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为我推的警校组献上心脏》 第1章 第 1 章 松田阵平被拥挤的人群堵在路上,左冲右突也没能前进几步,不由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身边的路人看见这位黑衣的高大男人一脸凶色,都吓得想要后退,可惜人群中甚至没有太多可以后退的空间。 街道的前方,警视厅搜查一课正在出警。 这官厅街区的深夜,本该是醉醺醺的上班族散场归家的时间,现在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搅成了一锅粥。 松田努力向前望去,凭借他的身高优势,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拥堵的中心。 一名中年男人一手箍住年轻女人的脖子,一手挥舞着一把巴掌长的匕首,在女人脖子附近比划。 他涨红着脸,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慢慢后退,看上去像是想要退回自己的私家车。 说真的,一个头顶半秃的中年大叔这样大吼着失恋的心情,实在是有碍观瞻的画面。 松田压下心中的焦躁,站在人群里观察了片刻。 路边停着几辆警车,中年男人对面还站着数名警察举枪警告,但碍于人质,暂时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这是什么多事之秋。 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一周前,松田终于成功从爆裂物处理班转至搜查一课——在他孜孜不倦地递交调职申请足足四年之后。目前这种情况,按理说正是他的职责范畴。 但是此时他并不当值。松田烦躁地挠挠头发,犹豫了片刻,决定从侧后方绕过去。 他现在是真的有急事。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接到了一个突兀的来电。 打电话来的人叫做“佐久间晓”,是松田及其好友们就读警校时的同班同学。 虽然是警校的同班同学,但是这个佐久间从警校毕业之后并未入职警署,而是接手了一间位于警视厅附近的居酒屋。 四年前,松田和——想到这里,松田仍然会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紧缩——和萩原,刚入职爆裂物处理班的时候,还经常会和同事们相约,下班后一起去他的居酒屋喝上一杯。 说实话,刚入职警视厅时,松田第一次跟着警视厅同僚们去居酒屋,甚至没有认出这位佐久间。 但萩原记得他。大概也只有萩原能轻松记起他是谁,进而自然而然和他相熟了吧。 那时候居酒屋的气氛总是很好,工作时的压力轻易溶解在了酒中。 松田自己总是只是热衷于吃饭,而萩原总是轻易地调动所有人的情绪。 回忆里好像每个人都带着笑容,在居酒屋的灯光下透出暖黄色的光晕;大家不停干杯,不知道是谁讲了句俏皮话,引起一片哄笑。 在松田单薄的记忆里,佐久间这时候总是送上什么新鲜菜品,笑眯眯地随便找个借口,比如今天的日期是他的幸运数字、今天泡茶时茶叶梗立起来了之类,给他们送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折扣; 然后在萩原故意夸张地表示不好意思、不能总是这么占老板便宜后,再改口说那今天不给萩原君打折了!但是老板决定给帅气的松田君打折! ……但是自从四年前的事件之后,松田再也没有了聚餐的心情。 有时候他依然会路过那间居酒屋,有时候他也会去居酒屋解决饭食。 居酒屋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好像突然之间就黯然失色,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更冷清了。 于是松田和佐久间见面的频率,自然而然地就迅速下降了。 偶尔遇见佐久间,他依然为松田送上最新鲜的新品,也依然毫无道理地打折;但是他好像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年以来,他好像一直在沉默。 在今天夜里这一通突兀的来电之前,松田更是已有数月未见佐久间。 而在这个夜晚,佐久间突然打电话给了松田。 他语无伦次地、断断续续地说,其实四年前萩原的事情,他知道一些情况……四年来他一直也没说。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今天,他突然无法忍耐下去了。 他希望松田到他的居酒屋来。 他想要和松田谈一谈。 这就是松田在不当值的深夜时分,还在街头匆匆赶路的原因了。 其实他今天本来可以直接到佐久间的居酒屋门口再下车——但深夜的街头居然如此拥堵,令他实在不想等待,提前在一条街道前下了车,打算步行过去。 急切、疑虑、焦躁和某种连他自己也不敢承认的期待,几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在心中冲撞。 过于浓烈的情绪让他感到好像有什么重物狠狠压在心脏上面,几乎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前方的人群里,警方的谈判专家已经苦口婆心劝说了半天,但是中年男子情绪阴晴不定,总是说着说着,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 这回谈判专家不知道又有哪句话惹到了他,他开始一边大吼一边用刀背用力拍打女人的头颈。 