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台下看了我好多年》 第1章 南洋演唱会 南洋会馆穹顶之下,空中绚烂光影交织变幻。 岑霜站在升降台中央缓缓上升,耳麦里传来导播倒计时:“五、四——”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三、二——” 就在“1”字即将落下,导播口中那个无声的“切”字呼之欲出的瞬间,舞台地板裂开一道光的缝隙。 “——岑霜!!” 万人共坐,视线共同聚焦主舞台发出山呼海啸,荧光棒的海洋瞬间沸腾,翻涌成一片颤动的星海。 聚光灯像舞台中央聚焦。岑霜穿着简单的白色缎面衬衫和黑色阔腿裤,头发随意束成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南洋的朋友——!!!” 她将麦克风举到唇边,空灵的粤语透过顶级音响系统扩散开来“你哋好吗?” “好!!!” 声浪再次拔高。 VIP区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谢柏筠微微后靠,将自己藏进阴影里。帽檐下,他的目光越过涌动的人海落在舞台中央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上。 舞台上,伴奏切近,岑霜开始唱第一首歌。 首快节奏的舞曲加入了南洋特有的甘美兰乐器的采样。她在台上随着节奏摆动身体,动作利落精准,每一个卡点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上。 谢柏筠的目光追随着她。 岑霜站在会馆正中央扬起手臂指向台下各个方向,聚光灯像泼向台下翻涌的人海。 靠近舞台的某个区域,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呐喊抢先炸开:“霜儿!我爱你!!!” 舞台上,岑霜刚完成一组高难度的连续旋转,稳稳站定。聚光灯下,她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喘着气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聚光灯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 那一瞬间,谢柏筠的呼吸滞了半拍。 十年了。 他看着她从校园时期的青涩少女一路唱到如今万人场馆,看着她拿下一个又一个奖项,看着她被掌声与鲜花簇拥,看着她始终保持着某种近乎天真的明亮。 …… “……看主镜头。”导播的指令紧随其后。 眼底那片惯常的慵懒笑意被投放在大屏幕上。 “南洋的朋友!谢谢你们!!!” 耳返里是震耳欲聋的伴奏和自己的喘息,眼前是无数挥舞的荧光棒,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渗进演出服的领口,带着微凉的痒意。 回应她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几乎要掀翻会馆。 这是属于她的疆域。 “最后一首《旧时光》,送俾大家。”岑霜微微喘息,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 这首歌是她出道早期的作品,青涩,却承载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 简单的吉他拨弦前奏响起,岑霜抬手将耳麦戴得更稳一些。 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霜儿!要好好食饭啊——!!!” 这句用蹩脚粤语的让岑霜紧闭的眼睫颤动一下,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小弧度。 下一秒,那张格外生动甚至有些娇憨的脸被无处不在的高清镜头精准捕捉放大投射到舞台两侧巨大的环形屏幕上。 “噗嗤——” 台下爆发出响亮的哄笑与欢呼。 “霜霜,准备”导播的提示在耳返里提醒她回神。 她几乎是立刻收敛了脸上残余的笑意,长睫轻颤,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脊背。 “3… 2…”倒计时简洁短促。 “1...” 刹那,岑霜睁眼精准望向正前方的主摄像机镜头,脚步轻移,在身后伴舞们的簇拥下随着音乐的节奏边唱边跳走向舞台最前沿。 播的声音在耳返里冷静响起:“三秒后切观众席镜头,找有话题度的。三、二、一……” 大屏幕画面切换。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原本是岑霜的特写或舞台全景画面瞬间切换,开始流畅地扫过内场VIP区,不少岑霜各路认识的名流与圈内好友,还有一掷千金的忠实粉丝纷纷跟镜头招手。 岑霜的歌声未停,舞步依旧踩着精准的节拍,目光与表情管理完美地投入在表演中。 VIP区第三排,一个男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一身宽松舒适的米白色休闲装配着运动鞋,姿态闲适地靠在舒适的座椅里。 突然,一位摄影老师扛着机器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他的正前方站定。 谢柏筠似乎察觉到镜头停留,一直撑着下巴的手指不疾不徐放下,唇角牵动了一下想避开这意外的捕捉。 侧过头,场馆内变幻的灯光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恰好让帽檐下的脸更多地暴露在光线和镜头下。 手指放下的瞬间,一个特写镜头精准地推了上去。 “哇喔!!!” 屏幕上,男人的面容被突然放大,一张极其出众的脸在特写镜头下一览无余。 岑霜正唱到一句尾音,忽听台下爆发出一阵不同于之前的惊呼和起哄声,中间还夹杂着兴奋的议论。 她心生好奇一边保持着演唱的嘴型,一边目光投向台下,试图寻找喧哗的源头。 正好歌曲行进到副歌前的一个自然停顿处,激昂的鼓点骤歇,音乐转为一段轻柔的过渡旋律。 岑霜对着主镜头方向,用粤语俏皮回应:“边个喊嘅?出嚟,我请你食宵夜!” 台下笑得更欢。 “霜儿!看身后大屏幕!!!” 这时,台下一个嗓门洪亮的粉丝激动地大喊。 岑霜闻声,一个轻盈的转身背对向了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仰起脸看向自己身后那面巨大的环形屏幕。 瞬间,她的目光撞上了屏幕上那张被放大的脸。 屏幕上,那个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躲不掉了,在镜头特写的凝视下,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再试图避开,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地望向正对着他的镜头。 屏幕里的那双眼睛,隔着像素点沉静如深潭,似是带着一种穿透力,牢牢锁住了她的视线。 帽檐下的阴影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但那专注的凝视让她恍惚觉得他正在看的不是镜头,而是屏幕后的她。 隔着屏幕,隔着喧嚣的人海,两人的目光仿佛有了一刹那的交汇。 “互动!快!”导播在耳返里催促。 这一瞬的恍惚极其短暂,她猛地眨了下眼。 她将麦克风举到嘴边,转过身重新面对观众用粤语笑着说:“哇,原来大家都钟意睇靓仔?” “是——!!!” 台下哄笑。 谢柏筠因为岑霜的话而略感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额角。 这个动作被镜头精准捕捉放大在屏幕上,又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就在这喧腾的顶点,经验丰富的场务立刻领会,拿着一支备用无线麦克风穿过人群礼貌地将话筒递了过去。 全场目光,连同数台摄像机,都聚焦在了这一刻。 谢柏筠在周围粉丝兴奋的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接过话筒。身姿挺拔,即使在放松的休闲装扮下,也透出一种良好的仪态修养。 他抬起握着话筒的手放到唇边,声音透过优质的音响设备传遍全场。 “你好,岑霜。”那声音低沉悦耳,瞬间压下了不少的喧哗。 四个字。 不是“岑霜我很喜欢你的歌”,不是“我支持你好多年了”,不是任何她预想中的粉丝会说的话。 仿佛他们不是台上台下的观众与歌手,而是某个午后在街角偶遇的旧识。 就只是“你好,岑霜”。 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耳返里传来导播焦急的提醒:“说话,接话!” 她猛地回神,“你好呀,呢位好靓仔嘅观众,多谢你嚟睇我演唱会!” 谢柏筠将话筒递还给工作人员,对着镜头微微颔首,重新坐回座位。 镜头移开,音乐恰在此时重新变得激昂,鼓点重重落下,副歌部分到来。 台下的荧光海洋随着节奏澎湃涌动。 舞台上,绚烂的灯光再次将岑霜笼罩,她伸出话筒指向台下,万人合唱的声音汇成一条光的河流,在场馆内奔腾回荡。 …… “早唞啦,各位朋友!!” 岑霜鞠躬谢幕,升降台缓缓下降。当舞台地板在头顶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喧嚣。 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 回到后台,整个人几乎虚脱。她靠在化妆台上,小口啜饮着温水,助理小唐在旁边兴奋地刷着手机。 “霜姐,网上已经起底那位观众啦!” 小唐用粤语说,“系南洋谢家嘅少爷,叫谢柏筠。哇,真系好靓仔!” 岑霜没什么兴趣“嗯”了一声。她现在只想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瘫在床上。 手机震动,是“Lunar”发来的消息。 英文写的:【恭喜,演出很成功。】 岑霜看着这行字,忍不住笑了。 霜糖:【被你发现啦。今天状态确实不错。】 Lunar:【因为南洋的观众很热情?】 霜糖:【可能系啦。不过互动环节差点闹笑话。】 【有个观众用普通话同我打招呼,我居然卡壳咗。】 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 Lunar:【他说了什么?】 霜糖:【就好简单,你好,岑霜。系个语气好似系喺街度撞到熟人打招呼咁。】 “霜姐,车准备好啦。”小唐提醒道。 岑霜收起手机,跟着助理走向停车场。 坐进车里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掏出手机。 