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关系户今天躺平了吗》 第1章 与时眠舒初识 池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清虚真人给她留的饭施了法术，还温热着，正吃的时候钦原跑进来，“你还没吃完？” 咽下嘴里的饭，池檀翻了个白眼，“你第一天知道我吃饭慢？” 钦原搬了个凳子坐在池檀旁边，“为祸人间界那批大妖被天王殿的武神抓获了，搜出来好些天材地宝，都摆在殿前的广场上让大家自己去挑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有树精吗？”池檀擦擦嘴问道。 “应该有吧，抓了那么多妖怪，听说广场上的灵宝都堆成山了。” “那就去看看。”用仙术清洁完碗筷、放进柜子，池檀就被早迫不及待的钦原拉走了。 天王殿往常都十分肃穆，来往的多为着玄甲配兵器的武神和天兵，今天却聚集了好些仙人，热闹非凡。 大家在宝物堆里挑选自己想要的，旁边还有没有当值、穿着常服的武神天兵们，在帮众仙挑选。 天王殿的武神天兵们大多是孤家寡人，俸禄又极高，有时候他们打下来用不上的战利品，就会堆到库房。 估计这次缴获的灵宝实在太多，库房放不下了，才给大家当散财童子。 钦原一看到那么多的灵宝，立马钻进去不见身影。 池檀倒不着急，她本体是栀子，好些灵宝都用不到，得慢慢挑合自己眼缘的。 往里面走了点，还没挑到什么东西，就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几日没见你，怎么瘦了些？” “这腰多细？姐姐量一量尺寸，好改日做件衣服给你穿。” 应该是有人退了几步，撞倒身后的宝物，池檀抬头和一男一女面面相觑。 女子应该是织衣阁的女仙，身上的流光锦闪耀夺目，衬得她整个人都活色生香起来。 男子则脸到脖子根都通红，双臂收在身侧，手举在身前有些推拒防备。 哇哦，好一个织女强迫良家男子的场面。 池檀无声地张大了嘴。 女仙见她看过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妹妹，学着些。” 她话音刚落，旁边又走来一道高大的人影，朝男子道：“长衡，马上换值你还在这磨磨蹭蹭，要耽搁到何时？” 嗓音低沉，倒是与这人棱角分明的高调外表有些出入。 长衡如蒙大赦，立刻抱拳行礼，“属下这就去。” 他离去后，女仙立马不高兴了，蒯了他一眼：“沈樾之，你真没意思。” 说完便袅袅婷婷地走了。 池檀与那位高大的武神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见没热闹可看，她又仔细挑选所需的灵宝。 树木成精的属实不多，这里的灵宝又很杂乱，她目前只找到一个指甲般大小的精石。 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掌，上面放了个拳头般大小的精石，色泽浓郁，蕴含着极强的能量。 “你在找这个吗？” 说话的，是位小女仙，亮晶晶的眼睛弯起来，冲着池檀笑。 池檀有些惊喜，琼华宫人丁稀少，她还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女孩子，“你从哪里找到的？” 小姑娘指了指身后不远处，“那边。” “那我拿着了？”池檀试探地问了问。 小姑娘点点头，“我是看着好看才拿的，不知道有什么用，你若有用就拿去。” “谢谢你。”池檀心满意足地把树精收起来，有这一块，足够她吸收好久了。 “不客气。”小姑娘笑窝深深，与池檀错开身型，往别处走。 后面池檀再没找到那般大的精石，正准备叫钦原回去，殿前又传来争执，听声音，好像是刚刚给她树精的那位女仙。 小姑娘气得脸色通红，眼睛都瞪圆了，依然强忍着没有掉泪。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本来是天王殿打下来大家各取所需的，你们凭什么拿走？” 她对面站了几个人，看起来趾高气扬的。 “你一届凡仙，要什么天材地宝，能用明白吗你？” “这是我先看到的，为何不能是我的东西？我要用来干什么，与你们何干？” “就凭你是凡仙，就凭你没有我们少爷地位尊贵。” 后面的狗腿子奉承着巴结最前面那位少爷，少爷显然受用极了，眼睛一眯，厉声质问对面的小姑娘。 “你也配和我争？” 周围已经有天兵看不下去，蠢蠢欲动，被旁边的同僚拉住了。 天兵大多也是凡人飞升的，这小公子是王道人的幼子，他们轻易得罪不起这种家大业大的仙人。 “那我配不配和你争？” 池檀上前，站在那位女仙前面护住她，抬了抬下巴，面上不带一丝笑意，直直盯着对面几人。 狗腿子在王小公子耳边说了几句，王小公子这才冷哼一声，好歹是不再恶毒盯着池檀了。 狗腿子立刻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比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是西王母座下池檀仙子，见怪，您身份高贵，这些东西恐会污了您的眼。等我们回禀道人后，再将珍宝送到昆仑虚。” 池檀淡淡道，“免了，你们的东西我嫌脏。” 看见对面几人僵硬的神色，用之前他们的说的话顶回去，“把你们身上的灵宝全都交出来，一群废物，用什么天材地宝，能用明白吗你们？” 王家小公子是出了名的废柴，他爹灵丹灵药砸下去，修行依然不见长进。 他听到这话愤怒极了，却被身边人施了禁言术，低声哀求。 “小祖宗，求求你，对面咱们那位惹不起，回去我一定找些玩意让少爷消气。” 狗腿子把他们搜刮到的天材地宝都装到一个乾坤袋中，再给池檀呈上前。 池檀抛着手中的乾坤袋，学着钦原吊儿郎当的语气，“王公子，再别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你不也是个靠西王母养的废物，”王小公子挣脱奴仆给他下的禁言术，冲池檀怒吼，“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池檀勾唇，“王公子，我可是个天赋高强的废物，自愿躺平，可你呢？全天界的天才灵宝都用到你身上，怕也成不了金仙吧？” 王小公子目眦欲裂，被奴仆强拉着走了。 池檀拉起又震惊又崇拜看着她的女仙，冲旁边竖起大拇指的钦原道，“你先回吧，我晚点回去。” 她们俩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池檀才将乾坤袋塞到小女仙手中。 对方连连推拒，“不不不，我不能拿这个。” 池檀强硬塞到她手上，“拿着吧，以后要好好修炼，保护好自己。” “他们欺负了你，抢了你的东西，这天才灵宝是你应得的，用它们修炼并不可耻。” 顿了顿，池檀还是说出口了，“只有你强大了，才能保护好自己，或者像我今天保护你这样，保护别的女仙。” 女仙愣了愣，眼里的泪水突然滚落下来。 “谢谢你，我会好好修炼的。” 池檀笑了笑，“我叫池檀，本体是颗栀子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时眠舒！” 她们俩相谈甚欢，时眠舒也知道了她的来历。 池檀是西王母寝殿后院种植的一颗栀子，天生天养，由于几乎日日受王母仙气恩泽，短短五百年就开了灵智，一千年便化成人形。 草木成精的本来就少，她又颇有天赋，化为人形之后，修炼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她却一天吊儿郎当的，不把修炼放在心上，反正有西王母、九天玄女一众人撑腰，她只要躺平就好了。 今天哪怕王小公子骂了她是废物，池檀也并不在意，躺平太舒服了，她可不想过苦行僧般的日子。 后面分别的时候，她们还互换了通讯，约好之后一起玩。 ………… 回到昆仑虚，大总管清虚真人却说，最近要举办庆功宴和封君大典，仪鸾司人手不够，特意从西王母那里借了好多女仙来帮忙，池檀也得去。 她才知道早上见到的武神，就是最近天界热议的破宵星君——昊天上帝新封的战神。 “玄女姐姐去吗？”池檀问九天玄女。 “去的，清虚真人和钦原有事，你我和娘娘都去。” 池檀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那好吧，我要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今晚就先不修炼了！” “你个滑头！”清虚真人恨铁不成钢，“旁人若有你这份天赋，早就功力深厚了，你却如此懒怠，什么时候才能修成金仙！难不成日后下界还要你玄女姐姐护着不成！” “我又不惹事，怎么会落到那般田地！” 池檀摆摆手，赶快跑了，她可不想再听清虚真人的絮叨。 作者初次写作笔力确实有所不足，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的故事，有建议也可以发在评论区，目前正在修改，如果前后文出现bug，那就是还没改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与时眠舒初识 第2章 封君宴 今天正是庆功宴兼给沈樾之等六位星君举办的封君大典，天界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举办过此类活动了，规模很是浩大，十二花神忙得脚不沾地，池檀便也干起插花的老本行。 花枝都是催种出来的，大多还未开放，池檀只能自己消耗仙力让它们绽放，再留些许仙力于上，让其维持在盛开的状态。 源源不断的鲜花被小童送过来，插好的花又被搬走，直到面前台案上搬空，她这才长舒一口气，溜达着活动筋骨。 她倒也没走远，自化型后，池檀一直在昆仑虚当差，琼华宫也少有外人，所以天庭大小官员，几乎是一个都不认识。这次庆功宴又来者众多，能参加今天宴会的，不是老牌神仙就是仙界新贵，哪一个拎出来，都担得起她的一声大人。 一想起见人就要行礼称呼，池檀恨不得越走越偏辟。 前方传来交谈声，“那沈樾之算个什么东西！一介凡人罢了，怎么就越过我们大人当上了星君！” 池檀换了个方向，扭头就往回走。她并不想听到别人的闲话，再沾染上口舌是非。 但突然激昂的话语硬生生留住了她的脚步。 “凡人死活与我们何干。我们大人只不过被事情拖住晚去了几天，就让那沈樾之抢了头功，白白丢掉了星君之位。” “这些凡人偏偏要在我们大人有事的时候死掉，真不是时候。” “罢了，凡人如蚍蜉，总活不过百年，弹指一挥间就没了，既然活着也不能为我们贡献香火，死了倒也干净。” 池檀怒不可遏，她虽是花仙，不能像武将一样除魔卫道、安定人间界，但日日在王母座下教化，也受凡人香火供奉，以凡人平安喜乐为己任。 到底是哪个大人的手下，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她从掩身的树丛中现身，怒目而视聚在一起大放厥词的几人。 “你们是谁手底下的天兵，怎可如此口出狂言，随意谈论凡人生死！” 因池檀是草木成仙，与周围的树木气息融为一体，这些人竟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脸上便流露出些许诧异。 “你又是何人？” 池檀没有理会他们的质问，“维护六界安定为为仙之本，你们接受凡人香火，不仅不庇佑凡人，居然在此胡说八道，动摇天庭根基，莫不是想挨灵官殿的打神鞭了！” 她未报名讳，对方便猜她也是跟沈樾之一样，没有门派的散仙，脸上便流露出不屑和嘲讽来。手中却飞快结印，法术立刻朝她身上招呼，招招狠辣。 诸位真君的封君大典召开之际，这帮人不但在后院大放厥词，又仅仅因为口角之争，便要大打出手。 池檀未到年岁，还没有去太一学府接受正统的教育，一时间难以抵挡对面的招数，不得已化出本体来保护自己。 这反而让对方发现了她的弱点。 “是花妖，拿火攻，快！” 不知对面用了什么真火，她只觉得熊熊烈火扑面而来，独木难支，正要唤玄女姐姐前来相助，突有紫光迅疾而来，裹住那团真火，噗的一下，火灭掉了。 池檀前面杵着一道伟岸身影，将她与那伙人隔开。 对面有人揣揣开口： “沈樾之…” “我们与那小花妖有所纠纷，不过私下切磋一二，与尔何干？” 这道声音虽然恶声恶气做足了派头，但依然能听出强硬下的不安。 金玉相撞的低沉嗓音开口：“我已将此事上报灵官殿，诸位自去护法神面前辩说。” 灵官殿的护法来的很快，与沈樾之抱拳施礼，恭祝他晋升星君之后，便押解着这帮人离开。 池檀看着转过身来朝她施礼的人，那日见他时还穿着常服，今日却穿的很正式。 浓墨般的乌发被规矩地挽在发髻里，男人身着银甲玄袍，只在衣摆和袖口带了一些红。 沉闷的颜色却遮掩不住年轻英俊的容貌，意气风发、器宇轩昂，与其眼神对视时，依稀能看到刀光剑影。 “又见面了，感谢星君施以援手。”她真情实感地道谢。 “无碍，倒是感谢仙子为人族仗义执言。” “本就受凡人香火供奉，护佑人族、维护人间界秩序，是我等该做的，不应言谢。” 池檀弯了弯唇，“还没恭祝星君封君之喜，愿破宵星君今后事事坦途。” 面前的武神深深看了她一眼，再一作揖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池檀缓了缓，吃了一颗钦原悄悄留给她的仙丹，觉得力气充盈了之后，慢慢往前厅走去。 九天玄女刚刚被众人缠住脱不开身，这会寻到她，问道:“你去哪里了?没事吧?” “没事，我去后院走了走，怎么了?” “玄冥真人发现席上花束被清灵圣女手下的月兮换成了伊兰，你刚刚还和她在一起共事。” 池檀脚步顿住，“换成了伊兰?” “嗯，说月兮是魔界的间谍，顶替身份混进来的。” 大战后不少武神都有识海创伤，伊兰香会引起众将发病、头痛欲裂。 若玄冥真人没有察觉，魔界趁天界防备力量空虚之际打上天庭，劫持天界众人来跟天庭谈判，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这件事在一初始就被发现，天王殿调动常备力量搜查魔界余孽，所有人被聚到一处仔细搜查后，又回到殿内，等待庆功宴开始。 池檀跟着玄女姐姐落座，斜对面便是结束盘查，匆匆赶来的沈樾之。 ………… 庆功宴正式开始。 仪鸾司仙女仙男将各种珍馐陈列上桌，九天玄女在前面推杯换盏、联络感情，而池檀只负责在后面埋头大快朵颐。 吃得差不多了，玄女才把她拉上前，给来敬酒的诸位神仙介绍。 之前大家一直把她藏在琼华宫，是因为池檀年岁还小，化型不稳，容易被灵气惊扰。既然这次有不长眼的宵小挑衅，那也应该让大家知道她背后的靠山了。 好不容易陪笑脸送走雷部众将，玄女这里短暂地空闲了一瞬，池檀连忙跑到后面桌案塞了两口菜。 这可是刚上的，她还一口没吃。 光筹交错间，她看见沈樾之很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想到这人之前对自己的维护，池檀幻化出一束栀子，放在路过仙仆的托盘上，拜托他送给沈樾之。 破宵星君收到时还有些差异，将花束拿在手中，就见上面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一瞬间全部绽开。 幽香扑鼻，闻来使人精神舒缓，沈樾之紧皱的眉头无意识展开，甚至自己识海的暗伤都感觉没那么痛了。 他仔仔细细收好那束栀子花，抬首，与一手托腮，一手端起酒杯朝他示意的池檀目光相对。 沈樾之黑沉的眸子带了点笑意，也遥遥举杯，与池檀共饮。 ………… 沈樾之回到住处，先从赏赐的物件里翻找半天，挑了只铜净瓶，清洗干净添满水之后，再小心将栀子花枝从乾坤袋里取出来，插到瓶里。 他就这么坐着，看了半晌的花。 池檀跟着九天玄女回到琼华宫，便被早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清虚真人和钦原围上来，上上下下打量。 九天玄女倚在门框上，好笑道：“就是去参加个宴会，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清虚真人一瞪眼：“那池檀差点被火烧了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你没看住！” “罚没你这个月的香火，不许再顶嘴！” 九天玄女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尖默不作声。 池檀见状，扯了扯清虚真人的袖子：“不关玄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无聊乱走，又跟天兵起了口角之争，他们法力低微也伤不了我，而且在我唤玄女姐姐之前就被破宵真君救了，并不是她的错。” “真人别再生气了，我今天吃了一道菜，可好吃了，叫玉髓碧藕烧，真人知道是怎么做的不？” 池檀给钦原使了一下眼色，钦原扯着清虚真人另外一只袖子，半推半拉着他走远了。 “真有那么好吃？那我也想吃，老头，你给我做一道尝尝。” “你们俩就知道吃！我哪里会做！” “还有你！早说了让你好好修炼，你非要躲懒！今天吃亏了吧？” 池檀连忙给清虚真人顺气。 九天玄女噙了笑意看着他们的背影，从天边急速而来的战报又让她立马肃了神色。 信笺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大字，明显是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写的： 魔界界门破损，速归！ ………… 第二天一大早，池檀就去蟠桃林，钦原正在给桃花授粉。 “你是说那个破宵星君识海受损，你的栀子花对他有用？” “嗯”，池檀帮他举着装花粉的布袋，“我昨晚也只是试了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池檀每天会更换光碧堂的插花，那日突发奇想，折了些自己本体的栀子枝放到书房，没想到整日公务繁忙、熬到深夜的西王母居然识海神清气爽，丝毫不觉疲惫。 之后琼华宫从上到下，在伏案劳作时都会折一支栀子，伴着花香工作。 昨晚只是一试，但她没想到这香居然对武将也有用。 “钦原你说，如果浓度再高些，是不是对玄女姐姐也有用？” 钦原沉吟片刻，“我有个主意，你用结出来的栀子精魄，再加上我这几百年采的蟠桃蜜来酿酒，这样酿的酒，岂不比栀子花香的效用更佳？” 九天玄女自从黄帝蚩尤那一战后就受了伤，仙丹灵药也没少吃，但识海损伤一直不见好。 “如果这酒真的有用，那玄女姐姐岂不是可以大大缓解头痛了？” “可能会，到时候你给那个破宵星君也送一坛，剩下的咱们卖掉，用这酒来跟武神们换钱。毕竟他们一群光棍，最不缺的就是赏赐和俸禄了，吃住又都在天王殿和五营兵马司，没有用钱的地方，还不如把钱都赚过来我们花。” “我们要钱干什么？你又惹清虚真人了？他又扣你钱了？”池檀抖抖袋子里的余粉，叠起来交给钦原。 “哪儿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人间界建道观、救济老弱病残和妇孺，哪个不需要花钱？咱们要是也有来钱的门路，清虚那老头一天就不用苦大仇深的了。” 钦原变成人形跳下树来，给了池檀一个脑瓜崩，“再说你要上学了，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太一学府里面哪个东西不要钱？都能再给娘娘建几十个道观了。” 池檀揉揉额头，也不生气： “你说的对哎！如果这些酒有效果，全卖出去，那就可以给娘娘和玄女姐姐再盖几十座道观，接受更多的香火，也就能救济更多的女子了！” “说干就干，快点，咱们去找清虚真人要酒吧。” ………… 池檀催着钦原去找清虚真人，却发现室内还有别人。 她本想悄悄退回去，但那人目光直视过来，明显是发现了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走进去。 “真人，这位是？” 那人站起来作揖，“末将乃天王殿常德，之前的事实属对不住，冒犯仙子几人已受灵官殿三十灵鞭，今天特来请仙子谅解，末将今后会归束手下人，还希望仙子宽宏大量不记前嫌，能够看在末将的份上，原谅他们。” 哦，原来昨天的几个天兵是这人手下啊。 池檀看看清虚真人，真人抚着胡须看着远处，一言不发，好似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池檀跟这老狐狸共事这么久，一眼就知道常德武神开的条件让清虚真人满意了，不然这会可不会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她点点头，也没回礼。 本就是常德武神理亏。 “不要紧的，我相信灵官殿众灵官最是公平公正了，既已受到惩罚，便没有揪着不放之理。” “多谢常德武神跑这一趟，让我们知晓结果。” 常德武神再一作揖，“感谢仙子宽宏大度，仙子如此雅量高致，必能早日得永生道、位列金仙。” 池檀纳闷地瞅了这人一眼，回了个礼感谢他的祝福。 有点怪怪的，这么有礼貌的武神，手下的天兵怎么如此素质低下、草菅人命呢。 常德武神走后，池檀问出了她的疑惑。 清虚真人眯着眼打量常德武神送来的灵宝，漫不经心地回复：“他虽高傲，但并无残害同袍之心，当然看不惯手底下人对同室操戈相向了。” “而且清德元君的徒弟，各个都长袖善舞，他这是看在咱们娘娘实力强健、地位崇高的份上有意拉近关系，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为什么要亲自跑上门来道歉？” 池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常德武神确实与沈樾之不对付，两方阵营天然对立，一方将出身师门看得极其重要，另外一方则大多是靠机缘飞升的，没什么人脉资源。你今后在太一学府遇到他们授课，可要小心些，别掺和到他们的斗争中。” 这些事之前大家都没跟她提起过，但到快上学的时候，就会见缝插针给池檀灌输这些观念让她提高警惕，不是什么地方，都如琼华宫一般祥和安宁的。 清虚真人盖上常德武神送来的多宝盒，推给池檀：“他应该知道你要上学了，送来的大多是能用上的，好东西还不少，你收着吧，太一学府少不了花钱的地方。”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说太一学府费钱。 池檀把半路就跑没影的钦原唤来，跟清虚真人说了酿酒这件事。 清虚真人摸着胡须沉吟半晌，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但只让先酿两坛试试。 池檀和钦原找了两坛千年前的佳酿，还是西王母寿辰时妖界送的贺礼，把清虚真人心疼地眼角直抽抽。 但他已经夸下海口让随便挑，现在再不舍得也只能装没看见。 ………… 封好酒，放进时间流速快十倍的小天地法器里后，也就到了池檀上学的时间。 九天玄女因为战事吃紧，宴会当晚就走了，也没赶上送池檀去上学，只能让青鸟顺便带回她年少成名时用的一把玄铁剑，送给池檀当开学礼物。 送池檀到太一学府门口，清虚真人拉着池檀还在反复嘱咐，生怕孩子吃一点亏。最后还是钦原不耐烦，扯着清虚真人的袍角转头往回走。 “她又不是三岁稚子，需要你这么叮嘱？” “放开！放开！这里这么多人，你让我这个大总管颜面何在！” 清虚真人低声怒斥，打掉钦原拎着他袍角的手。 两人并未用法术，而是坐青鸟回去的。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池檀这才转头，看着学府高处宏伟高大、直入云端的大门，拾阶而上。 第3章 太一学府 仙气飘渺，学府最高处的牌匾隐入云中不可见，站在最下面望着数不清的天梯，只觉自己渺小。 太一学府想入学，必须登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梯，是对求学者心智、耐力和根骨的考验。 无论是谁，都必须亲自走过这万道天梯，才算拿到入学资格。 池檀的杂物都放在乾坤袋里，她身着浅黄色劲装，头发并未像往常一样拿簪子挽起，只用发带规矩地束在脑后，腰间别了玄女赠给她的玄铁剑。 她短短千年便化为人形位列仙班，自然心性与根骨都极佳，所以上得还算轻松，到第六千阶，才微有些压力。 看不见的空气沉于双肩，阻碍她前进的步伐，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但这点阻力甚至不如钦原与她对练时的强度，对池檀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只不过没有之前如履平地般轻松。 如果所有人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走上去，那天界第一学府这么长的天梯，也就失去了筛选意义。 到第九千阶的时候，她终于赶上了前边的两位女孩。 她俩应该比池檀来得早，左边的小姑娘走得艰难，满头大汗，仙力不足导致头上的龙角显出原形。 看来是西海的小龙女敖冰了，之前钦原跟她讲过，她也跟池檀同一届入学。 中间的小姑娘背着好大一个箱子，没有放进乾坤袋里，却看不出来爬得费劲。 敖冰实在走不动了，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旁边的小姑娘竟没走，将她的大箱子卸在一旁，也陪着敖冰坐下来。 她看见池檀，亮晶晶的眼睛弯起来，打了个招呼。 “池檀，你也来啦！” 是时眠舒，两人近来都很忙，一直没有再见过。 “我煮了酸梅饮，你要不要喝一点？” 她从她那个大箱子里拿出碗跟海棠壶来，先给敖冰盛了一碗，再将满满一碗饮子递给池檀。 ………… 端着那碗清透中带点微紫，闻着让人口舌生津的酸梅饮，池檀也挨着她们坐下了。 “真好喝，你手艺真好。” 池檀一口气就喝了半碗，她不是特别渴，但这酸梅饮实在酸甜适中、沁人心脾。 敖冰猛猛点头赞同池檀的话，已经把空碗递了过来，眼睛巴眨着，明显是想再要一碗。 时眠舒捧着自己的碗，明显有些局促：“没有了，我就煮了一壶打算路上喝。” “不好意思…” 敖冰继续猛猛摇头：“很好喝，谢谢你。” 池檀赞同：“没有你，我们都喝不上这么好喝的饮子，是你雪中送炭。” 她喝完碗中剩下的酸梅饮，接过敖冰手中的，施了仙术把碗清洁干净，再递给时眠舒。 小姑娘眼睛圆圆的，好奇地看着敖冰，“我叫时眠舒，是凡人飞升的，你呢？” “我是敖冰哦，我是小龙女！我母亲是西海龙王敖闰，超级厉害！” 时眠舒连连惊叹出声：“怪不得你们都这么漂亮，原来是仙女呀！” “你不也是吗？”敖冰不解。 时眠舒稍低着头，颊边酒窝若隐若现，笑得有些窘迫。 “我是才飞升的，还不太适应现在的身份。” 她想到什么，又抬起头看向池檀：“民间传说里都讲，西王母和东王公是一对，他们生育了七个仙女是吗？” 池檀皱眉，没想到民间居然是这么传娘娘的。 “并没有东王公这个人，娘娘这些年为维护六界安定耗费心力，并没有子女，收的只是义女。” 敖冰不满：“哼，人间界那些臭书生，自己整天意淫，什么都编的出来。” 她对着时眠舒认真道：“他们还有说我娘到处留情，什么臭鱼烂虾都看得上的呢。” “别理那些臭书生，跟臭虫一样，只知道污蔑我们女仙，怎么不给男仙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呢。” 时眠舒茅塞顿开，表示赞同。 三人歇了会，说了会话，就又结伴往上走。 敖冰走得艰难，但这阶梯只能由本人完成，不然判犯规，就会被传送到最下面，重新走一遍。 池檀和时眠舒则在旁边给她加油打气。 好不容易走完最后一阶，身上无形的压力陡然一轻，就连池檀也长舒一口气。 敖冰几乎要站不住了，被早就等在门口的众人围上来扶住。 池檀那里也围了一堆人，领头的是个斋长。 反而背着大箱子的时眠舒无人问津，甚至被人流挤到了一边。 “池檀仙子，您可算来了，寝舍已经给您备好了，这会便过去安置吗？” 因为池檀还没有封号，所以大家都是以全称来称呼她的。 皱皱眉，池檀看见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旁边的时眠舒，问到：“她住哪？” “这……”斋长有些尴尬，眼神不住地瞟后面跟着的人。 池檀走过去拉起时眠舒的手，很明显感觉到对方一愣，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就聚了一层雾气。 池檀语气沉沉，刚刚的好心情也没了。 “我倒也第一次见识，求学问道的第一学府，居然也有拜高踩低之流。” 斋长点头哈腰有些汗颜，池檀却没有理他，点了那一群人里的一个小女仙。 “麻烦仙子带我们去寝舍吧，我跟她住一起。” “等等我！” 吃完仙丹、终于缓过来的敖冰扒开围着她嘘寒问暖的人群，搂住时眠舒另外一只胳膊，“走吧走吧，咱三住一块。” 那名女仙自打来就站在后面，这会被池檀点名，也不卑不亢、福身见礼，语气冷清：“诸位仙子，请随我来。” ………… 太一学府不愧是自上古以来就建立的大学府，岁月的沉淀不仅没有让它破败，反而更添一份古朴庄重。 学府坐落在云海之上，楼阁层叠错落、依山而建，灵雾凝成实质绕在山间，远处有悬空的浮岛，最高的山尖处，隐隐传来浑厚的钟鸣。偶有仙鹤衔书掠过，带起一阵风，便会摇动檐角的风铃，带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时眠舒看的目不转睛，她性子好，之前在门口刻意被人忽视的难堪早抛在脑后。哪怕是池檀和敖冰这样见多识广的，也觉得震撼。 太一学府过于巨大，女仙带着她们缩地成寸，也走了足足一柱香才到寝舍。 虽然离上课的讲室有些远，但环境倒是很不错。 寝舍三面环水，背后靠山。正对着的湖中铺满了盛放的粉莲，不断地吞吐天地灵气，再通过聚合法阵传到楼中。 寝舍每道回廊皆通向阵法，如此反复循环，再从湖中聚集而来，让整个楼灵气异常充裕。 ………… 女仙将三人带到二楼，取出三个玉牌，微一躬身： “这是学府的通行玉牌，诸位仙子将神识注入其中，便可在上面选课、交流、提交课业。学业通知也会由各位掌教真人发放到各位仙子的玉牌上。” “寝舍一人一间，将神识注入门环即可，毕业之时还麻烦诸位仙子抹掉自己的神识。” “我就不打扰诸位仙子了，已经在诸位通行玉牌上留了我的影讯，有事可以传唤我。” “告辞。” 女仙福身之后飘然而去，池檀她们也回礼致谢。 最后是时眠舒选了最中间的寝舍，池檀和敖冰不约而同选了她边上的两个。 池檀叠了个纸人帮她清理寝舍、布置床铺，想了想，又叠了两个，送给隔壁两人。 时眠舒刚飞升上界估计法力低微，什么仙术都不会。 敖冰看她爬上来那个费劲的样子，估计平时也是业荒于嬉的典范，叠纸人这种高深一点的法术，怕是从没练过。 “哇！它居然能扫地铺床！” 时眠舒对池檀叠的纸人新奇不已，围着观察了半晌。 她把那个大箱子放在桌子上，展开，池檀才得以看见里面放了什么。 整整三十六把不同形状的刀。 也许是池檀眼神太过震惊，时眠舒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买的乾坤袋比较便宜，里面没有多少空间，就把我最宝贝的刀装在箱子里背着了。” “不是”，池檀指着她的刀问到：“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刀？” “啊你说这个！每把刀都有不同的用处呀！不同的食材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是需要用到不同的刀具的。” 池檀对上听到说话声赶来的敖冰的眼神，两个人纷纷对彼此表现出来的震惊感到满意。 “我做饭可好吃了，上次庆功宴我做的菜，玄冥真人和厨神都夸我来着。改天有空，你们俩尝尝我做的饭。” 池檀突然想起来，“你是说天王殿破宵星君他们的庆功宴？那道玉髓碧藕烧是你做的？” “对呀，你喜欢吃吗？喜欢我给你再做。” “那可太好了！需要买什么食材我都备好！让小纸人帮你切菜备菜！” 敖冰没参加上次宴会不明所以，但她喝过时眠舒的酸梅饮，再看池檀这么高兴，哪还有不明白的。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可以帮忙切菜备菜的！” 时眠舒梨涡深深，重重点头应承下来。 ………… 她们休息了一会，互换了通行玉牌的联系方式，便凑在一起商量选什么课。 太一学府虽然讲究因材施教，但是非常注重学生的基础理论培养。 简言之，除了专业课之外，还得上很多通选课。 对于她们这些新生而言，《女青天律》疏解、仙术点籍通赏、符箓法咒通悉、天星斗阵衍变粗览等等，都是通识课。为的是讲解天界体系的同时，发掘她们各自擅长的方向。 但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兵法疏解、剑式粗解这种体能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太一学府 第4章 九尾狐族凌霜 她们进学府的第一学年，全部都是通识课，之后会根据天赋再分流。 《女青天律》疏解的掌教是王灵官、仙术典籍通赏的是玄冥真人、符箓法咒通悉的是九天玄女、天星斗阵衍变粗览的掌教则是斗姆元君，全都是天界地位崇高、功德深厚的大人物。 因为九天玄女还在魔界战场暂时赶不回来，所以由清灵圣女代课。 由这些人来给太一学府的新生上课，一方面是太一学府地位超然、请得动天界元老的表现，另一方面能敦促学子们潜心修行，期待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样的大人物。 池檀还从授课名单上发现了好多熟人。兵法疏解的掌教是常德武神，剑式粗解这门课则是破宵星君沈樾之来讲授。 常德武神师从清德元君，清德元君是与九天玄女齐名的天界女武神，只不过在人间界，九天玄女名气更大、香火更旺、信徒更多。 直到此刻，池檀才明白清虚真人和钦原所说的“贵”是指什么了。 所有的事物，都需要花钱买。 一学期学费四十万灵石，寝舍二十万灵石，通行玉牌维护费一万灵石，藏书阁除了基础读物，其他各种前辈所著简牍都需要付费查阅。 清虚真人已经提前给她交过钱了，但这也架不住池檀又花出去好几万灵石。 甚至学府只发放两件法袍，如果法袍出现破损，除了找人修补外，只能掏钱另买。 而一件法袍，就需要一万灵石。 低年级学子还好，不出去历练的话法袍破损率不是很高，但高年级学子因为时常下界历练，与妖兽打斗时法袍经常被真气割裂成破布，基本没法再穿。 不过这也促生了一条产业链，有心灵手巧的修器者能够缝合法袍，缝缝补补之后还能再穿，比新买一件便宜得多。 即使这样，也没有人说不穿学府法袍了。 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能进太一学府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毕业之后会在六界担任重要职位。出门历练，旁人看在这件法袍的份上，也会礼让有加。 ………… 时眠舒才在庆功宴上做菜赚的八十万灵石，转头就快花光了。 无背景无底蕴的散仙，确实在太一学府寸步难行。 她们三人选好课，便打算去膳堂吃点饭，顺便逛一逛。 学宫膳堂价位倒是没有那么夸张。 味道一般般，但是量大管饱，也几乎不花什么灵石。 敖冰从小是吃惯了好东西的，膳堂的饭寡淡无味，她只能梗着脖子硬吃。 后面眼珠子一转，就开始给时眠舒出主意。 “眠舒，你有空做饭不？” 她有些扭捏，“你看看能不能顺便给我也做一份，我给你交膳食费！别的杂活我也能干！” “这膳堂的饭我实在吃不下去，我爱吃肉…” 时眠舒还没开口，她们就听到砰的一声，不远处有人打起来了。 太一学府除了演武台以外的地方禁止用法术斗殴，所以那两人只是靠蛮力在互相撕扯。 池檀摁住想过去一探究竟的敖冰，示意她们俩稍安勿躁。 看着是两人起了争执，贸然插手进去，说不定会让事态激化。 但后面另一方加入的越来越多，最下面穿红衣的小姑娘几乎是被压着打。 这都可以界定为围殴了，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制止。 时眠舒首先看不下去，冲过去拉开他们：“干什么！你们是要把人打死吗！” 池檀和敖冰紧随其后，手中灵力蓄势待发，就怕时眠舒牵扯进去吃了亏。 ………… 那群人看着敖冰眼角的龙纹，明显有些忌惮。 他们稀稀拉拉站起来，露出被压在下面的红衣女子。 那个女孩子长得漂亮极了，单看长相媚/态横生，但凤眼含着滔天的怒火，反而冲淡了那份媚/意。 红衣穿在她身上，和她的长相相得益彰，美得不可方物。 除了嘴角眼角的淤青实在有些碍眼。 那群人里有个领头的，他站起来理了理因为扭打而发皱的法袍，眼神瞟过池檀和敖冰的时候，有隐藏很深的忌惮。 “自古以来兽禽异物都非我族类，凌霜，你该感谢太一大帝慈悲，特开恩准予你们这些披毛带角之流进学府，不然，恐怕你还在妖界茹毛饮血吧！怎么配吃膳堂的饭！下贱的东西！” 凌霜撑着桌子站起来，虽然形容狼狈，但头却仰地高高的。 她侧头吐出一口血水，“呸，我下贱，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一笛，你有空关心我母王兄长的事，不如好好回家看看，你父兄在背后，干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 执法堂的人姗姗来迟，摁住了王一笛已经扬起来的手。 “学府内禁止私斗，有恩怨请去演武台解决。” “至于被破坏的桌椅…” “是这帮人先动的手，跟凌霜无关。” 一直在关注局势、默不作声的池檀忽然开口。 执法堂的人转身见礼。 “池檀仙子，敖仙子有礼。” 池檀回礼，对于执法堂认出她们并不惊讶。 新来的学子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凡有些经验的人都会提前了解，避免冲撞。 敖冰接过话头：“我们几个亲眼所见，是这帮人先动的手，凌霜被他们压着打，器具也是这些人损坏的，该由他们赔偿。” 那王一笛明显有些不忿，但因为忌惮敖冰的身份没说什么，只将装着灵石的乾坤袋往执法堂那边一抛，显然是没少干这事。 “我们走。” 他狠狠瞪了一眼凌霜，带着那一帮人出去了。 执法堂众人随即也告辞。 时眠舒第一个冲上去扶住凌霜，语气有些焦急：“你没事吧？” 谁知凌霜却拂开她的手，倒退了一步。 时眠舒有些愣住，池檀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凌霜冷冷盯着她们，语气紧绷：“你们想干什么？”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刚才才帮了你！” 敖冰不高兴，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池檀另一只手拉住想上去理论的敖冰，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去吃饭吧，饭凉了。” 她们坐回去，也没有理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的凌霜。 ………… 后面敖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凌霜此时作为妖界质子在太一学府读书。 九尾狐族担任妖界之主万年有余，但凌霜母亲、上届妖王却妄图推翻天界统治、对天界宣战并杀死武神天兵共计六千余人，此事引起天界众怒，众武神下界将九尾狐族全族捉拿归案，并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是昊天上帝力排众议、特意开恩，留下当时年幼，对此一无所知的的凌霜。 凌霜便在天界长大，既是招安，也算变相的软禁，是妖界投诚的质子。如今跟她们一届，进入太一学府读书。 九尾狐族此等谋逆之举在天界掀起轩然大波，舆论发酵地很快。有不少仙人都与无辜被围剿的六千武神天兵有关，甚至大多是其亲友，有这种血海深仇在前，凌霜被针对已是家常便饭。 如果不是昊天上帝下令，估计众仙中想杀了凌霜报仇雪恨的不在少数。 今日的王一笛便是这样，他是王道人家中的次子，长子比他年长许多，死在这次妖族叛变中。 他的幼弟，就是天王殿当散财童子那次，与池檀时眠舒发生过争执的那位。 长子之死，让王道人对幼子极其溺爱，也养成了他极其骄纵的性子。 听完敖冰收集来的八卦，时眠舒长吁一口气：“战争真的没有赢家，所有人只会惨和更惨。” “我在人间界也是这样。匈奴围城，城中消息传不出去，我身型小，夜里偷偷跑出去报信，被匈奴人一箭射死的，死了就直接飞升到天界了。” 敖冰一把抱住她，“啊，我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眠舒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 “不要紧，我现在当神仙了呢，还有你们这么多朋友，我很知足了。” 时眠舒叹口气，“虽然凌霜确实无辜，但如果我的亲友因为九尾狐族设伏而枉死，我也会忍不住迁怒的。” 池檀敲了敲桌子，没说话。 她了解的内情多一些，当时九天玄女就给他们分析过此案的疑点。 九尾狐族当时伏罪过于快了些。 但她对此事也没有多少头绪，只能按下不表。 ………… 第二天一早，所有新入学的学子都被唤去太一学堂聆听太一大帝教导。 太一大帝是三清弟子，昊天上帝的师弟。 同为大帝，他却不像其余大帝一般手握重权、管理庶务，而是淡泊名利、超然物外，唯一的爱好，就是点拨根骨不错的年轻人，简称好为人师。 值得一提的是，太一学府是太一大帝建立的。上古之时，各方势力盘庚错节又各自为政，许多仙人师承不同、行事风格迥异又缺乏常识，因此在天界体系建立之初，许多律法和工作实在难以推行。 太一学府便在这种状况下开办，让莘莘学子统一接受天界通识教育，再根据个人擅长的方向因材施教、培养成天界所需的人才。 九天玄女、玄冥真人、清灵圣女等等都是从太一学府完成学业后，逐渐历练再执掌一方的。 天界岁月流逝万年，从太一学府毕业的大能越来越多，这些人填充上天界岗位的空余，将仙界治理地有条不紊，也证明了太一大帝当时理念的合理性，所以太一学府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是每一名想位列金仙的仙人都必不可少的求学路。 第5章 扶桑木 太一学堂乌压压坐满人，甚至还有高年级学子。 学堂其实是太一大帝早年偶然得到的一颗芥子石，由于可容纳上万活物，便被他改成了学堂，方便统一授课。 与其余大帝威严肃穆的形象不同，太一大帝看起来更像凡间和蔼可亲的老头子。 他先是对诸位学子顺利爬上万道天梯表示祝贺，又举了玄冥真人当年想借助外力爬上来，结果被法阵毫不留情地甩到第一阶、摔了个屁股蹲的例子，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孩子们，你们能进入太一学府实属不易，但成仙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步。修仙之路何其漫漫，危机、诱惑与机遇并存，必须坚守本心，方得无上大道。” “你们既进了太一学府，便应遵守学府相关律令，无论在学府修行，还是下界历练，都必须严于律已，以六界兴旺稳定为己任，不可抹黑太一学府名声，不可有损仙家风范。” “诸位，可做得到？” “做得到！” 群情高昂的学子纷纷作出承诺。 哪怕是打定主意想躺平的池檀，这会也被鼓动的心潮澎湃。 “好！”太一大帝欣慰抚掌，“日后将六界交到你们手中，我们也是放心的。” ………… 学府学业安排很紧凑，聆听完太一大帝的勉励后，便要赶去各个讲堂上通识课。 给新学子安排的第一堂课是仙术典籍通赏。 玄冥真人进来便给学子们人手一块玉简。 “这里面是历届大能所著的典籍，从身法变幻之术、点石成金之术到五行遁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教做菜的，你们在课后自己挑感兴趣的研读，课堂上我不再赘述。” “今天我要讲的，是这本《大荒奇物》。” “上古时期，女娲娘娘掌管万物，那时还没有如此明确的六界划分，天地间灵气充沛，名贵树种更是层出不穷、并不鲜见。” “扶桑神木便是其中之一，书中记载扶桑木‘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果实形同凡间桑葚，但更为甘甜。最重要的是，吃一颗，便可涨五十年修为。” 底下的学子纷纷发出惊叹声，西王母的蟠桃已不易得，这扶桑果更是闻所未闻。 扶桑真人话音一转：“但后来六界战火不断，尤其是万年前仙魔大战，扶桑木被魔界毁了个干净，现在六界中再难见其踪影。” 他张开右手，向底下的学子们展示手中的那粒种子。 “这便是天界留存下来的扶桑果，你们可试着催发。谁如果能将其催发出芽，我便将这自带万亩灵壤的小天地赠给谁。” “可是掌教，扶桑木如今不见踪迹，种子岂不是价值万金？我们如果把它弄坏了怎么办？” 玄冥真人哼笑：“尽管试，它没那么脆弱。”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在太一学府执教这几千年，还没见过谁能把它催发出来。” 又有学子嘴欠：“那岂不是说明这种子坏了？已经坏掉的种子，当然催不出来了，掌教不想给小天地就直说。” 玄冥真人眼睛一瞪：“你这泼皮，给我站后面去听课！” 他气呼呼的，直到那名学子乖乖站到讲堂后面，表情才和缓。 “你们入学时间尚短，还不能觉察出这颗种子中的生机。” “我们虽能觉察出，但却对如何催发它一点头绪也无。这几千年来，历届掌教都让学子们试着催发，却无一人成功。” “那要用怎么样的手法去催发它呢？”有学子好奇发问。 玄冥真人摇摇头，只说：“此物我们已经研究许久，寻常仙法并不适用，所以才会让你们试试。” 他没有说的是：正是因为这些新学子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思维和功法运转方式还未固化，所以想的办法千奇百怪，说不定真能碰上一个奇才。 池檀坐在讲堂靠后的位置，种子传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被大家盘热了。 她试着将仙力注入其中运转一圈，如石沉大海，种子一点反应也无。 但池檀生来就爱钻研，也不是急性子，她闭上眼睛，神识包裹住整个种子。 种子依然如死物，生机全无。池檀反复试验也不得其所，又想起玄冥真人说的他们能察觉到种子中的生机，便试探着将神识缓缓覆于表皮上，再逐渐融入其中、仿佛浑然一体。 这种感觉很玄妙，扶桑果不再是一颗果子，而变成了她识海的延伸。 她的意识穿透了果皮，进入到了内里。 还有人没有试着催发，看见池檀闭着眼拿着种子一动不动，已经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被敖冰瞪了一眼。 池檀对外界一无所知，她的识海“看”到了种子内部。 这是仙魔大战后，从战场遗迹里挖出来的扶桑果。其中魔气早已被天界仙气涤荡干净，但是内部依然腐烂掉了。 这便是种子没法催发的原因。 池檀的神识在种子内部游走，她想根据现在腐烂的结构，倒推出种子还完好无损时的样子。 断掉的维管脉络蜷缩在一起，有些粘在内表皮上，已经分不清原来在何处。 既然分不清，那能不能用仙力造出来？ 池檀仔细观察了一下还能分辨出的维管脉络，试着调动体内的灵气，手动搓了个果络，将腐烂、断掉的两头连接起来。 然后再将仙气注入这条果络中，整条维管脉络便泛着莹莹的光泽。 此法有用！ 池檀如法炮制，将整整八十一条脉络接起来。 她意识沉浸在修复扶桑果的果络中，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需要高度集中精力，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 时眠舒轻轻帮池檀擦去额头和脸颊的汗水，包括玄冥真人在内的众人都已发现了不同，大家都大气不敢喘，或期待或紧张地看着池檀手中时不时泛起幽光的种子。 终于，在池檀将仙气注入修补好的扶桑果中后，生机从内而发，顶开果皮，发了一片小小的嫩芽。 叶片并不是常见的绿色，而是泛着金光，闪耀夺目。 池檀睁开眼睛，她修复扶桑果内部几乎耗尽了仙力，剩余的仙力只够将种子催发到这个程度，再大一点实在是力不从心。 