不是气饱的。 陈仪月放下瓷勺,容珩将餐巾递到她手边。 她顿了下,还是接过。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容珩问。 自然不可能如实告知,她随口编了个理由:“和朋友有约。”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三言两语,气氛坠入冰点。 容珩喉间发痒,想咳却咳不出来,她的态度太冷,像一块冰放在舌根,令人遍体生寒。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火熄灭了。 容珩垂下眼眸,身侧的指尖克制不住的开始发抖,眼神变得阴冷,毫无生气。 却在察觉到陈仪月要离开时缓缓抬起,颤抖的掌心拉住她的手腕,“一定要去吗?” 陈仪月没转身,只说:“都约好了。” 他仍不依不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陈仪月如芒在背,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却一声不吭。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他依旧不放手,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你弄疼我了。” 容珩眼睫微微颤动,“抱歉。” 陈仪月看着他脸上故作凄惨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些什么。 他不拦着她自然是最好,大家好聚好散。 这座别墅永远不会缺女主人。 他摆出一副失落的模样,点头的模样像是在强撑。 陈仪月眨了眨眼。 他是在做什么?演戏演上瘾了吗? 还想像从前那样,用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付出,就能换取她所有的时间与陪伴吗? 虚伪至极。 陈仪月再也无法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以至于对他产生了一股生理性厌恶。 她早就该想到,像他们这种阶层的人,有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是她错了,总对一时的真情抱有无限的幻想。 就像当年季荷给她的那个拥抱一样。 没有人阻拦她,陈仪月畅通无阻的回到卧室。 路过的佣人们见她时无一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面向她微微欠身鞠躬。 此时此刻,陈仪月只觉不适。 容珩为她建造起一个名为“爱意”的温暖巢穴,舒适到她开始逐渐忘却自己的来历。 他用金钱、用权势为她镶嵌上比从前漂亮千倍万倍的羽毛,当有一天她彻底习惯,这些令人羡艳的羽毛就会变成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的枷锁,最后沦为他的“爱宠”。 以她的见闻,她无法预想到容珩这样的身份,在国内会有多大的势力。 他是否对她的背景已经一清二楚,是否还在同她上演‘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俗套戏码,是否除她之外,他还同其他女性保持着这种关系…… 想到乔伊斯的那些话,陈仪月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脚下华贵的瓷砖被擦得锃亮,陈仪月每踏一步都觉得自己漂浮在云端,不知道哪一步就会踩空。 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总归这里是国内,不是M国那种对资本而言毫无道德法规的地盘。 何况她身后暂时还站着宋怀安和盛琰,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强行闯入宋家的地盘将她带走吧? 想到容珩那些在M国可能发生过的“丰功伟绩”,陈仪月在原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连带着收拾的速度都加快了些许。 只是将整个房间一圈环顾下来,除了床头柜里的身份证,似乎并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 陈仪月至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这间用金子堆砌出的“牢笼”。 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放入首饰柜中,除了身份证和手机,其余的什么也没带。 外边空荡荡的,也没看到容珩的身影。 原本提着的心放下,佣人为她打开别墅大门,一路畅通,出奇的顺利。 她的不乖巧成了通行的钥匙,男主人的耐心终于耗尽,没心思再陪她进行这场“深情”的恋爱游戏。 曾几何时,他眼中流露出的爱意与珍视,真实到她几乎心甘情愿的坠落。 如今泡影泯灭,陈仪月没再转身,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向前走去。 “砰——!” Ivor身后巨大的博古架都仿佛随之一颤。 瓷杯碎裂,电脑屏幕上实时放映着别墅大门外的监控画面。 另一侧的画面则暂停到陈仪月取下项链的那一刻。 容珩脸色阴沉到几乎算是恐怖的地步。 他将监控视频撇到一旁,冷声道:“查到了?” 哪里有人敢说没有,肖祁将一叠照片和白纸黑字的文件递到容珩手边。 Ivor沉默着,将汇报的机会让给这位刚到容珩身边不久的新特助。 肖祁硬着头皮开口,“先生,照片上和陈小姐共进午餐的男人是‘Joyce’,简介在您手边,他是宋家新的海外合作商莱斯先生的儿子。” “昨天,陈小姐同Joyce共进午餐后还一起……呃,考察了一下附近的商场环境。”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陈小姐乘车离开,监控最后显示的位置是岚景公馆。” “岚景公馆是盛家的私人产业,我们没有权限……” “叩叩——” 容珩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肖祁瞬间噤声。 他死死盯着照片上同他并肩的陈仪月,侧脸柔和的轮廓带着些许笑意,刺眼又夺目。 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渗人的笑声,声音渐渐变大,惊悚、骇人,发散出同他整个人气质相悖的尖锐。 Ivor不语,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 以往先生笑成这样的时候,通常就是一大批人要遭殃了的时候。 原来是这两个狗东西。 一定是他们让仪月感到困扰了,她才会想要同他分手,还对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该死! “让莱斯带着他儿子有多远滚多远,”容珩盯着照片,对折后将其撕成两半,把带有Joyce的半边和那份简介丢入碎纸机。 机器自动吸入那半张边缘粗粝不平的照片,吐出的碎片落入下方的垃圾篓里,无声无息。 “否则,这就是他儿子的下场。” Ivor见怪不怪,从善如流为他递上话头,“盛家那边也安排好了,需要提前曝光吗?先生。” “不。” 容珩的视线紧紧追随着监控画面中女人的背影。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死寂的眸中复燃起点点火光。 一定是他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好好陪她,她才无聊到去外面找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垃圾。 他好好哄哄她是不是就好了? 他无法接受在自己可控的范围中,陈仪月仍然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他。 如果发生了,那么就是他做的不够好。 没有任何东西会成为他们走向彼此的阻碍。 不过……她这么久都还没离开,是在等他去哄哄她吧? 仪月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她明明那么爱他,爱他爱到…… 容珩眉眼狠狠下压,起身大步离开书房。 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难道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能表示爱意的行动吗? 陈仪月快力竭了。 以往来去都是坐车,闭个眼小憩一会就到了距离怎会如此之远。 为了尽可能缩短距离,她还专门走的小路。 躺了一个星期的身体素质飞速下降,快走了十分钟不到,她的速度便被迫放慢了许多,喘气的频率也开始变快。 早知道刚刚在门口就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让容珩派人送送她了! 倏然—— 后背抵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熟悉的手臂再次成为了她停滞不前的桎梏。 男人的胸膛起伏着,气息不稳,发丝蹭过她的眼尾。 陈仪月被吓到,意识到是谁后微微眯起眼睛。 这又是哪一出? 他的手臂力用的太大。 紧到她几乎无法顺畅的呼吸,小腹需要提着一口气。 她越退让,他便越得寸进尺,让她生出一种他想将她揉进自己骨血中的错觉。 “仪月,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 陈仪月左眼皮一跳,让他跟着出这个门了还了得?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容珩的面色有一瞬间的龟裂。 “我只是想见见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一直拒绝我?” “是因为你喜欢上别人了是吗?他们有什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眼见他话说的越来越不着调,陈仪月急忙出声打断。 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陈仪月被这一出搞得心怦怦跳,缓了口气,握住放在她腰间的手。 覆上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喷洒在自己颈间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她平稳着声线,让语气尽可能显得真挚,为此,还特地无奈的朝他笑了下,“我是真的和朋友有约。” “她们都不带男朋友去,我这样把你带过去,多尴尬呀……” 闻言,容珩的情绪稳定下来,陈仪月松了一口气,循序渐进,转身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 “下次好不好?下次我专门找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今天不能在家里陪陪我吗?” 意识到他吃软不吃硬,陈仪月捏捏他的指尖,“可是我们今天真的约好啦。” “我们天天都要见面的,下次好不好,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我们以后的时间还有那么多,和今天过不去做什么?是不是呀?” 容珩掩下眸中的不悦,感受到陈仪月的主动靠近,心踏实了些,紧绷的神经终于久违的放松下来。 他俯身去亲她。 陈仪月没躲,愣神之际,男人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 她皱着眉头承受,指甲用力到几乎要深深嵌入男人手背,留下几弯半月牙形的血痕。 可她忘了,痛觉只会让面前的男人更加兴奋,温柔过后,口腔被强行打开,深到几乎抵到舌根。 唾液沿着唇角往下坠。呜咽声也被男人贪婪的吞入喉中。 分离时,拉出几丝暧昧的银线。 陈仪月硬生生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松开他,“再晚就要迟到了。” “我送你。” “送我到门口就好……” 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不轻不重碾过她的唇角,为她擦干那些惹人遐思的水痕。 “十点之前回来,太晚的话,我会亲自去接你回家。” 指腹按住她的唇珠。 “嘘……不会麻烦我,” “不论有多远,我都会亲自把仪月带回我们的‘家的。” 陈仪月浑身僵硬的点了点头,容珩很快叫来肖祁,吩咐他开车将她送出别墅区。 直到彻底离开,窗外飞速略过的鲜活景色占据她的眼眸,陈仪月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容珩最后那句话……是在威胁她吗? “嗡嗡——” 突兀的震动声打断了陈仪月的思绪。 Joyce: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小狗哭哭.jpg) 陈仪月:怎么了? Joyce:我的中国行要提前结束了。 这个时间点未必掐算的太好。 她昨天刚和乔伊斯见过面,今天他就要提前回国了? 陈仪月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且毫无规律起,握着手机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猛地抬头看向前面把控着方向盘的司机。 她一直都坚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果有,那一定是,事在人为。 “我要下车!” 司机面露难色,“小姐……” “就前面那个路口,我说我要下车,你听不懂吗?!” 陈仪月几乎是低吼着说出如此尖锐的话语,明知眼前这个司机或许是无辜的亦或被迫的。 可她在意识到某种可能性后,还是无法遏制自己惊惧与愤怒。 容珩在监视她。 一旦意识到这个可能存在的事实,不论她身处何时,仿佛颈间都缠绕着一根随时能够将她缠绕到窒息的藤蔓。 她永远只能在容珩为她划出的安全区里通行。 而一切扰乱秩序的东西,都会被无情的“清除”。 阴湿的目光如芒在背,车刚停下,她便踉跄着下了车。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她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蹲在路边,颤抖着给乔伊斯打去了电话。 乔伊斯接的很快,他的声音有些落寞,“月,我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哑到连发音都模糊。 “我父亲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抱歉,月,我没办法告诉你更多。” “没关系……什么时候离开?” “下午三点,我们会同索耶先生一道乘坐私人飞机回到M国。” “索耶先生是谁?” “我父亲的好友,月,你是在担心我吗?” Joyce的语气轻快起来,“不用担心,月,索耶先生配备的机组人员很专业,不会出事的。” “那你父亲……” “放心,都是小问题。” “月,我们下次再见!” 陈仪月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异常,“好,下次见。” 通话结束后,陈仪月慢慢理了理思绪。 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们的关系看似是容珩处处迁就她,跟着她的步伐走,实际上真正的引导者一直是他。 所谓的迁就,不过是一切正好往他预期发展的喜闻乐见。 他今天能一声令下让乔伊斯离开中国,那明天呢?宋怀安和盛琰又会失去什么? 更别提宋怀安和Samuel先生还有合作。 陈仪月不敢继续深想。 她以为只要她离开,他这样温柔的人,坦然接受好聚好散并不难,自然也不会继续为难她。 更何况以他的地位和风度,没必要和她这种小人物过意不去。 大错特错。 她没办法去赌,也没有底气去赌。 如果他只是容珩,容知廷的哥哥,容氏的董事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走了之。 但他不是。 他的手段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狠厉。 目前摆在她面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容珩主动厌弃她,甩了她。 岚景公馆暂时去不成了,她给宋怀安发了消息后,只在路边招了一下手,一辆出租便停在了她身边。 陈仪月讽刺的笑了下。 她真是蠢。蠢到现在才发觉。 再次回到别墅,陈仪月已经整理好情绪。 容珩放下手中工作,亲自下来迎接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仪月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她们临时有事,我就只好回来陪陪你啦。” “只好?”容珩对她的措辞似乎不太满意,低头捏捏她的脸颊。 陈仪月拍开他的手,不满的皱起眉头,骄纵道:“不愿意?那我走了。” 容珩看着她脸上鲜活的表情,喉间不可抑制的发出轻笑,呼吸放缓,眼神犹如在欣赏一副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半晌,陈仪月似乎被他的毫无反应气到了,作势欲走。 容珩拽住她的手腕,“谁惯得你这坏脾气?” “你啊。” 陈仪月咬了他下巴一口,“这样不满意,那样也不满意,你好难伺候。” “你找别人……唔。” 不过三言两语,容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烫,单手托住她的臀,垂眸吻她。 “宝宝……你发脾气时候的样子,” “都漂亮到我想……狠狠…死你。”—— 作者有话说:这个男人下章会阴险的洗白自己……[鸽子] 明天放假啦,我尽量更6k! 这两天梳理了一下思绪,这篇文几乎算是我的第一本书了,越写到后面越意识到自己笔力薄弱,前期准备工作的不到位,以至于剧情线感情线混乱到我自己都有些理不清(尽量在救了……),意识到写歪的时候我想过转头大修,但是听了前辈的建议,担心越修越没办法往后写于是放弃了,不出意外会在完结复盘后再修文,第一本能顺v有人看有人订阅我就很开心啦!也非常感谢追读的二十几个宝宝,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抱抱][抱抱][抱抱] 顺带推一下我的预收《索愿》,花孔雀绿茶男x清冷学霸女,校园到都市,破镜重圆>< 第35章 怨夫 他怎么烧起来了! “唔……” 男人的掌心仿佛带着一团火, 毛衣下摆被撩起,即便冷空气趁机涌入,温度也只增不减。 手指探入,陈仪月嘤咛中急忙抓住了他的小臂。 “别……” 容珩轻咬了一口她的唇, 指尖不容置喙的向上走去。 用掌心包裹, 稍一用力,莹白便从指缝中溢出。 陈仪月攥紧了他的衣衫下摆, 被他突如其来的力气揉弄的发懵, 几乎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 偌大的客厅内, 早早便不见了佣人们的身影,见她站不稳,容珩左手从她的肩头滑落,牢牢护在女人腰后。 陈仪月的体型在人群中尚且算得上高挑,但在他面前便实在不够看了, 甚至于显得有些娇小可爱。 倘若容珩使坏,不刻意弯腰低头迁就她, 那么陈仪月就会像现在这样, 察觉到他逗弄的心思后, 仰着脑袋来咬他。 和炸了毛的猫似的。 二人亲密依偎着, 容珩跌落在沙发上时,胸膛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声。 陈仪月顺势跨坐在了男人腿间。 容珩压着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 陈仪月便被迫实打实的同他紧密贴合在一起, 双手撑在他精壮的腰间, 按得男人深吸一口气。 古怪的触感。 陈仪月脸红着想跑,却被按在原地,“去哪?” 沉默一瞬,她对上容珩难抑的目光。 缓缓抬手,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脖颈之下。 皮肉回弹,手下的肌肉瞬间变得更加紧绷,男人闷哼出声,脖颈难耐的微微仰起,喉结滚动,平日里温润自持的脸庞盈满了红晕。 再次睁开眼,视线隐忍而又克制,呼吸起伏间,衬衫纽扣几乎都要崩裂开来。 他喟叹一声,像是认识到了某种令新奇的、令人愉悦的体验,开口时声音沙哑,不由自主地主动贴近她。 “手感怎么样?要再试试么?” 陈仪月:???? 上天作证,她刚刚那一巴掌真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目的就是为了让容珩能稍微冷静下来。 当然,如果他为此感到愤怒、不悦,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但是……这个情况看上去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啊! 他怎么烧起来了! 双重意义上的。 陈仪月讪笑一声,某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男人的掌心将她桎梏在原地,下不去,唯一的选择便只有往上。 她犹疑了一下,直起腰,将男人按着肩膀往下压,借力坐在了他的腰.腹之上。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仿佛此刻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容珩是一个商人,即使是在床上,也能将剥削的本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从前以为他冷静、自持,怜惜她、呵护她。 事实却是……用适可而止换取最大利益。 爱意模糊了他精于计算的商人标签,陈仪月眯了眯眼,又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只不过换了个方向。 男人刻意在她落掌之前放松了身体,但效果并不尽然,颈侧青筋凸起,无意识的粗喘从齿缝中倾泻而出。 陈仪月只觉得身下的男人烧成了一块通红的铁 一旦靠近,便几欲融化。 她迷迷糊糊的,偏偏男人还非拉着她的掌心四处游离。 “够了……” 趁理智尚未燃烧殆尽,陈仪月在他怀中挣扎起来,声音却轻飘飘的毫无力度,眉头被他落下的一巴掌打的皱起来。 “你干嘛!” 陈仪月怒了,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随即下手反击。 “……哈,”容珩遏制住她的手腕,吐出的气息灼热连绵,缓过好一阵后才低笑出声,“…你啊。” 闻言,陈仪月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想从他身上起来。 眼里闪过一丝反感,被她不着痕迹的敛入心底。 有他在,她断然没有半分逃脱的可能性。 情趣么…… 容珩乐得配合她玩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可他从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圣人君子,没有任人玩弄后还拱手放人的道理。 他愿意退却,往往是为了得到更多。 容珩解开衬衫顶端第二课纽扣,第一颗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 二人即将吻上的前一秒,陈仪月偏过了头。 容珩的唇擦过女人滚烫的脸颊。 他把她的脑袋掰回来,刚想发作,却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哭? 舌尖舔过她眼下的湿意,理智回笼。 “怎么了?”他轻揽住她的肩头,问。 都还没开始做,哭什么? 刚刚那一巴掌更是连他百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到,只是象征性的轻拍罢了,说是蹭都不为过。 “宝宝?” 见女人沉默,容珩眉眼下压,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语气严厉了些许。 “哪里弄疼你了?是吗?” “仪月?说话。” 陈仪月鼻尖红红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眼中泪花闪闪,适时浇灭了这场旖旎氛围的火苗。 她脑筋一转,后退一步,抬头看他,声音抽抽搭搭。 “我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容珩右眉微挑,倒打一耙? 还是要借此机会说分手?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掌心落在她的后颈。 那是一旦触碰,她反应最激烈的地方。 陈仪月瑟缩了下,抬头看见容珩温润表面下掩盖着的阴沉。 被猜中心思后的不满?还是“好事”被打断的烦躁? 好像她每次对他发小脾气的时候,他的反应都特别大…… 就像刚刚。 陈仪月脑中灵光一闪。 随即嘴巴一瘪,泫然欲泣,“你就是不喜欢我了啊,好不容易放假在家休息一天,就要拉着我做这种事情……” “还有这几天你每次回家都要闹醒我……你就是只想和我睡觉而已!” 容珩闻言,揪起她的后颈,盯着她的眼睛,道:“那是谁每次都舒服的趴在我身上叫……” “啪——” 陈仪月眼疾手快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容珩挑眉,不言而喻。 男人温热的吻落在她掌心,心中微微一动。 “所以早上生气的原因……是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对吗?” 不是因为别的,更不是因为Joyce盛琰那两个蠢货似的东西。 在她心里,怎么能将他和他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呢。 看到陈仪月微微点头,油然而生的喜悦冲散了萦绕他彻夜至今的燥郁。 是他多疑,他应该更信任她一些……都是他的不好。 就算仪月和Joyce跳过舞吃过饭,和盛琰有婚约又怎么样呢? 她依然选择了他不是吗? 他才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至于那两个东西……他自然会让他们滚回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去。 四十分钟前,陈仪月离开后。 庭院中。 容珩的表情阴森森的,不寒而栗。 细密的红血丝遍布整个眼球,仿佛要把陈仪月离去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Ivor找到他,给他递来一段监控录屏。 偌大的舞厅内,三三两两结伴的人群中,容珩一眼就发现了角落里的陈仪月。 她的舞步生涩而笨重,每一步都迈的犹豫,全然跟随着Joyce的指引在走。 这也就导致她的一切注意力都被放在了男人身上,而非舞蹈本身。 啊……靠的真近啊。 如果这段监控早两个小时送到他眼下,那个蠢货就不是简单的“从哪来滚回哪去”这么简单了…… 第二段视频定格在两人挽手的一帧。 容珩面色不善,沉的快要滴出墨来。 等什么时候回去了,他一定要亲手往那个狗东西胳膊上打上两枪才好。 不过……没有这个机会了也说不定。 有点遗憾呢。 Ivor用余光打量自家先生的神色,一眼就看出容珩没抓住重点,眼尾一抽,主动开口道:“先生,我怀疑陈小姐可能认出您了。” “戴着面具也能认出我,看来她很喜欢我。” Ivor:…… “我猜测,陈小姐可能对您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误会。” 容珩的目光这才落到自己身旁的那个紫色礼服的女人身上。 因为角度问题,从陈仪月的位置看过去,他们似乎隔得十分相近。 “先生,这是技术人员恢复的现场录音。” 容珩从他手中接过耳麦戴上。 ……应该往那个贱种的嘴里也开上一枪。 如果没有他,仪月根本不会萌生出分手的念头,也根本不会和他闹脾气,甚至抗拒他的触碰。 容珩沉声吩咐道:“联系珀特,说我有事找他。” Ivor心下了然:“是,先生。” “等等,容知廷最近的行踪报告,今天汇总一份发给我。” “是。” 至于其他的,看在仪月的面子上,便暂且缓一缓好了。 毕竟仪月这方面一向敏锐,要是动作太快,难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何必为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呢? 容珩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R&K商场某高奢品牌门店内。 男人看着陈仪月仰起的小下巴,心情愉悦,“喜欢就买,没什么好纠结的。” “你就是嫌我麻烦,不想陪我挑。” “没有,”容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气鼓鼓的脸上,只觉得可爱,“蓝色紫色都很漂亮,你穿哪一件都会很漂亮。” 他转头问销售,“这个款式,还有其他颜色吗?” 销售被cue,连忙答道:“有的,先生,还有一款白色真丝的款式。” “现场尺码合适的,全都包起来吧。” “等……等等!” 出师不利,陈仪月心一狠,看他这么轻松的模样,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怎么了?宝宝。” 容珩眼里的柔情蜜意看的她后背发凉。 “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一套我不喜欢,其他的我都要了。” 全场缄默,跟在容珩身后的肖祁摸了摸鼻梁,低头看脚尖。 这地板可太地板了…… 神仙打架可千万不要殃及凡人啊。 陈仪月看着容珩,没想到男人的脸色不仅没有变差,反而看向她的神色更加温柔,温柔到她小臂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一时间,她开始质疑起自己在他面前树立拜金形象的正确性。 说起拜金,难道现场最拜金的不应该是他么? 如果他不拜金,那他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失策了,应该去售房部的,几千万的房子不比这几万几十万的衣服花钱来得快? 陈仪月甚至从他现在的表情里看出几分对她的嘲讽。 就像在说。 这么点钱?洒洒水啦。 万恶的资本家。 “肖祁。” 容珩出声,拉回在场所有人的思绪。 “嗯嗯?先生。” “去办。” 销售被豪傻了眼,回过神来,看向陈仪月和容珩的眼色热切了十倍不止。 “好久没见到您们这样恩爱的夫妻了!” “是啊是啊!祝先生夫人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祝福声一句接着一句,容珩泰然自若,陈仪月却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我不是……” “那就是好事将近啦!我们提前祝您们新婚快乐!” “肖祁。” “先生。” “另外划九万出来。” 容珩朝销售小姐们微微颔首,“小费,” “谢谢。” 他独自一人应下这份祝福。 陈仪月却觉得他想说的不是“小费”,而是“红包”。 这也是在演戏么? 可他眼里的喜悦却骗不了人。 如此真挚。 陈仪月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 才第二家店,她的心思便散去一半了。 心不在焉的走在容珩身前,反观身后的男人,看到漂亮的衣服首饰会主动询问他的意见。 他越主动,越热切,越温柔。 陈仪月便越想抗拒,想退后,想翻脸走人。 这和她预想的结果完全相悖了。 容珩不动声色将她矛盾的神色收入眼底,被全体销售接待鞠躬送出店外后—— 他拉住她的手。 “买了好多新衣服。” 陈仪月眨眨眼,要来了? “去看看房?让你的新衣服们也有个新房子住。” 陈仪月的笑容僵在唇角,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啊。” 直到那份房屋买卖合同递到到手边,陈仪月才意识到容珩并非说说而已。 她不想要他的东西,“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容珩坐在她身旁,为她打开签字笔的笔盖,再将笔送到她掌心,握好。 购房销售王经理西装领带,很会来事,不需要容珩开口,便直接说道:“陈小姐,这套房子容先生很久之前就实地考察过了,方方面面保证滴水不漏。” “想必是容先生特意为您准备的惊喜啊!多浪漫!” 容珩闻言,摇摇头,微笑着看她,“只是觉得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衣服好说,是个人都能穿,她能够毫无芥蒂的挥霍他的钱财。 但房子……陈仪月撂下笔,觉得自己现在冷静的发疯。 “我不要。” “原因?” 陈仪月瞄了眼合同,“朗庭湖墅,这个名字我不喜欢。” “小问题,您把合同签了,名字想改成什么都行。”王经理忙不迭答道。 “这户型和我八字犯冲。”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陈小姐不喜欢,推翻重建也行。” “这个湖,我最近火气大,看见水就来气。” 王经理卡壳,看了一眼容珩似笑非笑的神色,毅然决然:“我让人给您一滴不漏的抽干喽!” 容珩笑出了声,被小姑娘恶狠狠瞪了一眼,不紧不慢的收回。 “让你笑了吗。” “抱歉,宝宝。” 最终这合同还是没签成,容珩挥挥手,带着陈仪月走了。 今天这番折腾下来,陈仪月身体心灵上都遭到了双重折磨暴击,刚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呼。 旁边没人,她松了一口气。 等等!睡衣! 这个死流氓!!! 怒意瞬间驱逐了残存的困意,陈仪月气势汹汹的掀被子下床。 李管家从门口路过,陈仪月拦住他,礼貌问道:“容珩在哪?” 李管家眼尾弯起,笑出褶皱,“小姐,先生在书房。” 书房? 那就是在忙工作? 那她势必要刷一波坏感度了! 陈仪月溜到书房门口,门也不敲就直接进去。 Pert? 她从男人口中捕捉到一个人名。 男人的话音在她闯入后停止了刹那,不过很快变恢复到自若的状态。 “没事,是我的女友,她可能有些想念我。” “女友?”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容珩便朝她招了招手。 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停在他手边。 “宝贝。” “要和Samuel先生打个招呼吗?” “谁?”陈仪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珩面带笑意的重复了一遍。 确认自己听力无误后,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怪异。 “好啊……” 得到她的许可后,陈仪月被他揽着腰抱坐在男人腿上,抬眼看清了电脑屏幕中那位“Samuel”先生的上半身。 同容珩一般无二的宽肩窄腰,西装正式,勾勒出赏心悦目的身材轮廓。 混血的亚裔面孔,俊美,但面部线条更加硬挺,眉眼也比容珩更加深邃。 年轻,英俊,精明。 怪不得这两个人能成为朋友…… 等等! 陈仪月无意识攥紧了容珩的手。 画面闪动,一位金发女人闯入镜头,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这是他的姨母,班莉塔夫人。” 陈仪月嘴角的笑容僵硬,挥了挥手同镜头里的人打招呼。 点到为止。 容珩拍了拍她的腰,让她去一边玩会儿。 陈仪月点点头,神色呆滞的离开了。 这通视频连线在陈仪月离开后持续了十分钟不到。 他们用的是英语,于她而言并不难听懂。 大意就是那位先生感谢容珩代他出面商谈国内市场的相关合作,并表示随时欢迎他带女友来M国游玩。 后面种种寒暄,陈仪月已无暇去听。 通话结束,容珩用指尖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 “怎么了。” 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没……没事。” 陈仪月忍不住问,“你认识Joyce吗?” “莱斯先生的儿子?你们认识?”容珩的笑容温良无害,完全是审视后辈的和善姿态,“他的简历和同龄人相比,还算优秀。” “怎么?”他后知后觉般眯了眯眼,“你喜欢他?” “当然没有!” 难道……这一切只是一场乌龙?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容珩便不悦的将她圈入自己怀中。 “你和我闹脾气……就是因为他?” 下巴被男人的指腹掐出一抹红印,陈仪月从这句话里品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出来。 她真的错怪他了? “你喜欢上他了?” “因为他更年轻?还是因为你们更有共同话题?” “你就因为他想和我分手?” 他眼神幽怨,咄咄逼人,此时此刻仿佛一个被妻子无情背叛了的怨夫,非要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别锁我了行吗我求了[抱抱] 我预言某位姓容名珩的男士五章之内必被甩。[抱抱] 有人在背地里悄咪咪憋了个大的……猜猜是谁>o< 谢谢冰糖宝宝的地雷,亲亲>3<[猫爪][猫爪] 第36章 新年 “仪月……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用…… 陈仪月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可容珩的质问仍在继续。 在她面前一惯温和的眼眸, 此刻沉沉压下来,情绪像夜里的飘雨,陈仪月站在温室内,看不见, 摸不着, 隔着玻璃却能感知到寒冷。 密密麻麻,犹如绵刺。 “为什么不说话?” 绵密的微雨化为冰冷的锥刺, 一时间砸的陈仪月心口有些喘不过来气。 “不是……” 良久沉默后的辩解略显苍白, 容珩眼睫颤动, 肩膀耸动了一下,发出的声声像叹息,又像微不可闻的哂笑。 淡粉色的指尖被轻握在男人宽大的掌心,他似乎格外钟情于这个摩挲的动作,因为它代表着情人间暧昧的含义。 他喜欢用指腹去感受她手上那层薄茧, 仿佛这样,他也就如同她掌心那些凌乱的纹路一道, 也曾走过她以往的四季。 “抱歉, 我失态了。” 男人垂眸, 半跪在她身前, 终是松开了她的手。 下一秒,无名指连同食指的一节指骨便被陈仪月牢牢地攥进了手中, “等等……” 她心底慌乱, 却下意识的在他松手时企图挽留他。 陈仪月潜意识不愿他离开。 如梦初醒般, 她愣怔着开口,“我和乔伊斯只是普通朋友,” “我不喜欢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或许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 陈仪月此刻突然憎恨起自己的敏感。 她敏感多疑、薄情寡义、专横独断, 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 丝毫没有考虑过容珩的意见与感受,便对他下了一纸无情的判决。 她习惯了围着自己转,却从未想过这件事于他而言公不公平。 穷凶极恶的犯人在法庭上尚有辩驳的权利。 陈仪月只觉得自己错的离谱,容珩的眼神淡淡。 淡淡的落在她身上,初融的雪化成冰,他问—— “那我呢?” “仪月,你喜欢我吗?” 她听见自己的答案。 她先前一直执拗的认为,不论身处任何一段感情,只需要将自己裹进一个足够厚重的壳中,就能避免伤害,做出一切正确的选择。 而现在,小乌龟探出脑袋,感受到外界和煦的微风与暖阳,白昼永远不会落幕了。 它点了点脑袋。 即使我知道幸福转瞬即逝。 可我依旧想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一轮日落降临前。 * 十二月下旬末尾,南城暗潮涌动。 首当其冲的便是盛家。 盛琰的父亲盛铭在出席商业峰会时突发旧疾,被送往ICU抢救,至今昏迷未醒。 盛氏股市下跌,集团内部动荡,盛琰被有心之人造势推上风口浪尖,即便有母家在身后帮衬,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不仅如此,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自称是盛铭私生子的盛述宁,凭借一份百分之五的股权转让协议,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董事会会议的席位上。 学历优异的海归博士,一步步从基层走上来的私生子,穷苦小子逆袭成豪门霸总的新闻外界一向津津乐道,不出三天,盛母便在媒体的围追堵截下生生气晕了过去。 便又添了一门豪门婚变的消息。 盛琰力不从心,向宋家求助,和宋致君打了一天太极,未果,于是转头找到宋怀安。 次日,宋怀安和盛琰不欢而散的消息便在圈子中悄无声息的散播了出去。 婚约自然也被暂且搁置。 盛铭如今在重症监护室里陷入重度昏迷,病情日益恶化,宋怀安给陈仪月打来电话,提及此事时,几度沉默。 只有在提及宋致君时,喉中梗塞,听筒那边传来火机被按下的声音。 盛琰此事,若能安然度过,她的婚事便是喜上加喜;若不能,便是给新任话事人的一份“礼物”。 他的声音沙哑,短短几日,却像苍老了数岁。 宋怀安说,明天他要同宋致君一同启程飞往M国,同Samuel先生见面详谈合作事宜,不知几时回国。 “跨年那天晚上,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 至于盛琰,则被董事会外派到临市的子公司,盛述宁正式进入盛氏内部,同养育自己多年的失明母亲一同亮相外界。 再后来的事,陈仪月便一概不知了。 十二月三十号,陈仪月代宋怀安看望蒋雨兰和蒋安澜。 安澜是妹妹的名字。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原本是对良善之人的美好祝愿,却映照在了虚伪自利者身上。 何其讽刺。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 银月湾空荡荡,花房外多了一架鲜花缠绕的秋千,陈仪月一个人坐在上面,慢悠悠的晃。 时间也跟着慢慢晃,容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陪着她坐下。 “原来在这里。” 陈仪月的脑袋自然而然的靠在了他的肩头,从而被他揽入怀中。 “找了我很久吗?” 容珩摇了摇头,“很有意思,很有趣。” 没头没尾,陈仪月问:“什么?” 容珩笑而不语,揉揉她的脑袋,“要等零点吗?” 陈仪月点点头,“要的。” “这是我们一起跨的第一个年。” 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陈仪月掰起手指头数,“我们后面还要一起过元旦、小年、除夕、春节……” 话刚说完,她想起什么,“你要回你祖父那边吗?” 容珩摇摇头,看上去并不愿意过多提及往事,转过头来问她,“仪月呢?要回家吗?” “我想和你一起过。” “谢谢你,仪月。” “我爱你,容珩。” “我更爱你。” “我更更更爱你。” 每一个“更”字后停顿的间隙,都仿佛沉闷而余音经久不散的鼓点,用力的敲在容珩的心间。 自此,白昼不息,万物生长。 零点。 方莹打来视频通话。 “亲爱的!”方莹耳朵上缠裹着厚重的耳罩,屏幕上人潮涌动,她对着镜头大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仪月笑着回,右上角是她由衷的笑容。 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被容珩不轻不重的握在掌心里。 男人很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电子设备,目光始终温和的落在陈仪月身上。 她讲话时眼睛笑的眯起来,容珩也跟着弯了眉眼,褪去平日里残存的那一丝凌厉,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尽显柔和。 他抬头望,是弦月高悬。 清冷、孤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 不过这一次,真正属于他的月亮, 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了。 温热。灼人。 忽然,他的手被拉着晃了晃。 一个摄像头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容珩眼前,难得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近似于“呆滞”的表情。 