Lunar还没有回信息,但是岑霜习惯性的分享把生活中那些小小的、琐碎的快乐,分享给屏幕另一端那个人。 霜糖:【对啦,今日收工去食宵夜,发现南洋有间糖水铺的杨枝甘露好好味!可惜听日就要返港岛啦。】 这是他们互相在网上联系的第十年,从高中时抱怨食堂的饭菜,到现在分享世界各地的小吃,他们之间早已建立起这种独特的默契。 Lunar:【那我下次我去南洋,也去尝尝。】 霜糖:【好呀!等你嚟港岛,我带你食遍地道小食。】 【虽然你都未必会嚟啦】 这句话发出去,岑霜心里想着这么多年以来,两人好像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种距离。 Lunar:【会的。总有一天。】 “咳咳咳...”喉咙忽然一阵发紧,熟悉的痉挛感涌上来。 岑霜捂住脖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 “岑霜!”经纪人李姐惊慌地冲过来,拍着她的背,“又发作了?药呢?快拿药!” 助理手忙脚乱地翻找药箱,塑料瓶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岑霜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的微型播放器。她戴上无线耳机,按下播放键。 舒缓的白噪音流淌进耳道。 那是Lunar专门为她调制的频率,混合了深海涌浪、林间风声和某种规律如心跳的底噪。 他说这是根据“双耳节拍”原理设计的,能帮助放松喉部肌肉,缓解她的声带痉挛。 第一次发作是在三年前,一场巡回演唱会的后台。 医生说是过度疲劳导致的声带肌紧张性痉挛,开了药,但也警告她必须减少工作量。 岑霜做不到,舞台是她的生命。 然后Lunar发来了第一段音频。 “试试这个,”他当时写道,“我查了一些资料,也许有帮助。” 她试了。 奇迹般地,那温柔的声浪包裹着她,喉部的紧绷感一点点松解,像退潮的海水缓缓离开沙滩。 从那以后,这段音频成了她随身携带的“药”。 喉部的痉挛渐渐平息。 岑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耳机里的深海涌浪厚重而绵长,林间风声轻柔地拂过耳际,底噪则像母亲的心跳,稳定、可靠…… 世界安静下来。 岑霜任由那些声音将自己包裹 - 会场外,谢柏筠坐进等候的黑色轿车。 陈序从前座回头:“谢总,直接回公馆吗?”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 会馆的霓虹灯渐次熄灭,散场的人潮如退潮般涌向四面八方。 轿车穿过南洋繁华的街道,驶向安静的山顶住宅区。 谢柏筠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却不是岑霜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身影,而是很多年前那个暴雨的傍晚。 十七岁的岑霜被困在图书馆外的凉亭,校服裙摆被风吹得飞扬。 雨下得很大,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凉亭里几个学生一脸愁容,除了她。 她站在凉亭边缘伸出手接雨水,然后转身对同学们说:“这个雨声像不像C大调琶音?” 接着她开始哼起旋律,简单的几个音符,在雨声中却格外清晰。 很快,一场即兴的“雨中音乐会”开始了。 谢柏筠就站在图书馆顶楼的窗前隔着雨幕看她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变成了一首轻盈的歌。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能力。 而他想要守护这种能力。 十年过去了。 他一直在看,在听,在记录。 “谢总,到了。” 陈序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谢柏筠睁开眼,车已停在一栋白色别墅前。 他推门下车,夜风拂面。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谢柏筠信息页面,唇角勾起。 霜糖:【突然谂返起,当年我第一场校园演唱会,台下得五十几人咋。】 【简直好似一场梦。】 谢柏筠看着这行字,想起她当初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抱着吉他唱着自己写的歌。 当时小礼堂里确实只有五十个人,他是其中之一,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 他回复:【不是梦。是你应得的。】 发送。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飞回港岛。】 霜糖:【知啦~ Lunar。】 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谢柏筠失笑摇摇头,放下手机。 总有一天,他会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但不是现在。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雨后的傍晚,他站在图书馆顶楼,看她蹦蹦跳跳地离开凉亭,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踏过积水的水洼,溅起一片细碎的光。 第2章 回港 港岛浅水湾的露台上,岑霜正对着维港的晨光开嗓。 一套简单的发声练习做完,她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转身就看见岑景明的大儿子,她的堂哥岑烨,正斜倚在门框上,一脸促狭的笑。 “啧啧,我们岑天后真系用功,一大早就吊嗓子。” 岑烨穿着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配了条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了时下最流行的雾霾蓝。 他手里转着车钥匙,整个人散漫得像是刚从哪个派对上溜出来的。 “你怎么来了?”岑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又惹事了?” “呢句说话讲嘅”岑烨笑嘻嘻地凑过来,“我就不能是想我妹了?” 岑霜抱臂看着他。岑烨比她大两岁,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 大伯岑景明白手起家创立星耀传媒,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半辈子,对这个独子却毫无办法。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关也关过,可岑烨该闯祸还是闯祸,该嚣张还是嚣张。 但偏偏,他闯祸有底线,嚣张有分寸。 更重要的是,整个港岛娱乐圈都知道,惹岑烨之前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因为岑烨不光是星耀传媒的太子爷。 他二十三岁那年,用自己攒的零花钱和从母亲那儿“骗”来的嫁妆,成立了一家名为“潮音”的独立音乐厂牌。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富二代的玩票,连岑景明都没当回事。 结果三年过去,“潮音”签下了全港最具潜力的地下乐队、最有个性的独立音乐人,制作了三张口碑炸裂的专辑,还顺手捧红了两个如今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导演。 更关键的是,岑烨不知用什么手段,拿到了港岛最大的三家娱乐周刊和两大网络平台的暗股。 换句话说:他握着半个港岛娱乐圈的喉舌。 “讲啦,今次又点啊?”岑霜太了解她这个堂哥了。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十有**是来求援的。 岑烨挠了挠他那头蓝毛,难得露出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什么,昨晚在兰桂坊跟陈家那个小儿子起了点冲突。他先动的手,我就稍微还了下手。” “稍微?”岑霜挑眉。 “好啦,可能稍微重咗啲。” 岑烨摸了摸鼻子,“他现在在医院,说是鼻梁骨裂了。佢老豆放话要告我。” 岑霜深吸一口气:“岑烨,你二十八了,不是十八。” “我知道我知道,”岑烨赶紧举手投降。 “但霜霜,这次真不怪我。那小子嘴欠,说你新专辑主打歌是买来的,还说你那个病……咳,反正说了很难听的话。” 岑霜的动作顿住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岑烨看着她瞬间冷下来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死啦,唔应该提这茬的。 “他说我病怎么了?”岑霜的声音很平静。 岑烨的声音低下去,“所以我没忍住。” “打得好。”岑霜捏紧拳头斩钉截铁。 岑烨愣住。 岑霜转身走进客厅,从包里翻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她的声音恢复温和,“李姐,帮我联系陈董。就说我想请他聊聊他儿子昨晚在兰桂坊诽谤我的事。” 她挂了电话,看向目瞪口呆的岑烨:“愣着干什么?不是要擦屁股吗?我给你擦。” “但岑烨,冇下次。” 岑烨眼眶忽然有点热,嘟囔道:“还系我个妹最靠谱。” 下午两点,港岛中环一家私人会所。 岑霜到的时候,陈董已经在了。 这位五十出头的地产商脸色不太好看,身边还跟着律师。 “岑小姐。”陈董站起身,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里压着火。 “陈董,请坐。” 岑霜微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她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气场全开,完全不像那个在舞台上笑眼弯弯嘅女仔。 “客套话我就就唔讲了。”陈董开门见山,“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岑烨下手太重,这件事我一定要有个**。” “当然要有**。”岑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但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陈董,你知唔知令公子讲了什么吗?” 