整个讲堂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还是玄冥真人先反应过来，他急冲冲从讲坛上奔下来，还不忘把手里另外一颗扶桑果给还没轮到的学子，让他们试试。 玄冥真人看着池檀手里发了芽的扶桑果，过于激动，一时间没能说出来话。 池檀将小苗随意往前一递，反倒吓了他一跳。 小心翼翼接过池檀手中的扶桑苗，玄冥真人手中幻化出一个法器，看着就流光溢彩。 他将扶桑苗放进去，然后就拿出玉牌开始摇人。 “掌教，说好的小天地！” 还在最后面站着的人开口提醒，冲池檀眨了眨眼。 玄冥真人头也没抬，甩过来一颗珠子，被池檀抬手接住。 他并不在意那颗稀世难寻的小天地，反而将扶桑苗当成了宝贝。 “池檀，此事我需禀报昊天上帝，之后可能会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届时还得麻烦你往九重天走一遭。” 他将另一颗刚刚给了剩下学子，但依然无人能催发的种子递给池檀，“这颗我也留给你，你若得空催发一下。” 池檀乖乖点头，玄冥真人话音一转：“当然，赏赐也是少不了的，起码不比我给你的这个差。” “就这样吧，放堂。” 下课的钟声杳杳响起，玄冥真人摆摆手，匆匆从教室走出，仙法一转就不见人影。 有许多人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池檀到底是怎么把扶桑果催发的。 池檀仔细地讲了她的办法，但大家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把扶桑果想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手动挫一个果络出来？果络都补全就能让扶桑果焕发生机？ 不管哪个，听起来都像天方夜谭。 仙界众人也知道这是池檀的机缘，并没有追着不放，好奇心满足之后，便三三两两约着去膳堂吃饭。 敖冰三人对视一眼，起身往门口跑。 正值散学之际，有许多学子从各个讲堂出来，时不时能听到对于课上某个疑点的讨论。 但最多的，还是对膳堂饭菜味道的抱怨。 时眠舒三人抓紧时机，将桌椅和饭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一摆开。 敖冰拿出来个法器，神似放大版的夕颜花，注入灵力就能传出她们提前录好的声音。 “好吃美味、提神醒脑的便当！只需一百九十九灵石！量大管饱回味无穷，远离膳堂寡淡无味之餐的忧恼！” 听到声音的学子聚过来，再看看池檀她们摆出来的样品，两荤两素一汤一饭，看着十分诱人。 天界没有风，池檀手中结印，一股小小的风凭空出现，将香味散到各处。 “好香的味道！” “是好香！来两盒尝尝！” 不一会儿，时眠舒做出来的两百份便当就售空了。 最兴奋的却是敖冰，她忍不住和另外两人击掌庆祝。 ………… 这还是池檀昨晚想的法子。 时眠舒有套能做千人饭菜的炊具，是她专门找器修打的。池檀连夜叠了几十个小纸人，敖冰找她在天界的表哥送了蔬果进来，时眠舒则在小天地里不停地炒，做了几锅大锅饭。 切完菜的小纸人又将做好的饭菜均匀地装进便当里，再放进乾坤袋里保鲜。 便当是池檀随手做的，她本体是树，幻化几千个木质饭盒，跟树上掉几片叶子一样简单。 每个便当盒子上面还有用栀子花缠绕起来的时字，是她们三个共同敲定的标识。 乾坤袋与小天地不同，只是器修所做的低级储物法器，但好在与外界隔绝，东西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用来装便当更是再好不过。 太一学府的通行玉牌上可以储存灵石，时眠舒将菜钱转给敖冰，算一算，竟盈利了两万多。 “我请大家吃古董羹！这是我在凡间最喜欢吃的！” 宋朝时便有便当这个说法，日本那边的称呼还是我们传过去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扶桑木 第6章 剑式粗解 天界有不少凭功德飞升的仙人，他们进入上界后因为并无太高的天赋，不能拜师到大仙座下修炼，只能继续从事之前的营生。 比如给时眠舒打锅的那位，飞升之前是个铁匠，飞升之后变成了器修；飞升之前是种地的，飞升之后继续侍弄灵植；飞升之前是做裁缝的，飞升之后主要接缝制法袍的活。 除了活的更久，与飞升之前的生活竟没有太大区别。 这些凡人飞升的也自发组建了凡仙街，一眼望去，仿佛到了人间界的街道。 时眠舒需要的古董羹材料、敖冰表哥昨天代买的菜品都源自这里。 牛油和香辛料下锅煸炒，再加入醪糟和吊好的高汤，香味四溢。 等水一开，敖冰便迫不及待下入片好的肉和海鲜。 她表哥也是从太一学府毕业的，知道膳堂有多难以下咽，怕她吃不惯，昨天送菜的时候特意带了些西海的海鲜。 ………… 吃饱喝足之后，池檀回到自己寝舍，足足睡到下午才缓过乏气，打开玄冥真人发的玉简。 因为藏书阁典籍需要付费才能查阅，所以很多掌教都会自己将课上所需典籍录在玉简里发给学子，等结课之后收回，增增减减些内容，再发给下一届学子。 这样循环往复，免去给藏书阁交黑心钱。 池檀大概翻了翻，打开一本《六界农桑通诀》。 这本书是沃真元君写的。她本是农户，无师自通沤肥、套种之法，大大提高了粮食的产量，在灾荒年间救了不少人性命。 飞身上界之后，师从后稷天尊，主管人间界农桑秋收之事。 沃真元君在这本书中虽然讲的是种田之事，但遣词风趣幽默，穿插着农家的趣事，旁边还有她画的农作物图谱，池檀看得津津有味。 下午没安排课业，敖冰陪着时眠舒去卖便当了，池檀看书久了眼睛疼，打算再催发一下另一颗种子。 她继续用神识包裹住种子，有了上午的经验，这次很快“看”到果皮里面断掉的脉络。 一根接一根的连起来，再催发，看着在室内泛着金光的两片叶子，她呼出一口气。 还是仙力不足，要是再潜心修炼几千年，达到玄女姐姐那样的修为，估计这颗种子转眼间就能变成巨木。 池檀对扶桑木倒没有玄冥真人那样谨慎的态度，毕竟只要有种子她就可以催发，无非耗费点仙力。 从寝舍周围的湖里随便捞了点泥巴放进木盆里，池檀把木盆摆在窗边，打算每天观察一下这颗小苗的状态。 ………… 第二天一大早便是破宵星君的剑式粗解。 破宵星君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因为捉拿英招一案得了昊天上帝青眼，天王殿四位天王也对他赞誉有加，如无意外，日后必然是青云直上的运势。 但让他热度不减的原因，是他的样貌。 天王殿和五营兵马许多武神，都避免不了众仙对武将的刻板印象：凶悍粗旷、肌肉虬结，再配上疏于打理的沧桑面孔、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身板，属实不怎么有魅力。 但沈樾之姿仪甚美，身材并不似别的武神一样十分魁梧，而是猿臂蜂腰恰到好处。长相虽俊秀，但眸若寒星、神情坚毅、不苟言笑，反而让大家更喜欢他的脸了。 今天上课，有不少女学子看着他偷偷红了脸。 人间界女性被归束地严格，这些女孩子飞升上界之后也受之前影响，见到好看的男仙就会红了脸。从小就是仙胎的女仙，反而大大方方打量。 沈樾之被这些或明或暗的眼神扰得不胜其烦，脸色越来越黑。 他实在讲不下去了，让大家背对着他站成一排，开始扎马步。 “我知道你们各个自喻天才，想着凭借后天术法便可制敌取胜。” “但我今天要告知的是，真正的敌人，可不会顺着你们的心意来。” “六界那么大，让仙力无法使出的密法灵宝枚不胜举，其触发机制太一学府诸位掌教也未必全部了解。他们都做不到轻松应对，更何况你们。你们在课上学到的，连应对秘境都不够，更遑论下界历练。” “安排这道课业，为的就是将来在仙力无法使出的情况下，大家能够绝地反击，赢得一息生机。” “只有内外兼修、淬炼好体质，才能在仙力不足的情况下有获胜的机会。体能训练是每位太一学府的学子都必过的一关，今日无论是我讲剑术，还是别的武神讲用枪，马步都是非扎不可的。” “你们切不可对此课掉以轻心，都知晓了吗？” 大家稀稀拉拉地回复，并不中气十足。 实在是扎马步太累，已有身弱的学子蹲不住，腿不自觉开始抖起来。 沈樾之背着手巡视，面色严肃：“谁要是坚持不住，就再加一柱香！” 他转到池檀那边，发现池檀蹲得很稳，甚至额头上都没出汗。 沈樾之眼眸中透露出满意来，神色却依然严肃。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夸了一句：“你倒是纹丝不动，看来有点底子。” 池檀回过头看了一眼，冲破宵星君微微一笑。 废话，木头桩子哪里有不稳的。 她没化型的时候，都扎了千年马步了。 出乎意料的是，女仙们虽然蹲得艰难，但大部分一声不吭在坚持，只是咬紧的后牙槽看着比紧绷的大腿肌肉还用力。 练完规定的时间，沈樾之就会让她们休息。 男仙们大都两股颤颤，坚持不住松懈下来，被沈樾之罚了一柱又一柱香。 敖冰时眠舒虽也不轻松，但好在坚持下来了。 池檀幻化了两个木槌，双手并用，往她俩酸痛的肌肉上敲。 之前见到的那个九尾狐族小姑娘倒一直在扎，气沉丹田、汗流满面也不曾休息。 池檀多看了两眼，她脸上原本的伤已经好了，不知何时又添了新的伤。 只是搞这么一出，所有女仙一下子丧失了对沈樾之脸的兴趣，看到只觉生无可恋，再也不会面红耳赤了。 ………… 上午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下午是王灵官来讲授《女青天律》。 王灵官跟凡间的形象并无太大区别，铁面无私、神情严肃，但《女青天律》被他引经据典，讲得并不枯燥。 虽然为仙，但也要顺应天道，不能随意实现信徒的愿望，否则会扰乱六界的福祸运转机制。 王灵官留的课后作业是：若有一虔诚信徒，平时好善乐施，有天突然去道观求你降灾祸于某人，经你查证，他提到的这个人确实十恶不赦、为祸一方，那么你该满足信徒的祈求，使这恶人受到惩罚吗？ 学子们的课业王灵官都会抽空亲自批改，他曾对灵官殿其余护法神说过：“这些孩子还未历经磨砺，想法虽天真可笑，但看待事物新奇的角度恰恰是律法修缮所需的。” 王灵官从学子们的想法中获得灵感，与其余神仙商讨新律法的可行性，再行文上报，经四帝六御批准之后，便在天界内推行。 女青天律一开始也不是现在这样，而是历经许多神仙修改才逐渐完善，成为约束诸天神佛的行为规范准则。 时眠舒亲自叠了个小纸人，可以帮她出摊、卖便当、收完钱再回来，这样她就不用在摊子前盯着，省出来时间去温习课业。 等她日后法力再精进些，便可亲自点化掌勺的小纸人，一些基础的菜系都交于它去做。 太一学府不愧是天界第一学府，师资雄厚、学业压力也重，池檀匆匆吃完饭就又回去温书了，《六界农桑通诀》也没看完。 敖冰和时眠舒还得加练扎马步，不努力的话，破宵星君的课她们可能得重修。 现在她俩都给时眠舒交伙食费，在时眠舒这里吃饭，再也不用去难吃的膳堂跟大家抢饭吃。 ………… 沈樾之回到住处，想起课上众人看他的眼神，又有些怒意上涌。 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去太一学府当掌教。 身为武神，学子们不在意他的身法和剑术，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反而在意这一副没什么用的皮囊。 长成这样还不如别的武神五大三粗的形象，起码别人率先关注的是力量和身法，而不是先往脸上瞅。 沈樾之还保持着在人界时的沐浴习惯，净完身出来，看到放在床头的栀子花。 这还是封君宴时池檀折给他的。 香气四溢，他每晚伴着花香入睡，头痛确实缓解了不少。 他拿起旁边的小壶，往铜净瓶里添了些水。 这水里特地掺了些琼浆玉液来延长花期，沈樾之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拿来养花的时候，却眼也不眨一下。 栀子依然鲜活馥郁，柔软洁白的花瓣上落了些水滴，让他想起池檀转过头来，露出来的那半张白嫩的脸。 他从小被当成武将培养，边疆战事吃紧，并没接触过风花雪月之事；飞升后直接到天王殿任职，周围都是五大三粗的光棍汉，甚至好几年都见不到一个女仙。 分不清心中微微的悸动是何意，沈樾之想着，该不是今天被众学子气的吧，改天得空得去天医府看看，可别是工伤。 第7章 为凌霜出声 池檀对王灵官给出的课业毫无头绪，打算出去透口气。 她并不是金仙，在人间界也没有道观，倒是可以问问玄女姐姐，但玄女姐姐还远在战场，池檀怕这点小事会打扰到她。 她绕着寝舍的湖泊散步，天界的粉莲晚上并不会闭合，而是一直不断吞吐灵气，再通过法阵传输到楼中。 花瓣下隐藏的法阵明明灭灭，与莲花气息同步，看着倒像是一盏盏小灯。 湖边很暗，也没有放置长明灯，池檀只顾往前走，差点踩人身上去。 “你没事吧？”池檀蹲下身去看那人，手抚上了她的肩膀。 凌霜抬起头来，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又被她两下拿袖子抹掉了。 她没有回答池檀的问题，却也没有打掉池檀抚上她肩的手。 池檀靠着凌霜坐下，递给她一方绣帕。 “法袍就两件，你弄脏了还得洗，拿这个擦吧。” 凌霜看了看池檀，默不作声把帕子接过来了。 等她擦干净，池檀又递给她油纸包着的吃的。 “给，眠舒做的，就我们遇到你的那天，眼睛圆圆去牵你手的小姑娘。” 凌霜沉默地把花干夹馍拿过来，愤愤咬了一大口。 池檀噗呲一笑：“你这会不怕我给你下毒了？” 凌霜嘴里塞满了吃的，好不容易咽下去才开口：“你要是敢给我下毒，我死之前一定会先杀掉你。” “再说了，你信不过，西王母娘娘我还是信得过的。” 西王母寿辰时，前任妖王前去贺礼，那时候凌霜尚在母亲肚子里。 凌霜这些年在天界过得艰难，西王母没少照拂她。 也许是想起她的母兄，小姑娘又沉默下去了。 池檀见状，转移话题：“这花干夹馍你可喜欢？是眠舒在人间界时家里做的营生，她今天想起来，也做了点让我们尝尝。” “好吃，比膳堂好吃多了。” “那你要不要来我们这里？我和敖冰都给眠舒交伙食费哦，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池檀微笑着看凌霜，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脖子上的青紫和抓痕。 凌霜眼睛一亮，想到什么，却又沉寂下去。 还不等她开口，池檀继续说：“你不回去温书，怎么在这坐着？” 也许是源于对西王母的信任，凌霜对池檀并没有那么警惕：“我的寝舍被她们泼了豕兽粪，不想回去。” 池檀皱眉，“斋长呢？斋长不管吗？” 凌霜吃完夹馍，哧笑一声，双手撑在身后，看着面前明明灭灭的莲湖，语气有些轻。 “池檀，你没有过一遭贬为凡泥，谁都能上来踩一脚的经历，是不会明白的。” “那些从前敬着你，捧着你的人，突然之间就变了一张嘴脸。能避而不见，已经算是莫大的良善了。”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凌霜转头，盯着池檀的眼睛说完这句话，起身便走。 “等等，”池檀叫住她，“我寝舍旁边没有没有人，你要不要住过来？” ………… 池檀特意叫上了敖冰，大张旗鼓把斋长叫过来，让他解释凌霜门口的情况，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有人看到池檀她们这样为一个天界罪臣之女出头，立刻不满：“池檀，你难道忘了那六千武神天兵是怎么死的了吗？” 凌霜背对着众人，身体一僵，手微微发抖。 池檀看了一眼，直视那个发问的人：“所以呢？是九尾狐族没有认罪伏诛，还是她们全族上万年的私产没有拿出来赔偿那些逝者？” 池檀扶住凌霜：“九尾狐族之罪是灵官殿众仙定夺、几位大帝亲自盖棺定论的，你是在这里质疑众多上仙的判决？” 那人避开池檀的视线，不敢再看。 “九尾狐族私产难以计数，又全拿出来赔偿了众多武神天兵，单单每个人分到的抚恤赔偿，都够买下上百个九重天最好的洞府了。我记得里面有不少都是未成婚、没有门派的飞升人族吧？” “活着的时候形单影只，怎么死之后就多出来这么多为之叫屈、关系密切的亲友？拿了抚恤赔偿还不够，还要对无辜的人落井下石？” “你要是真是逝者的亲友也就罢了，悲痛之情我们都能理解，可你是吗？” “看看你，”池檀抬了抬下巴，对着刚才愤愤不平发话的那位男仙说：“我记得你也是散仙吧，飞升上界不久，哪里来的钱穿如此名贵的浮光锦？莫不是因为与哪位去世的英雄是人间界同乡，便冒名顶替，拿了人家的抚恤随意挥霍？” 那个男仙涨红了脸，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内心暗暗唾骂，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池檀是怎么知道的！ “看看你穿的是什么，再看看凌霜穿的是什么。她吃不好、穿不好、被你们欺负也没有欺负回去，就因为她内心有愧，便让你们这些人骑在头上欺负。” “九尾狐族全族被公开审判的时候不见你们去泄愤，反而转头对无辜稚子下手。昊天上帝、灵官殿众神都判定她无罪，偏偏在你们眼里她就应该去死！” 四周一片寂静，池檀目力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池檀有些失望，自打来了太一学府，她就对这复杂的人际关系感到厌烦。 “你们到底是与她有仇，还是内心阴暗借此泄私欲，自己心里清楚。” 她对有些吃惊的敖冰使了个眼色，拉起凌霜转头就走。 凌霜乖乖被她拉着，头一直垂着没有吭声。 回到池檀寝室，听见声音的时眠舒刚扎完马步，拖着疲惫的双腿来串门。 结果就看到坐在罗汉床上，泪流满面的凌霜。 时眠舒早就忘了凌霜不愿接受她的好意，心疼地冲过来抱住凌霜，一边问池檀和敖冰，“这是怎么了？” 池檀摇摇头，敖冰看见池檀的动作，紧紧闭上嘴巴，跟着摇摇头。 而凌霜在温暖的怀抱里，也终于痛哭出声。 几个人都没有出声，默默陪着她。 ………… 好一会儿，凌霜才平静下来，抱着时眠舒做的小吊梨汤润嗓，对自己的事娓娓道来。 她在母王肚子里怀了快上百年，上任妖王就她一个女孩子，剩下两个都是哥哥，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 但她十岁的时候，妖域突然发了大事。 她还小，兄长只是嘱咐她待在小天地里不要出去，还放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一起进去。 凌霜爱吃糖，但母王平时不许她多吃，哪里见过成山一样的糕点，当即便忘了紧张。 后面再出来的时候，包括母王在内的全族都被捉拿到上界了。 她懵懵懂懂间，就成了孤儿。全族只剩下了她一只狐狸，而她，只剩下了二哥留给她的小天地，和里面仓促间放进去的东西。 等她长大一些，明白发生了什么，情绪便一直在愧疚和愤恨中徘徊。 因为那牺牲的六千武神天兵确实无辜。 可她不信自己的母王、兄长、族人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我记得当时母王说，要带我去天界玩，西王母娘娘座下有颗栀子树修成人形了，与我差不多大。我当时心想：太好了，我终于要有差不多大的好朋友了。” “我不信我母王和兄长族人能干出来这样的事，他们绝无背叛天界之心。” “所以我一定要查出来当年的实情，让真相大白于六界，还我母王、还九尾狐族一个公道。” 敖冰的嘴张的能吞下鸡蛋，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池檀却想起来九天玄女回来与他们说的话： “虽然桩桩件件证据都指向九尾狐族，可我就觉得不对。” “九尾狐族把持妖界已久，要反早就反了，反而在蒸蒸日上的时候对天界宣战，凌风没有任何动机，我想不明白。” “而且，”九天玄女长叹一声，她向来杀伐果断，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我看凌风的状态也不对，认罪太快了，灵官殿护法神说什么她认什么，她不是这样的性格。” 回忆至此，池檀摁住凌霜的手，“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她目光看向时眠舒和敖冰，神情严肃，两人也知道轻重缓急，纷纷点头。 池檀看回凌霜：“我知你心中忧虑，但这件事需从长计议，你今后在任何人面前不可提起，知道吗？” 凌霜点头，“我知晓其中厉害，这么多年从没跟人说过，今天属实没忍住。” 池檀沉吟片刻，“如果你的猜测没错，那恐怕这背后还藏着巨大的阴谋。”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能瞒过四帝六御和灵官殿众仙的力量，不是我们现在能够撼动的。” “在此之前，你须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千万急不得。” “无论是你母兄还是族人，他们肯定不希望你遭遇不测。保护好你自己是最重要的，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有资格去替他们平反，而现在的你，没有任何能力，只能蛰伏起来。” “日后，不可对任何人表现出你对此案的态度，装也要装出来你母兄罪有应得，可做得到？” 凌霜眸中闪过痛苦，但还是点头答应。 池檀看气氛有些严肃，时眠舒圆圆的小脸都绷紧了，故意提起轻松的话题。 “说这么多我都饿了，眠舒，咱们宵夜吃什么，新来个朋友，总有欢迎仪式吧！” “我要吃古董羹！”敖冰瞪着眼睛，眼角的龙鳞都生动了些。 “对对对，是该庆祝，我去准备！”时眠舒率先起身，池檀等人也紧随其后准备帮忙。 晚上休息的时候，池檀却在想，如果她不是生在西王母寝殿后院，是人间界、妖界普通的栀子成精，那会不会过的比凌霜、时眠舒还不如？ 若她一直这么懒怠下去，不求上进，西王母娘娘和九天玄女倒是会护着她，可她的朋友们呢？又有谁来护着？ 今日借着敖冰和她的身份，众人倒是不敢呛声，可若她没有这层身份呢？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也有谁会真正瞧得起她？ 也许清虚真人说的是对的，她有如此天资，又有许多人护着，是该好好努力修行，有朝一日，也可以庇佑别人。 古董羹！我喜欢吃古董羹！喜欢吃一切火锅底料涮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为凌霜出声 第8章 兵法疏解 第二天上午是常德武神的《兵法疏解》。 常德武神师从清德元君，实力超群、背景雄厚，本是下一届星君的不二人选，但谁知沈樾之却后来者居上，先于他封了星君。 但两人平时在太一学府碰见时互相问好，丝毫看不出关系不佳。 常德武神也长得极俊，和沈樾之并称为天王殿双璧。 眉骨嶙峋、鼻梁至下颌棱角分明、左颊靠近眼尾的地方，却有一道旧疤。 沈樾之的身形还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他却年长许多，身量十分挺拔。 今天的课上，学子们都以为常德武神要讲万年前仙魔两界那场精彩绝伦的大战，谁知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 “战争关系六界命脉，无数生灵牵扯其中，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这仗，能不打，就不打。” “大家今后从太一学府毕业，治理六界执掌一方，必定避免不了纷争，决策前务必要慎重考虑，战争，是下下策。” 他环视讲堂一圈，看着下面学子稚嫩的脸庞，语气有些沉重：“你们同窗一场不易，两界开战，有些同胞就永远消失了。”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死在战场上，就真的魂飞魄散没有来生了。”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第一堂课，常德武神会讲这些。 六界虽许久没有大战，但依然不太平。妖界自九尾狐族全族被屠之后，一直没有推选出新的妖王，各方势力混战，时不时就会波及到另外几界。魔界界门又时有破损，九天玄女正是因为这事远在战场，让清灵圣女代课。 所以众学子也当作战备力量来培养，他们在太一学府接受兵法熏陶，有朝一日两界开战，作为天界精英，可以迅速听从武神指挥，赢面大大增加。 常德武神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挥袖间众人眼前一转，坐于另一方讲室，星辰沙盘悬于众人上方。 太一学府的讲室其实也是一个个小天地，可以根据掌教授课形式幻化出不同的环境。 常德武神指尖一点，沙盘上的星辰化作众天兵：“今天我们讲兵法第一节——《作战》。” “天权星运兵，七杀位布阵，必断敌军命脉。” ………… 一堂课下来大家都受益匪浅，纷纷对常德武神肃然起敬。 池檀跟敖冰她们走出教室，看到常德武神对着清灵圣女躬身行礼：“师姑。” 清灵圣女点点头，“你师尊可还好？” “师尊安好，近来正在准备渡劫。” 清灵圣女掐指一算：“杀劫？” 常德武神微微点头。 池檀因为九天玄女早就引她入了奇门遁甲的门，没有选《符箓法咒通悉》这门课，所以还是第一次见清灵圣女。 之前封君宴上，月兮被魔界之人取代差点酿出大祸，清灵圣女有失察之责，就是不知受了什么责罚。 清灵圣女目光突然转向正看着他们的敖冰等人。 池檀她们见状，躬身行礼，清灵圣女颔首，目光在池檀身上停留了许久。 等常德武神紧随其后走了，时眠舒才敢问池檀。 “清灵掌教那么看你干什么？” 学府见了掌教，不称其职位，一律以封号缀以掌教来称呼。 “你不知道，九天玄女和清灵圣女有仇。” 敖冰称呼诸位掌教就没那么规矩了，她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解释。 看池檀并不反对，才继续说：“九天玄女不仅善兵法、法力高强，还精通奇门遁甲，与清灵圣女不相上下。” “清德元君、清灵圣女与九天玄女本是同一届入学，当年奇门遁甲、符箓法咒之流比试，九天玄女赢了清灵圣女。清灵圣女本想去西王母座下，西王母却亲自挑选了九天玄女，拒绝了她。后面清德元君、清灵圣女拜入太一大帝座下，成了师姐妹。” “新仇旧恨加起来，可不是格外讨厌九天玄女身边的人。池檀，你幸亏没选她的课。”敖冰撇撇嘴，对池檀说。 池檀沉吟片刻，“只要我过了符箓法咒通悉的考核，她也为难不到我。” 时眠舒和今天才和她们一起的凌霜，都不知道这些早年密辛。 “那学府还敢安排清灵圣女代九天玄女的课？不怕她们俩一言不合打起来？” “没办法呀，”敖冰耸耸肩，“谁让她们俩是天界奇门遁甲这门课的权威呢？” “走吧，回去吃饭。” ………… 下午是清灵圣女讲《符箓法咒通悉》，她们三都去上课了，池檀翻完《六界农桑通诀》，觉得沃真元君实在是个妙人。 她授予女子种植之术，鼓励女子雇佣男子来做苦力，又将授时、锄治、粪壤、畜养等紧要之法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哪怕嫁了夫君、生了儿子也不传给他们，只在生了女儿之后，将此等安身立命之法传给女儿，再靠女儿安度晚年。 但玄冥真人给的玉简里面只有沃真元君这一本书，想看更多，还得去藏书阁找。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给已经长大不少的扶桑苗又输了半成仙力。 扶桑苗摆摆身子，往上窜了不少，现在已跟窗沿差不多齐平。 明天就是玄冥真人的课，刚好课上给他带过去。 她只会将扶桑果成功发芽，其它的事还得交给天界专门侍弄仙草的仙人。 池檀想起来自己拿到手那万亩灵壤的小天地还空置着，刚好去藏书阁找找沃真元君的书籍，看看种点什么。 ………… 藏书阁外面看着不显，进去却占地极广，显然是叠加了许多空间阵法。 池檀施法飞至第十五层，这层藏书是关于灵兽灵物的。 她很快就找到沃真元君其余几本书，只是价格着实不便宜，几本加起来，只查阅都要一万灵石。 而且藏书阁的书设置了专门的阵法，阅后即焚，打消了池檀看完便拓印、再拿出去卖钱的想法。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翻起书来，阳光并不强烈，晒在身上很舒服。 前面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池檀抬起头一看，好巧，是破宵星君。 不知沈樾之在看什么，他面前垒起一大摞书，显然是已经翻过的。 池檀暗暗咂舌，她挑四五本都要一万灵石，破宵星君拿这么多，岂不是要好几十万？ 难怪钦原说武神钱多，看个书也这么大手笔。 察觉到到池檀看过来的眼神，沈樾之翻书的手顿了顿，微微颔首示意。 ………… 池檀很快看完一本，就打算回去买点灵植试种。 她们现在吃的蔬果都是在凡仙街买的，如果自己种一些，口味是不是会更好？ 出了藏书阁，才发现沈樾之也跟着出来了。 “破宵掌教。”池檀落后半步，与沈樾之一同往前走。 她有些好奇，便主动问：“不知掌教刚刚是在看什么？” 沈樾之桌子上摆的那么多书实在是太瞩目了，财力过于雄厚，谁路过都得多瞅两眼。 闻言，沈樾之眉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 “我饲养的天犬生病了，无论是天王殿的兽医还是天衣府的天医，都找不到病灶。我便想着来藏书阁看看，是否有什么解决之法。” “是什么症状呢？” “精神沉郁、嗜睡、食欲也变差了，往常爱吃的如今却吃不了几口。” “不知掌教可否放心让我去看看？玄女姐姐之前饲养过好几只天犬，我也知道一些治疗之法。” 沈樾之眉头一松，他显然知道九天玄女饲养的天犬，只对池檀郑重道：“有劳。” 池檀摇摇头，“也只是一试，天医府和天王殿的医仙都无法，我的法子不一定有用。” 沈樾之只道无妨，仙力运转，几息便到天王殿他的寝舍。 池檀再一次感叹破宵星君的功力深厚，简直和九天玄女差不多了。这么长的路，要是她来施法，两柱香也不定能到。 天王殿钱多、地盘也大，每位武神都有独立的房间，沈樾之晋升星君，更是分了一整个院落。 看着躺在垫子上，主人进来，也只是睁了一下眼睛又合上的天犬，池檀压低了声音，问沈樾之：“它叫什么？” “疾风。”沈樾之大掌抚在天犬瘦骨嶙峋的背上。 天犬和人间界细犬算是同根同源，本来就没什么肉，最近病了，更是骨瘦如柴。 池檀把手放在疾风鼻子下面，疾风闻了闻，睁开看了一眼池檀。 “它喜欢你。”沈樾之很肯定。 哪怕是在病中，遇到不喜欢的人，疾风也会张口就咬的。 如果不是实在没力气，估计这会已经在绕着池檀仔细嗅闻了。 池檀点点头，轻柔地摸了摸天犬的耳朵。 她施展仙力在疾风的身体里游走一圈，仔细查找病灶。 木系与水系仙力最是温柔，天医府有不少仙人都是这两种仙力。 池檀的仙力是木系本源，比众仙的仙力更纯粹柔和。 天犬的腹部有一肿块，与脏器排布十分紧密，很容易视为一体而忽略。 池檀都绕过去了，才想起来疾风的脏器与其余天犬有些许不同，这才返回那处仔细查探。 仙力围绕上去，疾风就开始一反常态开始哀鸣。 “它腹部可曾受过贯穿伤？”池檀仔细查验后，抬起头来问沈樾之。 沈樾之愣了一下，没想到池檀会提起这个。 “有，但是是几十年前了。当时在妖界，一时不察，被一雷系妖孽咬伤了腹部。” “后面天王殿兽医已经清洗缝合过了，这几十年一直不曾发作，我便以为是痊愈了，怎么，是旧伤复发吗？” 池檀摇头，她将仙力控制地更精细，尽量不让疾风觉得疼痛。 “缝合没问题，恢复也很好，所以众医仙查不出来问题。应该是之前的雷系毒素一直在它体内不曾排干净，最近又吃了什么相冲的东西，才肿胀化脓了。” “你去抓药，小柴胡、半夏、麦冬各二钱，速去取来，我在这里看着它。” 沈樾之点头起身，并不多问，眨眼就不见身影。 池檀用仙力包裹住那团肿块，再将木系本源注入其中。 疾风感知到疼痛逐渐缓解，嘴里呜呜出声，头蹭了蹭池檀。 沈樾之很快拿来所需药材，池檀幻化栀子老根，剥下皮，与其他药材打碎混在水里，喂给疾风。 沈樾之扶着疾风的身体，静待药效发作。 很快，疾风便呜呜着开始吐血，池檀手中飞快施法，将病灶剥离脏器，让疾风吐出来。 虽然吐了不少血，但却肉眼可见的精神多了。 沈樾之去打扫秽物，池檀抱着天犬挪了一个窝，给它喂了点水，轻轻抚摸着它的身体，用仙力又梳理了一遍它体内的雷系毒素。 “乖狗狗，睡吧。” 沈樾之打扫干净走过来，看着疾风沉沉睡去，眼神中带着柔和。 “疾风跟随我多年，我早已视它为家人，能让它摆脱病痛，我感激不尽。” “池檀仙子，不知你需要什么，只要我出得起的，你尽管提。”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孙子兵法》 兵法不懂，随便写的，大家不要太考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兵法疏解 第9章 沃真元君 沈樾之日常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上课时更是非常严肃，吓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旦对视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池檀却觉得他是个温和的人。 私下相处时，虽然面上不带什么笑意，但眼神是平和的。 她幻化出一束栀子放在疾风旁边，替它掖好被子，起身示意沈樾之出去说。 坐在沈樾之院子的石椅上，池檀仔细打量四周。 能看得出来破宵星君是个十分干净的人。 他的院落收拾得很干净，靠东边墙上挂了一排武器，大多是些长/枪和剑，被主人擦拭得反光。 墙角搭着葫芦藤，藤底下种了些菜。天界灵气充裕，这些菜虽然种下时日尚短，却已经长得很茂密了。 沈樾之递给池檀一杯水，手指蜷缩了下，有些不易察觉的局促。 池檀没发觉，抿了一口水，甜滋滋的带着果香，还挺好喝。 “掌教，这墙角的葫芦是做什么的？” “成熟之后上面刻上法器符文，可以用来装东西，和乾坤袋差不多。” 池檀点点头，乾坤袋是消耗品，隔几十年就得换一个。 “你若喜欢，等成熟，我刻几个给你。” 池檀喝完杯中的水，有些惊讶：“你会刻？” 她还以为是沈樾之拿葫芦去和器修换乾坤袋呢。 沈樾之见她爱喝，给她再添满，语气温和，不似课上那样带着冷硬。 “刚飞升上界的时候没什么钱，就学了点手艺，刚好能糊口。” 他平铺直叙，将刚飞升上界那些年的难堪和困顿一笔带过，仿佛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掌教很厉害了，叠加空间阵法的手艺可不是一般仙人能学会的。” 沈樾之沉默片刻，再开口，就只蹦出来几个字：“并不难学。” “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池檀看出他对于别人夸赞的不自在，体贴转移话题：“这些菜，掌教还有灵种吗？” 沈樾之看了看他种的菜，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之前掌教问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些灵种吧。” “这如何使得？你救了疾风，但菜种却不值钱。”沈樾之眉头紧皱，并不赞同池檀的提议。 “我也只是讨巧罢了，并没有天医府众医仙的水平，这点忙算不了什么。” “再说了，日后还得拜托掌教在剑术课上多指点我。” 沈樾之看着池檀沉默片刻，最后推给她两坛微微泛着金色的浆体。 “这是凝果露，刚刚冲在水里的就是这个，别人送的，你拿去喝吧。” 他见池檀要拒绝，赶在池檀之前开口：“不值钱，刚好我也不爱喝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就坏了。” 池檀无奈，天界出产的东西，又放在与外界隔绝的乾坤袋里，哪里就会坏？ 但看沈樾之坚持的眼神，只能收下这两坛凝果露。 沈樾之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不要留下来在天王殿吃晚饭？我做的膳食，味道还可以。” 池檀这才惊觉已经快到晚上了，疾风还得再观察一阵，便没有拒绝破宵星君的邀请。 她进屋去照顾疾风，顺便在通行玉牌上给时眠舒说一声，不回去吃饭了。 沈樾之从院子里摘了些菜，进了伙房。 池檀又给疾风梳理了一遍身体，让所有毒素都排出体外，这才起身去伙房。 她打算给沈樾之帮忙，却被穿着饭单的武神拒绝了。 “你在外间等着就好，别进来沾了油烟。” 池檀无法，她也不爱与别人起冲突，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沈樾之。 不得不说，武神的刀工就是好，肉片薄如蝉翼，菜码的整整齐齐，每片都几乎一样。 “你在人间界时，也这么做饭吗？” 沈樾之抬头看了眼池檀，嘴角竟噙了丝笑意。 “嗯。我还未飞升时，我爹一有空便给我娘做饭，他也会给兄长和我教，让以后给媳妇做饭。” 他顿了顿，看了看池檀的反应，才继续说：“不过我只给自己做过，最多请别的武神过来聚一聚。” 池檀倒没多想，只是说：“不知道你和眠舒谁做的好吃？她可厉害了，做什么都好吃，你封君宴上那道玉髓碧藕烧就是她做的。” 沈樾之看着池檀丝毫没有理解自己的言外之意，提起朋友反倒亮晶晶的眼，沉沉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池檀：？ 嗯是什么意思，不服气？ ………… 直到饭菜端到桌上，池檀吃进嘴里，才感慨沈樾之也是个天才。 当武神当的风生水起，为挣钱学会器修里最难学的空间法阵，饭还做的好吃。 和眠舒的饭菜味道不相上下，不服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喂疾风吃了一颗滋养的仙丹，沈樾之起身，对着池檀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必麻烦…” 池檀还没说完，沈樾之已经率先出门了。 不过可能是不着急，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慢了不少。 沈樾之走在前，池檀闷头跟在后面，两人无话可说，就一直保持着静默的状态。 最后到了寝舍楼，池檀行礼告别。 “感谢掌教送我回来。” “嗯，上去吧。” 沈樾之手背在身后，就这么站着看池檀上楼。 等池檀不见了，他眸中印着寝舍楼下明明灭灭的阵法，想起从别的武神手里买来凝果露时，那人说的话： “这玩意一百年只能产一坛，听说在女仙中间特别流行，我也就只得了两坛。本来是去讨好织女的，谁知人家嫌我太丑，根本看不上我，东西都没放下就被掀出来了。” “一百万灵石两坛，星君让我回个本吧，不能陪了夫人又折兵。” 沈樾之递给装了一百万灵石的乾坤袋，等那武神取出灵石，转身就走。 一点也不理会后面那人的打探：“破宵星君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女仙，上赶着送这个？” 他想起池檀今天喝水时因惬意而眯起来的眉眼，眼神又柔和了些。 得再找些凝果露了。 ………… 第二天上课前，池檀把已经比她高大的扶桑木从小天地中取出，递给玄冥真人。 玄冥真人顿时笑得眉不见眼，小心翼翼接过去。 他将扶桑木放置好，再跟池檀正色道：“此事我已禀报昊天上帝，四帝六御都对此十分关注，已派众仙过来学习，等会放堂后你随我去一趟。” 池檀点点头，回到坐席上。 今天玄冥真人讲的是《大荒奇物》的妖兽篇。 放堂后，池檀只来得及给凌霜她们一个眼神，就跟着玄冥真人走了。 ………… 太一学府掌教们有单独的书斋，可供办公、批阅课业和休憩。 池檀一进去，就看到几位与众不同的仙人。 说与众不同，是因为他们都穿得极其淳朴，感觉鞋子一换、裤脚一扁就能下地了。 与其说是仙人，倒更像凡间种地的。 为首的是位女仙，并未像其余女仙一样云鬓高挽、丹唇点翠，反而不施粉黛、面色红润，看起来温柔又祥和。 她上前几步，拉住池檀的手，笑容如春风拂面。 “你就是池檀？” 池檀闻着她身上大地泥土的芳香，点了点头。 “好孩子，快坐着跟我讲讲，这扶桑木，你是怎么催发出来的？” 她拉着池檀坐下，旁边站着的几人都围了过来。 池檀看看也围过来的玄冥真人，玄冥真人眼睛一瞪，“看我做甚？快讲。” 池檀无法，只能拿起桌上的扶桑果，给众人又仔细讲了一遍。 专业的人果然不一样，她给同窗讲，同窗听得云里雾里，给专门侍弄天界农作物的仙人讲，他们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提出的问题，都非常关键。 池檀将“缝合”了一半的扶桑果递给那位女仙，眼神鼓励她试试。 却没想到，在她看来很轻松的事，别人做得却一点也不轻松。 女仙试了许久，也只是摇摇头，将种子递给旁边围着的其他人。 最后还是一位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年轻女仙，把扶桑果剩下的脉络全部接起来，成功催发。 不过她看着仙力也不是很多的样子，脸都憋红了，扶桑果冒的芽还不如池檀第一次催发的大，叶片瘦瘦小小的，十分可怜。 “师尊，成功了！” 她额头鼻翼都布满了汗水，眼睛却亮亮的，显然是很兴奋，小心捧着发芽的扶桑果上前，想给年长些的女仙看。 “沃真元君，你这小徒儿不赖啊！” 池檀一愣，原来这就是沃真元君。 难怪，看到她第一眼，池檀就觉得一见如故。 沃真元君并没有先去看那发芽的果实，而是摸了摸弟子的头，再拿出素白的帕子把她的汗擦干：“做得很好，朝真。” 小姑娘听了，眉眼熠熠生辉，更高兴了。 她眼神带点怯，但在沃真元君的鼓励下，又勇敢地把苗递给池檀。 “池仙子，你看看。” 她还不知道池檀是草木成仙，并没有姓。 也是这句话，让池檀知道她应该跟沃真元君一样，也是人族飞升的。 池檀回以一笑，接过来仙力流转，仔细看了看内里的脉络。 朝真的仙力与她不同，微微泛着莹白的光泽，手动搓的果络也粗细不同，跟池檀泛着温润绿光、粗细均匀的果络形成鲜明对比。 但这样也无法否认这位小仙子的天赋。 全天界最有经验和天赋的种植仙人都聚在这里了，连玄冥真人和沃真元君都催发不出来，这个小姑娘真真是天赋异禀。 旁边还有位女仙，池檀讲解的时候就仔细记录下来了催发的全过程，这会又跟池檀和朝真商讨细节。 池檀仔细和两人讨论朝真催发过程中的步骤，纠正了许多失误。 最后过目一遍札记，记载得已经很详细，只要有天赋的人看到方法，就一定能催发出来。 她把札记递给沃真元君，“没什么问题了，元君。” “太好了，”扶桑元君抚掌大笑，“我这就禀明昊天上帝，让全天界推广开来，只要扶桑树种的足够多，不愁天界众人提升不了仙力。” “好孩子，这里是一千万灵石与一方小天地，是昊天上帝专门赏给你的。” 她拉过池檀的手，将乾坤袋放在池檀手心。 “你在灵植上天赋这么高，可有专门修农的想法？” 池檀眼睛睁了睁，没想到沃真元君会先邀请她。 “我只是读了元君的几本书，还不太了解修农的具体事宜，贸然定下，怕是唐突了您。” 沃真元君被拒绝，依然语气温柔：“不着急，孩子，这是我这些年编著的所有书籍，你先看，如果感兴趣，里面有传信玉简，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池檀重重点头。 沃真元君见状，起身同玄冥真人行礼，“真人，我要早些将这催发之法传下去，这便走了，有空再请你喝酒。” 她回头，朝着送出来的池檀眨眨眼睛：“小池檀，后会有期！” 池檀看着她们施法远去的背影，攥了攥手里的乾坤袋，仿佛上面还留有余温。 ………… 回到寝舍，大家下午都没课，聚在时眠舒房里喝甜白酒。 池檀想起破宵星君送她的两坛饮品，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敖冰尝了一口就瞪圆了双眼。 她咋咋呼呼的，拿起坛子一看，眼睛都直了：“凝果露？你哪里来的这玩意！老贵了，我都舍不得买。” “很贵吗？”池檀一顿，有些疑惑。 “我，”敖冰指指自己，“西海龙王的小女儿，整个西海第二有钱的龙，都舍不得买这玩意，一坛就要五十万灵石啊！五十万！” 第10章 剑术课 池檀愣住，时眠舒和凌霜面面相觑，手里的杯子还没拿起就想放下。 注意到她们的动作，池檀安慰：“没关系，喝吧，本来就是别人送的。” “谁这么大手笔送你这个？” 敖冰喝了一大口，惬意地靠在罗汉床的引枕上：“也不是买不起，但是不花钱的喝着就是爽啊。” 池檀笑着打了她一下，“就你嘴贫。” “我帮破宵掌教治好了他的天犬，他便送了两坛这个，晚上也是在他那里吃的饭，不过我没想到凝果露居然这么贵。” 池檀微微皱眉，有点担心自己酿的酒能不能还起这个人情。 “啧，天王殿的人就是大手笔，感觉比我们西海还有钱。” 说到这个，时眠舒无比同意：“我也觉得，他们找我做菜，给的灵石都非常多，随便出手就是好几千。” “那为什么听破宵掌教说，他刚飞升上界没什么钱呢？”池檀有些不解，但当时沈樾之无意再讲，她也不好开口。 敖冰怪叫一声：“他连这个都跟你讲？不会是想投奔到九天玄女座下，所以特意跟你拉近关系吧？” “还是说，他喜欢你？为了引起你的怜爱故意这么说的？” 她冲池檀眨眨眼，眼里全是打趣。 池檀拧了一把敖冰的软肉，有些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樾之在天王殿待得好好的，日后定可平步青云，非得跑到九天玄女座下另起什么炉灶，玄女姐姐不一定要他不说，天王殿那边也是得罪彻底了。 再说沈樾之喜欢她更是无稽之谈。破宵星君是个好人无疑，但肯定不喜欢她。哪有人会冷着一张脸对喜欢的人的？ “别瞎说，败坏破宵掌教的名声。” “我也觉得不像，破宵掌教一看就是断情绝爱的人，站人旁边感觉能把人冻住。”时眠舒也赞同池檀的观点。 “不过破宵星君和常德武神确实长得好哦，那蜂腰猿背，啧，可惜职位太高了不好下/手。” 几人这么插科打诨，敖冰居然忘了给池檀说沈樾之刚飞升的事。 ………… 第二次上破宵星君的课，众学子先端着剑扎了两柱香的马步，便开始跟着他练剑术。 沈樾之先给众人演示了一遍，他的剑术并不花哨，以他们这些初学者的角度来点评，只能看出招招有力，毫不拖泥带水。 随手挽了个剑花，沈樾之将剑背在身后，稍微解释了两句：“我之剑招并不华丽，但却招招制敌，你们若好好学，日后下界历练必有自保之力。” 他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众学子出剑。 倒真有学子像模像样出剑，虽然力度比起他来很绵软，动作却有几分神似。 但大部分人连照葫芦画瓢都做不到。 沈樾之看了一圈大家的动作，眉头越皱越紧。 学子们剑术基础之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也许是天界众仙习惯了用法术，除武神注重淬体之外，其余仙人都不注重体能训练。 破宵星君只能将动作分解，一点一点详细给大家讲。 “手臂打直，剑顺着身体刺出去，不要歪。” “下盘要稳，用腹部力量带动剑刺出去，不要只手臂用力。” 他从学子们身边走过，用剑鞘一个个纠正大家歪七扭八的身形。 路过凌霜的时候，一直紧皱的眉头才松开，难得夸赞一声：“练的不错。” 凌霜额头上都是汗水，神情坚毅，听到表扬也不骄不躁，继续维持着出剑的动作。 池檀站在队伍最后面，沈樾之给大家都调整完，才走到她身边。 一看到池檀的动作，沈樾之眉头皱得更紧了。 “手臂不要歪！打直把剑刺出去。” 他握剑在手，站在池檀旁边又示意了一下。 池檀抿抿唇，收回长剑，学着掌教的样子气沉丹田，前后错步，把剑刺出去。 又歪了。 “剑尖不要挑，下盘再蹲低一些。” 池檀依言照做。 还是歪，甚至因为力气太大了，剑尖还在抖。 沈樾之拧了拧眉，对池檀道：“我再演示一遍，你看仔细了。” 池檀点点头抹去额上的汗水，不然滴到眼睛里火辣辣的。 聚精会神看沈樾之演示了两遍，池檀回想着他的动作，利落出剑。 这次倒是没歪，但是池檀下身不稳，出剑又过快，立马跌了出去。 沈樾之用剑鞘稳住她的身型，看了看因为池檀耽搁许久，已经握着剑在颤抖的众人。 “大家原地休息。” 大家纷纷收回举着剑的手，原地捶打已经变酸的四肢。 池檀却不能休息。 沈樾之训过那么多兵，已经看出来池檀不是故意的，而是于剑术一道上确实天赋不够。 第一堂课池檀扎马步扎的那么稳，他还以为她是个练武奇才。 但剑术是学子考核重要的一环，太一学府毕业的仙人，不可有任何短板。 