陈仪月偷偷笑了下,随即咳嗽两声,“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容珩。” “哇塞!”方莹第一次看见真人,隔着屏幕都阻挡不住的温柔帅气,直接让她惊呼出声。 容珩不知怎么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施施然开口:“你好。” 握住她右手的掌心加重了力气。 “她叫方莹,在国外留学,有机会我们一起吃饭。” 容珩唇角微弯,“会有机会的。” 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方莹耳朵里,引得她一阵唏嘘,眼中却是真切的,为好友感到开心的笑容。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们小情侣啦,回聊!” 通话甫一结束,陈仪月便“噗嗤”笑出声来,“你刚刚是不是紧张了?” 容珩看着她,语气无奈,却不乏纵容,“第一次,事发突然。” 陈仪月终是好心的放过了他,深夜风寒,两人在院中又坐了一阵,拍了几张合照后,回到卧室。 陈仪月洗完澡出来后,容珩放下手头的签字笔,将其随意夹在书本厚重的夹层中。 藏得这么快? “藏什么呢?” 容珩将书放到书架的最顶层,笑道:“机密。” “什么机密?” “暂且不能告诉你。” “哦……” 如此郑重其事,或许是什么有关容氏发展的重要性决策? 陈仪月这点边界感还是有的,当即不再过问,推着他去洗澡,“快点,我困了。” 容珩暧昧的捏了捏她的耳垂,“急什么。” 陈仪月拍开他的手,刚从浴室出来,红扑扑的脸颊便又浮上一层灼人的粉红色。 “你才急!” “是有一些。” 容珩老老实实挨了一巴掌。 男人不气反笑,不再多言,从衣柜里挑了同陈仪月一套的睡衣,步入浴室。 十五分钟后,容珩只裹着一张浴巾,赤脚走到床沿。 刚刚还在叫嚣自己困了的某人,此时正抱着手机兴致勃勃的回复短信。 容珩将陈仪月的手机从她手中抽走,搁置在床头柜上。 还没等她反应,整个人便被握着肩头翻了个身,平躺在了容珩身下,眼前是男人细密的眼睫,正微微颤动着。 这是一个极尽眷恋,而又潮湿的热吻。 皱巴巴的丝质睡裙被男人揉作一团扔到床尾。 浴巾散落。 他就像变了个人。 黏黏糊糊的在她耳边说—— “仪月……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用这个姿势。” “仪月……仪月,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在这里……” “仪月……好棒,这是你今年第一次……” 陈仪月忍无可忍,咬着牙动手,企图唤醒他的另一个人格。 却没想到被他握在掌心,复而重重的摁下去。 “宝宝……这是你今年第一次扇……” 他俯身来咬她的耳朵,将未完的话语亲密的尽数吐露。 凌晨三点。 容珩再次从浴室走出,终于穿上了那套睡衣。 他的动作放的很轻,因为陈仪月已深深睡去。 他从远处的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私人邮箱里,收到了一条IP地址来源自“北城”的信息,时间是凌晨零点整。 【新年快乐,哥。】 容珩垂眸。 良久,他点击回复。 【新年快乐。】 * 一月,春寒料峭。 连绵不断的阴雨天在南城盘蛰了大半个月,直到月底,阴云渐渐散去,露出云下沉睡许久的暖阳。 元旦后,容珩又逐渐忙碌起来,但不管再忙,每天下午都是雷打不动的准时准点五点下班后回家。 哪怕工作还没有完成,也依旧选择居家办公。 原因无他。 陈仪月这阵子乐得清闲,在家浇浇花撸撸猫,闲暇时提前准备下学期的毕业论文。 说到那只猫,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容珩的眼睛。 说要养时,陈仪月略显犹豫,容珩却在养猫这件事上意外的坚持。 他美名其曰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之一。 背地里的意思就是,陈仪月如果拒绝,那就是迟早想和他分手。 恋爱中的男人真是草木皆兵。 诚然,她也有心虚的成分在,当即同意。 她细细想了下,就算以后分手…… 以他的格局,倒也不至于对一只小猫怎么样。 当然,以及偶尔和做实验做到崩溃的方莹聊聊天。 听方莹说,实验室里新来了一位天赋异禀的师妹,也是国人,平常她抱着电脑都得算半天的数据,人家一张纸一支笔,不超过五分钟答案就出来了。 她不信邪,硬生生抱着算了好几遍,最后不得不佩服,且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和我说,这很简单,多练就好。” “嗯。”方莹扶额,偏偏人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连一丝嘲讽的意味都没看出来,仿佛真的只是好心建议,“我都想变成僵尸半夜去吃她的脑子了!” 方莹起初对这位小师妹尚且愤愤,不过隔了十来天后,风向便彻底转变了。 小师妹成了她合租的室友,厨艺简直好的惊为天人,把方莹喂得硬生生十天胖了四斤。 “如果你有机会来的话就好了。” 陈仪月笑着,“会有机会的。” 通话结束后,陈仪月想到乔伊斯,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到了他。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个月前,元旦那天,陈仪月为他送去祝福。 他礼貌回应,隔着屏幕,陈仪月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淡淡的忧愁。 于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乔伊斯没再回复,朋友圈也不再更新。 陈仪月自觉失礼,不再主动询问,心里浮上一层淡淡的失落,不过并未为此忧心多久。 因为容珩几乎占据了她这一个月百分之九十的社交时间,他开始频繁带她出席各种娱乐性质的晚宴以及拍卖会。 陈仪月起初并不愿意,却被他一眼看穿。 “仪月,你在害怕吗?” 他将她的手放到她臂弯,温声道:“有我在呢。” 似是为了掩盖什么,陈仪月唇角的笑容微微僵硬,“没有……我答应你。” 直到第二次拍卖会上,容珩豪掷百万为她拍下一套出自F国十九世纪知名设计师之手的蓝钻珠宝。 全场哗然。 但陈仪月担心的事依旧没有发生。 她和容珩的感情依旧稳定,就像他说的那样,平稳,顺遂,没有任何阻碍。 陈仪月却不时为此感到不安。 她作为容珩的女伴在上流圈公开露面,容珩有意限制她私人信息的传播,是以,能递到她眼前来的邀请函,无一都是他亲自挑选过的。 不论是下午茶还是马赛,陈仪月都兴致缺缺。 薄薄一片的邀请函拿在手中宛如千均重,容珩从身后抱住她,“不去玩玩吗?” “你希望我去吗?” “你想的话,”容珩啄了啄她的脖颈,“可以去解解闷。” “我知道了。” 陈仪月应下后,转过身来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嗯……我今晚想吃你亲手做的滑蛋虾仁。” “好。” 容珩笑着回应。 二月初,小年前夕,郑小姐的茶话会上,陈仪月意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陈仪月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恭维,聊了几个回合下来,郑蕾看出她眉间淡淡的疲惫,随意找了个由头,将话题引向其他。 陈仪月饮了口茶,入口略涩,回甘清香。 “是玫瑰。”郑蕾见她有兴趣,便细致的为她介绍起来,“辅以茯苓、桑葚、百合……” “嫂子?你也在啊。”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在二人身后。 郑蕾站起身,挽了挽鬓边的碎发,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小容总。” 容知廷笑着颔首,“蕾蕾?我们见过,不用见外。” 郑蕾笑着改口,大大方方,“知廷哥。” “嗯,”容知廷应下,目光转移回陈仪月身上,“嫂子,今天怎么有兴致?” 郑蕾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后离开,为二人辟出一小方清净地。 容知廷一身浓郁而柔和的墨绿西装,内搭混色青绿衬衫,胸口别着枚银色的别针。 相比于容珩衣柜里统一的除白色外的深色调,这身搭配简直就是让陈仪月眼前一亮的存在。 十分符合他花孔雀的形象。 容知廷摸着下巴打量起陈仪月的神色,突然神秘的凑到她眼前,距离太近,把她吓了一跳。 他一口一个嫂子,夸赞她面色红润,略一挑眉,“是不是好事将近?” “什么好事?” 他姿态松散,浑身没个正经样,陈仪月却从他接下来的话语里听出一丝犀利。 “结婚啊,”容知廷打了个响指,“这不是早晚的事么。”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说是好、事、将、近、喽!” 容知廷不甚在意地对着她眨了眨眼,语气稀疏平常,打趣着将话说出口。 陈仪月莫名察觉到容知廷话语背地暗含着的、那种微妙的恶意,笑意一瞬间僵在唇角。 容知廷对上陈仪月不动声色打量的视线,嘴角的笑容放大了些。 须臾,陈仪月朝他微微颔首,他从中看见几分容珩的影子。 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容知廷听见她说—— “那就承小容总吉言。” “我会向阿珩转告你的祝福。”—— 作者有话说:理了大纲,预计十一月底之前会完结![鸽子][鸽子] 第37章 坦白 你只需要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一声轻飘飘的哼笑声似有若无的钻进陈仪月耳中。 花房中央温暖如春, 陈仪月的心却好似随着这声轻笑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环顾四周,浅色小花掺杂在无穷尽的绿叶与藤蔓中,含蓄、拘谨。 不同于容珩设计的张扬、热烈,入目便是鲜艳而灼人的深红。 容知廷唇角的幅度拉大, 随手从陈仪月面前的果盘里捻起一颗提子。 青色的, 几乎看不到一粒黑点,被矜贵的公子哥拿在手里, 也变得高贵起来。 汁水在口中爆开, 容知廷朝她扬了扬下巴, “谢了嫂子,” 随后向她说明来意,“我碰巧来这儿和郑伯伯签个合同,刚刚聊了半天,出来透透气, ”男人眨了眨眼睛,“我先回去了。” 陈仪月波澜不惊,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情绪滞缓, 看上去却像是不疾不徐的点了点头。 她抬眸, 凝视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而后清晰的看见, 容知廷同不远处的郑蕾擦肩而过时,侧过头, 朝女人扬了扬唇角。 郑蕾会意, 莞尔一笑。 随即拉着身边的小姐妹们凑到陈仪月身边, 谈论的对象从她颈间的钻石项链,转移到了南城一众贵公子哥身上。 毫无疑问,刚过境的容知廷就成为了小姐妹们最好的八卦对象。 容知廷是国内top前三的商学院金融专业硕士毕业,是容家最得老爷子宠爱的小孙子, 从小就带在身边抚养。 听说这位小少爷早些年放荡不羁,国内待腻了,吵着要出国留学,不过容老爷子始终不松口,想把孙子留在身边,久而久之,再加上容老爷子身体日益衰败,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容知廷是二房的孩子,而容家大房则一直是容家的禁忌,一直不曾对外言传,那时候的容家正如日中天,长辈们缄默,不愿得罪容家。 事到如今无人再论,小辈们自然无从得知了。 不过女孩儿嘛,又是私底下的聚会,关心的重点自然不在这儿。 郑蕾身边穿黄色毛绒针织裙的女孩叫赵敏,刚读大二,是一众小姐里年纪最小的,看上去就像春天暖阳下照耀着的金合欢。 小姑娘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鬼精灵的在她眼皮子底下托着下巴,“嘿嘿”一笑。 陈仪月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 关于容家,容珩三缄其口,她也自然不便再问。 但终归是好奇的。 小姑娘忽的凑到眼下,陈仪月眼睫一颤,隐隐对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有一丝直觉。 赵敏葱白的指尖挠了挠脸颊,少女皮肤娇嫩,眼中清澈单纯,许是和陈仪月第一次见面,略显拘谨。 可这份拘谨终究没抵过心中燃起熊熊烈火的八卦之心。 毕竟在众人眼中,容珩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那么个人,容老爷子便心甘情愿将容氏和自己最宠爱的大孙子托付给了他。 即使容氏渐趋落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资历和威望还摆在那儿呢。 陈仪月记得,当初容珩上任时,只很低调的召开了一场对外的发布会,且他本人并未出席,而是由容知廷代为露面。 容珩上任后,在集团内部大刀阔斧的改革,引起了好一阵轩然大波,不过也仅仅是在容氏内部。 给容珩做秘书的那几天,她清楚的知道,他不接受外界任何的采访或录制,有关他的私人信息都被背后的专业团队严格把控,至今未曾流入大众视野之中。 “陈姐姐,”赵敏舔了舔嘴角,“嘿嘿”笑了一声,“我还没见过容总的哥哥呢,是不是也很帅?” 陈仪月闻言,被赵敏的笑容感染,唇角的幅度大了几分:“嗯,也还好啦。” 赵敏眼睛亮了亮,“那和小容总比呢?” 郑蕾默不作声弯唇笑了下。 不等她回答,小姑娘迫不及待,“陈姐姐陈姐姐,有照片吗有照片吗?” 陈仪月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她与容珩在跨年那晚的照片。 “好帅……”赵敏发出一声喟叹,“而且他一直在看着你诶,眼睛都没有看镜头。” “好恩爱呀……怪不得小容总说好事将近呢!” 陈仪月脸色一僵,郑蕾在桌底不着痕迹拍了拍赵敏的手臂。 小姑娘的嘴巴瞬间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所有目光刹那间尽数落在陈仪月身上。 她将手机放回手包中,显然不愿再继续这场话题。 众人很有眼色的将话题引向别处。 陈仪月看着赵敏的眼睛,朝她笑了笑,示意无事。 诚然,在众人眼中,陈仪月只是个家世背景来路不明的普通人,想嫁给容珩,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容知廷那样说,顶多不过是他哥正在兴头上,无意奉承她几句罢了。 她们接纳她、讨好她,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是如今南城如日中天的容氏掌权人。 他为她换上最华贵的礼裙,最奢华的首饰,最名贵的表带,不惜用大把大把的金钱与权利去装点她、堆砌她。 而他做这一切的理由,陈仪月思来想去半天,得到的竟然只有那一个字—— “爱” 她生平再一次从一个人身上感到荒谬与矛盾交织的复杂情绪。 陈仪月不愿再想。 下午茶结束后,陈仪月被司机送回家。 看着眼前偌大的、如上个世纪庄园般的“家”,穿着黑色裤装的佣人们为她拉开那扇门,车开进去,她倏然生出一股怪异的、被“吃掉”的感觉。 宁静祥和的日子过久了,是容易生出疲惫。 她上了二楼,路过某扇门。 陈仪月第一次,在未经他许可的情况下进入他的书房。 尽管容珩说过,家里的任何一个房间都无条件为她敞开。 陈仪月百无聊赖,人一旦心里感到慌乱,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做些什么转移注意。 书房的背面,满满当当一面墙的书,被主任严谨的按照类别摆放整齐。 他的阅读涉猎面极其广泛,说一句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也并不为过,晦涩难懂的外文书籍对他来说无异于喝水那般简单,她也曾对他的阅读速度与无障碍感到震惊。 她记得容珩那时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只是在国外待了两年,有点语言天赋而已。” 她不清楚这个“两年”到底是指多少年,陈仪月只知道他有两个博士学位,在国外待的时间肯定不会短。 二十七岁,国外名校双博士学位毕业,出身名家,上市公司董事长,南大名誉校长…… 感觉是那种看完爽文说“这也不爽啊”的那种人。 陈仪月踩上书架前的梯子上时,一只手扶住身侧的栏杆,另一只手搭在书架上。 随手取下一本被主人无情束之高阁的书,书皮是棕红色,写着烫金的法语。 陈仪月看不懂,坐在阶梯上随意翻看起来,企图从中找出一些容珩阅览过留下的痕迹。 她潜意识的想要更多的去了解他。 从上往下看,整个书房的布局一览无遗。 某个瞬间,她清晰的感知到,被束之高阁的不仅仅是书,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来不及细想,书页夹缝里一张稿纸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下,担心是什么重要的文稿,她急忙将书反扣在梯子上,自己起身下去捡。 窗户半开着,飘进来一丝风。 淡黄的稿纸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张办公桌的正中央,陈仪月连腰都不用弯,轻易地就将稿纸上的内容收入眼底。 “这是……什么?” 看清楚内容的那一瞬间,陈仪月指尖颤抖着压在了纸张的边角上。 是戒指。 很快,陈仪月意识到什么,凭借脑海中模糊的记忆,从偌大的书架中一一挑出那些近期在容珩手中出现过的书。 一张又一张的淡黄色稿纸,每一张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R”,笔锋流利而轻快,不难看出作者落笔时的心情愉悦。 陈仪月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面色苍白了些许,显得有些沉重。 随即将稿纸一一拼凑,内容几乎将所有婚礼有关的元素尽数含盖。 婚礼布景、婚纱、戒指,戒托…… 甚至还有许多个版本能够供人挑选。 她弯了弯唇角,眸中隐隐有泪花。 陈仪月从不知道,他的绘画与设计能力如此优秀,每一张草图勾勒出的轮廓,都仿佛出自名家之手。 结婚。 陈仪月对这个词,天生有一种畏惧感。 如果对象是容珩呢? 陈仪月试想了一下,她尽可能的想要想象出婚礼时,亦或是结婚后二人在一起幸福的模样和场景,脑中却始终白茫茫一片。 她很快想清楚这种茫然无措的来源。 源于她和他之间—— 极度的不平等。 他带她频繁的出入高档场所,为她安排结交上流圈层的新朋友,以“爱”为纽带,向她倾斜自己的金钱、权势、地位。 以至于让她生出自己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错觉。 她享受着他为她带来的特权,心安理得的承受着他的爱,却什么也不愿意付出。 是她太自私了吗?陈仪月想。 陈仪月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和他之间的问题从来没有解决过。 也永远无法解决。 “嗡嗡——” 桌上手机振动,屏幕上亮起的郝然是“阿珩”两个字。 这是前些日子,容珩无意中看到她的通讯联系人列表时自己改的,原因是不满她存的全名,未免太过生疏。 而他需要“特殊对待”,以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亲密地位。 陈仪月深呼吸一口气,点击接通并外放。 “仪月?下午过得还开心吗?” 容珩出声,嗓音温润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陈仪月压住那些稿纸,语气若无其事,“挺好的,怎么了?” “想你。”他最近总是这样。 陈仪月不自觉笑,“那就早点下班。” “晚上有一个饭局,其他人都有女伴。” 她不想被他察觉到异常,故意打趣道:“你还缺女伴呀?” 容珩不喜欢她总开这样的玩笑,正色叫她的名字。 “好啦,我陪你去。” “等会我让Ivor回来接你。” “好。” 通话结束后,陈仪月将稿纸原封不动的夹回书页夹层中,再将其放回原位。 折腾了小半个小时,原本浮躁的心情也渐渐平息,理智归笼。 喜欢的终点是婚姻,这并没有错,线稿里的每一笔,陈仪月都从中看出了他落笔时的真切。 她不应该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当成怒火无端转移到他的身上。 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晚上八点,朴心居。 陈仪月偶遇宋致君。 包厢内觥筹交错。 宋致君年过半百,已经是不惑之年,胜在保养得当,身体看上去颇为劲朗,眼尾几条深浅不一的皱纹,发丝乌黑油亮,颇有几分儒士的风范。 这场饭局的主人公是南城本地商会已经退休的前会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一身中山装,与在座多数人都相熟。 宋致君狭长的眼睛一挤,商场沉浮这么多年,要是还看不出个名堂来,他也算是白活这五十来年。 陈仪月隔着半张圆桌就感受到了宋致君肆无忌惮打量的神色,背脊被盯得发直,往容珩肩膀后缩了缩。 容珩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宽厚的大掌揽住她的肩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他顺着刚刚那股视线看回去,原先那处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没事。”陈仪月扶着他的小臂站稳了身体,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 “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 陈仪月乖巧的点点头:“好。” 她表面平静,心却怦怦直跳,真不应该被下午那件事扰了心神,连这是场什么局都不问,就直接跟着容珩来了。 直到预料之中的场景切实发生在眼前的时候,陈仪月反而没有了想象中的慌乱。 宋致君亲自为前任会长引荐容珩,却始终没有提到半个陈仪月的身份。 而是将机会让给了容珩。 容珩一直对她女友的身份毫不避讳,陈仪月大方的应下,同前任商会长问好。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被注视”的感觉,掌心不会再冒出薄汗,以至于宋致君打量的神色再度袭来时,她也能在他面前显得淡定自若。 同去年在宋宅打碎花瓶的模样天差地别。 真是没想到……他这个好继女,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宋致君主动前来同容珩碰杯,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容珩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余光静默着落在身旁的陈仪月身上,嘴唇碰上杯壁时,不受控制的微微弯起。 两人寒暄几句,宋致君的话头很快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语气稀疏、平常,仿佛两人的关系有多亲近似的。 “仪月,有空带容总回家吃饭。” “回‘家’?” 容珩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侧脸。 不等陈仪月开口,宋致君便笑两声,手一抬,将容珩的视线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这孩子,”宋致君笑着感慨一声,眼里揣着关切,“前些日子和家里闹了点矛盾,连家都不回了。” “原来是和容总在一起啊,”他话音一转,正色道,“但家还是要回的,女孩子家,成天在外边怎么能行呢?” 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妈妈在家也很想你,仪月。” 因着季荷怀孕,宋致君身边没带女伴,话音刚落,便有合作商想同他借一步说话。 宋致君离开后,容珩沉默着将她带到包厢外的露台上。 四下无人,容珩俯身,指腹携去她眼尾的泪珠。 “哭什么?”他垂眸吻她的额心,将人带进怀里哄,“好了好了。” “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离开宋家后,陈仪月好不容易建筑起的心理防线,被宋致君如此轻易的三言两语击破。 她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他不就是拿准了她想凭借宋家的背景嫁给容珩么? 自己被利益蒙蔽了一辈子,便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唯利是图,认为谎言只是成功的一种手段。 何其可笑。 沉积多年的怨恨终于在此刻爆发,在男人坚实的臂膀里声音颤抖着对他倾诉。 压在她身上多年的沉重包袱,终于在今天有了一个可以与她共同承受的人。 “好,好,”容珩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嗓音尽显关切,毫无怨载的将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吞吃入腹,再缓缓开口。 “是啊,一群贱.人,怎么敢这样对仪月呢……?” “他们都只想利用你、压榨你。” “好了,”容珩揉揉她的脑袋,语气无限温柔,“我在呢。” “没关系,仪月,你有我啊。” “他们都是坏人,只有我,我会永远爱你,永远无条件为你付出一切……” 所以…… 抛下他们,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你只需要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陈、仪、月—— 作者有话说:今天好早!=w= 这男的真的很坏……分手倒计时两章![鸽子][猫爪] 第38章 监视 “知道这些以后,你依然要选择留…… 二月份, 除夕前夜,南城初雪。 “听说你和哥……宋怀安见过了?” “嗯,”容珩走进门,褪去大衣, “聊了一个合作的项目, ” 接着,他踱步到床沿, 搂住她夜里微凉的肩头, 话音一转, “他似乎很关心你。” 陈仪月闻言,面色一滞。 犹记前些日子,只因自己在他面前数次提及自己同宋怀安的过往,便被他温水煮青蛙似的磨了整整一个晚上。 结束时,她蜷缩在他温热的胸膛中, 整个人被完全的包裹、掌控。 意识昏沉的叫他“哥哥”。 容珩看见她微微僵硬的嘴角,鼻尖溢出一声轻笑, “好了, 我知道的。” 陈仪月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 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担心容珩一天到晚又多想, 最后遭殃的还是她。 虽说此人服务态度与技术极佳,但日日来夜夜长, 她迟早会有昏倒在他床上的那天。 毕竟容珩的精力与体力好到她难以想象, 连带着最近从她以前的小房子里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玩具, 花样也愈发多了。 多到她隐隐感觉吃不消的程度。 以至于每每结束后,她都懒怠去追究他那无处安放的占有欲。 现在细细想来,他这性格从刚开始在公司那段时间就可见一斑了。 例如邻桌被突然调走的男同事,例如只是对她露了几个笑脸就被外派出差的肖祁。 而关于肖祁的事, 则是容知廷告诉她的。 那天在郑宅发生的一切,从容知廷身上感知到的、深藏于眼底的、隐晦的恶意,也仿佛不过一场错觉。 容知廷和容珩是亲兄弟,不仅如此,两人的利益如今也被深度捆绑。 如果硬要说容知廷讨厌她的理由,那么无非就是觉得她配不上容珩,亦或者是容珩太喜欢她,他这个当弟弟的吃醋了? 首先排除第二条。 至于第一条,从容知廷和她的微信聊天界面来看,似乎也不太成立。 因为他似乎有意借助她,修补他们兄弟,以及容珩同容家主家之间的关系。 这不免让陈仪月心里的好奇更上一层楼,容珩同容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容珩连过年都不愿意回去一趟? 容知廷在微信上问她,既然容珩不愿意回去,那能不能让他来一趟。 容珩一口一个嫂子叫的热切,给她发了条语音过来,表诚心似的,语气恳切。 “嫂子,我保证,只有我一个人来。” 陈仪月听得耳热,容知廷来找她,无非是想让她去给他当说客。 临近过年,银月湾的佣人们走了近三分之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两拨人早晚轮班,一时间冷清极了。 陈仪月心下微动,回复他:【我问问他,再给你答复。】 容知廷听着有戏,坦然一笑:【谢了嫂子。】 陈仪月没再回复。 自那天晚上,陈仪月将自己是如何来到南城、又在宋家是什么境地全盘托出告诉容珩后,再次回到包厢内,男人眸色深深,凝眸望了宋致君许久。 至于她,容珩心疼的揉了揉她眼下的红,叫来司机,提前送她回去休息了。 大概过了一小半小时,容珩驱车回家,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看到了被毛毯包裹着的、小小的一团。 他半跪在她身前,指尖轻轻拨弄开她面前凌乱的发丝,唇色有些苍白。 容珩心底倏然生出一股沉重的、无法抵抗的挫败感,女人眼尾刺目的红,是一道干涸且永远无法洗去的血迹,默默伫立在陈仪月生命的某个角落中。 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像他叫了十年的“父亲”,那个金发蓝眼的洋鬼,最后被他关在古堡里折磨到死的杀母仇人。 还有扶持他上位的Blanchel夫人,妄图自己给她的儿子做狗,最后还不是乖乖低头当了自己的傀儡。 他不得不承认,谎言、虚伪是在上层社会存活的基本要件。 人与人之间,利益永远是链接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枢纽。 但在陈仪月面前,这些仿佛都变成了索爱的工具。 一副值得她喜爱的皮囊,一双能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不论金钱亦或权势,仿佛都在遇见陈仪月的那一刻,找寻到了它们最终的意义。 他语气有些阴森,像月光下的湖边,阴湿到满溢出的水,柔和地将她灌溉。 “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 陈仪月猜到他在想什么,却不愿将自己身上的压力转移到容珩身上。 “没事,都过去了。” 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容珩想。 那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做好了。 计划提前,容珩又回到从前早出晚归的日子,公司放春假,但他依旧在外为了应酬奔波,工作常常处理到深夜。 只为将春节后的这一段日子空出来,陪陈仪月一同度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有爱人、亲人陪伴在身旁的新年。 陈仪月也心疼他,如果容家两兄弟的关系能更进一步,或许、可能、如果,以后她不在他身边后,他还能有一个值得倾诉的亲近之人…… 血脉亲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呢? 就像季荷对她不闻不问十八年,到头来,她还是从她身上期盼着一缕从未属于过她的母爱。 脑袋靠在男人的肩头,她的声音很轻,“知廷给我发了消息,说明天想来吃顿饭。” 握住她肩头的手微微发力,指尖隔着一层丝绸的布料微微凹陷,“知廷?” 他扯了扯嘴角,“连我都没这么叫过他。” 这话一出,陈仪月知道,他这是又犯病了。 只得顺着男人的毛捋。 “他是你弟弟,你们是一家人,难不成我还要叫他‘容总’,这不是和你生分了吗?” 容珩语气里透出几分不满,“我们之间,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和你才是一家人。”他近乎执拗,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果决,仿佛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陈仪月无奈,恍惚间,竟从男人的语气里品出几分“可爱”的意味。 “阿珩,我不知道你们从前有怎样的恩怨,但我始终觉得,家人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爱。” “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拥有那样的美好。” 即便她自己不曾拥有过,但她依旧近乎理想的认为,这世上真正存在着某种名为“无私”的爱,以血脉为枢纽,源源不断给予人鲜活的生命力。 容珩说,“你的爱最珍贵。” “初三,”陈仪月愣怔了下,接着开口,“我带你回家,看看奶奶吧。” “作为交换,我也想见见你的家人。” 容珩的心微微塌陷,在意识到陈仪月意思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浑身颤栗,几乎到了头皮微微发麻的程度。 他答应了。 即使第二天,容珩并没有给容知廷什么好脸色。 容知廷似乎早就习惯了哥俩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容珩淡淡的,他便热情的提着礼物闯进来,露出自己身上显眼的鲜红色毛衣。 平日里和兄长一般无二的背头,此时松散的垂下,遮住额头,陈仪月看见他时,眼中显现出几分讶异。 由衷的称赞他,“看上去完全就像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掌心被某人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陈仪月讪笑着退后一步到他身边。 “哥,”容知廷笑容放大,俨然一副贱兮兮不怕死的语气,“听见没,嫂子夸我年轻呢!” 容珩垂眸看着他,袖口被人扯了一下,半晌,他吐出两个字—— “幼稚。” 陈仪月一愣,须臾,弯了眉眼。 除夕,陈仪月难得行使了一回别墅女主人的特权,给厨师们都放了假。 不知道有多久没自己亲手下厨做过团圆饭了。 食材早在前一天就已准备妥当,而那个看上去最矜贵、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容珩,成为了这场“闹剧”的主导。 进厨房前,容知珩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曾花费数月练习的厨艺一定能让两人大开眼界。 结果—— 容珩看着从容知廷手中滑走,蹦到自己围裙里的那只活鱼,额头青筋凸起,满脸黑线的将鱼从侧面抓出来。 “你要死?” “滚出去。” 容知廷投降似的举起手,灰溜溜的穿着花边围裙跑了,留下笑的合不拢嘴的陈仪月。 容珩身上沾了腥气,淡淡的,站在距离陈仪月几步远的地方,转过身来时,怒气已然烟消云散。 “你看,仪月。”男人说话时漫不经心,在橱柜里挑选着合适的刀具,“年轻有什么用?” “连条鱼都捉不住,”泛着银光的刀被抽出,猛地向案板上的那条鱼拍去。 鱼尾摆动两下,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容珩唇边笑意淡淡,不知是在说人还是鱼。 “真没用。”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光凭想象便从中得了几分快感,“仪月,” 像中学时代被班主任点到名的学生,陈仪月抖了下,眼皮一跳,讪讪的望过去。 “去把他给我叫进来。” 自己死乞白赖要来,还想不出力气吃白饭? 想得美。 “知廷。” 见他进来,容珩把刀一放,尖头朝下,陷进案板。 容知廷走进了,看见那把刀,面色微微一变,有了些许僵硬。 “不至于吧,哥哥。” 容珩微笑,“别这么叫。” 说着,他按了按胃,“最近饮食不太规律,有点犯恶心。” 好损。陈仪月在心里默默吐槽。 “仪月,陪我去换身衣服。” 他洗了手,解下围裙搭在一旁,将那条才开了膛的鱼丢给容知廷。 容知廷忙不迭应了。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他担心再和他呛一句…… 他默默转头看案板上那条身下漫着血迹的鱼。 厨房外,陈仪月陪着容珩回到二楼的卧室,期间,她牵着他的手,笑话他。 “你是小孩子吗,换衣服也要人陪着。” “你嫌弃我老?” “你能不能别老曲解我?” 陈仪月嘴一撇,戳了戳他的脑袋,趾高气昂笑眯眯,“谁不喜欢年轻的?你不也找了个二十二岁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 容珩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似乎极其不赞同她这种说法,不正经的语境里,响起他认真的声音。 “我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你。” “要是你遇见的是四十岁死了丈夫还带着两个孩子的我呢?” “真好。”容珩笑了下。 陈仪月莫名,“好什么?” 难不成他还有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结? 容珩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想象她描述的情景,答道:“你丈夫死了,这很好。” 陈仪月的笑容僵在唇角,听见这话,脊背升起一股恶寒,“……你真变态。” 容珩笑出了声。 这就变态了。 好可爱的乖乖。 “帮我挑件衣服。” “哦。” 陈仪月从他的衣柜中挑出一件浅色毛衣,递给他。 身后响起毛衣与肌肤摩擦时发出的细碎声音,容珩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故意在逗弄她。 “要是你的丈夫没死,那仪月怎么办?” “好好过日子呗。”她想也不想就答道。 祸从口出。覆水难收。 意识到晚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传来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是她最近喜欢用的一款女香。 “那我怎么办?”容珩咬了咬她的耳尖,以此宣泄自己对她给出的答案的不满。 “就……就那样办呗……”陈仪月词穷,被他咬的耳根子要化了似的。 “那样是哪样?” 他说着,手从后捉住她的两只手腕,毫不费力的握进掌心,威胁似的抵了抵她。 "这样?还是这样?" 陈仪月忿忿,浑身又乏力,用肩膀往后撞了撞他,被逼出声,“大白天的……别发s。” “哦,都不是。” “那就是想让我给你当情夫?” “还是你孩子的小爸?” 陈仪月:“……” 她破罐子破摔,“对啊,我就是想和你偷.晴,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真配合他,他又不乐意了,不轻不重的一掌,家长教育不听话的孩子似的。 “我不会和你偷.晴的,仪月。” 他只会吊着她,缠着她,让她主动和她那废物丈夫离婚。 轻而易举送上门的男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至于孩子么……她的孩子,自然也就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会视如己出,好好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我只能名正言顺的在你身边,知道吗?” “……真较真。” “呵,”容珩摸摸她的脑袋,“这就较真了?” 察觉到手被松开,她立即离开他的桎梏,往前走一步后转过身来同他面对面,一脸诧异,语气犹疑,“你不会……” “你试试?” “滚!” 容珩大笑出声。 二人再次回到厨房,发现那条鱼已经被容知廷处理完了。 陈仪月上去查看了一番。 还不错嘛。 本想出口夸奖几句容知廷,刚想开口,转眼就想到某位小心眼的男人,硬生生将已经打好的腹稿又吞了回去。 兄弟俩在厨房较上了劲,闷头发力,时而暗暗嘲讽对方两句,陈仪月手上闲,两边跑。 最后容珩看不下去了,瞟了一眼容知廷,将陈仪月推出了厨房。 “这样会显得我很没有参与感诶!” 容珩轻轻剐了下她的鼻头,“晚上多吃一点就好了。” 透过门缝,陈仪月看见容知廷微微挑眉的注视。 “那你们加油!” 容知廷比了个“OK”的手势,在容廷点头转身的瞬间,迅速背过身去。 晚上六点半,夜幕低垂。 最后一道大菜被端上桌,尽管只有三个人,一桌子菜也是足以能拍照发朋友圈的程度。 容珩坐在两人中间,经过下午这么一闹,兄弟俩先前一见面便剑拔弩张的氛围消散了大半。 依旧是容知廷犯贱容珩明着暗着淡淡嘲讽的调调。 倒是有几分亲兄弟的模样了。 陈仪月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他身边总算不那么孤寂。 饭后,容珩作为主人兼兄长,进入厨房收拾残局。 剩下容知廷和陈仪月两个人在客厅。 “出去走走?里面呆久了还有点闷。” “好,我去和你哥说一声。” 容知廷却不赞同,“这是他家,还怕他找不到人么?” “……好吧。” 两人走到庭院中,在草地上慢悠悠散步。 走了没一会儿,陈仪月突然对容知廷说:“谢谢你。” 容知廷停下脚步,余光看向她,“谢我什么?” “今天,”陈仪月望着别墅内亮起的灯光,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幸福感,“我们都很开心。” “他只是面冷心热,只要多和他接触,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对身边人都很好的人。”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晚风将他的话吹得皱巴巴,模糊不清的语调落在陈仪月耳中,“你说什么?” “没什么。”容知廷笑笑,目光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门被打开,光影倾泻而出,照亮门前的一小片天地。 容珩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们,正缓步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陈仪月眼神一亮,正想向容珩走来的方向走去,便被身后人的一声“嫂子”叫停了脚步。 容知廷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叫住陈仪月,眸子垂下去,“你想知道容家以前发生了什么吗?” “换个说法,你想知道容珩的过去吗?想知道他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吗?” 容珩的身影愈发逼近。 容知廷定定的看着她,“想知道吗?找个时间,单独联系我。” 很快,他添上一句,“等春节过后吧。” “等什么春节过后?” 一道突兀的声音插入二人中央,未等陈仪月揣摩出容知廷话中深意,便被一条手臂揽入怀中,后背靠上男人隔着衣服仍感温热的胸膛。 容知廷大大咧咧,“当然是请你们吃饭啊。” “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爹家人吧?” 容珩不轻不重撇他一眼,像是在说他整天没个正形。 “行,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啊。” “哥嫂子,回见!” “等等。” 没想到出声挽留的会是容珩。 他一只手揽着陈仪月,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信封…… 翻了个面,是鎏金的花纹。 是红包。 “新年快乐。” “那天晚上,我欠你的一句,新年快乐。” 他的姿态有些僵硬,冷风一吹,连带着说出口的话也显得冷硬,像一块不知如何融化的冰。 容知廷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兄长手中接过那封红包。 “没什么欠不欠的。”容知廷嗓音有些干涩。 “新年快乐。” 陈仪月在容珩怀中,目送容知廷离去。 “我想听听你们小时候的故事。” “很无趣,仪月,你不会想听的。” 又是这个答案。 陈仪月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再强求。 初三。 飞机准点降落北城沂市中心机场。 茨淮镇距离机场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透过车窗往外望,陈仪月心中感慨万千。 她曾无数次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将会被困在南城那个金笼子里,直到垂老生出白发,方得自由。 而今,她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卷发,身侧是心爱之人的坚实有力的臂膀,后备箱里,装满了容珩提前一周就精挑细选好的礼物。 