女人的脸色越发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看上去快要昏过去了。 而中年男人脸色涨得通红,看上去就是喝多了酒、精神不稳定。 正当中年男人又一次对着警察暴怒大吼的时候,从右后方的视线死角处,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上去就是一拳干净利落地打掉了刀子! 接着顺势控制住中年男人的胳膊,一个膝击将他压制在地。 一切发生在数秒之内,直到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人熟练地摸出一副手铐将行凶的男人拷住,警察们才反应过来,迅速冲上来将嫌犯和人质分开。 突然出现的人自然就是松田。他从地上站起身来,伸手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双手抱胸,一脸不爽的表情说: “一把年纪了还在闹失恋,闹失恋还挟持人,难怪她会甩了你!” 地上的中年男人停顿了一秒,怒吼得更大声了。 “松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松田的动作顿了顿,循声回头看去,只见目暮警官不赞同的目光正在对他上下扫视: “你怎么在这里?……你这也太乱来了。” “路过。时机这么好,不给他一拳实在是过于浪费,”松田啧了一声,“这不是解决了吗。” “确实解决得非常漂亮,”目暮警官有些头疼: “但是也太突然了,你突然冲出来,我们差点以为嫌犯还有什么同伙。下次行动前能和我们打个招呼就更好了。” 被当做人质的女人此刻惊魂未定地走了过来,鞠躬向松田道谢。 松田只是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感到焦躁的情绪像岩浆一样在胃里流淌。他直接拉住目暮警官坐上一辆警车: “我有点急事,最快速度给我做笔录!” 按照程序,在场的警察们都需要回到警署,立刻为此次的行动撰写报告。 拘捕一个嫌犯可能只需要花费几分钟,但随后的程序却可能要花费好几个小时。 松田坐在车子后座上,虽然心中焦躁,但倒也没有为自己突然出手袭击嫌犯而感到后悔。 那种情况下,如果再继续瞻前顾后,那就不是他的风格了。 车子一溜烟开走了,很快就到达了警署。 松田以惊人的速度和惊人的气势完成报告的样子,给所有搜查一课的同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饶是这样,等松田终于走完了一切流程从警署离开时,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佐久间的“憩屋”居酒屋离警视厅不远,但稍微有点偏僻。 从警视厅离开,沿着主干道向前走一段路,然后顺着一条巷子拐进去,立刻就能看到醒目的招牌摆在在巷子里显眼的位置。 居酒屋往往会营业到很晚,而这间居酒屋平时更是通宵营业。但此时它店门紧闭,门窗黑暗,连常亮的招牌灯箱也是黑暗一片。看上去,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人。 走近了才能看见门口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店主有事,停业一周”。 看看落款时间,是一天前。 难道佐久间已经心绪不稳定到甚至无法维持日常营业的地步了吗? 松田皱着眉头上前敲了敲门。 然而等待了一阵,本该在等待他到来的居酒屋老板却没有开门。 松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11月6日已经过去,日期已经跳转为11月7日。 他在近两个小时前曾给佐久间发送邮件,告知佐久间他因为一些事故会迟到一两个小时;而现在,这条邮件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松田想起四年前,“那个事件”之后第一次见到佐久间时,他脸上那种不知怎么开口的表情。 那天他的脸色很差,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神色恍惚:据说他那几天食物中毒引发肠胃炎,大病了一场。 那时候佐久间一直嚅嗫着用一种悲伤又隐含着奇怪的歉疚的表情看着松田。 他好像很想和松田说点什么,只是缺少了萩原的润滑,松田变得越发不擅长、也没有心思开启话题;而佐久间也好像突然丧失了作为居酒屋老板的社交能力,踌躇良久,最后只是低垂着眼睛,送上了一句平平无奇的“节哀顺变”。 而这句话,松田在当时实在是听了太多遍。到最后,他几乎一听到这句话就感到一阵反胃。 他只是机械地再次接受了这句无力的、公式化的句子,机械地看着佐久间送上的、几乎丰厚得不正常的葬仪。 佐久间的奇怪态度也许并不是没有征兆。 但对于松田来说,四年前的回忆好像全部浸泡在沉滞混沌的深水之下,他感到自己那时候完全无法进行思考,只觉得自己在空气里像是溺水一般的窒息。 但还好,四年后,也还有继续探究的机会。 一般而言,突兀的倾诉冲动总是很短暂的。 距离接到那个语无伦次的电话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小时,希望佐久间的倾诉冲动依然没有消失,依然愿意吐露他的所知道的线索…… 松田阵平合上手机,心想,如果他不愿意,那恐怕就只能动手揍到他开口了。 第2章 第 2 章 停顿了片刻,居酒屋内依然寂寂无声。松田忍不住再次用力敲了敲门。 他注意到门似乎并没有上锁,在他大力敲门时,露出一丝缝隙。 很好。 松田不客气地推门而入,室内的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秋日夜晚的寒意。 