沈樾之坚信勤能补拙，只要坚持训练，池檀一定能弥补天资上的缺陷。 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池檀要比别人更严厉些。 羡慕地看了一眼大家，池檀咬牙接着出剑。 ………… 之后就一直恶性循环，沈樾之给大家教完一个拆解剑招，池檀还在练上一个。 等大家磕磕绊绊能出完全套剑法的时候，池檀还在做分解剑招。 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池檀还在练，沈樾之站在前面，脸色黑沉。 凌霜斗胆走上前，小声给池檀讲解。 池檀一直没有休息，学府法袍水火不侵，汗顺着皮肤留下来，滴在地上聚成一片一片。 她握剑的手都在抖，但看掌教脸色越来越不好，也不敢提休息。 沈樾之实在看不下去，说了句“休息吧”，就提着剑下了演武台。 池檀这才长舒一口气，凌霜赶紧接住她脱力的身体，时眠舒和敖冰围过来，给她擦拭到处都是的汗。 课间休息完，讲解第二式的时候，谁都能看出来破宵掌教心情很不好。 剑出得越发凌厉，挑出去的时候都能听到破空声。 池檀咽了咽口水，对拖累了大家进度，让掌教课上单独辅导这件事有点愧疚。 好在这一次，沈樾之没有紧盯着池檀不放，在她旁边站一会就会走开，继续纠正别人的动作。 散堂之后，沈樾之把凌霜和池檀留下，专门嘱咐凌霜： “你若课后得空，多辅导她，她基础差，需得耐心教导。” 凌霜看了眼池檀，点点头。 沈樾之继续说：“我会另教你一套剑法作为补偿。” 凌霜还没来得及说她和池檀关系好，教导她是分内之事，沈樾之就已经转向池檀了，只对她说：“你先回去。” 凌霜行礼告退，担忧地看了一眼池檀。 沈樾之上课，除非必要，不会多说一句话。但今天对着池檀说的，比他在天王殿一个月说的都多。 尽量让自己脸色不那么紧绷，他才开口：“你于剑术一道上天赋有欠缺，需得课后勤于练习，才能跟得上大家的进程，勤能补拙，明白了吗？” 池檀闷闷点头，盯着演舞台的地砖。 “明白了就头抬起来说话！” 沈樾之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池檀抖了一下，抬起头，眼里被吓出水雾。 不过她很快巴眨了两下眼睛，把泪水憋回去，语速很快地回道：“知道了，掌教，我会好好练的，努力不拖累大家的进度。” “我不…算了。” “你回吧。” “今日麻烦掌教了。”池檀后退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出了演舞台。 时眠舒三人都没走远，看见眠舒就围了上去。 沈樾之有些懊恼地握了握拳。 他本意是见不得池檀如霜打残荷一般的萎靡模样，想告诉她暂时的挫折并不能使人心灰意冷，只要孜孜不倦，必能取得成绩。 却没想到他用训手下兵将的口吻，把池檀吓哭了。 看来以后教她还是要注意语气，收着力道。 ………… 池檀对着关切又心疼的六只眼睛，轻轻勾唇笑了笑。 “没事的，掌教就是鼓励我多练，争取早日赶上大家。” 她回去连饭也没吃，就累得睡了个昏天暗地。 时眠舒房间内，凌霜坐在桌边，聚精会神画剑式分解图。 敖冰和时眠舒则是压低了声音聊天。 “你说池檀怎么回事？她不是天赋可高了吗？怎么就剑术学不会？” 时眠舒摇摇头，手上还搅动着温着的粥。 这是专门做给池檀的，她今天出了好多汗，得补充点营养。 “我也不知。” “总不能是那剑与她相克吧，”敖冰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可说不通啊，那剑可是九天玄女的成名剑，九天玄女没道理选个与池檀相克的剑来害她呀。” 凌霜画完分解图，仔细检查了一遍，唤两人过来。 “你们过来瞧瞧，这拆解图可还清晰明了？” 时眠舒接过来看，敖冰半个脑袋也了凑过来。 “了不得，”敖冰竖起大拇指，“你这天赋要是分池檀一成，她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敖冰是真情流露，显然凌霜画的图一目了然，若提前学习了这个，再结合破宵星君课上的演示，怎么着也能学个七八成。 时眠舒叹口气，将纸递给凌霜，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隔壁。 “希望阿檀这门课能学得顺利些。” 女儿很努力，奈何肢体不协调，没有学武的天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剑术课 第11章 王灵官 池檀睡到傍晚才醒。 身上的汗应该是被敖冰她们用法术弄干了。 她敲开时眠舒的寝舍门，足足吃了两大碗粥，才不觉得饿了。 吃完饭，又拿着凌霜画好的剑式分解图仔细观摩。 她的记忆力并没有问题，那问题只可能出在根骨上。 怪不得九天玄女从来不给她教剑术，只说：“你不适合这个。” 如果能选，池檀也不想学剑，一窍不通学起来真的很痛苦。 但没得选。 她拉上已经吃完的凌霜，就出去温习今天的剑术了。 而时眠舒和敖冰还在为王灵官留的课业挑灯夜战。 明天就上课了，不仅课业要交上去，王灵官还会选几个当场点评。 她们俩抓耳挠腮的时候，池檀也在被凌霜翻来覆去地虐。 不知是不是她由草木化形，手跟脚实在是不听使唤，出剑的时候，四肢有自己的想法。 凌霜是个冷美人，美得惊心动魄但很少有表情，这会却也被池檀折磨地没了脾气。 “歇歇吧。”她示意池檀。 池檀一听，浑身泄力直接坐地上了。 “玄女娘娘没教过你练剑吗？” 池檀摇头，“玄女姐姐只说我不适合这个。” “怪不得，她武力高强，又训练过无数兵将，一眼便可知你根骨如何。”凌霜喃喃自语。 “但你需得坚持上完这门课，不然所有的课都就白上了。” 池檀也明白这个道理。 好在她别的课业可以说游刃有余，能空出多余时间学习剑术。 “就是麻烦你了，凌霜，得耽误你不少时间教我。” 凌霜摇头，神色认真：“并不。” “昊天上帝和西王母娘娘虽对我多有照拂，可他们事务繁忙，无空关注细枝末节，我这些年形单影只，时刻需要提防着用心险恶之人。” “是你，池檀，你替我出了头，说了那些话，还允许我和你们一起学习吃饭。你们把我当朋友，鼓励我、劝导我，这些都让我在学府好过了许多。” 她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眉目如画，没有青紫和伤疤，漂亮极了。 “你说的那些话，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人微言轻，说出来恐招致祸端，所以一直沉默以对。” “谢谢你，池檀。” 凌霜除了搬过来那晚有些情绪外露之外，平时对着同窗都冷冷淡淡，几乎不张口说话。 也就她们几个在一起时，她才没有那种冷若冰霜的感觉，只是话依然不多，大多听她们几个讲。 “西王母娘娘座下的都是好仙，玄女娘娘是，清虚真人是，你也是。” “若我以后有幸能到玄女娘娘座下效力，这样便可偿还你们的恩情。” 她说的郑重，池檀倒有些难过。 她们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不值得凌霜这样子承诺。 可见这个小姑娘，少时历经大难家破人亡，全族只剩下她一个，这么多年咬牙坚持下来，苦难却并没有磨灭掉她的心性。 只是让她更坚强、更努力、更加知恩图报。 池檀上前，主动抱了抱凌霜。 “以后的路，我们四个一起走，你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敖冰哈欠连天，一看就熬了大夜。 不巧的是，王灵官第一个就点了她的名。 敖冰蹭地一下站起来。 王灵官翻开敖冰的玉简，读出声：“弟子认为，该使恶人受到惩罚，且信徒举报有功，应好好嘉奖。” 王灵官啪地把玉简往桌上一磕，敖冰吓得打了个颤。 “这就是你好几日想出来的答案？” “弟子有错，请掌教责罚。” 敖冰连头都不敢抬，只一个劲行礼求饶。 王灵官并没有理会敖冰，又翻开时眠舒的玉简。 时眠舒站起来，手扣着桌子边缘，有些紧张。 王灵官富有威严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课堂上响起： “弟子认为，不应该私自行刑使恶人受到惩罚，而应想办法托梦给当地的衙门官员，让他们去抓捕恶人。神仙私自应下信徒祈愿，不仅有违《女青天律》，还会扰乱人间界秩序。” 念到这，王灵官抬头看了一眼时眠舒，把时眠舒看得更加紧张，身体都绷直了。 “弟子是由凡人飞升上界的，自然明白神仙在凡间的威望。替代衙门行使权力，短期有利于提升香火，可长期必会有损于人间界秩序。长期以往，众人只会求神仙显灵以报私仇，公道、律法都不再起效，人间界的府衙更是形若虚设。仅靠祈愿于神仙便可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只要给神仙虔诚供奉，怎么得来的都不要紧，无论是靠劳作还是靠偷靠抢。届时还会有谁去劳作？人间界秩序崩坏后，恐怕唯一的净土便是道观，而道观外，烧杀抢掠时有发生，必定掀起大祸，需要更多神力去解决此事，实在得不偿失。” 王灵官冲时眠舒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下一个被点名的是池檀。 池檀想到的是别的方面： “弟子进入太一学府之后，发现神仙也有许多烦交琐事以及人情纠纷。若你的信徒李四求你杀了张三，我的信徒张三求我杀了李四，那我和另外一位仙人该如何应对？莫不是因为两名信徒的祈愿便打起来？” “可若是碍于情面打不起来，却也完成不了信徒的祈愿。事情这样僵持着，信徒发现我们不再满足他们的祈愿，便不肯再信，反而转去其他仙人道观里，自己的道观香火日益减少、衰败甚至被砸毁，会不会悔不当初？” “此法与建立道观、接受凡人香火以供修行本意相冲突，实属本末倒置之法。弟子以为，应严格遵守《女青天律》，禁自兴祸福?、擅自降灾?于凡人，更不得擅自接受祭享?，为香火旺盛而干预人间界兴替变换规律。” 王灵官难得满意夸赞一句：“不错。” 他示意池檀和站了许久的敖冰坐下，开始给众人讲解他留下这道课业的原因。 “神仙修炼各有缘法，有像武神一般苦练自身武力的，有潜心渡劫的，还有仅靠香火旺盛而精进仙力的。” “香火之法，说简单倒也简单，但牵扯到其余五界、尤其是人间界，便掺杂许多因果轮回，不可不慎重对待，这便是修订《女青天律》的缘由。” “六界自有其运转规律，不管是诸天神佛，还是人间界间生灵、妖魔鬼怪，都要顺应天道。我们神仙，起到的也仅是监督作用，不可因为一时利益取舍或心有不忍便插手其中。更不能因为信徒是大善人，便看在他以往行善的份上违背原则。” “今后诸位从太一学府毕业，成长为执掌一方的大能时，需得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做神仙虽不至于断情绝爱，但绝不可将个人感情倾注于六界事务中，届时必将酿成大祸。” 王灵官继续讲解了天律的其余章节，罚敖冰抄写三遍《女青天律》之后就放课了。 敖冰垂头丧气的，看得大家有些好笑。 池檀问她：“你不是昨晚跟眠舒一起在补课业吗？怎么就写了那一点？” “我问了表哥，他说王灵官忙得很，学子课业查的不严，就随便写了点，然后熬夜看新出版的《天界八卦通晓》。” “谁知道运气这么不好，第一个就被叫起来了。” “算了算了，抄就抄吧，你们写的那东西我再修两千年也想不出来，还是抄书痛快些。” “回去吃饭！” ………… 天星斗阵衍变粗览的掌教是斗姆元君，斗姆元君为北斗众星之母，法力更是无边。 众学子在如此繁重的课业中难有喘息之机，不过好在每隔十日便可休沐一次。 钦原前一晚便来太一学府接池檀。 入了学府的门，走过那万步长阶，阵法便会自动流转，此后进出只需走一步。 池檀回去，听清虚真人说玄女姐姐快要回来了。 “不是说魔界界门破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虚真人将池檀爱吃的菜挪到她面前，“听说没有多少魔物逃出，修补好界门就能回来。” “幸好幸好，只要不是开战就好。” 清虚真人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池檀一眼，“你去太一学府短短几日，变化倒是挺大，都知道开战不好了。” 池檀骄傲，“那是呢，我还催发了扶桑果呢，真人听说了吗？” 清虚真人抚了抚胡须，与有荣焉。 “听说了，娘娘听说之后大悦，你等会吃完饭去看看她，有东西要赏给你。” 池檀点点头，西王母不像他们，并无口腹之欲，除了睡眠和修炼之外，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 钦原只顾埋头狂吃，清虚真人久不下厨，他都许久没吃这些饭菜了。 池檀回过神，她爱吃的菜已经快被钦原扒拉光了。 “哎！别抢！真人你看！他把菜都抢走了！” 琼华宫内又恢复了池檀在的时候的活力。 ………… 西王母赏了池檀一件宝衣，宝衣无色无形，与最外面的衣服完全贴合在一起，可抵挡大妖的全力一击。 “你日后下届历练，此衣可保你平安无虞，我在上面留了一缕神念，若宝衣破损，我的分神也可以及时赶来救你。” 池檀拜谢完，上前替她按压轻揉额头。 “娘娘可是又头疼了？”池檀声音轻轻的，不敢惊扰此刻难得歇息的西王母。 西王母久未出声，池檀都以为她睡着了，她才轻叹一口气： “老毛病了。” “你们历练完，位列金仙后替我多分担些，我便能清省些。” “那娘娘在我还未成金仙的时候，可要多保重身体，别累坏了。” 西王母微微点头，拍拍池檀的手。 池檀会意退下，往桌边的净瓶里又插了一只她本体幻化的栀子，将夜明珠往西王母伏案的桌边拨了拨，这才行礼告退。 她回去先看小天地里的酒，打开瓶塞，酒香浓烈，显然是酿好了。 池檀打算明天给破宵星君送去。 只是她到天王殿的时候，却不见破宵星君，只听到旁边传来练武声。 女主学剑术让我想起来自己学高数……真的很痛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王灵官 第12章 小天地试练 门口有天兵值守，说这会大家结束了庶务，正在演武堂操/练，她可以去那找破宵星君。 池檀想了想，脚下一转去了演武堂。 天王殿占地广，演武堂也占了好大的地方，四面墙上、旁边立着的架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武器，比太一学府课上看到的多了许多。 此时众天兵赤/裸着上身在操/练，有单纯搏斗的，也有拿着武器过招的，热气蒸腾，呼喝声不绝于耳。 靠近门口的天兵看到来了个漂亮的女仙，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越来越多的天兵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大家都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动作，观察起池檀来。 他们赤/裸着上半身，胸/膛袒/露，许久没见女仙，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女仙，又仗着人多势众，便开始起哄。 池檀站在门口，有种羊入狼群的感觉。 但脸上没有任何羞涩的表情。 她是草木成仙，并不讲究男女大防，更不懂人族成仙的人伦纲常。 琼华宫人本来少，清虚真人和钦原更是穿得衣冠楚楚，遮得严严实实。 所以她还没见过男仙衣服底下长什么样。 池檀盯着他们上半身仔细看，只觉得这些男的和她长得不一样。 最后还是众武神扭捏起来，有的背过身去，有的则把旁边架子上搭的衣服穿起来。 围在池檀前面的人就少了。 她也一眼望见高台上手握长/枪的沈樾之和常德武神。 演武堂分了大大小小无数个高台，最高的那个台子上，常德武神和破宵星君在比试枪/法。 两人倒是衣物完整，只不过皆换了身方便习武的短打。 台上的人身形飞快，眨眼间已交手上百下，池檀看得眼花缭乱。 最后以沈樾之枪头对准常德武神喉间，而常德武神削掉沈樾之垂在胸前的几缕发丝，枪头对准其胸口而结束。 两人收起长枪，相互见礼。 “承让。” 池檀这里已经成了真空地带，看到两人看过来的视线，抱着酒坛行礼。 “见过破宵掌教，常德掌教。” 常德武神微微颔首，沈樾之则是眼眸一亮，长枪扔给旁边候着的亲兵，就要下来。 他余光扫过演武堂许多天兵，声音立马冷了下来：“袒/胸/赤膊成何体统，速将衣服穿上！” 常德武神闻言，擦/枪的手微微一顿，看了沈樾之一眼。 沈樾之自然而然接过池檀抱着的坛子，领着她往外走，语气倒是比刚才温柔了不少。 他课上对池檀比众学子更加严厉，课后，却意外的平和好说话。 “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池檀指了指他抱着的酒坛，抬起头看沈樾之俊俏的侧脸： “酒酿好了，拿来给掌教尝尝。” “里面加了栀子精魄，或许对掌教的识海损伤有所缓解。” 沈樾之脚步一顿，看了池檀一眼。 池檀不解，“怎么了？” 沈樾之手指摩挲着酒坛上的花纹，摇了摇头。 他嘴笨，并不知要说些什么，怕说不好，又破坏了现在的气氛。 想了想，只能说：“我会把它喝完的。” 池檀笑出声，“不是任务，只是钦原提的建议，掌教先尝尝，要是真有用，我再给你酿一些。” “这次酿的少，就玄女姐姐和你各一坛。如果你们俩喝着都有用，我就再酿一批，卖的钱给娘娘和玄女姐姐建道观。” 沈樾之听到只他和九天玄女有，眼神更柔和了些。 “我帮你卖，天王殿有不少武神喜欢喝酒，要是对识海损伤有益，定不愁销路。” “那就先谢谢掌教，到时候我给你分红。” 池檀打趣他。 沈樾之有些无奈，“并不需要。” 他看池檀要反驳，立马转移话题：“疾风已经大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池檀看了看天色还早，点点头。 ………… 到沈樾之住的地方，远远就听到疾风挠门的声音。 门推开一条缝隙，池檀一时不察，被扑出来的疾风撞到，差点摔倒。 沈樾之一手抱着酒坛，一手在池檀后腰撑了一下。 等池檀站稳，他又很快收回手背在身后，任谁看来，只是扶了池檀，并未唐突她。 只要沈樾之自己知道，他收回的手虚空攥了攥，还在怀念刚刚的触感。 ………… 疾风扒拉着池檀的衣服，想舔她的脸，沈樾之声音低沉：“疾风！” 疾风只好呜咽着从池檀身上下来，但依然围着她打转，不住地嗅闻。 沈樾之将门大开，示意池檀进去坐。 他进膳房将酒坛放置在架上，倒个水的功夫，疾风已经躺在池檀脚下，肚皮敞开任由池檀摸，舒服到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呀，咱们疾风是女孩子呀。” 池檀五指虚虚拢着，给它梳毛。 沈樾之将茶杯端到桌上，示意池檀喝点水。 他看着疾风眼睛眯着、舒服极了的样子，有些无奈：“你别把它惯坏了。” “怎么会，”池檀喜欢小狗，抬起头回沈樾之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咱们疾风是乖狗狗。” “对不对呀，疾风。”好好摸了它一把，池檀起身，刚好有些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甜甜的水带着果香，是凝果露。 池檀想起沈樾之送她那两坛礼物，“掌教，上次你送的凝果露太贵重了，我把灵石给你吧。” 沈樾之轻微拧眉，听到这话并不开心。 “送你的礼物哪有收钱的道理？要这么说，你送我的栀子枝和这酒都没有给你钱，还倒欠你许多。” “那怎么能一样呢，”池檀急道，欠别人人情让她有些无措，“我送的并不值钱。” 疾风看没人摸它，起身头蹭了蹭池檀的小腿，枕在她膝盖上不动了。 “你救了疾风，此为其一；况且我身为掌教，却让你在剑术一课上不得其法，是我之过，此为其二，仅此两种早已相抵。” “你的剑术学的怎么样了？” 沈樾之突然转移话题，池檀心里一突，磕磕巴巴开始解释。 最后她手里塞着几个沈樾之做好的葫芦状乾坤器，被沈樾之送回了寝舍。 “修炼不可懈怠，你于剑术一道上根骨差些，需日日勤勉刻苦，方能赶上众学子进度。” “有不懂的地方，可在通行玉牌上问我，我看到必回解答。” 池檀点头，表示她知晓了。 “行了，上去吧。”沈樾之依然背着手，看着池檀进去才走。 坐在寝舍桌前，池檀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不仅她没有把凝果露的钱给破宵星君，破宵星君给她做的乾坤葫芦里面，又放了五坛凝果露。 沈樾之不会得罪了天王殿哪位天王，真想到玄女姐姐座下效力吧！这是给她的贿赂赃/款！ ………… 天界的日子过得很快，太一学府的新学子们也在各方大能的教导下逐渐适应这种学习强度，飞快的成长。 九天玄女从魔界回到昆仑虚，听到池檀在剑术课上手忙脚乱的表现，笑得比钦原还大声。 “我当时不愿教你，是因早就看出来你不是那块料，你还跟我赌气，好几天不理我。” “现在好了，全天界都知道你不是这块料了哈哈哈哈。” “哼，”池檀气鼓鼓的，“你惯会看我笑话。” 后面又说起池檀酿的酒，九天玄女喝下去，识海竟有愈合的迹象。 沈樾之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识海暗伤大为缓解。 这下清虚真人也很大方，慷慨解囊拿出两千坛好酒给池檀和钦原。 将这一批酒调配好、放进加速的小天地，把池檀他们累了个够呛。 栀子精魄凝结也需要时间，池檀目前已经被这两千坛酒榨/干了，产不出来一点。 她在琼华宫又休息了一天，就马不停蹄赶回学府，准备试练。 太一学府每一年度有一场试炼，每届学子测试内容都不尽相同，她们这一届，是进小天地中历练。 历练为期三天，诸位掌教会在界外设立水镜，时时观察界内情况，根据众学子表现打分。 有学子重伤或遇危险情况，只需捏碎手中灵玉，便能从小天地中脱离，但也相当于历练失败。 大家排队领完灵玉再进去，有学子很隐晦地打量凌霜，眼里多是不屑和憎恨。 恨凌霜母族做出围困虐杀六千天兵的事，又恨凌霜这个罪人居然攀上了池檀和敖冰，就相当于间接攀上西王母和西海两条关系。 他们求而不得没有门路的事情，在凌霜身上，居然如此简单。 敖冰在和时眠舒商讨进去了乾坤袋不能用，还能不能吃到好吃的，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眼神。 凌霜则是已经对这些眼神免疫了，她冷着脸，剑归鞘挂在腰间，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池檀留意到，这些人和当初膳堂王一笛一起，殴打过凌霜。 只不过王一笛比她们高一届，不在一起试练。 她挑了挑眉，那人看到池檀，神色一僵，转回身去老老实实排队。 ………… 她们四人都没有进过这种试练小天地。 凌霜在最后面，一进去眼前一花，四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和大家走散了。 不知道时眠舒她们怎么样。 打开学府发的灵玉，上面一点显示也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小天地试练 第13章 小天地试练2 池檀被传送到一片草地上。 她谨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不远处是小溪，流水潺潺，溪水很清澈。 进来之前众掌教只说坚持不住便捏碎手中灵玉，至于这次试炼是要考察什么、有什么危险，并无说明。 乾坤袋也打不开，这三天无论是住处还是饭食，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此举也是为了让学子们适应极端情况，毕竟毕业后，遇到的各种事不比太一学府的历练轻松。 暂时没感觉到危险，池檀将寄在腰间的剑紧了紧，打算四处探查一下，顺便找点东西吃。 绕着小溪一大片地方都是草地，只有零星几棵大树。 池檀也没找到什么好吃的，溪水里鱼倒还算肥美，她折了些大树的枯枝，打算烤鱼吃。 她做饭不难吃，但也仅限于能入口。 手里翻烤着鱼，池檀心想：可惜没和眠舒她们传送到一起，不然这几天也不用操心吃什么。 这片地方属实安全，虽然与众人走散了，但待了这么久也没察觉什么危险，池檀打算先睡一觉，养精蓄锐之后再做打算。 ………… 凌霜和时眠舒被传送到一处，不见敖冰和池檀的身影。 她们俩立刻背靠背站在一处，手里摆好攻击的姿势。 但许久也不见有危险。 时眠舒有些松懈，掌教没有说考核什么，她便以为没有危险。 余光扫过不远处，眼眸一亮：“那边有东西！” 她拔腿跑过去，凌霜紧随其后，手中的剑紧紧攥着，依然警惕四周。 “是玉髓芝！”时眠舒激动地拍拍凌霜，示意她也蹲下来采。 “这个是做玉髓碧藕烧的原料，可金贵了，没想到这里遍地都是！凌霜，我们发了！” 太一学府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小天地试练所得，皆归学子所有。 只要能找到、能带出来，那这东西就是你的。 也算是对学子的一种福利。 据闻这些小天地都是昊天上帝和太一大帝的私藏，专门拨出来一批给众学子做历练场地。 凌霜警惕许久，视察一圈附近的作物，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和风吹草动。 周围树木高大，微风袭来，草木微微颤抖，一切如常。仿佛这里只是单纯的丛林，而不是众学子的试炼地。 她嗯了一声，蹲下身左手开始采摘，右手一直放在腰后，不曾放松警惕。 一直到她们快采完这里的玉髓芝，也不见有任何危险。 凌霜也松懈了些许，内心奇怪掌教派她们到这方小天地试练是何意？ 腾地，时眠舒脚踝被细藤缠住，拉着她瞬间就走！ 她面朝上被细藤吊在后面，拖行间法袍染上不少泥土。 凌霜抬腿就追。 这细藤不知道是何物种，速度奇快，凌霜尽力追才堪堪赶上。 时眠舒惊慌过一瞬之后，立马扔掉手中的玉髓芝，拔剑就砍。 她在人间界虽是弱质女流，飞升上界后，天界却无以前的女诫约束，一切以实力为尊。 尤其太一学府注重学子综合发展，众学子无论男女一视同仁，她的武力和法术都迅速增长。 但脚踝被缠住拖行，整个人仰躺在地上，剑并不能戳到藤蔓。 时眠舒心一横，腰部用力起身的同时，左手向前抓住绑在脚踝上的藤蔓，右手持剑飞快砍下去。 刚好与飞身而来的凌霜砍在一处。 藤蔓仿佛有痛觉，被砍之后飙出绿色的汁液，拖拽时眠舒的速度也一缓。 两人手中动作未停，剑继续飞快朝下砍去。 藤蔓被砍断之后时眠舒立马起身，来不及摘下脚踝上还缠着的残枝，与凌霜对视一眼，便双双朝前，追着飞速逃跑的藤蔓而去。 这藤蔓虽然防御不强，但速度却极快，隐蔽力也很强，凌霜刚刚戒备那么久都没有察觉到。 估计是一早就蛰伏在附近，伪装成普通草木的样子，等凌霜稍有松懈，才对两人间实力较弱的时眠舒下手。 “可能应付得来？” 太一学府的剑术课与其他体能课不是白上的，哪怕时眠舒没有当武神的想法，现在这么高强度持续奔跑，也不觉得累。 凌霜面色凛然，不忘观察四周动静，回复时眠舒：“它防御不强，无法得手便立刻逃离，实力定也不强，找到本体后应该能击杀。” 时眠舒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只顾追着藤蔓狂奔。 好在藤蔓本体距离不远，很快便追到。 虽是灌木，眼前这株藤蔓却有两人多高，受伤的那根枝条很快钻进本体中找不到。 藤蔓看到她们，浑身的枝条都在飞舞，仿佛被激怒了。 好几股枝条凝成更粗壮的枝条，朝她们抽来。 凌霜和时眠舒对视一眼，飞升上前。 凌霜的剑法在整届学子中都是出了名的强，这会再配合上仙力，更是锐不可挡、一往无前。 时眠舒剑法稍差些，她倒也没逞强，这会站在凌霜身后，用法术攻击藤蔓本体。 这藤蔓似乎格外怕火，时眠舒施法烧断快要抽到凌霜面前的枝条，再控风将火往本体那边吹。 ………… 水镜外，有掌教看着躺在树上的池檀，嘴角抽搐。 她本体是栀子树，能自动与周围树木融为一体，方便遮掩气息。 “她倒是找了个好地方。”玄冥真人感叹。 “可我却觉得这孩子很聪明，发现与同伴失联没有分寸大乱、立刻去找，而是养精蓄锐、谋定而后动，不冒进，是个好苗子。” 斗姆元君对池檀很是看好。 “要不是她是西王母座下的，我倒真想让她来我这里修炼。” 另一边，破宵星君和常德武神都对凌霜一组的表现比较满意。 不仅时刻保持机警、遇到危险不慌不乱、反应迅速，还懂得和同伴打配合，剑术更是小有所成。 总体而言，表现很是不错。 每位掌教手上都有给学子打分的玉简，常德武神给凌霜和时眠舒各加了两分。 沈樾之给凌霜加了三分，想了想，给池檀和时眠舒各加了一分。 ………… 时眠舒手里的火不是凡火，而是厨神赠予她的本命真火。 本命真火融入丹田，需要时可以随时放出来，不受小天地规则控制。 当时厨神只说这火用来做饭特别好吃，谁能想到用来烧藤蔓也很好用，本来张牙舞爪的藤蔓遇到真火，一下子失去了威力。 凌霜见火攻有效，剑式稍停，手中结印也打算帮忙。 只不过她施法引来的凡火对藤蔓不起作用，只能与时眠舒成犄角而站，警戒四周。 最后藤蔓本体蜷缩着被烧成黑灰，风吹过，露出下面的绿色晶体。 凌霜上前两步，捡起晶体，吹掉上面的灰，递给时眠舒。 晶体成圆形，在太阳底下看，里面是绿色流动的液体，很是漂亮。 “走吧。”凌霜并不留恋，将晶体递给时眠舒，转头就走。 “回去干什么？” “捡玉髓芝，你不是想要吗？”凌霜脚步一顿，有些不解。 她刚刚看时眠舒捡的那么欢快还以为她很喜欢。 “啊！”时眠舒一拍脑袋，“我太高兴把这个忘记了。” 她上前搂住凌霜的胳膊，酒窝深深，“谢谢霜霜帮我打下这个藤妖！我回去给你做饭吃，你点菜！” 刚刚解决了一个麻烦，两人都有些松懈。 凌霜一顿，看了时眠舒搂住她的胳膊一眼，并没有拒绝。 ………… 回到刚刚的地方，玉髓芝洒落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时眠舒被拖行的痕迹。 两人将玉髓芝捡起来，扔进时眠舒临时拿草编的篮子里，往前走去。 结果她们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敖冰。 敖冰上前，很惊喜的样子。 “眠舒、凌霜。” 她上前给凌霜一个拥抱，“我刚进来就和你们走散了，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 时眠舒也很惊喜，“我倒是和凌霜一起被传送进来了，现在就是不知道池檀在哪里。” “你刚刚有没有遇到危险？”她拉着敖冰的手，仔细打量。 敖冰摇摇头，“我一路没碰见什么奇怪的事。” “那就好。对了，”时眠舒长舒一口气，给敖冰看挎着的篮子，“我捡了好多玉髓芝，回去给你做玉髓碧藕烧吃。” 敖冰点点头，兴致并不高。 时眠舒愣住，第一反应是去瞧凌霜。 敖冰那么喜欢吃，这不是她正常的反应。 凌霜很轻微地摇了一下头，几不可见。 “你们刚刚有听到什么动静吗？”敖冰继续打听。 时眠舒脸上露出后怕来，“刚刚有个藤蔓精，趁我低头摘玉髓芝的时候差点把我卷跑了，还好凌霜反应快，把藤蔓砍断了。你看，这残枝现在还在我脚上呢。” 她故意给敖冰看身上被拖行擦出来的血痕，敖冰也没有反应，反而继续追问藤蔓的细节。 ………… 池檀那边，她睡得正香，树下传来说话的声音。 “哎，你说凌霜和眠舒到底在哪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们啊。” 树下正是哎声叹气的敖冰，她直接一个后仰躺在地上，开始哀嚎：“我不想吃没有味道的东西！我想念我的眠舒！” “别着急，会找到的。” 旁边细声细气的，是另外一个池檀。 第14章 小天地试练3 池檀有点惺忪的眼神立马清明，她屏住呼吸，发动种族天赋，更谨慎地与大树融为一体，再小心朝下看去。 敖冰躺在地上生无可恋，旁边坐着的人，无论长相穿搭，还是语气神态，都与池檀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敖冰从进来就没有吃东西，半路碰见“池檀”，两人走了大半天才到这，此时早已腹中空空。 她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对“池檀”说：“不行，太饿了，我们随便找点东西吃吧。” “池檀”点头，起身跟她一起去找。 这地方安全却实在贫瘠，敖冰两人绕了大半天一无所获，也去小溪边抓鱼了。 敖冰控火将树枝点燃，闻着空气中的焦香味，咽了咽口水。 “池檀”突然道，“敖冰，你去打些水来吧。” “哪里有容器啊？”敖冰将眼睛不舍地从鱼肉上移开，看向“池檀”。 “那边树上的叶子够大，洗干净可以盛水。” 敖冰虽然饿，但还是听话地起身去摘叶子了。 池檀一直在树上盯着另一个“池檀”，看见她趁着敖冰转身，飞快地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洒在鱼肉上。 不能再躲了！ 池檀飞快落地，站在敖冰面前。 敖冰惊讶地嘴巴大张，想转头去看河边坐着的另外一个池檀。 怎么回事！有两个池檀！那到底哪个是真的！ 池檀来不及跟她解释，一把把敖冰推到身后，她则正面对上已经看过来的“池檀”。 河边坐着的人惊讶极了，她起身，面部表情和池檀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敖冰你快过来！小心她是妖怪！” 敖冰开始还有些惶恐，看到池檀将她护在身后，便确定无疑眼前这个是真的池檀。 刚刚因为饥饿和心系同伴而忽略的细节也浮现在脑海。 往常只要她饿了，池檀她们一定会给她找东西吃，今天试练先遇到的“池檀”，却一直没有反应。 而且“池檀”一直催促着她去找时眠舒她们，非常着急的样子，跟池檀以往的淡定有很大出入。 敖冰不敢想，要不是她走累了非要在这里歇一会，错过真正的池檀，这个假“池檀”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试练失败不要紧，跟一个假扮成朋友，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起走，太可怕了！ 那边的“池檀”看到敖冰神色变换，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真正的池檀又紧紧盯着她，愣了一下，然后冷笑起来。 顶着和自己相同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池檀真的很不适。 她冷冷地瞧着对面的人，手中掐诀，仙力蓄势待发：“你是谁？” 那人幻化成自己原本的样子，面上是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却长了两只鸟腿，盯着池檀和敖冰的目光十分阴冷，几瞬便到了她们身前。 两人在太一学府已经养成了足够的默契，法术一刻不停地往那人身上招呼。 被法术打到的次数越多，那人的身型就更淡一分。 居然是魂魄凝成的实体。 敖冰横剑挡在池檀面前，顶住了那人朝池檀打来的一掌。 池檀乘机蓄力，仙力直击魂体六大命脉。 这是九天玄女给她教过的术法，专克魂体。 果然仙力入体之后，那魂魄直接从中间散开，变成紫色的青烟，消失不见了。 敖冰支着剑，半跪在地上开始喘气。 池檀近身搏斗很差，所以她横剑挡在前面，给池檀缓冲施法的时间。 这会，才注意到胳膊被划开一道小口，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渗出来。 “不要紧吧？”池檀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伤口，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龙族恢复能力很强，说话间的功夫，伤口就已经不流血了，有慢慢愈合的迹象。 池檀放弃了给敖冰包扎的打算，从小溪里另外捞了几条鱼，开始烤。 等鱼熟的时候，她俩复盘之前遇到的那道魂体。 “那是什么东西，看着怪可怕的，跟你一模一样，我一点都没意识到不对劲。” 池檀沉思片刻，“你记不记得玄冥真人讲《大荒奇物》妖兽篇的时候，提过的奇婴？” “我们怕是遇上那东西了。” 敖冰龇牙咧嘴地捶打自己刚刚过于用力拉伤的胳膊，“啊，就是那个魂体可以幻化成不同人面貌的鸟？但它为什么是人面鸟腿啊？而且那道气息，是魔气吧？” “而且奇婴也没有攻击力，刚刚那道虽然是魂体，攻击力却一点也不弱。” 池檀将烤好的鱼肉递给敖冰，只道：“你刚刚说感知到了眠舒她们的方位？” 见敖冰点头，池檀催促她：“快点吃吧，吃完我们去找眠舒凌霜她们，我有些担心。” ………… 小天地外，众掌教看着水镜中人面鸟腿的奇特物种，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断试练。 被抽取来试练的小天地是随机的，众掌教在试练开始之前，也不知道小天地里有什么。 他们倒是听说过魔界有魔族为获得妖兽的力量，特意将自己的身躯与妖兽融合在一起。 上过战场的武神们更是对这种非魔非兽的物种不陌生。 但是这显然超出了众学子的试炼强度，他们才入学不过一月有余，便要直面这些，是否有些偃苗助长？ 最后还是地位崇高的斗姆元君拍板决定继续试练。 “六界早有不太平之迹象，他们需要尽快成长，多多磨练也是好的。” ………… 时眠舒那边，“敖冰”继续问：“那你们可有看到那藤蔓？” 时眠舒还没回话，凌霜先开口了：“它逃窜得太快，我们没追上。” “敖冰”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突然，她感受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我感觉到池檀的气息了！我们快去找她！” 凌霜与时眠舒对视一眼，纷纷跟上她，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时眠舒没忍住，问了一句：“敖冰，我和凌霜都没感觉到，你是怎么知道池檀在哪的？” 前面的身影转过来，似乎是嫌时眠舒话太多，有些不耐烦：“池檀手腕上有我送的龙鳞，只要她一动仙气，我就能感知到龙鳞的方位。” 这话倒是不假，进来试练前，敖冰给其他三人一人绑了一根系着龙鳞的绳。 但这只能在遭受攻击、动用仙力时确定方位，并不能主动寻找，否则会被掌教判违规。 所以池檀她们才一直没有相遇。 不过，眼前这个“敖冰”，是怎么知道的？ ………… 小天地洞穴深处，随着碎裂的残魂回归本体，记忆回归，那道人面兽身的怪物发出尖锐的嘶鸣。 可恶，居然破坏了他的魂体！ 不远处还歪七扭八摆放着许多昏迷的学子，都是被他幻化出来的魂体所骗，战力低的直接打晕，战力高的吃了加了料的东西昏迷不醒，再由魂体运回来。 只要将剩下这几个人都骗过来，他便可炼化这些仙力，神功必将大成！ “敖冰”在前面走得飞快，她本以为说出从真正的敖冰口中得知的消息，可以增加她的可靠性，却没想到后面两人早已对自己产生怀疑。 既然一早就知道鳞片可以确定方位，那她们打斗那么久，仙力催发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去烧毁藤蔓的地方找她们？凌霜一句“没有追上藤蔓”就信了？ 眼见越走越偏，凌霜估摸了一下两方的战力，不再走了。 她给时眠舒使了个眼色，时眠舒立马会意：“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敖冰”转过来，脸色不太好看：“我的鳞片感应到了池檀，她肯定遭受了危险！我们不去找她吗？” 时眠舒直接坐地上不走了：“可是我饿了，走不动了呀。” “再说了，池檀法术学的那么好，她肯定没事的，你放心吧。” 凌霜默不作声，一直观察着“敖冰”的神态。 看到她听到池檀法术很好的那瞬间扭曲了一下的神色，心里稍微有了些猜测。 她走过去帮时眠舒生火，借着整理玉髓芝的动作，在时眠舒手里写了个毒字。 时眠舒立马会意，翻找了一下四周，“哎呀，缺了一位佐料，我去找找！” “敖冰”无奈，都什么时候了，吃饭还要配佐料！她以为是来野炊的吗！ 但凌霜冰冷地看着她，便咽下了口中的话。 时眠舒来的很快，还带了几只木碗。 将最漂亮的那只给“敖冰”，淘洗干净的玉髓芝挤上各种佐料，拿树枝做成的筷子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快吃吧敖冰，我都饿了。” 眼看着她们俩大快朵颐，闻着玉髓芝不同以往的香味，“敖冰”才低下头开吃。 没想到吃完了，时眠舒也不走。 “我要歇一会，我吃撑了走不动路。” “敖冰”一怒，正要发作，却觉得四肢无力，连化形都维系不住，逐渐变化成人面鸟腿的模样。 时眠舒立马从地上跳起来，跟剑早已出窍、握在手中的凌霜成犄角之势，同样冷冷地盯着他。 “你给我吃了什么！” 那魂体只觉得腹中犹如火烧一般，痛得他浑身痉挛、止不住缩起来。 奇婴虽有分离魂体的特殊能力，但万物讲究平衡，魂体的疼痛也会作用在本体上。 洞穴内的本体疼得到处翻滚，碎石被震下来，把已经苏醒的学子又砸晕过去。 时眠舒不答反问：“你是什么东西？真正的敖冰在哪？” 那魂体没想到在她们几个身上接连受挫，偏偏又疼痛难忍，只能先解决掉凌霜，再抓时眠舒回老巢给它解药。 魂体不以为意，反正刚刚打谈过虚实了，她们连藤蔓都追不上，估计也没有多强。 谁知这两人异常能打，直接把他的魂体打的暗淡无光。 上当了！恐怕她们早已识出他是个假货，一直在斡旋。 魂体异常愤怒，接二连三地受挫让他癫狂，手化为利爪，顶着凌霜的剑势攻击，不管不顾在时眠舒身上划开一道口子，将毒素注了进去。 然后他暗淡的魂体也被凌霜一剑劈开。 时眠舒胳膊上顿时青紫起来。 凌霜飞快上前点住时眠舒周身几大穴，延缓毒素的释放。 她仔细闻了闻伤口流出来带着紫色的血，冲时眠舒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敖冰带着池檀赶过来了。 第15章 小天地试练4 她们老远就看见时眠舒肿起来的胳膊。 池檀和敖冰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刚刚那个物种已经超过了她们的认知，更像是人和兽的拼接体。 敖冰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没有中毒的迹象，看来魂体不是逮着机会就下毒，也可能是下毒的代价太大。 时眠舒给魂体下毒惹怒了它，才被它报复。 “怎么办？”敖冰有些无措，捧着时眠舒肿得高高的手臂，看向池檀和凌霜。 池檀沉思片刻：“我估计它肯定对不少人下手了，我们是熟悉彼此所以不曾上当，那其他同窗呢？万一他们遇到的是它幻化成的不熟悉的人，会不会早已遭遇不测？” 她拿出敖冰之前烤的鱼，上面被魂体加了料，递给凌霜和时眠舒。 “你们看看，可能认出这上面的是什么？” 凌霜拿起鱼肉仔细打量，放在鼻下嗅闻后递给时眠舒，避开了她受伤的手臂。 时眠舒观察片刻后抬头：“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金枝曼陀罗粉？” 池檀点头。 金枝曼陀罗是禁物，可致神仙仙力全失、昏迷不醒，万年前仙魔大战不少神仙因此遭了殃，现在天界早已铲除干净。 她们也是上了玄冥真人的课，才知道有这种植物。 没想到这片小天地居然有，还被这四不像的东西拿来害人。 “我估计它大费周章幻化成学子的模样，再给大家下毒，应该是让大家丧失行动力昏迷之后，方便它聚到一处干点什么，不至于现在就要我们性命。” 池檀猜测：“如果能找到它的老巢，说不定能找到给眠舒解毒的办法，还能打探到已经中招同窗的下落。” “这个我知道！”时眠舒语气有些骄傲，“凌霜跟我说用毒的时候，我就给它吃的玉髓芝里加了颠茄和钩吻，刚好颠茄和玉髓芝混合，能给魂体标记。现在只要做一只灵蝶，让灵蝶闻一下那个碗里的味道，就能带我们找到它。” “你们来的正巧，我和凌霜正打算做一只灵蝶。” 灵蝶是《符箓法咒通悉》课上清灵圣女给她们教的，用木头或玉当载体，刻入阵法，再注入仙力，可以用来追踪。 太一学府讲究学子均衡发展，推崇靠个人力量来完成各项事务，并不依赖先天法宝，无论是剑术、炼器还是别的，为的就是在法宝失灵、仙力耗尽、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还能有余力制敌。 敖冰倒是在炼器上非常有天赋，随便捡了块石头就开始刻阵注灵。 虽然锁住她周身几大穴，但时眠舒还是开始脸色泛青，四肢也有些僵硬，显然这毒已经开始扩散。 但她依然乐呵呵的，完好的那只胳膊捧着魂体用过的碗，给敖冰做好的灵蝶闻：“我可是在里面加了足量的钩吻，不怕疼不死它！” 灵蝶停在碗边，触须点了点碗壁的汁液，停顿片刻，便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凌霜蹲在时眠舒面前，示意她上来。 时眠舒有些惊讶，怕麻烦凌霜，只道：“我自己走吧。” “快些，灵蝶已经飞走了。” 凌霜拧眉，敖冰已经随着灵蝶往前追去。 时眠舒便再没扭捏，轻轻趴在凌霜背上，单手环住她的脖颈。 凌霜掂了掂，确保时眠舒趴稳了，起身跟池檀一起往前追去。 池檀照顾着时眠舒受伤那条胳膊，注入自己本源仙力，尽可能阻断毒素扩散。 “等会我们换着背。” 凌霜摇头，只说：“我背得动。” 敖冰操控着灵蝶往前飞，越走气息越淡，灵蝶需要在原地确认片刻，才继续向前。 池檀看凌霜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便没有坚持和凌霜换着背，只是照顾着时眠舒的胳膊，尽量不要加重伤势。 她的体力确实是比不上凌霜。 时眠舒这会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但嘴里咕囔还着：“霜霜，阿檀，我回去给你们做饭吃，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 “别说话，抱元守一，别昏过去了。”凌霜很少说话，这会听到时眠舒语气不对劲，开口提醒。 时眠舒眼皮沉沉，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池檀也有些心焦，这个毒她闻所未闻，自己的本源仙力也驱散不了。 短短时间内，时眠舒已经脸色发青，半个身子都开始浮肿。 好在灵蝶停在一座山谷前不动了。 这山谷有结界，灵蝶往前飞了几次都进不去，只能停留在原地。 敖冰将灵蝶收回，往后看追上来的三人，发问： “怎么办？硬闯？” 时眠舒目前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肯定是不能当作战力的。 但是也不能将她就这么放在外面，谁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妖怪。 敖冰扯开上衣领口，在池檀和凌霜惊诧的眼神中撕掉护心麟，送进时眠舒手中，再握紧她手心。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敖冰疼的手都在抖，却满不在意一笑，“总不能把她一人放在这里吧？而且护心麟离体不超过半个时辰是还能再安回去的。” “我就不信掌教有那么残忍，试练安排的妖魔鬼怪能把我本体都打伤。” “龙身可比你们俩皮实多了，还是多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 池檀给时眠舒输送了一股本源仙力护住她的心脉，和凌霜她们飞快商量了一下战术。 再给时眠舒罩了个障眼法，一般小妖发现不了之后，三人就提剑砍向结界。 ………… 众掌教看着水镜中池檀四人的表现，有表情复杂的，也有欣慰的。 “实在是有些鲁莽，不知对方实力，提剑便砍。”一位教炼器的掌教道。 “她们这个组合挺有意思。”说话的是清灵圣女。 九天玄女虽然回归天界，但是之前课是清灵圣女上的，所以众学子试练也是由她打分，试练结束后，才会全部移交给九天玄女。 “心思缜密的法术学的不错，粗枝大叶的炼器手艺不错，还有个剑术高超和会用毒的，倒真是个不错的组合。”斗姆元君点评道，“最难得的是她们的情谊，同伴中毒不离不弃，连护心麟都能撕下来。” 玄冥真人默默点头，他之前一直不太看好敖冰，跟她精明的母亲西海龙王敖闰一比，敖冰显得过于呆傻，学东西也不快。 但没想到竟是个有情有义的。 也难怪，能接纳时眠舒这样没有根基的凡仙和凌霜这样的边缘人物。 