陈董皱眉:“后生仔饮多咗酒,口无遮拦,但也不至于……” “他说我新专辑的主打歌是买来的,说我迟早会哑,说我现在的成就都是靠我大伯捧出来的。” 岑霜放下茶杯,瓷器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陈董,这些话如果传到媒体耳朵里,你估下舆论会企喺边一边?” 陈董的脸色变了变。 “我是歌手,靠嗓子吃饭。令公子这些话,往轻了说是诽谤,往重了说是在断我生路。”岑霜顿了顿,眼神冷下来。 室内静到好得人惊。 陈董的律师欲言又止,被岑霜一个眼神止住了。 “当然,我堂哥动手是他不对。” 岑霜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我们全包。另外,星耀明年开拍的那部都市剧,我可以做主给令千金留个女三号的位置。” “陈董觉得,这个解决方案点啊?”说到这里,岑霜看着对面的岑懂。 软硬兼施,打一棒给个甜枣。这是岑家教她的,她平时在外唬人的时候用得炉火纯青。 陈董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看看岑霜,又想想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最后叹了口气:“岑小姐,你比你大伯还会谈判。” “陈董过奖了。”岑霜微笑,“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握手,告别。 岑霜走出会所时,岑烨的车就停在门口。 岑霜走进,他摇下车窗一脸紧张:“点啊?” “搞掂啦。” 岑霜拉开车门坐进去,“下次再打架记得打那些媒体拍不到的地方。” 岑烨嘿嘿一笑,发动车子:“我就知道我妹出马,一个顶俩。” 车子汇入中环的车流。 岑烨从后视镜里看她:“不过霜霜,你刚才那气势真吓人。” 岑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然呢?真系等你入去坐监啊?” “那不能。”岑烨挠挠头,“我爸会打死我的。”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岑烨忽然说:“霜霜,你的嗓子最近怎么样?” “老样啦。”岑霜没睁眼,“按时复查,按时做治疗。大伯说给我介绍一个顶尖的实验室帮我治疗。” “有用冇啊?” “应该有一啲挂?”岑霜顿了顿,“其实我网上认识一个朋友,他给我发过一些音频,挺有用的。” 岑烨挑眉:“朋友?男嘅?” “嗯。” “乜嘢来头啊?” “唔知啊,认识十年了,未见过面。”岑霜睁开眼,看向窗外流动的街景,“但他好识声。” 岑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十年?没见过面?这剧情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 “霜霜啊”他试探性地问,“那个朋友该不会是什么暗恋你十年,默默守护你那种吧?” 岑霜笑了:“你狗血剧拍多了吧?他就是个技术宅,可能还有点社恐?” “傻妹啊。”岑烨摇头,真怕岑霜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产生情愫。她被保护得太好,真怕被骗走。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岑烨看着前方忽然说:“霜霜,下周末我办了个游艇派对,嚟玩下啊?” “又派对?”岑霜皱眉,“我唔钟意那种场合啊。” “今次唔同啊。”岑烨眨眨眼,“我请了独立音乐人,导演,还有几个从国外回来的年轻投资人。” “就当系拓展下人脉,嗯?” 岑霜本想拒绝,但想起大伯说的“多交朋友”,又犹豫了。 “有边个啊?”她问。 岑烨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港岛年轻一代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后他状似无意地补充:“哦对了,还有谢家那个谢柏筠。他最近在港岛,我也请了他。” 岑霜想起来上次南洋演唱会,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谢柏筠站起来被打趣。 那个在南洋演唱会上说“你好,岑霜”的男人,害得人家最后被挂上热搜,搞得好大一个乌龙。 “他来港岛做什么?”岑霜有点紧张的问。 “说是考察项目,顺便度假。”岑烨从后视镜里看她,“点啊,惊他报复啊?” “冇啊。”岑霜别开脸,“就是随口一问。”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前行。 手机震动,是Lunar发来的新消息。 Lunar:【港岛下周有台风过境,记得提前准备好加湿器】 岑霜看着这行字,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霜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车子里,岑烨从后视镜里看见堂妹对着手机微笑的表情,心里更慌了。 第3章 游港 周六,维多利亚港,阳光在海面上铺开细碎的金鳞。 岑烨的游艇“潮音号”停泊在深水湾,甲板上已经聚了不少人。 岑霜本来不想来的。 但岑烨昨晚特意跑到她房间,“岑大小姐,给个面子行不行?今天来的人里有好几个独立音乐人,你不是一直想拓展合作吗?” 她架不住岑烨死缠烂打,被他一大早架着还是来了,今天她穿了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戴了顶宽檐草帽,尽量低调,最好谁都别注意到她。 尤其是谢柏筠。 自从南洋演唱会那个乌龙后,“谢柏筠岑霜演唱会互动”在热搜上挂了两天。 评论区什么都有,有夸他帅的,有扒他家世的,还有CP粉开始写同人文的。 岑霜每次看到那些截图里自己笑眯眯地说“哇,原来大家都钟意睇靓仔”,而谢柏筠在镜头前无奈摇头的样子,自己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尴尬了。人家堂堂谢氏集团的代表,被她在万人面前当众“调戏”。 所以她今天打定主意离谢柏筠远点,最好别跟他接触。 “发乜呆啊?”岑烨在舷梯口接她,压低声音用粤语说:“谢柏筠已经到了,要不要我帮你‘偶遇’一下?” “唔要。”岑霜瞪他一眼,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我惊他提起演唱会那件事嘢。” 岑烨笑得贼兮兮:“那你自己躲好喔。” 岑霜气鼓鼓地走上甲板,立刻被几个相熟的音乐人围住。 大家用英语夹杂着粤语聊天,话题从新专辑聊到最近的音乐节。岑霜渐渐放松下来,只要不碰到谢柏筠就好。 聊到一半,她下意识抬眼,目光扫过二楼露台。 谢柏筠站在那里。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麻质衬衫,白色长裤,倚在栏杆边,正侧头听旁边的人说话。 岑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回视线,端起香槟抿了一口。 没事的,只要她不主动过去,他应该不会特意来找她吧? “岑老师!” 一个年轻的独立音乐人凑过来,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兴奋地说,“我听了你新专辑的预告片段,可以分享一下创作思路吗?” 岑霜笑着开始讲解。 话题一旦涉及音乐,她就会完全沉浸其中,暂时忘了谢柏筠的存在。 二楼露台上,谢柏筠的目光几次掠过她所在的方向。看着她讲到兴起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半小时后,岑霜找了个借口溜到船尾的安静角落。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青马大桥的轮廓,长长吐了口气。 社交好累。躲人更累。 身后传来脚步声。 岑霜回头,愣住。 谢柏筠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两杯香槟。 海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整个人看起来松弛又随意。 “岑小姐。”他用英语开口,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清晰,“介意我打扰一下吗?” 岑霜的心脏猛地一跳。 完咯,找上门了。 她硬着头皮摇头,接过他递来的香槟,用英语说:“谢谢。” 声音有点发紧。 谢柏筠在她身边站定,也望向远处的海面。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 沉默了几秒。 岑霜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是不是要提演唱会的事了?是不是要算账了?她该怎么道歉?用英语还是粤语?要不直接说“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是您”? 就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时,谢柏筠忽然开口:“岑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岑霜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很明显吗?”她小声问。 “有一点。”他侧头看她,唇角带着很淡的笑意,“你刚才在甲板上,虽然一直在笑,但眼神里写着‘我想回家’。” 被说中了。 岑霜忍不住笑出来,紧张感稍微缓解:“这么明显?” “可能因为我也不太喜欢。” 谢柏筠转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放得很远,“太多算计,太多表演,不如安安静静听首歌。” 这话说得太对她胃口了。 岑霜侧头看他,心里的戒备又松了一分:“那谢总为什么还来?” “人情往来,不可避免。”他转头与她对视,眼神很坦诚,“就像岑小姐今天会来,也不全是因为想见那些音乐人吧?” 岑霜又怔了怔。他看人太准。 “是我堂哥,”她坦白,“他说我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谢柏筠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眼睛微微弯起,那种温和儒雅的气质里,忽然多了点生动的暖意。 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他总这样。” 这个语气听起来像是很了解岑烨。 