奶奶如今住在小姑家中,小姑家四口人,一对龙凤胎,还是在上小学的年纪。 在陈仪月离开那一年 ,小姑便将奶奶从农村接到了镇上,在靠近城区的地方买了套新房子。 八十八万,四室一厅,一百三十平。 这套房子离她曾经的高中很近,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小区楼下。 姑姑姑父一左一右扶着奶奶在门口等。 肖祁将车停下,车门从内被打开,后座的两人下车,从后备箱中提出礼品。 有老人以及中年人的保健品,以及茶叶,小孩的玩具文具,给奶奶和姑姑的首饰,都是上好的翡翠。 “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咧,配的司机都长得这么标致!” 见陈仪月挽着容珩的肩膀走上前来,连秀赶忙止住了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却又满脸笑容。 “你们能来就好得不得了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呀!” 连秀赶忙推搡了一把身旁乐呵呵的丈夫,“愣着干嘛,帮忙提呀!” “来,月月,呃……”连秀看着身边即使穿着休闲依旧矜贵的容珩,一时间卡了壳。 “姑姑,我叫容珩。” “哟!好名字!哪个珩呀!” 容珩刚开口,便被陈仪月拦住,止了话头,“王行珩,姑姑,先进去吧,奶娘腿脚不好,在外面站久了容易风寒。” 容珩抿了抿唇,对着中间白发苍苍的老人微微颔首,“奶奶。” “诶……诶!好孩子……好孩子……” 奶奶颤抖着上前,紧紧抓住陈仪月的手,满是皱纹的眼角,含着泪,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在自己眼中闪烁的陈仪月。 “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啦……奶奶。” “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还带着男朋友回来见您啦,这是喜事,不哭了好不好?” “我不哭……就是高兴……” 容珩接替了姑父的位置,掌心搭上年迈者干涸而粗糙的右手。 连秀重重叹了口气,“咱都进屋说吧!” 这是一个于陈仪月而言,无比陌生的“家”。 一开门,两个小朋友迎上来,其中一个扎小辫子的率先开口喊:“姐姐!姐夫!” 容珩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小孩子们。 两个小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父母,似乎觉得不太对劲,缺少了什么重要环节。 直到容珩半蹲下身,将红包稳稳放入两个小孩的怀中,两个小孩才双眼一亮。 “谢谢姐夫!” 容珩微微弯起唇角,摸摸他们的脑袋。 连秀还是有些怵他,心想大城市来的有钱人是不一样,讪笑着开口:“让你破费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没有,姑姑,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没一会儿,连秀便张罗着开饭,容珩和陈仪月一左一右坐在奶奶两边,老人家泣不成声,说起话来,情绪一激动便没个逻辑,前言不搭后语。 旁人听不懂,亦或听得一知半解,可陈仪月却很快听出奶奶的意思。 “都过去了,奶奶,我现在过的很好,这就足够了。” 容珩安静的听着,看着祖孙二人,并未出声彰显几分存在感。 “这次回来多待一段时间好不好?” 陈仪月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奶奶,他要上班的。” “那你们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呀?” “到时我给您电话。” 奶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陈仪月攥紧了拳头,片刻才道, “先吃饭吧,奶奶。” 这顿饭吃的并不沉默,本以为容珩面对这样过分具有烟火气息的场景会不大适应,没想到他却出乎意料的融入。 姑姑姑父顾忌他们现在的身份,自然也不敢给他使什么绊子,都是好词好句的往两人身上套。 毕竟连秀心里和明镜似的,要不是这姑娘,她和这窝囊废似的男人打一辈子工也买不起这么大的房子! 她就说,人家好歹也是亲妈,能让人亲生孩子过苦日子吗? 这不,带着个有钱老公回家来了吗? 又是考上名牌大学,又是傍上有钱老公,要她说,这丫头就是命好! 亏得当年把人家送回去了呢。 吃完饭后,连秀去洗碗,奶奶在地下站久了,又在外边走了一遭,腿脚的老毛病犯了,姑父服侍着贴了新膏药,没一会儿,缓缓睡着了。 “客房给你们收拾出来了,来看看吧孩。”姑父憨厚,人胖胖的,看上去是个热心肠。 “不用了,”陈仪月婉拒,“我们今晚上就走。” “啊……这么急啊?” 连秀听到了,擦干了手从厨房走出来,着急忙慌的留人:“那一定得吃了晚饭再走啊!” 陈仪月答应了,说要带容珩出去逛一逛,晚些时候,等奶奶醒了再回来。 连秀忙不迭的答应了,说奶奶醒了给她打电话。 出了门,天空在落飘雪,纷纷扬扬,陈仪月挽着容珩的手臂,走在人群稀疏的大街上。 她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你的中学?” “你怎么知道?” 容珩替她拍落肩头后背的雪,“来的时候,看到了。” 乡镇中学,寒假期间守卫不严,两人在门禁边缘处蹲守了一小会儿,趁着保安背过身去接电话的功夫,从小围栏处跨了进去。 刚上一小段阶梯,便是高中部的荣誉墙。 正中的,最显眼的,能最先让人注意到的那个,就是十八岁的陈仪月。 那时的她风头正茂,南大的录取通知书一到,便被校领导带去在学校牌匾前合了影。 她记得,那是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鲜花。 也是第一次,有人为她放了整整二十四挂的鞭炮,和十箱六十六响的烟花礼炮。 她以为,那会是她人生新的起点。 是啊,她本该有一个崭新的、光明的、令人无限期待与盼望的人生。 “咔嚓——” 耳边传来拍摄键被按下的声音,陈仪月从回忆的泥沼中脱身,转头,瞬间便再次被男人捕捉。 “拍我干嘛……” “十八岁的你,”容珩垂眸,指尖滑动,“和二十二岁的你,我都想多记录一点。” “我本人不就在你面前吗?” 容珩微微一笑,将照片举到她面前,“意义不同。” 陈仪月摸着下巴,将照片放大仔细观摩三两秒后,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看在他拍照技术还不错的份上,允了。 “时间过得好快,没想到我都快要大学毕业了。” 容珩和她十指相扣,在此时荒凉的操场上散步,用脚步丈量她数年前曾走过的距离。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工作?有看中的企业吗?” 陈仪月呼出一口白雾,开玩笑道:“你不会要把它买下来送给我吧?” “也不是不可以。” 陈仪月对他的纵容感到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对这个毫不关心民情的资本家发出控诉,“知不知道现在大学生的就业环境有多难?” “我看过你的GPA和大学专业相关竞赛经历,以及实习经历,就算不需要我,你也能找到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 说这话时,陈仪月从容珩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隐含的骄傲,脸微微发热。 还好被围巾裹住小半张脸,一点都不明显。 “不过仪月,” “借我的势往上走,能让你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能让你更快的成长。” “仪月,你很聪明。” “你就不怕我利用你?” “求之不得。” 他越这样,陈仪月心里就越惴惴不安,“你这种奸商……好可怕。” “哈,”容珩余光瞄到她呆愣的模样,心情大好,“那你就等着被我吃干抹净吧。” 陈仪月不轻不重捏了下他的虎口,想呛他一句,又担心从这男人嘴里听到什么更过分的话,只好默默嘟囔道:“吃的干么你……” 没想到被容珩一字不差的听见了,“试试?” “这可是在我的地盘,小心我把你拿去卖了!” “舍得么。” “舍得,怎么舍不得?”她横眉冷眼的。 容珩气的捏她的鼻尖,“脾气真大。” “谁的错?” 容珩微笑,“我的。” 晚上八点,在姑姑家中吃完饭,容珩同陈仪月准备返程。 奶奶拉着陈仪月的手,走到一边。 “月月,奶奶知道,你还在怨我们。” “没有,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疤还在呀。” 罗珍紧紧抓住陈仪月的手,不知道自己还能补偿这孩子什么,她的钱都给了连秀一家,唯一剩的,只有床头柜铁盒子里的钱。 一个老存折,老头在世的时候办的,没人知道,连秀也不知道。 一万多块钱,被颤颤巍巍塞到陈仪月手里。 陈仪月知道,如果她不收下,老人家往后的日子只会过得更不安稳。 “去吧,孩子……” “不在奶奶身边也好,你过得好、过得幸福,就好,就好。” “我有机会就回来看您。” “好……好好好,好。” 去机场的路上,陈仪月怔怔看着窗外。 车内气温适宜,容珩靠近她,像一个火炉似的,把她的脸弄的通红。 “在想什么?” “在想……有钱真好。” 所有从前对你爱答不理、瞧不上你的人,都迫不及待对你笑脸相待,从前那些窘迫的、针锋相对的话语尽数被抹去,只留下那些足以说出口的友善时刻。 容珩吻了吻她的指尖,“会一直好下去的。” “以后,仪月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永远在你身边。” 初八,容氏复工。 早上八点,陈仪月同容珩用完早餐,送他出门。 “工作顺利。” 容珩亲了亲她的唇角,“好,等我晚上回来。” 目送容珩驱车驶出别墅区后,陈仪月回二楼换了衣服,从车库里随便挑了一辆不起眼的SUV,单独驱车驶出。 依照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位置,服务员引她前去包厢。 “好久不见,嫂子。” “好久不见,知廷。” 省去寒暄环节,陈仪月从容知廷的神色中便读出,接下来她即将要知晓的事,绝非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容知廷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姿态,从身侧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照片,一一摆放在陈仪月眼前。 陈仪月眼皮跳了下,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将照片拿到自己眼下。 看清楚第一张时,她面色僵滞,连带着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重重往桌上一甩。 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啪嗒”声。 “别急,还有呢。” 容知廷拿出一个U盘,插入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定睛一看,郝然是银月湾的监控画面,除了主卧和庭院,每一个角落都被三百六十度监控着。 “除夕那天,你们上楼换衣服,我可以保证监控视频的真实性。” 容知廷不准备给予她任何缓冲及思考时间,“还有,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宋氏和盛氏的事,都出自他的手笔。” “宋家父子决裂,股市动荡,季夫人流产,盛琰父亲至今还在ICU,亲儿子被排挤出外省,扶了个冒牌货上位……” “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前男友,江宿,因为他,现在丢了工作,在做销售。” “Joyce,你也很熟悉吧?他在回国后,遭遇了两场暴力行动。” 接着,容知廷给予她最后一击。 “都不知道?是因为你的手机,被他植入了监视的私人系统,一切不想让你被看见的信息,都会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清理。” “所以,陈小姐,” “知道这些以后,你依然要选择留在他身边吗?”—— 作者有话说:哥哥坏但对妹没那么坏,后面会解释!给弟弟保留一个悬念~ 最近太忙啦所以更新一直不规律ToT下章就提分手喔但是不会一下就分成功嘟[抱抱][猫爪] 第39章 夫人 “别碰我……” “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吗。” 捏着照片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陈仪月呼吸微微急促,说出口的声音几乎失去了起伏,冰冷的像冬日彻底冰存的湖面。 泛不起一丝波澜。 所有照片以时间线为轴,记录了她从白天到黑夜的所有重要节点的活动轨迹。 有她在院子里看书的照片, 也有她漫无目的在马路上闲逛的照片……事无巨细。 一想到自己曾经被人随时随地的跟随着、注视着, 陈仪月胃里就恶心的泛起酸水,从喉咙涌上口腔, 她微微启唇, 从中闻到苦涩的味道。 “我相信, 这些照片还并不是全部。” 事实明明已经摆在眼前,陈仪月却不知为何也变得执拗起来,不停的追问:“你能证明这些是真的吗?” 容知廷一改往日轻佻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身体后仰, 靠到椅背上,“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嫂、子。” 最后那声称呼一字一顿, 舌尖抵着齿后, 他的神情变幻莫测, 大有她要是不相信,可以直接送客走人的架势。 见她的态度有所松动, 容珩注视着她, “你不是想知道他的过去吗?” 陈仪月缓缓抬头, 同他对视。 一叠照片从她的指尖滑落,跌回桌面,无声无息。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伯, 五十年前出国留学,结识了我哥的母亲,Blanchel家族旁支情妇的小女儿,拥有八分之一华人血统。” 容知廷饮了口茶,抿抿唇,继续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封黄色牛皮纸包裹着的书信,小心翼翼的将信纸铺平后,送到陈仪月眼前。 字迹遒劲有力,越往后,转笔便越生硬、滞涩,陈仪月最先感受到的,是指腹下几处不规则的、近似圆形的褶皱。 她开始看第一行。 阿义失踪的第五年,我找到了他的孩子。 珩, 温润如玉,品行端方,君子也。 是个好名字。 余下的内容,尽为转述。 阿珩回家时,年仅六岁,他告诉我, 自己的母亲死了,死在一座百米的高塔里,尸体是被人从塔顶扔下来的。 母亲去世时,阿珩四岁。 尚被父亲带着在街头巷尾过着四处逃窜的日子。 父亲的护照被海关羁押,身份信息被无端抹去,成了黑户后又被那位高高在上的世家继承人悬赏,他想要他死,却又不愿意给他一个痛快。 他将父亲视作一个在掌心逃窜的玩物。 可父亲曾几何时,也是高高在上如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他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他被父亲丢弃在破旧的垃圾堆旁,来捡走他的那群黑衣保镖面露嫌恶,仿佛他真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垃圾。 直到足足两年后,容老爷子才得知此事。 全凭容珩父亲从前的一位同学,在整理他的故居时,发现他留下的一封家信,这才回国亲手送到了老爷子手上。 本来老大不知所踪,就让容老爷子头疼欲裂,如今得知了事件的来龙去脉,老人家气急攻心,悲从中来,即使躺在病床上,也下令不惜动用一切人脉资源,也要将流落在国外的亲孙子找回来。 最后的确找回来了,六岁半的哥哥还没四岁的弟弟长得高,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 好景不长。 甚至没等到容珩七岁的生日,他法律意义上的继父便带着世界顶尖的律师团队,企图要挟敲诈容家一大笔钱财。 那几乎算的上一个普通人闻所未闻的天文数字。 单位是美金。 每犹豫一日,容氏在海外的企业与销售链便日益受到剧烈的冲击。 仅仅不到七十二个小时。 年仅六岁零九个月的容珩,还在容宅的后花园同弟弟玩皮球。 被带走的时候,他怀里还抱着那颗沾满了泥土气息的皮球。 自此,祖孙一别二十一年。 其中种种细节并不详尽。 “你在心疼他吗?” 几乎是陈述的语气。 容知廷注视着女人泛红的眼眶。 “然后呢。” 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嗓音能嘶哑到这种程度。 陈仪月的视线仍然附着在那寥寥三页的信纸上,从未署名的信尾,复又往前。 三张轻飘飘的牛皮纸页,却承载着他整个几近黑暗的童年与前半生。 太厚重。 墨黑的文字交织着,在她恍惚的视线中紧密缠绕成一团,如同千万均沉重的锁链,严丝合缝的镶嵌进她纤细的脖颈。 她微微张开嘴巴,脸颊发红。 “我知道你心疼他的遭遇,作为亲人,我曾与你抱有同样的心情。” 容知廷为她递上擦拭的手帕。 曾几何时,他也为兄长归家感到由内而外的高兴,看到他在感情上同样寻找到依托时,还特意去找母亲要了爷爷当年留下的、特意给长房媳妇的宝贝。 在他的预想中,他们都长大了,长兄在危机之时回国,成为他亲情上可以交付的后背,事业上足以仰望的前辈。 一切都很好。 只不过,有些事情一开始就错了。 是他将一切想象的都太过简单,以为血缘是人与人之间不可磨灭的枢纽,殊不知一切从刚刚开始就已经错得离谱。 像他这样的人,每对他多施与一分怜悯,这份怜悯就会毫不留情的化作利剑,将他刺的鲜血直流。 他利用自己名下在南城其余的小公司收入散股,同时还周旋于董事会那些个老股东之间,开出的条件他看过,是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至于会不会实现?那就另说了。 而容珩要的也很简单。 那就是彻底把他这个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踢出局,拥有容氏绝对的话语权与控制权。 自始至终,他都从来没想过什么狗屁亲情,凭着老爷子对他的愧疚弥补,他父亲残存的情谊与威望,企图将偌大的容氏彻底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今宋家父子不和,盛氏动荡,两座巨头暂时弯下了腰,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容珩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既已俯身,那便无需再起。 他傲慢的将所有人都视作自己沙盘游戏中的一粒尘土,该在哪里落下,该在哪里垒砌,哪一部分是赘余的,又有哪一部分是需要填补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不过到时候……你会不会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那我可就说不一定了。” 陈仪月冷声,“我做了什么决定。” 容知廷同陈仪月对视,静静注视着她眼眶中弥漫着的泪。 一切不言而喻。 陈仪月用指尖捻去眼尾即将垂落的泪珠,“所以呢?你想我和他分手?”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象容珩从前的过往,强迫自己变得冷静下来,否则就会完全被容知廷牵着鼻子走。 如果容珩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唯利是图,手段卑劣,那他容知廷查到这份上,又能算得上什么? 总不能是专门为了她下半生的幸福,为了宋氏和盛世的安定,要做个义愤填膺的正义使者吧? “不,我要你待在他身边。” “做什么?” “做我的暗桩。” 见她神色有异,容知廷忙道:“不是间谍啊,不会让你干违法的事儿。” “这样吧,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回去好好想想,下周我们还是老地方见。” * 所有照片和信件都不被允许带走或备份,陈仪月出门时包中带的墨镜此时恰好派上用场,遮住了她微肿的眼眸。 才从包中拿起手机,她坐在SUV的驾驶座上,刚想点开浏览器搜索,须臾,又退了回去。 凝眸许久,她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哥?” “小月?” “……有什么事吗?” 宋怀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憔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浑身的疲惫。 “没事,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待她下一句追问降临之前,陈仪月听见他沙哑的嗓音。 “医院。” 陈仪月瞳孔骤缩,电话挂断后,猛踩了一脚油门。 十五分钟后,南城第一人民医院。 她来不及看路牌,随手抓住了路过一个护士的胳膊。 “妇产科怎么走?” 得到指引后,陈仪月小跑着找到走廊深处的一间VIP病房。 病房门口,宋怀安正坐在冰冷的铁质椅上,小一个月不见,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他。 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西服,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听见动静朝她望来的眼神空洞,眼下是不论如何也无法遮掩的青黑。 陈仪月快步走过去,心脏在高跟与地面发出的碰撞声中怦怦直跳。 她按住宋怀安想要站起身的肩头,半蹲在了男人身前。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看清宋怀安背上连同脑后,都有着被水泼过的、湿濡的痕迹。 “怎么了?” 宋怀安张了张口,却发不出来声音,此时的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埋在了陈仪月的肩头。 他眼眶干涩,喉中哽咽。 “季阿姨……流产了。” 季荷的病房门口是宋致君派来的专人在把守,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没办法进去。 宋怀安状态很差,陈仪月见状也无心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将他送回家,一切事情等他好好休息之后再说。 路上。 陈仪月从未见过宋怀安如此颓靡的一面,印象中那个强大温润的身影如今眼神空洞的看向窗外,脊背佝偻着。 她抿抿唇,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回身体中。 兄妹俩沉默了一路,相对无言,直到陈仪月将他推进房间,转过身时,才感知到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拉住。 “对不起。”宋怀安说。 陈仪月转身抱住他。 “没事了……没事了,哥哥。” 直到宋怀安在她怀中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陈仪月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陈仪月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电梯口按下上行键,数字很快从“13”跳至“18”。 这套房子有她的指纹,陈仪月畅通无阻的进入后,发现并非空无一人。 她看过去,一位穿着休闲的白发老人正在慢慢擦拭着吧台的桌面。 见有人来,老妇人抬头,见到一位颇有气质的年轻小姐,眉眼间和容先生似乎有些神似。 她笑的慈祥,很快猜出来人的身份,“是夫人吧?” 老妇人抬头的瞬间,陈仪月呆愣在了原地。 “胡……阿姨?” “先生和您提过我?那就好,我还担心吓到了夫人,那可就是罪过啦!” 陈仪月僵硬的扯出一丝笑容。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十八层。 傍晚,李叔打来电话,询问她今晚想吃些什么。 陈仪月只觉反胃,却心知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敷衍道:“随便吧。” 李叔笑:“好。” 等到她终于乌龟似的带着那辆SUV爬回家的时候,容珩早已下班,在客厅等候她多时了。 再次看见他望向她时温润的笑容,陈仪月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整个人胃口全无,胃里涌起一股酸水。 宋家的事他参与了多少?季荷未出世的孩子是否也是他棋局上的一颗棋子? 陈仪月几乎无法再直视他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仿佛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就会褪去良善的伪装,变成吃人的恶鬼。 “别碰我……”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拍落了他想要抚摸她脸颊的掌心。 清脆的响声,仿佛落在他脸上的一个巴掌。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恐怖起来,像白日里澄净的湖水,一到夜晚就成了取人性命的深渊。 他眉眼微微下压,一步步主动朝她逼近。 直至玄关前温而硬的墙壁,陈仪月用双手抵挡住他的胸膛,眼中流露出惊惧的神情,嘴里呢喃着仿佛能驱逐恶鬼的咒语。 “我要和你分手……”—— 作者有话说:第一本属实是放飞之作了[化了] 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更新不稳定,这章随机掉红包给大家[猫爪] 第40章 墓地 “想嫁给我吗?嗯?” “说什么呢?” “脸白成这样。” 容珩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完全全困在这一小方墙壁与他的荫蔽之中。 陈仪月第一次用近似于审视的目光, 抬头向他看去。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发现,昔日灯火通明的客厅,今天却阴沉沉的。 正中央的顶灯黯淡,光从南侧来, 她微微抬起头看他, 男人神色一如往日那般温润,却因为角度的原因, 显得有些许阴翳。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说了什么。 这或许是个顺势提起某些事情, 试探他的好机会。 恰巧, 陈仪月在回来的路上打了一路的腹稿。 正到用时,张口却如鲠在喉,只吸进去一腔无用的,从窗外涌入的冷空气。 她只得将那些话又或者冰冷的温度咽下去。 像吃完鱼肉后,喉间卡着一根莫须有的刺。 “嗯?” 男人姿态闲适, 随手挑了一缕女人肩头的发丝握在掌心摩挲,耐心十足的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发丝间捎带着些许凉意, 随着两人间的愈发贴近, 他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心。 与此同时, 陈仪月也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体温。 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的, 真实的他。 原本理顺的思路被他的大掌揉成乱糟糟一团,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低落, 于是俯下身在她唇角印下几个轻吻, 以示安抚。 陈仪月抿了抿唇, 抓紧了他的袖口,“……我今天去见你弟弟了。” 容珩面色平静,嘴角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你们去做什么了?” “……”陈仪月深吸了一口气, 紧紧盯着男人的神色,缓缓:“他对我说了一些话。” “他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他说我配不上你。” 容珩从鼻尖溢出一声轻笑:“没看出来。” “什么?” “他还有这能耐。” “就因为这个不高兴?还说要和我分手?” 陈仪月瞳孔骤缩,看他眼中的阴翳逐渐散去,肩头散落的发丝被他理顺后放至背后,微弱的呼吸拂过她扑闪的眼睫。 在容珩牵起她的手时,陈仪月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关节嘎吱作响的声音。 像小时候曾在货架上见过的,包装精美的木偶公主,被人肆意用美丽的珠饰与礼裙装点。 一旦失去主人的目光,就会露出华丽衣裙下丑陋的纹路,拖着自己生了锈的关节,被丢弃在暗无天日的角落。 陈仪月被他牵着手,男人配合着她的步调,不紧不慢的迈着小步子向前走。 餐厅门大开着,四周遍地是朱砂般的红,灯火葳蕤,烛灯下的花影摇曳,如鲜血流淌般蔓延出陈仪月的眼眶。 须臾,陈仪月冷不丁的问—— “你会娶我吗?” 陈仪月同男人十指相扣的掌心暗暗增了几分力度,眼睫扑闪着,像一只感到不安的蝴蝶在煽动着翅膀。 容珩偏过身,盯着她垂下的眼眸。 两三秒,倏然笑了一声。 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神色舒展开来,那是一个发自内心、毫无掩饰的笑容。 仿佛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女人身上显现出的不安与沮丧,令他心中充斥着诡异的兴奋与满足感。 她想占有他。 这个认知使他难以自抑的埋入她的颈窝,迫切的想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怀中不安而可爱的宝贝开始变得潮热,娇羞地挣扎着,不安分地往他怀里缩,脖颈高高扬起趴伏在他的肩头。 在翻涌的巨浪中,他是她唯一的浮木。 “仪月想嫁给我啊……” 容珩往后退了两步,跌落在座椅上,同她平视,喉间发出满足的喟叹,顺手一拉,女人便没骨头似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好没用的宝宝。 只是咬一口就敏.感到发抖。 “想嫁给我吗?嗯?” 容珩的坚硬的胸膛抵着女人略显单薄的背脊,陈仪月只觉得身后是一片能将她烫出疤痕的烙铁,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一双足足比她两条手臂还粗的臂膀将她牢牢锁在这方寸之地。 察觉到异常,陈仪月右手没入男人的发根。 他的呼吸每沉重一分,她手上的力气也便越用力一分。 头皮传来一阵钝痛与酥麻,从上到下传遍全身。 容珩闷哼一声,指尖拍了拍她的颈侧,“啪”的一声,“坏东西。” 到底谁是坏东西…… 陈仪月忿忿,又被他上下其手弄的说不出话来。 倒也不是说不出话,她以往被这样那样的时候,说话断断续续的,那声音还不如不说。 但要是容珩想听了,法子照样多的是。 手指毫不费力的揉弄开她的唇,容珩掰过她的侧脸,含进嘴里亲了亲。 “回答。” 他又拍了拍她。 陈仪月呼吸一紧,眼神涣散,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指甲陷入他粗壮的手臂,男人却像感受不到痛觉似的,只静静地、埋伏在她的颈侧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这约莫五六秒的喘息时间里,陈仪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后微微偏过头去,躲开他桎梏的掌心。 欲语还休,耳尖的温度烫到吓人,声音又细又小,“……才不想。” 容珩喉间溢出间断的轻笑,都化作热气喷洒在她被作乱的肌肤上。 紧接着,陈仪月感受到肩颈上传来一阵连绵不断的湿热浪潮,大衣早就被他随手扔到不知哪个角落,腰侧的拉链也被男人轻而易举的寻到。 他是狗吗…… 陈仪月攥紧了男人的手指,止住喉间嘤咛的哭腔。 他好不容易先到家为她准备好的烛光晚餐,最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餐桌。 红酒淌了满桌,花瓶里的玫瑰花只剩下一个的小花苞,光秃秃的,真可怜。 烛光摇曳,或急或缓。 照亮她迷离的双眸。 …… 陈仪月被容珩捞在怀里喂了半杯水,他的声音带着纵欲后的沙哑,有点性感,听得她耳朵发麻。 “想不想吃点东西?” “……” 陈仪月已经对这个字ptsd了。 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她记不清自己究竟说了多少个“想”,也记不清容珩究竟问了她多少个“想不想……” 只记得男人最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厌其烦的听了几十上百遍。 以至于她最后被弄的只知道说这一个字。 “还想不想要?嗯?” “……想,想。” 陈仪月打了他一巴掌,软绵无力,和小猫挠痒痒似的。 容珩拉过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怎么这么坏?” “去死。” 她咬牙切齿。 表里不一的狗东西。 “坏宝宝。” 容珩将她半拥入怀,一下一下规律的拍着她的背,手指虚虚划过脊后蝴蝶的主干时,呼吸沉重了些许,舔了舔唇角。 舌根深处尚还弥漫着红酒的余味。 良久。 待确认陈仪月彻底睡着后,容珩才仔细着抽出垫在女人脖颈下的手臂,下了床。 他在晚上也视力极佳,加上对房间布局的绝对掌控,即便没有一丝光亮,也能畅通无阻的找到去往露台的方向。 打开门,晚风捎带去男人身上的些许旖旎气息。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声恭敬的—— “先生。” 容珩眉头轻蹙,不太想回答他。 好难听的声音。 另一边—— 凌晨一点零七分。 容知廷被一通跨国的视频通话吵醒。 某位先生的下属就合作事宜同他畅谈了整夜,从各自国家的风土人情谈到家长里短,关键是容知廷还不得不笑脸相迎。 身后大落地窗外的月亮隐去,太阳升起。 视频电话终于挂断。 他又不得不立马赶去公司参与每月一次的大型晨会。 看到坐在对面容光焕发的容珩,他牵强的朝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容董。” 容珩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领下打的松散的领结,“早上好,知廷。” 容知廷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神色古怪的转过了身。 ……神经病。 整个晨会,容珩如沐春风的样子简直让容知廷露出了比神经病还怪异的神色。 像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在现场宣布自己要结婚的准丈夫一样。 他昨天和陈仪月说的那样直白,就算两人没有闹到分手的地步,再不济也应该和平常一样针对一下他吧。 毕竟哥俩摊牌以后,两个人是针尖对麦芒,互相看对方哪儿都不顺眼。 容知廷以前觉得容珩看自己的眼神叫做慈爱,现在看来,那明明就是看弱智的眼神。 该死的。 “嗡嗡——”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被市场部总监的汇报声掩盖,容知廷抽出思绪,将桌上的手机握在手中,转移到桌下。 解锁。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信息。 【老地方见。】 他赌对了。 —— 陈仪月醒来时,容珩依旧是早已不见身影。 不过同以往不一样的是,她今天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张男人留下的便签。 【早安,仪月。 记得吃早餐。 如果你能变得再小一些就好了, 这样的话,不论我去做什么, 就都能把你带在身边了。】 陈仪月想象了一下随时随地被容珩揣在怀里的情形。 有点恶寒。 她抖了抖身子,清醒了些许,胃也开始咕咕乱叫起来。 到餐厅,她又发现一张白色的便签纸。 【讨厌上班, 喜欢仪月。 甜蜜的烦恼。】 后面跟了个弯着眼睛笑的简笔画。 神经病……这男人在发什么春。 陈仪月吃完饭后,发现事情远远没这么简单。 客厅茶几上的报纸被留下了她的名字,浴室的玻璃镜面上也是她的名字,书房桌上被翻开的本子,第一页也写着她的名字。 就连玄关的门后,也贴着一张便签纸,工工整整两个字:【仪月】 这便签纸她在厨房的冰箱上见过,应该是佣人买来给采购的菜品工具备注用的。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超过两天,陈仪月合理怀疑,院子里的那些花儿也会被他剪成她的名字。 神经病…… 早知道昨晚收着点,别那么刺激这家伙了。 她将门后的便签撕了下来,本想直接扔进垃圾桶,但转眼又想到…… 算了。 陈仪月将便签纸放到置物架上。 出门时,她和李叔打招呼,说自己要去市中心那套房子里拿点东西,晚上再回来。 李管家笑着和她道别。 小半个小时后,陈仪月来到宋怀安门前,刷了指纹进门。 “滴——” 宋怀安望向她的眸中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憔悴的长出了胡茬,声音沙哑,“你来了。” “坐。” 宋怀安给她倒了杯温水,坐下时恍惚了一下,指尖重重的碾过太阳穴。 陈仪月投去担忧的眼神,宋怀安摇了摇头,随即将昨天发生的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个大概。 她刚想张口,就被宋怀安的眼神逼退。 “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要再问了。” 陈仪月从未见过他如此冷硬的态度,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 宋怀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出了问题,软了语气,“听说你和容珩在一起了?” “……是。” “妈妈的事,”宋怀安抬手捂了捂眼睛,嗓音哽咽了下,“说起来还要谢谢他。” 如果不是他找到胡阿姨,或许时至今日他都还无法得知真相。 但季荷怀着的那个孩子……宋怀安神情落寞下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说不清到底谁黑谁白。 不管容珩是有心还是好意,宋怀安都已经不在乎了,有关血缘亲情,不论他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都没什么怨言。 但是……如果这个代价是陈仪月的话。 “你和他相处的怎么样?”宋怀安问。 “挺好的。”陈仪月说。 “下次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宋怀安揉揉她的脑袋,“回吧,我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陈仪月鼻尖涌上一股酸涩,“嗯。” 离开这里的第一件事,陈仪月就到附近商城的手机店换了个新手机和新的电话卡,刷的是自己的卡。 小五千块钱,陈仪月已经荼毒到觉得五千块钱已经是洒洒水的程度了。 真是完蛋。 再这样发展下去,她迟早成容珩那种算计人不惜将人命也算计进去的疯子。 她担心有人监视,扔垃圾桶太明显,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手机留在的手机店里。 只需看过一眼,陈仪月就能将一串数字倒背如流,她在新手机的短信栏中输入十一位数。 那端很快发来消息,发来一个新地址。 【来这里。】 —— 从宋怀安那走过一遭后,陈仪月对容知廷昨晚说的那些话已经信了个大概。 对于容珩,说不上愤怒,更多的是无力,以及内心深处想要迫切的逃离。 “你被你哥揍了?” 容知廷:“……” “你说话怎么变得和他一样讨厌了?” 容知廷咬咬牙,“你们昨晚上发生啥了?他今早上一副发.春的浪荡样。” 陈仪月听不下去,在桌底踹了他一脚,“闭嘴。” 大家都摊牌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装来装去的感觉就是好。 容知廷松了松领带,耸耸肩,“行吧,嫂子。” 陈仪月踩了他一脚。 “嗷——!” “他是怎么喜欢上你的!” 一个两个都死装,刚开始的时候看上去挺小意温柔的一个女人,怎么今天就直接拿高跟鞋痛击他了。 难不成,哦,呃,容珩喜欢这种……他在床上不会是个……吧! 容知廷看陈仪月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陈仪月不想和他继续那些毫无营养价值的话题,单刀直入,“你想怎么做?” 很明显,她如今单凭自己已经做不到全身而退,以容珩在南城发展的势力范围,提分手显然行不通,玩消失?那估计市中心还没出人就被拎回去了。 她冒不起这个险。 “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陈仪月皱了皱眉,下一秒,她挥散脑子里的那些想法。 容珩还轮不到她去可怜。 有心思可怜他,还不如先想想自己怎么和他好聚好散不会少个一手半腿的吧。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说过,”容知廷朝她坦荡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和他好好过日子。” 听完这话,陈仪月心里惴惴不安,“你想做什么?” 容知廷看着眼前的女人,无名指曲起,在光洁的桌面上敲了敲,眸子微微眯起,扬起唇角。 “先给他希望,然后在他最爱你的时候,” 容知廷一顿,“我会无声无息把你送到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地方。” 光是想想,容知廷就乐得不可开支,容珩前段时间逗狗似的逗他玩,如今也该他来溜溜他了。 真期待那时候容珩的表情。 会愤怒?还是悲伤?亦或是跪在他身前求他告诉他陈仪月的下落? 不论哪一个……都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 从陈仪月眼中看出几分怀疑与后悔的神色,容知廷暗自锤了下大腿。 真该死啊容珩,凭什么这世道只允许内敛沉稳死装男有信服力。 就不能允许有E人总裁的存在吗。 啧。 陈仪月面色微微龟裂。 这不把你当狗逗把谁当狗逗啊。 靠谱吗?她扶额。 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墓地吗?” 陈仪月实在没忍住呛他。 她毫不犹豫的怀疑,要是她真的那样做了,以容珩现在对她的依赖与疯癫程度……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把她的名字贴在房子各个地方镇宅了。 而是要笑着说“这是我爱人种的玫瑰。”了。 陈仪月一阵恶寒,赶忙拿起手机给正在上班的容珩发了句“我爱你”。 对方秒回:【我更爱你,宝宝。】 容知廷:…… 俩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明天请假去医院了,大概率不更,周二周三会更够一万六~《 》 40-50 第41章 我们 希望、缘分、美满、忠诚。…… “离开他之后, 你有什么打算?” 容知廷对这两人的互动简直是没眼看,咳嗽了一声移开目光,正色道。 “你就那么笃定,你一定能赢过他?” 陈仪月收起手机, 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容知廷笑了一声, 不置可否,“除了我, 你还有更好的合作伙伴吗?” 不如说, 现在除了容知廷, 她陈仪月在南城,此时此刻,根本无法找出一个足以和容珩抗衡的人物。 盛家被那人搅成了一锅乱的不能再乱的粥,连嫡子流放庶子上位这套都闹出来了。 至于宋家,季荷流产的事也在内部闹得沸沸扬扬, 父子俩对峙时不小心被季荷撞破,宋怀安同她讲, 自己只记得当时现场一片混乱, 脚下厚重的地毯上浸透了鲜血, 耳边充斥着父亲的呵斥, 佣人的尖叫与凌乱踏错的脚步声。 宋致君当即封锁消息,可当时事发突然, 人多眼杂, 最终也只是遮挡了公众视线, 在内部仍闹得沸沸扬扬。 最受影响的自然是宋怀安,外界传他忌惮自己即将出生的弟弟,手段狠毒,直接将其扼杀于母亲腹中。 这样的继承人, 手段未免太过狠毒。 宋致君对董事会上股东的言论、公司里下属的风言风语皆冷眼相待,他宋怀安捏着蒋雨兰留下来的那点股份又怎么样? 一旦出了什么事,还不是要乖乖被他压在手掌下? 啧。 