众掌教默默在玉简上给她们四个加了不同的分数。 ………… 也许是三人合力，结界并不难砍，碎裂之后三人飞身快速进入洞穴。 洞穴内部光线暗淡，敖冰拿出几颗硕大的海珠扔向高处，将四处照亮。 正中间半人半鸟的本体已经发现了她们，但因为疼痛而半躺在地上，上半身靠着滚落的巨石喘/息，身型很是狼狈。 不远处碎石下面压着的人，正是共同试练的同窗。 池檀立刻奔过去唤醒他们，再用法术移开落在他们身上的巨石。 战力相对较高的凌霜和敖冰则默契地围住本体，防止他突然发难。 本体看见时眠舒没有来，消瘦阴鸷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那个给我下毒的小姑娘呢？她不会死了吧？” 凌霜上前，剑横在他心口，神色冰冷：“解药拿来。” “做梦。” 那半人半鸟的怪物开始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此刻突然暴起，避过凌霜的剑尖，化成鸟爪的手掌直奔凌霜喉咙。 凌霜早有防备，剑势一横抵挡住鸟爪，两者相撞速度过快，鸟爪顺着剑身划过爆出火花。 敖冰紧随其后，提剑将鸟爪直接砍断！ 她们在进来之前就商量过，最好废掉本体战斗力而留其性命，方便逼问出解药和其他学子的下落。 好在这妖怪直接将学子抓进了他的洞穴内，省的池檀她们再去找。 怪物大怒，发出似鸟非人的嘶鸣，声音之尖震得凌霜直皱眉。 敖冰抗力差些，听到声音大脑一空，转瞬就被怪物鸟爪踹飞出去。 失了一掌的怪物被激怒了，不管不顾与凌霜对打，招招狠辣致命。 倒在地上的敖冰顾不得疼痛，立马飞身跃起加入战场，缓解凌霜的压力。 池檀见战况胶着，来不及将众人一个个叫醒，只能唤醒两个没有吃金枝曼陀罗、仙力尚在的人，让她们去唤醒别的人。 她则急忙转身加入战场。 眼见着那怪物要分裂出魂体，池檀飞快结印，打中魂体六大命脉。 尚未离体的魂体立马破碎，散成紫色轻烟。 怪物发出哀鸣。 他分裂出的三个魂体，一个中了剧毒，另外两个都被池檀打散，本体又被敖冰砍下一只手掌，元气大伤。 他扫视过在场的人，目光阴鸷极了。 “你们都给我陪葬！” 洞穴内成片的巨石在他的法力倾注下不断掉落，砸在在场所有人身上。 这边发出的声音过于巨大，吸引了小天地别的学子。 他们思忖片刻，朝这边飞奔而来。 ………… 洞穴内，敖冰化为原型挡住不断下落的石块，池檀躲在敖冰身下，用仙力为逐渐清醒过来，却丧失仙力的学子们撑起防护罩。 巨石哐哐滚落下去，砸在地上很快堆积成山。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凌霜以一往无前之姿横剑挡住怪物的攻势。 虽然在太一学府这一届学子中，她的剑法是学的最好的，但总归时日尚短，与怪物打斗间不可避免受了损伤。 眼见被抓伤的部分也青紫肿胀起来，凌霜眉目越发凛然。 在怪物虚晃一招，仅剩的手掌化爪打算直掏她心脏之时，凌霜极致转身，一脚踢飞那怪物，再横剑上前砍下它的头颅。 堪堪赶来的学子和洞穴内众人，就这么看着因为力竭而摔落在地，学府法袍破损、伤口流出血液中泛着紫色的凌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小天地试练4 第16章 小天地试练 完 没了外力作用，洞穴内巨石不再掉落，池檀将仙力撤掉，就去扶凌霜。 她看着浑身伤痕，脸色也迅速发青的凌霜，忍不住泪意。 练剑时再苦再累都没有叫过一声委屈的池檀，这会突然泪如雨下。 凌霜的法袍被鸟爪抓成了破布，毒素发作很快，她只来得及对池檀微微笑了笑，就昏死过去。 “洞穴要塌了！快走！” 洞穴外并未中招的学子回过神来，帮敖冰撑起一片结界，再扶着四肢无力的学子们出去。 池檀听到这话，紧了紧怀里的凌霜，用仙力轻柔地拖着她，再拽着已经死去的怪物尸体往外走。 她将昏过去的凌霜和时眠舒摆在一处，手中握着她俩的灵玉，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会她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知道她们俩中了什么毒，只能捏碎灵玉让她们出去。众掌教定会安排天医府的人为她们治疗，只是这样，自然算试练失败。 池檀只是不甘心，凌霜一直被天界、被学府众人欺凌，到最后关头，她却冒着中毒、冒着试练失败的风险，救了那些曾经对她恶语相向、拳脚相交的人。 洞穴内所有学子都出来后，敖冰才飞快窜出来，恢复人形。 里面传来巨石相撞的巨大响声，激起的尘土扑到凌霜的发丝上。 池檀温柔地扶去她发丝上的灰尘。 敖冰看到池檀只顾着整理凌霜的头发，捏在手里的两块灵玉一动不动，又急又气。 她上手就夺时眠舒她们的灵玉，“你再不让她们传送走，她们会死的！” 池檀捏着手里的灵玉不肯松力，盯着敖冰的双眸通红：“她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落得一个试练失败的下场！” 旁边无论是刚刚赶来的学子，还是被凌霜她们救下来、围观了全程的学子，盯着吵起来的两人，噤若寒蝉。 江乐舟突然站起来道：“我知道这毒怎么解。” 他也有些犹豫，之前王一笛欺负凌霜的时候他没少参与，又在试练开始之前恶毒地盯着凌霜，还被池檀抓包。 但他今天是被凌霜所救，否则试练失败，能不能毕业都难说。 他吃了金枝曼陀罗后便不省人事，再清醒，就看到了凌霜挡在他们面前与那怪物打斗，救下所有人的场面。 江乐舟虽然自诩不是什么烂好人，可也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来。 池檀一顿，飞快起身：“此话当真？” 她看到江乐舟的面孔，认出来是排队进小天地时的那名学子。 激动的神色便冰冷些许。 江乐舟有些急，“之前是我不好，但我真的知道这毒怎么解，再不解就伤到元神了！” 敖冰冲过来拍板：“赶紧说！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 之前池檀拎出来的怪物尸体派上了用场。 将怪物肝脏与半夏混合熬煮，再敷到中毒的地方，凌霜两人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消肿，脸上的青紫色也消褪下去。 江乐舟一直在帮忙熬药，看着池檀平静下来，才敢继续开口：“将它的鸟爪砍下来跟玉髓芝一起炖煮，可以让伤口好的更快些。” 池檀看了他一眼，点头致谢，然后就提着剑过去了。 她面容很平静，手下剁骨的力道却让江乐舟牙酸，不敢想那剑要是剁到他身上，该有多么恐怖。 敖冰又用石头做了个大锅出来，池檀将鸟爪和玉髓芝洗干净扔进去，坐在旁边看火。 江乐舟看了她好几眼，嚅嗫片刻，还是开口了：“之前是我对不起凌霜，以后不会了。” 池檀定定看了他许久，直把江乐舟看得手足无措起来，才道：“你这话不该跟我说，等凌霜醒了，你亲自与她说。” 江乐舟连忙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能解毒的？”池檀指着他面前黑乎乎如糊状物的药。 “我父兄都是天王殿的天兵，我也想去天王殿当值，他们有空便会跟我讲一些奇闻逸事，包括中了毒怎么解毒。” “刚好这半人半鸟的怪物他们也碰到过，是魔界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为了提升武力搞出来的，我父兄巡查时没少吃亏，没想到，我也没躲过。” 他头垂着，有些丧气。 魔界时不时会攻破界门，放出来一些漏网之鱼，天王殿武神天兵们便负责将这些魔物诛杀，免得他们为祸六界。 “那你父兄现在呢？” “死了，死在九尾狐族与天界那场大战里。” 过来拿药的敖冰听到这话，放缓了脚步。 池檀也沉默下来。 江乐舟倒是先振作起来，冲池檀和敖冰笑了笑。 “我看这玉髓芝快要煮好了吧？可以拿过去给她们服用了。” 池檀将汤乘进碗里，走向昏迷不醒的两人。 路过江乐舟的时候，低低道了句：“节哀。” 江乐舟愣了愣，看着眼前敖药的锅，面上浮起一丝苦笑。 何其艰难。 得知父兄战死，魂飞魄散再无来生的那一刻，他被消息震的不知作何反应。 给再多的赔偿，都难以弥补亲人逝世的苦痛。 所以他才会转移仇恨，与王一笛之流合伙欺负凌霜。 可说到底，这事也怪不到凌霜头上。 她只是与他一样，失去了父母兄长的可怜虫。 要恨，只能恨这世道，这滔天又迷惑人心的权势。 ………… 池檀过去扶起凌霜，刚打算给她灌进去，凌霜就醒了。 她常年习武，体质比时眠舒好不少，所以这会醒的也早。 枕着池檀的臂弯，凌霜喝完一碗，又沉沉睡去。 时眠舒过了会也醒了，她伤的不重，毒素摄入也没有凌霜多，喝完池檀熬的汤，回味了片刻，还是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喝着味道怪怪的。” 池檀和敖冰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决定瞒着她。 “玉髓芝熬的汤，我厨艺一般，你吃着怪也正常。” 时眠舒哦一声，点点头。 她内心有些不敢置信，池檀厨艺居然差到把那么好吃的玉髓芝，熬出一股鸟腥味！ 被凌霜救下来的学子想过来看看她，都被敖冰拦住了。 他们留下采摘的野果，朝池檀她们行礼表示感谢后，都四散而去。 时眠舒吃着野果，有些好奇。 “这些人怎么了？看我们是病患特殊照顾？” 敖冰便把之前的事对时眠舒说了。 她当时昏迷着，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时眠舒顿时觉得手里白给的野果不香了，眼泪汪汪地抱住还昏迷着的凌霜。 她还不敢用力，凌霜和那怪物打斗时，为了速战速决，是不要命的打法，伤口深可见骨。 时眠舒只是看一眼凌霜的伤口，眼泪便又忍不住了。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给霜霜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霜霜实在太苦了！” 敖冰叹气，默默拍着她因为哽咽而颤抖的背。 眼见天色渐晚凌霜还没有醒，池檀决定换个隐蔽些的地方。 这才是她们进小天地试练的头一天，后续两天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凌霜如今的情况，是再经不起一点波折了。 她们找了个干燥空旷的山洞，敖冰打了好几只雉鸡回来，池檀用本体枝条将洞口遮掩得严严实实。 时眠舒胳膊伤着，又极度不信任池檀的手艺，便指挥着敖冰烤雉鸡。 凌霜这会也醒了，池檀扶她起来，给她喂了些水，看着伤口依然皮/肉翻卷的狰狞状态，蹙了蹙眉。 “我明天去找点草药给你敷一敷。” 凌霜看了一眼浑身的伤口，浑不在意。 她嘴唇虽然白着，眼睛却是亮的。 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解了毒，没有试练失败被传送出去。 提剑对敌那刻，她心里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剑术到了什么程度。 中毒昏过去的时候，也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有些遗憾没能通过试练。 因为她的朋友们，一直在帮忙救人，没有抛弃中毒的时眠舒，也没有抛弃昏过去的每一位同窗。 池檀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才斟酌着开口：“是江乐舟救了你，你昏过去之后，他告诉了我们解毒之法。” 凌霜愣了一下，好一会才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池檀见状，并不多言，只将灵玉塞在她怀中，替她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发丝，语气温柔：“我替你重新束发吧，刚刚打斗都散下来了。” 远处翻转着雉鸡的敖冰还有空关注这边的情况，“池檀，你也太肉麻了吧，看来改天我也要受个伤，好好享受一下这种待遇。” 池檀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时眠舒倒是轻轻打了她一下，轻斥：“胡说什么！” 注意到敖冰手里的雉鸡都快怼到火堆里去，她急得大喊：“哎哎哎，小心点，别烤焦了！” ………… 之后两天却异常顺遂。 她们两两结伴出去，留下来的那个，负责照顾和保护丧失自保能力的凌霜。 妖怪倒也有，但不是特别难缠，一番苦战下，都能应付过来。 倒是灵宝、灵果、灵植找到了不少，拿出去卖掉能小富一笔。 几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太一学府在变着法补贴她们。 池檀找到了许多珍惜灵植，打算回去就种在玄冥真人给她的万亩灵壤的小天地里。 那小天地现在只是随便种了些从沈樾之那里要过来的蔬菜，产量就大到能供应上时眠舒的生意，而且味道格外清甜。 如此肥厚的土壤，不种些灵植实在可惜。 ………… 第三天试练结束时，众学子手握灵玉，等着阵法将他们传送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小天地试练 完 第17章 时眠舒 时间一到，灵玉光芒闪烁，众学子身影原地消失，回到进小天地前的广场上。 在水镜前守了三天的众掌教和天医府众医仙，此刻严正以待看着众学子逐渐显现的身影。 重伤的直接拉走，轻伤的则排队诊脉开药，定期去天医府煎服。 凌霜将灵玉放进回收的筐中，就跟天医府医仙们一起走了，留下池檀三人在那里排队。 斗姆元君特意过来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字里行间都是对她们临危不惧、情谊深厚的夸奖。 清灵圣女将小天地收入袖中，对几位掌教道：“这小天地系师尊所留，现如今出现妖魔混体，我需要带给师尊定夺，诸位，再会。” 她匆匆而去，将此物交给太一大帝查探，若没有问题，会再放入太一学府供众学子试练。 池檀诊完脉之后，就站在旁边等敖冰她们。 沈樾之过来，先将一个乾坤葫芦递给她。 池檀一头雾水地接过，沈樾之则趁机上下打量。 虽然在水镜中能时时看到，但她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沈樾之才有一种心放到肚子里的实感。 这次试练还是暴露了她的短板，剑术实在太弱，要好好操/练。 池檀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剑术典籍。 沈樾之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眼神，脸色严肃：“试练已暴露你的不足，这些书籍我都做了疏解，凌霜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你来天王殿，我教你练。” 池檀面如土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今天就要去吗，掌教？” 沈樾之本想点头，看到池檀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变了。 “我要去人间界查个案子，准你三天假。” 试练结束后，众学子会放半个月假，为的就是张弛有度，收假后更加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有假总比没有好，池檀一下开心了，“谢谢掌教。” 沈樾之颔首，和常德武神一起走了。 时眠舒和敖冰的伤也不重，天医给她们开了敷的药，叮嘱这几日不要碰水后，就回寝舍了。 此时已有不少学子徘徊在凌霜寝舍门前。 敖冰一看，脸色便沉下来。 池檀拉住要冲上去的敖冰和愤愤不平的时眠舒，语气也有些冷：“你们要做什么？” 那些人看到她们三人的反应，面上更多了些羞愧。 他们左右看看，最后推了个人出来。 那人先是做了个长揖，“三位仙子，实在对不住。我们想给凌仙子致谢道歉，感谢她在试练中救了大家，天医府却不让我们进去打扰病患休息，我们只能在此处蹲守。” 见池檀面色稍缓，他拿出个乾坤袋来，“这里面是大家给凌仙子写的信与赔礼，我们想让三位仙子代为转交，等凌仙子病愈，我们会再来致歉。” “还要感谢两位仙子也救了我们，这里有一份薄礼，请两位仙子笑纳。” 他又拿出两个花色不同的乾坤袋，示意这是给池檀和敖冰的。 后面与他一起来的，都是小天地洞穴中获救的众人。 池檀与敖冰对视一眼，看到她眼中的拒绝之意，只上前接过凌霜的乾坤袋，道：“我与敖冰帮助大家，是出于同窗情谊，礼物就不必了。” “至于给凌霜的信和赔礼，我会带给她，诸位若无事，请回吧。” 那些人自知理亏，行了个礼后走掉了。 ………… 池檀打开房门，示意敖冰她们进来。 时眠舒一边从乾坤袋中拿之前备好的饭菜，一边有些好奇地发问： “为什么你们不要赔偿呀？” 敖冰嗤笑一声：“谁知道那些人送的东西里有什么，到时候再判一个私/通魔族的罪名，我和池檀谁担的起。” “这些人心都脏，他们的东西还是少沾染为妙。” “啊！”时眠舒有些紧张，“那给凌霜的呢？” 敖冰给池檀建议，“信留下，其他东西都扔了吧。” 池檀吃着饭，想了想，“九尾狐族的家产几乎都散了个干净，凌霜傍身的灵石法器估计也不多。” “我回头找玄女姐姐看看这批赔礼，要是没什么问题就都留着，这是他们欠凌霜的。” 时眠舒有些震惊，“天界也有这么多门道呀，我还以为只有人间界才会勾心斗角。” 一向大大咧咧的敖冰哂笑一声，“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些烂事，无论是仙人还是凡人。” 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我们要不要去人间界玩！” ………… 池檀睡了个懒觉，第二天专门跑了一趟昆仑虚，找九天玄女看了众学子送给凌霜的赔礼，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和敖冰三人去天医府看望她。 小天地里没有条件，凌霜的伤势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这会倒是全被包扎好了。 池檀将乾坤袋推到凌霜面前，说明了缘由。 “他们说等你养好了，再另择时间向你赔礼道歉。” “送的东西我找人看过了，没问题。” 凌霜语气冰冷：“不用了，我不需要。”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到手的赔礼。 二哥仓促间留给她的小天地里并没有太多灵宝法器，这些年她过的拮据，灵石却也不剩多少了。 时眠舒见状，试图活跃气氛：“我们打算去人间界玩，霜霜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们给你带！” 她们去的是时眠舒在人间界的故乡。 时眠舒飞升上界之后每天都有很多事，并没有空关注人间界。 这一回来，倒是让她大吃一惊。 天界时间流速与人间界并无不同，她上界才两三年，之前还算繁华的边城，如今却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匈奴烧/杀/抢/掠过的痕迹，路边摆摊的人很少，走在路上的，也往往是行将就木无法逃走的老人。 但因为《女青天律》约束，她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麻木而疲惫的生活。 最后，她们找了一处山坡，时眠舒看着远处千疮百孔的护城墙，娓娓道来。 “我们家是上郡城中的小摊贩，做些吃食生意。我小时候因为个子矮小常被同龄人嘲笑，她们不与我玩，我便与小猫小狗一起玩。” “家里卖剩下的吃食，我就拿去让小猫小狗吃，它们不嫌弃我个子矮小，反而与我十分亲昵。” “但很快，小沈将军，就是破宵星君，他战死后飞升上界，沈家军被全灭，西北战线全部失守，上郡城也独木难支。” “匈奴铁蹄很快打到上郡城，围住整个城长达一月有余，逼我们投降打开城门，好让他们烧杀抢掠。城中断粮断水，消息也传不出去，郡守便想了个办法，让身材瘦弱矮小的孩子趁着夜黑风高，去上郡城旁边驻守的北台军营报信。我因身材矮小又年纪稍大，能清楚表达，也被选中了。” 敖冰和池檀拉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显然知道接下来不是什么好事。 时眠舒看着城墙上被巨石和炮火砸出来的深坑，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到，短短几年，再回忆起这段经历，居然没有想象中难过。 “和我一起被选中的有好几个男孩子，匈奴围城一月有余，他们守城也十分松懈，竟真让我们逃出来了。” “结果在去北台军营的路上，我们产生了分歧。” “当时带头的是个男孩子，我坚持要去报信，他却说：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去送信，路上死掉岂不可惜。建议我们往南逃，逃到中原，到了天子脚下就安全了。” 时眠舒眼神有些悠远，显然陷入了回忆中。 随着她的叙述，池檀两人眼前也浮现出场景：荒凉的山上漆黑一片，小小的女孩孤身一人，与对面好几个男孩子因为意见分歧形成天然两派，却依然据理力争。 女孩子气得面上血色上涌：“ 那还在城中的人怎么办！他们还在苦苦等支援，你们身上的干粮，都是各家各户省出来的！ ” 其余男孩有些心虚，低下头去不与她对视。 为首的那个脖子却扬得高高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顾好我自己！” 最后他们不欢而散，还有人想来抢时眠舒的水和干粮，被她狠狠咬出血印，好不容易才挣脱。 时眠舒一个人，拿着郡守给她画的地图往前走。 她不识字，只能依靠郡守给他们之前讲解的方法来辨认方向。 时不时还要躲避路上零星的匈奴铁骑。 但等她两天后好不容易找到北台军营，守门的小兵却不让她见大将军。 时眠舒又饿又渴，将贴身放置的上郡城郡守亲笔书递过去，眼巴巴站在门外等。 她在等将军看到郡守的陈情书后，能够立刻出兵，救下上郡城的人。 只要将军出兵，她的父母、弟弟妹妹，隔壁铺子卖成衣的婶子，街对面卖糖人的奶奶，还有上郡城的小猫小狗，就全都获救了！ 但是她没等来将军，送信进去的小兵跟门口的小兵说了什么，她就被轰走了。 时眠舒不死心，还要进去找大将军，却被小兵拿剑打得远远的。 平时用来保家卫国的剑，用在了这个国家的庶民身上。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快点走远些，军营重地，岂是你这等人可以随意来的！” 时眠舒被打到痛得直不起身，连郡守爷爷给她的，让她务必好好保管的陈情书也丢了。 她看着逐渐低沉下去的天色，不知道去哪里。就那么蜷缩着坐了很久，才起身往回走。 她没有刻意躲避，很快便被匈奴的斥候发现，一箭射死。 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天界了。 刚飞升的时候，时眠舒还不能接受上郡城已被屠/城的事实，整日浑浑噩噩的，被凡仙街众仙捡回去，安顿在家里。 沈小将军，如今的破宵星君、破宵掌教得知她的事后，还来看过她。 也是从他口中，时眠之舒才得知，北台军营守将闭而不见、拒不出兵，是因为上郡城早被人皇放弃。 第18章 剑术一对一教学 沈樾之当时在天王殿也过得艰难，常德武神与他不对付，别的关系户也看人下菜碟。 但他还是力所能及地帮助每一个飞升的凡仙。 时眠舒当时整天浑浑噩噩的，她不能接受父母亲人已死，上郡城几乎被屠城，而她什么也没干，却被天道恩赐，飞升成仙。 还是沈樾之的话点醒了她：“屠城已成事实无力更改，你有空在这悲春伤秋，不如振作起来去考太一学府，去当金仙，去避免人间界帝王再将人命视若蚍蜉。” 时眠舒听进去了他的话，开始勤奋修炼、好好吃饭，顺便在凡仙街摆摊卖饭菜挣灵石。 她没有道观没有香火，也没有正经职位，就只能靠双手劳作来挣钱。 好在天道酬勤，她顺利进了太一学府，也顺利读到现在。 时眠舒眼中全是势在必得的坚定，“我既飞升，必不会让人皇再如此草菅人命。” 最后她们去皇城换了粟米，在城中已经破败的西王母道观前施粥，又给留下来的老弱病残送了粮食。 池檀她们借的是西王母人族信徒的名义，看不得上郡城众人家破人亡，特从皇城赶来接济。 这些颤巍巍的人族，接过粥，纷纷叩头感谢西王母恩德。 池檀她们看着涌入道观神像中的虔诚愿力，心情都有些复杂。 处理完上郡城事宜，敖冰回西海了，池檀则回了昆仑虚，时眠舒孤家寡人一个，把从人间界皇城买的小吃带给凌霜。 ………… 池檀好好躺了几天，第四天一早，去天王殿报道。 她去的早，沈樾之却醒的更早，已经晨练完在院子里站着擦/枪。 他应该沐浴过，发梢上还泛着淡淡的水汽。 池檀推门进来，将乾坤袋递给他。 沈樾之没接，眉梢微挑，“这是何物？” “新酿的一批酒，共两千坛，还得麻烦掌教在天王殿推销一下。” “里面有二十坛鱼藻纹罐，是专门给掌教的，里面的栀子精魄更多，比别的酒药效更好些。” 沈樾之眉头松开，眸中带了些满意。 池檀给他的与别人不同，明显是对他更上心。 “掌教若肯帮忙售卖，我给掌教分利两成如何？” 沈樾之看了她一眼，眼神高深莫测。 池檀摸不着头脑，害怕他嫌少了，“那三成？” “你钱倒是多。”沈樾之哼笑一声。 他进了趟伙房，将池檀专门给他的酒置于架上，再唤自己的亲兵进来，“长衡，将这些酒拿到演武堂去，一坛三十万灵石，卖完把灵石装到乾坤袋里，去吧。” 长衡好奇地看了一眼池檀，领命而去。 这还是他家星君第一次让女仙进自己的居所！ 好漂亮的女仙，他家星君眼光果然很好。 “若你觉得这么简单的事也值得分利三成，那就把钱给长衡，不必给我。” 池檀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 算了，不给了，这钱给娘娘建道观要紧，人间界还有那么多人族在受苦受难，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不过，倒是可以专门留两坛感谢破宵星君的亲兵。 池檀不见疾风，便好奇问了一句。 “它被借走，与天王殿别的天犬去魔界巡查了。” 池檀点头，看见墙上挂着的许多武器，又开始询问：“掌教负责教我们剑术，为何我上次见你时，却用的是长枪？这墙上的武器，也有许多是长枪。” “我少时什么武器都学，战场上惯用长枪罢了。” “不过真到那个时候，拿到什么便是什么，石头树枝都可当作武器，哪里有挑捡的份。” 他看着池檀，眼眸微沉，语气严肃，“你还要磨蹭到何时？” 试图拖延被发现的池檀垂头丧气，抽出剑来摆好姿势。 走了不到两招，剑就被沈樾之打掉，人也被掀翻在地。 池檀不服输地爬起来，握住剑，重新摆好姿势。 剑继续被打掉，人继续被掀翻在地。 沈樾之单手负在身后，仅凭一只手就将池檀打得道心破碎。 跟沈樾之练了半天，池檀头发散落，法袍凌乱，握剑的那只手手腕已经红肿。 但最痛苦的不是身体，而是沈樾之给她带来的精神压力。 池檀仿佛河里的死鱼，沈樾之仅用一只手，将她翻来翻去的拍在地上。 哪怕是与小天地的怪物对战，都没有此刻的憋屈无力感。 中间有人来汇报军务，敲了敲门，看见沈樾之阴沉的神色，站在门口不敢动了。 池檀汗如雨下，束好的头发都散落在肩上，脸色通红，握剑的手颤抖幅度大到几乎肉眼可见。 沈樾之闭了闭眼，压下眸中的厉色，只说了一句休息就转头走了。 池檀哆嗦着把剑插回剑鞘里，直接抱着石墩子坐地上了。 太累了，实在太累了。 她好想念她的凌霜。 虽然凌霜面色也很冷，但是比起沈樾之如实质的凌厉视线，凌霜简直是如沐春风啊！ 她歇了许久，有力气了，才坐到石墩上，拿起旁边的杯子一饮而尽。 杯子被沈樾之刻了阵法，可以恒温。 甜甜的味道，又是凝果露。 用来待客的酒水都是五十万灵石一坛的东西，这破宵星君也太有钱了些，她每次来，凝果露都没断过。 要不是池檀于剑术上实在没有天赋，她也想来天王殿当武神。 池檀就这么喝着水，看着院子里已经变黄的葫芦出神。 这种用来做法器的葫芦长不大，倒是比一般的葫芦圆润，看着格外精巧。 正发呆的时候，沈樾之推门进来了。 池檀蹭的一下站起来，“掌教，我这就练。” 沈樾之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太明显地皱了一下眉。 “我给你的书看了没？” 池檀没看，有点怕他生气，但还是老老实实摇头。 果不其然，沈樾之脸色更阴沉了。 但他没有再发难，只说：“你看会书，我做饭，吃完再练。” 池檀老老实实点头，不敢在他气头上反驳。 其实池檀哪敢让沈樾之做饭，但是她更害怕沈樾之气上加气把自己赶出去。 天之骄子遇到她这么个练剑废材，也是难为天王殿有史以来实力最耀眼的武神了。 她老老实实翻开书看，沈樾之在伙房做饭，窗户正对着院子，池檀连水都不敢喝，就怕沈樾之觉得她在开小差。 破宵星君不愧是太一学府精挑细选的掌教，书上每个细节他都详细做了批注，结合着旁边的图解，一目了然。 池檀觉得，像凌霜这种剑术天才，只要看一眼就能参透。 但不知道这么好的书，沈樾之为什么没有让大家传阅。 也许是大家都用不到，只有她这种废材才需要讲解这么详尽的书。 破宵掌教的字也写得极好，铁画银钩入木三分，跟他这个人一样板正□□、充满力量感。 池檀不知不觉入了迷。 沈樾之端着饭菜出来，看到她学得聚精会神的样子，冷厉的眉目柔和些许。 “吃饭了。” 他见池檀没有反应，又提醒了一遍。 池檀从书本中抬头，才反应过来，就要帮忙去端菜。 沈樾之不着痕迹避开，让池檀直接坐着等开饭。 ………… 应该是今天累着了，再加上手腕被沈樾之击打很多次，池檀连筷子都拿不住，菜夹起来就抖落下去。 她看着沈樾之越来越黑沉的脸色，默默收回筷子，低下头开始扒饭。 手不好使，那就把脸埋进碗里扒饭，这样就看不见掌教那张黑到难看的脸了。 池檀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手腕就被沈樾之捏住了。 她愣了一下，从碗中抬头，就见沈樾之大手捏着她的手腕，脸色依然不好，语气却很轻柔。 “手疼怎么不跟我说？” “啊，没事的，我回去缓缓就好了。” 沈樾之却没松开，仔细看了看她的手腕，手中仙力便附了上去。 池檀一惊，想抽却没抽出来。 沈樾之只道一句：“别动。” 池檀觉得不太妙，他们俩现在这个姿势，有点暧昧。 被人撞见就说不清楚了。 沈樾之仙力仔细运转了一个周天，让红肿的手腕恢复原状，替她消解掉疲惫与酸麻，示意她将另外一只手腕递过来。 池檀磨磨蹭蹭的，左手躲在桌子下不肯拿出来。 沈樾之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若不替你消解，凭你那点仙力，能让身体机能恢复到原状？” 池檀老老实实摇头。 “快点给我，消除掉疼痛下午好继续练剑。” 池檀犹犹豫豫地伸出左手。 好在左臂未握剑，情况比右臂强很多，几息之间酸麻症状就消失。 沈樾之和池檀几乎同时抽回手。 看着池檀沉默吃饭，沈樾之有心多解释了一句：“好好练剑，不要多想。” 池檀眼睛瞪圆，没想到沈樾之直接挑明了。 但随即，她放心呼出一口气，郑重点头。 “掌教放心，我必然努力练剑，不当你教过最差的学子。” 沈樾之嘴角抽了抽，没有接话。 ………… 下午不练对打，沈樾之开始教池檀新的剑术。 这些剑术后面课上也会讲到，现在教给池檀，无非是让她笨鸟先飞。 见池檀出了几次剑，走势依然歪掉，沈樾之直接上手握住池檀握剑的手。 他常年练武，体温也比常人高，大掌带着灼热的气息，让池檀有些许不适。 但她很快便没空关注这个了，沈樾之语气低沉带着磁性，说出的话却让池檀不得不严阵以待：“剑锋若偏一寸，战场上便是白骨一堆。” “抱元守一，将自己想象成一柄剑，你手中的剑就是剑尖，身随心动，剑动了，剑尖就是你要挥出的地方。” …… 一堂课下来，池檀还真能像模像样挥出一套剑式，比之前课上表现好多了。 看来一对一教学经久不衰，是有点原因的。 长衡敲门进来，将乾坤袋递给池檀。 “这是？”池檀打开一看，被里面的灵石闪花了眼。 长衡抱拳，向两人解释，“星君，两千坛酒已全部卖光，这是六千万灵石。” “这就卖完了？”池檀无比震惊，她还以为起码要放一个月才能陆陆续续卖完。 长衡爽朗一笑，“仙子不知道吧，这酒在天王殿可有名了，众武神都想全部买下，是星君提前料到，让属下规定一人限购十坛，就这样也有许多五营兵马司的武神们没买到。” 池檀行了个礼感谢长衡，“回头下一批酿好了，我送两坛给你，感谢你帮我售卖。” 长衡连忙回礼，眼睛却往沈樾之脸上瞅。 见沈樾之点头，他才笑得更加真心实意。 “那属下就感激不尽了。” 长衡退下的时候，池檀抱着乾坤袋还有点晕晕的。 武神们是真有钱啊，沈樾之让一坛卖三十万的时候，她还有点犹疑，怕定价太高了没有人买。 但沈樾之坚持这个价位，说武神们本就爱喝酒，她的酒味道醇厚，更能治疗识海暗伤，价位再高也有人买。 没想到，两千坛真的在一天内就卖完了。 第19章 送药酒 “明日不必来，好好巩固今日所学知识，后日再来吧。” 天色已晚，池檀要回昆仑虚，沈樾之送她，被池檀拒绝了。 见她十分抵触，沈樾之停下脚步，目送着她缩地成寸而去。 第一次见池檀的时候，沈樾之就喜欢上了她。 感情这个事很复杂，也许是因为池檀对人族出言维护，也许是因为池檀长得很漂亮，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很对他的脾气。 但沈樾之并不打算挑明这段感情。 他还未位居高位，还未有足够的羽翼去为池檀遮挡风雨。 今日他还是有些心急，过早的让池檀对自己有所抵触和不适。今后得将这段感情藏得更深，等时机合适，他自会表明心意。 晚上池檀不在，沈樾之一个人吃的简单，沐浴完之后就一直在给剑谱做批注。 池檀基础差，得写得更详尽些，才有助她于剑术一道的提升。 眼前又浮现出池檀练剑的身影，沈樾之提笔画了个扎着马尾、提剑前刺的小人。 他看着池檀的小像，勾唇笑了笑，“招式虽绵软无力，但韧劲却极佳。” 将小像妥帖地收到护心甲内层里，沈樾之也熄灯休息了。 ………… 之后十几天，池檀一直在天王殿学习剑术，沈樾之公务繁忙，但总会抽空教导她。 那天两人距离过近，沈樾之应该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后有分寸的和她保持了距离，这让池檀放心不少。 太一学府出了治疗费用，再加上天医府众医仙医术高明，半月的时间凌霜已然痊愈。 上课之前，有许多学子当面向凌霜致歉并表示感谢。 流言散播的很快，此事在高年级学子中议论发酵，很多人因此对凌霜改观，看她的眼神也不如以往轻蔑和憎恶。 凌霜依然宠辱不惊，池檀她们在时与她们打成一片，不在时就当独行侠，一个人吃饭、温书、练剑。 除了剑式越发娴熟、招式愈发凌厉、整个人气势更加内敛之外，与往常并无区别。 试练成绩在她们休完假回来上课的当天就公布了，除时眠舒之外的三人因为表现极佳，加了不少学分，可以提前进入第二场试炼。 这样已无形中与其他学子拉开差距，若池檀她们此后试练依然顺利，至少能提前半年从太一学府毕业。 越早毕业，就越有可能位列金仙，众学子表示羡慕不已。 敖冰她们虽高兴，但该上的课还得上，该考的试，一门也不能落下。 因为提前笨鸟先飞了，所以池檀在破宵星君之后的课上还算顺利。 沈樾之也十分注意分寸，除了池檀连续两次真气运转混乱，他实在看不下去上手指点外，通常与她保持距离。 所有基础剑术学完之后，沈樾之安排的课程是学子两两对练，他则不时在旁指点。 凌霜因为进步很快，无人能在她手下过超过十招，被沈樾之特殊照顾，亲自与其对练。 池檀则是因为练得很差而被沈樾之亲自照顾。 对练的时候可没有教导的时候下手轻，池檀经常被打出演武台，摔得浑身青紫再爬回来继续练。 往往这个时候，周围对练的学子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也会被沈樾之这么对待。 他们看向池檀的眼神也充满了隐晦的同情和钦佩，任谁被破宵掌教这么对待，恐怕道心都得崩。 但池檀虽然法袍破损，甚至脸上也有擦伤，表情却依然沉静。 好像于剑术一道上天赋不好、被掌教严苛要求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常德武神某次路过，看到池檀爬起来、被打飞出去，又爬起来，又打飞出去，完了依然面无表情的往演武台走，都有些愣住。 他与沈樾之关系并不好，两人观念不合、阵营也天然敌对，沈樾之刚飞升上界时格外惹眼，他更是没少针对。 但此时，看到池檀的惨状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在天王殿众武神开完会后，他专门叫住往外走的沈樾之。 “破宵星君。” 沈樾之转头，手放在剑柄上，眼神平静的看着他。 常德武神与他提起这件事。 沈樾之拧眉，难得有些不悦：“你的意思是，我的教导方式有问题？所以她才没有进步？” 常德武神一噎，莫名看了他一眼。 他算是明白这个“天王殿双璧”之一，为什么到现在还孤身一人了。 十足的不解风/情。 “不是质疑你的教导方式，而是你有没有想过，池檀是女仙？” 沈樾之明显一愣，常德武神循循善诱：“你在众学子面前把人家当沙包一样扔来扔去，脸上身上全是擦伤，没有考虑过人家才多大？真的跟天王殿这些武神一样，没皮没脸的？” “池檀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什么，你怎么就能肯定她没有在背地里哭呢？” 沈樾之这次是真沉默了。 常德武神说的这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他下手不重，提前暗中控制了力道，池檀虽然有擦伤，但他也在乾坤葫芦中放了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至于擦伤了脸，那纯属意外，他真不是故意的，在那之后，对练时他更加注意分寸和力道。 而且实战确实能提升能力，他压着池檀打，为的就是在危急关头激发她的潜力，池檀的进步也不可谓不神速。 之前在他手下走不了一招就被掀飞，现在起码能走五招，每节课都能比上一节课少掀飞一次，这怎么不算进步。 偏偏沈樾之生下来就在男人堆里打滚，自己养成了一副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也并不清楚女孩子那些隐秘难堪的心思。 回想起来，池檀最近上课真的沉默了许多，都不怎么笑了。 他越想脸色越严肃，朝常德武神行了个礼后，就匆匆而去。 他的亲兵长衡过了会敲开常德武神的门。 “武神，这是我家星君早年在妖界斩获的大妖精魄，融入玄铁中能提升武器的属性，星君说，感谢您的提点，这精魄还请您笑纳。” 送走长衡后，常德武神看着桌上的百宝盒良久，苦笑一声。 也许他走错了路，当初不应该与沈樾之为敌的。 把这么优秀又有底线的人推到另外一边，不知是对是错。 ………… 沈樾之到了池檀的寝舍楼下，给她发消息。 池檀课业基本上完成了，今日便奢侈地泡了个澡。 众仙事务繁忙，除去极少数原本就有沐浴习惯的，大部分都用清洁术草草了事。 毕竟有那沐浴的功夫，能干不少别的事。 池檀本体是树，泡在水里的感觉很舒服，她便多贪图享乐了一会。 穿好衣服，拿起通行玉牌一看，沈樾之半个时辰前给她发了消息。 沈樾之背着手，看着寝舍前不断吞吐天地灵气的粉莲。 背后传来微微喘/息的声音：“掌教。” 他回过身来，明明暗暗的阵法映照在那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上。 池檀刚沐浴完，没有穿学府统一的天青色法袍，而是穿了一条春绿色的长裙。 头发松松挽了个簪，匆忙间有几缕没挽进去的发丝垂到了肩上。 微风袭来，她身上的悠悠栀子香传到沈樾之鼻腔中。 沈樾之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又重新握紧，克制住想替池檀簪发的**。 池檀是跑下来的，气还没喘匀。 “掌教，实在对不住，我没看通行玉牌。” 沈樾之摇摇头表示他并不介意，等池檀气息平缓，才道：“这是新配的药酒，你拿去用。” 他掌心幻化出一瓶药酒，池檀瞅瞅他并没有生气，语气也活泼了些：“上次掌教给的还没用完呢。” 沈樾之不语，只将药酒再往前递了递。 他决定的事情很难别人很难改变，池檀只好接过。 沈樾之没让她走，却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半晌，沈樾之终于开口了。 “剑术课可还适应的来？” 池檀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你对我的教导方式可有意见？” 池檀一愣，下意识回道：“没有啊。” 沈樾之不语，池檀却觉得他脸色不太好。 “真的没有啊，玄女姐姐觉得我资质奇差无比，不愿教我，”池檀看着沈樾之棱角分明的脸，认真道：“但掌教却愿认真教我，我的剑术确实也有所进步，掌教真的没有教的不好啊。” “那我在演武场上一次次将你掀飞出去，你可曾觉得我落了你的面子，让你在众学子面前难堪了？” 池檀诧异，沈樾之这是听谁说了什么闲话，心中有愧，特意跑来安慰她。 她摇摇头，盯着沈樾之的眼神认真道：“并没有，掌教将我掀飞出去，那是我技不如人，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再说，别的学子也不是没有被掀飞过，只是我天赋格外差些，所以次数比较多罢了。我没有那么脆弱，掌教不必担忧我会觉得难堪。” 沈樾之脸色稍霁，又勉励了池檀一番，才示意她回去休息。 池檀着急忙慌地下来，又一头雾水地回去，丝毫不知道沈樾之因为她而情绪剧烈波动，她没有回消息的时候，心里几番天人交战。 但很快，她对沈樾之的印象就没那么好了。 第20章 关系交恶 快要到最终考核的时候了，所有掌教都加重了课业强度。 沈樾之也不例外，他的要求是，必须在他剑下过十招。 到后面，基本上所有学子都能在他剑下过十招。 虽然后面都被沈樾之一剑掀飞了，飞出去的姿势五花八门各有千秋。 大家顾不得嘲笑别人的姿势，达到掌教要求，这就证明，他们这门课是能过了！ 只有池檀，拼尽全力，也只在沈樾之手下走了八招。 连续三次之后，池檀趴在地上喘/息，没有抬头。 沈樾之走到她身前，剑尖垂地、语气严肃：“起来继续。” 池檀趴着没动。 她落地时左手撑了一下，可能是角度不太对，这会钻心般的疼痛。 沈樾之见她没动，脸上鲜有的动了怒：“起来，拿起你的剑，继续！” 池檀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樾之，嘴唇动了动：“掌……” “起不来？” 池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太痛了，她继续练也未必能走十招。 解释的话还没出口，沈樾之的责骂就劈头盖脸冲她而来。 “明知自己天资差还不努力？战场上遇到妖魔，他们也是站着不动，等你休息好了才陪你玩吗？” “学剑就有学剑的样子，你如今趴在地上不起来的模样，哪有半点仙家风范可言！怎配为太一学府的学子？” 池檀一声不吭爬起来，头垂着，看起来很平静，面上却落了泪。 周围的学子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吭。 破宵星君也太凶了些，池檀之前被打飞过那么多次，都很快爬起来继续了，仅这一次慢了些，也不值得掌教发这么大的脾气吧？ 沈樾之第一次见池檀落泪，心里一抽痛，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冰冷刺骨。 他现在不教，引起不了池檀的重视，日后下界，稍有不慎就魂飞魄散了。 “战场从不等你抹眼泪，趁你哭的功夫，敌人就能送你上西天。” 池檀用握剑的右手平静地擦完眼泪，重新摆好了姿势。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本不该用力的左手腕传来刺痛，却被她忽略不计。 “哭完了？那就继续练。”沈樾之语气冰冷，下手却轻了些。 但池檀还是没过完十招，第九招就被掀翻在地。 马上要结业考核了，池檀还是这个状态，沈樾之非常心焦。 “你就这点能耐？” “出了演武台，你随便打听打听，有哪届学子是你这样的！练了整整一年，在掌教手下连十招都过不了！” “太一学府若招来的都是这种人，倒不如关门歇业，也好过你在这里浪费资源！” 这话太重了些，很多学子都开始蹙眉。 池檀确实是天资不好，但她的努力众学子都看在眼里，破宵掌教应该也清楚。 而且池檀虽然在剑术上长进不大，但是别的课业都是这一届中的顶尖水平，沃真元君已来了太一学府许多次，想收池檀为亲传弟子。 沈樾之说完这句话，也意识到不对，但还没等他开口缓解气氛，池檀哐当一声，把剑扔了。 对武神来说，扔兵器乃兵家大忌，沈樾之一下就怒气上涌，忘了之前他还中伤过池檀。 池檀气头上扔了剑，才想起来这是九天玄女赠给她的，又捡起来插到剑鞘里。 她靠着演武台的围栏慢慢站起来，盯着沈樾之，语气很坚决：“我不学了。” 沈樾之才注意到她的左手刚刚一直在袖中没有拿出来，池檀的话又让他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学了。” 整个演武台上鸦雀无声，众学子盯着池檀，惊讶溢于言表。 沈樾之怒极反笑，他在课堂上从没笑过，这一笑，感官上惊悚大于惊艳。 拿出玉简，沈樾之直接在池檀的课堂日常表现记录上扣了两分。 他这会情绪倒是平静下来了，语气淡淡的：“可以，你这门课记不合格，需要重修。” 池檀转身就走。 后面剩的两节课池檀没有再去上，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还是众多掌教好说歹说，沈樾之勉强同意池檀要是最终考核能在他剑下过十招，就算这门课顺利通过。 ………… 寒来暑往，很快就到了最终考核的时候。 太一学府只在刚入学时有通识教育，之后会根据学子天赋进行分流，众学子选择自己擅长的专业，再拜入名师座下深入学习，只用每年参加一次太一学府统一组织或认定的试炼即可。 但通识教育考不过，只能留级重读，白白浪费一年时间。 与女青天律疏解这种统一安排考卷考试的课程不同，破宵星君的课是单人对战考核。 和最后几节课的要求一样，若能在破宵星君手下走过十招，便算考核成功。 破宵星君已经算是天界战力最高梯队的那一批，能在他手下走十招，对于只入学一年的学子来说，下界历练就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学子太多，考核排了三场，池檀是最后一场。 凌霜、敖冰和时眠舒都通过了，敖冰和时眠舒堪堪在沈樾之手下走了二十几招，勉强过关，而凌霜则与沈樾之过了上百招，才被他掀下演武台。 沈樾之有意试探她的实力，凌霜被打得往后滑行了几十米才停下来。 即使这样，她的剑也稳稳握在手中没有松脱。 沈樾之难得满意，在玉简上凌霜的成绩薄那里批了优等。 九天玄女已经监考完《符箓法咒通悉》，刚好有空围观了全场试炼，等沈樾之宣布考核结束，就用法力将凌霜轻轻托起。 “你可愿跟我修行剑术？” 凌霜一愣，随即大喜，立马投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虽说众学子可以毛遂自荐，但是许多超然物外、地位崇高的仙人并不会轻易收徒，要是没有门路，众学子只能选择名气没那么大的仙人拜师学艺。 自然，之后的路也会更加难走些，也许一辈子都与金仙无缘。 九天玄女亲自来演舞台招揽凌霜，除了西王母特意嘱咐、池檀日日念叨她超级强外，还与凌霜本身的天赋和毅力密不可分。 到了九天玄女这个阶层，早已不用再顾及谁的人情而收徒，只能说她真心觉得凌霜是个可培养的好苗子，能够继承她的衣钵。 凌霜还未想好投入谁座下潜心修炼，并没来得及递交投名状，就被这样的好消息砸懵了。 这一届学子知道九天玄女亲自招揽凌霜后，也情绪复杂。 这说明凌霜真正攀上西王母这条线，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日后他们与凌霜说话前，都得掂量三分。 也不是没有人想走池檀这条线，色/诱的、贿/赂的，都想让池檀帮着说情，让九天玄女收下他们为徒。 