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其有幸》 第1章 一个弃婴 “早上好沐纯!” “早上好贝尔阿姨!今天过得还好吗?”红润的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凸显她的青春靓丽。池沐纯单手拉着竹筐的背带,微笑着向贝尔·加斯问好。 她总是笑着。每日漫步在平坦而又纯粹的土地上,不时会有人从木屋中探出头向她招呼,或是路过她时与她寒暄几句。这会儿总是一天的开始。是她从花园采花回家的路上,当筐中的花香盈满整条街道时,大家知道是沐纯来了。 作为这个镇子上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女孩儿,池沐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耀眼的存在。尽管她是毫无预兆出现在这些镇上人的眼前的。 第一次见到她那明亮双眼的幸运儿,是池介。 那天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池介向往常一样带好工具准备出门采花,可当脚迈出门槛时却把不知谁人放在门前的野餐篮给撞出了几公分。池介在纳闷的同时低头一看…… 是一个被裹在白色襁褓中的女婴。 她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此刻她大眼睁得圆圆的,粉色的瞳孔像宝石一样闪烁,四目相对之时又开始朝着池介呵呵笑。 直到现在池介都想不明白,如此可爱,聪明,开朗的孩子,为什么会被遗弃在这里。她的到来给予了这个镇子更多的欢声笑语。从田园到街坊,从天际到丛间,仿佛世界万物都要被她感染。 他给她冠上他的姓,取名沐纯。因为他由衷的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沐浴在这自然的风光中,无尽徜徉,在花香弥漫的春风中怀着一颗纯真的心平安长大。 一如往常,在正午到来之前池沐纯就把院子里的花都给打理得完美无瑕,接着把刚从花园采来的桂花封存好,以便于下次做桂花酱。 厨房的窗外正是赏景的好时候,阳光高照绿地,时不时可以看到池介在外头养的鸡不紧不慢地踱步。池沐纯洗完手往自己身上的围裙抹了抹,池介此刻就坐在针织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报纸一只手轻扶着眼镜,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以至于根本没有听见池沐纯在远处对他的呼唤。 “爸爸!该吃饭啦!又在看这些东西。”池介回过神来,转头就看到池沐纯的笑颜。 “还不是为了你。”他站起身来,和池沐纯一同走向饭桌。 “我早就说过啦爸爸,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么做,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不用为我操心这些。” 闻言池介放下筷子,“不行,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送到大学里。” 能够进入大学学习,是池沐纯一直以来的梦想。镇里的教育资源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是也算得上完备,但从小生活在自然风光里的她相较于用文字丈量世界,却更喜欢用画笔留恋住万物最美好的那一刻。 可想要接受到最好的艺术教育,就得考去城里的大学,而伴随而来的就是一笔昂贵的学费。 “爸爸已经了解过了,目前来说学习艺术最好的大学就是琥珀湾的克里斯特大学。你只需要放宽心去考试,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 池介见池沐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便立刻打断她:“停,不用再劝我了,这个大学你必须得去给我考,再说了,这个事情还没有定论呢,等你真正考上了再来游说我也不迟。” 池沐纯看向他,无奈的笑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你,爸爸。你总是这样支持我。” “所以放手去做吧,我永远都会像这样支持你,我的宝贝。” 说考上以后再让池沐纯和他掰扯,简直就是一个在当下堵住她嘴巴的一个借口罢了。池介心里很清楚,他的心肝宝贝一旦参加了这场考试,那结果只会是板上钉钉。 