只是可惜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最后,这场风波还是蒋氏的董事长,也就是宋怀安的亲舅舅,蒋钦出面才算平息。 “听说蒋家和宋家都闹到要打官司的地步了。” 容知廷饶有兴趣的提起这事儿,心道宋家那个老匹夫,为了自己那点儿基业,竟然不惜把自己老婆孩子全算计进去,真是为数不多比容珩还狗的人物。 蒋家姐弟俩生前在南城是出了名的关系好,一朝得知自己亲姐姐当年的死另有隐情,亲侄子如今还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蒋钦就算是死了也得气活了。 说到这事儿,陈仪月也头疼。 宋怀安看样子是铁了心的不让她趟这趟浑水,对她多的一个字不提。 陈仪月一时间深觉孤立无援,又看了看眼前的容知廷,只想深深叹上一口气。 她也诚然这么做了。 “怎么?”容知廷似乎有些不满,“你不信我?” 陈仪月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当然不是。” “叩叩——” 无名指与食指曲起,在桌上敲了敲,发出低沉的闷响。 她看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底牌?” “都说是底牌了,还能告诉你吗?” 容知廷狭长的眸子眯起,看着她回答。 陈仪月耸耸肩,“好吧。” 她别无选择。 —— 有些麻烦事一旦超出能力范围,反而变得简单了起来。 好比现在,几家内里也斗外边也斗,斗来斗去斗的心力交瘁,她一没钱二没权,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不如舒舒服服躺平算了。 暂且不提容知廷那厮靠不靠谱,一半一半吧,陈仪月心里想。 这座别墅成了她安宁的桃花源,吃穿不愁,佣人也很和蔼良善,仿佛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容珩也是这样和她说的。 他说,他不希望她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东西被金钱所禁锢,凡是她想要的,都应该毫不费力的出现在她面前。 的确,他在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不错,甫一得知时,震惊、诧异、愤怒,现在冷静后细细想来,倘若站在容珩的立场,他做了相应的事,那就已经做好了承担相应责任的准备。 那是他容珩选择的人生轨迹,她陈仪月无权指摘,更无权指责。 如果她从小经历那些无法想象的事,她如今不一定能做的比他更好。 陈仪月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场不知何时被人唤醒的梦。 好似漂浮在火焰上的一张轻飘飘的薄膜,不知何时便会被火苗无情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以至于只有和容珩在一起时,奇异的生出了几分踏实的安心感。 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获取他的关注与眼神,无异于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容易的一件事。 获取他的喜爱也是一样,只需要靠近,便能感受到他极度强烈的渴望与需求。 这种“需要”与“被需要”,也在无形中助长了她心中对这段关系诡异走向的火焰。 她对容珩的感情可以称作是“爱”吗? 陈仪月不知道。 想了很长时间,她依旧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这个问题,从提出的那一刻开始,就是错的。 某个平静祥和的傍晚,三月春分时,陈仪月给了容知廷答复。 一家清吧里,容知廷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对她的答案感到有些诧异,拿起面前的高脚杯小酌了一口,“没想到,你会选这个地方。” 陈仪月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脸颊,“有什么问题吗?” “这也是我原本想送你去的地方。” 两人坐在角落的卡座,晚上七点半,时间尚早,人不算多,音乐舒缓。 “为什么是这里?” 容知廷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 好吧,不说也行。 少知道点也好,她也懒得去操心那么多。 “怎么?他最近不管你了?都敢约我到这种地方光明正大的见面了?” “有点像……”容知廷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偷情?” 他探出舌尖,舔去嘴角的酒液,“你说是不是,嫂子?” 话说的轻佻,狐狸眼同他的尾音一齐向上,骚包的很。 兄弟俩到底是一家人。 陈仪月没好气的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她原本还为容珩找人跟踪监视她这件事酝酿良久,没想到到他面前还没说话,只流了两颗眼泪,就被人低头抱进怀里,温声哄了好会儿。 陈仪月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认为的麻烦事,只需要一滴眼泪就能解决。 想到这件事,她神情恍惚了小会儿。 落在容知廷眼里,便成了对情人的不舍。 “你不会反水爱上他了吧?” 陈仪月眨了眨眼,举杯微笑,利落道,“当然不。” 她会在她应该离开他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转身。 最后一滴温酒入喉,陈仪月将提前准备好的各项材料递交给面前的男人,从椅背后拿起大衣后,挥了挥手。 踏出酒吧的那一刻,她裹了裹身上浅咖色的大衣。 临近四月的南城夜里依旧潮湿寒凉,陈仪月依着记忆里的路线,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 头顶晃过一盏又一盏暖黄色的路灯,护栏向前延伸,漫漫黑夜看不见尽头,耳边传来公交车到站的声音。 陈仪月愣了几秒,鼻尖嗅到公交路过时的尾气。 下车的人不多,两男一女。 “是你?” 一道陌生的男声倏然涌入耳畔,陈仪月循声望去。 “你是……”她看着面前这双有印象却叫不出名字的半张脸,愣了神,眼里些许歉意。 男人指了个方向,道:“酒吧,我们第一次见。” 陈仪月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宋林?” 宋林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宋林将头盔取下,露出一张完整帅气的脸庞,“我也还不错,准备在城西新开一家分店。” 陈仪月笑笑,“恭喜。” “听说……”宋林起了个话头,顿了下,“你和你们老板在一起了?” 闻言,陈仪月张了张口,坦然,“是。” 宋林一直盯着她的眼睫,在得到回答后扇动了下,手揣进兜里,火机在掌心转了两圈。 “行。” 宋林穿着一身皮衣,勾勒出高大精瘦的腰身,将头盔夹在腰间,最后看了她一眼,勾唇:“回见。” “好。” 直到宋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陈仪月的视线,她才缓缓转身,又吹了会儿江风,思绪被抚平,也稍带来了些许困乏。 真是一座令人犯困的城市啊。 第二天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她在书房发现了出差归家的容珩先生。 陈仪月轻手轻脚的掀开一条门缝,摸着边进去,准备吓他一跳。 容珩不动声色收回余光,头始终垂着看桌上的手稿,右手时不时动动,以做修改。 “嘿!” 容珩抬头,温润的眸中盈满笑意,笔在无形中换至左手,右臂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腰间,将人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是……婚礼现场的设计草图?” 陈仪月按住白纸的一角,凝眸。 “嗯,”容珩的手臂环住她,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鼻尖动了动,“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元素?我都加进去。” “嗯……绣球吧。” 希望、缘分、美满、忠诚。 容珩捏着陈仪月的下巴,偏头亲她的唇角,“这是在和我告白么?” 陈仪月轻咬了他一下,“我想你会喜欢。” “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如果你明天问我,我会回答桔梗。” “后天呢。” “唔……鸢尾。” “大后天呢。” “紫藤。” 容珩望向她的眸色深深,喉结抵着她的肩头滑动,喉间溢出一声笑,五指嵌入她的指尖。 “这也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陈仪月弯唇,另一只手向后探去,摸到他柔软的发丝。 她在他唇上轻点两下,啄吻的力度。 两人鼻尖贴着鼻尖。 “是我们的。” 笨蛋。 容珩喉中溢出一声沉闷的“嗯”后,一个缱绻的吻袭来,黏腻而难舍难分,灼热、温情、如潮水袭来,同一时刻淹没了彼此的所有。 吻毕。喉间涌起名为苦涩的回甘。 “马上就要六月了。” “是,”容珩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快毕业了。” 陈仪月动了动身子,侧坐在了他腿上,弯了眉眼。 “不,” “嗯?” “是快结婚了。” 容珩一怔,握住她的手无意识的收紧。 陈仪月依偎在他怀中,抬起手亲了亲他的指骨,“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是啊,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犹豫。这不是他应该有的情绪。 容珩说,“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陈仪月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她的小手被男人包裹在掌心,被带着在偌大的白纸上落下一笔又一笔。 良久,陈仪月抿抿唇。 甜蜜过后,名为“苦涩”的回甘从喉间深处弥漫开来,盈满她整个口腔。 像棉花。 梗塞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漫长而又温吞的磋磨出一道又一道错综交织的血线。 她看着手下的稿纸。 由她亲手构建的虚幻梦境, 也快到时候,由她亲手撕毁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更一万[抱抱] 第42章 订婚 “最后陪我吃顿饭吧。” 六月, 夏。 容珩抵达A大时,正好是上午十点。 墨蓝色西服勾勒出男人优越的腰身,无论近看远看,都无法从他身上找出一丝褶皱的痕迹 领下是系法繁复的温莎结, 银灰色领带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下车绕到副驾驶, 打开车门,抬手时露出一对价值不菲的宝蓝色袖扣。 起身时, 怀里便多了一束漂亮的天蓝色绣球。 寓意锦绣前程。 今天过后, 陈仪月的人生会一帆风顺, 想要的一切都会唾手可得。 置顶的消息框里弹出一个表示未读的小红点。 是陈仪月问他来了没有。 容珩一只手抱花,一只手打字回复她。 很快。 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肉眼可见的弧度。 今天是拍毕业照的大日子,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大四学生们,校领导也在,其中有几个认出了路过的容珩, 热切的和他打招呼,询问来意。 容珩却只是微微颔首, 放低了声音回应, 语气带着表示愉悦的轻快。 校领导眼尖, 都是老油条, 不过一个眼神就意识到他今日是私人行程,便不再多言同他继续攀谈。 容珩依据陈仪月发来的照片, 很快找到了女人的所在地。 是A大教学楼旁的昱湖边。 陈仪月刚和拍照的同学们挥手说完再见, 就看到向她走来的容珩。 男人西装笔挺, 怀里抱着花,额前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梳了上去,看样子应该还打了发胶。 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精致,能让人一眼看出他对于今天的重视。 陈仪月站在原地, 朝他挥了挥手。 容珩走近后,若有所思的看着陈仪月怀里的那束剑兰。 须臾,他伸手将剑兰从她怀中抱出放到身后的长椅上。 “毕业快乐。” 陈仪月仍由他摆弄,抱着他递过来的花,笑笑,“谢谢。” 容珩自然而然的揽上陈仪月的肩头。 宋怀安拿着两瓶水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哥。”陈仪月喊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陈仪月在两人中间,适时出声,将相机递给宋怀安,“帮我们拍张照吧。” 宋怀安收回视线,“好。” 他的拍照技术很好,再加上天公作美,光线得当,陈仪月接过相机查看后连连称赞。 “令尊现在情况怎么样?” 趁着陈仪月选照片的时候,容珩蹙眉看了宋怀安一眼,状似无意问道。 陈仪月调试相机的手一顿。 现在谁不知道宋致君被自己亲儿子告上了法庭。 关注度最高的两件事。 一是宋致君当年婚外情,联合小三逼死原配。 大众向来对豪门的娱乐八卦津津乐道,更不用说这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一经爆出,热度便呈现出指数型增长。 紧接着便是宋氏的股市暴跌,墙倒众人推,多名股东联名将宋致君告上了法庭。 以至于宋氏那造假数额巨大的财务报表都没在外界掀起什么波澜,只在业界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宋致君案件的推进过程中,曲折比宋怀安想象中的小。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他的前进,同时也为他扫平着障碍。 是谁呢? 这并不难猜。 宋怀安意识到容珩对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不满,笑意不达眼底,“不劳容总费心。”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眸中情绪涌动,熄了同他争辩的念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小月。” 陈仪月:“嗯?” “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和容先生好好玩。” 这么轻易就走了? 陈仪月眨了眨眼,不作挽留。 容珩似乎不满她的视线落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强硬的捏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脑袋掰过来。 “他比我好看么?” 陈仪月歪了歪脑袋,作思考状,“唔……差不多?” 容珩眯起眼,握住她手腕的掌心在用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女不吃眼前亏。 陈仪月吐了吐舌头,“你最好看。” 不知是哪个字眼取悦到了他,男人的眉头舒展开来,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油嘴滑舌。” 你不就喜欢我油嘴滑舌的样子吗? 陈仪月今日不想同他计较那么多,将相机收回包中,绣球被塞回容珩怀中,她下意识将长椅上的剑兰抱起来。 在男人发作前,陈仪月眼疾手快的将两人的花束换了个位置。 容珩虽对那束剑兰略感不适,但想到终归是对陈仪月的祝福,便也就不在多言。 昱湖往前走,便是他们多年前偶遇的地方,不过湖边的那棵拂柳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捧碧绿的睡莲,其间冒出几颗含苞欲放的荷花花苞。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里吗?” “知行楼一楼的演讲厅。” 容珩答得极快,几乎是脱口而出,余光瞄到陈仪月微微怔愣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清晰的看见了你。” 故地重游,心境却已大不相同了。 回首过去四年,陈仪月发觉,自己十八岁前憧憬的大学生活,在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恍惚的回头一撇罢了。 南城过往的一切,从今天开始,都将成为她以后某一时刻瞬间的回忆。 从今天开始,她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所以,容珩。” 陈仪月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说出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句话。 “我们分手吧。” “滋——” 餐叉重重的划过瓷盘,发出一声音极为无礼的叫嚣。 紧接着便是铁器哐啷的磕碰声,嘴中弥漫出一股微弱的铁锈气息,容珩脸上短暂且突兀的出现了一瞬难以置信的神色。 很快恢复正常,容珩温润的双眸望向她,将切好的小排放进陈仪月的餐盘中。 “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再说一遍好吗?仪月。” “我说,”陈仪月偏过头去不看他,“我们分手。” “这是我今早从M国空运来的红酒,要尝尝吗?” “我说我们分手。” “我给你倒一点点,今天不能喝醉,晚上还有事要做。” “我说我们分……” “闭嘴!” 陈仪月被男人阴沉的神色震慑住了,察觉到危险,刚想扶着桌沿站起身,便被男人起身而来有力的大掌给重新压了回去。 “抱歉,仪月。”容珩吻了吻她的鬓角,“吓到你了是不是?我的错,宝宝。” “别生气好不好?定做的戒指到了,宝宝现在想提前看看吗?” “唔……本来是想晚上再给宝宝戴上的,我早晨在家里布置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花门,我们现在回家看看好不好?” “我还请了南城最知名的摄影师,晚上一定能把宝宝拍的漂漂亮亮的。” 容珩单手将椅子在地面上转了个方向,自己顺势半跪在她面前,视线同她平视。 他接连不断的说着,同时将陈仪月放在膝上的拳头强硬的揉开,贴上自己冰冷的脸颊。 “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容珩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企盼。 很可惜,得到的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忘了,容珩,这家餐厅是我订的。” 容珩死死盯着她,喉间溢出几声恶鬼低吟般的嗤笑,“是谁?” “容知廷还是宋怀安?他们是不是和宝宝说我坏话了?” 他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眼中落寞,“宝宝怎么能听信外人的话呢?” 容珩自言自语的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压,“我才是仪月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陈仪月看着他眼中暗含的癫狂情绪,意识到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糟,一刀两断对谁都好,她不想再和他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 再说,他现在的状况,看上去也不像是能听得进去话的样子。 “和他们没关系。” “容珩,是我,我自己想和你分手。” 容珩静默了两秒,将她的手狠狠攥在手心,须臾,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 “贱、人。” 神色几度变换,容珩终于找到自己最初的模样,当然,也是陈仪月最喜欢的,温柔的,翩翩君子的模样。 他极力地想掩饰自己的忌恨与愤怒,又极力地想要扮出陈仪月喜欢的样子,矛盾交织,神情便显现出令人畏惧的恐怖。 容珩喘了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为她解释道,“你还小,仪月。” “是他们那群贱人教唆你,是他们看不得你好,都是他们,他们忌……” “没有人教唆我,容珩。” 陈仪月无情的打断他,另一只手抓住容珩的手腕,可不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没有人? 一定是宋怀安那个贱东西在他来之前和仪月说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前一天在床上还哭兮兮说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的宝贝,今天就要和他闹分手了呢? “我们好聚好散,容珩,下面都是我安排好的人,如果我一会出了什么事,警察会立刻赶到。” 如今正是容氏董事会选举的关键时期,容珩要是进了警局,南城明天便又要多一条头条。 看着容珩阴晴不定的神色,陈仪月心里远远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她心如擂鼓,双耳也有些发鸣,唾液不停地分泌吞咽,更别提被男人大掌紧紧包裹住的手心,早已汗湿。 能好聚好散自然是上上策,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离了她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在她一棵树上吊死。 转眼想到容珩以后是否也会跪在其他女人身前温声轻哄,眼眶便不可避免的涌上一股酸涩。 但她很快遏制住这股情绪。 容珩似乎渐渐平静下来了,陈仪月皱着眉头,偏过头去不看他,轻声说道,“放手吧。” 他听话的放开她被攥的通红的手,拇指揉了揉,“对不起,仪月。” “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陈仪月眨眨眼,将眼泪逼回,“没有,你很好。” 作为恋人,他给予她的,不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财富,她得到的,远比她失去的多得多。 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场旅程,再美好也始终有尽头,倘若看不到尽头,那便是令人畏惧的深渊了。 行走于迷途黑暗之中,看不清光亮,永远无从得知迈出的下一步是否会将自己砸的粉身碎骨。 及时止损。 “只是我们不合适,仅此而已。” “我们哪里不合适?” “年龄?” 容珩记得,她说过,不喜欢同龄的男生,他们都幼稚且愚蠢。 “身份?” 宋怀安很快就会继任宋氏的新任董事长,到时候,陈仪月会是宋氏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性格?” 没有人比他们的性格更契合,不论床上还是床下,他们的经历都很愉快。 在脑海中将其一一否定后,容珩倏然找回了几分对这段感情的自信,他为此下了定论:“都不是。” “那是什么不合适?” “感觉。” “我不喜欢你了,你懂吗?” 陈仪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慌乱的躲避他的眼神,撑着把手就想起身逃离这被他掌控着的方寸之地。 容珩却比她更快,轻而易举阻断她离开的道路,他盯着她的眼睛:“撒谎,宝宝。”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直到陈仪月的手背即将抵住墙壁,容珩才伸出一只手,放肆的握住她的腰身。 容珩不愿再听她的争辩,他想许是今天毕业伤感,女孩子闹些情绪罢了,是他太敏感,一串又一串的想法止不住的往外蹦,一时之间将她吓到了。 把仪月亲到没力气就好了,到时候就能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什么也做不了。 容珩如是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不过这一次,亲吻得到的再也不是甜蜜的气息,而是令人作呕的、带着腥气的铁锈味道。 他的下唇被毫不留情的咬破,弥漫着鲜血,混合着津液从嘴角流出些许。 容珩似乎感受不到痛,仍然把女人按在怀里亲。 明明是很愉快的一件事,为什么今天却让他感到痛了呢? 他的仪月是什么时候学会骗人的? 意思是,之前装出来的要和他永远在一起,说要和他毕业之后就结婚的事,都是假的是吗? “……骗子。” 温热的泪珠砸到陈仪月柔软的眼睑下,又顺势一路流进衣领,淌过胸口附近的位置。 一滴又一滴。 像连绵不断的阴雨。 良久—— “……松手吧。”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陈仪月掐了下自己手背上的软肉,刻意不去看他泪痕满面的脸颊,咬牙摇了摇头。 “那仪月住哪里呢?至少先回家拿些东西。” “不了,证件都在我自己身上,其他的,本来就不是我的,你要是看不顺眼……扔掉就好。” 他答非所问,“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见陈仪月不答,容珩收回手,道:“最后陪我一天,好不好?” “今晚之后,我们好聚好散。” 今晚之后。 陈仪月终于再次抬眸望向他。 她眼中的冰冷彻底刺痛了他,与此同时,容珩敏锐的察觉到女人眼中的失望与难堪。 他的停滞不前的血液因着这一眼,开始重新活络起来。 “仪月,真是个坏孩子。” “明明昨晚在我床上叫的那么欢……” “今天就冷冰冰的和我提分手。” “坏东西。” 容珩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颈侧,打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红印。 “嗯?不说话?” 容珩的手向下游移,她今天穿的裙子,倒是在这时候起了方便。 须臾,他发出几声低笑。 “原来是这样啊……” 男人恶劣的将盈润涂满她饱满的唇,亮晶晶的,再一口吃下。 “就今晚。” “就当可怜我,好吗?乖宝贝。” 他按住她的嘴唇,“拒绝的话,我现在就开门,让你的人都上来看看,看看宝贝是怎么在我手上发q的,好不好?” 陈仪月浑身颤栗起来,甩了他一巴掌,却没有撼动他半分,“你贱不贱。” “那又怎样?” 容珩眼中满是痴迷,她恨他骂他,也好过于方才漠视他。 “和我回家。” “我不……唔……” 容珩俯首,埋在她的颈窝,叹了口气,“可怜可怜我,好么?” 他为她随口而出的谎言折腾了那么大一圈,戒指、戒托、婚纱、现场布置……哪一个环节不是他亲力亲为? 为了赶在毕业这一天,他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陈仪月拽住他发根的手渐渐松了力气,这样金尊玉贵般的人物,被人耍了骗了怎么会不生气呢? “……行。” “但我不会和你回去,旁边就有一家酒店,就在那儿吧。” 容珩看着她的眼睛,指尖很重的碾过她的眼尾,似笑非笑。 许久,他眨眨眼,掉下一滴泪,钝钝地说,“好啊。” 陈仪月离开了他的桎梏,容珩在地上捡起她方才摔落的手包,递还给她,重新回到她面前。 仔细的为她整理凌乱的碎发,又为她拍平裙子的褶皱,眼神里流露着欣赏。 他自己身上的西装已经被挤压出数条肉眼可见的褶皱,容珩无甚在意,视线始终落在陈仪月身上。 仿佛只要自己一个不注意,人就会在他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似的。 红晕消退,他从一旁拿来帕子擦去她额头的薄汗。 “抱歉。” 陈仪月摇摇头,“是我没有顾忌你的感受。” 容珩眼睫颤动,“再陪陪我吧,就今天。” 楼下。 容知廷戴着口罩墨镜,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楼梯口出现陈仪月容珩二人的身影时,他的目光立即不动声色向楼梯口望去。 陈仪月挽着容珩的手臂。 这什么情况?容知廷目光向下,看见陈仪月的左手在身侧轻点了两下。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暗号。 —— 未完的午餐在酒店大厅继续,两人情绪都不高,容珩只草草对付了两口,剩下的时间都在不断往陈仪月盘中夹菜。 陈仪月想拒绝,又觉得这时候说话太过尴尬,只好埋头慢慢吃。 半小时后,她放下筷子。 “吃好了?” “嗯。”陈仪月轻轻点了点头。 “累不累?上去休息会儿吧。” 以陈仪月现在的清醒程度,完全可以现场做一套高考数学试卷。 看出她眼中的犹豫,容珩弯了弯眉眼,情绪淡了下去,语气里有些嘲意,“我还不至于算计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最后陪我吃顿饭吧。” 他总是很清楚在什么情况下,用哪一副嘴脸,能在陈仪月面前得到最大的利益与关注。 男人的语气里透露着感伤,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陈仪月仔细评估了一番这里的环境。 临时找的酒店,应当不会有容珩的人,而且容知廷知道她就在附近。 无非就是临行前最后一晚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也不是没做过,也不用她出力。 很快,她站起身,亦步亦趋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楼层很快跳转到顶层。 容珩打开门,让她先进。 陈仪月咬了咬唇,肩膀擦过他的胸膛。 “滴滴——” 耳边传来门锁合上的声音。 身后没了动静,陈仪月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窥伺感,盯得她背脊发凉,指尖不安的磨蹭着裙边。 她迟缓的转过身,想要看看容珩在做什么。 预想中阴沉的眼眸并未出现,相反,男人如往常一般,眼眸中满是柔和,见她转身,便走了两步,距离她更近一些。 陈仪月鼻尖红红,羞愧的低头,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般田地。 迟迟。 容珩迟迟没有动作。 陈仪月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下一瞬,便听见男人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 “脱吧。” 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陈仪月几乎快忘记怎么发声,几度张口,直到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喉间才发出声音。 “……你,说什么?” “往常都是惯着仪月喜欢的路数来,既然都是最后一次了,就试试我喜欢的吧。” 容珩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脖颈上的那串珍珠项链,悬在半空,往前拽了拽。 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足以让陈仪月浑身发凉,手脚僵硬的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以前气氛到了,他们不是没尝试一些过火的场景。 但与现在不同,容珩眼中的戏谑,随意在她身上游离打量的神色,好似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哭什么。”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容珩低低的叹了口气,终究于心不忍,一松手,项链重新落到女人的脖颈之上,他抬手抹去女人眼下的盈润的水珠。 “委屈了?宝宝?” 他揉揉她的脑袋,“那我给宝宝一个反悔的机会,好不好?” “只要宝宝以后不说那些让我不高兴的话,我就变回宝宝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陈仪月拍开他的手,抹了把眼泪,咬着牙,一言不合去拉身侧的拉链。 容珩狠狠皱起眉头,片刻的沉默过后,当视野中出现记忆中见过无数次的浑白过后,温良的神色彻底褪去,露出阴鸷吃人的真面目。 他已经给过仪月很多次机会了。 所以不会是他的错。真是可惜。 “继续。” 容珩仰了仰下巴。 那是一个极为轻浮的动作,几乎在顷刻间就将塑造成了一个主动上门在他面前求欢的女人。 仪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一分钟?今天有些倔强呢。 两分钟吧……两分钟后,她就会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到时候,他会主动将她抱进怀里,温声诱哄,原谅她的一时任性。 今晚的求婚仪式仍旧能够顺利举行。 一切都会按照原计划进行,现在只是出现了一丝预料之外的、小小的差错而已。 现实却是—— 他冷漠,陈仪月便比他更冷漠。 即使她浑身发红发烫,眼里是满溢的羞赧,却依旧不愿意服软半分。 四周都是冷硬而死气沉沉的死物,只有她是鲜活的。 没关系。 吃硬不吃软的小家伙。 “这里……”容珩恶劣的将拇指揉进她的唇,“还没有吃过,对不对?” “是我以前太纵着你了。” “欠管教的坏孩子。” 容珩将她掉落在玄关的衣物踢到远处,走到客厅外公用的浴室门口,朝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帮我解开。” 陈仪月抬起的手被拍落。 “不可以用手哦。” “这是对坏孩子的惩罚。”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仪月。” 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真是惹人垂怜。 这么柔弱的身躯,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敢和他叫板,难道之前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啧。 他是一位好丈夫,所以,他决定主动给她一个台阶下。 “我错了,宝贝。”他从善如流。 “只要你点点头,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陈仪月轻笑一声,打个巴掌给颗甜枣?训狗呢? 她倏然往他的胸膛上扇了一巴掌,挑衅道:“废话这么多,是不行了吗?” 容珩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咬牙,“好……好极了。” 他只一手便将她的双臂握住,轻轻一拉,陈仪月便踉跄着倒在了男人怀中。 他低声在陈仪月耳边说了些什么。 陈仪月听得面红耳赤。 装货。 她以前竟然不知道这男人能放.荡成这个样子。 她还没来的及在心里多抨击他两句,意识便被一股从下.涌来的快.感所替代。 从浴室到客厅,再从客厅到落地窗旁,再到套房自带的厨房里,直至最后夜幕降临,到深夜,陈仪月才见识到了主卧的庐山真面目。 “不分手了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陈仪月绵长的呼吸。 “宝宝默认了,好乖。” 容珩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袍,离开主卧,出门来到另一间套房内。 四个壮实的黑衣保镖看守着正中间的男人,见容珩来了,悄无声息的恭敬退下。 “你和她说了什么?” 容珩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男人对面,双腿交叠,身上透露出一股餍足的闲适气息。 宋怀安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仪月在隔壁?” “谁准你这么叫她了?” “我是她哥哥。” “我是她丈夫。” “?” “噢,”容珩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举起自己的左手,露出中指上的戒指,“忘记告诉你了。” “虽然你不是仪月的亲哥哥,不过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叫你一声……” “大舅哥?” 宋怀安冷哼一声,“我怕折寿。” “那我多叫你几声。” 容珩看向他的眼神不耐,“你怎么还不死呢。” “?” “贱人。” 宋怀安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堂而皇之的骂过,刚想开口,又想到这里是容珩的地盘,陈仪月还在隔壁。 他硬生生忍了这口气。 “你对她做什么了?” 容珩冷哼一声,“真不要脸。” “你有病是不是?”宋怀安终于忍不住了,锤了一拳面前的桌子,猛地站起来。 大晚上派人专门堵在他的公寓,二话不说就把他架到这个破地方硬生生等了两个小时,就是等他来骂他两句的吗? “怪不得她要和你分手。”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我说我和她已经订婚了,蠢货。” 容珩脸上显现出几分嫌恶的表情。 “就是你挑拨我和仪月,是吗?” 不等宋怀安回答,坐在沙发上的容珩便淡淡的开口,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极其强烈的敌对意味,像是诅咒。 “贱人。” “蠢货。” “去死。” “真遗憾,”容珩想到什么,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我们已经和好了。” “滚吧,阴险狡诈的小人。” 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实质性的威胁。 “你要是再敢说些不该说的话,我不介意让宋氏再乱一些。” 神经病。 宋怀安咒骂道。 有伤风度。 “先生,您可以离开了。” “用你说?” 宋怀安没什么好气。 —— 在容珩看来,这件事便就此告一段落了。 陈仪月在次日醒来发现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钻戒时,瞬间清醒。 “醒了?” 意识到不对劲,可她疲于挣扎反抗,索性随他去了,只将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嘤咛。 末了。 他恶劣的将水液擦在她身上,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男人左手上泛着水光的戒指。 “混蛋!” “滚开啊。” “我等会有个会要开,好好休息,别乱跑,知道吗?” “嗯嗯嗯。” 陈仪月敷衍道。 容珩亲亲她的发顶。 直到男人起身下床,陈仪月才发觉他早已装束齐整。 他蹲在床边。 “帮我系个领带。” 她言简意赅:“不,滚。” 一想到这条领带昨晚上绑在什么地方,陈仪月就气的牙痒痒。 那眼神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落在容珩眼里,便只剩下可爱了。 他漂亮乖巧的小未婚妻。 被弄成这幅惨兮兮的模样了还乖乖的给他系领带。 很值得奖励呢。 他亲了亲她的指尖。 “乖宝贝。” 知错就改,自然就是他的乖宝贝。 上午十一点。 董事会选举开始前十分钟。 容珩收到下属发来的消息。 【先生,陈小姐想出门。】 他垂眸回复:不用拦,你们跟着就好。 “哟,哥,和嫂子挺激烈啊。” “嘴巴放干净点。”闻言,容珩的眉眼变得凌厉起来,面色冷峻,十分不近人情。 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弟弟。 容知廷眼神略过他中指上的戒指,“订婚了?” 容珩不想同他多言,但对这个问题,还是屈尊纡贵,应了一声。 “恭喜啊。” “那就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喽!” 容知廷大笑两声,一脸无害的坐在了他这个代理董事长对面。 祝你好运。 容珩读懂了他的口型,不置可否,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轻蔑。 蠢货——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晚点发[鸽子] 第43章 抓住 【输的人要乖乖接受惩罚哦^ ^…… 现如今, 董事会内部分作三派。 一派是以容知廷为代表的,容老爷子在世时遗留下的老董事们,另一派则是容珩进入容氏后,发展培植出来的一派新兴势力。 至于第三派, 则是中立, 不偏不倚,游移不定。 容珩个人履历优越, 能力卓绝, 背后资金雄厚, 再加上是容老爷子临终托付,在容氏的威信要远高于容知廷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少爷一大截。 起初,容知廷没想过和他争。 不仅因为他是他哥哥,光凭借那点血缘亲情,儿时缘分, 他不会低头认输,他不和他争, 是因为容知廷打从心底里佩服他这个哥哥。 不管是能力还是人生阅历, 他无疑都是他的引路人。 在祖父去世的那段时间, 他一度将他视作自己今后的倚靠。 但没想到容珩从始至终都没把他当弟弟看待过。 对他好, 只不过是演给董事会那帮人看的,至于让他历练, 真相也只不过是随手将他打发到别处, 省得自己在总公司添乱罢了。 既然他不仁, 那就别怪他无义。 容珩这个人什么都好,能力方面,他的确什么都比不过他,但在人情世故上, 容珩远不如他。 许是从小生长环境的不同,他骨子里是个冷血的人,第一面便将人分作三六九等,他向外的箭头上标注的,永远是冷冰冰的利益,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只要有心,便能成为刺向他最锋利的剑。 董事会选举正式开始。 十一点十五分。 容知廷正襟危坐在容珩对面,黑色西装一丝不苟,姿态不再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董事眼神在两位候选人脸上游移,最终定格在容知廷身上。 年少气盛被沉稳压下,当初被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志向,能独当一面啦。 恍惚间,他从中看到了几分容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影子。 老董事笑了笑,移回了目光。 十分钟,致辞完毕。 容知廷掐算着时间。 五、四、三、二…… 一。 容珩起身,步履匆匆离开会议室。 十一点三十分。 保镖们终于找到跟丢了的陈仪月,可已然无济于事。 等待他们的只有呛人的一屁股车尾气。 带头的老大赶忙向老板请示,容珩在电话那头沉声骂了一句“废物”。 拿着一天五位数的工资,连跟个人都能跟丢,不是废物是什么。 “追,随时跟进。” 容珩再次回到会议室后,个别股东已经面露不满。 容珩从容知廷的神情中看出一丝笃定的自信。 他在自信什么呢? 是自信他一定会拿下这个代表着董事长花落谁家的项目,还是在自信他一定会输? 容珩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 熨贴的当的衬衫下满是女人昨晚留下的咬痕抓痕,此刻隐隐作痛,却给他带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就好像她仍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那样。 容知廷的团队汇报完毕,董事会气氛不高,个别股东面露难色,显然是不太看好。 中场休息,容知廷再次找到靠窗透风的容珩。 男人放下电话,面色不善,“什么事?” “找到她了吗?” 闻言,容珩立刻向他逼近一步,“是你?” 容知廷见目的达到,转身就走,肩膀却被人用了狠劲一握,痛的他低呼出声。 “把话说清楚。” “好啊,”容知廷甩开他的手,“你现在说自己退出董事会,我就告诉你她在哪。” 见他沉默,容知廷无所谓的笑笑,“看来她也没那么重要。” “你会后悔的,容珩。” “一个女人而已,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容珩冷笑一声,“蠢货。” 