清虚真人早就预料到此，给池檀打了预防针，遇到这些情况，池檀就如滑不溜丢的泥鳅一样，让这些人无所施其术。 凌霜被九天玄女收到座下，大家都为她高兴。 时眠舒做了古董羹，本来是为了庆祝凌霜的好事，结果她自己却喝高了。 池檀和敖冰费劲扒拉地把她放到床上，她嘴里还在嚷嚷着：“我想当厨神弟子！” “我要做出全天下最好吃的菜！靠做饭我也能位列金仙！” 敖冰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时眠舒梨涡深深，在睡梦中露出甜甜的笑容，和池檀对视一眼，也笑了。 ………… 沈樾之是后面才听天医府的人说，那节课池檀被他打飞出去时，左手撑地位置没找对，当场骨折了。 池檀本来想跟他说明情况，结果沈樾之却以为她是意志消沉不想练了。 闹的这么大，沈樾之后来给池檀通行玉牌上发消息，寝舍楼下面等她，池檀却一直没出现。 沈樾之连着等了两个晚上，最后叹口气，将药膏交给敖冰，让她帮忙带上去。 乾坤葫芦里面还有他用来赔礼道歉的书信和十坛凝果露。 十坛是因为只产了十坛，这玩意酿造也需要时间，市面上的全被沈樾之买空了。 敖冰脸色也有点冷，沈樾之递过去的手一顿，声音有些轻： “池檀的手还好吗？” “不好，天医府医仙说当时骨折便应该立刻去接骨，而不是强行动用真气接下剑招。” 沈樾之一叹，“她还恼我？” “池檀应该不敢，掌教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哪里敢对掌教有意见。” 敖冰姿态摆得很恭敬，说出来的话却阴阳怪气的。 沈樾之沉默了一会，“我会在通行玉牌上发布声明，阐述缘由，向池檀道歉。” 敖冰一惊，惊疑不定地看了沈樾之一眼。 通行玉牌上发布声明，太一学府所有在任掌教和在校学子都能看见。 破宵掌教这是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了吗？别的掌教哪怕犯了错，大多会轻轻揭过，倒打一耙的也不在少数。 但这让她对沈樾之印象好了不少，接过他手中的乾坤葫芦，敖冰行礼告退。 ………… 池檀别的课都高分通过，下午将是她的最后一场考试——《剑式粗解》的考核。 为保证考核的公平性、杜绝干扰，除试炼学子外，演武台不许有外人。 她穿着学府法袍，头发高高扎起个马尾，进来后，先抱拳行了个弟子礼。 “掌教。” 沈樾之轻轻颔首，看着她用袖带扎紧的左臂，出声询问：“左腕可好了？” 池檀抿抿唇，回到：“好了，多谢掌教关心。” 虽然看起来很恭敬，但沈樾之却知道，还是和以往不同了。 以前池檀和他说话都带着亲近，也会开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现在却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 沈樾之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道：“开始吧。” 交手后就发现，池檀的剑风比之前凌厉了许多，与她之前较为温吞的风格大相径庭。 池檀本体是树，花草树木本身也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但是太一学府学制如此，她硬着头皮学，努力勤勉，却并不上心。 现在来看，倒是把她的凶性激发出来了。 很不错。 在池檀剑风削掉他袍角的时候，他更欣慰。 沈樾之几乎是在给池檀喂招，想看看她的极限在哪。 最后池檀的剑被他挑飞出去，他的剑横在两人中间。 沈樾之眸中带了些欣赏，“不错，能接下我近百招，看来你这段时间确实刻苦。” “但需谨记，无论任何时候，武器都不可离手，否则就是将自身性命交于他人。” 池檀右手往后一抓，被掀飞的剑瞬间回到她手中。 她插剑归鞘，后退了一步，抱拳行礼：“弟子谨记，感谢掌教教导。” “这是掌教的东西，弟子无功不受禄，拿此心有所愧。” 她的掌心，是沈樾之之前委托敖冰给她的乾坤葫芦。 “这本是给你的……”沈樾之皱眉。 池檀并不接话，见他不拿，将葫芦放置于身前地上，“若无其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她转身就走，扎高的马尾在空中甩出弧度。 沈樾之愣了愣，看着池檀身影消失在演武台，才长腿一迈拿起葫芦。 里面是他给池檀的所有东西，包括剑谱、亲笔信、十坛凝果露、十几个乾坤葫芦，以及四百万灵石。 刚好是之前几坛凝果露的价格。 第21章 姑苏城奇案 池檀也看到了沈樾之发在通行玉牌上的话。 很诚恳，并无一字虚言。 但池檀还是觉得很伤心。 她把沈樾之当亦师亦友的长辈，没想到他却这么误解自己。 是不是在沈樾之眼里，只要有一点不认真的苗头，之前的努力刻苦就全都作废了。 信任一旦崩塌，是很难建立起来的。 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就很好，日后太一学府遇到了，打个招呼并不算难事。 反正第一学年已经结束，她之后也再也不用上剑术课。 可惜以后不能去看疾风了。 池檀回昆仑虚休息了几天，凌霜给她发来消息。 太一学府发布了试炼内容，说人间界有妖怪作祟，许多男子已经接连失踪，当地太守苦守多日并没有抓住真凶，只能到道观祷告，祈求上苍。 因为案件不大，就划拨给了太一学府，让众弟子前去解决。若能顺利破案，则算一次试炼通过。 “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她们三个开了通讯，池檀还没来得及说话，敖冰就已经在那头呼喊开了：“我要去我要去！这不比去小天地试炼轻松？” “带不带眠舒？”池檀多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啊，”敖冰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她早拜入厨神名下了，现在估计跟着厨神修炼呢，哪有空跟我们一起去人间界破案。” 厨神早在封君宴上就看中了时眠舒出众的天资，特意赠了她本命真火。 但她也没有明说要收时眠舒为徒，在时眠舒顺利通过学府第一学年的考核后，才决定让她拜入自己座下学习。 池檀点点头，她这几天睡得昏天暗地，还没来及的跟大家联系，并不清楚这些。 “什么时候走？” “即刻动身”，凌霜面色冷冷的，“恐怕学府不止我们想抢这个案子。” “靠！”敖冰把手中的龙虾肉一放，“走！干他们！让他们知道咱的厉害！” ………… 姑苏城是江南有名的大城，文人墨客众多，商贩走卒更是寻常。 即使陆陆续续失踪了十几名男性，依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繁华。 池檀她们幻化成女侠客的模样，到当地最大的客栈入住，这里人流量多，打听消息也容易。 到得月楼叫了一桌好菜，池檀她们在雅间施展仙力，仔细过滤得月楼所有人的话。 《女青天律》规定，两界互不干扰，神仙在凡间施法需得避开凡人，否则就得去灵官殿挨打神鞭。 还真有讨论这起案子的。 池檀把敖冰爱吃的响油鳝糊放到她面前，和凌霜一起仔细听那桌人的谈论。 “前儿城北街又有个男的不见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事？” “你是说吴寡妇隔壁住的那个读书人？不是刚考上秀才吗？” 那汉子一拍大腿，“才说呢，他老子娘从乡下赶来，眼睛都快哭瞎了。翻过三十才有的这个儿，六个姐姐姐夫供他一个读书人，好不容易考过了童试，一家子觉得立马能翻身了，结果人却没了。” “那也不一定是没了吧？”旁边的汉子喝了一海碗酒，打了个好大的酒嗝。 “你怕是不知道吧，”先前那汉子左右瞟了瞟，压低了声音道，“姑苏城已接连失踪了好多人，大家都说是被妖怪抓走了。” “啧，吴老三，别信那些有的没的，”喝酒的汉子夹了一大口菜到嘴里，“行得端坐得正，就什么也不用怕，什么妖魔鬼怪都与我们无关。” 他招呼吴老三：“快点吃饭，这蟹粉豆腐凉了就不好吃了。” 池檀她们仔细听了许久，直到敖冰撑得摸着肚子直打嗝，也没有听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大部分人提起这种事，也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往香/艳故事的方向上揣测。 什么被精怪化成的妖女吸走了精/气、负了妖女被其斩杀等等，都是桃色绯闻，没一点正经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池檀道，“这样，我们夜闯太守府，你去翻此案卷宗，有任何相关的都录到玉简里，回来我们一起研究。我去入太守和与此案相关之人的梦试试，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凌霜点头，敖冰见没有给她安排活，立刻发问：“那我干啥？” 池檀看向敖冰，微微一笑，“吃饱了吗？” 敖冰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入梦的时候神魂离体，你到我身边为我护法。” 她看向两人，郑重道：“此案不知是何妖物作祟，大家都小心为上。” ………… 回到客栈，她们订了天字号套房，三人住一间，防的就是妖物分散她们，再逐一击破。 上楼的时候，却碰到王一笛一行。 她们往上走，另一拨人应该是要下去，就在楼梯上狭路相逢。 敖冰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真晦气。” 神仙耳力都极佳，他们明显听到了。 王一笛身后的狗腿子剑都拔出来半截，被他硬生生按回去。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他眼里的算计实在是让这份笑容大打折扣。 “问西王母安，九天玄女安，西海龙王安。” 凌霜面若冰霜没有反应，敖冰直接翻了个白眼。 池檀微微一笑，礼数周全：“娘娘感念你的记挂，也替我问王道人安。若有空，来昆仑虚玩。” “一定。”王一笛皮笑肉不笑地应下，两拨人见礼后迅速分开。 他们说话的时候开了隔音罩，凡人听不到谈话的内容。 一进房间，敖冰把自己砸到罗汉床上，就开始骂刚刚那一行人。 “真晦气，跟这帮龟孙一起出任务，想想都难受。” “还问我娘安？他也配问我娘安？西海可跟他们不熟。” “装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好像从来没有霸凌过凌霜一样。” “不行，”敖冰翻身而起，“我们立马就开始，要是让这帮龟孙抢在咱们前头破了案，我可真要食不下咽了。” 池檀安抚住开始躁动的敖冰，看了看那边在仔细擦剑的凌霜。 她考完试之后，经过九天玄女许可，立马把玄铁剑给了凌霜，放在她手上也是暴殄天物。 这剑倒不稀有，就是意义很珍贵。 九天玄女说她要亲自找材料打一把适配凌霜的剑，让凌霜暂时先拿玄铁剑凑合着。 凌霜显然很是珍惜，亲自拿布擦拭，而不是像池檀一样用仙术清洁。 “别着急，他们说不定也毫无头绪，这案子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等子时夜深人静时我们再动手。” ………… 池檀洗漱完，和时眠舒打了通讯。 得知她们在姑苏城，时眠舒表示回去的时候一定给她带糕点。 “我少时便听说姑苏茶楼出的糕点最为绵软细腻，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现在成仙了，却也没有机会去。” 当然，两个机会的含义并不一样。 “一定，”敖冰开始描述她今天吃到的好吃的，“我跟你说啊眠舒，得月楼有道菜特别好吃，叫响油鳝糊，我到时候和糕点一起给你打包了。回头你得空了，我们俩一起下来吃。” 很快到子时，凌霜面巾一戴就准备翻窗而出。 在凡间动用仙力有约束，众仙人多通过外力来伪装。 池檀叫住她，往她手里塞了几颗仙丹。 “注意安全，若有不对立刻抽身回来。” 凌霜看了眼担忧盯着她的池檀和敖冰，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身型就立刻消失在窗外。 池檀头探出去瞧了瞧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立刻关窗。 “开始吗？”敖冰不复之前大大咧咧的形象，有些紧张。 池檀躺下，安抚地摸了摸敖冰的手，“没事的，结界玉我已打开，你安心护法就行了，不会有事。” 敖冰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灵魂出窍的池檀。 她可得把池檀的肉/身守好了，稍有不慎，不说西王母和九天玄女了，光她娘都够她喝一壶了。 ………… 凌霜进到太守府，立马去了放卷宗的库房。 为避免引起大家恐慌，此案是高度机密，只有太守以及身边的几位同知推官知道内情，哪怕是抓人的府兵，也只是一知半解。 凌霜全部翻完相关的卷宗，复刻到玉简上，再将案桌上的东西恢复原状，正打算离开，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气息。 她立刻躲进库房隔间阴影处龟息起来。 这是她二哥交给她的躲避之法，幼时凌霜靠这一招躲起来，撑到了太一大帝赶来救她。 “师兄，那太守房中什么也没有，卷宗里怕是也找不到。” “嘘。”王一笛示意他安静，再用手中探测的法宝探测是否有外人。 法宝闪烁着白色的光，表示周围没有陌生的气息。 王一笛这才放心，收起法宝，示意那人继续说。 “这卷宗我们白日已经翻过一遍了，什么也没说，还需要再翻吗？” “再找找，”王一笛眉头紧锁，“说不定有什么线索被我们遗漏了。” 他师弟不以为意，但还是听话地打开卷宗，又一次翻看起来。 “三月十日，城东一名男子失踪，年二十；五月十五日，……；七月十八日，城北街一名秀才失踪，年二十三。” “这中间能有什么关联啊，死的位置没有关联，时间随机，生前从事职业不同，这完全没有规律啊。” 他师弟将卷宗往桌子上一砸，发出响声。 起夜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赶来，喝道：“谁！” 王一笛眼神一厉，手稍微抬了一下，那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收拾了。”他头也不抬，使唤他的师弟。 而他的师弟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很自觉去收拾小厮的尸体了。 目睹了全程的凌霜虽然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瞳孔震动。 王一笛居然杀了凡人，看他这样子，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22章 姑苏城奇案2 他师弟的动作也很娴熟，对王一笛杀了凡人这事反应很是寻常。 “落真，动作快些。”王一笛在里面催促。 “好嘞，”外面的温落真施法，傀儡符渐渐隐入眉心，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厮又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嘟囔一句，打着灯笼回去了。 除了面色苍白些，和活着的时候没有两样。 而他过几日，就会在傀儡符的作用下出各种意外。 譬如说出门不慎被马车撞死、高烧不起而死、浑身出疹病死等等。 而傀儡符也会在他死后失效，上面的仙力消散，神仙来了也察觉不到。 再合理不过，没有任何人怀疑。 凌霜想到这里，惊出一声冷汗。 ………… 王一笛又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便和他师弟一起离开了。 凌霜这才从暗中现身。 温落真摆放卷宗并不仔细，翻开的卷宗就那么随意散在桌上，明天太守府的人肯定会发现异样。 王一笛也并没有提醒他，也许在他看来，这些凡人发现了，无非就是动动手、再浪费一张傀儡符的事。 想起他们这一派将凡人视若蚍蜉的样子，凌霜几欲作呕。 在《女青天律》的约束下，都只勉强做出一副看不起凡人的模样，在人间界行事，必然更为可怕。 这便是下界之后，她们上的第一课。 怪不得众掌教都说太一学府是真正的象牙塔，里面的历练根本不算什么。 凌霜一刻也等不得，立刻赶回去与敖冰她们见面。 此刻池檀正在太守梦里。 她以九天玄女座下弟子的名义托梦给太守，详细询问他案件经过。 太守见真有神仙显灵，立刻跪地拜谢。 “第一起命案是开春，三月十日，城东一名男子消失了。他媳妇两年前就去世了，三月十一正是他迎娶新妇的日子，结果就在洞房花烛的前一晚，人直接消失了，结婚当天找不到人，家属无法，告到了府衙。” “第二起是今年五月十五日，”池檀幻化出桌椅示意太守坐下说，太守谢过后，坐着思索起来，“说来奇了，恰恰是第一个人的街坊邻居，也是人直接消失不见了。” “但后面几人就没有关联了，有喝花酒死在窑子，身体直接不见了的，”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池檀幻化的法身，见池檀并不介意，才继续道，“也有站在桥上看月亮直接掉下去，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衙役打捞了半天，却不见尸体。” “奇就奇在那河水并不流动，仙子想必也知道，我们姑苏城的水流，怎么可能把人带到别处呢？” “最近的，也就是七月十八日，城北街刚死的秀才。” “他们的年岁可都相仿？”池檀发问。 太守见状，作揖道：“回仙子，有年纪大的也有年轻的，头一个不见的是二十，最后的秀才是二十三，但中间的，有四十的也有三十几岁的壮汉。” 池檀点点头，“那他们的家人呢？事发前后可有异常表现？” “这个我们也怀疑过，但有些就是他们家人报的案，有些则久不归家，还是衙役上门，家人才知道他已经失踪了。” “我们把失踪者妻子都压到衙门审过，发现确实是无知妇孺，后面也就都放了。” 池檀见问不出更多的，勉励太守好好办案后又入了几位同知推官的梦，他们所言与太守差不了太多。 看来，还是得从那些失踪者家里人以及失踪地点上入手。 池檀魂魄归身，一睁眼，就看到两双斗大的眼睛盯着她。 看见她神魂归位，敖冰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打着哈欠走了：“我熬不住了，我去睡了。” 凌霜没走，显然是有话要说。 池檀微微一笑，揭开她身旁的被褥，拍了拍床铺，示意凌霜上来。 凌霜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一亮，脱了外衣就爬上来。 她憋了一路，现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王一笛杀了凡人。” 看见池檀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她补充了一句：“我亲眼所见，温落真给死人贴了傀儡符。” 乖乖，没想到下界历练，妖祟还没解决，自己人倒是开始虐杀凡人。 “这样，”池檀给她出主意，“我明天折个小纸人再点化它，把那傀儡符上的一丝真气渡到纸人身上，至于死掉的凡人，替他超度之后把尸身收回来吧。” “这个日后能作为你扳倒王道人一派的证据，凌霜，我不会让你的委屈白受的。” 床幔内很昏暗，凌霜眼眸中闪过的水色并不是很明显。 池檀也装作没看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明早再说。” ………… 第二天一早，池檀先点化了叠好的小纸人，再蹲守到出门办事的小厮，两者调换之后，看着小纸人拎着敖冰买来的东西进府。 “这傀儡符倒是画的巧妙，”池檀冷哼，“可惜心思没用在正途上。” 九天玄女是符箓法咒方面的大拿，她给池檀展示的傀儡符，却也没有这个刻画的精致。 就是不知道这是王一笛一个人的主意，还是王道人那一派，从根子上都歪了。 她们来不及逗留，又匆匆赶往城东，第一二起案件的事发地。 城东住的都是些老百姓，自从两个大男人凭空失踪后，他们所在的那条街巷就开始萧条起来。 有钱的嫌晦气直接搬走了，其余人家皆大门紧闭，仿佛屋里没有住人一般。 第一起失踪的那家，大门被衙役贴上了封条，池檀她们从院墙跳进去，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太守说的和凌霜复刻来的卷宗差不了太多，这家男主人失踪半年有余，院子里杂草疯长、并不规整。 但因为出事之前要迎娶新妇，窗上、屋檐下都有喜字和喜灯。 只不过过去时间太久，日晒雨淋的已经褪色，被风一吹，哗啦啦响，有些慎得慌。 池檀她们可不怕这个，见院子里没什么异常，又推开门进去。 敖冰被门框上久积的尘土呛得咳了两声。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除了男主人日常用品，还添置了为许多迎娶新妇新打的家具。 百宝嵌柜、一把竹节圈椅配一桌镜台、还有扇相思小屏风，看得出来没少花钱。 寝室维持着新房的布置，却惨淡淡的，没有一丝人气。 池檀几人仙力催动，也没有感受到一丝妖气。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一丝妖气都没有呢。”敖冰嘟囔着，“难不成，杀人的不是妖？” 池檀抹了一把镜台上的灰尘，很厚。 结合开门时把凌霜呛到的灰尘，显然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 如果这名男子还活着，不可能久不归家。现在这样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身自由被限制了，还有一种，就是人已经死了。 但池檀更倾向于他已经死了。 眼见这里看不出什么来，池檀冲她们道：“走吧，去隔壁看看。” 隔壁失踪的男主人，是个屠户。 他的两个儿子嫌晦气，早早便搬到了别处去，只留下他的原配妻子一人在这屋子里。 池檀她们捏着隐身诀观察了这位妇人半晌。 她面上有长年愁苦压出来的纹路，身上的衣服也缝缝补补，看起来并不宽裕。 但神色却是轻松的，浇菜时候，嘴里还轻轻哼着小调。 男主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女主人却神色从容在家里哼着曲？ 池檀她们对视一眼，觉得能从这位妇人身上挖到些消息。 打定主意，她们现出身形。 那妇人一抬头，看见院子里冷不丁突然多了三个女的，手里的水壶都吓掉了。 池檀走上前，她形象和语气都很柔和，是三人中最适合攀谈的人选了。 “大娘，我们是九天玄女的信徒，在城郊道观修行，稍微会些法术。” 看到妇人警惕不减，池檀微微一笑，“今天来是想问问大娘，吴屠户的死，大娘可知道些什么？” 谁知提起这个，妇人神色立刻冰冷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死与我无关。” “这是我家，你们赶紧走。” 她拎起掉在地上的水壶，背过身去浇菜，显然是不打算继续交谈。 池檀见水井边还有一个水桶，提过来，开始用桶里的葫芦瓢浇菜。 她做的有模有样，那妇人都多看了两眼。 凌霜见状，也拿了个墙上挂着的瓢开始浇菜。 敖冰有样学样。 那妇人急了，“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把我的菜要浇死了！” 敖冰无辜地停手，她又不像池檀专门在沃真元君座下修习过，当然不知道浇多少水合适。 妇人跑过来心疼地看她的菜，池檀略有歉意：“大娘，实在是抱歉，我师妹不懂农耕之事，给您添麻烦了。” “那你们还在我家干什么？还不赶紧出去？” 这三人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她家，可不是随便挥挥棒子就能打走的，只能让她们自己离开。 “打扰大娘实在非我本意，但是太守说要是抓不到真凶，道观会被收回挪作他用，到时候我们三姐妹，可就无路可去了。” 她描述得很惨，妇人嘟囔着“跟我有什么关系”，上来抢水瓢的力度却轻了，也没有真赶池檀她们走。 她浇完了菜就去做饭，池檀想帮她添柴，却被赶出来了。 显然是不放心她们。 伙房里传来饭香味，敖冰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咽了咽口水。 妇人吃完饭出来，看到屋檐下葫芦娃般坐成一排的三人，有些无语。 “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看着她们可怜巴巴的眼神，到底是没忍心再说什么重话。 “愿意坐就坐着吧，我要去睡觉了。” 她把伙房门一锁，再将堂屋门砰地一关，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池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凌霜和敖冰说：“你们去吃东西吧，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我在这里等着。” 第23章 姑苏城奇案3 如果当事人很抵触，那么他们神仙即使入梦，也撬不开对方的嘴，反而会因为对方的厌恶而触犯《女青天律》。 所以池檀只能选择在这里，磨到妇人态度软化。 妇人出来上茅房的时候，池檀还在墙根底下坐着，看起来有些可怜。 “你那两个师妹走了？”妇人面色冷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的，你继续等下去也是白搭。” 池檀摇摇头，只孺慕地盯着妇人。 “我只是见到大娘就觉亲切，我母亲死得早，父亲嫌我是个丫头片子把我扔出去，后面被师傅捡回来，就在道观里长大。” “我两个师妹也是别人不要了师傅捡回来的，我们相依为命许多年，不是坏人，大娘不要害怕我们。” 池檀当然是胡说，她天生天养的哪里有父母，不过为了尽快完成试炼，撒个小谎不算什么。 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又要多死一人。 妇人有些动容，还强撑着不肯说，只问：“那又与此案何干？” 池檀叹口气，“大娘，实不相瞒，我们道观供奉的是九天玄女娘娘，娘娘是武神，香火并不兴旺，每年的香火钱，除去开支也不剩下什么。” “姑苏城出了这样的大案子，衙役解决不了，太守便找上我们这些修道者，说若是谁能最先抓获真凶，其余香火不旺的道观就拨给他们使用。大娘，我们从小以道观为家，是真的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啊。” 妇人叹口气，搬了个板凳过来。 她手上劳作的痕迹很重，袖子滑落下去时，还有些伤痕。 池檀眼尖，一眼就看到了。 妇人见她看到，也不遮掩了，整条袖子撸上去，密密麻麻全是伤痕。 “你看到了？”她表情有些嘲讽，“全是他打的。” 池檀没说话，指尖摸了摸粗糙的疤痕。 “衙役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他不见了。往日他花天酒地，卖了肉便去窑子喝花酒，几天也不见得回来，回来十有**就是打我。” 凌霜和敖冰从墙上跳下来，手里还拎着给池檀的荷叶鸡。 妇人看了她们一眼，并不理会，却也没有赶她们走。 两人立马乖乖坐在池檀旁边。 “衙役问我，我当然不知道，他久不归家，去哪里、见了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这倒是不假，卷宗上只说吴屠户不常回家，妇人什么也问不出来，最后便放了。 “我为他生了两个儿子，操劳一辈子，临到老，却是他不见了，我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只是我不能当着衙役的面说他死了我才轻松了，不然大牢我恐怕走不出来。” 妇人沉沉叹口气，“今天来的若不是你们，我是死也不会松口的。” “那他失踪之前回过家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大娘您还记得吗？” 妇人盯着远处思索起来，眼神有些飘忽，“他逢集便宰一头猪，拉到集市上卖掉，只给我留下一些钱，别的都挥霍上了。” “那日他刚卖完肉，回来放家伙事儿，我向他要钱，实在是家里张口吃饭的人太多，菜我还能自己种，米面都需要花钱买。他急着出去，我不肯放他走，便被他打了一顿，好在扔了些铜板下来。” 敖冰拳头都攥紧了，那义愤填膺的模样，池檀毫不怀疑吴屠户要是活着，也怕要被她打个半死。 “当时是在哪里打的你？”池檀发问。 妇人顿了顿，没想到气氛这么悲伤的时候，这姑娘还在想着破案。 但她还是起身带三人到起居室，指着中间的地砖，说：“这里。” 池檀她们仔细观察四周，这间寝室比起隔壁院子的，男主人的东西要少很多。 也许是因为吴屠户久不归家，所以只有妇人的日常用品。 在妇人看不见的地方，她们掐诀，依旧是一丝妖气也无。 敖冰不小心碰到桌子角，疼得嘶了一声。 大家都回头看去。 妇人这会倒是放下心防，不排斥她们了。 “孩子，你没事吧，疼不疼？” 敖冰摇了摇头，她还不适应妇人从冷漠到关心的转变，显得有些楞。 妇人手摸着那张桌子，语气里有些怀念。 “这还是我和他成婚的时候，他给我打的梳妆镜。” “那个时候说的可好听了，他不去卖肉的日子，就给我描眉画眼，可惜啊，婚后一切都变了。” 镜台？ 池檀上前几步，看着那方长桌。 和隔壁的不同，这方桌子略显老旧，上面有很多磨损的痕迹。 中间的镜子也有些昏黄，人影照上去没有那么清晰。 两个家的男主人都失踪，事发前不久的场所都有镜子，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 幕后之人通过镜子掌握动向，决定向谁下手，还是通过镜子作为媒介，直接把男人吸走了？ 可这只是猜测，毕竟寝室内不仅有镜台，还有方桌和圈椅等一系列起居用品。 眼见妇人把她知道的全说完了，池檀她们也不再逗留。 走的时候，敖冰悄悄往桌子底下塞了一包银子。 她们开始往第三处失踪的地方赶。 因为心里有了些许猜测，池檀便不是很着急，边走边吃荷叶鸡。 “我刚刚拿珍珠换了银子，买完吃的还剩下点，都塞给那位大娘了。” 敖冰叹了口气，“她也太惨了，丈夫在的时候，为了儿子吃饭被丈夫打，丈夫失踪了儿子又嫌晦气搬走了，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这也太惨了，希望那点银子能让她日子宽裕些。” 池檀回过头，赞许地看了敖冰一眼：“咱们敖冰长大了，也知道透过表象看到本质了。” 虽然妇人一句也没有提起她的儿子，但卷宗上也写了两个儿子的事，池檀她们当然清楚。 敖冰被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是吗？前几天我娘还骂我只知道吃呢，看来是跟着你们学聪明了。” ………… 第三个失踪的人，是来姑苏进货的一个富商。 前两个人失踪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平民百姓，哪怕生死也不算大事。 他失踪了之后，下人立即报了官，前面两人失踪的消息也一起传出来，闹得很大。 而加速这件事传播的还有一个古往今来经久不衰的桃色原因——他是死在妓/院的。 姑苏城的藏香阁有个头牌，名叫雪香，年16，据说婀娜多姿，雪肤粉腮，令人见之不忘。 黄富商就是在她床上直接消失了的。 雪香被吓得失了魂，到现在也不能接/客。 卷宗上说雪香疯疯癫癫的，说什么话都听不懂，也答不上来，再加上案发现场确实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关了几日之后又给放了。 有前两个失踪的人做铺垫，包括太守在内的人已经逐渐相信是妖物在背后作祟，不大可能是雪香这么个靠男人吃饭的弱女子，杀了黄富商再隐藏尸体。 藏香阁不养闲人，哪怕雪香曾经给藏香阁带来了滔天的财富。 她从牢里出来就一直疯疯癫癫的，老鸨觉得她不能继续赚钱后，就被赶到后后面的柴房，住的还不如那些龟公。 她们赶去的时候，雪香正因为砸了人，被关在柴房里不准吃饭。 被砸的是个龟公，头上包了厚厚一层纱布，血色还是顺着纱布浸出来。 他本想着雪香之前是高高在上的头牌，他们得捧着她的脚；但现在落魄了，怎么着他也能占点便宜。 谁知这疯疯癫癫的女人，却能拿起东西照着他脑袋砸。 “好好饿你几天就老实了，让你砸老子脑袋。” 龟公故意在她窗前吸溜着吃完一碗面，吧砸吧砸嘴，吐了口痰，才走了。 雪香依然疯疯癫癫的，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敖冰三人现身在狭小的柴房内时，她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就恢复原状。 凌霜立刻捏诀给柴房罩了个结界。 她们也不害怕在雪香面前施展仙力，到时候掐除掉她这段记忆即可。 不给妇人施展，是她年纪大了，掐除记忆有可能会导致思维混乱、脑部损伤。 “我们在这里布下了结界，放心吧，外面人看不到也听不到里面。” 池檀坐在她面前，语气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残酷：“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没疯。” 敖冰把她过来时随手买的包子递给雪香，雪香立刻抢过去狼吞虎咽。 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在掩饰她装疯被发现的惶恐。 池檀拿过手边的粗陶杯子，给她接了杯水递过去：“别着急，慢慢吃。” 到底是落魄了，这么剌手的水杯，城东的大娘都不会用。 也许是感受到她们的善意，雪香的动作慢下来。 她刚吃完，敖冰就默默递过去之前买的枣花酥。 一个递一个吃，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都默不作声。 直到雪香被噎得打了个嗝，才打破这片寂静。 “我们是天上的仙子，得知此间有人失踪，特意过来查看。你放心，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眼见池檀能凭空变出来绢帕给她擦嘴，而且她们待了这么久也不见龟公过来，雪香已经隐隐相信她们真的是仙人。 她不装疯了，却依然死咬着不松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突然就失踪了，我什么也没干。” 池檀并不接话，只打量着四周。 柴房条件很是艰苦，靠窗的桌子只能坐两个人，凌霜倚门站着，敖冰则委屈地蹲在床边。 床头摆了个布枕头，枕头旁边放了一面手持小铜镜。 镜子？ 她都疯疯癫癫的了，也不修边幅，为什么还不忘带面镜子？ 总不能是为了顾影自怜吧？ 第24章 姑苏城奇案4 池檀走过去，拿起那面镜子。 坐在窗边的少女果然紧张起来。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意识抠着桌子的手指却出卖了自己。 池檀打量了镜子两眼，又坐在窗前。 “在来你这里之前，我们去了城东消失的两户人家家中，也看到了镜子。” “你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呢？雪香姑娘？” 雪香低着头回避池檀的视线，只道：“我怎么知道。” “那雪香姑娘为何单单要留下这柄铜镜，我看你也不像是要梳妆打扮的样子。” 看着她头发散乱的潦草模样，池檀微微一笑，“还是说，你在通过这面镜子联系谁？” 雪香听到这句话，紧张得双手紧攥，池檀循循善诱：“是这面镜子里的人，或妖帮你出的主意，帮你把黄富商抓走了？” “然后，你一直与它保持着联系？” 雪香浑身颤抖，猛烈摇头，一直在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我听不懂你说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池檀见她吓得都快昏过去了还是不肯说，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便给凌霜使了个眼色。 一个手刀下去，雪香就软倒了，凌霜接住她下坠的身子，安置在床上。 池檀施法篡改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在窗边坐了会后，又饿又困就休息了。 将铜镜放回床头，池檀想了想，又给路过的龟公施了个仙法。 让龟公认为雪香是他失散多年的母亲，但苦于老鸨压榨，两人不能相认，他只能暗中帮扶以尽孝道。 “走吧，去黄富商出事的那间屋子看看。” “镜子呢？不拿了吗？”敖冰问道。 池檀摇头，“不拿了，镜子只是个载体，幕后的妖真身应该不在镜中。” ………… 雪香之前是头牌，住的屋子也是极尽穷奢。 但因为出了事很晦气，这间屋子便锁起来，没有新人再住进去。 这倒是方便了池檀她们行事。 屋中正对着床塌的是一面大镜子。 也许是为了迎合某些客人的古怪癖好，这镜子又大又圆、光可鉴人。 不出所料，这间屋子依然是一丝妖气也无。 池檀轻轻敲了敲，铜镜发出金属沉闷的回声。 “这里果然也有镜子，可我还是想不通，”敖冰有些困扰，“桥上掉下去却没打捞到尸体的那起案子，应该没有镜子吧？” 凌霜平时一直冷冷的不说话，这会却提了一句，“卷宗上写他站在桥上干什么？” “看水中月啊，不然站桥上撒尿吗？” 敖冰一副你问的这是什么话的模样，对上池檀和凌霜的眼神后，却慢慢回过味来。 “水中月！河水也是一面大镜子！” 池檀很欣慰，“咱们敖冰真的很聪明。” 她们随后又去那座桥上看了看，路过的行人很多。 衙役没有打捞到尸体这件事被压的死死的，姑苏城众人只把那人的死，当作他自己喝多酒失足掉下去的，并没有想到这河水底下，也是暗潮汹涌。 正值白日，河水幽静看不到流动的痕迹，池檀站在桥边往出探了探，水面上倒映出她的脸，虽然不是特别清晰，可大致样貌能照见。 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一处，城北街刚考上秀才的那户人家。 秀才应该是租住的房产，他失踪后众人嫌晦气不肯租，这间院落就空置了下来。 但奇的是，他房间却没有镜台，连稍微能反光的东西都没有。 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按照她们之前的推测，幕后的妖物应该是靠镜子之类能反光的东西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秀才家中却什么都没有，连洗脸的铜盆都没有。 “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天来姑苏城，在得月楼听到的那番话？” 池檀问另外两人。 凌霜很快想到什么，“你是说隔壁住的吴寡妇？你怀疑她？” 池檀领着她们往出走，“怀疑倒说不上，一试便知。” 上前敲了吴寡妇的门，这次门倒是很快开了。 看到门外三个身着劲装的小女娘，门里的人愣了愣。 依然是交际达人池檀上前一步，“姐姐好，我们从城外而来，有些口渴，想讨碗水喝。” 女子意外的好说话，侧身把门开大了些，“进来坐吧。” 她进屋去端水了，凌霜手中飞快结印，再冲池檀她们摇了摇头。 这里也没有妖气。 折身回来的女子带了茶具，给池檀她们添满。 她虽是寡妇，却没有为了保护自己而故意营造的凶悍泼辣形象，看着温温柔柔的，有些弱不经风。 “只有些粗茶，妹妹们不要嫌弃。” 敖冰在外面奔走一下午，带的零嘴也被雪香吃了，这会又饿又渴，一杯水立马被她喝干。 女子笑了笑，又给敖冰添满。 池檀只说，“感谢姐姐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吴，你叫我吴段氏就好。” “段姐姐看着很年轻呀，”池檀笑了笑，开始切入正题。 和早上给吴屠户家妇人的说辞一样，询问段娘子是否知道隔壁秀才的事。 她们也只是猜测，毕竟段娘子从见面一直到现在，表现都太过自然了，此案她可能真不知情。 谁知，段娘子却是今天松口最快的人。 “我也不瞒你们，许秀才失踪那天，我确实见过他。” 看到池檀几个人面面相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起身将她们带进起居室。 “那晚他刚考上秀才，喝了些酒，趁着醉意上头敲开我的门，硬挤进来，只道有事跟我说。” 段娘子面上有些悲切，“结果，却是要跟我说这床/上事。” “他欺我身为寡妇孤苦无依，又觉得自己考上了秀才高人一等，与我这个寡妇**一番，是抬举我。” “我自然抵死不从，两人缠斗间就到这镜台处，我眼睁睁看着他被这镜台迷住，像失了魂般自己跨进去，消失不见了。” 段娘子脸上落了泪，声音却依然平静：“我一个寡妇，平时不出门，也不怎么跟邻里往来，见面不过点头之交，隔壁秀才的死，自然也没人怀疑到我头上。” “我这些时日一直夜不能寐，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若当日我不要抵死不从，那他也不会被这镜中妖怪勾引了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父母亲人过来的时候，我听到老人家哭嚎悲切的声音，有一瞬间想冲出门去，告诉他们实情。可我还是懦弱，害怕这样坐实了我荡/妇的罪名。” 她擦干脸上的泪，看着池檀她们，语气前所未有的决绝，“今日你们来了，我自当认罪，是因为我，许秀才才被这镜中妖怪收走的，你们将我绑了交到太守府吧。” 池檀还没说什么，敖冰就上前几步，柳眉倒竖：“怎么就成了你的错！要是他不来强迫你，会被这妖怪吸走？” 她语气有些大，段娘子被吼得愣了愣。 池檀见状，叹口气，上前扶着段娘子坐下。 “段姐姐，我师妹脾气急了就声音有些大，你别见怪。”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要不是许秀才起了色心想要侵害你，怎么会到你房中来，又怎么会被这镜中妖怪引走？他自己起了歹心，现在失踪也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干，你千万不要愧疚，更不要觉得是你之过。” “这世道对我们女子限制太多，若我们自己还要套上枷锁，那真是没法活了。” 段娘子的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 她少年丧夫，孤身一人，不知听了多少难听话。 有说她克夫的，有说她水性杨花不检点的，各种脏水从来都没有断过。 许秀才之事绝非她本意，她只不过是不想委身于他人身下，所以抗争了一下罢了。 事发之后，镜子一如既往地沉寂，段娘子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虽然不知道当时镜中怪物为何要吸走他，但许秀才确实是在她闺房中不见的。 她忍不住去想，要是那晚她不要开门，或者不要抗争，是不是许秀才就不会失踪。 是不是她做错了。 今日池檀她们敲门的瞬间，段娘子心中就隐隐有预感，悬在头上的这把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她很平静地将池檀三人引进来，又很痛快地招认，只是想让自己的内心不再煎熬。 却没想到，池檀几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真的没有错吗？许秀才失踪是咎由自取，与她无关？ 池檀觉得，要是时眠舒在这里，也许更能感同身受一些。 她们成长于天界，确实不太能理解和感受人间界对于女子的种种束缚。 好不容易将段娘子哄开心，池檀想了想，还是给她修改了一下记忆。 改成许秀才莫名失踪，段娘子梦到她差点被许秀才侵/犯，又因为镜中妖怪获救，醒来却发现是一场梦。 足够引起她的警醒，却又不至于成为她的心病。 不然无论是镜中妖怪还是被邻居侵/犯，这两件事对于独居的柔弱寡妇来说，都太难以接受了。 她们从段娘子家出来，去得月楼吃饱了才回客栈。 池檀打算摇人，靠她们几个浅薄的法术，是追查不到这等大妖的下落的。 九天玄女很乐意给她们传授追查妖魔之物的法咒，又好好勉励了一番凌霜，这才去忙自己的事。 池檀手中结印，查找镜中妖气的来源，却发现，仙力直指的方向，是太守府。 第25章 姑苏城奇案5 “监守自盗？” 凌霜站在桌边，双手环胸，脸色越发冷了。 池檀问：“那日你去太守府，可曾发现妖气？” 凌霜摇头，“不曾。” 池檀点了点桌面，“未必是监守自盗，但肯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她声音稍微高了些，“敖冰，吃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 敖冰嘴里还嚼着红烧肘子，施了仙术把自己油腻腻的手弄干净。 “事不宜迟，这会就走吧。” 仙力一直延伸到太守府后院。 她们避开太守府众人，推开后院的厢房门，却只见一位女子对着镜子而坐，镜中清晰映照出三人的身型。 “你们来了。” 凌霜和敖冰剑已出鞘，池檀手中捏诀如临大敌。 这女子身上的妖气实在过于浓郁，又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相遇，很难不联想到最近奇案背后的妖怪。 女子转过身来，媚/眼如丝、妖艳极了，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我还以为，你们要再过好久才能找到我呢。” “这样，我就可以多杀几个人了。” 凌霜提剑便砍。 女子瞬间就变成一缕青烟要钻入镜中，却发现自己恰好中了池檀的套。 九天玄女听了她们的叙述，就说这可能是只镜妖，以镜子为媒介游走于姑苏城每家每户，行踪不定且离去后察觉不到妖气。 但缺点就是战斗力不强，而且在她钻进镜子之前捏诀，便可布下针对妖身的天罗地网，届时就逃脱不得。 池檀在踏入太守府时就迅速捏诀，而凌霜提剑上前，就是为了逼她化为原型逃跑。 池檀手中飞快结印，给罩住镜妖的诀上又罩了好几层仙力。 镜妖被箍成灯笼大小的模样，身子团在后面模糊不清，只留着一张愤怒的脸对着她们三人。 敖冰走过去踢了一脚，镜妖被踢地咕噜噜滚到凌霜脚下。 “若我们不来，你还打算杀几人？” 凌霜收起剑，将被箍住的镜妖放在镜台上。 池檀听到帷幔里传来的紧张呼吸声，眼神一厉。 手中一动，仙力便将垂落的帷幔击飞。 镜妖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 床上躲着的，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十一二岁的样子，看起来稚气未脱，因为害怕泪水留了满脸，手却紧紧捂住嘴巴。 没有妖气，是个凡人。 镜妖被池檀的镇邪诀束缚住之后，施加在小姑娘身上用来藏匿气息的妖气消散，因此被池檀察觉到。 面对着镜妖时脸色很冷，但对着小姑娘，即使没有洗脱嫌疑，池檀还是温柔了些。 “小妹妹，你为什么在这里？” 也许是看到这个姐姐和颜悦色的并不可怕，小姑娘慢慢放下捂着嘴的手。 她闭气哭了太久，这会又开始打嗝。 敖冰被池檀示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拿过旁边的水杯给小姑娘倒水喝。 凌霜并没有过来，站在镜妖旁边看着床幔处，手搭在剑柄上，方便随时出鞘。 “姐姐，你们是好人吗？” 她喝完水，看着池檀她们的眼神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地发问。 “当然是。”池檀的脸和笑容最有欺骗性了。 小姑娘捧着水杯放下心防，“那你们可不可以放了月姐姐？” “月姐姐？谁，那个妖怪？” 敖冰指着大头版镜妖发问。 