而现实的结果也的确如此,池沐纯顺利的通过了入学考试,只要在开学前两个月按时缴纳学费就可以正式进入学校学习。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晚上,池介几乎是邀请了镇上的所有人来到家里聚餐。几大杯小麦啤酒下肚的他几乎把牙齿都咧到天上笑去了,通红的脸庞似在告诉全天下他家里有一个天大的喜事—— 他的宝贝女儿成功考上了大学,是镇上第一个能够进入大学学习的人。 第2章 初现忧患 “真是好福气啊老池!你说你,真是教子有方啊哈哈哈哈!镇上这第一个大学生就落在你家了!” 刘强把着酒杯,勾着池介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池介眯着眼睛摆了摆手“你这话说的,就我这木头脑袋哪能给她传授什么?是沐纯聪明又懂理,是我沾了她的福气。” “是啊是啊!我就一直觉着沐纯一定能考的上的。当初去你们家借酱油的时候,碰巧看到她在画画。哎呦!那画得叫一个好啊!都怎么说来着……天赋,对!天赋!” 见他两聊的正欢,贝尔也掺和了进来。很快,更多人便往池介这里聚集,熟络或比较陌生的,此刻都想和他说上一句话。 而池沐纯这边倒还好,都是和她朋友或者同龄人呆在一起。 “我就说吧!你一定能行的!只可惜你去上学以后,我们就不能每天见面了。” 在瘪嘴惋惜的这个小女孩叫莉莉丝,是池沐纯在这个镇上唯一的好朋友。 “没关系,我们可以相互写信,告诉对方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呀。”池沐纯温柔地笑着安慰她。 “那城里一定会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到时你一定要告诉我!对了对了!我听说……” “不就是考上了个大学么?有什么好拽上天的。” 正当莉莉丝还在睁着一双大眼滔滔不绝说着,坐在对面的杰斯却突然对着池沐纯开口说道:“你以为考上大学就是万事大吉了么?小心成绩太差,没上多久就被退学咯~~”刚说完就和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孩哈哈大笑起来。 “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们家沐纯可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有本事你也拽给我看看啊?”闻言莉莉丝立马坐不住了,赶忙直起腰板为她的好朋友讨伐。 眼前这位杰斯·劳伦,是镇长亲戚的儿子,仗着自己所谓的身世四处招摇,不学无术,他很早就看池沐纯不顺眼了,在镇里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招惹她,而今天也一样。 杰斯挑着眉,不屑一顾地摆着手说道:“专业第一怎么了?专业第一能当饭吃吗?还画画,呵。谁看得起一个乡下来的女的画的画?会有人买吗!顶多只能在街头卖艺罢了哈哈哈哈哈!!”讲话时还不忘看着池沐纯的脸,巴不得她那日日盈着笑容的脸顷刻间皲裂。 “你!你这个……” “好了莉莉丝。”她还想再说,却被池沐纯一句话打住。莉莉丝不解地望向她,只见池沐纯一脸平静地看着还在翘着二郎腿的杰斯,接着微微一笑。 “我靠我自己的努力实现了我的梦想,而这只是的第一步罢了。画画是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一件事,我不会放弃。哪怕最后像你说的那样,也是一种谋生手段,而不会像你天天在镇上游手好闲。” “如果你依旧想试图惹怒我,那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又失败了。” “你!”杰斯气的立马就要上火,“你给我等着!”他恶狠狠瞪了一眼池沐纯,猛得拉着旁边的男生,灰溜溜的跑了。 莉莉丝并尽全力给他做了一个巨丑无比的鬼脸,随后激动地跳起来,“你刚刚回击得太棒了沐纯!看他那落花流水的样儿!” 可上天总是会不定时的给予人们一些东西,比如好运,比如厄运。而这些事情总会出现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 正当大家以为池沐纯就会这样顺顺利利的进入大学学习后,池介却突然病倒了。 等到池沐纯赶到医院后,只见池介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依旧昏迷不醒。这里是镇上最大的医院,离她的家很远,她花费最短的时间骑着自行车骑得双腿发颤,以至于几乎是滑跪在池介的床边。 “医生……我……我爸爸他……他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池沐纯就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来,红着眼眶就急着询问医生。医生见状也是简短概括了一下:“是中毒导致的休克,还好送过来的及时,刚刚已经紧急抢救了。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了,但还是要留院观察几天。” 听到最后一句话以后,池沐纯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低声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先休息一下,不要太过慌张,应该不需要太久病人就会苏醒了。” “好,谢谢您。” 第3章 影梦交织 窗外的阳光洒进床沿,又在人神不知鬼不觉中悄悄爬到了墙角。直到快傍晚池介才悠悠转醒。他迷茫的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还没思考几秒就听到他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爸爸!你终于醒了!医生……快!护士小姐!” 池沐纯急忙叫来医生和护士检查池介的身体。待到他们全部检查完毕和她报了平安后,池介才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 “不要紧的沐纯,我现在感觉很不错。” 池介那苍白的面庞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试图抚慰面前这个担心他到紧皱秀眉,抿紧红唇的小女孩。 “你明明知道的爸爸,我根本不可能不担心。都怪我,上午就应该和你一起去采花,这样我起码有可能预防这个危险,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情况。” 池沐纯并未因为她父亲的一番话就释怀,或许是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办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于是在这之前积攒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随着话语的落地而滴在池介还插着针管的手背上,同时也砸在了他的心里 只是瞬间池介就慌了心神,一边“哎呦哎呦”,一边用拇指试图抚去池沐纯那不断产出的珍珠。“是我错了,你是我的得力干将,是那片花园的小公主,我和花儿没了你都不行,是爸爸错了……” “您是在花园里中毒的么?”池沐纯抽泣的同时还不忘询问他的病因。 “嗯……也许?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感觉很晕……之后就没有意识了。” 正当池沐纯还想继续往下探究时,医生拿着单子进了病房,让她尽快去缴纳医药费和住院费。池介本是随心一问,一听到数额以后便立马坐不住了:“什么?!这么贵?!不住了!我们不住了!”说着就要上手拔掉针管下床。 “爸爸!不要!这很危险!” “你疯了么?快来人,快!” 得亏医生眼疾手快制止住了池介,又找来了两名护士把住他,不然就以池介这壮硕的体型,三五秒手上就要飙血。 “你这是干什么呀爸爸!你还没有康复呢!您又要让我担心吗!”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的池沐纯见此情形急得又要哭出来,精致的脸蛋又挤在了一起。 医生看着他说:“你这是何苦呢?你中的毒很罕见,如果不住院观察几天容易出现不可预估的危险。更何况钱没了还能再赚,可身体一旦垮了就……” “你懂个什么?!这是我……是我……” 池介没有说出下文,可站在一旁的池沐纯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她先是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知道,一旦支付了这个医药费,就代表她没有足够的金钱能够前往琥珀湾和缴纳她的学费。 那一瞬间她的世界安静了几秒,而几秒后又恢复了周遭嘈杂,是池介还在和医生争论的声音。 “在哪里缴费?”她平静地问了一句。可池介闻言却反应特别激烈,“池沐纯!你不准!我警告你!喂!” 他疯狂地想要起身阻止池沐纯的脚步,奈何一人之力抵不过三人齐心,在护士好不容易给她指了条路以后,池沐纯才得以远离这场闹剧。 