他握住手机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你手段卑劣,我还不都是找你学的么。” “我和她说,我能让她去到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你猜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容知廷一字一句戳他心窝,“你把人家当个宝贝宠着,人家可一点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四周路过的员工察觉到兄弟二人气场不对劲,连忙四散开来。 容珩拎起容知廷的衣领,提崽子似的将他的身子往上提。 这个姿势并不太雅观,还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羞辱人的意味,容知廷倒并不觉得,能引得容珩这样的人动手,看来他还真是压对宝了。 不枉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装了这么久的孙子。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哥哥。” “你到底是要项目,还是要你的宝贝?” 须臾。 容珩选了后者。 容知廷意外的挑眉。 “你们住的那家酒店到机场要一个半小时,现在还有……大概四十分钟的时间。” “我派人去接她的车牌号是‘H35Y6’,现在正在往望江路开,你现在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 陈仪月什么也没带,连衣服都只穿了身上这一套,有关证件被她提前放到寄存点,那是酒店距离机场折中的一个地点,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江水。 车停稳后,司机催促她快一些,并亦步亦趋跟在了她的身后,等她将东西带出后,又寸步不离的将她护送到车后座,贴心的为她打开车门。 司机身形高大,是孔武有力的类型,脸型板正,肤色黝黑,手上是肉眼可见的一层厚茧。 不像是司机,倒像是容珩早上派来监视她的那群保镖。 这人反侦察意识和反应力都极强,容珩的人就是他带着他甩掉的。 “等等,在外边再待会儿吧,你刚刚开的好快,我好像有点晕车。” 司机蹙了蹙眉头,看了眼时间,“小姐,还是先回车上吧。” “我都说了我有点晕车,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路边停着三三两两的车辆,有人往来,大庭广众之下,司机也不好贸然直接对她出手,只好劝阻,“抱歉,小姐。” “我担心等会堵车,会赶不上登机的时间。” “这里过去慢的话就四十分钟而已,还有整整一个半小时,你急什么?” “……这是容总交代给我的任务。” 江风拂面,司机越是催促,陈仪月的直觉便告诉她这车越不能上,现在可能是她唯一能够逃离这座城市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耳边响起公交车到站的声音,陈仪月向前望去,不假思索的喊道:“宋林!” 司机面色一变,不敢对她动手,只好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住陈仪月,同时将她往车中推搡,想将她挤入车中。 陈仪月这下确信了,不断的挣扎着,一名女学生经过,一把将她从车门内扯了出来,尖着嗓子嚷嚷。 “干什么!拐卖妇女啊!” 司机一把推开她,推搡间墨镜掉落在地,露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人群逐渐将三人围成了半圆。 高大的身影急匆匆扎进人群中,出现在陈仪月身边。 “你没事吧?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没想到真是你。” 司机眼见人多无法下手,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连忙从口袋中找出电话拨通老板号码。 “我帮你报警?” “不,”陈仪月按住他的手,“不能报警。” “这边打得到车吗?” “去哪?” 宋林意识到情况非同寻常,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机场。” “跟我来。” “你不能走,小姐。”司机抓住她的手腕,半点没收着力气,将她抓的生疼。 “强迫妇女意愿啊你这是!” 短短几句话,在一旁的女学生便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你信不信我报警!” 通话结束后,司机镇定下来,“可以,我选报警。” “那你先松开她啊,咱们都在这儿呢,你们谁也逃不了。” 女生作势拿出手机打电话,司机看着陈仪月扭曲的神色,手上一松,立即被宋林抓住破绽,手腕被猛地踹上车门。 “砰”的一声响。 “跑!” 一口气跑到马路对面,人行道警示灯又绿变红,司机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了一阵车水马龙中。 “拿着。”宋林喘了口气,将手上的头盔放到她手中,“戴上,我有辆摩托停在这附近。” “还剩多少时间?” 陈仪月抿抿唇,“尽快。” 情况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宋林了然,知道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很快将陈仪月捞上后座,检查完她的头盔后,上身俯下,“坐稳了。” 摩托疾驰而出,快出一道残影。 陈仪月几乎要尖叫出声。 好在车速渐渐慢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很不得整个人贴在了宋林背上。 四十分钟的路程,被压缩到了半个小时。 一旦进入人流量巨大的公众场所,在短时间内,不论是容知廷还是容珩,都无法轻易找到并将她带走。 宋林替她解开头盔,推了她一把,双手比“六”放在耳边。 “谢谢你!” 陈仪月大声喊道。 宋林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后,重新骑上车,同一辆宾利擦肩而过。 离起飞还有五十分钟的时间,二十分钟内从偌大的机场精准找到一个女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倘若借助一些特殊手段,那只会更加打草惊蛇。 一时间,容珩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四肢被锁在矮小的方块盒子里,舒展不开拳脚。 他吩咐派来的人先去找,对这条路并不抱过多的希望。 陈仪月既然已经逃脱容知廷的人,那必定是早就有所察觉,现在去找只会难上加难。 他拿出手机拨通容知廷的电话。 “把她航班的班次发给我。” “行,人没找到?” “真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容珩是在明嘲他办事不力。 容知廷自知理亏,刚刚又从一毛不拔的兄长身上得了那么大的好处,此时便不再顶嘴,只先挂断电话,以示不满。 得到班次信息后,容珩定睛一看。 看来还不算太蠢。 接着发了个跨洋短信,很快,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整个班次的乘客信息便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他手指往下滑动。 没有……没有……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抱歉,是他误判了。 容知廷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思索了半分钟的时间, 意识到自己无法继续平和的等待,于是准备重新动用从前在M国的势力。 “Samuel?怎么,在Z国终于混不下去了,准备回来了?” 容珩用英语骂了他一句。 “气什么?不会又是你那位小未婚妻的事儿吧?” 见他沉默,电话那头低低的笑出声。 “啊哦,看来我猜对了呢。” —— 陈仪月从一开始,就没有全然信任过容知廷。 容珩是诡计多端的商人,难道容知廷就濯清涟而不妖吗?幼稚到费了这么大一圈的功夫,只想让容珩觉得难受?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用她的行踪要挟容珩,如果容珩不在意她,她留下与否便也不重要了。 如果容珩在意她…… 毫无疑问,容知廷成功了。 可惜,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论是奶奶还是宋怀安,亦或是她在南城的朋友老师,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她的离开只会在某个被意识到的瞬间引得一阵唏嘘。 而她会在G国度过人生最后一个属于学生时代的假期,三个月后,等到她从所有人的记忆中都淡去时,陈仪月知道,自己的新生活即将开始。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即将迎来自己人生的崭新阶段。 一切从零开始。 落地前夕,手机振动。 一串外国的未知号码。 【找到你了,仪月。】 【输的人要乖乖接受惩罚哦^ ^】—— 作者有话说:红包?有的~[猫爪] 第44章 昏迷 【你会后悔的,陈。】 陈仪月犹记, 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望向机舱外随着远离而逐渐变得渺小的城市。 从前认为它宛如世界上最大的迷宫,她也曾一次又一次在其中迷失方向。 直到它逐渐汇聚成她瞳孔中小小的一点。 当她眼中的世界足够大, 回望过去, 南城也不过浩瀚夜空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星罢了。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容珩, 她也不会被逼到走这一步, 按照她循规蹈矩的温吞性格, 恐怕再犹豫上个三五年也不一定。 飞机驶过南城上空,华灯初上。 陈仪月在心里默默同他、同过去的一切告别。 从今天起,她不会再对任何未知感到恐惧,因为那将会是她全新生活的起点。 她不必再做一株需要精心培植在温室的花。 脑中回忆翻飞,陈仪月在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次睁眼时,脸上是数十个长途飞行后的淡淡疲惫。 耳边响起英文的播报, 宣告着十五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即将迎来结束。 她脸上露出几分罕见的雀跃, 感知到这类久违的、鲜活的情绪, 陈仪月眼底的笑意荡漾开来。 垂眸, 手机上的短信却如同一杯寒凉刺骨的冰水,使她脸颊上的鲜活与温热尽数褪去。 看清短信内容的瞬间, 陈仪月耳边传来细微的、金属撞击的鸣声, 不断放大, 直至她眉头紧紧皱起,眼底浮现出错愕的神色。 文字是戏谑的语气,即使隔着屏幕,陈仪月也能感受到男人一张笑脸背后埋藏的愠怒, 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即使她不告而别,刻意算计,但他依旧对她使用着过往亲昵的爱称,仿佛这一场她筹谋已久的逃离在他眼中不过一场小孩过家家的游戏。 很快,她心中的怒气尚未升起,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信息便一条接着一条疯狂的涌入,几乎要占据她眼前所有的视野,像倒刺丛生的荆棘,收束着她脆弱的脖颈。 陈仪月眼前发黑,嘴唇颤抖。 【宝宝好像生气了呢。】 【可是我也很生气,宝宝怎么能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玩呢,我会很担心的。】 【不过没关系,宝宝。】 【我很快就可以来陪宝宝一起玩了。】 【我在G国也有一座很漂亮的庄园,宝宝会喜欢的,对吗?】 【仪月,抖什么?是在害怕吗?】 【抬头,宝贝,猜猜我在哪?】 【宝宝,被吓到了吗?你看,离开我,你还能做好什么事呢?】 【好没用的宝宝,就应该乖乖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狠狠攥住屏幕两边的指尖泛着与唇无异的白,额间冒出绵密的细汗,周遭窃窃私语的人声在耳中不断放大,最后变成宛如厉鬼般的刺耳尖叫。 她脊背躬起,一条手臂环抱在自己的腰间,不自觉的用力将自己往座椅里按去。 陈仪月尽可能蜷缩着她的身体,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整个人的呼吸变得沉重无比,每一声都伴随着颤抖的呻吟。 眼前的信息还在不断地跳动着。 凌迟般的精神折磨,迫使陈仪月对他的忍耐力降至为负数,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浓重的厌恶。 须臾,她抓住了他的破绽。 如果他真的已经找到了她,想要报复她,为什么还要在手机上给她发送这些毫无意义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恐吓的信息? 按照这个想法,陈仪月再看,便并非威胁,反而藏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了。 她倏然畅快的笑出了声。 陈仪月垂眸,拇指在键盘上跳跃。 【我讨厌你,容珩。】 删去。哪个神经病会以为她在撒娇。 【你贱不贱?不要脸的东西。】 删去。怕他觉得爽。 陈仪月也没这么犀利的骂过人,打下那一行字时,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她定了定心神,两三分钟后,吐出一口气—— 【容珩,我厌恶你虚伪的面具。】 【我不需要你为我铺就的锦绣前程,也不需要你为我搭建的桃花源乌托邦,我不需要你的钱权势,同样,我也不需要你的爱。】 【你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想让我成为你身边最乖巧温驯的容太太?做梦。】 【你卑劣、无耻、下贱,伪善而令人作呕的面目,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 【我不需要你。】 【再也不见。】 敲下“再也不见”四个字后,陈仪月迅速将号码拉黑并关机。 三秒后,屏幕上端一条信息飞速闪过。 【你会后悔的,陈。】 不过陈仪月并没有看见,手机关机后,她仿佛失去了全身上下所有力气,颓丧的往座椅后倒去。 她已无暇再去思考其他,例如这些信息是如何在飞行途中发送到她的新手机卡上的。 刚倒下,陈仪月耳边便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是机组的服务人员,向她递来一条薄毯。 穿着制服的女人身形高挑,微微弯腰,语气柔和,向她解释,自己刚刚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陈仪月不愿拂人好意,接过那条薄毯,轻声道谢。 薄毯被披盖在腿间,鼻尖隐隐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很淡,却意外的好闻。 吸进鼻腔时隐隐感受到辛辣的气味,后调却泛着一股清香甘甜。 陈仪月忍不住将毯子往上挪了挪。 心绪很快平静下来,不知为什么,思绪也开始缓缓生出几分倦怠。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只能发出自己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呓语,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无比,几番挣扎,眼睫翻飞,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小姐?小姐?” “小姐您还好吗?小姐?” 陈仪月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不断的摇晃。 意识不断挣扎着,最后被拽入深海。 耳边响起乘务员柔和而坚定的声音。 “请放心,先生,我们机组人员都接受过专业的培训,请先让我们带这位小姐离开,进一步确认她的身体状况。” “感谢您的配合。” —— 六月下旬,G国,初夏,气温宜人。 机场内人来人往,纪优一身灰色薄外套加运动裤,比起人均一米七起步的G国人,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在人群中并不算太过显眼。 纪优戴着口罩,双手插兜,唯一露出的双眸情绪淡漠,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出口,半小时过去,始终没有看见同脑海中那张脸重合的女人。 纪优的视线依旧,从兜中摸出手机,目不斜视的盲按出一串号码拨出。 “嘟——嘟——嘟——” 一分钟过去。 无人接听。 “优?还没找到你的朋友吗?” 纪优闻声望去,是萧桓。 见她转身,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纪优垂了垂眉眼,接过萧桓手中递来的那杯热可可,驱散了几分掌心的寒意,眼底也多了些许温度。 说到接机这事,纪优眉头轻蹙,鼻梁上的镜片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没有,她的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雾气散去,再次露出她轻蹙的眉眼,萧桓垂眸看她,熟稔的握了握她的肩头,“我给方莹打个电话问问。” 纪优制止了他,“她现在在开会,一场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别打扰她。” 萧桓一顿,将手机重新放回包中。 时候不早了,四周的人也渐渐变得稀疏零散,纪优心里浮上一层不太好的预感,“我去找人问问。” 萧桓拉住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啧。” 面前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意味,下压的眉眼扫过两人牵拉着的双手。 纪优抬眼,看清楚来人,原本扬起的手腕耷拉下去,冷声道:“让开。” 萧桓皮笑肉不笑,顺势将纪优揽入自己怀中,向他打招呼:“小陆总。” 明明大厅宽敞无比,陆斯衍却像是铁了心的要和他们作对,站定在了两人身前。 原本淡定的神色,在听到那声“让开”后起了波澜,眼底翻涌起骇人的巨浪,右手紧握成拳,嗤笑一声,声音阴恻恻的,私人情绪浓重:“凭什么要我让?” “小优,我们走。” “嗯。” 陆斯衍看着纪优顺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眼尾泛起一层粉红,指尖轻颤。 擦肩而过时,他伸手拉住她的另一条手臂。 很轻,堪堪只是虚握。 纪优却停了下来。 陆斯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意气用事,很快软了语气,问她:“是出了什么事吗?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纪优侧目看他,陆斯衍紧张的喉结滚动几圈。 须臾,她的声音依旧很淡,“你是从Z国来的?” 陆斯衍:“是。” “哪个班次?” 陆斯衍回忆了下,告诉她。 纪优沉吟半晌,晃了晃被萧桓拉住的手腕,萧桓脸上的笑意凝滞一瞬,手指僵硬的松开。 陆斯衍微微挑眉。 接着,一张照片出现在了他面前。 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见过吗?”纪优问。 “好像有点印象。”陆斯衍从纪优手上拿过手机,食指指尖无意识擦过她的虎口。 陆斯衍回想了下当时客舱的情况,很快,从脑海中摘出有关女人的记忆。 “她似乎身体不太好,眼睛始终是闭着的,被乘务员带到了……好像就坐在我的右前方?” 当时,头等舱的乘务员还轻声到他身边表示了歉意,他摇摇头,只抬眸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是你的朋友?” 纪优“嗯”了一声。 “稍等,”陆斯衍把手机还给她,从联系人中找出一个电话,“我帮你问问。” “谢谢。” 陆斯衍喉间一窒,忍住不去揉弄她脑袋的冲动,“不用,优……纪优。” 五分钟过去。 陆斯衍的神色由刚开始的轻松到微微凝重。 电话挂断,“我想,你的朋友似乎惹上了麻烦。” “什么麻烦?”纪优眉眼沉下去。 陆斯衍唇角微弯,“这里人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纪优思索片刻:“好。” “我只和你说。” 萧桓闻言,眸色犀利的看向陆斯衍,掌心不自然的放上了纪优的肩头,语气里满是不赞同:“陆斯衍,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陆斯衍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 “可以。”纪优答应,中断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萧桓面色微微僵硬,“小优,我……” 纪优仿佛没听见,对着陆斯衍道:“走吧。” 陆斯衍将行李随手扔给身后的助理们,亦步亦趋的跟在纪优身后,同萧桓擦肩而过时,周身散发出一股胜利者的气息。 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滚吧,不要脸的小三。”—— 作者有话说:这对剧情不会很多[抱抱] 第45章 代价 “好啊,和你做到死。”…… 陈仪月醒来时, 发现自己身陷于柔软舒适的床榻之中。 头痛欲裂,混沌感几乎要将她的大脑一分为二。 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心中闪过一股慌乱,她伸手向上探去, 在双眼前发现了类似于布条的东西。 ……是男人的领带。 她扯下后, 凝眸沉思几秒,下了床。 好在身上的衣物完整, 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卧室的门半开着,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的要命, 她似乎被人安排在了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眼前才出现一处向下的楼梯。 记忆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陈仪月在熟悉的方位找到他。 面对面,平静的对他说出那句,“容珩,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分开就是这段感情最体面的结局。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以白金为主色调的会客厅内,容珩一身纯白西服, 脚下的地板花纹繁复恢弘, 圆拱形的天花板上, 雕刻着古希腊艺术家的塑像。 容珩却并未泯灭在其中, 恰恰相反,袖口的银色袖口泛着冷光, 贵气尽显却不庸俗, 周身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彰显出几分纯洁与神圣。 他眉眼弯弯,走近了,陈仪月才发现他眼下那层薄薄的青黑,俯首凑近她时格外明显。 男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自顾自的牵起她的手,十指不容拒绝的插入她的指间。 嗓音有些疲惫的沙哑。 “宝宝,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喜欢吗?” “是国内那套的五倍大,足够宝贝跑了。” “喜欢吗?嗯?宝贝?” 每说一句话,男人便靠近她一步,眼神是由上至下的俯视,眼睫下一片阴翳,阴沉的眸色如今兴致盎然,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十指相扣。 他不顾她意愿,强势的,几乎是在顷刻间,一只手扣住她的两条小臂,将她的双手反剪在了背后。 “说话。” 他的嗓音沉下去,似乎没了耐心。 “你别……” 容珩用手挑起她的下巴,视线在空中交汇的瞬间,陈仪月的声音弱了下去。 不是他叫她说话的吗?那现在又在发什么疯?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拒绝的话,懂吗?” 全然是上位者命令的语气,陈仪月被俯瞰,被不容反抗的压制,被男人的虎口抵住脖颈。 看上去脆弱极了,像花房里最独一无二的那株玫瑰,花茎上尖刺锋利,想要折下,就必须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 容珩以前从未想过要折下它。 折下一朵鲜活的花,得到的只有凋零的宿命,但如果将她制作成标本,日日夜夜供他观赏,也未尝不可。 说到底,他终究不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她。 “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你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都能得到。” “代价是什么?” 容珩笑了一下,望进她强壮镇定的眼眸,指腹下的脉搏明明已经快的不像样子,还摆出这幅临危不惧的样子…… 哈……容珩回想起她最后发给他的那几条信息。 她不是说他卑劣、无耻、下贱吗? 她讨厌他的虚伪,讨厌他的良善,讨厌他的……不,她自始至终讨厌的都是他而已。 甚至不是讨厌,是厌恶。 厌恶。 容珩咽下这个血淋淋的词。 代价? 她居然把他们之间的感情视作一场相互置换的交易。 既然如此。 不如让她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恶劣。 “代价……” “代价就是,我的宝贝会被天天关在这里,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敞开t被我c的哭都哭不出来。” “……你也不怕死在床上。” 陈仪月咬牙说道,整个人奋力一挣,依旧无济于事,被男人轻松压制。 容珩笑了声,露出赞同的眼神,“没想到还有这种美妙的死法。” “……”陈仪月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因为她发现,她还是远远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恶劣程度。 “想好了吗?跟我回去,还是被关在这里?” “跟我回南城,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回南城?陈仪月是脑子被僵尸啃了才会答应现在和他回南城。 依旧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你、做、梦。” “我从不做梦,陈仪月。” “我只想做你。” “你去死。” “好啊,和你做到死。” 陈仪月嘴角抽搐,“你现在脑子里就只有这个是吗?” 容珩看着她,眸中情绪翻涌,半晌,他语气里带着轻蔑。 “你现在有什么立场指责我?陈仪月?” “我说过,我一定会惩罚你。” 察觉到女人肩膀的轻微抽动,容珩垂眸笑了一下,松开了桎梏她的双手,扭了扭手腕,依旧居高临下,只是说到某一个字眼时,阴翳的神情绽放出柔和的光。 “不做女朋友……就做妻子吧。” “怎么样?老婆?” 听清这两句话的瞬间,陈仪月一阵恶寒,“你做……痴心妄想!” “可惜,”容珩挑起一缕她落在肩头的散发,“我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陈仪月的心跌落谷底。 对了,她的证件…… 还有她的通讯设备…… 微微发麻的手臂缓过劲来,她难以置信的望向他,迫切的想从男人的神情中找出破绽。 可并没有。 “非我本人自愿的婚姻程序根本无效!” 陈仪月忍住尖叫的欲望,“你强行和我结婚了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狼狈?像一条怎么赶也赶不走的狗,只知道趴在我腿边摇尾乞怜!” “难道你还痴心妄想我下半辈子就要为了一张结婚证给你守贞吗?” “你做梦,容珩。” 陈仪月眼看着容珩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嘴角崩成一条直线,眼底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陈仪月非但不怕,反倒生出一股畅快,与无穷尽的勇气,他的沉默、愤怒,都成为了点燃她最好的燃料。 “你敢和我结婚,我就敢用你的钱包小三小四,到时候让你给野种做亲爸爸,怎么样?” 容珩捏住她的下颚,喉结迟缓地滚动着,“仪月的孩子……怎么会是野种呢。” “我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陈仪月面色一僵,容珩是铁了心的要把她困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了。 对峙僵持之际,玄关处传来一阵开门声。 巴掌声连同嘴间啧啧作响的声音传来,须臾,入目的是一个身着深蓝色西服的外国男人。 金发,眼睛的眸色宛如神秘莫测的深海,五官深邃,眼窝凹陷,眼尾下垂,看见被容珩拦在身后的陈仪月时,拍了两个巴掌。 “Pert.”容珩冷声,语气里带着震慑的意味,十分不满他如此冒昧的行为。 Pert遗憾的将目光收回,“我只是想瞧瞧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我亲爱的好哥哥,你可真小气。” 哥哥? “什么事?” Pert道:“Caspian想见你,现在就在我那。” 要不是想亲眼来看看把Samuel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长什么样,他才懒得来跑这趟腿。 “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带着女朋友来的,或许……可以让你家宝贝一起去玩玩?” “顺便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啊。” 不等容珩出声,陈仪月便挣脱他的桎梏,抢先回应了面前金发蓝眼的外国男人,当然,担心对方听不懂,用的是英文。 “不许。” 他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等你回来做我吗?” 容珩没想到她在外人面前也如此口无遮拦,阴恻恻的看了Pert一眼,警告的叫了一声她的全名。 “陈仪月。” 她和他叫板,“容珩。” Pert面带微笑听着两人用中文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不理解一向果决的Samuel如今在犹犹豫豫什么,不过他也能从现在的情况里猜出些许。 “难道把她带在身边不是最保险的方法吗?” 容珩投来斥责的目光,Pert无所畏惧的看了回去,眼中是藏不住的戏谑。 良久,容珩才点了头。 离开庄园前,容珩特地用中文再三提醒她。 “务必时刻跟在我身边。” “不论发生了任何事,随时躲到我身后。” 容珩的神色凝重,陈仪月不至于在大事上拎不清,从他从飞机上一系列作为来看,就知道他在国外的势力有多远超她的想象。 这样的人身边,的确时刻埋藏着未知的风险。 她还没有蠢到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但她也并不准备坐以待毙。 “Caspian……” 她似乎见过这个名字,是在……某张财经新闻的报纸上? 带着这个疑问,半小时后,陈仪月在会客厅内见到了本人。 东城陆家二少爷,陆斯衍。 身边坐着的,则是Pert口中所说的女友。 据陆斯衍介绍,女人叫Solana,中文名纪优。 陈仪月被容珩揽住肩头,介绍言简意赅。 “My wife,Evelyn。” 陆斯衍的眼神只是刚落到陈仪月身上,便被容珩隔绝了视线,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揽着女人坐到左侧的大沙发上。 “有公事谈,宝贝,你带Evelyn出去玩会儿。” 陆斯衍语气里满是宠溺,伸手拍了拍纪优的肩头。 “不必。” “怎么不必,我又不会长出翅膀跑了。” Pert也道:“这么紧张做什么”说着无视容珩,叫来一旁的管家,示意将二人带出,“两位小姐玩的愉快啊。” 容珩思虑再三,还是松开了手。 目光紧紧盯着陈仪月离开的背影。 “您什么时候结的婚?”陆斯衍看上去饶有兴趣问道。 “最近。”容珩兴致不高,脸上全无新婚的愉悦感,似乎反而对这件事忌讳莫深。 陆斯衍“哦”了声,笑道:“那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快了。” 陆斯衍大笑一声,“那我也沾沾您的喜气了。” “怎么?感情不顺?” 落魄到来沾他的喜气。 陆斯衍面色一僵,“倒也没有。” 容珩明显看出对方是在说谎,心情回转些许,大发善心:“不像是没有的样子,我帮你出出主意?” 陆斯衍眼神黯淡了些,“没什么,就是有个不要脸的小三,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有了第三者,就会有第四者第五者。” “您这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呢?这样她就只有你了,不是吗?” 陆斯衍差点被刚喝的小半口咖啡咳的呛出声来。 面色被硬生生憋得通红。 看来他家宝贝朋友惹得麻烦……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作者有话说:嘿嘿[让我康康][鸽子] 第46章 答案 “跪下。” “等……等等, 你要带我去哪?” 纪优闻言脚下步履不停,拉着她的手腕在弯弯绕绕的分岔路口精准的选择出通往终点大门的方向。 她有足足一米七五的身高,走起路来脚底生风,过膝的裙摆飘扬, 不回头, 只一味的往前走。 语气里带着些不明所以的冷淡,“离开这。” 陈仪月微微喘着气, 高跟鞋交错作响, 心底生出担忧, 却又对眼前的女人生出难以言喻的信服感。 “我们就这样走吗?” “嗯。”纪优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余光向后瞥了一眼,松开握住她的手腕,转而牵起她柔软温热的掌心,“跟上。” 一丝凉意浸润心脾, 陈仪月躁动的心仿佛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抚平,她看着纪优比她高出一截的背影, 步伐也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离开的一路都畅通无阻, 每一个关卡站定的黑衣保镖们仿佛都对她们视若无睹。 陈仪月心底震撼, 甚至纪优走过他们身前时, 都无一例外的低下了头。 直到上世纪古堡一般沉重的巨门被推开,陈仪月沐浴在阳光下时, 骤然生出一股久别于世的怅然, 不免眨了眨眼。 就这么简单?把她从容珩身边带走了? “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纪优打开门口那辆劳斯莱斯的后座, 听到陈仪月问,并不回答,陈述的语气:“你想走吗。” 陈仪月看着纪优的眼睛,迟缓地点了点头。 纪优“嗯”了声, 她向来注重效率,看中结果,言简意赅:“上车。” “对了,”纪优在关门前,想到什么,单手撑着车门边缘,微微弯腰,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澜,她微微蹙眉,“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电子设备?” 她这话说的隐晦,陈仪月听明白了,纪优是在问她身上有没有近似于定位、监听一类的东西。 陈仪月思索一番,自己身上的电子设备早就被容珩不知道收到了哪去,出来的时候也没还给她,唯一有风险的……可能就只有临走前,容珩为她亲手带上的那条手链。 玫瑰金,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纪优抬起她伸过来的那只手腕,只看了一眼,从副驾的置物箱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包裹,同她一齐坐在了后座。 “夫人,去哪?” 纪优手上的动作一顿,陈仪月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股冷嘲的寓意,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不禁放缓了呼吸。 “陆斯衍是没查到我的住处么。” 司机闻言,尴尬一笑,“夫人……” “吵。” 司机深知她的脾性,即刻噤声。 轿车平稳的行驶着,一路上,纪优都在垂头试图解开她腕上的手链,很显然,从纪优时不时停顿的动作都能看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关系的……如果他……”陈仪月试图开口抚平她凝眸思考时蹙起的眉眼。 “累吗。” “不……” 纪优像没听到,“那就睡会儿。” 陈仪月:“……” 听懂了,她是觉得她吵。 看着纪优冰冷的面容,陈仪月不由自主从心底里生出一股信服,选择闭上了嘴巴,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车内温暖平稳,车外的景物却一幕幕疾驰着在她眼前闪过,她看见陌生的满是英文字母与生疏字符的门店,看见面容迥异的人脸向她所在的方位投来好奇的神色。 说实话,陈仪月并不擅长G国的语言,有关的了解还是在大二时的一门选修课,让她有了与人进行基本交流的能力。 耳边响起键盘的敲打声,陈仪月的思绪被拉回,转眼看向纪优。 黑屏的电脑屏幕上挤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英文代码,她不免发出惊叹,“……好厉害。” 纪优的回应依旧是一声微乎其微的“嗯”。 陈仪月看出她在专注时不喜被人打扰,捂住了嘴巴。 十来分钟过去,“啪嗒”一声轻响。 陈仪月动了动手腕,发现手链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径直掉落在了身下的皮质座椅上,蜷缩成了拇指大一小团,似乎是担忧被主人随时从窗外抛出。 “里面的定位程序我清除了。” 陈仪月眨了眨眼睛,她又帮她解决了一件棘手的难题,可她好像没什么能够回报的,一时间自觉有些自惭形秽。 纪优将那一小截手链捻起,放到女人的手心,“等会给她打电话报平安。” 这个“她”是谁,陈仪月心知肚明。 “我答应了她要来接你,”纪优垂头整理着东西,“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纪优将整理好的工具包放到一边后,抬起头,看到陈仪月微微怔愣的神色,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漠。 再次开口,语气依旧生硬,“所以,不用对我说谢谢。” 两人静默一阵后,陈仪月再度开口时,面色有些窘迫,“那个……我的通讯设备都被他拿走了。” “还有我的证件……” “我没钱。” 陈仪月连忙摆手,纪优已经帮了她太多,她哪里还好意思找她要钱,她只是想暂且借一下她的电话,再请求她收留她几天,剩下的事她会自己去想办法周旋。 没等她将想法说出口,便听到纪优的声音。 “听到了吗?” 陈仪月:“嗯?” 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见前座的司机忙不迭边转驾驶盘边点头,“是是,听到了,夫人。” 纪优看上去心情不太好,闭上了眼睛。 陈仪月不知道她和陆二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好多做评判,而纪优看上去也不是喜欢被打扰的类型,索性闭上了嘴,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半小时后,车辆停在一幢公寓楼下。 纪优带着她上楼,身后的司机传来叫嚷的声音,似乎是想让她停下接电话,眼见人已走远,却又不敢踏进公寓大门半步,只好站在原地干着急。 公寓面积不大,五六十平的样子,两室一厅,其中一间卧室门大开着。 沙发旁有座机,陈仪月指了指,问纪优能不能借用一下。 纪优:“随意。” 说着打开小冰箱,从里面端出半个没吃完的蔓越莓奶油蛋糕,接收到来自陈仪月的视线,眼皮极快的闭合了两下。 “我很饿。” 陈仪月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摇摇手,“我不喜欢吃甜食。” 纪优眼皮耷拉下来,半晌,盯着陈仪月,嘴里蹦出来两个字。 “没品。” 陈仪月:“……” 直到耳边传来接通声,才拉回陈仪月的思绪,方莹雀跃的声音传来,“你时差倒的怎么样啦!” 看来纪优没对方莹说实话,两人在这一方面达成了无声的一致。 她笑笑,摆出一副轻松的腔调,“差不多啦,对了,你什么时候来这边?” 方莹“唔”了声,“大概下个月吧,到时候你们有空记得来接我哦!” “当然。” …… 通话结束后,纪优将纸盘丢进脚边的垃圾桶,起身时耳边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是陆斯衍的人,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她。 纪优接过,递给陈仪月。 接着告诉她,开着门的那间房是为她准备的,说完,拿着包出门去了。 走出门,才想起来家里现在多了一个人,转过身嘱咐,“晚上不用等我。” 陈仪月愣愣的点点头。 纪优留了一把钥匙在玄关的置物架上,陈仪月将钥匙捡来收好,拆开了礼盒袋。 最新款的某品牌智能机,电话卡也一应俱全。 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三张电话卡和第三个手机了。 陈仪月发出一声叹息,将手机开机后重新注册了一个微信,暂时只添加了方莹,借口自己不小心在机场中奖被偷了手机。 随后在网上查找了攻略,尝试着登上了以前的电子设备云端,找到了相关的身份信息复印件,给当地的警察局打去了电话。 不过一番折腾下来,时针已经走到了晚上六点半的位置,相关人员已经下班,电话无法接通,只好次日再到线下进行咨询补办相关证件。 虽说麻烦,但在容珩这尊大佛面前,这样的麻烦无异于是挠痒痒,微乎其微。 陈仪月办理的G国签证是旅游签,按相关法规可停留长达一百八十天,也就是将近半年的时间,而M国的研究生入学时间在十月份,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半月。 这也是她选择到G国中转的原因之一。 不过幸运的是,恰巧纪优也在G国某所顶尖大学实验室进行交流学习。 原本睁眼看见容珩的瞬间,陈仪月都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容珩既然想威胁她,她大不了就和他耗着,他总不能放弃他在南城的事业一门心思整天黏在她身边吧? 只要她足够无理取闹,足够惹人厌烦,迟早有一天能够达到容珩对她容忍的阈值。 他不就喜欢她恰到好处的温驯吗。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处理完一切后,陈仪月思绪放空,体内涌上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很快便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 次日醒来,陈仪月轻轻推开门。 与此同时,另一道门锁解开的声音响起。 从主卧走出的,显然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家二少,陆斯衍。 陆斯衍一身皱巴巴的西装,脖子上的尖锐的红痕刺眼夺目,直入半掀的衣领下,不像指甲,倒像是……鞭子。 耳骨上黑色的耳钉衬出几分晨间倦怠的欲色。 男人扫她一眼,很快转过身,抬手将剩余的两颗扣子严丝合缝的扣上后,才偏过头,眼里饶有兴味。 “你知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门再度被打开,出来的没有别人,正是纪优,“陆斯衍。” 有人后背一凉,吊儿郎当的笑意僵在嘴角。 “跪下。” 陈仪月双膝一软,手扶着门,目瞪口呆,身子不知该怎么动作。 陆斯衍讪笑两声,“老婆,外人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纪优转过头,捉住正要悄悄逃跑的陈仪月:“你介意吗。” 陈仪月被定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一味的摆手加摇头,像只成了精的拨浪鼓。 “老婆……”陆斯衍好声好气的去蹭她的额头。 “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吗。” 