岑霜心里那点疑惑冒出来,试探着问:“谢总和我堂哥很熟?” “不算熟。” 谢柏筠的回答滴水不漏,“但生意场上打过几次交道。他很聪明,只是行事风格比较特别。” 正说着,岑烨的大嗓门从甲板方向传来:“喂!你哋两个匿埋喺度倾咩机密啊?” 他趿拉着人字拖走过来,手里拎着瓶香槟,脸颊已经泛红,显然是喝了不少。 “冇啊,”岑霜用粤语回他,“吹吓风啫。” “吹风?”岑烨挤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笑得暧昧,“得啦得啦,我明嘅。唔阻你哋,我继续玩去。” 他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岑霜一脸尴尬。 “抱歉,”她转用英语,“我堂哥喝多了就乱说话。” “没关系。”谢柏筠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调侃根本没发生过。 他顿了顿,忽然说:“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请教岑小姐。” 来了。 岑霜心里一沉。 肯定要提演唱会了。 她握紧酒杯,准备道歉。 “咩问题?”岑霜用粤语下意识回应,随即改成英语,“什么问题?” “关于语言。” “……语言?”岑霜愣住。 “嗯。”谢柏筠看着她,眼神平静,“我知道岑小姐主要说粤语和英语。但作为公众人物,有时候难免要面对普通话环境。你会觉得困扰吗?” 原来不是演唱会的事。 岑霜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得奇怪,他问这个干嘛? 这个问题问得很私人,但谢柏筠的语气太自然,自然到岑霜没觉得被冒犯。 “会啊,尤其是接受内地媒体采访的时候,经常听不懂问题,要靠翻译。” 她坦白,“有时候直播弹幕刷得太快,那些普通话的评论我也看不太懂。” 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粉丝总说我呆萌,其实是因为我在努力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谢柏筠也笑了,“我见过一些港岛艺人大多会努力学普通话。但岑小姐好像没有这个打算?”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上。 岑霜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唔系冇打算,系真好难学。在京市读书的时候,成班同学都讲英语迁就我。 “后面回港读大学到现在,更加冇时间学啊。” 她用英语说完完,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如果我硬要说那种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仲不如直接讲英语。至少粉丝听得明。” 谢柏筠听完,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有道理。” 他轻声说,“其实我最近在学粤语。” 岑霜愣住。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谢柏筠沉默了几秒,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眼神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因为想听懂。” 三个字。 岑霜感到莫名其妙。 听懂什么?听懂粤语?还是听懂谁? 没等她细想,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士快步走了过来。是谢柏筠的秘书周小姐。 她走到谢柏筠身边,用普通话低声说:“谢总,公司那边有紧急文件需要您确认。还有,岑景明先生刚刚来电,想和您约茶叙时间。” 谢柏筠点点头,转向岑霜:“抱歉,岑小姐,有些工作上的急事需要处理,我得先走了。” “哦……好。”岑霜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他走了也好。 虽然这次他没提演唱会的事,但和他说话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好像随时会踩到什么雷区。 谢柏筠对她微微颔首,便随秘书离开了。 岑霜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门口,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趴在围栏上,看着海面上被夕阳染红的水波,拿出手机。 霜糖:【今日天气好好,适合出海。】 几乎秒回。 Lunar:【玩得开心吗?】 岑霜看着这行字,又看看眼前美得不真实的海景,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霜糖:【维港今日好靓。】 【见到咗谢总,就系上次同你讲嗰个演唱会观众。他今天没有提起演唱会的事喔】 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一会儿。 Lunar:【是吗?】 霜糖:【冇啊,佢完全冇提。反而问咗我关于语言嘅问题,仲话佢最近喺度学粤语。】 【都唔知学嚟做乜。】 这次,那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久到岑霜以为信号出了问题,正准备检查手机时,回复才跳出来: Lunar:【也许是想更好地了解港岛的文化吧。】 【今日你好好玩,记得食多啲嘢。】 岑霜笑了。霜糖:【知啦~你今日忙唔忙啊?】 游艇的舷梯下,快艇已经发动。 谢柏筠站在码头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潮音号”。 船尾的白色身影还在那里,正低头专注地打字。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她完全沉浸在和屏幕另一端那个人的对话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个人的账号,此刻正在他另一只手里的手机上亮着。 “谢总?”周秘书轻声提醒,“该走了。晚上还有和伦敦的视频会议。” 谢柏筠收回目光,坐进快艇。 船舱内,他打开手机,看着“霜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你今日忙唔忙啊?】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复: Lunar:【还好。刚结束一个聚会,现在去处理工作。】 发完,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十年了。 他始终用“Lunar”的身份陪她聊音乐聊生活,在她声带痉挛时给她发特制的音频,在她迷茫时给她建议,在她开心时听她分享琐碎的快乐。 而用“谢柏筠”的身份,他在现实里与她保持礼貌而疏离的交往。 两条线,平行却清晰。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她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会感动于这份长达十年的守护,还是会觉得被欺骗、被算计? 他不知道。 所以他不敢冒险。 快艇划破海面,驶向港岛。 谢柏筠看着“潮音号”在视线里慢慢变小,最终化作一个白色的点。 就像他和她的关系,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着一整个海洋的距离。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谢柏筠睁开眼,看到岑霜的回复。 霜糖:【工作紧要,但都要记得休息啊。】 【多谢你。呢十年,真系好多谢你。】 短短一行字,却让他的心脏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抚过屏幕上的每一个字。然后,他回复: Lunar:【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你愿意分享你的音乐,你的生活,你眼中看到的世界。】 发完这条消息,谢柏筠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维港的灯火次第亮起,像地上的星河。 而在那艘游艇上,岑霜正靠在栏杆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忍不住笑了。 第4章 早晨 港岛的早晨是从茶楼蒸笼掀开时的白雾开始。 岑霜坐在浅水湾老宅的露台上,面前摊着新专辑的曲谱初稿。 晨光穿过榕树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第三小节的和弦进行怎么听都不对劲……”岑霜咬着铅笔尾端,眉头微蹙。 “又卡住咗啊?”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岑烨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冻柠茶。 他今天难得穿了正经的POLO衫,头发也没染成奇怪的颜色,只是耳骨上那排银环在晨光下闪闪发亮。 “喏,你的少糖。”他把杯子推过来,顺势瞥了眼曲谱,“这段你想表达转折对吧?从迷茫到坚定?” 岑霜有些意外地抬头:“你听得出来?” “拜托,我可是‘潮音’的老板。”岑烨在她对面坐下,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 “虽然我唱歌跑调,但不妨碍我懂音乐啊。” “这段的问题在于,你用了太多半音阶下行,情绪压得太沉了。试试把最后两个音改成上行,会有种‘破开迷雾’的感觉。” 岑霜按他说的在稿纸上改了几个音符,哼唱一遍,眼睛亮起来:“真的诶,岑烨你可以啊!” “梗系啦。”岑烨得意地扬起下巴,下一秒又垮下脸,“我爸他要是知道我用他教的管理学知识来分析你的歌,非得骂我不务正业。” 岑霜笑出声。 她这个堂哥就是这样,表面上是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开派对、玩改装车、投资那些看起来完全不赚钱的独立音乐, 大伯总说他“不争气”,可岑霜知道岑烨只是用他的方式,守护着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比如她的音乐。 “对了,”岑烨喝了口柠茶,状似无意地说,“下个月你的生日演唱会场地我帮你谈好了。红馆,连开三场。” 岑霜愣住:“红馆?大伯不是说今年档期满了?” “是满了。”岑烨眨眨眼,“但我跟负责人的女儿是中学同学。” 他压低声音,“而且我答应给她那支独立乐队明年在‘潮音’发EP。” “岑烨!”岑霜皱眉,“你又乱用关系。” “这怎么能叫乱用?” 岑烨一脸无辜,“这叫资源互换,再说了,你的生日演唱会诶,必须是最好的场地。” 他顿了顿又嘚瑟起来,“这事我爸也点头了。” 岑霜喉咙忽然有点堵。 她低头看着曲谱上密密麻麻的音符,那些关于压力、关于自我怀疑、关于“我是不是还不够好”的焦虑在这一刻都被熨帖地抚平了。 “谢谢。”她轻声说。 “矫情。”岑烨别过脸,耳尖却有点红。 “走了,约了人改车。你赶紧把歌写完,到时候演唱会上我要听新歌首发。”他站起来,拍拍裤子。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笑得蔫坏:“哦对了,爸让我提醒你下周和谢氏文投的第二次会议穿得体点。” 岑霜抓起桌上的橡皮扔过去:“快走!” 门关上,露台重新安静下来,岑霜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 岑家人对她的爱从来都是用实实在在的资源、人脉、甚至手段,为她铺就一条尽可能平坦的路。 让她可以安心地唱歌,不必理会那些娱乐圈的龌龊和算计。 她收回思绪,重新看向曲谱。 岑烨走后,露台重新安静下来,岑霜靠在椅背上,重新点开手机。 霜糖:【刚刚和阿烨聊完。他帮我搞定了红馆的场地,下个月生日演唱会。】 Lunar:【记得保护好嗓子,红馆的声场对喉部负担很大。】 霜糖:【知啦知啦~】 岑霜看着这行字,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对了,如果你有空的话……】 岑霜打字的手停顿,这十年来,他们从未提出过见面。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 Lunar:【我很想去。但下个月要在欧洲处理一些家族事务,可能赶不回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 岑霜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霜糖:【没事啦,我就随口一问。】 Lunar:【演出顺利,好好享受舞台。】 窗外的白兰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香气飘进露台。岑霜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今天会是很好的一天。 - 伦敦,下午时分。 谢柏筠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那盆白兰花。 确实如他所说,伦敦的阳光不够,花只开了零星几朵,比起岑霜照片里那满树繁花,显得有点可怜。 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和岑霜的聊天记录。 那句“如果你有空的话……”像一根柔软的刺,轻轻扎在他心上。 他当然会去,看着她站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完成又一次璀璨的绽放。 但他不能以Lunar的身份去。 至少现在不能。 他需要更多时间让“谢柏筠”这个身份与她产生更多自然的交集。 助理发来消息:“谢总,下周飞港岛的机票已确认。与岑总的茶叙安排在周三下午三点。” 谢柏筠回复“收到”,目光重新看向那盆白兰花。 阳光从云层缝隙漏出来,在花瓣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想起很多年前,岑霜在聊天时说过的话: “我最喜欢白兰花,因为小时候每次我练歌练累了,妈妈就会摘一朵放在钢琴上说香气可以让人放松。” 从那时起,他就在每个住处都养一盆白兰。 好像这样,就能离她的世界近一点。 - 谢柏筠关掉与岑霜的聊天界面,走到公寓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沉睡的金融城,灯火稀疏,与港岛的璀璨截然不同。 他手里握着一份红馆演唱会的全套技术参数。 岑烨昨天把这份资料发给他,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谢总,听说你们谢氏最近投资了声学实验室?有机会帮我妹妹看看?” 谢柏筠当然会看。 “嗡嗡嗡——” 手机震动,是父亲从京市打来的越洋电话。 “柏筠啊”谢父的声音沉稳,带着常年位居高位的威严,“下周去港岛除了和星耀谈合作,还有一件事。” “您说。” “你岑伯伯私下跟我提过几次,说他那个侄女嗓子找了很多专家都没根治。” 谢父顿了顿,“我记得你在瑞士投资的那个医疗实验室好像有这方面的研究?” 谢柏筠握紧手机:“是。” “那正好,你这次去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提一下,算是合作的诚意。”谢父的语气很平淡,但谢柏筠听得出其中家族层面关照的深意。 “我明白。”谢柏筠说,“会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他重新走回书桌前。 第5章 茶叙 港岛中环,一家隐蔽的茶室里茶气袅袅。 岑霜到的时候大伯岑景明正用流利的普通话和茶艺师低声交谈。 她今天特意选了身得体的米白色套装,长发松松挽起,妆容淡雅。 岑家只有她一个因为小时候在京市读的是全英文的国际高中,又早早回港岛发展,对普通话几乎一窍不通。 每次需要说普通话的场合,她都只能靠英语应付。 “霜霜来了。”岑景明抬头,切换回粤语,“坐。谢总稍后就到。” “知啦大伯。”岑 霜在他身边坐下,小声用粤语抱怨,“这些商业会谈我又不懂,我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到时候多尴尬。” “要懂。” 岑景明给她斟茶,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因为你的嗓子问题需要他们帮忙,谢氏投资的声学实验室在亚洲是顶尖的。” 岑霜还想说什么,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侍者引着谢柏筠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手腕上那块低调的积家表。 进门时先对岑景明颔首,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候:“岑总,抱歉久等。”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岑霜,像看一个初次见面的合作方。 “岑小姐。”他伸出手,用的是普通话。 岑霜起身握住他的手,“谢总。” 她用粤语回应,然后意识到对方可能听不懂,又用英语补充,“Nice to meet you.” 说完两人的双手一触即分。 谢柏筠微笑,用英语回答:“Likewise.” 落座,茶艺师开始泡茶。 茶香氤氲中,岑景明用普通话与谢柏筠聊起岑氏娱乐与谢氏集团在音乐科技领域的战略投资,包括针对岑霜声带问题的专业治疗方案。 岑霜坐在一边安静听着,努力从那些陌生的音节中捕捉关键词,她大概能听懂三成,全靠猜和看对方的表情。 谢柏筠的普通话很标准,语速又适中,但那些专业术语对她来说就像天书。 话题转到音乐产业,谢柏筠忽然看向岑霜,用英语问:“岑小姐的新专辑,听说在尝试融合民族元素?” 岑霜松了口气,终于能用英语交流了。 “是的。”她用英语回答,“但融合得不太顺利,民族音乐和流行音乐的体系差异很大。” 谢柏筠端起茶杯,眼神里流露出专业的兴趣。 “我母亲年轻时研究过民族音乐学。” 他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常说真正的融合不是简单叠加,而是找到两种体系的‘公约数’。” “公约数?”岑霜微微前倾身体。 “比如某种共通的节奏型。”谢柏筠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一段复杂的节奏,快而密,像雨打芭蕉。 “像这样。”他说。 然后手指放慢一倍再敲,节奏变得清晰而有律动感。 岑霜盯着他的手指看了几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思路她没想过,但听起来确实有道理。 “霜霜?”岑景明用粤语提醒她,“谢总在问你话。” 岑霜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走神了,脸有些发热:“Sorry, I was just thinking about what you said.” 谢柏筠看着她,“我只是想说如果岑小姐需要,谢氏投资的声学实验室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那就太感谢了。”岑景明替她接话,普通话流畅自然,“霜霜,还不谢谢谢总?” 岑霜张了张嘴,那句普通话的“谢谢”在舌尖绕了一圈,怎么也发不出正确的音。 最后她还是用英语说:“Thank you so much. I''ll discuss this with my production team.” 谢柏筠微微颔首,没再说话,转回和岑景明继续谈合作细节。 茶叙的后半段,岑霜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喝茶、听他们交谈。 她注意到谢柏筠不是那种敷衍了事的商人,作为合作伙伴,他算是个靠谱的人。 …… 茶叙结束时,谢柏筠起身告辞。 临走前再次与岑霜握手。 “期待下次见面,岑小姐。”他用英语说,语气礼貌而官方。 岑霜点点头:“Likewise.” 等谢柏筠离开后,岑景明才用粤语笑着说:“霜霜,你觉得谢总点样?” “几好啊。”岑霜随口答道,开始收拾自己的包,“专业、有礼貌,唔会话太多废话。合作应该会顺利。” “就系咁?”岑景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对他有点特别的印象。” “特别?”岑霜抬起头,一脸茫然,“冇啊。就是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而已啦。” 岑景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回程的车上,岑霜靠在车窗上,脑子里还在回放茶室里关于音乐融合的讨论。 谢柏筠说的“公约数”理论确实给了她新的思路,她已经在想回工作室后要怎么跟制作团队讨论了。 