松田一松手,身后的大门就自动关上。屋子里显得更加黑暗了,只有收银台的招财猫摆饰有一对发光的眼睛,投下一片幽幽的红色微光。 松田啧了一声,凭借对居酒屋的熟悉,摸索着打开了收银台后边的小灯。 灯光并不明亮,仅仅照亮了门口的这一小片角落。整间居酒屋好像从未如此黑暗而寂静,令人感到陌生。 “……松田君?” 有人在黑暗里呼唤了一声。 松田阵平回头,见佐久间从楼梯处走过来,将靠近收银台的卡座灯光打开。 他撇过眼睛不愿对上松田的视线,低声说:“抱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不是给你发过邮件了吗?我为什么不来?”松田皱眉,直接问道:“你在电话里说的线索,是什么?” 佐久间沉默片刻,坐到卡座里,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 茶壶看上去已经在桌子上放了很久,茶水倒在杯子里,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佐久间浑然不觉,像是想用冰冷的茶水暖手一样将茶杯捧在手里,凝视着褐色的茶汤。 松田啧了一声,也走过去,在佐久间对面的座位坐下,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他并不擅长观察他人的情绪,但也能看出佐久间此时有些不自然的紧张,却并没有心虚和退缩。 这很好。这至少说明,他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后悔打那个电话。 佐久间好像被松田突然落座的动作惊醒一样,拿起茶壶也为松田倒了一杯茶。 倒完茶,他好像才刚刚发现茶水已经冰冷,有点无措地站起来,看向厨房的方向,似乎想要去换一壶热水。 松田挥挥手,示意不用这么麻烦,满不在乎地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虽然11月的夜晚确实寒意逼人,但是松田一路赶来,脚步匆匆,到现在身上还在散发热气。 冰凉中带着微微苦涩味道的茶水下肚,反而更令人神清气爽。 松田将茶杯放回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闲散地搭在桌边。他用极有压迫感的眼神锁定了佐久间:“说吧。” 佐久间僵硬地坐回座位,又下意识捧起自己的杯子,手指在杯沿摩挲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松田君,四年前的炸弹犯,我其实……知道他是谁。” 虽然有所预料,但是这句话依然令松田感到心中一震。他不由双手撑住桌面站起来,上身前倾逼近佐久间:“你知道?是谁?!” 佐久间抬眼看向松田。这是他今夜第一次与松田视线相交。 松田突然感到一丝怪异:那双铅灰色的眼睛平静得过分,而这平静之下,又隐隐透露出一丝异样的狂热。 “你……” 松田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刚说出一个字,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一晃。 一阵眩晕的感觉击中了他的大脑,像一片沉重的幕布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他头上,然后将他整个人都重重地压向地面。 ……迷药?……茶水里……但是为什么?…… 松田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在黑暗彻底将他吞没前,他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佐久间将自己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 居酒屋年轻的老板站起身来,越过卡座中间的桌子,走到卷发的警官身边。 他先是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了一眼,确认杯子已经空了,然后伸手推了推松田的肩膀: “松田君,松田君?你怎么样了?” 松田当然无法回答他。于是佐久间像叹气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他注视着松田的侧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开了松田脸上的一缕卷发。但在接触到松田的皮肤之前,他又像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 佐久间又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将松田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将他撑起来,带往楼梯的方向。 这间居酒屋面积不大,窄小的楼梯一边向上通往二楼,一边向下,通往地下室。 地下室的隔音效果相当优越,之前佐久间就是待在地下室里,才没有听见松田的敲门声。 佐久间吃力地挪动脚步。 松田怎么说也是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健壮男性,搬运起来完全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昏迷的人像个沉重的米袋子,佐久间只觉得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好像从未如此漫长。 