走廊静谧,地面上铺洒的金光似通往幻梦的地毯,她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倒影,缓慢地向前走着。 只可惜世间光阴无法普照万物,在池沐纯的脚步踏上没有附着温暖的那片白色大理石瓷砖时,那场绮丽之旅也随之消失,只剩下现实的无人之境。 或许,她的影子已经替她到达了那个地方。 Wuli沐纯[哭哭]心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影梦交织 第4章 玛格丽特 秋季,是玛格丽特盛开最完满,最繁多的季节。因为其余时间需要避免暴晒的缘故,池介将它们播种在了花园的最里面。而此时那灿黄花心和洁净花瓣的出现,却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它。 “小老板!我来取我订的花了!” “好的!我马上来!”池沐纯抱着一大捧刚处理好的花,快速的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是一束薰衣草对吧?已经包好了,我现在给您拿过来。” 这几天是镇上的丰收祭,每当有节日欢庆,花店里的顾客总是应接不暇。池介在家里一直吵着要来帮忙,却总被池沐纯一记眼神盯了回去。她总担心上次池介中毒过后的身体会不会还有什么问题,所以一直不允许池介一只脚踏出家门。 将店门口的营业招牌翻转,池沐纯一天的忙碌才终于落下了帷幕,穿上外套,临走前也不忘将插花台上那束系着粉色丝带的玛格丽特带走。 这是她今天收到的特别惊喜。 赠给她这份惊喜的是住在斜对面的茱莉亚。她深居简出,但有不少人常去拜访她—— 因为她似乎可以预知未来。 据说她出生以来就有与神灵对话的能力。只要是被她找过的人,但凡提起过的事件,十有**都会真实发生。 可拥有这个能力未必是一件好事。起初人们并不相信她所言为真,并因为她古怪的性子而不待见她。在人们讨伐她最严重的时候,只有池介一人愿意为她说话,同时向她伸出了援手。 节日期间的花束基本要靠提前预订,这样既方便顾客能够到店快速取花,又能让店家能够对当日所需花的数量有一定的把握。而茱莉亚来得实在是很突然,当池沐纯带着歉意告知她店内的花朵数量不足,可以明日再来的时候—— “没关系,就给我包一束玛格丽特吧。” 玛格丽特不似其他花卉,它娇小玲珑,所以一般只用做于配花,只有当数朵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完全凸显出它的美,但却很少有人这样选择。 虽说是闭店前最后一位顾客,但池沐纯依旧是耐心地将花包装好,插上丰收祭的贺卡,满脸微笑地将它递给茱莉亚:“您的花好了,祝您节日愉快。” 只见茱莉亚笑着接过,在池沐纯松手之际又将它递回,“谢谢,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比我更适合它。”言落便将一张便签贴在了花束的背后,还没等池沐纯反应过来,她就离开了。 回到家后,池沐纯欣喜地和池介讲述了这件事。“保持愉悦,幸福终究降临身边……这难道是茱莉亚阿姨对你的预言吗?” “或许只是茱莉亚阿姨对我的祝福吧,我先走了爸爸!” “这么着急做什么?吃完饭再去!” “再晚就没有座位了,爸爸再见!”池沐纯嘴里咬着今早剩下的吐司,唯留池介一个人在这客厅研究这张便签纸。 自从放弃了克里斯特大学的入学机会以后,池沐纯又回到了她三点一线的生活:家,花店,图书馆。街坊邻居们都很替她惋惜,纷纷想要众筹学费送她去上学,可池沐纯拒绝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大家,况且她早有过心理准备,只不过是上天给她尝了一个小小的甜头罢了。并不是只有上大学才可以学习画画,她依旧可以像从前一样。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的翻动声和偶尔动笔时发出的沙沙声响。今天只剩下一个靠窗的位置。池沐纯放好东西,慢慢走向书架。 今天她不打算阅读有关美术的书籍,而是看看有关植物图鉴的。后来她在池介出院时和医生又详细了解了一次,池介中的毒似乎是一种罕见的花毒,无色无味,人体触摸后一小时内不会有任何反应,而一小时过后毒性就会即刻爆发,导致人体系统紊乱。 如果在毒发内一小时还未及时就医,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时间流逝,座位上的人越来越少,而池沐纯桌子上堆放的书本却越来越多。直到管理员提醒过来提醒她临近闭馆时间后,池沐纯才从字里行间中回过神来。