手机震动,是Lunar发来的消息。 Lunar:【今天的会议怎么样?】 霜糖:【就是普通商业会谈啦。不过有个合作方说了个音乐理论挺有意思的。】 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很久。 Lunar:【他说了什么?】 岑霜把关于“公约数”的理论用普通话复述了一遍,然后注意力被拉开跟他分享。 霜糖:【今天我去了中环那家新开的甜品店,他们的芒果班戟好好味!】 【拍了照片给你看。】 发完再附上照片。 谢柏筠点开那张图片,精致的甜品摆在白色瓷盘里,旁边还配了一杯冰柠檬茶,桌角还露出她半只手,指甲涂着淡淡的裸色。 Lunar:【你最近在准备演唱会,不要吃太多上火的东西。】 岑霜忍不住笑出声,怎么连吃个甜品都要提醒她注意身体。 霜糖:【知啦~Lunar,你最近忙紧咩?成日都好夜先复我信息。】 这个问题她很久以前就想问了。Lunar似乎总是在深夜活动,有时候她早上发的消息,他要到伦敦的凌晨才回复。 Lunar:【最近在跟进一个跨国并购案,时差有点乱。】 霜糖:【你要注意休息啊,不要老是熬夜。】 车子驶入浅水湾,岑家老宅的铁门缓缓打开。 岑霜下车时,岑烨正蹲在泳池边逗狗。那只名叫“波比”的金毛见到她,立刻摇着尾巴扑过来。 “返嚟啦?”岑烨头也不抬,用粤语说,“今天见谢公子感觉怎么样啊?” “冇咩特别。”岑霜蹲下身揉波比的头,“就系个工作会谈啫。” “真系?”岑烨抬头笑得贼兮兮,“但我听阿爸讲,谢柏筠主动说要帮你解决嗓子问题喔。” “那是因为合作需要而已。”岑霜不以为意,“他们公司投资音乐科技,帮我解决问题也是为了展示实力啦。” “行啦行啦,你怎么说都行。”岑烨耸耸肩,“不过讲真,谢柏筠这个人背景很干净,没有花边新闻,能力又强。” “我冇兴趣啦。”岑霜打断他,抱起波比就往屋里走,“我上楼了,还要和制作团队开会。” 她几乎是小跑着上了楼,关上房门,背靠在门板上。 波比在她怀里歪着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脸。 岑霜把脸埋进波比柔软的毛里,闷闷地说:“波比,我就想专心做音乐。” 波比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用尾巴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臂。 窗外,夕阳西下,浅水湾的海面被染成一片暖金色。 岑霜走到窗边,看着那片熟悉的海,心里却有点烦躁。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到了该恋爱的年纪?为什么每次见个男性合作方,家里人就一副“你可以考虑看看”的样子? 她摇摇头,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算了,不想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Lunar发来的新消息。 Lunar:【对了,你刚才说的那间甜品店,叫什么名字?】 岑霜看着这行字,心里那点烦躁忽然平静下来。 还是Lunar好,从来不会过问她的私事,不会催她恋爱,只是安静地听她分享生活,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建议。 她回复了店名和地址,然后附上一句:【如果你真的来,记得告诉我。】 Lunar:【好。一定。】 对话在这里结束。 岑霜放下手机,走到阳台上。 远处,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开始次第亮起,像地上的星河。 第6章 浅水湾 浅水湾岑家老宅的衣帽间里,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切进来。 岑霜盘腿坐在地毯上,周围散落着十几套演出服的设计稿。 她咬着一支铅笔的尾端眉头微蹙,目光在一张黑色皮质抹胸配阔腿裤的设计图上停留。 “哇,岑大小姐开服装店啊?”门被推开,岑烨趿拉着拖鞋走进来,手里拿着罐冰可乐。 “冇啊。”岑霜头也不抬,“觉得这套太酷了,和我形象不太搭。” “就是要突破啊大小姐。”岑烨在她对面坐下,易拉罐打开时发出“呲”的一声。 “成日都系仙女裙,粉丝睇到都厌啦。这次演唱会主题是‘蜕变’,穿得酷一点才衬得起主题。” 岑霜放下设计稿,拿起旁边一套香槟色流苏长裙的照片:“但我觉得呢套几好,灯光照落去会好靓咯” “靓系靓,但太安全啦。”岑烨打断她,“霜霜,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开演唱会的时候穿什么吗?” 岑霜愣了愣:“白色公主裙。” “系啊。十九岁,穿着蓬蓬裙,紧张得攥着麦克风只手都震。” 岑烨笑了,眼神里有难得的温柔,“现在你二十七岁,开过上百场演唱会,是时候让大家看看你不同的一面了。” 岑霜沉默地看着那套黑色设计稿。 确实,她这些年舞台形象一直偏柔美。造型师说这样最适合她的嗓音特质。 但也许岑烨说得对。 “好啦好啦。”她妥协地站起身,拿起设计稿走向更衣间,“我试下啦,不好看你不准笑。” “保证唔笑。”岑烨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但眼睛里都是促狭的笑意。 更衣室的门关上。 岑烨靠在衣帽间的软垫墙上,喝着可乐,目光扫过满屋子的衣服。 从小到大,这个衣帽间就是岑霜的“战备库”。从校园歌唱比赛的廉价演出服,到如今动辄六位数的定制款。 每一件衣服,都标记着她成长的轨迹。 “呢套。”他把衣服扔给岑霜,“试下。” 岑霜接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几时识拣衫嘎?” “拜托,我系‘潮音’老板,日日同搞艺术嘅人打交道,审美好正常啫。” 岑烨盘腿在她对面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拆开,“快啲试,我赶时间。” “赶时间去边?” “约咗人改车。”岑烨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部新入手嘅保时捷911,要改套避震同排气。” 岑霜抱着衣服走进更衣间,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又改车,大伯知唔知你又使咗几多钱?” “嘘!细声啲!”岑烨压低声音,“你唔讲佢就唔知。再讲啦,我用自己钱,冇使公司嘅数。” 更衣室里安静了片刻,然后是拉链的声音。岑烨在外面等了等,不耐烦地敲敲隔断:“喂,好未啊?” “等阵啦!”岑霜的声音带着点懊恼,“条裤好似紧咗少少。” “紧咗?”岑烨皱眉,“你最近冇食饭啊?” “有食啊……”岑霜的声音低下去,“可能系压力大,个胃唔系几舒服。” 门开了。 岑霜走出来,站在落地镜前。 黑色皮质抹胸勾勒出精致的锁骨线条,高腰裤拉长了下半身比例,腰间的银色链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整套衣服利落、有力,确实比那些仙气飘飘的裙子更契合“力量”的主题。 但岑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瘦咗。”他站起来,走到岑霜身后,盯着镜子里的她,“个面细咗一圈。系唔系又为演唱会唔食唔瞓?” “冇啊……”岑霜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去看背后的效果,“就系正常排练啫。” “正常排练会瘦成咁?”岑烨把她转回来,语气难得严肃,“岑霜,你同我讲真话。系唔系把声又出问题?” 空气安静了几秒。 岑霜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链条。 良久,她才轻声说:“……有少少。排练时间长咗,把声会容易攰。顾医生开咗新药,话要食两个礼拜先见到效果。” 岑烨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心疼和担忧。 “喂,你做咩咁样睇住我啊。”岑霜被他看得不自在,推了他一下,“我冇事啊,真系,就系普通嘅职业疲劳啫。” “普通疲劳会使你惊到唔敢同我讲?” 岑烨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傻妹,有乜事要出声啊,你唔系自己一个,知唔知?” 岑霜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知啦……你真系好烦啊。” “烦都要讲。” “对啦,演唱会彩排时间定咗啦,下周二下午三点,最后一次全场联排。” 岑烨想起什么,“你要嗰几个特效同灯光,技术部话做到。” “真嘅?”岑霜眼睛一亮,“特别是第三首歌那个‘雨幕’效果,一定要试到最完美。” “知道啦知道啦,岑大总监。”岑烨学着她认真的语气,被她瞪了一眼,“不过讲到彩排,有件事要同你讲。” 岑烨收回手,重新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谢柏筠今日send email俾我。” 岑霜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佢send email俾你做咩?” 岑烨适时观察着她的表情。 “佢哋系今次巡演嘅主要投资方,话想提前看看制作水平。我安排了他们坐控制台旁边,应该唔会打扰你排练。” 岑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净系“哦”咗一声。 “正常啊,金主爸爸要验收。不过控制台旁边,他们睇得明咩?” “人家谢总也算半个专业人士啦,阿妈系钢琴家,自己都识听。” 岑烨说,“而且坐控制台,听到的声效最真实,方便他们评估。” “随便啦。” 岑霜显然没把这当回事,注意力又回到设计稿上,“反正我照常排练,他们看就看呗。” 阳光在地毯上移动,已经没那么刺眼了。 岑霜拿起另一套衣服的设计稿。 “呢套呢?”她问。 “第二part慢歌环节穿咯。” 岑烨凑过来看,“你唱《旧时光》的时候穿,灯光暗下来,裙子上面的水晶会反光,像星空。” “你想得挺周到嘛。”岑霜揶揄他。 “梗系啦,我系你演唱会监制啊。” 岑烨得意地扬起下巴,下一秒又垮下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演唱会那套音响几贵?够买层楼啦!” 岑霜忍不住笑出声:“吓?” 两人相视而笑。 岑烨吊儿郎当从衣服兜拿出来一根棒棒糖。 “赔罪。”他笑嘻嘻地说。 岑霜接过糖,拆开含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 她瞥了岑烨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得啦,原谅你啦。” 