陆斯衍动作一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半晌,动作迟缓的,单膝跪在了女人腿边,紧接着,另一条腿的膝盖也触碰到冰凉的地板。 男人的下颚虚虚蹭着纪优的大腿,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这幅样子非但没惹纪优垂怜,反而结结实实挨了女人一巴掌。 把他的脑袋都打偏过去。 陈仪月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抓马的场面,只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多睡三分钟。 尤其是纪优还没有同意她走的意思。 那一巴掌的清脆响声传来时,连带着她的心都猛地颤抖了一下。 “真放.荡。” “老婆……” 陈仪月听到纪优的冷笑,“进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刚想抬头,便又被男人的一声闷哼吓得垂了回去。 地板上响起明显的膝盖磕碰声。 陆斯衍的呼吸声愈发沉重,西裤在地板上拖拽磨蹭,随着门被合上的锁扣声响起,陈仪月的颈椎终于得到解放。 “陈仪月。” “啊?”冷不丁被点名的陈仪月猛地一抬头,攥着两手的热汗。 纪优穿着宽大的T恤,露出一双匀称健康的双腿,堪堪只到肩头的发丝微卷,赤足,上身半倚在门框上,露出半个略显骨感的肩头。 她的嗓音自始至终都透露着一股极端的淡漠,冷静到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建立在无数场试验基础上万分确切的真理。 “男人就是天生放.荡的东西,如果不好好调.教,就会像昨天那样发着疯来咬你。” 纪优将陆斯衍和容珩归为了一类人,在感情上统称为败类。 “他很快就会找上门来,而我很忙,这次不会有空去接你。” 纪优说完,抬手撩了把凌乱的发丝,情绪似乎有些波动,难耐的闭了闭眼,重新按下门把手,身体向内倾斜。 “陆斯衍,”纪优揉了揉太阳穴,“给我点支烟。” “老婆,你不能……” 纪优低头,神色沉沉,指尖插入男人发丝中,似是不解。 门合上的前一秒,纪优的声音从门缝中泄出。 “狗会说话么。” 陈仪月艰难地从清晨这一幕闹剧中抽离出来,她不论如何也想不到,白天清冷疏离的纪优和光鲜亮丽的陆斯衍,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站在餐桌前,隔夜的凉水一杯一杯往喉咙里灌。 原因无他,刚刚两人给她三观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以至于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容珩穿着西装,双膝大开,脖颈高仰,跪在她脚边被踩的模样。 狗是离不开主人的。 而在他们这段关系中,是谁离不开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 作者有话说:纪陆是预收的男女主噢[奶茶] 第47章 原谅 他真大度呢。 时间一天天流逝, 陈仪月担心的事却始终没有发生。 纪优和陆斯衍自从那天上午过后,也再没有出现在这所公寓之中。 但陆斯衍派了一位女下属前来,协助她处理相关证件的补办与申领,奈何G国警署的办事效率实在低到令人哑然, 陈仪月别无他法, 只好暂时回家等待。 陆斯衍遣人向上边打了招呼,以至于不会让她孤身一人被抓去警署遣返。 不过陆斯衍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二少能在异国他乡说得动当地警方这件事, 尚且存疑。 陈仪月不愿深想。 因为思绪一旦探出枝丫, 便会如雨后春笋般疯长。 一个宁静祥和的午后, 陈仪月看着钱夹里仅剩的三张百元的纸钞犯了难。 实不相瞒,这还是用她之前无意揣在衣兜里的钱换的。 如果不是因为容珩,她如今就算不富裕,也轮不为钱犯愁的地步。 语言不是问题,陈仪月会说G语, 只是不精通,她想过去打零工暂时过渡一下, 但她现在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 能选的也只有毫无保障的低时薪黑工, 要是不幸被警察捉到, 又免不了一场大麻烦。 一波未平,她不想再冒任和风险又起一波了。 她所在的里索伦是G国的首都, 公寓所处的地方位于中产区。 街道干净整洁, 邻里往来也还算和谐, 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治安了。 陈仪月仅仅只是在这住了一个星期,在楼下公园散步时,就从邻居口中得知到了不下三起当街抢劫案, 以及两起入室盗窃案。 以至于陈仪月每每回家睡觉前,都要仔仔细细检查一遍门窗,并在睡前拉上窗帘。 她身上除了三百……不,现在是二百八十欧外加六个钢镚可惦记,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倒是纪优,客厅角落的三角书架上堆积着满满一个角落的草纸和书页,风吹过时掀起一两页,如果不仔细看,陈仪月几乎就要认为那是一本上世纪的英语小说。 担心其中有什么重要的研究成果,陈仪月还专门找了一块布来以作遮挡。 但终究不免惊叹,尤其是得知对方甚至只有二十岁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果然是人外有人啊。 次日,陈仪月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晨跑。 自打上次被容珩一只手锁住两条手臂无法动弹后,倒也不是上次,以前在床上的时候,两人的体力差距也可见一斑,容珩也曾说过要带她好好锻炼,只不过那时候她懒,容珩又对她的撒娇毫无办法。 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推来推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教人一次就会,她如今算是彻底意识到拥有一副好身板的重要性。 原因不止这一个,陈仪月想,异国他乡,一个女孩子总要自己有点防身的本领。 不然再遇到容珩这种大变态怎么办? 又想到这个人……陈仪月叹气不是不叹气也不是。 他来找她她头大,他不来找她她反倒更头大。 以这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陈仪月总觉得不来找她可能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说不定他就是想温水煮青蛙把她耗死呢? 额额额啊啊啊……真是在眼前不消停不在眼前也闹挺。 陈仪月在心底给容珩的同类项们默默打了负分,什么温柔稳重年上男,阴起你的时候都不带响的……还不如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呢,至少人家阳光开朗心地纯善呀。 陈仪月决计将这个讨人厌的大坏蛋赶出大脑,沉浸式体验汗水带给她的成就感。 这块住的多有看上去年轻的像学生的青年人,公寓出门往前走一百米的样子,有个湖心公园,有一圈约莫四百多米的环湖跑道。 那里就是陈仪月最近的主战场了。 她今天在家里磨蹭了会儿,来的时候看见座椅后边的草地上稀疏的铺着几张颜色各异的条纹格子野餐布,金头发的小女孩玩泡泡机时露出没长齐的虎牙。 运动鞋踩上绿油油草地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阳光被大树枝叶切割成大小不同的碎金,轻柔地拂过她矫健的身躯。 等她跑完一圈回到原点,呼吸已经有些沉重,但她自知不能停下,以她这小半年被容珩骄纵着就差养瘫了的身体,一停下恐怕就永远跑步起来了。 “Nose in,mouth out!” 身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棕发青年,倒着身体跑到了她身前,嘴里喊着“节奏”,应该是在提醒她。 颇有律动感的歌声随即传入她的耳中,陈仪月累的半死不活,可青年却大气都没喘一下,甚至于歌声平稳到她几乎找不到换气口。 他特地将重音留出间隔,慢慢的,陈仪月踩上了他的节奏。 “Perfect!” 两公里结束,陈仪月倚靠在石栏上,即使已经坚持了整整四天,可她依旧气喘吁吁,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接过青年递来的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halo,Ariel.” “Evelyn.”陈仪月朝他笑笑。 Ariel额头上的汗水沿着挺拔的鼻梁顺流而下,隐入隐隐可见轮廓的纯黑色运动服领口中,浅蓝色的眼睛在同身后的阳光相得益彰。 Ariel耳尖染上一丝薄红,小幅度的拽了拽领口,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瓶水。 他挠了挠头,微曲的卷发在空中晃了几下,大方开口夸赞她,说她是他见过最美丽的亚洲小姐。 陈仪月缓过气来,被直白的夸赞弄的腼腆的低下了脑袋。 很快,她摸摸鼻尖抬起头,看见Ariel一动不动盯着她的那双大眼睛,棕色卷发在空中飘扬。 扬起的两簇,像小狗高兴时飞起来的耳朵。 …… 陈仪月和Ariel交换了联系方式。 离家十数天的纪优也终于在夜晚归家,具体什么时间陈仪月并不清楚,只在次日清晨醒来时,在客厅沙发与茶几狭小的缝隙里发现了倒在地毯上的纪优。 陈仪月连忙上前扶起她,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胸膛上,转瞬对上她微红的眼眶,眼尾尤甚,似有泪痕。 “你要出门吗。” 纪优嗅了嗅从她身上弥漫出的淡淡的栀子花香,家里的沐浴露用完了,是她昨晚上在浴室看见的那瓶新开封的。 陈仪月见她似乎没事,只是在地上睡着了,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啦?” 纪优摇摇头,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孩气息,“我想吃马卡龙。” “什么味的?” 陈仪月记得楼下不远处就有一家甜品店,是她之前散步时发现的,在转角的小巷子里,店主是一个中年女人,门口的盆栽后面时常会躺着一只懒洋洋的小猫。 “全部。”纪优说。 “好,”陈仪月把她扶到沙发上,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之中被拉近了许多,她将纪优的外套拉链拉到顶,走之前细细的叮嘱道:“困了就去床上睡,饿了冰箱里还有两个苹果,先吃了垫垫肚子,我很快回来。” “我不喜欢吃苹果。”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柚子。” 陈仪月弯了弯眉眼,“好。” 出门后,很快,陈仪月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家甜品店,她一歪脑袋,就看见店门口那株盆景后边的白猫。 猫咪被打扰,揣着手凶巴巴的朝她“哈”了一口。 果然还是家里那只比较乖啊…… 等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什么开始懊恼的时候,陈仪月已经起身走进店门,从展示的橱柜中挑了两大盒马卡龙,放在了收银台边。 艾里夫人和蔼的朝她笑笑,说她是第一次来,所以多送了她三个泡芙。 陈仪月眼中微微惊喜,“谢谢。” 艾里夫人将马卡龙袋子递到她手上,祝她今日幸运。 回去的路上,她还顺带买了两盒感冒药和一个柚子,柚子并不是应季水果,在这边也不常见,多是进口,价格昂贵。 陈仪月结账时咬了咬牙。 当天下午,纪优在家睡觉,她步行去了附近最大的商业街,找到一家装横华丽而贵气的珠宝店铺。 越近,她的步子便愈发迟缓。 最后,陈仪月跨过那道微乎其微的门槛。 很快,店内某处传来女人因震惊而又不得不刻意压低的声音。 穿着包臀裙的女接待练练摆手,随后将在一旁核算的经理带了过来。 他再三确认,“小姐,你确定不要这条手链了吗?” 陈仪月也跟着再三点头。 指甲盖大小的钻石在灯下折射出令人晕眩的光芒,而这样的钻石,手链上镶了整整六颗。 男经理想了会,吩咐女店员去联系专业的鉴定人员,没一会儿,女店员摇着头回来了。 经理咳嗽了一声,垂眸敛去自己眼中的贪欲,“小姐,不如您明日再来?到时候我们会有专业的鉴定人员为您鉴定真伪。” “不,”陈仪月面色不虞,脸不红心不跳:“我今天晚上就会离开里索伦。” 经理眉头一皱,“小姐,您想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变现,这实在……” “这是你的手链?” 经理话音未落,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我要了。” “五万……不,十万欧!” 经理面色一变,眉毛直往下冲,“小姐,它的价值远不止十万欧!” 陈仪月面带歉意,似乎是不满意这个价格。 “二十万欧。” “……” “二十五万欧。” 天平停止摆动,听完这位先生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后,陈仪月也终于不再沉默,最后看了一眼那串手链,扣上锁扣。 “成交,先生。” 二人移步细谈,只留下一脸气急败坏的经理。 夜晚回到家中的路上,陈仪月空荡荡的钱夹中多出了一张二十五万欧的支票。 第三次体会到穷人乍富的感觉。 好奇妙。 “嗡嗡——” 陈仪月从兜里拿出手机,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两三秒后,电话被接通。 耳边传来夜风拂过青草树叶的沙沙声,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出声,一片寂静。 该不会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吧?例如盗取她的声音特征给家里人打诈骗电话之类的? 陈仪月闭紧了嘴巴,半分钟后,刚准备按下挂断,却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Evelyn!” 手指滑过红色按键。 她转过头去,看见了坐在湖边草地上的Ariel,见她转身,单手一撑,拍了拍腿上的灰尘。 “Ariel。”她礼貌的和他打了个招呼,随手将已经黑屏的手机放进包中。 夜里湿气重,草地上坐着凉,Ariel邀请她去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今天早上怎么没见到你?” “嗯……朋友状态不太好,我在家陪陪她。” Ariel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没有问她这个朋友是男是女,双手撑在腿上,两手托腮,蓝眼睛被夜空染成黑色,“那明天早上呢?如果你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跑吗?” 陈仪月捏了捏手指,不反感,心底却是难言的平静,仿佛只有同容珩有关的事才能激起她心中的波澜,阈值被提高的感觉并不好受,心口像是堵着一块棉花。 陈仪月下意识的开始抗拒这个名字出现,并迫切的想要脱离这个困境。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出这个以他为名画下的囚笼。 片刻后,Ariel被陈仪月盯的偏过头去挠了挠自己那头棕色卷发。 寂静的湖心公园传来女人轻快的笑,如一颗投入湖中心的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漂亮的水波纹。 “好啊。” 本以为今晚就到此为止的Ariel,却听见坐在他身边的Evelyn也学着他的样子,只不过她是单手,撑起下巴问他—— “Ariel,你想知道我的中文名吗?” Ariel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当然!” “陈、仪、月。” Ariel张口学她的发音,“陈、一、月?” “好棒!” Ariel毫不怀疑自己再伸手就得把头皮挠下来了,腼腆的埋头眨了眨眼。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Ariel眼神清澈,“什么意思?” 陈仪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Ariel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轮淡黄色荧光的弦月。 “moon?” 陈仪月向他投以赞赏的目光,Ariel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她,卷曲的呆毛被风吹翘起来,前后直晃,像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小狗尾巴。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那我以后可以叫你……” Ariel尚且生疏的发出了“Yue”的音,感觉舌头在嘴巴里变得叛逆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的发音好像不太对。” 陈仪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摆手,手心痒痒的,总有一种想上手把他脑袋压平的冲动,再看他的卷发像面包烘烤时那样蓬松的弹出来。 那场面一定很可爱。 她眼尾向上又扬了扬,脸颊歪着,快挨到肩膀,头发如同月光倾泻而下。 “没关系,那我再多教你几遍?” Ariel的脸红透了,心跳声快到要冲出胸膛,撑在座椅上的指尖微动,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似的。 他想做她的好学生,想听得更清楚,想……离她更近一点。 临了,陈仪月被Ariel一路送到公寓楼下。 “明天见。” “明天见,月。” 陈仪月笑笑,看着在楼梯下不走的男人,轻声道:“提前说晚安,Ariel。” Ariel的耳尖又十分不争气的红完了。 他也小声道:“晚安,Evelyn。” —— 里索伦富人区的一栋别墅内,陆斯衍被一群保镖围在客厅中心,右手边坐着他连夜从国内赶过来的大哥陆斯弈。 陆斯弈单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怎么也没想到,陆斯衍跑到G国追个女孩,能闹到Samuel和Pert这儿来,事到如今他只能尽量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施压让陆斯衍交出Samuel想要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Samuel的助理下来告知他们可以离开了。 “她会更讨厌我的吧。”陆斯衍苦笑一声。 陆斯弈揽了揽亲弟弟的肩,“没事,不差这一件了。” 陆斯衍想还嘴,一出口,只余满嘴苦涩,最后只化作一句,“回国吧。” 二楼书房。 室内一片漆黑,唯有正对着门的落地窗拉开了半边厚重的窗帘,四周寂静,月光淡淡的从窗外跃进,为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渡上半边余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纯黑色的上衣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只露出一颗眼珠尚且在颤动的脑袋,线条分明的下颚像夜里泛着凌冽冷光的剑锋,可他的双眸却倾泻出怅然又悲伤的情绪,茫然不知指向何方。 眼下泛黄的稿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月字,钢笔的笔尖用力到墨迹泛开,快要渗破纸张。 为什么呢。 她说爱是成全,可当他听到她的笑声时,会想要掉眼泪呢。 想要就得到,这是他一直遵守的人生信条。 世上的人无非两种,一种为利,一种为情。 他认为陈仪月置于两者之间,不论是舒适的物质条件,亦或令人羡艳的爱情,或是她从小缺少的亲情,他都能毫无保留的给她。 他将自己认为好的给她,将自己认为不好的,从她的人生轨迹中无情的剔除,就像把尚未成熟的青果放入特定的模具中,让它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生长。 冲动过后,掠夺的本性逐渐淡化,容珩意识到,如果不改变策略继续这样下去,只会令陈仪月愈发厌恶他,愈发想要远离他。 她把他送她的手链卖了,没关系,是他考虑不周。 只是拮据时的迫不得已,可以原谅。 她和别的男人晚上一起散步聊天,没关系,是他惹了她不高兴。 只是郁闷时有油嘴滑舌的东西撞上门来了,可以原谅。 发觉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容珩轻轻“呵”了声,面上却无丝毫温度,紧握的钢笔笔尖戳破纸页,油墨渐渐渗透到最底下的那一张,笔尖被抽起时,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真大度呢。 他可以毫无底线的原谅她做的一切,那她呢? 只要他不再强迫她,好好和她坐下来谈一谈,她肯定还是会原谅他的。 这样想着,容珩僵直的唇角才总算是弯了弯,他将那一页写满了字的纸撕下来,压进书中,拿起桌边的手机,刚想拨通,手一顿,从抽屉里拿出来另一个。 “仪月……” 秒挂。 下一秒,屏幕四分五裂。 二十分钟后,守在隔壁的Ivor收到“备车”的指令,默不作声的叹了口气。 次日早晨。 寂寥的街边,容珩躺在主驾驶上微微睁开了眼,向前看,俨然是陈仪月昨晚坐过的那条长椅附近。 阳光有些刺眼,容珩抬手挡了挡,缓过神后,模糊的视线总算变得清晰起来。 “滴——” 刺耳的喇叭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吓到了路过的人们,脾气不好的想直接上前拍窗,走近后看清楚了车标,手又收回来,忿忿的在外边骂了两句。 温暖的早晨,容珩却觉冰凉刺骨,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车窗外的某处,右手无意识的从身侧拿出了什么东西别在了腰后。 动作间发出沉重的金属磕碰声。 容珩打开车门,下车,听见清脆利落的鸟叫声,像葬礼时悲燕发出的哀鸣。 他做了个决定。 从现在开始,直到走到陈仪月身边,如果他们还没有结束这个拥抱, 他就杀了那个贱人—— 作者有话说:求评论求灌溉TvT最近后台好安静哇安静的能找个地方躺下睡觉了就是有点凉嗖嗖的[爆哭]orz 第48章 句号 她合该得到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青年男性的朝气在一瞬间席卷了陈仪月的全部感官, 像沙滩上迎面而来的一阵海风,紧接着浪花拍岸,鼻尖是若隐若现的海盐气息。 Ariel满眼都是女人笑着朝他挥手的模样,快步上前, 一时不察, 被顽皮小孩扔到路中央的鹅卵石绊了一跤,直直向前栽去。 紧接着跌入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 下巴磕到她的颈窝, Ariel无意识的蹭了蹭自己脸颊, 被烫到后连忙站直了身体, 道歉时结结巴巴,像牙牙学语着急了的小孩。 陈仪月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刚想出言安慰,余光无意瞟到一个逐渐走近的身影。 微微上扬的嘴角,一步, 一步,变成了一条僵直冷硬的直线。 她越过不明其解的Ariel, 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换个地方谈。” 女人扬起的手臂, 像锐利的刃, 毫不留情的将世界分为两个部分, 而他是被隔绝在外的那部分。 容珩强颜欢笑,再好的骨相也遮挡不住他散发出的疲惫。 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 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面目可憎, 可眉心却始终舒展不开, 阴翳的眸像一滩了无生气的死水,令人看上一眼就急不可耐的想要远离。 他宁愿从陈仪月眼中看出对他的嫌恶,亦或是愤怒,可没有。 什么也没有。 “可以。”他听见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像样子, 像呕哑嘲哳的小提琴声,锯木头那般刺耳。 咖啡厅内。 陈仪月习惯性的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店员递来菜单,她摇了摇头,示意将菜单递给她面前的男士。 容珩点了两杯美式,随手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纸钞作为小费,店员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无限放大,殷切的祝他们约会愉快。 “他是你认识的新朋友吗。” “是。” 她回答的坦荡,容珩苦笑一声,上赶着找罪受似的:“男朋友?” “不……管你什么事?” “如果他是你的新男友……我就不会再来找你。” 陈仪月死都不信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 前车之鉴已经够多,Joyce、盛琰、宋怀安……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蠢。 “不是。”她斩钉截铁,“刚刚只是他不小心跌倒,我恰巧扶他一把。” “你不信我。”他感到四周空气稀薄,难以呼吸。 “你的信用在我这已经消耗殆尽了。” “……” 对话陷入僵局。 很快,两杯美式被送到了二人面前,容珩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苦味在口腔中弥漫,他皱起眉头。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咖啡。” 陈仪月倾身,指腹敲打着杯壁,眼神望向窗外,还在容氏实习的时候,她也喜欢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做这个动作,“在公司的时候,我总被叫去给你送咖啡,有一次我不小心看见你在偷偷皱眉毛。” “不过没现在这么皱。”她飞快的瞄他一眼,笑了下,对他的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像一场令人沉醉的美梦,“你总说你不挑食,但其实你很讨厌芹菜和玉米,有时候你惹我生气了,我会在每道菜上都撒上芹菜碎,还会偷偷在你的沙拉里放玉米粒。” 阳光洒进来,长发在照耀下显现出几分金色,“但你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反而觉得我这样做很可爱。” “你的作息规律,但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学会了赖床,有个月你的体脂率上升到了你无法接受的区间,我在你的健身教练旁边幸灾乐祸。” “你的衣柜里总是清一色的黑白灰蓝,但后来我给你购置了很多不一样的颜色,有些还和我是情侣色系,我记得那段时间,你在走之前总会把我弄醒,问我今天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被你吵烦了,总是随口一说,醒来的时候自己都忘了说的什么,可你却依旧乐此不疲。” “你还为了我,和A大的教授们打了招呼,给我请了老家有名的厨师做饭,在玫瑰园里给我架了一座又一座秋千。” “我的母亲流产,继父入狱,未婚夫失势,哥哥深陷舆论漩涡。” “我知道这些都是为了我,你在帮我报复他们。” “在你看来,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为难你,相反,我应该为此感到热泪盈眶,然后与你的感情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但是,我还是费劲所有力气想要离开你。” 容珩怔怔的看着她,听她一字一句的讲完,因为她话语里流露出的一丝失落而感到欣喜,嗓音沙哑,“为什么呢。” “我的性格太强势?还是因为结婚的事?” 他语速很快,“我承认,是我之前太过心急的想把你绑在身边,可我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仪月……” “容珩,你还没有发现吗?” “什么?” “以你的权势和阅历,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和你更加契合的伴侣,为什么要在这里求我呢?” “求”字是她咬着牙说出来的,像一块终于被掀开的遮羞布,将他所有的不堪尽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你因为我变得不像你自己了,这不对。” “那我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陈仪月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垂眸看着咖啡杯边的浅棕色小气泡,一个一个被空气戳破。 为了一个前路扑朔迷离的女人,不管不顾扔下自己的事业与前途,最后两边都没讨着好。 “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嫁给盛琰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容珩的脸色从一开始她追忆往事时的淡淡愁绪,逐渐变得愈发阴郁起来,像一场连绵不断的秋季阴雨。 “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谁都不体面。” “所以容珩,我们放过彼此吧。” 得到的是男人无穷尽的沉默,他目光凝滞在她的发顶,神色有些空洞,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深思熟虑。 半晌,他终于开口。 “如果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是现在这个我,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陈仪月抬起头,眼睫翕动,最后直视他,坦然的通过他的眼睛,找到过去爱人的影子,坚定道:“可我只喜欢过现在这个你。”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条无限延伸的直线交错留下的交点,成为他们共同的人生印记,片刻的美好过后,各奔东西,才是他们最完美的结局。 半晌,容珩喝完最后一口美式,眼中浮现出洁白的杯底。 最后一颗泡沫泯灭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明晚会乘专机返回南城,可以来送我最后一次吗?” 陈仪月抿唇,对男人转变态度的速度感到讶然,但还是始终保持警惕,“不好意思,我……” 容珩没等她说完便打断她,起身道:“没关系。” 男人走到前台结账。 陈仪月不可置信,怔愣的看着男人起身离去的背影,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跟上。 玻璃门被男人有力的手臂轻飘飘推开,风铃作响,耳边传来翠鸟清脆的啼叫。 “容珩!” 他没有转身,只是停下了脚步。 “……祝你前途坦荡,幸福美满。” 容珩侧过身,半张脸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眼睫投射出一小片阴翳,泛白的唇微微扬起。 “祝你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片刻后,容珩转身离开。 临走前,陈仪月问他。 “你会输给容知廷吗?” “不会。” 春风拂过,容珩一步一步向前走,香樟树下,他抬眼瞧了瞧刺眼的耀阳。 这样好的阳光。 可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是夜,容珩搭乘专机回国。 前来送行的只有Pert一个人。 Pert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是Blanchel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今天下午,容珩正式与他签署了有关容氏Z国区块的深度战略合作及海外开发协议,还有…… “你在M国的那些产业真的全部都不管了?” 容珩点点头,看上去不愿多言,自从上午回来后,他就一直是这幅淡淡的死人样,仿佛他现在拿刀刺他一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Pert坐到他对面,将合同重新摆到桌子上,“你捏在手里这么多年的东西,现在什么不要就都给我了?不会有诈吧?” 容珩说,“没有。” 即便容珩不说Pert也知道,大概率是因为那个女人。 肯定是前两天他联合陆斯衍把他摆了一道,让他心生忌惮,如今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故意装出来的假样子。 他从小跟在他屁股后边长大,还不清楚他的招数么? 平时在外不苟言笑的Pert将手一摊,“不用你让,你再在Z国呆两年,它也迟早会是我的。” 容珩抬起沉重的眼皮,将那份杂志一般厚的文件扔到弟弟身上,“不要就捐了。” “从哪来滚哪去。” 纸张纷飞,Pert愣在了原地。 两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最后以容珩主动出局为终点,可Pert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与之相反,心里倏然少了一块,空荡荡的令人难受。 临走前,容珩看他满脸愁容,反而很轻的笑了下,他看着Pert,像是在透过这个小他四岁的弟弟,回顾自己曾在M国的岁月。 “蠢货。” Pert与他擦肩而过,听见他说:“去走自己想走的路吧。”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Pert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的挽留。 容珩摇摇头,走了。 第一次,他毫无负担的走出一间书房。 他忽然明白陈仪月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说得没错,体面的分开,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习惯了在混乱的世界中搭建属于自己的秩序,他习惯掌控一切,让所有的人事物都按照他的意志前行,而这套法则,被他沿用到了感情当中。 而陈仪月想要的东西,名为未知,也称作希望。 她应当遨游,而非做一枝温室美丽的花朵。 去淋雨、去摔跤、去流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一棵足以抵挡暴雨,也能安然享受阳光的大树。 飞机升空,容珩闭上眼,感受到自己同她的联系在不断的减弱,当他想要找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云端之上,眼前一片迷茫的白雾,模糊着他的视线。 须臾,雾气散去,又来,鼻尖嗅到苦涩的气息,干涸的唇间落下一滴咸涩的雨滴。 他想,他终于感同身受她的不安。 可惜,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飞机降落南城,容珩睁开眼,紧握的拳头缓缓卸力,露出将掌心硌出烙印的两枚戒指。 静静地,他将其中一枚银环素戒戴到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另一枚,则被收进了大衣里侧。 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他不在南城的一个月时间里,容知廷的项目团队连连碰壁,不过他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悄无声息失踪小一个月,先前看好他的股东们一时间纷纷摇摆不定。 直到他拿出那份与Pert签署的合作合同。 M国颇富盛名的一家财团。 众怒平息。 一个周末。 容知廷应邀与容珩见面,地址是一处老旧的小区,大白天,下面熙熙攘攘簇拥着一群穿戴蓝色工服的工人在修整打扫。 电梯坏了,容知廷在底楼骂了一句,硬生生爬了八楼。 还好他身体素质够硬,不至于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进门后,两人撕破脸后第一次见面,容知廷诡异的从容珩身上看出一丝……看破世事的,呃,儒雅? “坐。” “策划书给我看看。” “你不会又想阴我一笔吧?” 容珩淡淡的看他一眼。 想把面前这个蠢货和M国那个蠢货一起打包扔到海里喂鱼。 “脑子不用就捐了。” 为了祖父的基业,容知廷忍了。 可没想到,整整一天,小房间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都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不出意外都是容珩从M国带回来的那批人。 容珩只在前置的关键节点主动引导决策,把握大方向,细节处理则一概交给他。 容知廷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天,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八天,他爬八楼已经宛如喝水一样简单了。 容知廷有天实在忍不住了,光看他的戒指,始终没看到人,问他,“你和陈……她怎么样啊?” “嗯。”容珩神色一怔,“她读书。” “哦哦哦。”容知廷看他气场不对,自惭形秽,便不再过问。 “那你为啥不去公司?” “方案改完了?书看完了?调研的人都安排好了?” “哥哥哥哥……” 容珩睨他一眼,“蠢货。” 容知廷低头翻了个白眼,莫名有些想哭。 不是被骂的。 “对不起。” 容珩把书合上,淡淡道:“那你去死吧。”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没你这么蠢的弟弟。” 容珩扯了扯嘴角,默不作声,压下心头那股迥异而陌生的情绪。 十月。 M国研究生入学的日子。 十月十三号,容珩生日。 不知道容知廷从哪得到的消息,当天一声招呼不打就拎着个蛋糕,扯上Ivor和肖祁,美名其曰要给他过生日,直接闯入了他家。 那时候,容珩正在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 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和未婚妻异国而心怀感伤,在老屋子睹物思人,直到南城从夏入秋,窗台上的猫草长了一茬又一茬,他们才知道,容珩是铁了心的就住在这儿了。 回倒也回去了一趟,是去接猫的。 之前陈仪月喂过的那只,银月湾的佣人说,小姐走之前,曾专门嘱咐过他们照顾好它。 容珩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星星。 不知怎的,它好像不大喜欢这个名字,无论如何也不肯搭理他,非要他把它抱到怀里顺毛才肯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窝一会儿。 容珩自从国外回来后,性情大变,一个月难在公司见到他两次,每天就喂喂猫浇浇水看看书,和他祖父去世前简直一模一样。 容知廷既害怕又担心,容珩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态度,但这几个月都在实打实的不计前嫌带他做项目。 于情于理,他都想多关心关心他哥这个孤家寡人。 他要是憋着大招阴他他也认了! 终究是他技不如人。 容珩坐在大沙发上,猫怕生,躲沙发底下去了,他蹙眉看着面前三个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容知廷嚷嚷着切蛋糕吹蜡烛,关了灯让容珩许愿。 男人好脾气的由着他们折腾。 像一个无欲无求的老人,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 灯开了,容知廷问他许的什么愿。 “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么。” 容珩轻吹一口气,蜡烛灭了,被他从蛋糕上拿下来,放进一旁的纸盘里。 接着,容知廷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一声又一声“容总生日快乐”钻进他的耳朵。 坐在两边的肖祁和Ivor:…… 容珩本人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容知廷有一点点小失望。 直到—— “等等。” 容珩倏然出声。 一旁的Ivor脊背一僵。 容知廷一脸莫名,“咋了?” “退回去。” “再放。” “再退回去。” 容珩从一开始波澜不惊的神色,在听到某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时,在确认后,他站起身,白炽灯有些老旧,附身时,半张脸陷入一片晦暗。 他沉声。 “把录音笔给我。” 这是三个月来,容知廷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犹疑的对上他的视线,刚向他递出去,就被他从指间抽走。 “Pert去找她了。” Ivor后背一凉,“……是。” “让他别再自作多情。” 容珩叹了口气,握紧了那只录音笔,“……别再打扰她。” “是。”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容珩用余光瞥了一眼,没等他出声,听得云里雾里的容知廷便主动起身说要走,剩下的两人接连附和。 “玄关有伞。” 门一开一合,星星跑出来,用爪子踩他的鞋尖,被他一只手托着屁股抱到怀里。 窗户半开着,雨势渐渐大了,猫冷,他冰凉的手贴着猫的肚皮,染上些许温热。 雨下了整夜,那句“生日快乐”他听了一遍又一遍,奶油融化,他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甜腻到发苦。 他们总说,时间会淡化一切,可为什么她的身影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的记忆中愈发清晰呢。 他开始频繁的梦见她,继而变得嗜睡,甚至一个人在家时,偶尔会出现幻觉。 渐渐地,容珩把自己锁在陈仪月曾睡过的房间里,他蜷缩在女人的小床上发呆,只有星星饿了挠门的时候,他才会起来,喂完粮后又躺回去。 容氏的关键期过去了,他做了甩手掌柜,凡不是特别重大的决策,他一概不过问。 容知廷和他在国内的两个特助忙的焦头烂额,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容珩已经在深夜被送进了医院。 “你说实话,他和陈仪月到底怎么了?” Ivor叹了口气,“分手了。” “陈小姐似乎还交往了一位新男友。” “那就去把她抢回来啊!你自己划自己算什么事儿啊!” 病床上的容珩睁开眼,平静的面色有了波澜,一个眼神便将他逼退:“你把她当什么了。” “送我回去吧。” 容珩不甚在意的扯下自己手背上的针管,掀开被子往外走。 容知廷自知拦不住他,更知道谁的话更管用,“陈仪月要是看见你这幅样子,她……她……” 他始终不知道下半句该说些什么。 “她怎么。” 容知廷走进了死胡同,满脸懊悔,简直想狠狠扇自己两耳光,“……她会难过的。” 容珩站在医院的大门前,纯白色毛衣的袖口还沾着一块干涸的红,他苍白的唇扯出细微的弧度,独自走过漫长而难抑的阴雨季。 “她早就不在乎我了。” “这很好。”想起她时,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蜷缩,像是在空气中抓住了什么。 “她会有一个灿烂而幸福的人生,其中不会再有我的名字。” “这很好……这很好。”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走的时候,她祝我前途坦荡,幸福美满。” 动作间,手臂上的伤口崩开,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染红了洁白的纱布。 月光下,他的面色变得诡谲起来,脸颊带着营养不良的瘦削与苍白,他想哭,眼眶却干涩到发痛。 “没有她……何谈美满呢。” 如果在一起会让他们两个人都痛苦,那他宁愿让她独自明媚。 一切不过他咎由自取。 她合该得到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惹TT 第49章 教授 “只有你自投罗网。” 一年后。 “嘀嗒!嘀嗒!” 一只手臂从被窝里探出, 将扰人清梦的圆头闹钟一齐拖入温暖的被窝中。 狭小的房间一片漆黑,床尾的电脑一半悬挂在空中,屏幕早已因电量耗尽而熄灭。 床尾下,则是散落一地的资料和书籍。 新学期伊始, 失踪数月的埃维莉娜.卡特女士终于重现踪影, 并在深夜十一点整给她发来了一份有关论文选题的相关性建议。 “请于明天下午四点前来与我汇报进度。” 彼时正在同学家聚会的陈仪月眼角立刻耷拉下来,四周的人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她忿忿地放下手里握着的啤酒杯把, 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家。 紧接着在凌晨三点收到了朋友们因动静太大招来警察惨遭罚金的消息。 陈仪月笑出了声, 捂了捂自己躲过一劫的小钱包。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再次醒来的时候, 闹钟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了“9”的位置,此时距离新学期第一堂高频数据金融计量课程开课还有三十分钟。 她的公寓距离学校的直线距离为十五分钟。 陈仪月猛地从床上蹦起来,一边绑头发一边刷牙,一边跪在地上翻找提前采买的教材,恨不得自己长出第三只手来才好。 眼镜呢? 没找到, 算了算了。 陈仪月夺门而出。 离开南城后,她过上了真正意义上的独居生活, 也是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 再没有了从前那些后顾之忧, 让她得以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与社交, 坦然地接受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善意。 她收获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 当然,性格开朗的房东小姐也不例外, 出门时, 正好遇见她在楼下浇花。 Roll小姐捂着嘴调侃她, “亲爱的,你今天的新发型真别致。” 指的是她鸡窝似的发尾。 情况紧急,陈仪月无奈的笑了下,挥挥手后迅速跑到马路边。 幸运的是, 她很快搭载上了一辆空闲的出租车。 不幸的是,早高峰的浪潮还未褪去,在距离学校最后一公里的地方,堵车了。 而时间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十分钟。 正当陈仪月泄力似的靠在了座椅后背上准备摆烂时,手机却开始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是Daisy,她的同门,这学期与她选了同一门选修课程。 Daisy的头像正在疯狂的跳动—— Daisy:!!!你到了吗! Daisy:这个新来的教授简直就像一个死板的Nerd!竟然说要点名! Daisy:请允许我进行纠正,是Hot Nerd!他撩起衣袖写板书的时候,我简直觉得他小臂上的肌肉要把他的袖箍撑爆! 等等等等…… 陈仪月没记错的话,这门课在选课时显示的授课教授,是一个白了半边头发的老教授吧? 她曾在校园里偶遇过这位老教授,身高和她差不多,人到中年,难免有些发福。 不论如何都不至于让Daisy在她手机里发疯到这幅样子吧? 还没等她想清楚,正想问。 Daisy最后一条消息弹出来—— 【OMG,你快来,他准备点名了。】 【第一堂课迟到的会扣总评一半的平时分。】 陈仪月想摆烂的心又被人硬生生拽了起来,她一脸郁闷的探出脑袋,看到的是前方没有尽头的车队。 她当机立断下了车,一路向校门口狂奔而去。 熬夜过后的身体素质直线下降,好在她近一年都保持着每日健身一小时以上的优良生活习惯,从下车点到校门口,再从校门口直走右转来到教学楼,一口气爬上了四楼。 十五分钟。 九点四十分,距离上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后门被关,陈仪月只好灰溜溜的按下前门把手,轻轻推门而入。 看到教授背身写板书的身形时,陈仪月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 直到她看见坐在第三排的Daisy正在疯狂的朝她使眼色。 “Youre late.” 教授听到耳边传来声响,转过身来,将粉笔投进盒中,头也不抬。 “Tell me your name.” 全场目光向她看齐,空旷的教室落针可闻,陈仪月眼皮一跳,干巴巴开口。 “Evelyn.” 翻看花名册的指尖一顿。 须臾,他没抬头,冷声道—— “找个位置坐吧。” 陈仪月道了声谢,连忙躬身坐到Daisy身边的空位上,两个人窃窃私语。 “他不会真的扣我期末总评吧?” Daisy耸了耸肩,“他看上去挺较真的。” “我下课单独去找他认个错检讨一下?” “可以,”Daisy点了点头,“你们华裔的教授说不定就喜欢你们这种认错的乖学生。” “华裔?” “对啊,”Daisy朝讲台上扬了扬下巴,刚刚他自我介绍时她光顾着看他的脸去了,啥也没记住,脑袋空空,“你看。” 陈仪月尽她所能眯起眼,她最近老熬夜,不是出去玩就是看书改选题做调研,眼睛散光越来越严重了,更别提昨天还熬到早上凌晨四点,用眼过度到像得了干眼症,自然状态下,只觉得讲台上有一排要压她绩点的邪恶华裔教授。 “嗯嗯嗯,”陈仪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敷衍的应了几声,打了个哈欠,“我睡会儿。” Daisy不着痕迹将书立起来帮她挡了挡,“几点睡的?” “早上四点。” “哇哦,真激烈~” “希望你也能和埃维莉娜有这么惊心动魄的夜晚。” Daisy做了个拉紧嘴巴的动作。 下课前三分钟,陈仪月被Daisy晃醒,饱睡三小时的陈仪月尚且沉醉在余困中,睁着眼睛,脑子还在浅眠。 “中午吃什么?” “呃……”陈仪月扭了扭酸痛的脖颈,“我先去找……他叫什么来着?” Daisy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给忘了。” 陈仪月无奈扶额。 Daisy吐了吐舌头,“那我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OK。” 教授离开教室的下一秒,陈仪月穿过熙攘的人流,跟在了距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一路尾随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他力气小了,门一下子没带上,露了条足以令人趁虚而入的缝隙。 陈仪月规矩的敲了两下门,里面很快传来允许她进入的指令。 十分钟前还在讲台上授课的教授,背身站在窗前,嗓子有点儿哑,一双修长的腿被黑色西裤熨帖的包裹着,洁白的衬衫下,是足以媲美顶级男模的倒三角黄金身材。 黑发,大臂上皮质袖箍连接处的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凌冽的寒意。 陈仪月掩住心口的惊叹,清了清嗓子,“教授,我是今天早上迟到的Evelyn,因为我昨天凌晨收到了导师的选题修改邮件,修改完后已经很晚了……所以今早上不小心睡过了那么……一点点。” 说完,陈仪月听见他冷笑的声音。 须臾,Hot Nerd级别的顶级男模教授转过身来,手上端着一个马克杯,从窗边向她所在的办公桌走近,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毫不留情的给她下了判决书。 “我会扣去你这门课期末总评平时成绩的百分之五十。” 极其地道的本土化口音,男人身上的熟悉感令她呆滞了一瞬,继而抬起酸痛的脖颈,看见背光而来的男人,宽阔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一步、一步。 他走到她面前,一个足以令人不再眼花的师生正常社交距离。 “迟到就是迟到,这无可辩驳。” 陈仪月不眼花了。 她有点头晕了,怀疑自己熬夜把眼睛熬坏了。 不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教授,怎么会那么像她的前男友? 她颤抖着抬起手,“你……你……” “需要我再提醒吗?”他看着她的动作,嘴角的弧度略带讽意,“你不仅在我的第一堂课上迟到,还安然无恙睡了整整三个小时,说实话,” 杯子“哐当”一下被放到桌上,像极了中学时期严厉的教导主任,“我觉得百分之五十远远不够。” 此乃针对还是报复?几年不见,这男人怎么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陈仪月伸出的手握成了拳头,“那你想扣多少啊?” 他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单手摘下鼻梁上的银色细框眼镜,镜片后狭长的眸抬眼,给出了一个自以为中肯的数字,“七十五。” “不行!”陈仪月急了。 “你在命令我?” 她双手登时撑在了办公桌的桌沿,由于过于用力,发出“砰”的一声响,接着咬牙切齿:“你这是针对!” “迟到我认,可睡觉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容珩将电脑开机,打开工作文档,“只有你自投罗网。” 陈仪月:“……” 她被堵得讲不出话来,此刻心里震惊大于对自己平时成绩挽回的欲望,她赖着不走,容珩也不赶她,权当这里没她这个人,自顾自的处理着工作邮件。 半晌,陈仪月忍不住了,“你怎么跑到伊思洛德当教授了?” “准你来念书,不准我来教书?” 在国外活了这么些年,陈仪月畏畏缩缩的性子也变了不少,不过翻白眼还是不敢翻得太明显,心直口快道:“简直匪夷所思。” 容珩冷笑一声,敲了敲桌上的银质姓名牌。 陈仪月应声看去。 [Prof.Samuel] 再次开口,他目光里带着些许嘲意,平视她愣怔的双眸。 一年不见,除却她变得更加健壮的身体,眼底的黑眼圈,和身后毛躁的长发,都不禁让他在心里皱起眉头,尤其是,她左耳耳尖多出来的那枚耳骨钉。 容珩收回这短暂的一眼。 “如果你再不离开我的办公室,我会在期末建议你重修。” 末了,他还不忘贴心的添上一句。 “选课通道会在下午一点关闭。”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陈仪月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毕竟他的话音刚落,头顶悬挂着的古老吊钟就发出了历史悠久的、空灵的金球碰撞声。 又一个整点到来—— 作者有话说:欲擒故纵一下[星星眼] 第50章 所思 “我们毫无关系,不是吗?”…… “什么?他竟然让你重修?!” Daisy猛吸了一口面前的橙汁, 啧啧道:“想不到啊!长得挺友好的,私底下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就是!”陈仪月狠嚼了一口面前的沙拉,力度之大到叉子上的不是什么西蓝花,而是某位人模狗样的不近人情的教授。 也是, 他这种人能近什么人情。 一年多不见, 愈发不通人性了。 陈仪月自认不是个记仇的人,奈何容珩给予她的实在是太刻骨铭心, 以至于久别重逢, 在看清他脸庞的那一瞬间, 封存的记忆便争先恐后的涌出,几乎要将她淹没到无法思考。 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揣测。 他好好的董事长不做,跑到商学院当教授做什么?关键还恰巧是在她所在的学院,还恰巧是她的选修课? 老男人前科太多, 陈仪月无法对他不设防,也没办法不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但是……刚刚他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他压根就没拿正眼瞧过她一眼。 “唉……”陈仪月估摸着, 嘴里味同嚼蜡, 觉没睡好不说, 现在的心情更是乱成一团被猫扯过的毛线。 她随便吃了两口, 放下叉子,和下午没课的Daisy道别, 独自一人去了图书馆继续修改开题报告。 学习是摒弃烦恼的最佳方式, 果然, 陈仪月进入状态后,某个讨厌的男人就被她抛之脑后。 下午四点,陈仪月提前十五分钟到了卡特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将电脑投屏。 而埃维莉娜在四点钟准时推门而入。 陈仪月刚扬起一抹适宜的微笑, 便被门后进来的第二道身影硬生生弄的僵滞在了嘴角。 埃维莉娜热情的和她拥抱了下,询问了一些她的暑期安排后,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指了指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听说你上午上了Samuel的课,感觉怎么样?” 陈仪月讪笑两下,“感觉非常好。” 卡特揶揄道:“希望你说的不是他英俊的脸蛋。” 陈仪月脚趾抓地,压根不敢拿正眼看他,余光瞄了一眼,他似乎面无表情,脸上也只是挂着不达眼底的社交性微笑。 埃维莉娜并没有过多解释Samuel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草草地用一句“恰好”带过后,便欣然抬手让她开始进行汇报。 陈仪月的研究方向是ESG表现对企业融资成本的影响研究,从引言到制度背景、文献综述以及理论机制研究假设,Samuel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状态,只有卡特会偶尔打断她。 正当她准备继续跳转到下一个板块时,Samuel终于开了尊口:“第二个被解释变量的测度方法批注在哪里?” 他冷不丁一出声,陈仪月指尖一颤,彻底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她咬了咬唇,拖动表格查看,“抱歉……” Samuel:“应该用什么?” “……PEG或CAPM模型估算。” “你还缺少了一个调节变量。” “企业规模,总资产的自然对数,区分Mitelstand标志。” “而它同时也应涵盖到控制变量的板块。” 陈仪月额间冒出细汗,指尖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着,直到最后一个回车键敲下,听见他说:“继续,往下滑。” “选择Z国A股上市公司作为样本?这让我怀疑你是否有深入调研过课题市场与政策。” “ESG表现对本国企业债务融资成本的降低效应高于股权融资,基点呢?为什么不标注?” “系统对比DAX和Mittelstand的获益方面差异……模型呢?需要我帮你构建吗?” “……” 埃维莉娜挑眉,陈仪月交上来的这份报告大体框架看似漂亮,实则将每一个板块拆开来看,就能发现还有许多令人皱眉头的地方,细节不到位,内容不够全面,衔接也不够紧密。 不过第一次嘛,埃维莉娜觉得做到这个程度已然够得上不错的标准,倒也不用如此严厉,尽管她平常也是个不苟言笑把学生质问到崩溃的导师。 但陈能得到Samuel的指导亦或批评,在埃维莉娜看来,不失为一件称得上机缘的好事。 是以她并未有打圆场的意思,埃维莉娜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汇报暂停,室内只剩下陈仪月和Samuel两个人。 陈仪月拿起手边的纸杯喝了口水,脸上有几分尚未褪去的绯色,脑中还回响着男人刚刚结尾时的一句:“真是一份让人匪夷所思的报告。” 她敲下空格键,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咬牙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容珩用中文回答她,说出口的话有几分淡淡的嘲意:“你的想法也很令人匪夷所思。” 陈仪月冷哼一声,深呼吸一口气,不论如何也忍不这口气,“你该不会还对我念念不忘吧?” 一个合格的前男友就应该和死了一样,他现在这幅模样在陈仪月眼中无异于厉鬼复活来找她麻烦。 要是埃维莉娜今天把她贬低的一无是处,她半个字都不会说,可他容珩凭什么? 避嫌!避嫌懂不懂! 陈仪月双手撑在桌沿,抬眼向他的方向看去,咽了口口水,对上男人沉静的双眸。 容珩笔尖一顿,“匪夷所思。” 陈仪月吐了口气,不是松了口气,而是被气的,口不择言,只想着不能落了这个老男人的下风。 “那就好!我现在……” 说到一半,埃维莉娜推门而入,陈仪月应声而止。 却没想到容珩用中文问道:“现在什么?” 埃维莉娜不明所以,陈仪月眼神闪躲,飞快的回答道:“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说完,便不再去看男人的脸色。 埃维莉娜回来了,报告也很快进入尾声,陈仪月收拾完东西后同二人道别,出门时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容珩。 晚上六点,陈仪月终于在床底下找到自己失踪的茶色眼镜,冰箱空空如也,她随手扎了个马尾,准备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一番。 步行到超市,陈仪月推了个购物车,刚过闸门便拎了一打啤酒放进去,从零食区逛到生鲜区,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后,眯了眯眼。 是一身休闲装束的容珩,明明是夏天,学校里穿西装也就算了,私底下还要穿长袖长裤,也不怕被闷死。 陈仪月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刚想推着车转身,脚步停在原地,忽然想到—— 凭什么要她让他? 难道以后凡是他容珩在的地方,她陈仪月都要绕着走吗? 反了吧。 这么一想,陈仪月索性推着车直走,把他当空气就好了。 路过容珩身边的时候,男人正拿着一盒虾打量,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路过的某人。 倒是陈仪月,眼尖的发现了他购物车里的一大袋猫粮。 ……他养猫了? 陈仪月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弃在南城的那只猫,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长成圆滚滚的大猫了吧? 她神色柔和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秒钟的停顿,让容珩有机会捕捉到她的身影。 余光里,他同他擦肩而过,然后毫不留情的远离,仿佛他是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 容珩将虾放入购物车中,看着陈仪月的背影彻底淡出他的视野。 一个人来超市么。 —— 陈仪月决定单方面将今天定为一年一度的超级倒霉日。 继找不到眼镜、上课迟到、再见前男友一系列事件后,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在她结完账想要回家时,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在超市外的休闲区等候,等来的不仅不是雨停,反而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暴雨。 狂风透过半开的门窗吹乱她的鬓发。 这天气,就连Uber都打不到吧? 买伞?不如不买,打了和没打毫无区别,还不是全身湿透的结局。 早知道就在下小雨的时候跑回去了…… 陈仪月哀叹一声,提起脚边的购物袋,思虑一番后,手刚伸出门外,头顶便被一片黑暗笼罩。 她疑惑的抬起眼,看见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你……” “开口向别人寻求帮助很难吗。” 陈仪月愕然:“我……” “真是越活越回去。” 容珩左手撑伞,让陈仪月走在马路内侧,“袋子给我。” 见她僵在原地,语气微微加重,“给我。” 陈仪月眨眨眼,“哦。” 暴雨袭来,容珩右手提着两个购物袋,左手撑伞,伞面向□□斜,挺拔宽阔的身躯为她隔绝了绝大部分的风雨。 他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一辆令人眼熟的宾利。 容珩将伞给了陈仪月,自己打开后备箱,把袋子放进去,转身打开车门,俯身坐进驾驶位。 看见愣在车边的陈仪月,水滴从他蹙起的眉间划过,“等着我给你开车门?” 陈仪月回过神来,伸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容珩接过她手上的伞,放到后座。 “安全带。” “哦。” 钥匙插入锁孔,他发动车辆,平缓的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住哪?” 一阵沉默在车内蔓延开来,半晌,他在红绿灯前踩下刹车,白色上衣被雨水洇湿,额发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容珩抽纸擦了擦眼周的水痕,“我没兴趣关心前任的住所。” “……那你送我做什么。” 容珩似乎是被气笑了,在她心里,他究竟是个怎样十恶不赦的形象。 小没良心的。 “我没那么小心眼。” “是呀,Samuel心胸宽广,所以能不能不扣我总评分了?” “我公私分明。” “……小肚鸡肠吧。” 容珩莫名感到烦躁,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在这个班。” “哦。” 摆明了不相信他的鬼话。 “你很在意我?” 陈仪月笑:“匪夷所思的想法。” “那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介意。” 红灯变绿,他重新踩下油门,凉意夹杂着雨水,从他的衣领滑入,经过他的心口旁的沟壑,一路往下。 他淡声加码。 “毕竟离开学校后,” “我们毫无关系,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提前问问有没有想看的番外呀[奶茶]《 》 50-54 第51章 所想 “我想你了。” “不用还。” 说完, 容珩鼻尖溢出一声自嘲的笑,“放心,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把伞而已。” 公寓楼下, 宾利的后备箱旁, 容珩将伞把递给女人。 关门声不轻不重,在雨天显得格外沉闷, 像不远处闪过的一道闷雷。 他严格遵守着她划出的安全界限, 在她防备的眼神映射过来时, 及时退回到了自己的黑匣子中。 木质的伞把上还残存着男人的掌温,指尖摩挲,头顶阴沉,陈仪月看着他驶出小区的车尾,在雨里站了半晌,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时,全身都是雨水淌过的痕迹, 发尾还在往下滴水, 而她却只是手臂染上了些许阴雨天的潮意, 止不住泛起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 像脚下凹凸不平的水泥地, 细小的石粒像硌人的鹅卵石,陈仪月踩过时, 脑中一闪而过容珩潮湿的双眼和发尾, 心脏倏然漏了一拍。 陈仪月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后, 用电脑登上了学校官网,在教师栏输入他的英文名,结果却一无所获。 切换浏览器,依旧空白一片。 她突然泄力, 瘫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有关他的记忆像断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的往她脑海深处飞去。 南城的一切纷至沓来,恍惚让人觉得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 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想下去了……陈仪月捞起膝上的电脑,开始修改开题报告。 容珩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 …… 陈仪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瓶啤酒。 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下午,陈仪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上课。 他的选修课一周两节,刚好连着周一周二两天。 去之前,陈仪月犹豫再三,还是带上了玄关的那把黑伞。 出门前,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最后用手指点了点眼下的遮瑕。 只是不想被他落井下石,仅此而已。 没想到的是,下午的教室里并没有出现容珩的身影,前来授课的是一位外籍中年教授,原因是Samuel告了病假。 因为淋雨所以感冒了吗…… 病假……应该是发烧了。 她告诫自己,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 他这种人还轮不到她来怜悯。 而陈仪月自从那个暴雨天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容珩的身影,唯一的往来,便是自那天不久后,容珩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她的邮箱,给她发送了一份修改建议的文档。 他都有精神来工作了,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吧?发烧肯定是好了。 陈仪月心里的负罪感一下子轻了不少,接受邮件后,礼貌的回复了一封感谢信。 容珩没有回复。 潮湿的阴雨淅淅沥沥的走过一整个夏。 整整一个月,凡是Samuel的课都是那位中年教师来代为授课,始终不见容珩的身影。 开课的第四周下课后,陈仪月去问了那位中年教授Samuel的情况。 中年教授抬了抬眼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颇有几分惋惜的神色,“Samuel先生?” “他要离职了。” 陈仪月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按理来说,容珩离职,她应该高兴才是。 他就像是一个不可控的、无法被预测的变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的突如其来,就像投入她平静生活的一颗石子,泛起层叠的涟漪,却找不到回响。 陈仪月烦透了,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当晚就约了方莹和纪优几个同学朋友小聚。 聚光灯下是新来的乐队在演奏,爵士乐,轻快悠扬,又不失热情,很适合调动现场的气氛。 Joyce坐在陈仪月身边,“我可是刚下班就来了,月,碰一个?” “来。” 酒杯轻碰,响声清脆,杯子不大,陈仪月一口饮尽。 众人坐在角落的卡座,方莹看到两人碰杯,揶揄道:“这就喝上啦?” 除却方莹和纪优,这儿坐的都是陈仪月的同门,换而言之,都是Joyce的师弟师妹们。 而大家对Joyce喜欢陈仪月这件事的想法不谋而合。 Joyce曾在陈仪月研一入学后不久追求过她一段时间,之后不知怎的,便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了。 想必是遭到了女方的拒绝,但两人的关系依然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论是聚会还是饭局,两人总会成对出现。 陈仪月瞪了方莹一眼,Joyce看的哈哈大笑,问:“怎么了?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美妙啊。” 陈仪月没法说,不想说,更不知道怎么说,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色酒液,耸了耸肩,“论文咯,最近老被埃维莉娜骂。” “不像。”纪优冷声开口,她不太能喝酒,只小酌了一口便有些脸红,懒懒的靠在沙发靠背上。 Daisy猜:“是因为你要挂科啦?” 陈仪月像被踩到尾巴的老鼠,“谁说的!” 方莹嗅到异样,眼睛转向Daisy:“她还能有挂科的时候?怎么说?” Daisy将整件事和盘托出,方莹笑的弯下了腰,不过她的关注很快从挂科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很帅?有照片吗?我平时看我们实验室里那些导师老容易用眼疲劳。” Joyce问:“什么时候来的新教授?叫什么名字?” “Samuel.” “哎……”陈仪月捂了捂脸,终究是晚了一步。 Joyce的目光直直向她射来,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不会是我们认识的那个Samuel吧?” 陈仪月太阳穴隐隐跳动起来,不想在今晚听到无数遍“Samuel”,她闭着眼扯谎:“只是同名。” “来玩游戏吧。”她招呼着,想把这个话题赶快揭过去。 第一把玩的骰子,猜大小,陈仪月罕见的一输输到底,半小时过去,面前的酒杯已经垒出了一个小三角垛。 喝了酒,神经懈怠,Joyce揽住她要倒下的肩膀,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借酒消愁来了?不会真的是那个Samuel吧?” “对啊,不过他现在已经离职了。” Joyce的手被女人拂开,他很快又凑上去,“那你难过什么?” 陈仪月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难过?” “两只。” “有空去挂个眼科。”陈仪月看向他的眼神略带嘲讽,酒意上头,言行举止都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Joyce微微松了口气,“他不会来找你麻烦吧?” “能不能别提他了。”陈仪月无奈,拿起一杯酒堵到他嘴边。 Joyce张口,咬住了酒杯的边缘,仰头,酒液入喉,一部分从嘴角溢出,沿着下巴画过脖颈,打湿了他的白衬衫。 朋友们发出“哇哦”的呼喊声。 “他好骚。” 纪优靠着方莹的肩头,偷偷和她咬耳朵。 方莹捂住怀里小女孩的眼睛,对陈仪月肃然起敬。 这都坐怀不乱,真女人! 酒过三巡,大家多少都有些微醺了,是时候请出上古真神—— 真心话大冒险出场了。 抽牌。 前几把都有惊无险,直到第四把,陈仪月从牌堆里随手挑出一张,压在手掌下翻开一角。 是3。 果然是她最小。 陈仪月举起双手:“大冒险吧。” 按次序……轮到纪优。 她喝的不多,没醉,只是没什么力气,闻言撑起身体,将眼尾泛红的脸送到陈仪月跟前。 陈仪月食指曲起,笑着蹭了蹭女人的脸颊,“抽吧。” 纪优从另一个牌堆里摸出一张,念出来—— “给你的前任打电话说你想他了。” 陈仪月的意识短暂的清醒了一瞬。 前任? 江宿?不可能。 江宿之前的?她手机都换过几轮了,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而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想起他名字的刹那,陈仪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下一秒,她已经拿出手机按出了一串十一位数的数字。 两三秒后,她再次做投降状,“我喝酒吧。” “你确定?” 因为前几局都顺利进行,酒杯的个数已经累加到了两位数,陈仪月要是喝完了也不用玩了,估摸着当场就得回家了。 Joyce伸手去拿第一杯,“我替她。” 陈仪月拍拍他,无奈道:“我打吧。” 不再犹豫,她按下绿色的拨打键。 时隔一年,没想到这串来自国内的电话依旧能够被人接通。 一时间,两边都没有出声。 陈仪月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下了免提。 她用的是英语。 “我想你了。” 众人敛声屏气,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只有Joyce眉头紧锁,呼吸声不断加重。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久到陈仪月伸手确认了一遍音量键是否加到了最大,听筒里才传出男人沙哑的声音。 “早点回家。” 他猜到她是在玩游戏了,陈仪月心想。 电话被挂断,Daisy“哇”了一声,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Joyce用中文问她:“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仪月想了会,“应该是叫我早点回家的意思。” Joyce:…… 第二局,陈仪月又输了。 她选了真心话。 众人的八卦之魂还未熄灭,小师妹没抽牌,直接问道:“你还喜欢你的前男友吗?” 陈仪月又开始头痛了,“喜欢?谈不上。” “那是什么?” 深夜,酒吧内音乐声响彻天际,霓虹的灯光下,是她迷乱的双眸。 气氛火热,她裸露在空气里的双臂却没来由的有些冷。 陈仪月似乎又陷入名为“回忆”的泥沼。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在角落的卡座,有人为她披上过一件黑色的大衣。 半晌,她开口回答道—— “留念。” 他给予她的拥抱、亲吻、与爱。 那是她垂垂老矣时,依旧值得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独自留恋的温度。 他曾如此热烈的走进过她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奶茶][奶茶][奶茶] 第52章 所念 “留着点力气到床.上叫吧!”…… 最后一把, 陈仪月摸到的是一张6。 身边人纷纷翻牌,8、9、10……她又是最小的。 马上散场,Daisy起哄要玩就玩大的,直接把大冒险牌堆最底下的那一张抽出来亮了相。 “和在场一位异性喝交杯酒。” 也没有很过分啦, 陈仪月醉醺醺的想, 目光扫过面前同门的师兄师弟们。 众人忙不迭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示意她去找身边的Joyce。 陈仪月趴在桌边, 仰头朝他笑, 语气是酒醉后的娇憨:“不和你喝。” Joyce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 无奈耸了耸肩,作遗憾状:“好吧。” 陈仪月站起来,露出短裤包裹下匀称修长的双腿,高跟鞋的声音消融在音响中,她四处张望, 似乎是在寻找一个称心的对象。 很快,她的目光凝聚在一个调酒师前的卡座上。 “你来啦。” 陈仪月一只手穿过人群, 五指张开, 从背脊抚上男人宽阔的背脊, 再缓缓向上, 翻过大山来到胸口。 另一只手紧挨着他的手臂外侧,整个人挂在他的后背, 脑袋蹭蹭他的鬓角。 浓厚的酒味夹杂着女人身上的香甜气息瞬间将他所有的感官裹挟。 容珩几乎无法思考, 双手握拳, 手臂上的肌肉紧紧绷起,唇抿成一条直线,掐住女人在他脸上乱蹭的下半张脸。 虎口很快传来湿濡的触感。 “陈仪月。” 他沉声叫她的名字,微微偏头时, 热气尽数喷洒在女人潮红的耳尖。 陈仪月嗅嗅他的唇,眼神迷乱,像是闻到了猫薄荷的小猫,“你真好看……好香。” “和我喝一杯吧……宝贝。” 白色聚光灯外围的角落,陈仪月一条腿半跪着嵌入男人的腿间,上身下俯,交缠在一起的手臂粗细对比强烈,烈酒入喉,通体畅快。 陈仪月舌尖从双唇中探出,舔去男人嘴角溢出的些许的酒液。 电流感贯穿了容珩全身,额头绷出几条青筋,遏制着想将女人狠狠压入怀中的双手,下唇被他咬的几欲出血。 涣散的瞳孔凝聚,聚光灯下,女人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又是他的幻觉吗……可为什么触感如此真实。 容珩指尖颤抖的揩去唇间的血迹。 十五分钟后,他走出酒吧,给自己的心理医生打去电话。 电话刚接通—— “宝贝……不是说好了等我吗?” 身后的方莹追上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咽了口口水,男人看上去面色不善,一拳能打晕两个她。 她连忙上去,拉着陈仪月的手腕企图将两人分离,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陈仪月堪称惊悚的举动。 陈仪月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那个男人,然后将两人的双手叠放在一起,好在男人反应极快的停滞在了半空中,皱起眉头看向始作俑者。 “唔……你们应该见过呀。” “不对不对……你不是……” 男人将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的陈仪月揽入怀中,方莹也就是这时候才在昏暗的路灯下看清男人的脸。 好熟悉…… “Samuel!你要对她做什么!” 身后传来Joyce的大喊,方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我槽!这不是被陈仪月甩了的那个国内的前男友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教授了! 等等等等等等,这三个人是…… 我槽真女人! —— 等陈仪月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怀里。 脸埋在人家胸前的黑色衬衣里,怀里盖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西服外套。 香香的、暖暖的、软软的…… 陈仪月蹭了蹭,任由自己被他抱进一个对于她来讲全然陌生的地方。 一个此刻于她而言温暖的巢穴。 “能坐吗?” 陈仪月在他怀里完全软成了一滩水。 容珩毫不怀疑,只要把她放到沙发上,眨眼的功夫她就能滑到地上去。 她迷茫的看了看他的下颚,动了动自己迟缓的大脑:“可以呀,” 转瞬,容珩的下巴多了一个湿哒哒的牙印,她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在哪里做呀。” “沙发?还是床上?难受吗?要不要躺着?” “不要不要……” 陈仪月咕哝着咬上他滚动的喉结,“我要在上面……” 这话一出,容珩沉默了。 他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扔到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女人迷茫的弹了两下后,从鼻尖溢出两声哼笑,转身向厨房走去。 容珩从冰箱里拿出蜂蜜,兑水后回到客厅,看到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 “你家猫会后空翻吗?”陈仪月见他来,磁铁似的又把脸贴到他坚实的手臂上。 容珩托着她,毫不费力的把星星拎到一边,“不会。” “嘿嘿,”陈仪月笑了两声,凑到他耳边,“我家的小猫会哦。” “陈仪月。”容珩沉声,手上却不作为,只一味把蜂蜜水送到她嘴边。 她才不喝。 清醒了岂不是就要负责了? 喝酒嘛,图的就是个翻脸不认人啦。 陈仪月一手拂开他手上的玻璃杯,揽着他的肩膀,跨坐在了他的腿间。 “你耳朵好红呀。” “……你是有男朋友的人,陈仪月。” 哇哦。 果然看起来正经的人私底下玩的最花了。 居然一上来就是如此劲爆的偷.情play吗? 她舔了舔嘴角,眯起眼睛,眼睫扫过男人僵硬的侧脸,轻咬他的耳垂,“我男朋友阳.痿呀,我能有什么办法。” “是吗……”容珩被气笑了,隐约意识到女人是在框他,指尖挑起几缕散落到他手边的发丝,“你男朋友是谁?” 是谁呀……陈仪月脑袋晕乎乎的,只想快点把眼前这块好肉吃进嘴里。 至于是谁么……陈仪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男人。 像极了她那最讨人厌的前男友。 于是她说:“是容珩。” “……” “你再说一遍,他怎么?” “哦,”陈仪月乖乖的掰着手指头,“阳.痿,性功能障碍,第二性征发育不完全……” 容珩冷笑,又气又好笑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随便和一个醉鬼计较。 他伸手去推她的肩膀,声音严厉了些:“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师生。” 哇……真是个善变的男人,这么快就要换剧本了。 还好她涉猎广泛,接受度高,也不是不可以。 她掐着嗓子,挂在他身上,“老师……” 一年多不见,他对她的难缠实在有些难以招架,难以抑制的起了反应,羞耻涌上心头,“不要乱叫……” “你在矜持什么呀!” 见他一直拒绝自己,陈仪月从他身上跳下来,一巴掌扇在他的胸口,感受到指下皮肉的震颤,满意的仰头,双手叉腰,“你不是都喝了我的酒了吗?装什么呢!” “陈仪月!”容珩忍无可忍,把沙发底下的星星都吓了出来溜到了角落。 “叫什么叫!” “留着点力气到床.上叫吧!” 容珩:“……” 容珩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外国开放风气对一个人的影响。 他额头青筋直跳,偏偏还得亦步亦趋跟在这个醉鬼身后,气都没空生了,生怕她一时不察哪里磕着碰着等会又哭又闹一个头两个大。 ……上辈子欠她的。 眼看着女人的魔爪又往他的酒柜里伸去,容珩一个箭步冲上前,与她同时握住那瓶酒。 “你干嘛!” “……我找开瓶器给你打开。” 算了,再喝一点点说不定就睡了。 容珩终不敌女人逼迫的眼神,从橱柜里找出开瓶器,打开后,将酒倒入醒酒器里,又从桌上的托盘翻起两个高脚杯。 陈仪月眼疾手快的拿来砸巴两口,一口闷了,“好喝……你也喝。” 红酒对杯吹。 容珩扶额,就不该开这瓶酒。 “你也喝呀,你为什么不喝?” 陈仪月端起他面前那杯酒,绕过餐桌走到他身前,一步一步,将男人堵到洁白的墙壁前,高脚杯堵上他的唇,“喝!” 一杯不够,陈仪月眯着眼瞧他,懒得倒,索性直接把还剩下一半的红酒瓶拎在手上。 容珩左眼皮一跳,刚想动作,便感受到女人作乱的手毅然决然停在了某处。 “陈仪月!”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叫她的全名。 “不听话就废了你!” “……你,”容珩的唇刚掀开一条缝隙,红色的酒液便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尽数倾倒在他的脸颊和上半身。 冰凉的酒液流淌过他身前的沟壑,容珩似也被逼到了绝境,左手抓住陈仪月的手腕,却不成想她下意识的猛一用力—— 陈仪月嘴角扬起得逞的笑,舌尖舔过红色的酒液。 见他偏过头去,不满的抬手扇了下他的侧脸,暗红的酒液趁机钻入她的指间,黏腻、香甜。 清脆的巴掌伴随着液体四溅的声音,指尖划过,容珩被扇的侧过了脸,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喘息间一只手锁住她作乱的双臂。 酒瓶应声碎了遍地。 伴随着陈仪月的一声惊呼,喧闹的客厅重回寂静。 只有一只白色的圆球被主人无情的关在了门外,忿忿的用爪子挠了半夜的门。 真是两个翻脸不认猫的可恶人类! 第二天,天光大亮,洁白的被褥上,一颗黑色的脑袋从中探出。 陈仪月睁眼时神清气爽,下床时却差点没站稳,她连忙坐下来缓了一阵。 太阳穴隐隐传来阵痛,真是酒多伤身啊…… 昨天是谁带她回来的来着,陈仪月在床上摸了一大转,她的手机呢眼镜呢…… 她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Joyce的司机开的车,方莹和纪悠先下车了,所以……这里应该是Joyce的家? 他什么时候又买的新房子? 还蛮漂亮的嘛。 她打开门,看见空荡荡的客厅,喊道:“Joyce?” “喵。” 呀!小猫! “你怎么胖成球啦!” 陈仪月惊喜的蹲下来,摸了摸小猫油亮顺滑的毛,心想乔伊斯从哪里抱回来的猫,应该是朋友的? 这猫亲人,胖成球了也要往她的脚踝上蹭,被她摸的喵喵直叫。 看上去倒是和南城的那只奶猫有点像…… 撸完猫,陈仪月站起来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嘶……有点低血糖。 又过了一会,半个人影儿都没看见,陈仪月环顾四周,提高了音量:“乔伊斯?” 正当她以为他上班去了的时候—— “咔哒”一声,身后传来某华裔男纯正的Z国口音,沙哑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漫不经心的冷笑。 “你在叫谁?”—— 作者有话说:仪月属性大爆发[奶茶][奶茶][奶茶] 现实千万要让信得过的女性朋友送自己回家!这种情节小说里看看就好!! 第53章 主人 中年离异的独居怨夫。 四方的长桌上弥漫出尴尬的氛围。 陈仪月抱着猫坐在一端, 一言不发的看着晨起的男人穿着围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忙碌。 