即使他尽量轻柔地对待松田的身体,却还是感到松田在搬运的途中遭遇了不少磕碰。 佐久间深深感到自己之前做计划时似乎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从一楼往下看,地下室里黑黢黢的,连一丝光线也没有。但是此刻站在楼梯底端,就能看见一扇半敞的门扉里泄露出一片灯光。 佐久间终于将松田拖进门里,已经没有余力将松田放到提前布置好的床铺上了,只能任由他蜷缩在离门口不远的地面上。 居酒屋的老板直起腰长出了一口气,顺手擦了擦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嗯,还好,虽然楼梯出乎意料的麻烦,但一共只花费了不到十分钟。 茶水里的迷药按理说能保证服用的人昏睡半小时左右——再考虑松田警官的身体素质,佐久间对药效的心理预期是二十分钟。 这个时间其实有点仓促,但是如果再多放一些迷药,茶水的味道会改变得过于明显。 如果被提前发现茶水有问题,那就不太妙了。 时间还来得及。佐久间蹲下身,熟练地从松田身上搜出一只制式手铐,以及一小堆可以用于拆卸的各色小工具……不愧是松田。 佐久间叹了口气,将这堆东西抱在怀里,起身打算离开房间。 搜身只是防患于未然。这间密室是佐久间参考了很多专家意见,才定下的改装方案:从内部看来,这间屋子几乎没有任何缝隙,所有可能突破的弱点和缺口全部留在外侧。 将房间锁上之后,就只能从外面打开;关在里面的人,哪怕是松田阵平,按理说也是无法逃脱的。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侧躺在地上的、本该昏睡过去的警官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凫青色的眼睛还带有一丝昏沉,却明显已经恢复清醒。 他的眼神一凝,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以对抗眩晕感,接着支起上半身,一条腿精准有力地攻向佐久间的膝弯。 佐久间有所感应,但猝不及防间根本来不及躲避,就已经被那迅捷又凶狠的力道击中。 佐久间不由自主向前扑倒,手中的一堆小工具叮叮当当滚落一地;而他的双膝砰然砸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剧烈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黑。 就在这一瞬间,松田已经像猎豹一般跃起,用膝盖死死顶住佐久间的后腰,同时双手反剪他的胳膊,将他压制在地。 佐久间下意识想要挣扎,但那双手臂如铁铸一般强硬而稳定。再加上姿势的劣势,他的挣扎毫无作用。 不过短短数秒功夫,攻守之势已然逆转。 松田这才有余裕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看上去和警校的单人宿舍面积相仿;而室内的结构简单得令人心冷,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破绽。 他的语调不由变得冷厉: “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想绑架我吗?” “不,我没有骗你!”佐久间猛然扭头,丝毫也不回避地看向松田的眼睛:“我也没有……没有想要绑架你!” 松田冷笑一声:“大麦茶的配方里难道还有迷药的吗?” 佐久间欲言又止。他注视松田片刻,最后低下头,喃喃地说着“对不起”,狼狈地放弃了挣扎。 而松田终于意识到之前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茶水放在桌上,早已冰冷,但佐久间作为居酒屋的老板,本不该如此疏忽,一直没有想到去换一壶热水——那是因为佐久间提前在茶壶中加了迷药,他不能换掉茶水。 是的,正常情况下,佐久间打完电话之后,松田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居酒屋。所以佐久间自然会提前在茶水中加入迷药。 也许应该“感谢”那个耽误了松田两个小时的嫌犯,看起来,迷药在热茶里放置太久,药效早已随着热气逸散了不少。 但凡再多昏迷五分钟……想到这里,松田就感到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只要再多昏迷五分钟,他此刻就会陷身于这个无从下手的密室之中,无从逃脱了。 松田警官扫视了一眼地面上散落的小工具,非常顺手地抓过手铐,把佐久间的双手铐了起来,这才松开对他的压制。 “没有骗我?”松田俯身注视着佐久间,眼神锐利:“也就是说,你是真的知道炸弹犯是谁?” 佐久间顿了顿,抬头看向松田。 他铅灰色的眸子像镜子一般倒映着松田的眼睛。 他露出一丝略微有些局促的微笑:“是的,松田君,我确实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他是谁了……不过你不用急着去抓他了。那只是个小人物,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且,他已经被我杀掉了。” 松田的呼吸停顿了片刻。他狠狠皱起眉头,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但与此同时,这位同学提起“杀人”时的神情,也令他深深感到不适。 而佐久间盯着松田的眼睛: “松田君,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是在犯罪。