两人并肩坐在地毯上,背靠着衣帽间的软垫墙。 “讲真,”岑烨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正经了些,“你觉得谢柏筠呢个人点?” 岑霜咬着糖,想了想:“……几好。有礼貌,专业,讲嘢有分寸。” “就咁多?” “唔系咁多,仲应该有咩?” 岑霜转头看他,“我同佢就见咗三次,演唱会、游艇、茶叙。每次倾计都唔超过十分钟。你话我可以有咩深刻印象?” 岑烨盯着她看了几秒,确认她是真的没多想,才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恨铁不成钢。 “冇事啦。” 他重新靠回墙上,“就系觉得佢呢个人几得意。明明系豪门少爷,但冇嗰种讨人厌嘅架子。明明可以靠屋企,但自己都好本事。” 岑霜“嗯”了一声,没接话。 她其实也有同感,谢柏筠身上有种罕见的“得体”。 不是装出来的礼貌,而是骨子里的教养。但这点好感,还远远谈不上特别。 “对啦,”岑烨想起什么,“佢今次email最后,仲问咗句题外话。” “咩话?” “问港岛边度有正宗嘅粤语培训班。” 岑烨学谢柏筠的语气,用蹩脚的普通话模仿,“你话系唔系好搞笑?一个京市人,特登学粤语。” 游艇上那句“因为想听懂”突然在耳边回响。 “可能系工作需要啫。”她轻声说。 “可能啦。” 岑烨自顾自说,“不过佢真系有诚意,我介绍咗我中学嘅粤语老师俾佢。阿sir退休啦,而家喺屋企收几个学生,教得好正宗。” 岑霜咬着糖棍,没说话。 “喂。”岑烨用胳膊碰碰她,“如果谢柏筠那样类型的男人对你有意思你会点?” 岑霜转头看他,眼神困惑:“……你今日做咩啊?成日讲佢。” “冇啊,就八卦下啫。”岑烨耸耸肩,“你成日对住堆音符同咪高峰,几时先识下男仔?” “我唔需要识男仔。”岑霜别过脸,“我有音乐就够啦。” “得啦得啦,艺术家的标准答案。”岑烨翻了个白眼,但语气是纵容的,“不过霜霜,你真系要谂下。” “……到嗰时先算啦。” 岑烨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有点感慨。 “对啦,”岑霜忽然想起什么,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今日约人改车,约咗边个啊?” “一个玩车嘅朋友。”岑烨站起身,“唔讲啦,我走先。你记得试多几套衫,拣定话俾造型师知。”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她:“同埋记得食饭。如果胃唔舒服就叫厨房煮粥。演唱会紧要,但身体最紧要,知冇?” “知啦知啦,你好烦啊。”岑霜冲他摆手,“快啲走啦!” 岑烨笑着带上门。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 衣帽间重新安静下来。 第7章 夜宵 岑霜坐在地毯上,看着满屋子的衣服,忽然没了试穿的心情。 门外传来敲门声,佣人的声音响起:“小姐,晚餐准备好啦。” “嚟啦。”岑霜应了一声,站起身。 她最后看了眼满地的设计稿,决定明天再继续选。 现在,她需要填饱肚子,然后继续练歌。 与此同时,中环一家私人车行的VIP室里。 岑烨靠在崭新的保时捷911车门上,听着改装师傅讲解刚才调试的避震系统。 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了眼是谢柏筠发来的消息。 “岑少,周二彩排的事确认了。多谢。” 岑烨盯着这行字,拇指在屏幕上点几下回复:“客气。” 发完消息,他收起手机,对改装师傅点点头:“行啦,这个设定OK。钥匙给我,我试下车。” 坐进驾驶座,引擎启动的低吼在车库里回荡。 岑烨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保时捷缓缓驶出车库,汇入傍晚中环的车流。 等红灯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岑霜发来的照片,点开是餐桌上丰盛的晚餐,配文:“在吃饭啦,唔使担心。” 岑烨笑了,回复:“乖,食多啲。” 绿灯亮起,他放下手机,专注开车。 城市的另一端,岑霜坐在岑家老宅的餐厅里一边吃饭,一边和京市的母亲沈清知视频。 “真系有食饭哦。”沈清知在屏幕里笑,“不要整天想着排练,饿坏自己。” “知道啦妈妈。”岑霜乖乖应道。 母女俩聊了些家常。 挂断前,沈清知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你大伯话谢家个细路今次投资好爽手,合作好顺利?” “系啊。”岑霜点头,“他们公司专业,沟通好顺畅。” “嗯。”沈清知温柔地笑。 - 窗外的夜色渐浓,浅水湾的海面上,倒映着稀疏的星光。 港岛一家酒店的套房里,谢柏筠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同样的夜色。 手机震动,是陈序言从京市发来的消息:“谢总,听说您老人家最近在经常往港岛跑?为了追妹子这么拼?” 谢柏筠回复:“工作需要。”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陈序言秒回,“十年暗恋工程进入新阶段了?准备从线上转到线下了?” 谢柏筠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欧洲那个并购案,资料发我了吗?” 陈序言难得正经,“发了。不过老谢,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找机会说清楚。” 谢柏筠看着这行字,然后回复:“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谢柏筠看完信息,没回复,关掉聊天窗口。 他重新看向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倒映在他沉静的眼眸里。 - 中环立法会大楼。 岑晨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桌面上摊开几份文件,都是关于红馆演唱会安全审批的流程材料。 秘书递上一杯温水,低声汇报:“岑生,岑烨先生刚才来电说周六晚上‘潮音’有个独立音乐人专场,问您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没时间。”岑晨解开西装最上面的扣子,在办公桌后坐下,“周六晚上要陪文化局的人吃饭。” “好的。”秘书点头,“另外,谢氏文投那边发来了下周声学评估的最终方案,已经转发给阿Ken了。” “嗯。”岑晨应了一声,翻开面前的文件,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特别在意。 秘书正要离开,岑晨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对了,上次南洋演唱会那件事媒体那边都处理干净了?” “全部处理好了。” 秘书回答得很专业,“谢观澜先生那边,按照您的指示,我上周已经代表岑家再次致电表达了歉意。” “谢先生怎么说?” “谢先生很客气,说年轻人玩闹不必当真,还提到他儿子谢柏筠也参与了处理,没让事情发酵。” 手机震动,管家发来消息:“岑生,谢氏实验室专家团队的入境手续已办妥。谢柏筠先生的行程也确认了。” 岑晨回复:“安排好接待,规格按重要合作方处理。” - 岑家老宅。 岑霜刚洗完澡,穿着家居服下楼,就听见厨房传来动静。 她走过去,看见岑晨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那个画面冲击力太强,她愣在门口。 岑晨回头看她一眼:“愣着做什么?过来。” “大,大佬你煮饭?”岑霜震惊地走过去。 “煮粥。”岑晨用勺子搅动着砂锅里的白粥,“顾医生说你最近肠胃弱,要食清淡啲。外头餐厅嘅粥味精太多。” 岑霜凑过去看。粥煮得绵软,米粒几乎化开,旁边的小碟子里备着姜丝和葱花。 “你识煮粥?”她还是不敢相信。 “识少少。”岑晨关火,盛了一碗出来,“坐下食。” 岑霜乖乖在餐桌前坐下。粥很烫,她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偷偷抬眼打量大哥。 岑晨已经换下西装,穿着简单的灰色针织衫和黑色长裤,没戴眼镜,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不少。 他坐在她对面拿着平板电脑看文件,但时不时会抬头看她一眼。 “好食吗?”他问。 “好食!”岑霜用力点头,“大佬你几时学嘅?” “唔使学。”岑晨重新低下头看平板,“睇食谱就会。” 才怪。 岑霜心里嘀咕,她记得妈咪说过,大佬从小就是“厨房杀手”,煮个泡面都能把锅烧穿。 这锅粥,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才煮成这样。 “霜霜。”岑晨忽然开口。 “嗯?” “谢柏筠下周过来,”他语气很随意,“如果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岑霜眨眨眼:“……咩问题?” 她其实不太明白大佬为什么这么警惕。 在她看来,谢柏筠就是个正常的合作方,专业、礼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南洋演唱会那次乌龙,她到现在都觉得不好意思。下周见到他,得正式道个歉才行。 岑晨看着她沉默了两秒。 “专心准备演唱会。”岑晨收起平板,“其他事情,有我在。” “知道啦。”她笑起来,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大佬,听日你可唔可以再煮粥?” 岑晨看她一眼:“得寸进尺。” 岑霜笑眯眯地起身,把碗筷拿到洗碗机,然后哼着歌上楼。 第8章 红馆 红馆,下午两点。 岑霜站在舞台模型前,手里拿着激光笔,正和阿Ken讨论着第二首歌的走位设计。 空调开得很足,但她额头还是沁出细密的汗珠。 “呢度,灯光暗落嚟嘅时候,你从升降台上升,要刚好卡住鼓点。” 阿Ken指着模型,“但系你上次彩排,早了零点五秒。” “零点五秒都听得出来?”岑霜瞪大眼睛。 “专业设备录下来一帧帧看就看得出来。”阿Ken推了推眼镜,“霜霜,红馆的观众眼睛很毒,任何细节都会被放大。” 岑霜正要说话,排练室的门被推开。 小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用气声说:“霜姐,岑生来了。” 排练室里瞬间安静。 连正在调试设备的音效师都停下了动作。 岑霜手里的激光笔“啪”地掉在地上。 她僵了两秒,弯腰捡起来,声音有点抖:“边个岑生?” “仲能有边个?” 小唐快哭了,“你大佬啊!” 岑霜倒抽一口凉气。 