连连抱歉后起身将一摞书揽在怀中,想要一鼓作气把它们都放回书架原位。 不得不说这些书的厚度实在是惊人,以至于堆叠的高度已经超过了池沐纯的视线,她只好侧着头向前走。看清面前的路加上书的重量尚且举步维艰,更别说在侧方来人时能够完美地来上一个急刹。 最顶上的那本《植物一百问》在惯性的作用下掉在一只黑色的皮鞋边,发出了一声闷响。 那人高上她一个头,轻松的直跨书本看向她,只见那人拥有一双深红色的眼眸,和他对视时似一潭湖水般深不见底,像是要把人拉进去。 池沐纯盯着他楞了几秒,意识到失礼后赶忙低头道歉: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了……” 话还未说完,就见男人低下腰来,将掉落在地毯上的书本捡起,轻轻地放在了那叠书塔上,随后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了。 池沐纯看着那黑色西装的背影,嘴唇一张一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它消失在视线中。管理员随着池沐纯的目光看去,挠头疑惑道: “这人啥时候来的?我记得馆里只剩你一个人了啊?” 第5章 圣亚西里 深夜的降临让圣亚西里本就充满雾色的环境变得更加无法捉摸。这里是黑暗和神秘的代名词,没人愿意踏足这里,更何况是寂夜将至。 在这座诡城的边缘地带,坐落着一个尘封已久的黑色庄园。远看像是掩藏在灰雾中的群山一般。带有中世纪欧洲风格的城堡尖顶刺破暗夜寂静,向他人庄严宣告—— 这里生人勿近。 在主城堡的地底下,一具布满神秘图文的棺材被缓缓打开,棺盖上沉积已久的灰尘随着震动重新飞散在空气中,使面上的文字愈发清晰: “Meistari heilags Asyri,Svefn er endurf??ing.”(圣亚西里的主人,沉睡即是重生。) “来,快尝尝这个,躺那么久了,也该试试新鲜玩意儿了。” 弗莱德从自家出来时看到盛经年的面孔还以为是自己恍惚了,摸到实物后直接生拉硬拽盛经年来到“Addiction”,上赶着让自己的好兄弟迅速适应当代的生活环境。 “你说你,啊?!一声不吭就跑回棺材里睡个不知天昏地暗的!徒留我一个人挥霍着五百年光阴,醒了也不告诉我!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吧台上那只几近透明的鬼在疯狂Shake自己手里的调酒杯,耳朵却快掉进弗拉德的酒杯里。 盛经年不作回答,瞬移到那只鬼的身旁,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然后把悬浮在半空的摇杯拿在手中。 那鬼自知理亏,低下头悻悻的离开。 “想喝什么?”盛经年总算开了口。 弗莱德随口报了个经典的酒名,又自顾自的开始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如今老伯爵已经退位了,现在在任的是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真别说,那人的脾性真是随他爹,性格特别古怪,他等会应该会来见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这时那时快,酒馆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似乎是在争论。一看是才撂下话题没多久的主人公新任伯爵萨姆和他的两个侍从,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似乎是被他们擒住了。 可这一看倒没什么,这再仔细看吧,被抓住的居然是一个人类女孩!女孩看上去气鼓鼓的,可眼神里的底色却是对陌生的恐惧和警惕。 在这被游魂占据的圣亚西里,出现一个活人是多么值得稀奇和特别的事情,几乎是瞬间,酒馆里的视线全部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盛经年也不例外。 萨姆手上抓着一件女式夜行衣,讥讽道:“穿着个劣质到令人发笑的衣服就敢闯进圣亚西里,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身影单薄却充满着力量,不愿屈服于拉扯她的人。而她在黑暗中更显金泽的长发,和那天如钻石般亮晶晶的粉眸,让盛经年只一下就在脑海中找到了她。 萨姆又说:“像你这种愚蠢的人,身体里流淌的必定是难喝至极的血液,恶鬼闻了都嗤之以鼻。” “你!你欺人太甚!”池沐纯的双手被那两个侍从紧抓着,想要挣脱束缚却无能为力。 “你觉得我愚蠢得不可理喻,就请放我离开,我对你没有任何作用!” “对我无用,未必对他人就是如此。”