我不能审判任何人,更不能去执行死刑……但是我已经替你为萩原君复了仇了。” 他低声说: “所以,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第3章 第 3 章 “原谅你?” 松田只感觉非常荒谬,他几乎被这荒谬的祈求逗笑了: “你要我原谅你什么?原谅你想要绑架我?原谅你明知凶手是谁却隐瞒了四年?原谅你——杀人?” 松田语气冰冷,凫青色的眸子里,凶狠的怒气像海浪一般席卷整个房间。 气势强大的警官发起怒来是如此可怕,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普通犯罪者,恐怕当场就会被吓得涕泪交加。 但佐久间缓缓抬起头,好像完全不受这可怕的怒火影响一样,他注视着松田的眼睛,慢慢地说: “不,松田君,都不是。我希望你原谅我——” 说到这里,佐久间如同哽咽一般失声片刻,一丝更复杂的痛苦闪过他的双眼。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我杀得太晚了。”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是我的错,我杀得太晚了。要是我能早一点,早那么几天杀掉他,也许……也许我就可以救下萩原君了。” 提到萩原时,悔恨和痛苦在他的眼中氤氲出一片水光。 但松田看着那双铅灰色的瞳仁,只感到一股寒意在心底蔓延。 据他所知,萩原和佐久间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他想不出佐久间对萩原之死有如此深沉的痛苦的原因,这看上去,甚至有些荒谬。 而他此时在讲述他为了萩原,杀死了一个“炸弹犯”。在讲述杀人时,他的姿态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只有深切的、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的懊悔。 这真的是自己那个一直以来热情又平凡的警校同期吗? 哪怕他此刻突兀在松田面前撕下人皮露出鬼面,松田都不会为之惊讶。 “不,佐久间,我觉得你疯了。” 松田摇头:“你杀了谁?他真的是炸弹犯吗?你有什么证据?还是只是你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当然都是真的!我不可能弄错!” 佐久间大声打断松田的质疑,他膝行几步试图靠近松田: “炸弹犯名叫泥川太郎,他就住在米花町5丁目13番的垃圾处理厂旧宿舍。你可以去调查他,你会相信我所说的!他四年前制造了炸弹,就是特意为了炸死拆弹警察!” “证据呢?”松田后退几步,厌恶地躲开他的接近,语气咄咄逼人。 佐久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好像真的有很多理由,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又陷入沉默,懊恼地低头,狠狠咬上自己的下唇。 松田微微闭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一天的事件本就耗光了他的精力,而夜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只得到了这样一些像梦话一样的线索,更令他感到深深的疲惫。 “你所说的事情,我会去调查的。” 他睁开眼睛,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疲惫和冷淡:“包括你杀人的事。” 说完,他弯下腰,将地上散落的小工具们收回自己身上,接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这里完全没有信号。 松田啧了一声,抬腿就想要向密室的大门走去。 佐久间猛然抬头,就着跪坐的姿势,扑过去抱住了松田一条腿: “不……松田君,你不要走!” 松田浑身一僵,差点下意识地一脚踢了出去,但还好,他还是艰难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冷眼看着佐久间,喝道:“放手!” 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佐久间顿了顿,松开手局促地撑在地面上,放软了声音祈求道: “松田君,你不要走,好吗?明天……明天外面会很危险,你能不能不要出去?你能不能留在这里,只要待到后天,到后天就……”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松田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真的疯了:“你给我下迷药,还企图把我关在地下室,就是为了这个?” 松田尽量委婉地指出:“你应该先去看看精神病。” 佐久间抬头看向松田。他眼里的恳求渐渐掺杂了一丝绝望: “不……松田君,你不能走……明天……我是说11月7日,会有一个危险的炸弹犯逼迫你去杯户商场摩天轮上拆弹,却又留下陷阱,让你不能立刻将它拆掉……他会逼你和炸弹待在一起,直到炸弹最终爆/炸,直到你就这样殉职……” 松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对方揪起来再揍一顿的冲动。和疯子论长短是没有意义的。 他长腿迈出几步就走到了密室门外。密室门外也只是艰难地跳出了一格信号,闪烁不定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消失。 