小姑娘眼泪又蓄满了眼眶，“月姐姐她是个好妖。” 池檀叹口气，又给小姑娘蓄了一杯水。 “你别急小妹妹，姐姐要问你几个问题，要是你都答上了，我就放了你的月姐姐如何？” 镜妖因为小姑娘的话有些动容，听到池檀说的，刚想张口让小姑娘不要上当，就被凌霜施了闭口诀。 对着凌霜那比玄铁剑还冷的眼神，镜妖打了个寒颤，安静下来。 小姑娘信以为真，用力点了点头，看着池檀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你叫什么？多大了？在太守府干什么？” “我叫秦芸娘，今年12岁，我是大人新纳的姨娘。” “艹。” 敖冰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狗彘不如的太守，我这就去打他一顿！” 她越想越气，起身就往外走。 池檀头疼地按住情绪上头的敖冰。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小姑娘却不害怕脾气暴躁的敖冰，拉了拉她的衣角安慰她。 敖冰顿住，瞬间平静下来。 “那你今天晚上是在干什么呢？为什么月姐姐会出现在你的房间？” 池檀摸了摸小姑娘的发包，这么稚气未脱的一张脸，太守那个老头子也真下得去手。 一树梨花压海棠，还是未开的海棠，也不怕遭报应。 “大人今晚过来说要让我快活，他比我爹还大，又压在我身上，我实在害怕，便大哭起来。” “结果月姐姐就出现了，她从镜子中出来，大人看见她就自己走过去，进入镜中不见了。” “你们来之前，月姐姐还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 “但她不让我跟别人说这件事，我却跟你们说了。” 小姑娘头垂着，显然镜妖的嘱咐和池檀的要求相悖，但她为了救镜妖，只能选择说出来。 “芸娘做的很好，很勇敢，也很善良，芸娘是个特别好的小姑娘。” “因为你说出了实情，所以我打算放了你的月姐姐。”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然后兴奋地跑到镜妖面前。 “月姐姐！她们说要放了你！” 镜妖挤出一抹苦笑，谁知池檀却真撤了束缚着她的镇邪诀。 但妖体本元处的仙力却又让她明白，池檀并没有完全放了她，只不过是大家联手，在小姑娘面前演一场。 她会意了池檀的眼神，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脸。 “芸娘真乖，这些都是月姐姐的朋友，刚刚只是在跟姐姐一起玩呢。” “真的吗？”芸娘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转头看向后面两人。 凌霜面色有点冷，她不太敢看，后面两人就和善很多。 敖冰点头如捣蒜，池檀也笑着点点头。 “月姐姐吓到我了！” 小姑娘重重吐出一口气，“还好我全都说了，不然月姐姐岂不是要生我气，再也不理我了！” 镜妖刚想苦笑，被池檀的眼神直直盯着，就笑不出来了。 她只能僵硬地转换神色，“芸娘说的对，芸娘是个诚实勇敢的小女娘！” 小姑娘一晚上遭遇了这么多，见月姐姐没事后，很快便困了。 她沉沉睡去，池檀同样施法修改了她的记忆，让今晚所发生一切变成一个甜美的梦。 镜妖又被镇邪诀禁锢住，凌霜问道：“这小姑娘怎么办？” 池檀心中有个大致的想法，但现在处理镜妖要紧，小姑娘的事可以拖到明天。 “你杀掉的那些人尸/身在哪？” 敖冰给镇邪诀上安了根仙力搓成的绳子，提溜着镜妖往她藏/尸的地方赶。 镜妖虽然没什么抗击打能力，但在镜中世界，却是无敌的存在。 她幻化成绝世美女的模样，将男人吸引过来。 只要踏入镜妖掌控的领域，那男人的命就牢牢握在她手里，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她借由镜子和一切反光的东西为媒介，将男人身体直接运到老巢，再慢慢吸干他们身上的人气供自己修炼。 池檀她们抵达镜妖老巢，看着太守还算“新鲜”的尸身，和不远处早已风化的骷髅，陷入沉默。 得来全不费功夫，姑苏城那么多失踪的男的，恐怕尸骨全都在这里了。 池檀放大镇邪诀的范围，镜妖身体舒展开来，坐在她洞穴的凳子上，吹了吹自己的指甲。 “坐吧。” 她姿态懒散但媚意横生，池檀不得不承认她很美。 有充足的勾到那些男人的资本。 “妹妹们，听姐姐讲个故事吧。” ………… 徐月娘嫁到了城东，她夫家姓吴，那条巷子基本上都沾亲带故，隔壁的屠户也姓吴。 她自小便生的漂亮些，大家都在暗地里说她有狐媚像。 但吴大哥还是上门求娶了，新婚前几个月，两人也过了些蜜里调油的日子。 但后来她去城外上香，只不过与别的男子多说了几句话，被邻里瞧见了，回家就遭了一顿毒打。 她长得本就好看，那男子见色起意，她推脱过程中多说了两句，不知怎么的传到丈夫耳朵里，就成了与情郎相会。 徐月娘百口莫辩，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毒打，然后就被关在房中不给吃喝。 她饿的发昏，实在受不了了认下这罪名，才吃了口饱饭。 谁知这却是噩梦的根源。 从此之后，只要她跟旁的男子多说一句话，哪怕对视一眼，丈夫都会觉得她红杏出墙而虐打她。 她被打怕了，不敢出去了，也被丈夫扯着头发，盯着镜子问：“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张脸特别美？嫁给我吴某人委屈了你了？” “你的情郎在哪里？说！你还背着我与谁有染？” 无论她承认与否，丈夫都不会放过她。 打到鼻青脸肿之后，就会把她关到柴房，几天不给吃喝。 好在柴房旁边是吴屠户家的院子，屠户家的妇人会给她塞几个馍馍、一碗稀粥。 她命硬，就这么活了下来。 结果某天，她真遇上了以前的竹马，得知她的遭遇后，愿意娶她。 徐月娘回去就跟丈夫摊牌了，要和离。 “你这个狐媚子，出去一趟又勾搭上哪个旧情郎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就被打死了。 丈夫匆匆借了马车，给的借口是要陪她回娘家。 在路上，她的尸身被推下了山崖。 故意摔断腿的丈夫驾着染血的马车回到城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惨状赢得大家的同情，成功晋升为爱妻、但命不好，妻子回家省亲途中出了意外的年轻鳏夫。 好在她命不该绝。 魂魄被悬崖下一柄妖镜吸走，潜心修炼两年，她修出妖形回到城东，却发现满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自己的丈夫用自己留下的嫁妆财产打了新的家具，准备迎娶新妇。 房梁上高高挂起的红色喜灯，是那么的刺目。 也许是出于对丈夫的恨意，也许是同为女人，出于对未过门新妇的怜惜，她出手了。 她本身修炼的就是邪术，在自己本来的容貌上修饰一下，就足以吸引这些臭男人的目光。 迎娶新妇是人生最得意之事，丈夫喝高了酒，看见她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步履蹒跚着就朝镜台走来。 用前任妇人的嫁妆钱、为新妇打的镜台。 她把男人拖到自己悬崖下的老巢，没有立刻吸干他，而是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折磨。 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可得让男人好好也感受一下。 谁知有日她一个不留神，男人用她片肉的刀自戕了。 “啧，真是个孬种，这种事放到自己身上，就疼得受不了了。” 镜妖捂着嘴娇笑起来，声音妖媚酥骨，池檀她们却只觉心中一片悲凉。 第26章 姑苏城奇案 完 镜妖确实抓了不少男人，再吸干他们修炼。 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吗？ 看池檀三人沉默，镜妖娇笑着抿了口茶水润润嗓，继续娓娓道来。 “吸干他之后我法力大增，可以在方圆五里的镜子间穿梭，也是这样，我看到隔壁婶子又被挨打了。” “婶子和我同病相怜，也不知道他们吴家的男人，是不是从根子上就遗传了爱殴打妻子的毛病。” 镜妖妩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怨毒狠戾，“冤有头债有主，我本不想再杀人，结果那日他却几乎将婶子打死。” “婶子可是自我成婚以来，唯一对我好的人啊。” 回忆起往事，镜妖的眼神中有点点泪光。 “她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却依然愿意给我吃碗稀粥、从牙缝里省下两个馍塞给我，我怎么可能，让她一直被这样的畜生虐待。” 五月十二日那晚，吴屠户打完媳妇之后就匆匆出门，往烟花柳巷而去。 镜妖为了保护妇人，没有在吴屠户家里结果了他，而是特地尾随他去了月来店。 城东是下等人住的地方，除了像吴屠户这种出卖体力和吃食的，就是鱼龙混杂的妓子。 这条街上妓馆众多，有高端的藏香阁，也有不入流的窑子，如月来店。 吴屠户没什么钱，能去的起的，也就月来店这种地方。 他进了月来店，没来得及泻火，就被花娘灌得不省人事，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已是第二天晚上，屋内只有他一个人。 月来店这种地方，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姑娘们可不会像藏香阁那样，守在身边照顾你。 想要温香软玉时时陪在身侧，就不是那个价钱了。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镜妖动手。 她幻化出人形，站在镜子旁边召唤吴屠户。 吴屠户本就没泻火，又猛然看见之前一直肖想的隔壁俏丽侄媳，精/虫上脑，哪里能想到是个陷阱，立刻飞奔过去。 “好侄媳，快给我吧。” 镜妖面上依然妖媚，心中却冷笑连连。 她果然没有猜错，吴屠户一直对她心怀不轨，又碍于身份得不到，日久生恨，所以才编造谎言，让丈夫日日殴打她。 …… 吴屠户十二日离家，十三日睡了一晚，十四日白天龟公进来看时还睡得跟猪一样，十五日再去催着给钱，却发现人已经不翼而飞。 妇人完美排除怀疑，太守府只是略问了问就放了她。 镜妖吸干吴屠户生机之后法力再翻一倍，但依然秉持着原则不肯轻易出手。 第三起案件毫无例外是黄富商。 这是个心黑手狠的恶人，喜欢在床/上玩些凌虐人的手段。 雪香都快被他玩到窒息，实在看不下去的镜妖出手了。 香肩半露、妖娆惑人的尤物显然比床/上被折磨地半死不活的那个看起来更吸引人，但黄富商经历过大风大浪，有些警惕，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当。 好在镜妖吸了吴屠户精气之后法力大增，用了些妖力诱惑他，黄富商才乖乖入瓮。 她转身想走，床上昏死过去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想修改掉雪香的记忆，大致明白过来的雪香却跪坐而起，磕了三个响头。 “姑娘救了我的命，我若能活下来，但凭姑娘差遣。” 秦楼楚馆死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是最底层的人，连乞丐都不如，哪怕雪香是头牌，也避免不了这种命运。 要不是镜妖出手，雪香今晚肯定就被黄富商玩死了。 镜妖本也可以顺带杀死雪香，这样死无对证，没人能知道她的秘密。 但她动了恻隐之心。 看了床/上浑身青紫、脖子上勒痕尤其明显的人一眼，镜妖转身走了，也没有施法修改雪香的记忆。 黄富商一失踪，雪香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命活，但她不想暴露救命恩人。 所以便尖叫出声，引来了值守的龟公和老鸨。 黄富商手下的人很快报了官，而她也被押去太守府审讯。 但她咬死了被黄富商打昏过去，再醒来人就直接消失了。 她伪装出一副疯疯癫癫受了刺激的模样，说话语无伦次，还时不时尖叫出声，让办案的衙役无法询问。 不过这些衙役大多想询问的是她在床/上服侍贵客的细节，这些问题翻来覆去的问，至于真正的案件经过，反倒没几个人关心。 好在她把自己弄的奇臭无比，没有衙役愿意忍着恶心对她下手。 不知道太守府内部是怎么判定此案的，关了几日之后，雪香又被放了。 她从小便长在烟花柳巷，出落得漂亮后就被老鸨买回去好好“培养”，出了太守府的大门，竟然只能回那个虎狼窝。 但她心意已决，绝不肯再接客，于是将计就计维持疯癫的样子。 老鸨看雪香没有了价值，便借着雪香房里有恩客失踪、藏香阁生意大受影响为由，昧下了雪香这些年所有的银钱，她只趁机夺了一柄小镜子。 老鸨见只是面不值钱的铜镜，就随她去了。 阁里不知道内情的姐妹还在笑话她，都疯疯癫癫的了，还要照镜子臭美。 只有雪香知道，她想联系上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日日对着铜镜念叨，也许镜妖是被她吵烦了，有一日真的回应了她。 之后，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镜妖会在晚上过来，偷偷接济被克扣、吃不饱饭的雪香，就如当年隔壁妇人偷偷接济吃不饱的徐月娘一样。 ………… 说来也巧，第四个死掉的男人，是徐月娘的竹马，说让她与丈夫和离、再嫁他的那位。 镜妖吸干黄富商之后法力进一步精进，不仅限于镜面，而是任何反光的物体都可以为她所用。 徐月娘本来以为他可以当自己的仪仗，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谁知，那却是一个不亚于吴家的地狱。 也是在藏香阁待了许久，镜妖才知道她的那位竹马，也来这等烟花柳巷之地。 不是为了买，而是为了卖。 至于卖的人，是他的妻子们。 他诓骗了一个又一个良家妇女，再把她们弄残，卖到窑子接客，除去老鸨的抽成，剩下的钱都是他的。 有些特殊癖好的客人，还偏偏喜欢这种不良于行、身体有恙的女子。 而他用女子赚的血汗钱，再去赌场上挥霍。 他一直为妻子营造的是身体衰弱、不便见客的形象，若有女子不堪受辱自戕，那就“恰好”身弱病逝，棺材一封钉，立刻死无对证。 而他很快另娶新妇进门，即使有女子亲属质疑，也会因为给的足额赔偿封口。 毕竟有钱不拿是傻瓜，至于死的人，又不是自己。 如此拙劣的手法，竟然没有一人戳破。 短短几年间，就这样让他祸害了六七位女子，还想祸害徐月娘，徐月娘的丈夫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提前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得知一切真相的镜妖再也无法忍受，大庭广众之下，在桥上要了他的命。 甚至没有幻化出人形，而是用妖气在水中化了赌桌，男人就迫不及待的自己跳下来。 吸收了他的精气，镜妖的掌控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内城。 所有人家的镜子都牢牢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那晚许秀才要借醉行事，被她杀了；太守要强迫幼女，也被她杀了。 可惜，池檀她们来的太早，不然她能杀尽这天下所有负心的男人。 …………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没有人再去喝。 良久，池檀才说了一句：“这些人是否真如你所说，我们自会去查探，现在你还是要去酆都受审。” 镜妖咯咯笑起来，眼里却带了泪：“我自从修了妖道，便知有这一日，既已走了这条路，是不可能后悔的。” “恨只恨自己修为不够，败在你们手里，没再多杀些男人。” 池檀并不理她，只说：“附近是否有天王殿或五营兵马司的武神？” 为方便众仙下界联系，神仙间有独特的联络方式。 凌霜抬手起印，隔了几息道：“有，说很快就到。” 敖冰发问：“叫武神干什么？让他们帮忙把这镜妖押到酆都去吗？” “嗯，”池檀点头，“太守之死事关重大，我们得去处理城内的事。还有雪香芸娘等人，也需要妥善安置。” 来者很快，对过暗号之后，池檀她们压着镜妖出了洞穴，却发现洞外是沈樾之。 “破宵星君。”三人纷纷见礼。 沈樾之看见池檀，愣了一瞬才回礼。 简单说明缘由之后，他当即应允。 用捆妖锁再给镜妖施了一层枷锁，收进专门用来关押运输妖物的小天地中。 “我正要去一趟酆都，你们还有事要在此地逗留？” 池檀并不回话，凌霜又是个冷冷的性子，敖冰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破宵星君，为了抓这妖怪，我们出来的匆忙，好些无辜妇孺并没有安置妥当，所以还得回城。” “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沈樾之点头，“去吧。” 进到城内，估计沈樾之听不到了，敖冰才敢八卦。 “你还没与破宵星君和好啊？” 池檀语气有点淡，“本就不存在关系闹僵一说，何来和好？” 敖冰瞅瞅池檀的神色，再与凌霜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了。 要是眠舒在，她还能与池檀说两句，敖冰对自己的情商有清楚的认知，多说多错，还是闭嘴的好。 第27章 镜妖的选择 此刻正值深夜，她们兵分两路，凌霜去太守府抱出熟睡的秦芸娘，将太守尸身、小纸人化的秦芸娘尸骨扔进房间，再一把火烧了这片地方。 火势很快，眨眼间就窜上房梁，看着惊慌失措赶来救火的下人们，凌霜紧了紧怀里的小姑娘，毫不留情转身。 天明之后，无论谁再来验，都是夜里不小心走水，烧死了太守和他刚纳的小妾。 池檀和敖冰则去藏香阁，叫醒正在熟睡的雪香。 拿出镜妖给她们的一柄发钗，雪香相信了池檀她们也是被月娘救下的女子。 “事不宜迟，趁着这会大家正忙，咱们快点走。” 夜晚的秦楼楚馆正是热闹的时候，龟公们都去了前院，后院空置，正方便了池檀她们不动用仙力，带着个凡人女子逃跑。 而她们去的地方，就是徐月娘家。 池檀刚刚去藏香阁时路过这，顺手用仙力把院子打扫干净，进门就发现凌霜已经到了。 看到几人进来，凌霜以手抵唇，示意她们噤声。 让雪香也去睡下，她们三人坐在院子里，开着隔音罩聊天。 “明日我去买下这个院子，将房契给雪香。” 徐月娘和丈夫双双身亡，上面又没有父母，这座院子被收回当族产。 因为失踪风波，这院子根本租不出去，池檀去买，那些人只会当她冤大头，巴不得赶紧出手。 “我有个想法，”池檀看了一眼隔壁王大娘家，“我想让她们做点生意养活自己，总比靠男人养着强。” “做什么生意？” 池檀摇头，“这个还得与眠舒商议，我们没有在人间界生活过，不好擅作主张。” “那藏香阁别的姑娘呢？就让她们这样水深火热的活着？我真想一把火全烧了那些地方。”敖冰愤愤不平道。 “没用的，你今日烧了城东，明日城西又会出现新的一条街。” 池檀看着树梢漏下的月光，语气有些沉，“人间界这么大，你不可能烧光每一条烟花柳巷，就算都烧光，他们也会新建。只要有需求，这种买卖就永远不会停。” “那怎么办？”敖冰烦燥地以头抢桌，“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憋屈死我了。” 池檀用《天星斗阵衍变》课上学到的掐指一算，抬头看了看天上群星。 “天下将乱，新紫薇星升起，也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 时眠舒听说了这事，立马下界见了几人。 最后隔壁的王大娘、吴寡妇、雪香还有芸娘四人一起，打算开个饭馆。 她们现在都是孤家寡人，吴寡妇听说这事之后，变卖了城北的房子，在城东这边租了个铺子。 王大娘和吴寡妇有一手好厨艺，时眠舒又给她们教了几道可以安生立命的菜品。 目前先给她们教这几道，等日后有空再教别的。 雪香和芸娘被池檀套了换颜术，日后无论谁见了她们，都再认不出来。 池檀还点化了一个小纸人，十分高大威猛，平日在前堂帮忙跑腿、拎些重物，对另外三人只说是雪香的家中兄弟。 她们四个弱势女流，若没有男丁撑腰，必然会被别人打上主意。 对雪香，池檀则说小纸人是月娘找来保护她们的。雪香是唯一知道镜妖身份的人，所以小纸人的来历她可以帮忙遮掩。 至此，被镜妖救下的四个女人在城东这里，开启新生。 池檀她们只说四人若有事，去城外九天玄女娘娘庙里烧香便能联系上。她们作为玄女的信徒，还要去别处布道救人。 从城东离开后，她们一行去探查了死去几人，发现镜妖所说一点不假。 拿到足够的证据，池檀对着另外三人道：“我得去一趟酆都，镜妖无辜，要想办法转圜。” “你们有谁要去的？” 敖冰首先拒绝：“我不去，那地方阴森森的，我不想去。” 池檀略有歉意，“我也得留下来，盯着王大娘她们把菜谱学会。” 凌霜手握剑鞘，往池檀那边走了走，示意跟她一起去。 “那就天界见。” 敖冰嗯嗯点头，已经迫不及待拉着时眠舒走了，“走吧眠舒，你现在来了，咱们去得月楼好好吃一顿。” 池檀凌霜对视一眼，寻了处没人的巷子，身型消失，立刻往酆都赶。 酆都与人界隔绝，得要特定的法令才能进去。 进去之后暗无天日、鬼气四溢，池檀有点明白酆都大帝和众阎王为什么看着那么森然，不太像活人了。 任谁在这种条件下常年办公，都不可能阳光开朗起来。 向差吏出示了身份，她们立即往关押妖物的地方走。 酆都众仙效率很高，昨天才抓到的妖，今天就在审判了。 池檀和凌霜对视一眼，有些后怕。 幸好没有和敖冰她们吃完饭再过来，不然赶不上审判，镜妖岂不是要枉死。 她们到的时候，判官正在审判镜妖，沈樾之居然也在。 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直盯着池檀，池檀不卑不亢地瞪回去。 好在沈樾之很快转过头去，看着上方的判官。 判官脸色苍白如鬼，如果不是穿着不同，也没有戴枷锁，与关押起来的妖鬼，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镜妖被判受三十往生鞭，再魂飞魄散，永无来生。 早已心如死灰、匍匐在地的镜妖，听到判官的判决，也还是流了一滴泪。 池檀等判官宣判完后，才把证据呈上前。 “大人，此妖是我们捕获，破宵星君代为移交酆都的，刚刚我们收集到了她所害五人并非良人的证据，还请大人详阅。” 判官接过她手中的证据，有证词，也有留影石。 那五人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被呈于桌岸上。 徐月娘丈夫杀妻抛尸；吴屠户殴打妻子、将病猪卖出致两家共计十口人死亡；徐月娘竹马更是迫害无辜女性达六七人；被黄富商凌虐致死的窑姐小倌多达二十余人，他用钱将这些命案压了下去；姑苏城太守不仅强迫幼女，更是在姑苏城大肆买卖官位，上任以来，杀死数十任察觉他卖官鬻爵行为的同知推官，余下的，都是与他同流合污之人。 镜妖杀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手上全都沾染了人命。 但她杀人时并不知这些人本就恶贯满盈，只是出于对女性的同情。 池檀抱拳行礼，“大人，镜妖虽有杀人行径，也确实修炼了妖邪之法，但她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某种程度上，算是为民除害，肃清当地风气，是大大的义举，至于她的判决，还请大人斟酌。” 池檀顿了顿，看了眼不可置信的镜妖，“且，那五人要是没被镜妖所杀，照他们生前恶贯满盈的做法，只会积攒更多无辜冤魂，届时还得麻烦诸位夜直判案，镜妖此举，也是为诸判官减轻了负担。” 池檀虽然有意为镜妖开脱，但这话却不假。 酆都不管人间事，太守他们只会在死后被宣判罪行，如果罪恶罄竹难书，对酆都众判官来说，确实是很大的工作量。 主理此案的判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翻供，又叫了两位判官前来相商。 池檀走上前去，蹲在跪坐在地的镜妖面前。 她朝镜妖笑了笑，将镜妖之前给她，用来获取雪香信任的发钗，簪回她头上，再顺了顺镜妖散乱的发丝。 徐月娘生前爱美，变成镜妖后也爱美，所以池檀觉得，不能在酆都这种地方，让她失了体面。 “我已经将她们都救下来了，目前安置在你家中。” “王大娘她们打算开个小饭馆，我还有一个朋友，是个厨修，给她们教了几道菜，能够让她们在这姑苏城立足，再也不必仰男人鼻息而活。” “雪香问你去哪里了，我只说你杀光了姑苏城所有的坏人，去别的地方拯救别的女娘了，可能很久也不会回来。” 镜妖嘴唇颤抖，泣不成声。 她被抓、被审问一直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此刻却哭得像个泪人。 “谢谢你，谢谢你。” 池檀替镜妖擦干脸上的泪水，语气很温柔，“不该言谢，若不是你的义举，她们早都死了，是等不到我来救的。” ………… 诸位判官最后一致定夺，免去镜妖一切刑罚，但到底修炼邪术犯下错误，需得再入轮回。因为有功，再入轮回的身份，她可以自己选。 池檀看着镜妖在那挑挑选选，与之闲谈：“你下辈子想当男子，换一种不同的人生吗？” 镜妖抬头，笑了笑。 她一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感觉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不，我还要选女儿身。” “因为女郎更能感受这世间的美好，更能体谅、共情他人的不易和痛苦，带给世间温暖和希望。” “虽然这辈子吃了男人的亏，但我依然不后悔。因为女儿身，我才认识了王大娘、雪香，认识了你们这些仙子，下辈子，我依然要选女郎。” 她眼神中带了些憧憬，“只不过，受困于此生地位太低，成了镜妖，我才有能力做那些事。下辈子，我要选一个出身好的，这样才能帮助更多的女子。” 池檀看着她选了清平公主大女儿这个身份。 她们之前在得月楼时，听闻清平公主即将临盆。 但天下将乱，也不知这个身份是好是坏。 凌霜什么都没说，却特意找来镜子和水盆，让镜妖梳洗完毕，再去走奈何桥。 沈樾之一直旁观了全程，直到这会，才开口说话。 “人间界女子多有不易，她是个好妖。” 池檀瞅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镜妖的选择 第28章 清平公主 池檀和凌霜都没有搭话，沈樾之也不觉尴尬，自顾自说着：“我在凉州城那些年，见多了失去父亲、丈夫、兄长的女子，边关本来苦寒之地，她们又丧失了家中劳动力，过得很是艰难。” 池檀抬起头看他，“那她们是怎么活下去的？” 沈樾之看着奈何桥上的镜妖，语气有些沉：“有改嫁的，有自戕的，有逃往中原的，剩下的拿起刀剑参了军，女子也一样能保家卫国。” “人间界允许女子参军？” 池檀在人间界走了一遭，才知道这界对女子竟是如此苛刻，女子参军，更是闻所未闻。 高大的武神回过头来，肩宽腿长、身姿笔挺如松，“沈家军收留了数百女子，训练成女子军，即可上阵杀敌，也可救治伤员、处理军中杂务。” “当时雁门关大捷，我父亲特意上书请命，人皇才批准设立的女子军，别的军中，应该没有此例。” 池檀不曾听他说过未飞升之前的事，今天偶然听到，倒是对沈家军肃然起敬。 “那你父亲呢？” 凌霜拉了拉她，池檀不解的回过身，凌霜冲她摇摇头，示意别问了。 沈樾之却并不在意，“无妨。” “我父兄与五万沈家军一起，皆战死于洮城关。” 池檀愣了愣，许久才道：“他们都是忠烈，你节哀。”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沈樾之态度已有所软化。 “父兄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死在战场上，本就是武将的命。我即已飞升，便不会再被之前的事过多纠缠，你无需安慰我。” “我要回天庭，可要送你们一程？” 最后两人是搭了沈樾之的顺风车回去的。 在太一学府的通行玉牌上提交了酆都的官文，学府自会有掌教判定她们这次试练是否合格。 虽然解决了此案，池檀心中紧迫感却不减。 她若不知人间界情况，躺平也就罢了，如今却心急心焦，一刻也不得安宁。 想了又想，还是联系了沃真元君。 沃真元君飞升之前就是种地的，如今主管人间界农桑秋收之事。 此刻，她和徒儿朝真正在试验田里观察新种的收成。 池檀过去的时候，两个人裤腿挽起，脚上全是泥。 “阿檀来啦，快过来看看。” 池檀上前，看着沃真元君手中的麦穗。 “是不是比之前那一批要饱满些？这可是朝真种出来的。” 池檀点点头，这批的麦穗确实鼓鼓囊囊，一枝上面挂了许多，看着产量是比之前高。 朝真与池檀熟了些，也没初见时那般拘谨了。 “我们这便收拾了下界吧，早点把这批种子送出去，也就多一些人能吃饱饭。” 沃真元君从田里出来，单手提起田埂上的鞋往外走，看着真跟农妇没什么区别。 “元君要下界？去哪里？” “去皇城，那周边农户最多，新种子也能最快流通到各地去，比我们挨家挨户分发要快得多。” “你要跟着去吗，阿檀？”朝真学着她师尊的样子，拍了拍两只鞋底，干涸的土块散落下来。 她才想起自己是个神仙，慌忙施了净身术，冲池檀不好意思地笑。 “去。” 池檀很肯定，只有跟着沃真元君下去，才能探查到人间界最底层的民情。 ………… 池檀上次来皇城，还是与敖冰她们换了粟米，拉到上郡城西王母庙前施粥。 当时匆忙没来得及细看，如今却发现，皇城并未自己想象中那么繁华。 姑苏可能因为远在江南，感受不到战事紧迫，依然是一片小桥流水、纸醉金迷的景象，皇城却不同。 自从西北战线全部溃败后，北方重镇便接连失守，皇城内有不少从那边逃难过来的流民，各个衣不蔽体、面如菜色。 其余人家怕被流民烧杀抢掠，皆紧闭门户，整座城看起来十分萧条。 沃真元君将种子交给她们在京城设立的几十家杂货铺，又带着池檀往城外赶。 这些杂货铺中售卖的种子，都是沃真元君和徒儿们种植出来的，会以稍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出，再流向各个城池。 铺中的掌柜小厮们，也是没有修行天赋，甘愿留在人间的凡仙。 她们径直去了城郊一处庄子。 与别的达官显贵的庄子不同，这处聚集着大量的流民，坐落着的全为土胚房，远处则是大片大片的良田。 到了正院，屋中立刻有嬷嬷出来迎接。 “您可算来了，我们公主盼您许久了。” 推门进去，屋内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床上坐着的女子带着抹额，怀里还抱着小婴儿。 她刚生产完虽然脸色还苍白着，却凤眼含威，让人望之生畏。 只不过对着沃真元君，语气就热络了起来，“姐姐，你可算来了。” 沃真元君上前，“快好好坐着，别惊到孩子。” 婢女给池檀她们看座，嬷嬷接过小婴儿放到摇篮里，刚好在池檀右手边。 她看了看小婴儿，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露出甜甜的笑容。 之前沃真元君就说了，她们要去找清平公主。 那这个婴儿，这就是镜妖的转世？ 沃真元君拿出长命锁，压在被子旁边，摸了摸婴儿的小手。 “可取名字了？” “取了，叫长定。” “长定，”沃真元君略一思索，“是个好名字。” “你身子可好些了？” 清平公主点点头，含笑道：“好多了。” “姐姐今日来，可是又出了什么新的种子？” 沃真元君点头，将怀中的布袋取出，“这是朝真新种出来的，比之前产量能翻一番，你看看，让他们抓紧种下去。” “当真？”清平公主眼睛一亮，拿过种子细细观察了一番。 “太好了，我这就吩咐他们种下去，如此秋收便能比去年多出足足一倍，可让更多流民饱腹，沃真，太好了。” 池檀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清平公主是个喜形不怒于色的人物，没想到，丰产的种子竟能让她如此开怀。 沃真元君问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流民很多，可是你又收纳了些？” 清平公主颔首，“愿意在我这里劳作换口饭吃的基本上都来了，其余不愿意的，可能还在城内乞讨。你们来的时候瞧见了？” “瞧见了，”沃真元君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子，是救不过来的。” 清平公主苦笑，“那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嬷嬷听到这句，领着侍女们出去了。 “姐姐怕是不知道，我父皇已经驾崩，如今宝座上那位，是我的兄长。” 沃真元君手一下子收紧了，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说流民怎么一下子多了起来。” 池檀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下朝真，朝真会意，给她传音：“如今新的人皇是出了名的暴戾昏庸，上位之后不仅不给上任人皇举办国丧，反而大兴土木，百姓流离失所的不在少数。” 难怪她在姑苏时，没有听到上任人皇驾崩的消息。 “我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清平公主叹道，“我一届女流，若干涉朝政，只怕我那皇兄，下一个就要拿我开刀了。” 对上她的眼神，虽然有心痛、无奈，但池檀还是看出了其中的不甘和愤慨。 心有不甘，那便好办了。 池檀计从心来，转瞬间就有了主意。 面上却不显，只道：“我还是第一次来，之前不知道，给长定没有准备礼物。” 她佯装从袖中取出，实际上用栀子本源化了一只发钗，除了上面的栀子花纹外，与镜妖那支并无不同。 “这是我早年得来的一只发钗，日常佩戴可以清心明目、延年益寿，公主等她长大了，交给她吧。” 那发钗泛着淡淡的清香，显然非凡品。 清平公主对沃真元君的身份略有些猜测，见池檀拿出这么贵重的礼物，一时间不敢接。 还是沃真元君接过发钗，放到清平公主手里，再攥紧她的手，“既然是给孩子的，你就好好保管，等大了再给她。” ………… 最后她们留下来，与庄子上人一起吃饭。 池檀看着与城内流民精神面貌大不相同的众人，一时间有些感慨。 君王若昏庸无道、治国无方，百姓只会深受其害，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 池檀寻了个机会，将玄冥真人赠予她的、自带万亩灵壤的小天地借给沃真元君，也许在她们手里，这方小天地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后面几日，她跟随沃真元君去往各处，发现到处都苦于苛捐杂税，百姓食不果腹、民生凋敝。 可因《女青天律》约束，她们却不能对凡人施以援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官差为难，搜刮走家中的余粮。 直到回到天界，池檀心情还是很沉重。 她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就去求见西王母。 听闻她来意的西王母沉吟半晌，道：“你可想清楚了？若被灵官殿判定你牵扯进人间界兴衰更替，就会被他们责罚。” 池檀叩头，行了个大礼。 “娘娘，我想清楚了，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那些凡人枉死，不如另博一条出路来，池檀不怕责罚，更怕良心难安。” “这也是娘娘教我的，护佑人族是我们为仙之本。” 西王母看着她那犟种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开始掐指演算。 池檀对于天机的推演只是课上学到的那点皮毛，看不清具体的走向。 西王母却不同，她推算片刻后，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去吧。” “我会向昊天上帝请命，让你师出有名，来日若真犯了天律，灵官殿那里也好分说。” 第29章 人皇炼丹 这件事，池檀并不打算和她的朋友们说。这一去，可能好处全无、坏处颇多，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连累了朋友。 凌霜如今已拜了九天玄女为师，潜心修炼，时眠舒也在厨神座下修行，人间界都只能抽空去。 却不想，敖冰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非要跟着池檀一起下界。 她只是说，“我虽然没什么计谋，想不出来高深莫测的法子，但好在身子骨硬朗，日后若灵官殿真要责罚，那就都推到我头上，我皮糙肉厚不怕打，也就这一点能帮上你了。” 池檀有些感动，“那我必要好好筹谋一番，争取不让咱俩犯了天律挨打。” 两人相视一笑。 她们到了人间界，却发现街上流民大肆减少，整个皇城弥漫着浓浓的妖气。 前不久天王殿刚抓过一批大妖，人间界怎么又多出来这么些妖怪？ 街上匆匆而过的，大都是天王殿下凡的武神。 察觉到池檀她们也是仙人后，连招呼都顾不得打，眼神对视过就算见礼了。 看来妖气这么浓郁，已经惊动到天王殿，这些武神天兵又开始下界抓妖了。 池檀与敖冰对视一眼，打算去妖气最为浓重的皇宫一探究竟。 在她们眼中，整个皇宫都弥漫着冲天妖气，其中又以皇帝居住的太极殿为最，两人施了隐身诀，跟着端茶的婢女一起进去。 寝殿正中间，是个高达三米的铜炉，一道士正在口中念念有词。 旁边坐着的帝王已不年轻，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面目阴鸷，因为等了许久颇为不耐，端起宫女送来的茶喝了一口，就把茶盏摔在宫女身上。 那茶滚烫，宫女被烫得浑身一抖却不敢呼喊，跪下来无声求饶。 “拉出去，”人皇摆摆手，不耐道。 站在阴影处一动不动的太监很快上前，把吓得软成一摊宫女拉出去。 整个动作无声无息，殿内只有道士作法的声音。 池檀给敖冰使了个眼神，敖冰会意，跟着宫女出去了。 只留她自己在殿内盯着两人。 这道士也不知道是人皇从哪里找来的，学了个半吊子，池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徒有其表，咒文都念不全，只怕是抓鬼都不能。 良久，道士才睁开眼睛。 人皇快步上前，“天师，如何？” 道士作了个下揖礼，“贫道已将丹药配方初步融合，现在只需按照那位高人所说，滴入九九八十一人的心头血，再以猛火炼制七日，便可神丹大成。” “好好好，”人皇那张并不年轻的脸上焕发出生机，“丹成之后，朕必将天师晋为国师，好好供奉。” “现在天师自去取心头血，朕等了太久，要歇息了。” 他乘着步辇急匆匆往后宫而去，看着不像是歇息，倒像是泻火。 这人皇身上紫气衰微、几不可见，只等他再胡作非为几日，天道也不能庇佑他。 池檀望着他的背影目露鄙夷，又凛了神色，跟上张天师出去。 偏殿关着好些人，手脚皆被捆绑起来，喂了药昏迷在地上。 这些人中，有衣着华丽的，一看就是官眷，也有流民，但无一例外，全是女子。 那招摇撞骗的张天师进了内殿，却没急着取血，而是开始扒女子衣物。 池檀看不下去他那淫/邪的目光，出手把他打晕了。 偏殿地方不大，却横七竖八摆着百来个女子，池檀用仙力测了一下，好在都活着。 她长舒一口气，将这些人暂时都装在小天地里。 既然人皇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扣押官眷和流民，只为了取她们的心头血来炼丹，那池檀也不介意顺水推舟，给他制造点麻烦。 她拎起张天师，又回到大殿，直接掀开炼丹的炉子。 里面的草药和动物躯干池檀也大概认识，但合起来就不知道有什么功效了。 她直接联系了药神的徒弟。 也是个小姑娘，比她们大两届，池檀在太一学府时认识的。 “咦？你去人间界了？” 池檀点点头，催促她，“这边情况紧急，你帮我看看，这丹炉中是什么药？” “川穹、黄芪，居然还有妖兽的心肺……” “这是延年益寿的药，凡人吃了能活到百岁，但加的其他药物又有迷惑人心之效，我记得师尊讲过，得加点什么，能让吃了这丸药人听命于自己，是什么来着，我怎么忘了……” 她拍拍自己脑袋，努力回想缺的那一味药。 “是不是人族的心头血？”池檀想起道士说的话，提醒她。 “对！”小姑娘左手捶右手，肯定道，“得要八字均为桃花煞的女性心头血，凑够四十九人，融入这丸药中，便可让此人听命于自己。” 池檀发问，“四十九人，不是八十一人？” 小姑娘摇头，“哪用的了那么多人，四十九人已经是很阴毒的药方了，八十一人，闻所未闻。” 看来是这张天师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特意谎报人数。 “有别的法子可以替代吗？” “倒是有个法子，取这些人的指尖血各三滴，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就是实效短一些，而且对于服用之人来说，损伤不可逆转。” 池檀很肯定，“那就足够了。” “我教你一个法诀，你试试提取这药材里的真气，就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作怪。” 谢过小姑娘后切断通讯，池檀果然提取出一抹淡淡的紫气，想了想，她又把自己的仙力加进去。 敖冰这时推门进来，衣服上染了些血。 池檀眼神一冷，“你受伤了？” 敖冰摇头，语气有些疲惫，“皇宫里养了妖兽，刚刚那个宫女就是被拉去喂那些妖兽的。” 除了皇帝炼丹的这个寝殿之外，西北角那一片妖气是最为浓郁的。 刚刚敖冰为了救下那个小宫女，一路尾随他们到了此处，结果却发现此处养着数量众多、并未开化的妖兽。 那两个太监隔着高高的围墙把宫女扔进去，自己却害怕得赶紧跑开了。 敖冰瞬间现身，抱住昏死过去的宫女。 妖兽看到她立刻暴动，撅着蹄子就要过来。 敖冰无法，释放了一丝龙威。 大部分妖兽被吓得匍匐于地，却还有几个不死心的想要趁机偷袭她。 看到角落里堆起来的累累白骨，敖冰一怒之下把所有的妖兽全都杀了，自己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了点血。 “对不起啊池檀，我一冲动就把所有妖兽全都杀了，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明日人皇要是发现圈养的妖兽全都死了，估计就会谨慎起来，不好再引出背后之人。 但池檀即已提炼出这抹紫气，也能找到幕后黑手，倒是不必再利用人皇。 “无事，你若不杀了这些妖兽，就还会有无辜宫人死于它们之口，”池檀安慰她，“而且，我估计人皇明日也顾不上这妖兽的事。” 她和敖冰一起将四十九位女子的指尖血取下，又篡改了张天师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强迫成功了多名女子，又成功取到心头血，融合到丹药里面，而殿内所有的女子，全都被扔去喂了妖兽了。 池檀顺便给他施了清心诀，让他在丹药练成之前保持清心寡欲的状态，少去霍霍无辜的女子。 至于这些流民和女眷，池檀则统一给她们传输了一段记忆，即张天师和人皇在殿内那番大声密谋。 只等时机成熟，这些人就可变成刺向人皇的刀。 她和敖冰办完这些，又将这些女子连夜送到清平公主的庄子上。 ………… 夜已深，清德元君寝殿内却依然灯火通明。 “师尊可还是在生气？” 常德武神摸了摸茶盏的温度，给她端上一碗茶。 清德元君冷哼一声，显然是怒气未消，“敢调/戏我，捏死他已是我大发慈悲。” “师尊喝茶，这茶去火。” “既然已死，师尊便不要再因他而生气，否则只会让自己不快，徒儿也会担忧师尊身体。” 他身体侧着添茶，正对着师尊的左半边脸上，眼尾的旧疤在夜明珠照耀下格外明显。 清德元君看着他的伤疤，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是为师不好，让你因救我，平白生了这道伤疤。” 常德武神一笑，端的是温润如玉、君子无双，“师尊说的是什么话，能为师尊排忧解难，是徒儿的福分，甘之如饴。” 清德元君手指摸上那道伤疤，问常德武神：“我给你的药膏，你用了吗？不该起效如此缓慢的。” 常德武神猛然被师尊触碰，浑身僵硬，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师尊给的药，徒儿舍不得用，只盼这伤疤能长长久久留着。” 他看着清德元君，眼里带了些隐晦的希冀。 但清德元君却好似没有察觉，或者说并不在意。 她很快将手收回，“膏药还是要用的，不然你破了相，日后若有女仙因此忌讳，你岂不是要怪到我身上。” “徒儿怎么会……” 她不等常德武神解释完，只说，“好了，我乏了，你回吧。” 常德武神只能行礼退下。 他回到天王殿自己的住处，就着烛光，摸了半晌自己的疤痕，而后又将那盒药膏拿出来痴痴地看。 常德武神许久没露面了，文中出来的每一位描写过背景的，都不是一次性工具人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人皇炼丹 第30章 君臣冲突 清平公主还没出月子，这会睡得正香，池檀却不得不叫醒她。 公主被叫醒并没有动怒，那双睿智的眼睛看着池檀两人，显然知道她们深夜前来，一定是有要事。 虽然沃真元君一直没有表明身份，但是清平公主何许人也，再加上她天潢贵胄的身份，也知道些天界的消息，便可以断定出她们都是神仙。 与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心，两方同一阵营，有些事意会而不说破，池檀她们就不必担心违反《女青天律》。 将张天师与人皇暗中抓了百余名女子，只为了练一炉长生药的事告诉她后，池檀眼瞅着清平公主双手紧攥被褥，额头青筋崩出。 她不紧不慢地坐旁边喝茶，给敖冰也添了一盏。 敖冰也是真渴了，咕咚咕咚一盏茶下肚，又拿起茶壶自己倒。 不过房内其余两人也没空关注她。 池檀见时机差不多了，又火上浇油，“你可知你皇兄在皇宫西北角养了什么？” 见清平公主看过来，池檀拍了拍敖冰，“你来说。” 牛饮完终于不渴的敖冰道，“西北角妖气冲天，里面圈养了许多妖兽，犯事的宫人都被拉去喂他们。” “墙边堆起的白骨很多，我估摸着死去的宫人上百有余。” 池檀吹了口茶叶，再添一把火，“我之前来的时候，城中流民虽然面黄肌瘦，可到底还活着；今日来，流民却难寻踪迹，公主猜猜，这是什么原因？” “你想说什么？”清平公主脸色凝重地盯着她。 池檀笑了笑，鱼儿上钩了。 人间界的事她不方便插手，否则会因为触犯《女青天律》而受罚，但是有人说却能名正言顺接管这些事。 “公主可否考虑过，若天下之主德不配位，便该换个人来当？” ………… 她们在那说些什么门阀官眷的事情，敖冰只觉得头疼，又听到外间婴儿的哭声，动作一顿，第一反应是去看池檀。 池檀点了点头，“是她。” 敖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但却克制着没有立刻奔去。 她虽不善人际关系，但被母亲教养得很有礼貌。她朝清平公主行礼，“公主，我可否去看看您的女儿？” 清平公主一愣，又看了看池檀，点点头。 女孩应该是拉了不舒服，哭声洪亮，听着身体很是健壮。 旁边有嬷嬷在给她换衣服，看见敖冰从室内走出来，吓了一跳。 但室内亮着的灯和隐隐传来的说话声又表明公主醒着，深夜相谈，这人必定与公主认识。 在公主府这么多年，嬷嬷见到的事也不少，更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下人。 “姑娘可是要看我们小姐？” 敖冰点点头，上前几步，摸了摸女孩的攥紧的小手。 女孩正醒着，看见她就露出个甜甜的笑。 敖冰有一瞬间的恍惚。 徐月娘真的投胎成了一个小姑娘。 她格外讨厌酆都，所以没有送镜妖最后一程，如今倒是比凌霜她们都早看到她的转世。 头还没有她巴掌大，脸颊嫩嫩的，想捏。 敖冰本来想跟凌霜她们通讯，拿出玉简，又想起这是深夜，旁边还有个凡人嬷嬷。 把玉简塞回去，在袖子里掏了又掏，拿出来一柄桃木小剑。 她闲暇时喜欢做点稀奇古怪的玩意，这桃木小剑看着小巧，却能辟邪，日常佩戴，任何妖物都进不得身。 