黑色丝绸质感的长袖睡衣,V领,扣子扣到最顶端的一颗。 “喵呜。” 怀里的猫咪伸出舌尖舔抵她的手指,痒意拉回陈仪月怔愣的思绪。 她忽然想到什么, 两只手把猫咪上半身托到半空, 大眼瞪小眼。 “喵……” “你不会是……” 猫咪舔了舔爪子上被人弄乱的毛,眼神清澈。 应该不是……吧? 因为你真的好胖! 容珩端着粥过来的时候, 将其中一碗放到她身前, 微微俯身, 丝绸布料擦过桌面。 陈仪月摸了摸脖子,不自在的别开了眼。 “下去。” 容珩上手拍了拍小白圆球的屁股。 圆球一抖,气愤地刨了两抓空气后,跳下去翘着尾巴走了。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在家里养这些吗?” 陈仪月腿上被压出两个梅花印,状似无意般问道。 容珩淡淡撇她一眼, 拉开另一侧的凳子坐下,“人总是会变的。” “吃完了就走吧。” “嗯?”陈仪月眼中闪过错愕。 “有什么问题。” “……没有。” “嗯。” “昨晚我……” 瓷勺无礼的发出磕碰的刺耳声音, 容珩放下勺子, 眉眼间透露着不悦, 起身离开。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好心收留了你一晚, ”他的语气加重,同她划清界限, “仅此而已。” “行行行我不说了, 你坐下把早饭吃完。” 怎么搞得像她毁了他清白似的……男人心海底针, 一年不见脾气上涨不少,简直像中年离异的独居怨夫。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你不是都辞职了吗?” 梅开二度 ,陈仪月很不得扇自己嘴巴两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辞职, 你不高兴?” 容珩甫一问出这句话,喉间便涌上懊悔,他伸手解了腰后的围裙,准备离开此地不轻不淡揭过这事儿的时候,陈仪月开口了。 “说实话,”陈仪月被容珩望过来的目光烫了一下,再次对视时,仿佛刚刚那一下只是她的错觉,“我是有点不高兴。” “原因?”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踏足教育界,当然,我也无权干涉你的私人决定,但不可否认,你虽然不会说话了点,在学术上,的确毋庸置疑。” 容珩头顶多了一条黑线。 “我起先……可能的确对你有点误会,但是……” 细想从再次见到容珩的第一面起,他的确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她的冒犯举动,与之相反,一直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同她保持距离,甚至于主动向校方提出了离职申请。 是她先入为主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一年也不是弹指一挥间的事,他这样理智的人,哪能做出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蠢事出来。 陈仪月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个好人。” 容珩皮笑肉不笑,“用你说?” “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吗?” “我凭什么听你的?” 陈仪月:“……” “你是我的什么人?”容珩嗤笑一声,总算有了点活人气,“学院严禁师生恋情,一经发现即刻开除,希望你自觉与我保持距离。” 须臾,他目光多了几分幽深,“自重。” 嘿! 让你一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说得好像她余情未了厚着脸皮往他身上凑似的。 “那你还是辞职吧,”陈仪月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不然你就等着吧。” 容珩眼皮一跳,“你想做什么?”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还要用挂科威胁我吗?” 容珩冷笑,“怎么?” “那我明天就把咱俩的恋爱经历做成小说文包,附赠Samuel教授大尺度私房照两张。” 她这一年都在国外玩些什么花样? 容珩太阳穴直跳,那种想把人拎过来压在膝盖上教训的冲动再次席卷了他的脑海,他忍下这口气,“离开我这么久,还留着我的照片?” “怎么?”男人把手里的围裙扔到椅背后,语气微嘲,“这么久了,还没找到比我更合你心意的男人么?”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 容珩拍下她朝他指向的食指,即使心中是自虐般咬牙切齿的语气,到真说出口时又云淡风轻,“可惜,你没机会了。” “你有病吧!” “你怎么知道?”容珩说完,似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忘记了,你知道的。” 男人面无表情道:“我阳.痿。” 陈仪月整个人如遭雷劈。 伤敌一千自损两千?何必呢?不至于吧? 不对啊,她知道?她为什么要知道? 难道她昨天晚上摸了然后他没…… 想到某个不可描述的场景,陈仪月脸色瞬间爆红,呼了好几口气没呼上来,瓷勺和碗壁发出连续的轻微磕碰的声音。 口出狂言的始作俑者却已优哉游哉的扬长而去,把门一关,将尴尬和烦恼全部留给了她。 粥是不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颤颤巍巍的从客厅的茶几底下找到自己钢化膜碎裂的手机,刚开机,信息便一瞬间挤爆了她的社媒app。 首当其冲的便是置顶的方莹,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两篇来自公众号的推文。 【师生恋的十大弊端和十大优点】 【伊思洛德商学院:师生日常行为相处准则的合理界限划分】 陈仪月不忍直视,斟酌的问:我昨晚都干什么了? 方莹秒回:Samuel. 陈仪月:……正经的,我以为是Joyce的家,结果见到的是他…… 方莹:Joyce不知该哭还是笑。 很快,方莹弹来一个语音电话。 闺蜜依旧劲爆开局:“你和他旧情复燃啦?” “没有,我都不知道是他。”陈仪月走到落地窗前,躲到了窗帘里,压低声音说道。 她断片断的彻底,真是一个画面也想不起来。 方莹简单的和她描述了一下昨晚酒吧外的情景。 “我叫他宝贝?还非黏在他身上让他带我回家?” “你还一直亲人家呢。” 起初方莹不论如何也要带走陈仪月,奈何她喝酒上头后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牛劲,怎么扯也扯不开,Joyce不好下手,Samuel袖手旁观,任由女人糊他一脸口水。 最后还是Samuel坦言了自己的身份,并留下了住址和身份信息,方莹才犹疑着松开了手。 “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他就把你带回自己家了呗。” “战况如何?” 陈仪月低声尖叫:“什么都没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掐断电话,拉开窗帘,仰头就看见一个穿着休闲的男人。 依旧大眼瞪小眼。 “这儿什么时候长了个蘑菇出来?” 陈仪月腿麻了,讪笑两声:“等等……” 容珩眯了眯眼,好笑的蹲下来,单膝跪在她面前,“怎么?长出根了?” “呵呵,”陈仪月听出他是在嘲讽自己赖着不走,神色狡黠,“比你没根的好。” “你再说一遍?” “都没用了留着做什么?” “你……” “我怎么?” 真是孩子随妈,一个德行,都对和他对着干这件事乐此不疲。 “……你好样的。” 容珩偏过头去,喉间溢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哼笑,把瘫在一边晒太阳的星星抱起来,星星蛄蛹了两下,无济于事。 最后被放到了陈仪月麻了的脚边。 “!别蹭!别别别……” 容珩轻挑了下眉毛,眼里倒映出女人吃瘪的样子,窗外天气晴朗,暖阳为他渡上了一层柔光,米白色上衣衬得他低垂的眉眼愈发温润柔和。 半晌,他向蹲坐在地上的陈仪月伸出手。 陈仪月生气了,气鼓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把拍开他的掌心,手一撑坐了起来,顺便拍拍猫咪的小脑瓜。 “不喜欢你了。” “呜……” 星星用脑袋蹭了蹭女人的小腿肚。 都是他的错呀TT关本猫森莫事。 “对了……我之前在南城喂过一只猫,和你的这只有点像,你有听佣人说过吗?” 容珩摇摇头,“我不住那了。” “为什么?” “买了。” 陈仪月脸色古怪,“为什么?” “缺钱。” “哦,其实是怕睹物伤情吧?” “你……” 容珩不和她计较,却又不想告诉她眼前的就是她以前喂过的那只小猫。 “给它找了主人。” “你找的?” “嗯。” “它的新主人很有钱吗?” “嗯,很有钱。” 陈仪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还是干了件人事嘛。 看在猫的份上,也看在学分的份上,陈仪月决定和他握手言和。 她主动递出台阶,面对他时的语气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虽然咱俩之间有很多不愉快,但是我知道你心不坏,以后你是教授我是学生,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红橙黄青蓝紫还差不多。 “……”容珩无语凝噎,终究还是握了下女人伸出来的指尖,“嗯。” 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掐着他的脸给他灌酒扇他巴掌还说要玩什么师生Play。 太好了,陈仪月“嘿嘿”笑了两声,这样不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就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了。 走之前,她想起来什么,“对了,你……那什么,呃,嗯,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医生吗?” “我之前在南城的时候,认识……” 容珩心里刚熄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往上涨,言简意赅堵住她的嘴:“心理疾病。” “啊?” “我厌女。” 陈仪月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捂住嘴,“你转变性取向了?” “……” “哎,没事,”陈仪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国外还是很开放的,你不要自卑呀。” “陈仪月。” “嗯?” “逗我好玩吗?” “……我只是关心一下教授呀。” 容珩睨她一眼,将她逼到玄关的角落,视线扫过她的上半身,里面的装束依旧是昨晚的抹胸和短裤,肩头多出来的那件灰色外套,下摆几乎快要到女人的膝盖。 他轻轻一哂。 “哪个学生会在教授家过夜,早上走的时候,还穿着教授的衣服?” 容珩的眼睛紧紧盯住她的,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香甜,像红酒,像昨晚怀中滑腻的肌肤,轻轻一动,便四处飞溅。 在陈仪月面前,他一向不自诩君子,风度绅士都是演戏,基因里的恶劣因子发酵,他想现在就对她和盘托出,告诉她,她昨晚拉着他的手都做了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短暂的抽离后,意识回笼,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快要碰到她正在轻轻颤抖的发丝。 “嗯?是你吗?陈仪月?”—— 作者有话说:速速给仪月当狗[奶茶][奶茶][奶茶] 容:什么都没有发生(老男人超绝无意强调版) 第54章 圆点 你是想为我守一辈子贞吗?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电梯上飞速跳动的数字,也随着她砰砰跳动的心脏一同坠落,走出大厅时,前台的工作人员朝她露出微笑, 离开前, 陈仪月转身看了一眼高耸的楼层。 好像有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陈仪月心想。 可要问她是什么变了,她却又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金融研究的背后往往堆砌着庞大的数据模型, 讲究理性分析和可预判性, 但人与人之间的因果关系并非一个简单的推导公式便能定性。 她摇了摇头, 打了辆Uber回家,等进了浴室,看见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时,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是化了淡妆的。 可她今早醒来时,脸颊却是清爽洁净的。 啊……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 陈仪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短促的笑了一下,将他的白色外套丢进小型洗衣机里。 嗯……总感觉进了某种循环。 接下来的一周, 陈仪月依旧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学校办公室家三点一线, 偶尔和朋友出去聚聚餐, 某个人的名字似乎又彻底淡出了她的世界。 又一个周一上午,Daisy因为感冒请了假, 陈仪月只好一个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却没想到因此偶遇了一位不速之客。 “Hello, ”金发青年在后门环顾一圈后,非常自来熟的做到了陈仪月身旁的空位,笑着和她打招呼。 彼时的陈仪月还在猜测容珩到底有没有离职,思绪突然被打断, 整个人抖了一下。 “Hi?”陈仪月被他托着下巴盯着瞧,眼皮跳了下,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令人心动的美丽。” “……”陈仪月勉强的勾了勾嘴角,“谢谢啊。” “哈哈,”他笑了两声,“听说这堂课是Samuel的课?” “你是来旁听的?” “算吧,”金发青年双手交叉放在膝间,背脊向后仰去,探视前方的眼神锐利,嘴角几分玩味的笑意,“我是Samuel的弟弟。” “弟弟?” “嗯哼,”青年向她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叫Pert。” 好熟悉的名字……陈仪月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一时间没想起来,便也作罢了。 她眨了眨眼睛,抬手与他轻握了下。 “Evelyn。” “这么巧?” Pert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你和Samuel的前女友同名啊。” “M国叫Evelyn的女孩子不少。” 陈仪月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已然刮起狂风巨浪。 Pert步步紧逼,“你还恰巧上他的课。” 陈仪月面不改色,“那还真巧。” “不过……”Pert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Samuel的前女友在美国。” 陈仪月脸上的笑容一滞,“我猜的。” Pert笑了几声,“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的恋爱对象,不然怎么会被甩呢?” Pert颇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悠哉,将Samuel的私事一件接着一件不要钱似的往她脑子里倒,其中最令陈仪月震惊的,莫过于—— “他放弃了家族企业的继承权?” “是啊,都给我了。” Pert这话说的心安理得,临了还添了一句:“他祖父留给他的他也没要。” “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蠢?” “他为什么放弃?” “恋爱脑呗,分手后一蹶不振了。” “他不是来当教授了吗?” “没钱了呗。” “一穷二白的,可不得来当教授养活养活自己吗?上次去他家,前女友留下的那只猫都被他喂成球了。” Pert瞄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补上一句:“听说他前女友叫月亮,他就给人家猫取了个星星的名字。” 见陈仪月半晌不接他话,Pert“啧”了一声,刚偏过脑袋,就看见陈仪月似笑非笑的脸。 “你是来给他当说客的吧。” “什么说客?你是他前女友?”Pert佯装震惊。 陈仪月无语凝噎,“我见过你,一年前,你和你哥,还有陆斯衍。” “噢,”Pert不悦,“那你刚才是在套我话呢。” “嗨,”陈仪月摆了摆手,懒得和他掰扯,“对了,你刚刚说他心理有问题,什么问题?” Pert启唇,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晌,含糊其辞道:“就那方面。” “是我想的那方面吗?” “对,”Pert因为她懂了,“所以你平时别惹他。” “噢……”看来那事儿竟然是真的,陈仪月抿抿唇,“医生没法儿治吗?” Pert神色古怪,“这怎么治?” 哦对,容珩那种死要面子的肯定不让医生给他治。 “那他就这样了?” Pert摆手,一脸莫名,“不然呢?又不是什么绝症,忍忍就过去了呗。” “噢……这不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下半辈子怎么办?断子绝孙了? Pert觉得好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你去劝劝他?” “关我什么事?都说了是前男友。” 陈仪月白眼翻上天,他就是自宫了都和她没关系。 再者说,她和他之间压根就没联系,除了公事公办的邮箱之外,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容珩就更不用说了,课间走廊透透气他都绕着她走,摆明了不想和她有任何接触的样子。 像那个什么来着……哦对,贞洁烈男。 “他这样不也有你的责任吗?” “不是,他这样了和我有什么……” “聊够了吗?” 耳边冷不丁传来容珩冷肃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凑到一起的肩膀连忙分开。 Pert自以为是的撩了撩额头的金色碎发,双腿交叠,“嗨,我亲爱的哥哥,好久不见,听说你都落魄到来当老师了,我特地来看看你的笑话。” “看完了?” Pert意犹未尽:“比想象中的好笑。” “那就滚出去。” Pert:“哦。” 走之前拍了拍陈仪月的肩,“等会一起吃个饭啊。” “哦行。” 行什么行? 两个人叽叽喳喳了一整节课还不够,等会还要一起吃饭继续聊? 容珩冷眼看了一眼陈仪月,须臾,拿着书重新回到讲台上,仿佛真的只是下来赶走某个和苍蝇一样讨人厌的坏学生。 怀中手机振动。 “中午一起吃饭吗?哥哥。” 也不算太坏。 —— 陈仪月原本以为的两人饭局,在她赶到Pert发来的定位后,发现自己对面莫名多出了一个人来。 是刚刚冷脸叫人滚出教室的Samuel。 西装革履,金丝眼镜,斯文败类。 Pert视他为无物,“要继续刚刚的话题吗?” 在正主面前?Pert有这个胆子,她可没有。 “不好吧?” Samuel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们背着我说了什么?” Pert:“你的病啊。” “你有病?” Pert摇了摇食指,“不是我,是你哦。” “你想s……”容珩的舌尖抵住齿缝,在最后一秒转变了语气,厉声,“滚。” “生气会长皱纹哦,快奔三的人了,不注重保养的话,很容易被女人甩哦。” 哇塞。 如此之勇吗。 陈仪月佩服的五体投地,向Pert投以致敬的眼神。 Pert朝她微微扬了扬脑袋,临走前故作高深提醒道,“你劝劝他。” 生怕容珩听出什么不对劲,事儿道自己身上,陈仪月才意识到这人有多烦,闷声道:“关我屁事!” Pert大笑两声,扬长而去。 走后,包厢里两人对坐,气氛一时间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叫你劝我什么?” “呃……”终究还是来了,她心虚的摸了摸脖子,青天白日的还是得避开这些问题,于是随便随口胡诌道,“他让我劝你……呃,劝你给家里那只猫少喂点吃的。” 容珩一脸“你把我当傻子么”的表情。 “难道不值得劝吗?”人在心虚的时候就会开始虚张声势,“它就胖成球了,再胖下去会容易得病的。” “好歹它小时候也是我喂的呀。” 容珩手上的刀叉一顿,“什么你喂的?” 他脸色难看起来:“他告诉你的?” “嗯,”陈仪月承认的利索,何止猫啊,老底都快翻完了,“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相反它证明你是个善良且重感情的人啊。” “你想想,以后你女朋友看见你还养着前女友留下的猫……” 容珩反问:“要是你男朋友还留着前女友心爱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这个简单,”陈仪月吃了一颗西蓝花,“分手呀。” “那你让我留着猫?” “可那是我的猫呀。” 泛着冷光的餐叉送入女人红润的唇中,头顶的吊灯映照出她眼中明晃晃的狡黠,像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默不作声的缠绕上他正在跳动的心脏,直至收缩到他无法呼吸的地步。 她还是那个她,和从前一样若即若离。 她需要过自己的生活,他不再打扰。 换而言之,他在逼迫自己适应没有陈仪月的生活。 可他无法不靠近她。 她是他人生的圆点。 他的世界必须围绕着她才能转动。 他大可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起初,他也是这样想的。 但见到她的第一面,一切都在朝着一个他无法预测的方向前行。 好比现在,她是什么意思呢? 那明明是他的猫。 她知道的。 她知道的。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空灵而虚无缥缈,仿佛绝望地旅人在沙漠中看见的绿洲,在尚未抵达之前,都无从得知究竟是生的希望,亦或是来自深渊的绝望。 容珩无法继续进行思考。 “留着我的猫……容珩,你是想为我守一辈子贞吗?” 一个近乎羞耻的问题堂而皇之从她的口中说出,容珩几乎觉得自己产生了某种幻听,他感到一种羞愤的情绪。 她在有意轻贱他。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她的所有物吗? 所有物。 容珩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然后,他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 “你在痴心妄想什么?” 手边是红酒轻晃的高脚杯,容珩的指骨滑过被壁,脑中回想起一周前,女人扇在他脸上的那个巴掌。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的、羞耻而舒爽的痛觉。 他的掌心抚上侧脸,妄图留下那一抹值得留恋的火热。 如果她没有喝醉,那一巴掌会不会更重? 容珩眼中的幽深散去,瞳孔涣散,他低头狠狠闭上眼,企图让自己的反应没有看上去那般剧烈。 陈仪月看他低头时胸膛微微起伏,以为他是被自己的口出狂言气到无言以对了,遂再接再厉道。 “那不就行了?” “那儿有病不丢人,早治早好啊,你基因这么好,在你这儿断了多可……惜。” 陈仪月说着,差点咬到舌尖,原因无他,抬眼的容珩神色阴沉恐怖到她瞬间噤声。 她甩锅,“都是你弟弟让我说的。” 容珩沉默着,半晌,忽然笑出了声来。 他起身拿起外套,最后深深的看了陈仪月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包厢。 走之前,他还不忘威胁—— “陈仪月,你等着期末挂科吧。”—— 作者有话说:真的只想被扇脸吗[奶茶][奶茶][奶茶]《 》 (全文完) 第55章 落幕 “上天垂怜,我们缘…… 自那天把容珩气走后,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唯一的交集便只剩下了一周两节的选修课。 上他的课时,陈仪月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教室在底层,即使是盛夏也算得上凉爽, 太阳东升西落, 有时候一节课一上就是一整个早晨过去,暖阳斜打进室内, 讲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 手腕上折射出一丝耀眼的光芒。 陈仪月偶尔会看着他走神, 耳边传来他严谨而冷静吐露出的连贯的专业词汇。 ……他似乎真的就是来当人民教师的。 毕竟陈仪月从未有一次感受到来自他目光的停留,就算涉及到某个晦涩难懂的问题导致整个教室鸦雀无声,他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的扫过台下。 很快,他对问题进行拆解并举例,例子里的具体公司机构的名称被他刻意抹去, 只剩下作为主体进行选择和判断的他自己。 学生们对这位神秘教授的日常八卦向来上心。 讲的多了,惊叹的同时, 也在无形中拉近着师生的关系。 渐渐地, 课间找他闲谈解疑的学生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直到小半期随堂测考试前, 讲台下仿佛在召开什么公司发布会, 容珩在上面被围得水泄不通。 陈仪月从书里抬起头来,草稿纸上的圆珠笔尖轱辘辘一顿, 听见人群里一个男生惊呼出声。 “Samuel, are you engaged??” 教室瞬间沸腾起来。 打盹的Daisy也被吵醒了, 敏锐的八卦因子在体内暴动,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十来层长而宽的阶梯,小巧而灵敏的身躯窜入人头涌动的讲台前。 直到铃声响起,容珩也面色不虞, 众人才悻悻散去。 Daisy回到座位上,兴致勃勃的从手机里翻出一张混乱中拍摄的照片,郝然是某位教授搭在讲台上的手,虽然有残影,但并不妨碍陈仪月看清男人左手中指上的那一圈银色。 ……他订婚了? 陈仪月如梦初醒,神情恍惚。 “天啦,好想看看Samuel谈恋爱的样子,他这种冷面学术男接吻的时候会不会脸红?” “可能会吧。”陈仪月心不在焉的答道,眼神从Daisy的手机屏幕上移开。 Daisy眼珠一转,把照片又放大看了看,“啧啧”两声,悄咪咪凑近,“吃真好啊……这戒指是水位线吧,你说Samuel做的时候会不会摘……” “停停停……” 陈仪月扶额,小声道:“刚刚Samuel看你了。” Daisy欲盖弥彰的捂了捂自己的嘴巴,立刻噤声,手指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敲打着。 手边传来嗡嗡的振动声,陈仪月看着草稿纸上还没算完的那道题,静了静心。 …… 半晌,她自暴自弃的扔下笔,抬眼望向讲台上的身影。 果然,他的左手无名指静静躺着一枚银戒,在阳光下泛起微弱的光点。 他订婚了。 她对一个摆在她眼前的事实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下午回公寓的路上,陈仪月顺便从干洗店拿回了容珩的外套。 原本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还给他,奈何最近忙碌且找不到他人,这事儿便一拖再拖,直至被她抛之脑后,直到今天传来他订婚的消息,这事儿才让她重新提上日程。 陈仪月看着店主递来的牛皮袋,心里难得泛起一股惆怅。 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果然还是她想太多……陈仪月吸了口手心里的冰美,苦味夹杂着凉意咽入喉中,瞬间驱散了身体里的躁动因子。 第二天,课程安排在下午,趁着课间,陈仪月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毫不费力的找到了他办公室的位置。 打开虚掩的门,她将伞和牛皮纸袋放到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任务完成,陈仪月松了口气,刚准备起身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身后的门便“砰”的一声合上了。 ……是风吧。 陈仪月看了一眼半开的窗。 心跳加快,耳边传来模糊不清的脚步声。 “哪来的小偷?” 被抓包了,陈仪月耳朵一红,可她又没干什么坏事,干嘛要这么心虚? 这么一想,足了底气的陈仪月站起来转过身,“……你才是小偷。” “这里都是我的东西,我来偷什么?” 容珩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她,目光克制的从陈仪月身上离开,单手摘下眼镜。 “……”陈仪月一窒,下意识想呛他,“谁说的?” “比如说?”容珩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同时漫不经心的接她的话。 “办公桌书架沙发不都是学校的吗?” “哦,”容珩像是随口一说,“年轻的时候捐过点钱,不多,这间办公室还是绰绰有余。” 说的他现在很老似的。 “我……”陈仪月连忙刹车,语调阴阳怪气,“哦,那你真厉害。” 资料不知道被男人夹在了什么地方,容珩的眉头轻轻蹙起,闲聊间又从书架里取出一本书来。 “来找我做什么?” “你的东西,我拿来还你。” “我以为你扔了。” ……这是在嘲讽她吗? “你的东西我怎么敢扔?到时候你让我赔我可赔不起。” 想到什么,陈仪月忍不住挖苦他,“听说你被董事会赶出来了?” “谁告诉你的?”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你弟弟。” “哦,”容珩从书的夹层中找出一张折叠成了四方的纸片,转身,视线倏然落到她的头顶,“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就是上次吃饭的时候……” 陈仪月连忙闭紧了嘴巴。 “……我开玩笑的。”她讪笑道。 容珩眉间冷意散去些许,“我也开玩笑的。” 陈仪月一愣,“什么?” “要上课了。”他冷冰冰的。 直到跟在男人身后走出办公室,陈仪月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挂科的事情。 “谢谢你。”陈仪月小声道。 容珩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用。” 两人之间难得不再夹枪带棒,陈仪月看准时机,好似八卦的学生,用平常的声音问他。 “听说你要结婚了?” “你很在意?” “……八卦一下。” “以什么身份?学生?还是前女友?” 像是踩中了他什么雷点似的,疑问句一句接着一句向她抛来,陈仪月犹豫了下,“……学生?” 感觉容珩笑的阴恻恻的,“不熟。” 陈仪月咬牙,“前女友行了吧。”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他原话奉还。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不说就不说……神经。” “那你呢。” “我什么?” 走在前面的容珩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陈仪月的鼻尖差点撞到男人坚硬的背肌,猛地刹住了车。 “你干嘛!” 容珩居高临下的看她,手背上淡青色筋脉突起,反问她:“你做什么?” 她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容珩向她走近一步,陈仪月后背一凉,动作迟缓的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上冷硬的墙壁前,男人伸出了宽厚而温暖的掌心。 一股电流涌入她酸胀的心脏。 久违的气息与温度扑面而来,像珍藏多年品质上乘的红酒醇香,鼻尖只是轻嗅,便让人微醺的眯起双眼。 掌心在她背后推了一把,一触即离,男人喉间发出一声哼笑,“没什么。”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扬长而去,留下了脸红心跳的陈仪月一个人在清净的走廊尽头。 ……搞什么。 陈仪月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脏鼓噪的声音让她几乎耳鸣,对世界的感知都变得迟缓起来,最后到教室的时候,容珩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开始讲课,而她灰溜溜的从教室后门低头进去,生怕他的目光再一次注意到她。 若有所感的,陈仪月从手机中找出Pert的联系方式,犹豫了半晌,她还是问道—— 【听说你哥哥要结婚了?】 Pert没事似的,回的很快:【通知?】 陈仪月:【通知什么?】 Pert:【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陈仪月:【……】 陈仪月:【并没有。】 Pert:【噢,我截图发给他了。】 陈仪月:【……】 Pert:【骗你的。】 陈仪月关闭手机,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来,发现容珩匆匆转向别处的目光。 她撇过脸看向窗外,微光在她的眼睫下投射出一小片阴翳。 天空从万里无云的蓝变成深浅不一的紫,飞鸟穿梭其中,像古希腊油画里撒下的墨点。 下课铃声响起,陈仪月慌不择路的离开了,究竟是缘分使然还是事在人为,她已恍恍惚惚辨别不清。 只是又一次的在那家超市遇见了一个不想遇见的人。 猫粮的货架前,男人伸手从最高层拿了一袋最大装,撇了眼陈仪月手里的罐头,“养猫了?” 她哑然,“没有。” “那是给谁的?”他不知不觉就推着车跟在了她身边。 “流浪猫。”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爱心。” 陈仪月扫了眼他推车里的东西,除却猫粮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海鲜,她没有多问,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借口离开。 可她忘记了,出了校园,他们之间本就毫无关系,她想离开他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道别。 她喉间梗塞,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走到自助结账机前,容珩向她伸出手,陈仪月下意识地将罐头放进了他的掌心。 …… 她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它会乖乖在家门口等你吗?” 意识到他说的是猫,陈仪月抿抿唇,“说不定。” 容珩利落的付了款,一只手提起两个大购物袋也毫不费力,语气平缓,“有一只在家乖乖等的,” “要去看看它吗?” “……”陈仪月瞥了一眼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不好吧。” 容珩目光扑闪,低低的笑了一声,“你还是这样。” “怎样?” “喜欢装傻。” 陈仪月心下微动,“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是吗?” 容珩笑着摇了摇头。 从一个私密的空间,来到一个更为私密的二人空间,陈仪月头脑发热到手脚有些不太听使唤,直到脚边感知到一团毛茸茸的触感,她的紧张感才缓解了些许。 “冰箱里有饮料,想喝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它叫什么。” 陈仪月试着抱了一下它,太重了,没抱起来,反而惹得它轻叫一声。 容珩将衬衫袖口解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白色拖鞋,拆封后递到她脚边,看着那团白色毛球:“星星。” 毛球滚过来屈尊纡贵的舔了舔他的手背。 空气又沉默一瞬,最后还是容珩起身,单手解开袖口,卷到手肘的位置,向厨房走去。 半晌,又折返回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陈仪月,“葡萄汁,可以吗?” 玻璃杯壁外冒出一层微小的水汽,紫色液体表面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主人贴心的放了一根白色的吸管。 凉意沁润心田,陈仪月连呼吸都变得轻而浅,仿佛怕一不小心惊动什么似的,很小声的,“谢谢。” “不客气。” “有什么想吃的吗?” 陈仪月这时候才发现,他腰间已经多出了一件黑色的围裙,俨然是要做饭的意思。 “不用……” 容珩半跪下来,摸了摸在陈仪月脚边吃罐头的星星,“你款待它,我款待你。” “可以吗?”他征求她的意见,抬头与她平视。 她很难说不,想说些什么,喉间几经辗转,开口却无言,最终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很难受的感觉。 像被猫弄的一团乱麻的毛线球。 于是,星星背上的毛也被她弄的一团糟,迫使它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声,摇着尾巴走远了。 半开放式的厨房,陈仪月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从容的背影,手起刀落,耳边传来锅里嘟嘟冒泡的声音,香味四溢,比陈仪月去过的所有中餐厅的味道都要正宗。 番茄牛腩、清炒时蔬、肉末茄子、家常豆腐。 心里揣着事儿,容珩又在,陈仪月吃的拘谨,一言不发,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就放了筷子。 她悻悻道:“我减肥。” 他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你?” “对啊,怎么了?” 意识到容珩在注视着她的上半身时,陈仪月才开始后悔用这个理由,因为她毫不怀疑,自己现在的耳尖一定很红。 她默不作声的把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顺到胸前。 “那我下次做的再清淡一些。” “……下次?” “怎么了?” 那种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陈仪月掐了掐指尖,“啊……没事。” 餐桌一小方空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挥发到空气里的小气泡咕嘟咕嘟,像化学反应后的二次发酵,陈仪月怀疑自己幻听了,如坐针毡,心乱如麻,双腿却仿佛绑上了两个沉重的铁块,将她牢牢的束缚在了原地。 果不其然,她听见他的声音—— “下次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记得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 容珩撂下筷子,抽来餐巾纸擦了擦嘴,“好做准备。” “……什么准备?” 容珩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有客人来,总要好好打扫打扫。” “……很干净,”陈仪月想起刚刚视线里干净整洁的客厅,看了看脚下一尘不染的地板,像昆虫伸出的细小的触角,“所以是经常有客人来?” 容珩好整以暇的望向她,双腿交叠,语气没有白天时候的凌厉,厨房里沾染上的烟火气息为他渡上了一层柔和的人夫感。 “以什么身份问我呢?” “这重要吗?” “嗯,取决了我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闻言,陈仪月心中郁结,酸胀感传遍四肢百骸。 她不愿承认的,以及下意识逃避的,此刻都悄无声息的汇聚在她皮肤下不安地跳动,迫切的寻找着一个出口。 这一年多里,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开始一段新的恋情,Joyce也好,其他的学长学弟们也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兴趣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到都来不及等到双方确认关系的那一天。 她确信她已经完完全全放下他了,但当他真真切切的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当他在公众场合戴上婚戒的时候,陈仪月为自己的自大与高傲感到自惭形秽。 她下意识的觉得,他的出现不怀好意,他的生活、工作,合该是围着她转的,他的善意、言行,统统是别有目的的。 昨天,她尚且对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今天,踏进这扇门的前一秒钟,陈仪月心想—— 她自己也无可救药了。 顺从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吻上他的前一秒钟,她在想—— 容珩刚刚递给她的那杯饮料真的是葡萄汁而不是果酒吗? 她无声为他做出宣判,他也成为她的共犯。 否则他的唇怎么那么软,她现在怎么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 仅仅只是单纯的唇贴着唇。 三两秒后,陈仪月抵着他的额头,用鼻尖轻轻蹭他,“这个身份,可以吗?” 他嗓音沙哑:“……可以。” “我可以抱你吗?” “我说不可以的话,你就不会抱我吗?” 容珩“嗯”了一声。 室内响起女人的轻笑声,陈仪月脸上弥漫着没有边界的红,牵起他的手,凝视着那枚素戒。 “为什么要戴?” “想让你放心。” 如果陈仪月没有问他那个问题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是她研究生毕业论文的指导教授了。 无关人与人之间的任何身份、利益、联系。 “我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容珩说着,拇指指腹抚过她的脸颊,“即使最后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仪月,我已经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即使这个已经,需要他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 他在她的指尖轻轻落下一吻。 “所以,我希望你不必为靠近我而感到忧虑,不必为我们的关系赋予任何特殊的代名词。” “只需要在你想起我的某一个瞬间,”容珩垂眸,“拥有义无反顾来到我身边的勇气。” “我的前半生不堪回首,权势与争斗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生活,所以我认为维系人与人之间最牢固的东西,无外乎是利益,只要我付出的数字足够庞大,就能得到我想象中的一切。” “直到你的出现,让我逐渐不满于只做一个旁观者。” “我想渗透进你的生活,献给你我自认为世界上最好的钻石与皇冠。” “我为你架起众人羡艳的高楼城堡,最后发现被困住的却只有我,当我意识到自己成为你人生中的一道阻碍时,我难以向你形容那种恐惧。” 容珩向她隐瞒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毁倾向。 这是他的秘密,沉重如枷锁,无需她为此承担任何。 “于是我选择抛却一切强加我身的锁链,最后发现世界诚然如你所说的那般广阔,可几经周折,我想去往的依旧只有你的身边。” 他笑了,陈仪月的眼尾却传来一阵湿润的气息。 “上天垂怜,我们缘分未尽。” “我无法违抗靠近你的本能。” 女人的手臂轻轻搭上他的肩头,容珩眼睫微颤,缓缓靠近她,夜色飘入几缕微风,发丝扫过她额额头。 有点痒,他感受到自己的鼻尖在被啄吻。 怜惜。抚慰。 与弥足珍贵的爱。 他也终于顿悟。 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应该是我温暖的拥抱,而非那枚冰冷的钻戒。 盛夏夜微凉,蝉鸣鼓噪,星星点点,明月高悬。 陈仪月给予他的吻缱绻而温柔,像盈盈洒洒的月光,若即若离,此刻却如此真实的坐落在他怀中。 太阳终会升起,而他的月亮永不坠落。 夜幕落下。 属于他们的新篇章,即将拉开帷幕。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