不过还好电话仍然拨通了。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属于警官的、冷峻而清晰的语调:“是我,松田。现在报告一个紧急情况……” “不……松田君,你不要出去。你会死的,你明天真的会死的……” 松田看了他一眼,决定走得更远一点。 电话里的接线员听不清这边的声音,再次询问了一下地址。松田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松田君,我不是胡说,我是穿越者,我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 佐久间努力向大门伸手,他绝望喊道:“你不是问我证据吗?我没办法给你证据,因为我就是知道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知道!” 松田挂断电话,回头看向佐久间。 他觉得佐久间疯得挺有创意:“所以呢?” “——所以我杀了炸弹犯,”佐久间能看出松田依然没有相信自己,但他别无选择。 他还是孤注一掷地说: “所以我在四年前的11月6日杀了炸弹犯。我知道萩原君会被他害死,我知道这个时间点。因为在未来,你们的故事以及被很多人熟知,也包括我:那个渣滓会在倒计时停止后再次启动炸弹,在猝不及防间害死所有在场的人,包括萩原君!” “但是萩原还是死了。”松田冰冷地回答:“你如果真的杀了谁,那么,你大概杀错人了。” 虽然表面上没有显露,但其实,松田心中已经泛起疑虑。 萩原殉职的事件,警方其实并未向公众说得太过详细。像“炸弹犯重新启动炸弹”这样的细节,就是从未公布的内容。 这个从未真正成为警察的居酒屋老板,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细节的呢? “不……我没有杀错,我……我是亲眼看到……” 佐久间的手指痉挛了一下,然后痛苦地蜷缩起来: “我……我杀得太晚了。我没想到,我以为来得及……11月6日的时候,那个渣滓已经提前将炸弹装置在了大楼里。在他死后,仍然……” 说到这里,佐久间哽咽一般地失声了片刻,低下头注视着地板: “……仍然有人,按下了重新启动炸弹的按钮。” 佐久间又开始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本应该更谨慎,更了解,更防患于未然……” 又是一个细节。 炸弹犯是提前一天将炸弹安置在大楼里的,而不是当天安装之后立即被发现*;而这个细节,也是警方没有公布的部分。松田若有所思。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佐久间经营着一间警察们很喜欢光顾的居酒屋,这些细节虽然并未向外公布,但也不是什么机密。 也许什么时候就有哪个同僚无意中说漏了嘴。 或者是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佐久间和炸弹犯其实是共谋。 他也有可能是从炸弹犯那边得知当年的细节。而明天他们会实施新的犯罪行动,所以他就能预言明天;在今天企图囚禁松田,也有可能就是为他们的行动扫除障碍。 所以松田更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荒谬说辞。 松田摇摇头,直截了当地指出: “所以无论你有没有出现,整个事件都没有变化。而所谓的穿越,更是除了你的一面之词以外,完全无法验证的东西。” 松田甚至觉得有点可笑:“佐久间,你也是读过警校的。你是想把我当傻子,还是想要我把你当傻子?” “不……不是的……” 看着佐久间抱着头喃喃自语的样子,松田心想,也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很多有精神问题的人,都会将自己的幻想和现实情况结合,编造一个(至少在他自己看来)可以逻辑自洽的故事,并且对自己的故事坚信不疑。 而这三种可能性,无论哪一个,都比那个荒谬的“穿越者”的说法更有可信度。 “松田君,我是真的穿越者,”佐久间的眼睛里渗透出绝望: “你记得吗?四年前,萩原君殉职之前,还在和你通话。他……他曾经说,如果他死了,你一定要为他报仇。你记得吗?” 松田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件事,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他眯起眼睛,那双凫青色的眼睛如刀锋般锐利:“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对吗?” 佐久间好像溺水者终于抓到一根稻草: “因为我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我还知道很多东西,包括明天就是你的死劫,我是认真的!按照原剧情……” 佐久间突然又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他混乱地讲着奇怪的故事:“……不,原剧情泥川没有被杀。他甚至每年都在往警视厅发送倒计时的犯罪预告函,他一直在挑衅,直到四年后的明天,又制造了新的炸弹,最终害死了你!” “剧情”?这奇怪的措辞令松田更觉得佐久间精神状况堪忧。他嗤笑一声:“可炸弹犯不是被你杀了吗?这么说这件事已经完全不可能发生了。那我不就没事了?” “不,不会的,”佐久间急切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不会的,剧情不会就这样放过你……不会就这样放过我!