萨姆的眼睛环视了一圈酒馆,只见群鬼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美味佳肴”,好像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喜欢剥皮抽筋的妖怪就会立刻把这个女孩吃得渣都不剩。 这正是萨姆最想看到的。他微微颔首,鬼怪纷涌而上,却在即将触碰到猎物时被一团黑雾阻挡。 “我看谁敢。” 黑雾消散,人形尽显。 明明是再冷静不过的语调,听者却汗毛直立。只因那血红的瞳孔此刻正散发着渗人的光亮,审视着每一个想要扑上去的鬼,肃杀的氛围顿时笼罩整个酒馆。 “是……是公爵!是公爵苏醒了!”群鬼中突然有鬼发声。 萨姆眯着眼睛看向那身着黑色西装的背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盛经年偏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说: “听闻新伯爵上任不久,可行事却如此凶残激烈。五百年过去了,这老掉牙的世袭制还没迭代么?” 萨姆闻言单膝跪地,低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吱声应道:“参见公爵,是我做事太过激进,请公爵责罚。” 众鬼见势纷纷双膝跪地参见,盛经年没有回应,只是带着目瞪口呆的池沐纯离开了酒馆。 显然这个人类女孩被三重事件砸得眼冒金星。这一重是被圣亚西里的侍从发现,二重在将被吞吃入腹被这里的公爵救下,三是这所谓的公爵竟然是那天在图书馆里不小心撞到的男人。 池沐纯无法在短时间内接收并整理好这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昧的跟着盛经年走。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转身,吓得她赶快停下脚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问道。 池沐纯低头不敢看他,“我是来这找东西的……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找什么?” “黑嘉洛。” 黑嘉洛是一种稀有的毒花。花液无色无味,但人体触碰到会产生致命剧毒。此花畏光,喜阴喜寒,对湿度还有一定要求,因此极难收录。 池沐纯在图鉴上了解到它后便预感这是池介中毒的来源,因此想要搜寻黑嘉洛,这样既可以全方位研究花的毒性,防止池介的身体有什么隐患,又可以预防其他人中毒时有应急方法,延长救治时间。 “黑嘉洛生长在圣亚西里的郊区,而且只在冬季出现。你不仅走错了,还来早了。” “我没有刻意走错,是路上的一位老奶奶的鬼魂告诉我的。”池沐纯抬头认真的看向他。 “你能看见鬼魂?”盛经年微讶。 见自己说漏了嘴,池沐纯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两人过后无言。不知走了多久,周遭的雾气越发稀少,直到抬头可以清晰看见夜空的繁星。 “你该走了。不要再踏足这里。”盛经年平静的看向她。 “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女孩粉色的双眸在月光的映射下更加发亮,盛经年只是看着她,一言未发。 场面有些尴尬。池沐纯了然,“没关系!那谢谢你,公爵……大人?如果未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虽然知道指定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客套话是必须要说的。池沐纯心想。 微风拂过金丝,她道了一声再见后便继续向前。 “不必。”简短的两个字,让她停驻脚步,回身却发现只余她一人。 话语的主人,也随着那夜风吹过,消失的无声无息。 第6章 身入局中 夜行衣是假的。池沐纯很肯定这件事。 “夜行衣”在这里不指日常生活中在夜晚穿着的普通衣物,而是在秘界的一种特称,用来指带有法术的衣物。 这种衣服通体全黑,在披上后可使人隐去身形和气息,让鬼怪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当然,遇到越高阶的脏东西,就意味着你需要一件更进阶的夜行衣。 池沐纯深知圣亚西里的危险,为了探寻这其中的奥秘她也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做了缜密的计划。可还是出错在了最不该出错的地方。 