把剑穗挂在摇篮旁边，敖冰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女孩的脸颊，惹得她咯咯笑起来。 敖冰也笑了，冲嬷嬷点点头，转身回了内室。 池檀与清平公主已经聊完了，两人静默着在喝茶。 “可要我为两位安排住宿？夜深露重、外面又有大妖横行，还是住下安全些。” 池檀略一思索，同意了。 她还有事要办，确实需要在这里多住几日。 等池檀她们出去了，嬷嬷才拿起桃木小剑给清平公主过目。 清平公主想起池檀和敖冰第一次见长定时的反应，以及她们送的礼物，略有了些猜测。 她这个女儿，也是有大机缘的。 “就挂在摇篮边上吧，等长定长大了，让她随身佩戴。” “明日你将我的话传给众人，这两位是贵客，小心伺候，不可怠慢。” “是。”嬷嬷行礼，放下床帐、吹了蜡烛退下。 ………… 深夜的庄子却并不安静，正堂的几间屋子全住满了昏迷的官眷和流民，数十匹骏马往城中奔去，用令牌打开紧闭的城门，再敲开各位大人府上的门。 第二日一早，睡眼惺忪的人皇一上朝，就发现龙岸上的奏折如山一般高。 他的目光更为阴鸷，扫视着下面静立的大臣们。 “看来，诸位爱卿是对我有意见啊。” 有大臣直接跪下行了大礼，“臣女前日于闹市失踪，臣苦苦寻求也未见踪影，昨夜听闻却是进了大内，还请皇上抓住将臣女掳走的贼人，让臣女得以归家，臣叩谢陛下。” 乌泱泱的，殿内跪倒了一片人。 “求陛下让臣女/臣妻归家。” 人皇眼中阴狠一闪而逝，又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诸位爱卿是听谁说的，朕怎么不知道这些事。” “朕的皇宫内怎么会有贼人，这纯属无稽之谈，此人定想破坏君臣关系，其心可诛。” “诸位爱卿暂且别急，失踪的女眷朕已派禁卫军去找了，定会给爱卿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有头发花白的老臣膝行到宝座下面，“陛下，那张天师乃沽名钓誉之流，陛下实在不可与之深交，此举会惑乱朝纲，为亡国之兆啊！陛下三思啊陛下！” 人皇被气得脸色铁青，看在老臣是三朝元老的份上，勉强忍住了怒意。 “来人啊，谭大人糊涂了，将他送回家，日后好好养病吧，不必再来上朝。” 殿外的带刀侍卫立刻上前，搀扶起痛哭流涕的老臣。 谁知却在出殿门之时，他挣脱侍卫，直直撞到了大梁上。 侍卫们也慌了神，谭大人被搀扶起时并没有抗拒，谁知此刻却突然发难，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谭大人当即脑袋就见了血，整个人软软滑下来。 他侧着身，努力看向人皇的方向，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内，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里。 “臣已跟随三朝帝王，一片忠心都献给了大盛，今死谏，希望……” 他呼哧呼哧喘着气，声音越发含混不清起来，“希望陛下能迷途知返，励精图治，还大盛一个海……海…” 话没说完，就没了生气。 殿内静默许久，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跪下来了。 为首的几位老臣俯首行大礼，“陛下请三思，不要让谭大人白死。” 人皇被逼得呼哧呼哧喘气，“你们，你们都是在逼朕！” 众位大人默不作声，两方阵营对抗，一方跪在阶下，殿外的阳光照进来，沉默但有力，一方，却是处于阴影中的人皇。 他好半天才阴沉沉笑起来。 “诸位大人既然这么想劝诫朕，那就留下来与朕同吃同住，好好监督朕吧。” “可想清楚了。” 这是在威胁大家。 地上有人打了退堂鼓，站起来，和那些一直没有跪下去的站到一处。 慢慢的，人多起来，但更多的大臣跪在地上，头虽垂着，脊背却挺得直直的。 一直没有跪下去的人中，有一人将地上众人都记在脑中。 “朕乏了，全德，将诸位大人送去偏殿好好招呼着，待朕有空亲自过来受教。” 人皇语气疲惫，说完就直接从殿后面的小门走了。 他身边的阉人领命，站在台上浮尘一甩，声音尖细，“诸位大人，请吧。” 分成两派的人，陆陆续续都出去了。 留在皇宫内的，虽然被监禁了，却各个高扬着头颅，感觉不像是被软禁，倒像是慷慨赴/死。 后面站起来退出的，有面无表情的，也有惴惴不安的。 之前一直站着的那位清俊男子，在出去的时候，俯身合上了谭大人的双目。 ………… 但出了皇宫，他乔装打扮一番，快马加鞭到了清平公主的庄子上。 “公主。”他对着正位的清平公主行了个礼。 左侧坐着池檀，敖冰去找沃真元君了，她早上看到农户们用的铁犁粗笨不堪，想改精巧一些，一直到这会也不见人影。 看见男子望向池檀的眼神，清平公主微微一笑，“无妨，这是我请来的可信任的谋士。” 她向池檀介绍那名男子，“这是房凌，礼部员外郎，我在朝中可信任之人。” 池檀对着房凌回礼，“叫我木也便好。” 房凌见礼后立刻将今日早朝发生情况和盘托出。 清平公主语气微沉，“谭大人是三朝老臣，我昨日将此事告知于他，并没有想到他会死谏。” 昨夜清平公主派人将张天师与人皇密谋，用官眷心头血炼丹一事告知诸位大臣，为的就是今日他们在朝堂上发难，被扣押也在池檀意料之中。 这把火，烧的越猛越好。 却没想，有老臣会以性命死谏。 房凌替公主斟了茶，声音清冽，语气温柔，“公主切莫自责，谭大人是为了自己的大志而英勇就义，恐怕早就想好了，今日只不过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 清平公主看向他，他朝着清平公主温柔一笑，“微臣已买通宫侍，将谭大人遗体偷偷运出来，虽不能大办，但下葬那日，公主可去上柱香，抚慰谭大人亡魂。” 清平公主摸了摸他的手，“你有心了。” 房凌只是一笑。 池檀挑了挑眉，一副无意中获取密辛的表情，这人，是长定小爹？ 怪不得，确实是可信任之人。 清平公主很快肃了神色，“接下来该怎么做？木也姑娘？” 池檀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等，等舆论发酵。” 在清平公主有意操控下，官眷和诸位大臣前后在皇宫内失踪的消息很快散播开来。 无论是没资格上朝的低阶官员，还是市井小民，皆人人自危，这天，要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君臣冲突 第31章 人皇被偷家 当晚，清平公主就进了大内。 人皇因为清平公主的到来略有些不耐，但看在这个妹妹还算安份的分上，允了她的求见。 “你来何事？” 清平公主跪地行礼。 即便她对外是尊贵的公主，在父皇和兄长眼中，却也不过是颗好用且听话的棋子。 “皇兄，今日臣府上采买的仆人从城中听到些消息，臣不敢自专，特连夜来请皇兄决断。” 她身体伏得低低的，将几份信笺举过头顶。 宦官取过信笺，呈于皇帝案上。 皇帝起初还漫不经心，越看越怒，握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满殿鸦雀无声，宫人都跪了下来。 良久，他才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听着慎得慌。 “清平你说，他们怎么会这么揣度朕呢？朕明明是为了大家好！” 他话音一转，眼神阴鸷地盯着清平公主，“你呢？朕的好妹妹，你告诉朕这些，是想看朕笑话吗？” 清平公主将身体伏得更低了。 “臣惶恐，臣只是担忧皇兄，收到消息后立刻进宫来，只为让皇兄不受蒙蔽，肃清朝野内外风气，避免奸人污蔑致使清誉受损。” 她话音里带了哽咽，“更何况，臣乃一介女流，失了夫君，又留下孤女，今生最大的仰仗就是皇兄，臣所求只是皇兄福寿万年、大盛河清海晏，如此臣和小女也能平平安安。” 她又磕了个头，“臣所言句句肺腑，万万不敢欺瞒皇兄。” 这话倒是不假，人皇听了满意起来，亲自扶起趴跪于地的清平公主，语气柔和：“妹妹受苦了，朕日后必不让你再受此等磨难。” 被扣押的肱骨之臣太多，人皇一时间想不起可用之人，就把镇压流言的任务给了清平公主。 等她告退后，全德拨亮案头的烛火，声音尖细：“陛下觉得清平公主当真可信？” 人皇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只看她此事办的怎么样。况且她一介女流，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漫不经心地将信笺翻了翻，“对了，最近妖兽可有在喂？” “张天师说最近取过心头血的女子都全部扔去了西北角，数量众多，暂且不用再喂那些妖兽，否则吃得过饱，也会影响药效。” 人皇微微颔首，起身道，“去看看张天师将仙丹练得如何了。” ………… 清平公主回了皇城的公主府，那些被扣押的官眷和流民有些已经渐渐醒过来，却还在庄子上住着。 庄子上众奴仆已经被嘱咐过，对此事讳莫如深，只让她们安心住下。 但人这种生物很奇怪，你不主动说，她们会自己脑补。 清平公主在她们口中，一下子从死了夫君的新寡，变成大善人。 耗费心力解救了她们这么多官眷，想必是在人皇面前跪了不知道多久。天可怜见的，还是个没有出月子的妇人！ 她们也知道不能在人皇气头上再作妖，免得人皇想起来又要抓掉她们，从不提要归家的事，往家中递了信后，安安分分在庄子上住下来。 这倒是省了池檀和清平公主不少事。 人皇权力还没彻底架空，若她们此时闹着归家，肯定会传到人皇耳中，届时便解释不清了。 昨晚的消息是清平公主有意传播，上百官眷和流民女子前脚在大内失踪，后脚朝上众人就让圣上准允妻女归家，人皇不但不承认，还扣押了许多重臣，甚至当朝逼/死了谭大人。 民间众人觉得皇帝荒/淫无度，竟然当街抢劫良家妇女，一时间许多妇女不再出门，倒是阴差阳错避免了被妖怪抓去。 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就开始收拾细软，打算往南方逃了。 自沈家军全灭、西北战线失守之后，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感受就越来越浓。 老皇帝死后新皇登基，不但不举国哀悼，反而大肆抓捕官眷、扣押当朝重臣，朝野上下成了他的一言堂，甚至有人听说大内现在住着一位张天师，要给人皇炼制长生不老的神丹。 无论如何，这桩桩件件都非明君所为，他们这种市井小民，还是逃命要紧。 但这一切，明面上都与清平公主无关。 她调动人皇给她拨配的禁卫军，直接封了散播消息的茶楼酒家，再将几个写短记污蔑人皇的书生抓起来，以儆效尤。 禁卫军声势浩大，即是做给暗中盯梢的 人看，也是在提醒还未被抓住或查封的酒家尽快扫除证据。 然后，她又找了几个说书人，在皇城最大的酒楼开始歌颂人皇功德。 这一举动传到人皇耳朵里，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暂时认可了这个妹妹。 但皇城众人群情激愤，只是碍于禁卫军的淫/威，将明面上的讨伐转移到了地下，且更加民怨沸腾。 与池檀商讨时，清平公主略有嘲讽，“我这个哥哥是个傻的，堵不如疏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居然不明白。” 池檀也没想到，人皇居然这么蠢，清平公主如此粗陋的招式都能把他骗过去，莫不是张神棍的丸药吃太多，把脑子吃坏了。 “下一步，想办法让人皇不问朝政，架空他的权柄，你再将诸位大臣救出来，不怕他们不对你唯命是从。” 池檀目露歉意，“就是得委屈你月子中也要奔波了。” 清平公主倒是看得很开，“不妨事，此等天赐良机，不可错过，更何况，大盛也等不起了。” ………… 后面人皇可能是觉得大臣们住在他旁边，扰得他心烦意乱，便将那些人全关进了大理寺的牢狱中。 虽然清平公主没有掌权，但悄悄接济一下这些朝野重臣，却不是问题。 她乔装打扮成小厮的样子进了大理寺牢狱，给这种重臣送吃食和棉被，还贿赂大理寺官员，让他们好好招待诸位大人。 对着诸位被关进去的肱骨之臣，她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只说皇兄也是因为内忧外患而心焦心燥，等他气消了，她定会劝皇兄将诸位大人放了，这是这段时日，还得委屈诸位在这里受点罪。 有些大臣对此嗤之以鼻，有些大人看着清平公主亲力亲为、又爱民如子的模样，起了些别的心思。 但盯梢的人将此事汇报上去，人皇却嗤笑出声。 “之前怎么没觉得，我这个妹妹竟如圣人一般好善乐施，我听闻，她庄子上还收了好些流民？” 清平公主庄子上收了好些流民的事在皇城都传遍了，那些官眷住进去，也没有被大家察觉到异常。 “回陛下，确有其事。” “真是个蠢的，罢了，看在她还算能干点事的份上，撤掉监视她的人吧。” 人皇觉得清平公主老实憨厚，在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殊不知，他的家早被人偷了。 ………… 敖冰熬了好几个大夜，终于研究出来曲辕犁，兴奋地拿给池檀她们看。 池檀虽然会催发植物，但这种农具好坏，却是看不明白的，毕竟这都是能用仙力顺手解决的事情。 清平公主倒是很感兴趣，还亲自上手操作了一番。 “很好！此物十分高效省力，确实比直辕犁好用。” 敖冰很开心，“沃真元…沃真姨也说好用，我这才拿来给公主看看。” “我这就让手下工匠赶制此物，争取此次春耕全换成这种曲辕犁。” 敖冰点点头，又跑去研究别的了。 清平公主郑重地朝池檀行了大礼，“木也姑娘，您与友人此等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若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清平一定毫不推辞。” 池檀扶起清平公主，“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不忍百姓受苦，所以替他们选择了一位明君罢了。说到我朋友，你给她多上点好吃的饭菜，比送什么大礼都强。” 两人相视一笑。 ………… 夜晚，池檀趁着最近人皇并未作妖，拿出当时提炼的那一抹紫气，开始追踪幕后之人的踪迹。 她怕战力不足，特意叫上了敖冰帮忙。 谁知到了地方，却发现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 是天王殿众武神在捉妖，捣毁了流窜人族妖怪的又一个老巢，还没来得及押解去酆都。 破宵星君、常德武神、长衡等等，有许多熟面孔。 池檀一乐，挺好，省得她出手了。 与他们打过招呼，顺着那抹紫气找到对应的大妖。 是只赤焰猪妖。 猪妖聪慧，将人皇玩得团团转，也在情理之中。 长衡好奇地凑过来，“池檀仙子，这只猪妖犯了什么事，你也来审它？” 池檀倒也没瞒着，“他在人皇的丹药里下了自己的一抹妖力，试图操控人皇。” 长衡嘶的一声，“早就听闻猪妖聪慧，但却没想到居然精到这种地步。” 池檀上前一步，冷声质问，“你给人皇的丹方，是谁给你的？” “是我苦思冥想自创的。” 猪妖还带着獠牙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恶意。 池檀看了一眼旁边的长衡。 长衡会意，手中长鞭已经在猪妖身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印记。 猪妖疼得浑身发颤，却还是嘴硬，“我将这丹方给予人皇，再随便抓了个假道士塞给他，他就真的听信于我，满皇城的人让我随便抓，你不去责怪人皇，反而怪起我来了？” “少牙尖嘴利，”池檀语气冰冷，“我再问最后一遍，这丹方是谁给你的？” 这丹方池檀在太一学府通识课上见都没见过，必然是高阶丹方，若不是哪位丹师药方被偷，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天界出了内奸。 猪妖大笑出声，好多武神都被他笑声吸引过来。 挨了长衡狠狠一鞭子，却依然嘴硬道：“我说了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这位小仙子怎么就不信呢？” 得到破宵星君肯定的答复后，池檀对长衡道，“搜魂吧。” 只有搜魂，才能知道这丹方从何而来，他到底暗中和谁接头了。 谁知，长衡手刚搭上去，这猪妖就开始浑身抽搐、口吐鲜血。 竟是直接魂飞魄散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人皇被偷家 第32章 天降神女 池檀愣住，破宵星君先她一步撑起灵力罩，将碎掉的血肉阻挡在外。 “没事吧？”沈樾之转过头来看她。 池檀楞楞地，摇了摇头。 线索断了，那猪妖必然是被什么束法操控着。 是有人操控了猪妖，能通过猪妖获知一切，还是这天王殿内，也有内奸？甚至背后主使这一切的人，就是天王殿的某位武神？ 池檀盯了沈樾之许久，又转身看着诸位武神。 每一个被她看到的武神，都坦坦荡荡，甚至眼神疑惑的反问她。 她根本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事情又扑朔迷离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太一学府那么多掌教都说，学府的日子是最轻松的，学子间的关系也是最好处理的。 池檀沉沉叹了一口气。 她对敖冰道，“走吧，我们回去。” 敖冰摸不着头脑，“不查了吗？” “猪妖都碎成渣渣魂飞魄散了，还查什么？算了，就这样吧。” 沈樾之发问，“我送你们？” 池檀摇摇头，只觉得心累。 常德武神上前一步，对池檀道：“这些妖物送去酆都审问后，若有猪妖相关信息，我会传讯于你。” 池檀眼神一亮，当即行礼感谢，“多谢常德武神。” 常德武神笑笑，“不必谢，早些回去吧。” 池檀她们离去后，沈樾之凉凉来了一句，“你倒是会献殷勤。” “我若是不献殷勤，你岂非要一直这样等下去？” 看见沈樾之微微睁大的双眼，常德武神难得语重心长说了一句，“喜欢的就要去争取，可别到最后，连表明心意都成了一种奢望。” ………… 离开后，敖冰低声问池檀：“当真不查了？” 而池檀脸上早已没有了沮丧和懊恼。 她语气沉静，“查，怎么不查，只不过，换个方向查。” 能让猪妖当即暴毙的，不是法力高强能隔空施力，就是当时在场之人。无论是哪种，猪妖暴毙后，应该还在观察池檀，看她的反应，所以刚刚的沮丧懊恼都是伪装出来的，只为了麻痹幕后之人。 也幸亏她有学子身份做掩饰，仙力低微、不懂得掩饰情绪、不知险恶，对方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才能继续苟着、再慢慢暗中调查。 现如今，只能从人皇那里下手去查了。 ………… 清平公主出了一趟城为人皇、为大盛祈福，结果在回来的山路上，天降巨石，马儿受惊，差点把清平公主甩下山崖去。 突有神女出现，抬手定住受惊的马儿，将清平公主从受损的马车里救出来，再轻松搬开堵住整条路的巨石。 当时所有人都瞧见了。 清平公主引神女和她的侍女入公主府详谈时，就有侍卫赶去了大内。 人皇得知这个消息没一个时辰，清平公主就带着两人求见他。 公主跪地行大礼，化身神女的敖冰和她的侍女池檀则站着。 公主还在解释她如何结识两人，人皇之前早已从侍卫口中听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双眼放光地盯着敖冰。 “神女说大盛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她才特意下凡，助大盛江山稳固。” 清平公主看了人皇一眼，斟酌着用词，“因此，臣特意请神女入大内，来助皇兄一臂之力，只愿皇兄福寿万年、大盛政通人和。” 人皇很满意，也对清平公主差不多放下了戒心。 这个妹妹，是个老实忠厚的。 也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死了父皇又死了丈夫，可不得靠他这个皇兄来度日。 “你回吧，我有事会找你。” 清平公主行礼告退，人皇立刻起身，几步踱到敖冰面前。 敖冰厌恶地往后退了退，摆足了神女的架子。 池檀上前，怒目圆睁，“不得对神女无礼。” “这位仙子，你又是？” 池檀神情中微微带了些得意，“我是神女亲自点化的栀子，随侍神女左右。” 人皇立刻告罪，又拙劣打探敖冰的身份，“不知神女尊号，我这便命人兴建宫观，让人日日供奉香火，好报答神女恩情。” 敖冰只需高冷站在那维持神女的尊贵孤傲，池檀则摆足了恶仆的模样与人皇言语交锋。 “我们神女的名讳岂能轻易告诉他人？” 她见人皇略有质疑，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我们天尊不曾答应，是神女看不得大盛百姓受苦，特意下凡相助，你若宣扬出去，天尊下凡将神女捆走，届时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天尊？那这个神女岂不是某位天尊的亲女儿？ 人皇眼珠一眼，立马计上心来。 他朝敖冰行了个大礼，“朕感念神女大恩大德，事成之后，必兴建宫观，为神女增添香火。” 敖冰冷冷发话，“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她看了池檀一眼，池檀会意，仙力使出给人皇把脉。 “我观你面黄无神，必精气虚弱，最近还是少沉溺于男/欢女/爱为好。” 人皇活了几十年，罕见地面红耳赤。 然后池檀打进他体内的仙力，又让他瞬间充盈舒适起来，感觉回到了自己二十岁龙/精虎/猛的年纪。 这下，人皇是彻底信了敖冰是神女。 连她身边随便一个仕女法力都如此高强，神女的身份，必定比他想的还要尊贵。 “行了，我见你内室还有烟气，可是在炼丹，带我去看看。” 神女发话，人皇立刻引路在前，因为池檀给他用仙力梳理过身体，脚步都轻快起来。 到了室内，张天师还在那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们过来的脚步声，在这装模作样。 池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敖冰微微蹙眉，维持着清高孤傲的样子，“把炉子打开我看看。” 张天师睁开眼，看到敖冰池檀时眼中惊艳和淫邪一闪而过，恰好被几人看到。 人皇不满，“张天师，神女让你把炉子打开。” 张天师回过神来，“陛下，她们是何人？如此行径，说不得是妖女，要来祸乱我大盛朝纲，陛下可要谨慎些，莫被奸人所害！” 有了新的神女，人皇就不怎么看重这个张天师了，何况张天师张口闭口污蔑池檀她们是妖女，又是那样的神色，同为男人，人皇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了！快打开给神女看！” 张天师只能不情不愿打开炉子，敖冰上前。 捻了些药末放在鼻下嗅闻片刻，敖冰装模作样地点头，“这药没有问题，确实是天界丹方，能延年益寿。” 人皇大喜，真是天助他也！ “何时可以成丹？”他问张天师。 张天师眼见失了宠，兴致便有些不高，“明晚。” 敖冰这时又说了句，”这丹中，可是放了人血？” 人皇一僵，又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厉声质问张天师，“神女问你，可是放了人血？” 张天师还不懂伴君如伴虎，有些莫名其妙，“放了啊，那位大人不是说要放的吗？” 敖冰厌恶地退了一步，偏过头不想再看张天师。 池檀微微一笑，“张天师？” 她上前打量了一下张道人，语气嘲讽，“就你，也配当天师？” “这丹方中根本不需要心头血，只需取三滴指尖血便可，”池檀转头对着人皇道，“这人冒充道教弟子，我们进来时，却连《太上感应篇》都背不熟，况且炼丹之时，需要念什么咒？” “人皇陛下，我劝你早日看清这人面目，别因为他而沾染杀孽，毁了你的长生之路。” 人皇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立刻让太监捉拿了张天师，嘴里还义正严辞：“这张天师滥杀无辜，还妄图蒙蔽朕，实属罪大恶极，好在神女发现特意提醒，快将他拉下去即刻斩首，不必再报。” 张天师愣住，不知道怎么池檀她们一来，自己不仅丢了工作，还丢了性命。 捆住他的太监早有准备，用巾帕塞了他的嘴拖下去，很快便不见人影。 人皇回过头，他那张有着皱纹的脸上甚至能看出来些许谄媚。 “可这丹？” 敖冰冷冷道，“我自会练成。” 她顿了顿，又说：“从明日起，我传授你长生之道，你需得潜心学习五日，中间不得见外人，以免惊扰了灵气阻碍功成。” 人皇迟疑，“这……” 敖冰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理了。 池檀嗤笑一声，做足了刻薄的样子，“人皇陛下，你可得想清楚了，我们神女这个神功可是不外传的，若是多耽搁一日被天尊发现，那你再也别想得到长生之法。” 人皇立刻告罪，“这位仙子，并非我有意拖延，实属情况特殊，容我考虑片刻，明日再定夺此事。” 敖冰微微颔首，“可。” 人皇大喜，觉得敖冰虽然看着冷，却比池檀好说话极了。 “不知两位仙子可要用些什么？我立刻为两位仙子置办。” “我家神女背着天尊偷偷下凡，又从城郊救了你妹妹，劳累不堪，替我们准备些饭食吧。” 人皇略有迟疑，没想到她们居然吃人间界的饭菜，“神女可是吃得惯人界饭菜？” 池檀又开始冷哼，“料你也没有龙肝凤髓，要不是我家神女匆忙下界，哪里轮得到吃这等食物。” “就你日常吃的，随便上些来。” 人皇见敖冰没有反驳，立刻下去安排。 他走后，敖冰立马破功。 “这冷美人也太难当了，时时刻刻得端着，想笑不能笑，你不知道我刚刚憋的有多辛苦。这么看来，凌霜一天天板着脸，岂不是很累？” 池檀哈哈大笑出声，“凌霜本身就情绪波动不大，哪里像你，上蹿下跳的不得闲。” “我倒是演得很快活，刻薄待人，果然让人身心舒畅。” 裸更到现在了，每次周末都觉得自己起码能日六，这样就能有一章的存稿，结果实际上每次周末都有一堆事，然后就继续裸更……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天降神女 第33章 人皇口吐真言 张天师这种人，借人皇之手除掉，不仅能让他再没了祸害女子的机会、早点去判官那里报道，还不违反《女青天律》，王灵官来了也挑不出错。 人皇让人送上来的菜品，敖冰装了许多在乾坤袋中，等回天界了让凌霜她们尝尝。 布菜的太监看见池檀她们把菜全都吃光了，眼眸中震惊一闪而逝。 池檀表现得差强人意，“味道尚可，以后就按照这个份量上菜吧。” 太监领命退下，去给人皇禀告。 但他却没见上人皇，此刻议事殿内气氛凝重，地上跪着的，全都是八百里加急送来战报的兵卒。 ………… 西北、西南全线起兵造反了。 自匈奴铁骑踏破西北防线后，西北民众就活在水生火热中，得时不时提防着烧杀抢掠、毫无人性的犬戎之辈。 有些家底的，早逃往皇城或者更南边。 因为人皇一贯作风是保全兵力，不与匈奴产生冲突，对百姓死活视而不见。 现下活不下去的民众，和看不惯人皇做法的西北军众将，一起反了大盛。 还听命于人皇的将士被夺了虎符、粮草和武器，再赶出军营，无路可去的将士们只能退守函谷关，再向皇城报送军情。 而反了的众人并没有立刻挥师南下，而是拿起武器杀向匈奴，夺回了早已失守的洮城关。 西南反的则是异姓王。 西南路远，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那里时早已过去多日，讣告上却并没有要求举国哀悼，反而又加了两层赋税。 西南王直接打着先帝之死过于蹊跷，查清先帝死亡真相的旗号反了。 人皇这会儿正焦头烂额，许多肱骨之臣被他关押在大理寺，但他并不想这个时候低三下四再去回请那些人。 反正前有仙人保他皇位稳固，后有神女授他长生不老之道，有没有这些爱挑剔的臣子，都一样。 父皇在位时他们倒都都规矩安分，待他即位，这些臣子们便一个个开始剑指皇位。 既然人手不够，那就从末流将士中提拔，再让这些新上任的将军们领兵立镇压反贼。 至于这几日代为监国的人选，他左思右想，叫了清平公主来。 他的兄弟们死的死疯的疯，剩下的人皇也不放心，只有清平公主这个老实的妹妹，才勉强能用。 反正一介女流，也不会夺了他的皇位，待他神功大成，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谁知清平公主听闻此事，却并无喜色，反而惶恐跪地。 “臣并无篡位之心，之前种种只是为皇兄、为大盛着想，请皇兄明察！况且臣一介女流，如何知道监国之道，才疏学浅实难当大任，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虽然决定将监国之权交给清平公主，但是现在看着她惴惴不安的模样，人皇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权力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懂其宝贵之处，果真是无知妇孺。 不过他还是伪装成和善的模样，亲自将跪于地上的清平公主扶起来，“清平不必忧心，只是代为监国五天，朕这就封你为监国公主，不怕他们不从。” 他幻想着未来的日子，忍不住心潮澎湃，“待朕神功大成，与天地同寿之日，大盛在朕的带领下走向巅峰，朕将是比列祖列宗还要伟大的帝王！” 清平公主推拒不得，只能诚惶诚恐应下，并千万嘱咐人皇五日后，一定接回权柄。 如此作态，倒是让人皇彻底放下了心。 至此，人皇亲自将权利交接给清平公主，正和了池檀她们的意。 如果吃了仙丹后再让渡权柄，就变成了池檀插手人间事并指使人皇，此间事了，必会挨灵官殿的打神鞭。 计划很顺利。 ………… 人皇听了池檀的话，果真没有再去后宫。养精蓄锐一日后，与清平公主交接完权柄和国玺后，于夜晚敲开了炼丹那间寝殿的大门。 池檀前去开门，看见人皇收拾得十分精神。 大盛朝的皇子皇孙都长得好，清平公主十分艳丽多姿，人皇细看五官也是不错的，就是之前日日沉湎淫逸掏空了身体，看起来面皮虚浮。 被池檀用仙力梳理了一番，又加上他刻意 打扮，倒真有了几分翩翩少年郎的气派。 进了殿，人皇对着敖冰扮演的神女，深情款款、语气温柔，无时不刻散发魅力的模样，让两人几欲作呕。 敖冰忍着恶心，拿出一颗仙丹，递给池檀。 池檀连递都懒得递，直接用仙力甩到人皇怀里，他手忙脚乱接住。 人皇低垂的眼眸中阴鸷一闪而逝。 再抬起头，却又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这就服用吗？” 敖冰冷冷点头，“吃了我就教你长生之道。” 人皇双眼发亮，立刻道：“好。” 两人都紧盯着他吃完仙丹，然后神志恍惚昏倒在地。 咚的一声，谁也没管人皇会不会砸伤。 敖冰立刻开始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的个太上老君，他不会是在妄图色/诱我吧？” “说不准，人间界不是把牛郎织女的故事改编成牛郎看上织女，藏了织女衣服不准她回天界，两人和和美美生子度日了吗？这人皇，说不准也想让你下嫁于他呢。” “呕……”敖冰直接吐到炼丹炉里了。 她歇了好半晌，才有力气说话：“太恶心了，别说了。” 池檀早将这一炉丹药收了起来，说不准以后还用得上。 她们坐在旁边，静等人皇药效发作自己醒过来。 ………… 人皇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半边身子都很痛。 还没来得及回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池檀就发话了。 “予你丹方的那人是谁？” 人皇在丹药作用下知无不言，“是一位仙人，我登基时遭了暗算，这位仙人现身治好了我的伤，又将张天师荐举给我，给了我延寿的丹方。” “你口中的仙人，长什么样？” “他并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看不清他是何模样，只知身长八尺有余，孔武有力，声音也浑厚如钟。” 池檀与敖冰对视一眼，这倒是与那猪妖外表对上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再无，我只见过仙人与神女二人。” “他条件是什么？” “仙人并未要求我什么，只是说他算到天机已至便下凡助我，给了我延寿的丹方、还帮我将流民收走，保我皇位稳固万年。” 怪不得池檀她们用神女下凡的理由，便能如此轻易取信于人皇，原来是有猪妖“珠玉在前”。 “那你可知，你口中的仙人将这些流民收去了何处？” “仙人只说他们活着太苦，送他们早入轮回，便可少受些苦。” 敖冰忍不住拿起旁边的花瓶砸了过去，人皇额角被磕破，鲜血直流。 “早入轮回就能少受些苦？你怎么不看看他们所受的这些苦，都是你造成的！” 人皇连连磕头求饶。 池檀安抚了下生气的敖冰，继续发问：“那你皇宫内养的妖兽又是怎么回事？” “是仙人亲自捉来让我饲养的，这些妖兽，正是丹方中的药材。” 池檀也忍不住冷笑连连。 人皇不将流民的命当命，自然也不在意死几个宫人，这些宫人喂养了妖兽，他只会觉得死得其所。 她那日问过沈樾之，整个皇城被众大妖布了阵法，皇宫西北角的妖兽就是阵眼，与当日英招炼化凡人时的凶阵一模一样。 幸好敖冰提前摧毁了那处，天王殿众武神又接连抓捕大妖，否则这满皇城的人，都会沦为大妖的养料。 池檀怒极反问：“他说什么你就都信了？” 人皇跪在地上，小心地觑了一眼池檀的神色，并不知她在指哪件事。 因为丹药原因，人皇只会把他内心深处的话全部说出来：“仙子明鉴，我并无半句虚言。妖兽正是仙人亲自抓来让我饲养的，我并无本事束下囚禁妖兽的牢笼，至于取丹方所需药材，也是仙人取了交给张天师的。” “至于流民，仙人确实所言不虚。开仓放粮，流民只会吃空国库；置之不理，则会打家劫舍、哄抢官粮；若聚众起义，更会妨碍社稷，大盛本就国库空虚、军需薄弱，实在禁不起动荡啊！仙人为我大盛解决了流民问题，实在是善举啊！” “流民在你眼中，便如草芥般微不足道？甚至妨碍了你的大业是吧！” “妖怪害的是你的子民，你江山稳固的基石，你居然还觉得他们能保你江山稳固？” 人皇说了心里的实话，却不想神女二人做此反应，吓得只知磕头求饶。 “你口中的仙人，实际上是只猪妖，他让你养的妖兽，是足以葬送整个皇城之人性命的阵眼；说的送流民入轮回，实际上是吃了流民让自己法力大增。” 人皇吓得瘫软在地，显然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池檀又问：“你刚刚对神女大献殷勤，又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神女下嫁与我，届时天尊便可看在我为女婿的份上，赐我灵丹妙药，助我成仙之路。” 哈，果真，不仅想占神女的便宜，还想享受神女靠山带来的资源和便利。 池檀和敖冰脸上的厌恶之色更浓，仙力一巴掌把人皇拍晕，再提到后殿。 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别让他死了就行。照他造的孽，酆都那边不会放过人皇的。 殿门被敲响，池檀前去开门，门外果然是清平公主。 “大理寺诸位大人我已经放出来了，城外庄子上的官眷也已归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人皇口吐真言 第34章 两任前夫 本以为能从人皇那里得知背后的仙人到底是谁，却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谨慎，从头到尾，都只有猪妖露面。 不过这也正常，若能轻易被池檀挖出来，对方也不会在天界众仙眼皮子底下筹谋许久，还差点成功。 将这没有头绪的事先放到一边，解决眼前的问题最为要紧。 清算时刻到了。 清平公主作为圣上钦定的监国公主，深夜传讯大臣很正常。 但他们来了却发现，殿内众人，都是谭大人死谏那日，没有下跪的。 甚至这些官员中，有的家眷也失踪了，但他们为了明哲保身，并未求人皇放了自己的妻女。 墙头草一般的，和这种为了自己仕途心狠手辣的，是清平公主要除掉的第一波。 高门大户盘根错节，每家都知道点对方的密辛。 被救下来的官眷为了感谢清平公主，特意给她透露了些政敌的事。 被放出来的诸位肱骨之臣，听闻人皇沉迷于长生之道后大怒，又见清平公主成了监国公主，有些人便主动留下来，说要帮她处理政务。 清平公主和房凌已经暗中搜集诸位官员罪证有些时日，此时又来了许多主动告密的，可谓是意外之喜。 殿内被传唤的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祸到临头，见清平公主款款来迟，有些轻视女子的大臣就开始出言不逊： “不知公主深夜唤我们进宫所谓何事？” “战事吃紧，臣还有要事，若公主只是为了逞威风，臣等没空奉陪！” 清平公主笑了笑，并未动怒。 她直接在人皇的龙椅上坐了下来，看着下面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觉得很满意。 “李大人有何要事？怕不是忙着将去岁贪污的河堤修缮款，再找个隐蔽地方藏起来？” “张大人呢？怕捅出来你儿子强纳民女，其家人告上县衙却被县令反诬偷盗罪，一家六口枉死的冤案？” 她每点一位官员，那个人就做贼心虚、安静如鸡，再不敢张口胡咧咧。 “好了，诸位大臣，现证据充足，请移步大理寺再详谈吧。” 立即有禁卫军上前来捆住这些人往外押送。 有人不忿，挣扎着冲清平公主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陛下呢！我要见陛下！一国大事，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信口雌黄残害忠良！” 清平公主没发话，她旁边站着的房凌开口了： “陛下既将监国之权交给公主，那所有事就当由公主断决，李大人在这里质疑公主，可是在质疑陛下的决策？藐视君威、不敬圣上是什么罪过，不必我提醒吧？” 他看着李大人怔愣的表情，冷冷勾了勾嘴角。 “况且，陛下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修行长生之道，公主又为何在监国当日就提审诸位大人，公主从未参政，消息从何而来？诸位大人，还需要下官提醒的再明白些吗？” 这话让众人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被禁卫军押解走了。 有大臣在路上就笑出了声。 原来人皇早就知道他们所作所为，修行长生之道、让清平公主监国只不过是避开他们的借口，坏人让清平公主当了，背后得益的，却是人皇。 诸位大臣没少替他做脏事，甚至人皇登基，都借了诸位大臣的权势。 却没想到，还没捞到油水，就被人皇清算了！ 将这屎盆子扣到人皇头上的清平公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些官员被关进了大理寺，但其余从大理寺放出来的人中，倒也不全是忠良之辈。 只是现在朝野上下都是用人的时候，清平公主看在他们还算安分的份上，也就暂不追究。 ………… 殿内，房凌轻轻跪下来，枕在清平公主腿上。 “公主总算盼到了这一日，凌恭喜公主得偿所愿。” 清平公主坐在龙椅上，轻轻摸了摸房凌的脸。 她看着这宝殿内的陈设，想起父皇还在时，也是坐在这里，对着阶下跪着的她冷冷道： “朕已赐婚于你与襄国公世子，即日起就别再想着出府了，好好待嫁吧！” “父皇，儿臣不愿嫁！儿臣已有心爱之人，况且那世子是个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儿臣如何嫁得！” “你与那裴侍郎的事休要再提！朕养你一场，你就得给大盛做些贡献！” 然后清平公主就被嫁去了襄国公府。 她贵为公主，倒是没有人敢怎么样她，但清平公主还是感觉到格格不入。 虽然她发现襄国公世子并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府中也很清静，传言中几院的小妾，都是一些苦命女子，世子只是给了她们容身之所。 她本就抗拒这桩婚事，又心里挂念着裴郎，所以与襄国公世子两看两相厌、相敬如冰。 裴郎又在婚后时常相邀，清平公主想着，皇城中貌合神离的夫妇多了去了，养面首的公主也不在少数，所以从不拒绝裴侍郎的邀约。 却没想到，所有人的都是在算计她、利用她，这门婚事，本来就是个巨大的阴谋。 她陪嫁的丫鬟是皇帝的人，背着她，趁裴侍郎约她出府，往襄国公和世子书房中藏了勾结敌国的罪证。 这些罪证是人皇伪造的，只为了扳倒襄国公。 襄国公与沈家并列，都是跟祖皇帝一起，马背上打过天下的功臣。 声名在外、深受百姓爱戴的武将世家，一直是人皇忌惮的对象。 沈家倒台后，襄国公也成了被清算的对象。哪怕他约束族中子弟、从不结党营私、行事谨小慎微，世子更是做出一副堕落不堪的纨绔模样，也躲不过人皇的多疑和猜忌。 而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就可以将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不明所以的民众对这些世家恨之入骨。久而久之，谁还记得他们曾是忧国忧民、保家卫国的功臣。 沈家倒在这条路上，而襄国公也避免不了。 菜市口被斩首的那日，她看见襄国公夫人朝她笑了笑，襄国公和世子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神并不仇恨。 他们知道她也是一颗棋子，并不怨她。 虽然清平公主与世子不睦，但夫人却对她很好，把她当作女儿疼，甚至襄国公对她的爱，都比父皇多一些。 世子，世子其实也不错。 会在她夜里口渴时披了衣衫起身，递给她一盏温水。 所有因父皇赐婚而抵触、忽视的细节，此刻在这三人即将人头落地时，又浮上眼前。 她强忍住泪水，转身走了，只让乞儿悄悄收殓了他们的尸骨。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与裴侍郎在一起时她都有注意喝药，这个孩子，是襄国公世子的。 清平公主第一反应，是要将这个孩子保下来。 只有她才知道，襄国公一家是无辜的。 既然这场祸事因她而起，那就让她为这家人，最后再做点贡献。 她立即找上了裴侍郎，哦，应该称他为裴尚书。 扳倒襄国公的功臣中，裴侍郎首屈一指，因此升迁了。 目的既已达成，人皇也对清平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太管她与谁相好。 谁知，裴尚书得知她怀孕了，第一时间却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 清平公主如遭雷击，裴郎之前允诺给她的山盟海誓，竟都不算数。 虽然她也并不忠贞就是了，比起床/第间的功夫，裴侍郎这等文人，确实不如世子这种武将。 但裴侍郎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守贞？竟敢如此质疑她？ 她做出哭哭啼啼的样子，说与世子一直都是两看两相厌，从未行过床/第之/欢，若裴尚书不认，那她就去告诉父皇，让父皇认下这个没有父亲的可怜虫。 裴尚书害怕此事闹大他的青云之路被断送，又想清平公主此案得人皇青眼，尚了她，说不定自己日后能进内阁。 什么风花雪月情根深重，都是骗人的鬼话。 也许以前真的有，但在这吃人的皇城中，最终都被消磨掉了。 婚后，清平公主抓住他结党营私的证据，主动送往人皇的桌案。 这一次，她就学乖了些。 只说自己还对裴郎有感情，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父皇的江山社稷更为重要，只希望父皇能留下她腹中这个子嗣。 “父皇，太医已经验过了，是个女孩。经此一事，众位大臣必然有所警惕，儿臣只怕不能再做父皇的刀，只盼父皇能留下儿臣这个孩儿，儿臣必日日吃斋念佛，祈祷父皇龙体康健，大盛国泰民安！” 不知哪句话打动了人皇，他最终是允了清平公主留下这个孩子。 不过还是遣太医来诊过好几次脉，皆确诊是女孩之后，才不再来。 清平公主毫不怀疑，若父皇并未暴毙，她又恰巧生了个男孩，只怕生下来那刻，连孩子一声哭声都听不到。 ………… 她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拍了拍房凌与襄国公世子有几分相似的脸颊。 有些人，不在了才会想念；有些感情，失去了才会浮上心头。 “我没事，你起来吧，我要去找木也姑娘。” “长定可带来了？” 房凌很听话，只乖乖站在她身后，“带来了，刚吃了奶，睡得正香。” 清平公主点点头，拿着册子去找池檀。 池檀即决定将这大盛改天换地，清平公主拿给她的东西就要仔细翻看了。 那名册上所书，都是今日被关押起来的大臣及其罪证。 前几个倒没什么，看到后面，有个人却让她渐渐凝重了神色。 “兵部侍郎付涤，六年前时任沈家军参军，洮城关一战中通敌泄露军情，五万沈家军因此埋骨洮城关。沈家小将苦守凉州城不得增援，全城被屠。” 池檀不自觉捏紧了书册， “这个里面的沈家小将，叫什么名字？” 清平公主凑上前看了看池檀指的地方，不假思索道：“沈樾之。” 第35章 关系缓和 她长叹一口气，“小沈将军和我年岁相当，当年也是这皇城中，让年轻女子趋之若鹜的人物。” 沈樾之出生于武将世家，不到弱冠之年，他便随父兄上战场，初时当前锋，于匈奴王帐内生擒敌军首领，后来奉命与古稀之年的凉州守将并肩作战，诱敌深入再里应外合，全歼敌军四万余人，可谓是战功赫赫。 可惜这样的骁勇善战之士，死在皇室的攘权夺利间。 父兄被通敌的参军泄露军情，与五万沈家军一起，埋骨于洮城关。而他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苦守凉州城七日。城破那日，守城的沈樾之，几乎被箭矢扎成了筛子。 幸而与他一起苦守凉州城的仅留沈家军残军，城内无辜民众已被提前转移。 因其功德无量，当日便飞升上界加入仙籍，成为天王殿的武神，后来又被昊天上帝看重，晋升为星君。 但清平公主并不知沈樾之已飞升，她只是单纯惋惜这个为国捐躯的年轻人。 池檀反复看了几遍上面的字。 沈樾之被箭矢扎成一滩烂泥，又被匈奴人砍下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 他的父兄及五万沈家军，皆埋骨于洮城关，万人坟甚至挑不出一副完整的尸骨。 可这些沈樾之却从未对她讲过。 他遭受到这么大的背叛，却依然对人族、对人间界抱有极大的赤忱。 池檀不明白。 她又想到什么，问清平公主： “那这个付涤，是怎么在通敌的情况下，短短六年间从七品参军升到兵部侍郎的？” 清平公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池檀从她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忍不住冷笑起来。 她早该想到的，现任人皇都是个草菅人命、将流民视作蝼蚁的昏君，老皇帝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通敌这种事，若无上面人的旨意，付涤怎么可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麻烦公主让大理寺众官员连夜审讯吧，明早我要看到卷宗。”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那些官员被押进大理寺的同时，他们的府邸也被官兵团团围住，只待罪证确凿，立刻抄家。 早朝后，池檀和清平公主梳理完政务，看到大理寺连夜审讯呈上来的卷宗。 她递给大理寺少卿一个袋子，“这些时日辛苦了，这些钱给大家拿去分分吧。” 等少卿出去后一看，里面是五十两黄金。 池檀确认破宵星君还在凡间后，便拿着卷宗出门了。 在沈樾之约好的地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玉简上也没有讯息，池檀心里有些不安，打算出门去找找。 前两日沈樾之见她，不由分说给她塞了双向寻踪符，本意是保护战力不强的池檀，却没想到，方便了池檀这会来找他。 池檀顺着符纸指示的方向一直往前走了许久，定位符不动了。 