就像我明明杀了炸弹犯,却还是没有救下萩原君……我没能救下萩原君。甚至他的死因,都没有改变。” “仅仅杀了炸弹犯,是不能救下你的,松田君。” 佐久间紧盯着松田,露出痛苦的神色:“你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呢,这里很安全,这里绝对是安全的……这里绝不会有逼迫你做出牺牲的炸弹犯……你只要稍微离开一天,只要过了明天,过了11月7日……” 松田一手扶着密室大门,回头看向佐久间,沉默片刻,他笑着摇了摇头。 那双凫青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明亮的决意,一时间佐久间几乎忘了呼吸。 *此为私设,据我所知,原作里并没有这么说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11月7日凌晨1点多。 黑衣的警官靠在地下室的墙壁上,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 地下室的隔音效果果然很好,站在密室外的走廊上,都几乎听不见地面上传来的声音。 走廊里没有开灯,只有从楼梯上洒落一些微弱的灯光。 松田阵平在黑暗里静静吞吐着烟雾,忍不住又拿出手机,向一个久久不肯回信的号码发送了几条消息。 这多事的一天实在是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内容,萩肯定也会觉得有趣的。 但是他大概不想看到,熟悉的居酒屋老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其实萩原入职到他殉职,也不过只有半年时间。那半年时间里,他们也不是每天都会来到“憩屋”聚餐的。 但是不知为何,松田每次想起这个居酒屋的时候,回忆里的画面好像都停留在那半年间。 那半年时间,好像比后面的四年还要漫长。 就像想起萩原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回忆里萩原好像永远停留在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暑假里,永远也不会长大,不会离开。 松田的手指悬停在手机按键上方,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就打了很多字。停顿了片刻,他按下了发送键,然后合上手机。 手中的香烟在黑暗里明灭。松田静静地想,接下来就要回警视厅查些资料,看看四年前是不是有这么一个有名有姓的死者;然后就要准备好迎接白天,迎接一个自称“穿越者”的、关于炸弹的预言。 无论如何,松田都不可能留在这里。 如果这份“预言”只是疯子的臆想,那么松田需要去确认四年前的谋杀是不是也只是疯子的胡言乱语;如果不是……那就代表着,11月7日会有炸弹出现在足以威胁民众安全的地方。 ——那么松田就更加不可能逃避自己的职责。 一支烟的时间不长不短。以“憩屋”离警视厅的距离,还没来得及燃尽一支香烟,几个搜查一课的刑警便已经到达了居酒屋,在楼梯上向下发出质询的声音。 松田揉了揉额头,从黑暗里走出来,打了个招呼,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店铺大厅内残留的暖气温度渐渐替代了地下室潮湿的寒气,刑警们的声音声也驱散了隔离的安静。不太明亮的灯光仍然柔和地照亮那一片雅座,松田走过去,好像从黑暗的深海里上浮到了地面上。 松田打了个哈欠,在收银台的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对前来支援的刑警讲了讲这混乱的夜晚发生的事情。 另一位警官已经将佐久间押送上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地下室的方向,忍不住咋舌,简直不敢想象这个熟悉的居酒屋老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非法拘禁未遂和袭击警察,证据确凿。至于他说的那些关于杀人的疯话……” “回去再慢慢核实。” 松田打断他,语气倦怠。 他不想在佐久间面前讨论这个话题,更不愿承认自己内心那丝不安的疑虑。他下意识略过了关于“穿越”“预言”或者“保护”的内容,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建议安排精神鉴定。” 佐久间沉默地站在一边。听到这话,他忍不住抬头看了松田一眼。 他的神情此刻已经褪去了在地下室时的疯狂,但也并没有恢复成松田熟悉的居酒屋老板的亲切神态。 他眼里的情绪,复杂得不可思议。铅灰色的虹膜上有某种光彩消失了,只留下了无可奈何的疲倦。 松田毫无动摇地回望他的眼睛。片刻,佐久间错开了目光,低下了头。 他看上去冷静而空洞,嘴角弯了弯,带上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在“泥川案”有明确结论之前,佐久间都将以“现行犯”的身份被关押在警视厅的留置场*,同时接受杀人自白的调查与精神评估。 警察们匆匆脚步匆匆,而松田留在最后才离开。他替店主人关闭了所有的灯光,再从收银台找到钥匙,从外面锁上店门。 店门上“停业一周”的白纸有一角没有粘贴牢固,在夜风里微微颤动。 松田看了它一眼,伸手将翘起的那一角按了按。 警视厅的休息室里,应该还有能够提供几小时睡眠的空位。 ---- 资料室的电脑很笨重,老式CRT显示器屏幕的光线闪烁不定。资料界面在屏幕上显得有些发蓝,像是什么漂浮在空气里的幽灵。 