阿Ken见状很识趣地拍拍手:“大家休息十五分钟,去饮杯水,食啲嘢!” 工作人员如蒙大赦,迅速撤离现场。 三秒钟后,排练室里只剩下岑霜、阿Ken和小唐。 走廊里传来不紧不慢,规律而沉稳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岑霜心上。 门再次被推开。 岑晨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没打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平静无波。 岑晨扫视了一圈排练室,最后落在岑霜身上。 31岁,港岛立法会议员,岑家长子。 也是岑霜从小到大最怕的人。 “大佬。”岑霜站直身体,声音不自觉地变小,“你你点解会嚟?” 岑晨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他的动作很轻,但门锁扣上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路过。”他说,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顺便睇下你排练得点。” 路过? 从中环立法会大楼“路过”到红馆? 岑霜一个字都不信,但不敢说。 岑晨走到舞台模型前,低头看了看。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模型前像巨人看着微缩景观。 “阿Ken。”他开口,用的是普通话,这是他谈正事时的习惯。 “岑生。”阿Ken立刻应道,站得笔直。 “进度如何?” “一切顺利。舞台设计已经定稿,音响系统调试完成百分之八十。” “我问的是人。” 岑晨打断他,目光转向岑霜,“她嘅状态点?” 阿Ken顿了顿,看了岑霜一眼闭着眼回答:“排练强度太大,声带疲劳明显。昨日彩排第三首歌高音部分有轻微破音。” 岑霜瞪大眼睛看向阿Ken,说好的自己人呢! 岑晨听完点了点头。他走到岑霜面前,低头看她。 岑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张嘴。”他说。 “……啊?” “我睇下你喉咙。” 岑霜乖乖张嘴。 岑晨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手电。 不是?大佬居然随身带着这个手电?不离谱吗? 岑晨照了照她的喉咙看了几秒,他关掉手电放回口袋。 “充血。”他得出结论,“你今日排练几多个钟?” “六、六个……”岑霜心虚地说。 “讲真话。” “……九个。” 岑晨沉默。那种沉默比骂人还可怕。 良久,他说:“由听日开始,每日排练唔可以超过五个钟。阿Ken,你监督。” “好的岑生。”阿Ken立刻答应。 “大佬!”岑霜急了,“演唱会就嚟到,五个钟点够!” “够。”岑晨看她一眼,“定系你想演唱会当日失声?” 岑霜闭嘴了。 她知道大佬说一不二。而且他说得对,她的嗓子最近确实越来越差,昨晚睡前甚至有点刺痛感。 “坐低。”岑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岑霜乖乖坐下。 岑晨在她对面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阿Ken: “呢份系新加坡国立大学医院嘅治疗方案,同谢氏实验室嘅评估报告整合版。你同顾医生对接下,制定新嘅排练计划。” 阿Ken接过文件,惊讶地翻开:“岑生,呢啲资料?” 岑晨说得轻描淡写,“霜霜把声唔系小事,唔可以儿戏。” 岑晨看她一眼,岑霜心里一紧。 来了来了,该来的总会来。 “南洋演唱会嗰次。”岑晨打开手机调出一个页面,递给她,“你知唔知,你点完名之后,网上发生咩事?” 岑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脸就白了。 那是演唱会当晚的社交媒体数据图。 她点名谢柏筠的片段在十分钟内转发破万,#岑霜神仙观众#、#谢柏筠#、#南洋演唱会互动#三个话题同时冲上热搜前十。 评论区五花八门: “这个帅哥是谁!三分钟我要他全部资料!” “岑霜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哦~” “豪门公子×当红天后,这cp我磕了!” “查到了!南洋谢家继承人!真正嘅高富帅!” 最要命的是,有媒体已经开始编故事了: 《岑霜南洋演唱会公开示爱?神秘男子身份曝光竟是……》《谢家公子现身岑霜演唱会,两家疑似联姻?》 岑霜手都在抖,是真的怕她大佬生气啊,“我真系唔知会咁的!” “我知你唔知。”岑晨收回手机,“所以我已经处理咗。” “处理?” “当日凌晨,所有不实报道全部撤下。第二日,三家娱乐周刊收到律师信。第三日,主要嘅讨论帖已经被清理。” 岑晨像在汇报工作,“另外,我亲自同谢观澜先生通过电话,代表岑家致歉。” 岑霜目瞪口呆。 她知道大哥厉害,但不知道这么厉害。 “谢伯伯点讲?”她小心翼翼地问。 “佢好客气。”岑晨推了推眼镜,“话年轻人玩下冇所谓,叫我唔使放在心上。” 他看向岑霜,眼神认真起来: “霜霜,但媒体唔知,观众唔知。所以以后任何公开场合尽量避免同佢单独互动,明唔明白?” “明白。” “仲有。” 岑晨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呢份系谢氏实验室嘅合作细则。我睇过条款冇问题。但你要记住医疗合作系医疗合作,人情系人情。唔好因为佢哋帮咗你就觉得欠咗佢哋乜嘢。” 岑霜接过文件,重重点头:“我知啦。” 岑晨这才满意,站起身:“好啦,我走啦。立法会下昼还有会。”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记住,每日五个钟。多一分钟都唔得。” “知啦大佬……”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排练室里安静了几秒。 “呼——”阿Ken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岑生每次嚟,我都觉得好似被上司视察工作。” 小唐从角落里钻出来拍着胸口:“吓死我啦,霜姐你大佬嘅气场真系太强。” 岑霜也松了肩膀,看着那份大哥整理的治疗方案,密密麻麻的表格、时间线、注意事项,连每天喝多少水、吃什么润喉糖都列出来了。 - 傍晚,浅水湾岑家老宅。 岑霜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走下楼梯,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岑烨鬼哭狼嚎的声音。 “大佬!我真系知错啦!你放手!痛痛痛——” 她探头一看,差点笑出声。 岑烨被岑晨按在沙发上,耳朵被拧着,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着,那张总是嚣张跋扈的脸此刻皱成一团。 “知错?”岑晨的声音冷得像冰,“知错你会喺兰桂坊同人打交?知错你会搞到要霜霜同人谈判?” “我系为咗霜霜……”岑烨挣扎着,“嗰个扑街讲霜霜坏话!” “所以你就打人?”岑晨松开手,岑烨立刻弹起来,捂着通红的耳朵缩到沙发角落。 “我警告过你几多次?”岑晨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做嘢要用脑,唔系用拳头。你唔系街头混混,再有下次我封咗你间厂牌。” 岑烨脸都白了:“大佬,唔好啊!我知错,我真系知错!” 岑霜忍着笑走过去,在岑晨身边坐下,拉拉他的袖子:“大佬,算啦。阿烨都系为我好。” 岑晨看她一眼,神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然严厉: “为你好就更应该用正确嘅方法。而家系法治社会,打交解决唔到问题。” “系系系,大佬讲得对。” 岑烨点头如捣蒜,“我以后一定用脑,用法律,用文明嘅方法解决问题!” 岑晨这才在沙发上坐下。 岑烨赶紧给他倒茶,双手奉上,态度恭敬得像个小太监。 “大佬,饮茶……” 岑晨接过,抿了一口,没说话。 岑霜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岑晨已经上大学,她和岑烨还是中学生。 每次岑烨闯祸,岑晨就这样把他拎回来教训。 她总是躲在门后偷看,既怕大哥生气,又觉得岑烨被教训的样子很好笑。 “对啦大佬。”岑霜想起什么,“你今日点解突然去红馆?真系路过?” 岑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唔系,系谢柏筠send email俾我。” 岑霜和岑烨同时愣住。 “佢send email俾你做咩?”岑烨先反应过来。 “关于实验室合作嘅细节。”岑晨放下茶杯, “佢提议,可以派专家团队过嚟港岛,喺红馆现场做声学评估,确保演唱会嘅音响系统唔会对你把声造成额外负担。” 岑霜眨了眨眼:“佢谂得咁周到?” “系。”岑晨点头,“所以我去睇下现场环境,评估可行性。结论系可以。我已经回复同意。” 岑烨在一旁嘀咕:“啧,无事献殷勤……” 岑晨一个眼神扫过去,岑烨立刻闭嘴。 “无论佢嘅动机系乜,呢个提议对霜霜有益。” 岑晨转回岑霜,“所以我会接受。但你要记住我之前讲嘅,保持距离,明确界限。” “我知道。”岑霜点头。 岑晨看看时间,站起身:“我走啦。今晚同政务司司长食饭。” “大佬慢行。”岑烨立刻站起来送他。 走到门口,岑晨忽然回头,看向岑烨:“你听日下昼三点,去我办公室一趟。” 岑烨瞬间垮了脸:“做咩啊大佬?” “上次你打人件事对方接受和解,但有几份文件要你亲自签。” 岑晨推了推眼镜,“记住,着正经啲。唔好穿你啲破洞裤同花衬衫。” “……知啦。”岑烨有气无力。 岑晨又看向岑霜:“你早点休息。听日唔好练超过四个钟。” “知啦大佬。”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岑烨立刻瘫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得救啦……” 岑霜笑着在他旁边坐下:“你今日做咩又激怒大佬?” “我冇啊!”岑烨委屈,“就系佢问我最近有冇搞事,我话冇,佢就问我兰桂坊嗰单嘢处理成点,然后就变成咁。” 岑霜摇摇头,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讲真,”岑烨凑过来,“你觉得谢柏筠点解对你咁好?专登派专家团队飞过嚟?” 岑霜耸肩:“可能系合作诚意?毕竟佢哋投资我巡演,如果我演唱会出问题,佢哋都有损失。” “可能啦……”岑烨摸着下巴,“但总感觉有啲怪。” “怪咩?” “唔知。就系感觉。”岑烨摆摆手,“算啦,可能系我想多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