她看着眼前神态紧绷的陌生人，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 一只手朝脸上一抹，她的脸就变了模样。 另一只手却揪住男人耳朵，扯着他往巷子外走。 边走边骂，“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是不是又去找怡春楼那小娼妇去了！我在家当牛做马，不是让你拿了钱逛窑子的！” 她一脚踢到沈樾之屁股上，沈樾之一个踉跄，当街跪了下来。 池檀化身的中年妇女扑在沈樾之身上开始哀嚎：“我打死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家里拢共没点银钱，你都用来养了那个贱蹄子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试图拉开池檀。 暗处，一人做了个是否全杀的动作，前面站着的摇了摇头。 “此处人太多，天王殿最近下界的武神颇多，全杀了必会惹他们怀疑。” “只希望是我感觉错了。” 他们又盯着那群人许久，一直未见仙力波动，这才离开。 池檀一直拎着沈樾之的耳朵走过街巷，再也感受不到监视后，才找了个巷子松开他。 但她也没撤去自己的仙力，一直维持着两人皆是平民百姓的模样。 她本源是栀子，仙力特殊，加之用了九天玄女的独门隐匿之法，哪怕是西王母亲至，也察觉不到她的仙力波动。 又换了一副青年恩爱夫妻模样，他们俩翻了墙，从另一个街口走了。 路上，池檀一直挽着沈樾之的臂膀，而沈樾之则时不时停下来，给池檀买些路边摊贩售卖的饰品。 直至他们进了清平公主府的后门，假装离去的两人又重新现身。 他们刚刚假装离去，但一直在监视着全城的百姓，看是否有仙人伪装的人族。 一个都没有。 倒是有不少武神与暗处妖怪动手时仙力飞溅，造成周围仙力波动。 也许他们刚刚感受到的仙力，就是有武神在旁动手飞溅出来的，而不是被追踪了。 两人略略放下心来，又急忙往天界赶。 ………… 进了清平公主府内，池檀找了个没人的厢房，栀子本源覆盖全屋，再立刻放开沈樾之。 沈樾之臂弯里的胳膊收回，还愣了愣，觉得有些空荡。 池檀撤掉仙力，两人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她坐在桌边，先倒了两杯水，又将一杯推至沈樾之面前。 “刚刚是怎么回事？” 沈樾之单手握着杯子，却并不喝，目光望向池檀，语气有些凝重。 “酆都那边传来消息，说并未见上任人皇的魂魄。” 天王殿武神太过给力，人间界作乱的大妖成批押往酆都，酆都的判官加了许多天班，才惊觉老皇帝魂魄并未送来。 人间界帝王驾崩后，魂魄都要去酆都一一清算，而老皇帝却只有肉/身，不见魂魄。 此事非同小可，众判官赶紧呈报酆都大帝。 然后这工作，又被指派给了还在凡间的破宵星君。 “我去皇陵看过了，里面人皇的肉/身只不过是障眼法，真身估计已经和魂魄一起消散了。” 池檀敲了敲桌子，“你怀疑是有大妖炼化了人皇肉/身？” 沈樾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开始也是这么猜的，但酆都那边已经审过抓住的大妖了，都没有与人皇接触过。” “要么是那个妖怪还没被抓住，要么妖怪根本就是个幌子。” “你那日抓的猪妖又与现今的人皇有关，我便想着，这背后是不是同一批势力，或者说，同一个仙人。” 他目光与池檀对上，两人都明白过来彼此心中的猜测。 “所以我刚刚在闹市中追查最近下凡的仙人，看到底谁与此案有牵扯，不慎被他们发现，又被你所救。” 要不是池檀当时反应一流，又用自己特殊的仙力遮掩两人气息，沈樾之说不得要被他们发现。 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打草惊蛇是下下策。 沈樾之目光有些欣慰：“你做的很好，进步很大，如今都比我厉害了。” 池檀看着他，恍惚间两人又回到了太一学府的那些日子。 沈樾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池檀也不清楚她当时为何要与沈樾之质气，但事情过去这么久，沈樾之一直挂心她安危、默默帮助她，又刚刚得知他在凡间那些事，池檀实在很难硬的起心肠。 她想了想，道：“我之前不知道老皇帝是魂飞魄散了，还以为他是病死或者被他儿子毒死的呢。正好现在他儿子还活着，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密辛，等会我带你进宫，你去问问他。” 沈樾之眼眸里带了些不可置信和惊喜，没想到池檀态度突然软化了。 他嘴唇翻动好几次，到最后，却只是沉沉嗯了一声。 她们在公主府待到傍晚，用了饭，池檀才带沈樾之往出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池檀并未说是哪里，沈樾之也不问，落后她一步，盯着池檀在前面的背影，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到了大理寺牢狱，沈樾之渐渐明白过来。 池檀和他进了审讯的地方，再朝旁边的狱卒道：“劳烦将付涤压过来，我们要提审。” 狱卒领命而去，池檀将卷宗放在沈樾之面前，留给他空间，自己出去了。 刚换值，好几个狱卒聚在一起加餐，言语间都是激动。 “大人可是足足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顶我两年俸禄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钱是清平公主给的，大理寺和禁卫军，每个人都有份！” 旁边一个人夹了一筷子菜，道：“若能一直这样发钱，那我宁愿日日当值！” 有差役拿筷子敲他脑袋，“你可盼着点好吧！如此昼夜颠倒，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池檀眉毛挑了挑，清平公主有样学样，给禁卫军也发了？ 她一直在外面等，沈樾之过了约半个时辰才出来。 看起来面色并无异样。 见池檀盯着他，沈樾之笑了笑，“出去说吧。” 春天的风吹在身上，带着微凉，却又有草木清新的气息。 低沉磁性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其实上界成仙那日，我就想通了事情始末。” “我父兄和五万沈家军死在洮城关，凉州城等不到援军，全城士兵被屠戮殆尽，此战绝非沈家军战败，只能是人为。” “通敌、故意泄漏军情给敌国是诛九族的死罪，若非有利可图且十拿九稳，付涤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只能是人皇忌惮沈家军，觉得我沈家是比匈奴还可怕的对手。毕竟匈奴只是烧杀抢掠，不会夺去他的皇位，而沈家人，却是他皇权最大的威胁者。” “付涤只是一把刀，真正授意他做此事的，是人皇。” 前两章改动了一下，有读者说这样很赶客，所以把之前的内容放在这一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关系缓和 第36章 人皇之死 监国公主 “所以他短短六年间能摇身一变、身居高位，我并不意外。” 池檀顿了顿，落后他一步。 “你就从未想过找他们报仇？” 沈樾之也停下，转身看着池檀。 路上并没有光亮，淡淡的星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平和又温柔。 “玄冥真人怎么和你讲的，你都忘记了？” “即升为仙人，就应该和之前凡间诸事脱离，不可滥用私心搅乱人间界。” “可……那是你的亲人啊，和五万沈家军，他们各个都有亲人！” 沈樾之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嗓音就带了些沙哑。 “我父兄其实也是能飞升的，但是他们却自愿放弃了。” “他们将机缘平均分摊到了战死每一位兄弟身上，让他们转世投胎时，能找个好人家，投个太平盛世。” “待我知道消息时，只得了他们让旁人带给我的一句话：‘别带着恨意活下去，这世间，有更多需要拯救的人和事。’ 我便继承他们的遗志，一直奔波于六界间，除魔卫道，平不平之事。” “后来我便想通了，哪怕没有洮城关一战，我父兄和五万沈家军，也是活不下来的。人皇忌惮我们许久，五万沈家军只听命于主将而不是皇上，早成了他心间的一颗刺，不拔就会日日刺痛。就算付涤没有通敌，那也有别的事情等着我们，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死在战场上，总比死在这皇城里强，自我记事起，父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武将的归宿是战场，马革裹尸才不留遗憾。” “我父亲出征前曾嘱咐雍国公，若这一战真回不来，就将沈家族产变卖，给战死的战士们亲眷发放抚恤，却没想此举连累了他们一族，让他们被人皇妒恨而泄愤。” 池檀没想到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她这会开口，只觉言语有些苍白。 “你父兄都是很好的人，他们转世后，会平安顺遂的。” “你也是很好的人。” 沈樾之笑了笑，“老皇帝和付涤罪恶滔天，如今已自食恶果，我若日日沉湎于过去，只针对他们两个而忽视自己的职责，以至于让更多人遭受本可以避免的磨难，那就真是本末倒置了。” “池檀，天道是最公平的，你看，我并不去管付涤，只安心履行我作为武神应尽的职责，自有你替我将他关进牢狱、受到惩罚。” 池檀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语太过苍白无力。 若出事的是钦原、玄冥真人甚至九天玄女，她只会不管不顾与人皇拼命，哪怕被灵官殿打神鞭打死，也在所不惜。 也许正是因为沈家家风太好、太过刚正不阿，才会养成沈樾之这样的性子，才会——遭此横祸。 她并没有回答沈樾之这个问题，往前快走几步，“走吧，我带你进宫。” ………… 人皇这几日都昏迷不醒，池檀或敖冰稍微给他输点仙力吊命。 这会沈樾之没让池檀动手，自己蹲下身去，拍了拍人皇的脸。 人皇慢慢清醒过来。 “老皇帝可否与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 人皇看了看他面前的沈樾之，再看向池檀。 他吃了丹药，唯池檀命是从。 池檀淡淡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人皇仔细思索，“父皇与我们并不亲近，我也并不知道他与什么人往来密切。” “但有日我进宫来找他，却发现他挥退左右，独自一人在屋。我不好上前，只透过窗棂隐约瞧见，室内有两人。我父皇跪着，那人站着，再多的，就都不知道了。” 池檀和沈樾之对视一眼。 沈樾之幻化出一张图像，“可是这人？” 人皇摇头，“不知，我也是远远瞧见一个人影，并不知他具体样貌。” 池檀看着那张王道人的图像，“你今天碰见的是他？” 沈樾之颔首。 “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什么异样？” “若说有什么异样，那就是父皇去世前几月经常挥退左右，我也是那次偶然瞧见有人。驾崩当晚，据说下午就进了寝殿，直到晚上灯一直没有亮起，太监敲门没人应答，推门进去才发现父皇早已暴毙。” 见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沈樾之给人皇一手刀，又把他弄晕了。 池檀与他踱步到殿外，“你怀疑老皇帝与王道人有所勾连？” “对，我于前任人皇棺椁中发现王道人的真气，又察觉他的踪迹，追踪至皇城中。” “那你还有什么疑虑？你怀疑是有人栽赃王道人？” 沈樾之摇头，“王道人生性谨慎，如今这事露出诸多马脚出来，不仅遗漏真气，又在紧要关头让我察觉到踪迹。若不是故意示威，阻止我继续查下去，那就是……” 池檀目光与他相对，立刻会意：“他已经沦为弃子了。” 沈樾之颔首，“这才是我忧心忡忡的原因，这背后，必有天界某仙的手笔。”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池檀安慰他，“没关系，王道人也不是个好东西，能扳倒一个算一个，再高层次的，也不是我们能够撼动的。” 沈樾之望向池檀，轻轻勾了勾嘴角，“你说的对。” “之前与猪妖一起抓获的妖物们，酆都已经全部提审完了，又得了些新线索。” 池檀眼睛亮了一下，“什么线索？” 沈樾之克制住想去摸池檀眼睛的手，攥了攥拳，慢慢道：“现任人皇登基时遭了暗算，是猪妖故意的，也许他早就被盯上了。” “幕后主使只联系了猪妖一个，然后猪妖去找了别的妖怪，他们附身到谋士身上，让那些皇子们自相残杀，殿里躺着的这个因为最蠢最好拿捏，所以被他们选中，又故意弄伤再治好他，以取得其信任。” 池檀接道：“人皇不受老皇帝赏识，父子关系并不融洽，所以老皇帝死后，他才没有发丧，可能心里还恨着。” 她思索片刻，抬起头问沈樾之，“你说有没有可能，猪妖与王道人是一伙的，或者，王道人就是背后指使猪妖的那个？” 沈樾之：“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已将此事上报，且看天界如何定夺。” 池檀叹气，“可惜猪妖死的太快了，不然我还能问问阵法是从哪来的，和当日英招炼化凡人时的凶阵一模一样。” 沈樾之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两个人均是一愣。 幸好殿外只有暗淡的星光，夜风送来男人低沉又温柔的话语，“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的忙。” ………… 清平公主做了一件举国震惊的事——杀了人皇。 房凌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文章，昭告天下人皇的罪过，包括但不限于：手刃手足、勾结妖族以求长生、草菅人命、视子民如蝼蚁等等。 甚至连老皇帝的死，也扣到他头上了。 她并未登基，依然以公主身份代为监国，墙头草一般的臣子们被肃清不少，其余或多或少都承过她的情，朝堂上倒是没什么反对之声。 这个时候，又有消息传出，刚出生的长定郡主，是襄国公世子的遗孤。 暂未叛/乱的军中，有多一半人受过襄国公恩惠，听到这个消息，也歇了清君侧的心思。 清平公主更早之前就将被人皇打压的主将复位拔擢，再慢慢将这些人变成自己的心腹。 民间更是一片叫好之声，大家奔走相告，人皇之死，对他们来说不亚于过年。 随后清平公主接连发布政令，免减赋税、徭役，国库出钱大力推广高产麦种，兴办科举，严查偷抢奸杀等恶性案件，朝野风气彻底肃清。 前几天还硝烟四起的大盛国土，被清平公主这一系列政令彻底弄晕了。 等反应过来，更是无人理会人皇之死。清楚平公主本就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只要百姓能吃饱饭、不流离失所，哪管皇帝是死是活，更不会在意清平公主一届女流去监国。 攘外必先安内，内部是暂时稳定了，但西北西南全线起义，战事十分吃紧。 人皇派去镇压的兵还没到，就被清平公主连发好几道加急文书，命令不准妄动。 清平公主给所有起义的队伍都递了招安文书。 西北有一只女子军，是沈家军残部，从函谷关一路打来，许多受了迫害的女性都加入其中，队伍如滚雪球一般越发壮大。 而她们能不废一兵一卒拿下函谷关，全靠太守的女儿杀了自己父亲，大开城门、开仓放粮。 不仅函谷关附近遭受饥荒的百姓无一人死亡，攻打洮城关队伍的军粮，也是从函谷关调的。 对这只女子军，清平公主尤为重视，给她们的招安条件极为优厚，不仅享受现役军同等待遇，还有额外的津贴补助。 人皇已死，西南王不好再打着查清老皇帝死因真相的旗号举兵，否则就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造/反了。 几日之后，西北起义军女首领入皇城，不仅毫发无损，还被监国公主亲封了正三品征北将军，坐镇洮城关。 其余不管有没有入皇城的，只要在夺回洮城关一战中出力的，都被清平公主论功行赏了。 至此，大家才真的相信，清平公主诏众将入皇城，并不是为了瓮中捉鳖，而是真的想稳定军心、犒赏有功之事。 而杀了自己父亲的太守千金孙茹恩，自首时却被清平公主特令宽恕，更因为她及时救济百姓、女子军，及时调遣军粮，任命为户部员外郎。 这是大盛第一位女文官。 但这只是女性为官的开始，之后会有更多的女性，参与到政坛中来。 朝野内外一片祥和乐观，无数钦差带着政令和沃真元君改良过的品种去往各地，施行清平公主的仁政。 哪怕有腐朽不堪的老顽固，觉得一个女人难登大雅之堂，也被更多一心为民的大臣们弹劾到闭了嘴。 这几个月一直没有更新，我在思索写这篇文的意义。 我自己将这篇文写的很平淡，平淡如水，读起来就跟流水账一样，也怪不得没人看。 我自己也喜欢读爽文，喜欢读天龙人文学，现实生活中不能满足的，这种文学可以帮我代偿。 但是我的作品却没有，女主一直在不停的当老好人，没有任何报酬，也没有任何提升。 也许我是上班把脑子上坏了，只知道好好干活，别人不愿意干的工作都是我的，所有好的事情都没有我的，当然，所有的评先选优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对待，却没想到，我的女主走上了跟我一样的生活，除了她有后台而我没有之外，什么区别都没有。 这篇文写的过程中，我在不断内耗、怀疑自己，这个过程实在是很难过。 事已至此，我会把它写完的，写完重新开一本爽文。 也感谢一直追随我的两三位读者，谢谢你们，我会将这篇文章完结的，也希望你们可以继续追随我的新文，新的一篇我会注意避免这篇中出现的问题，争取写一篇我写得爽，大家也看得爽的文章。 因为有整整五个月没有动笔了，很多设定我可能也忘记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如果有什么bug，欢迎大家给我提出来，不甚感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人皇之死 监国公主 第37章 王道人伏诛 池檀前期谋划了很多，清平公主逐渐掌权步入正轨后，她倒是闲下来了。 敖冰有事回了西海，她一个人跑去街上乱逛，碰巧遇见了沈樾之。 经历过人间界这么多的事，两人早已放下之前的芥蒂，相视一笑。 正午时分肚子饿了，他们进了旁边一家酒楼，坐定后，说书先生已经换了一个内容。 主人公正是当年枉死的沈家军。 清平公主陆续为沈家军、襄国公平/反，皇城茶楼里紧跟时事，说起了尘封二十余年的故事。 他们俩边吃饭边听沈家军的英勇事迹，哪怕提前知道，池檀也依然感叹沈家如此忠君爱国，只可惜良臣未遇明主。 仙人饭量都不小，武将更是出了名的能吃，说书人在底下讲的口干舌燥，两人还在吃。 新上来一道酸萝卜老鸭汤，沈樾之刚给池檀舀了一碗，听到说书人提起他的名字，微不可查手一顿。 池檀倒是很感兴趣地回过头去，全神贯注听着下面的讲说。 “且说沈小将军，班师回朝时那盛况，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皇城多半未婚的女子，都芳心暗许了。” “沈家人本就好看，沈小将军更是人中龙凤、长得那叫一个剑眉星目，每次长街打马而过，小姑娘们丢的手绢都能缝一床被子。”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水，看着台下众人怀疑的眼神，声音大了许多：“怎么，不信？老朽我可不是胡说，你们年纪小的不知道，可以去问问家里的老人，沈小将军当年到底有没有那么好看。” 沈樾之尴尬地咳嗽一声，池檀笑吟吟回头，托着腮看了他许久。 沈樾之开始还能淡定吃饭，后面耳朵染上淡淡的薄红，最后更是红的泣血。 他拿筷子的手都开始无处安放，眼神也是躲避着不敢与池檀对视。 欣赏够了某人害羞的样子，池檀噗呲笑出声：“我作证，是很好看的。” 沈樾之睫毛扑闪了几下，低垂着脑袋给池檀添了一碗汤，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只说：“再喝点汤，你最近瘦了，需要补补。” 池檀嗯了一声，慢慢喝着汤，和沈樾之自然聊起别的话题。 吃到后面，池檀看着剩下的半碗饭有点发愁。 “吃不下了？”沈樾之问道。 池檀点点头，“可惜有点浪费。” 沈樾之给池檀添了茶水，又很自然地把剩的半碗饭拿过来吃。 池檀惊愕地看着他，沈樾之有些疑惑，“不是说不要浪费？” “那…这…我”池檀张口结舌，一时间语言系统有些混乱。 沈樾之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擦擦嘴巴，很自然接道：“这样就不浪费了。” 池檀看他这个再自然不过的反应，一时间倒是不好意思提醒这是她的剩饭。 沈樾之都不在意，她特意提出来，只会更尴尬。 吃完饭他们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这对两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清闲时光。 书铺门前摆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到货：《霸道将军独宠我入怀》、《将军与胡姬》。 机灵的小厮看见池檀，立刻高声吆喝：“本店新书到货，小沈将军与胡姬缠缠绵绵的情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池檀径直就走过去了，沈樾之甚至没来得及拉住她。 挑拣着门口处的话本子，池檀兴致勃勃：“你们这东西倒是全。” 小厮嘿嘿一笑：“姑娘说对了，我们书铺，不仅有二十年前的老话本子，还有最近新出的，当年小沈将军就是满皇城女子的春闺梦里人，这样的话本子层出不穷，现在更是新增了许多，姑娘这边请。” 最后，池檀包圆了这间书铺所有有关于沈樾之的话本子。 沈樾之欲言又止，却老实地拎起小厮打包好的书籍，跟在池檀身后。 他酝酿了很久，还是鼓足勇气说出口：“这些话本子上都做不得真，沈家家规严，不得纳妾，我更不曾收留过胡姬。飞升之后日日住在天王殿，也不曾与别的仙子有过往来。” 池檀正在看摊子上的小玩意，打算回去带给时眠舒，听到他说的这一段话，好笑地抬头望着他。 春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沈樾之面朝着自己，挺拔的鼻梁在脸上折射出阴影。 真真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那双眼睛诚恳又略带紧张地看着自己，池檀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冲着沈樾之笑了笑：“嗯，我知道。” ………… 人间事了，天王殿公务繁忙，沈樾之也不能逗留太久。而池檀和敖冰还留在人间，帮沃真元君推广高产抗寒抗旱的种子、改良农具。 清平公主随后又废除了全国的妓/院，解放了无数女性，同时开办女学，允许男女一起上学读书，并下令特许女学子参与科考。 虽然这些学子只能从县试考起，但未来，她们将不会缺席大盛每届春闱。 此举掀起轩然大波，当然有臣子不愿意，甚至抨击清平公主以女子之身代为监国本就有违纲常法纪，现在允许女子入学考试做官，更是乱了方纪，乃大盛亡国之象。 内忧外患已除，大盛蒸蒸日上，清平公主大权在握，早已不是当初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立刻便收拾了这些不合时宜跳出来的臣子。 而后，她又为西王母、九天玄女、沃真元君、池檀、敖冰等人塑了像，专门在大盛各处兴建了庙宇，日日供奉香火。 在池檀的坚持下，庙宇并不华丽，泥像也没有塑金身，但是香火鼎盛，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池檀没有想到，她如今也能受凡人香火供奉了。 本是见不得人间界疾苦，遵从本心而自发性做出的决定，却给她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离开人间界的时候，长定已经能坐起来朝人笑了，五官中依稀能看出来一点镜妖的模样。 后来，池檀听下界的时眠舒说，清平公主称帝，将长定立为太女，朝堂之上有半数都是女子，算是进一步废除了父权统治。 ………… 王道人是自首的，他向昊天上帝澄明，自己已困于金仙之境千年而不得寸进，这才走了歪门邪道。 英招在人间界炼化凡人的阵法是他提供的，为的就是最后剖出其妖丹，来供自己进阶。而英招危害人间界许久才被天王殿发现，也是他在打掩护。 老皇帝那边，也是他牵桥搭线的。人皇不再过问英招炼化凡人之事，他作为回报，则给其提供给永生丹。 英招被抓后，因为主仆契约无法供出他，但与凡人是无法签订契约的，他害怕天王殿查到老皇帝身上，就直接给弄死了，再扶持了猪妖继续当爪牙，又扶持了新的人皇上位。 这次，他也变谨慎了，从头到尾都是猪妖在联系新人皇，而他从未出面，只在天王殿抓到猪妖后，用主仆契约催动其自曝，以掩盖事情真相。 墙倒众人推，凌霜保存的，王一笛和温落真杀死的凡人尸体，以及记录他们当时杀人的留影石，都被呈上灵官殿众判官桌前。 由于王道人一派作恶多端，实在是罄竹难书，最后灵官殿判王道人剔除仙骨、魂飞魄散，其余仙人也挨了几十道打神鞭，再送入畜生道，永世不得再投胎为人，断送了他们再修仙的可能。 王道人早年在太一大帝座下修行，太一大帝得知王道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祸，痛心疾首，都没有去送这个弟子最后一程。 他反而给太一学府众位弟子又召开了一次大会，语重心长劝大家恪守为仙本分，不得做有害苍生的事情，否则就是有损太一学府的声望。日后众学子再遇到如王道人这样的败类，可随时击杀。 开完会，大家陆陆续续往出走，敖冰问道：“那这么说，人皇说他偷看到父亲与人交谈，那个人就是王道人了？” 池檀沉吟片刻，“不知。老皇帝突然暴毙魂飞魄散，无法提取他的记忆，我只是觉得死的过于蹊跷。” “王道人那么谨慎的人，为何要在老皇帝尸身上留下如此明显的仙力？为何要亲自去面见老皇帝，还不曾幻化容貌，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与其说是王道人被他们发现了，还不如说是这些把柄是他故意递过来的。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但好消息是，王道人这一脉毒瘤彻底拔除，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 人间界这事池檀干的着实漂亮，本来吃力不讨好、众仙避之不及的工作，被她干出花来，甚至还拥有了许多虔诚的信徒，庙宇和香火数量大大上升，池檀有一种躺着也能精进功力的感觉。 怪不得这么多神仙都会选择去完成信徒的愿望，再不断发展新的信徒。 最近清虚真人和钦原也不叨叨她了，加了栀子精魄的酒在天王殿销量极佳，供不应求，清虚真人数钱数到手发软。 朋友们都在跟着师傅上课，池檀无所事事，跑去天王殿看天兵们演武。 凡间也时常打交道，天兵们倒是和她混熟了，比试完就拉着她去喝酒。 拳划得正美，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池檀后背一凉。 “你们在干什么？” 幼儿园政斗终于写完了，开启新篇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王道人伏诛 第38章 吃醋 有天兵立马站起来，惴惴不安道：“星君，我们许久没见，有些高兴过头，这就撤了。” “明日不当值？” 天兵不明所以，摇头：“明日休沐。” “声音小些，别让别的武神听到了。” 大家欢呼起来，沈樾之又低声提醒了一句：“别玩到半夜，见好就收。” 大家连声感谢，沈樾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池檀，池檀装傻充愣，抱着酒杯只装没看见。 但她玩了一会就觉得索然无味，趁着天兵们喝得兴起悄悄退出去，想了想，又朝着沈樾之住的地方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疾风坐在门口，舌头忽闪忽闪吐着气。 而疾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立刻飞奔而来。 池檀将疾风接了个满怀，被迫洗了一顿口水浴之后，疾风又扯着她的衣角，把她往前拉。 “好狗好狗，别扯，我自己走。” 池檀将衣角从疾风口中救下，疾风尾巴卷着她的小腿，带着她往沈樾之的院落走去。 院门轻掩着，池檀推门进去，院子里没有人影，膳房倒是传来食物的香气。 沈樾之看到出现在膳房门口的身影，一点也不差异，似乎算准了池檀会来。 他未束冠，头发拿发带松松绑在身后，穿着罩衫，膳房柔和的灯光打下来，蕴着蒸腾而起的水汽，弱化了他眉眼的凌厉，显得十分温和。 “来了？饭等会好，去院中喝茶吧，泡了你喜欢的金桔。” 池檀挽起袖子准备帮忙，沈樾之拦住了她，“不需要你帮忙，安生去院子里坐着吧。” 见他坚持，池檀去院子里将水杯端进来，又坐在小椅子上，看着沈樾之：“那我陪你说说话吧。” 沈樾之回头，冲她笑了笑，“嗯。” 金桔水掺了凝果露，喝起来甜甜的。 “沈樾之。” 她忽然叫了一声。 沈樾之没有回头，手下切着菜，音色低沉温柔：“嗯？” 池檀托腮感慨：“你今天好温柔啊。” 沈樾之手中的刀一顿，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复，池檀就继续道： “我今天和他们吃酒划拳，本身以为你要骂我的，没想到你不仅替我们遮掩，还给我做饭吃，一点都没有生气！” “你真的很温柔哎，之前我剑术学不好，你对我严厉，我还对你有误解，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她搬着小板凳往前挪了几步，戳了戳沈樾之的小腿。 “对不起啊，我向你道歉，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樾之反应极大，他突然转过身来，倒把池檀吓了一跳。 沈樾之闭了闭眼，才在池檀面前蹲下来。 他想捏捏池檀的双颊，却看到自己湿着的手，只能作罢。 “你可真是，小孩心性。” 池檀嘟嘟嘴，并不太服气，“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樾之失笑，并不与她争论这个。 饭菜陆续被端上桌，疾风吃着她自己没有调料的那份，沈樾之给池檀斟满水，还打趣她：“没喝够的话，我这里还有酒。” 池檀讪笑，“不喝了不喝了，也不是多好喝的东西。” 沈樾之做的饭香，池檀吃的也香，倒是他自己有心事，吃的并不多。 “池檀，我……” 池檀抬起头看他，眼神疑惑。 见沈樾之良久不说话，咽下口中的菜，问道“怎么了？” 我心悦于你。 但他最后还是摇摇头，只把菜往前推了推。 “无事，多吃点。” 池檀疑惑：“你今天怎么了？” 看了看自己堆起来的排骨，她恍然大悟：“嫌我吃得多？” 沈樾之失笑：“没有的事，快吃吧。” 达到了太一学府的毕业考核要求后，池檀就没有再修习身法，而是跟随沃真元君修行。 俘获的大妖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天王殿禀明昊天上帝之后，都给天界众仙分了，而沃真元君也拿到了不少神树种子。 其中就有当年天界特地赐予妖界的抚清神树，适合在妖界种植，能吸收大妖修行时产生的戾气，再反哺出于修行有益的清气。 但这些年来妖界大乱，几乎都靠吞噬杀戮提高修为，没有多少妖奉行清修之道，抚清神树几近全部枯死，种子也因吸收了太多浑浊妖气而无法发芽。 沃真元君将这批种子交给了她的两个亲传——朝真和池檀。 朝真跟随沃真元君修习更久，按理来说比池檀在育种上的天赋更好，但对于这种和妖界沾边的东西，她向来一筹莫展。 反而池檀很轻松就能将种子中的沉疴拔除，再沿着种子的维管脉络，调动体内的灵气注入其中，让其焕发生机。 朝真看着池檀掌心的小苗有些瞠目结舌。 “阿檀，你好厉害！” 然后池檀就稀里糊涂间接过了所有的种子。 朝真催发不出来，朝真也不想催发。 有个师妹真的太好啦！ 池檀陆陆续续把沃真元君这里的种子都催发了出来。 有很多种子气息十分驳杂，剥离混杂其中的气息、再将灵力注入催发，是个很辛苦的工作。 但在此间，她对自己的灵力感悟和掌控又上了一个台阶，甚至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去沈樾之那里蹭饭时，他当即变感受到了池檀灵力的波动。 “进阶了？不错。” 池檀有心显摆，手腕一翻，灵力注入沈樾之院子里的那批灵植。霎那间，所有的蔬果都进入成熟期，散发出芳香。 沈樾之含笑看着她孩子气的行为，“做的不错，今天再加两个菜。” 老在沈樾之这里吃，池檀也不太好意思，趁着大家都休沐，她将敖冰、时棉舒、朝真、沈樾之、常德武神、长横等人都聚到昆仑虚，钦原在蟠桃林中摆了烧烤架子来招待大家。 敖冰还带了自己的哥哥敖清，兄妹两眼尾都有龙鳞，树木空隙处撒下来的阳光落在眼尾，龙鳞流光溢彩，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异常夺目。 穿串的池檀一时间看呆了，签子顺着惯性往前，扎破了她的手指。 沈樾之刚伸出手，池檀的指尖就被旁边的龙子握住了。 柔和的水之力附在其上，大大缓解了池檀的疼痛， 敖清声音温柔极了：“痛不痛？” 池檀看着他波光粼粼的眼睛，觉得自己好像下一刻就要沉溺其中了。 “不痛。” 龙子轻微笑了笑，水之力却依然没有挪开。 池檀晕乎乎的，这个人可真好看啊。 都能和沈樾之相媲美了。 他俩面前穿好的串突然被拿走，沈樾之倾身，不着痕迹打掉熬清握着池檀的手。 “手疼就别干了，坐我旁边休息吧。” 他很自然地把池檀拉到身边，给她塞了一个胥余，然后自己走到池檀之前待的位置坐定，继续穿串。 对面的常德武神和长横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挑了挑眉。 敖清只是顿了顿，笑容依旧春风拂面。 “你爱喝胥余？南海有不少，我下次多带些来看你。” 池檀猛猛吸了一大口椰汁，疯狂点头。 沈樾之十分能拿捏她的胃口，这胥余拿井水冰镇过，甘洌清甜，口感最佳。 沈樾之穿串的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敖清。 而敖清大大方方与其对视，甚至还友好的笑了笑。 沈樾之收回了眼神，没说什么。 蟠桃林中的空地上摆了许多烧烤架，烤好之后端到桌上，大家围着圆桌席地而坐，好巧不巧，池檀又夹在敖清和沈樾之中间。 面对同时递到她手边的串，池檀难得沉默了。 沈樾之见池檀面有难色，收回烤串，坦然地塞自己嘴里了。 敖清手依然伸着，面上依然风光霁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池檀只能冲他笑笑，再接过他手中的食物。 后面这顿饭沈樾之吃的异常沉默。 但大家本就不太了解他，以为天王殿星君都是这么个沉默寡言的形象，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快结束的时候，池檀悄悄把沈樾之拉到一边。 “你是不是不开心？” 沈樾之一顿，摇头，“并无。” 池檀有些内疚，“不好意思啊，本意是请你们聚一聚，没想到让你不自在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沈樾之着急解释，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在聊什么？” 敖清踱步而来，面上微微笑着，带了一点好奇。 话语被迫打断，沈樾之面上带了些薄怒。 池檀忙打圆场：“随便聊聊，说些天王殿的事情。” “天王殿？破宵星君不和常德武神聊，和你聊什么？” 沈樾之鲜见动了怒：“我与池檀聊什么与你何干？” “嗨呀！”池檀拍了拍沈樾之的胳膊安抚他，“那个啥，我不是有酒在天王殿售卖吗，刚好问问破宵星君卖的怎么样了。” 她用了点力气，把沈樾之和敖清都往前推，“好啦好啦，去前厅吃蟠桃吧，娘娘专门给我们留的。” 晚上池檀躺在床上，打算给沈樾之打电话，却先接到了他的通讯。 “还没休息？” “嗯，和钦原他们聊了一会，说凌霜快出关了。” “池檀，今日我不是故意的，当时确实心情不好，下次不会再拂你面子了。” 池檀默默听完沈樾之道歉，“不是你的错，我本想着吃了你那么多次饭，请你来昆仑虚吃一顿，结果没想到人多让你不适应，弄巧成拙了。” “明天你有空吗，去人间界补上这顿饭，就咱俩个。” 第39章 凌霜出关 他们下界到了洮城关，沈家军战死的地方。 在清平公主，或者说清平皇的治理下，这片土地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生机，来往的人们面容平和安宁，衣着干净整洁，再不见面黄肌瘦、衣不蔽体之景。 洮城的特色是炙羊肉，雅间落座之后，池檀端出在储物袋中放着的面，推到沈樾之身前。 “今天是你的生辰，沈樾之，祝你生辰快乐，岁岁年年幸福安康。” 沈樾之有些愣住，看着眼前的长寿面，许久没有动作。 “愣着干什么，快吃，不然面坨住不好吃了。” 沈樾之看了眼池檀，轻轻嗯了一声。 许是错觉，池檀竟觉得那眼里有水光。 他沉默着吃完面，语气有些低沉：“这是我上界之后，吃到的第一碗长寿面。池檀，谢谢你给我过生辰。” 沈樾之直视着池檀，眼睛里情绪太过，让池檀觉得有些烫人。 “我可以叫你阿檀吗？” 池檀愣住，然后点头，“可以啊。” “那，”沈樾之深吸一口气，终于握住池檀放在桌子上的手，再接再厉，“以后的生辰，阿檀都陪我过好不好？” 池檀看着沈樾之惊天动地的帅脸，说不出拒绝的话。 晕乎乎答应了，吃完饭，沈樾之带她去看了当时沈家军战死的地方。 清平皇建了陵园，所有战死的将士们都被安葬在这里，秋风瑟瑟，灵前的菊花开得正旺。 在边关女将们的努力下，战线一直往外推进，这些将士们长眠于国土下，终于可以安息了。 沈樾之跪着，池檀站在旁边，鞠躬致意。 “爹、叔伯、哥哥，我找到共度一生的人了。” “我会听从你们之前的教导，像你们对自己的妻一样珍重、爱护她，不离不弃，同甘苦共患难。” “大盛如今有了新的明主，百姓安居乐业，爹，你们可以安息了。” 他接过池檀手里的酒壶，浇在地上，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走吧，阿檀。” 回到天界，沈樾之先把她送到昆仑虚门口，才恋恋不舍的告别。 没等池檀捋清楚到底为什么这么轻松答应沈樾之，那人就又出现在昆仑虚。 “这是我这些年积攒的俸禄，都交由你收着。” 沈樾之将百宝箱不容置疑的递给池檀，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又坚定：“过去我是孤家寡人，只继承父辈的遗志而活，而今有了你，我方知那些成家之人拼搏的意义。” 他略弯了腰：“阿檀，我必为咱们俩博出一番天地。” 而后，一个轻柔又珍重的吻，落在池塘额头。 “做个好梦，阿檀。” 沈樾之站在琼华宫外，目光遥视着池檀回去。 池檀晕乎乎往里走，却被钦原一把拉住。 钦原上下打量沈樾之，眼里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我道是你为什么跑昆仑虚这么勤，原来是心存不轨！” “沈樾之，今后不许再来！” 他砰地一声将门关上，拉着池檀往里走，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你才多大！就跟人好上了！” “一介武夫，懂什么疼人！你若受了委屈怎么办！” 他气的火冒三丈，对自己一不留神就被沈樾之偷家了表示非常愤怒。 池檀拉住失了理智，在原地转圈的钦原，语气中有不可忽视的坚定。 “钦原，我没有冲动，我是仔细考虑过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钦原顿住，看着池檀。 “我和他一起经历了许多，他是个心怀六界、克己复礼的英雄，不是因为对我好，而是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愿意试一试。” “再说了，君即无情我便休，你们是我的底气，我不怕的。” 钦原神情明显软化下来，用手指推了推池檀的额头，把她推得微微后仰。 “好吧，真是怎么都说不过你。日后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们说。” “我必他毒到境界跌落，无法再当武神！” 众所周知，钦原最擅长的便是用毒。 “嗯嗯，我知道的。” 池檀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环住钦原，“好啦，我们去数数，看看沈樾之有多少财产吧。” 坐在桌前，两人越清点越震惊。 钦原磨了磨牙：“武神能这么有钱？沈樾之在天王殿干了也没多久吧？” “这么有钱，他还说之前没怎么努力，要好好赚钱给你花？” 武神的俸禄确实不少，但沈樾之参加了天界大大小小的战役，赏赐更多。 一介武夫，吃住都在天王殿，他没有花钱的爱好，甚至还自己刻些东西赚外快，当然家底颇丰。 钦原当即背叛了两个时辰前的自己：“池檀，这门亲事我准了，清虚老头肯定也会同意的。” 池檀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在亲近的人面前，她就没有那么在意仪态，避免落人口实。 “这才哪到哪，我答应跟他好，可没说要跟他结契，哪天我厌倦了，不喜欢他了，那就把东西退回去，这些东西，可绑不了我一辈子。” 钦原合上箱子，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摸了摸池檀的头，眼神透过池檀，仿佛在看小时候的她。 “早些睡吧，我们的小檀，如今也长大了。” 最近的好消息一件接一件，凌霜在小天地里跟着九天玄女刻苦学了上百年，如今终于出关了。 但九天玄女只来得及跟他们聚在一起参加了庆祝宴，就又赶去魔界守界门。 据说魔界安稳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暴动，前线告急，九天玄女又被紧急召唤。 凌霜得知沈樾之拐走了池檀，一言不合拔剑，剑尖对准了沈樾之。 “战一场。” 沈樾之先望向池檀，活像一只打架前恳请主人同意的狗。 池檀挑了挑眉，看着同时望向她的沈樾之和凌霜。 “看我干什么。” 她朝凌霜道：“打一场吧，刚好看看你的实力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沈樾之闻言，才从储物袋中取出长/枪，两人飞到空中，互相见礼。 清虚真人赶忙布下结界，一边感叹：“也不知玄女选中的徒弟，能不能打得过天王殿这位星君啊，那可是天王之下第一人。” 钦原听闻怒目而视：“你个死老头子，凌霜怎么就打不过沈樾之了！” “当我不知道你悄悄收了沈樾之东西，人还没进门，就开始偏袒上他了！” 清虚真人有些心虚，看了池檀一眼，见她并不生气，才冷哼一声，背着手：“你个无知小儿，你懂什么，那叫孝敬长辈！” 眼见钦原还要再骂，池檀头大不已，拉开暴怒的钦原：“好了好了别吵了，专心看他们比武。” 上方两人已经交起手来，池檀睁大眼睛，努力去辨析他俩的交手姿势。 凌霜持剑、沈樾之持长/枪，呼吸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兵/器交接时火花四溅，隔着结界，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力度之大。 池檀不修武道，看不出来其中的诀窍，之前在太一学府学剑术，也只是以过通识课为目的。 清虚真人倒是大为惊叹，不住地抚着胡须赞好。 凌霜接住沈樾之的招式，被震得手臂发麻，暗自感叹天王之下第一人功力不是盖的，还想卖个破绽来引诱对面上当，谁知却被沈樾之直接拿枪尖指住心脏。 场面静了静。 沈樾之长臂一展，耍了个枪花收回武器。 他朝凌霜作揖，“承让。” 凌霜很快回过神来，剑归入剑鞘，也回了个礼。 “受教。” 两人下来落座，池檀先仔细打量了凌霜半天，确认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凌霜轻声安慰池檀：“放心，我们只是切磋，破宵星君手下有分寸。” 她在小天地历练百年，看着更加沉稳，面上与过去一样，眼神却饱经风霜。 池檀忍不住抱了抱她。 虽然凌霜刚出来就抱过了，但池檀还是很想念她。 在人间界的时候，敖冰、朝真都在身边，时眠舒也日常能见到，但凌霜确是实打实的闭关了。 而且这上百年，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能像如今这么厉害。 对凌霜来说，她更是有上百年不曾见过这些伙伴。 她很坚定地回抱住池檀，深吸了一口池檀身上的栀子香，眼眸半阖：“我回来了，池檀。” 沈樾之轻轻咳了咳。 池檀没听见。 他又重重咳了咳。 池檀回神，“你怎么了？凌霜把你打出内伤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樾之，这人连衣袍都不曾乱，仿佛之前交手的是别人：“别给我装，沈樾之。” 沈樾之见池檀丝毫不上当，只能讪讪拿起茶杯啜饮。 钦原不爽地哼了一声，他没想到凌霜居然输了沈樾之半招，这下看沈樾之更不顺眼了。 即使这样，宴席散后，池檀还是拉住了沈樾之。 他俩坐在钦原搭的秋千上，头顶便是昆仑虚漫天的星辰。 池檀挑起沈樾之鬓边的一缕头发：“你受伤了？” 这缕发丝被劲风削断，沈樾之耳后，有一道伤痕。 伤痕寸长，较浅，现在已经不渗血了。 但池檀知道，这证明沈樾之赢得也不轻松。 她一时间高兴凌霜进步极大，居然能让之前给她们当掌教的沈樾之造成伤痕。 男人却不高兴了，他黑眸眯起，“池檀，我受了伤，你反而很高兴？” 池檀讨好地冲他一笑，手覆盖到他耳后，仙力柔柔闪过，那片皮肤就恢复如初了。 “好啦，别不开心了。” 池檀亲了亲沈樾之的脸颊，再退回去，“你看，这不就好啦。” “下次要注意点，别再受伤了，我会心疼。” 沈樾之的一瞬间情绪激荡，眼神变得复杂无比。 他克制住自己的谷欠念，怕吓到池檀，狠狠闭了闭眼。 再睁眼，看到池檀含笑的表情，和他觊觎许久的粉唇，还是没有忍住。 骨骼分明的大手揽住池檀的后颈，堵死了女孩后退的路，而他则朝着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目标亲了下去。 池檀凸起的花瓣唇丰满圆润，亲上去的时候，破宵星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的另一只手顺着池檀妙曼的曲线划下，搂在细腰处，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伟岸的身躯将池檀完全遮掩住，只能从露出来的彩色裙带中窥得一二。 开始沈樾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攻势，后面池檀缺氧无意识张开了唇，便被尝到甜味的唇舌攻城略地，直驱而入。 攀住沈樾之脖颈的纤纤玉手无力垂落，又被男人紧紧箍住，几滴涎液还没来得及垂落便被舔走，嘤咛声也被堵在唇舌间，几不可见。 漫长的吻终于结束，池檀软绵绵提不起劲，只能赖在沈樾之怀里，面上坨红，眼中欲语还休、波光粼粼，看得沈樾之又愣住了。 他好久才回过神，嗓音沙哑，亲了池檀的额头一下又一下，“阿檀，我好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凌霜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