来自于过去的幽灵。 其实案子完全可以等到天亮了再查。但是这件事卡在那里,总让人如鲠在喉,松田知道自己睡也会睡不安宁的。 但幸运的是,佐久间所说的案子并不是什么机密,查询起来并不困难。 四年前的11月7日,确实有个名叫“泥川太郎”的居民被上报死亡。 但调查结论是意外导致——中年男人酒后失足落入了公园的人工湖里,在仅仅一米深的湖水中溺水身亡。 调查记录显示,在案件上报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11月6日的深夜,监控摄像头拍到死者酒后从商业街的某个居酒屋离开。 可能是想要抄近道去公园另一边的公交车站,死者很快便脱离了大路走进公园。 而公园内并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也并没有人在那天夜里见证泥川太郎的行踪。根据记录,整个公园里,只有人工湖边有死者滑倒和挣扎的痕迹。 人工湖并不在通往车站的近路上,相反,它在公园的另一个角落,在这样的夜里,极少有人经过。 资料照片上的人工湖是在白天拍摄的,但仍然能看出那倾斜的湖岸缓坡,岸边浸水的石阶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在深秋并不灿烂的阳光下,湖水呈深绿色,显得阴郁而沉滞。 说真的,案子乍听起来疑点重重,可细究起来好像又都能说得通。 死者本不该经过人工湖——但谁也说不清一个醉鬼会不会突然迷路,或者突发奇想地乱走; 仅仅一米深的湖水就这么淹死一个成年人,好像也有点扯淡——但是验尸结果显示,以此人血液中的酒精浓度来看,他在平地上可能都站不稳,更何况突兀落入冰冷的湖水里,踩在滑溜溜青苔上,陷入厚厚的淤泥中。 死因明确为溺水,尸身没有可疑外伤,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清晰合理——没有疑点。 反正搜查一课很快便结了案,它就这么成为无数个日常的、无人关注的案件中的一个。 总是会有些醉鬼用一些匪夷所思的方式葬送自己的性命,可能只有公园附近的居民会在口中感叹一阵,甚至没有任何新闻报道对它感兴趣。 松田向后靠在资料室的办公椅上,老旧的椅子发出“吱嘎”一声呻吟。他微微闭上了眼睛缓解干涩,只有脑子还在缓缓运转。 这个以“意外”结案的结论,其实不能说明佐久间的自述是虚假的:毕竟这样的意外确实可以是被有意制造的。 比如只要在恰当的方向上轻轻一推,这个酒鬼就会自己踉跄着落入湖里,死于像是意外一样的谋杀。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有且仅有死者自己挣扎的痕迹——于是,没有疑点。 但同样也没有证据表明佐久间所说就是真实。 只是还有个问题——这位“泥川太郎”的居住地并非是垃圾处理厂的旧宿舍,而他的住所也并没有任何炸弹相关的事物。 这些似是而非的情况,看起来似乎更加证实了佐久间确实是个分不清臆想和现实的精神病人。 查到这里的时候,松田觉得心里的某个绷紧的地方隐隐放松了一些:有很大概率,自己的同期只是病了……而不是真的成为了杀人犯。 然而这只是一些登记在数据库里的结论。 就算现在松田是在职的搜查一课刑警,他也不得不承认,警方调查得出的结论,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很常规的、没有人会追究的案件。 如果需要进一步确认,那么就需要仔细查询现场的物证、纸质的原始文件等等资料;这些都是需要等鉴证课的工作时间才能调用。 松田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已经是凌晨3点有余了,距离鉴证课的工作时间还有5个小时。 手指无意识地探进西装外套的口袋,摸到了烟盒。但松田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禁烟标志,还是放弃了。 虽然这样的夜里,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在这里偷偷违规吧。 但还是算了。 松田站起身来,关上了电脑,离开资料室,走向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 也许是在一天的运行之后还没有上新的缘故,自动贩卖机里所有的咖啡都已经售罄了。 松田啧了一声,犹豫片刻,选择了一罐日式甜酒热饮。 机器内部传来熟悉的滚动和加热的闷响,“咚”的一声,罐体滚出货槽。松田弯腰拾起饮料,指尖暖融融的温度让他愣了一下。 他原本大概是在期待咖啡的苦涩消除一些疲惫,但此刻手里这份暖意,却似乎更符合身体深处发出的、渴望休憩的信号。 松田打开易拉罐,微甜的香气混合着温和的热气飘散出来。他喝下一口,一团暖意从胃里扩散开来,稍稍抚慰了隐隐抽痛的神经。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窗外。今天是个阴天,天空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一整片被城市灯光污染而成的暗红。 松田决定喝完这罐饮料,就去休息室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无论如何,他也要打起精神,去面对这个崭新的明天。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相当于国内的看守所——反正我搜资料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