夜行衣是茱莉亚阿姨给的,要擅闯这片禁地的事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秘密。可按道理来说茱莉亚的装备不应该有差错。 “你是说……我中了黑嘉洛的花毒?这太荒谬了。”池沐纯回过神来,听见他说这话后立刻皱眉反驳: “爸爸,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的中毒症状和黑嘉洛毒发时的症状是几近相似的。如果真的是它造成的,它很有可能还在你的体内隐藏着,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池介摆了摆手,对她的话并不买账,“是你多虑了。且不说这花多难寻得,我们镇上和花园中也从未见过它的存在。更何况我出院后的这些天也在花园亲力亲为好不好?!” “爸爸!我不是说了不允许你去工作了吗!” “你只说了别去花店,又没说不能去别的地方……”池介自知心虚,把眼睛瞥向其他地方。 池沐纯就这样盯着他,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总之!您一定得时时刻刻珍护自己的身体,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 高脚杯中赤影斑驳,用金丝楠木框住的相片被一片薄薄的玻璃与之隔绝,而镜面倒映出那持杯人腥红的薄唇和双眼。 相中三人笑面相迎,温柔而幸福的氛围就这样定格在那一瞬间。小男孩高举双手,眼神充满欢喜和兴奋,手掌刚好展开在左右男女二人的胸口。 光影交错之间,小男孩与他的面容一瞬重叠。 盛经年盯着墙上这张照片许久未动。管风琴旁的老式摆钟发出阵阵嗡鸣,告知听者子时已至。 在苏醒后的这一年里,他不曾停下脚步。先是停驻各个地区的图书馆和博物馆,以最快的速度了解这百年光阴以来发生的各种事情。然后就是通过弗莱德这个万事通知晓吸血鬼族的发展和变迁。 显然,五百年的时间,说变化与否都没有意义。盛经年将最后一口红酒尽入口中。 曾经有眼中钉带来无妄之灾,现在的肉中刺又何尝不是如此? 上校办公室。 三声敲门声打破室内严肃安静的气氛。 “请进。” 脚步声渐近,盛经年依旧低着头阅读手上的内容。“巴德上校,这是今早整理的西部战区计划落实情况报告。” 来人言落后站定,沉默地等待对方的指示。盛经年将手上的资料翻去一页,眼神示意他,那人便小心翼翼地把报告放在桌上,向他庄重敬礼后便离去。 晟·巴德是如今盛经年在这人类社会上的化名。而他现在是西部军区陆军军队中的一名上校。人人敬畏他,尊重他,因为他为琥珀湾立下赫赫战功。 虽然这成就只存在于盛经年想让他们看见的幻觉中。 纸上谈兵终究是空壳,想要制衡萨姆那一群腐朽的根枝,就必须要以身入局。更何况—— 萨姆就在这里。 只可惜他作为西部海军上尉,和盛经年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刚刚盛经年手上阅读的那份调查资料,就是有关萨姆·汤姆森的经历。 …… 茱莉亚仔细摩挲手上的夜行衣,半晌后认真对池沐纯说道:“这不是我给你的那一件。” 池沐纯听后也并没有露出多惊讶的神色。因为她深知茱莉亚阿姨不会在背后暗算她。 “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在出发前都还好好地放在我的房间里。” “我无法准确的感受到那人的气息……这件衣服沾染了太多鬼怪的味道。”茱莉亚抬起头看着她,“你很幸运,孩子。如果换做别人,也许早就被那儿吞噬殆尽。” 池沐纯把在圣亚西里发生的一切故事都讲述给了茱莉亚。 当然,那个男人也在其中。 池沐纯本以为茱莉亚阿姨会在他的身上多下文章,却没想到她听到这回事儿后却只是淡淡地略过。 回家路上,池沐纯开始回想起拿到夜行衣的那天下午家里都有谁来光顾过。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嘿!想什么呢?”池沐纯被吓了一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又低下头笑了起来,“没有啦,只是在想春天还有好久呢,家里的桂花蜜要吃完啦。” 莉莉丝从后绕上来牵住她的手,又戳了戳她的脸:“没事啊~吃不够的东西,下次再吃才会有期待嘛~” 她笑嘻嘻地赶上前去,转头面对池沐纯一步一退后,“要不要去我家吃松饼呀?你好久没来我家玩了。” 莉莉丝总是这样充满活力,在面对一切困难时,她似乎都能以十足的阳光心态度过,并且把这种魅力传递给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池沐纯刚要欣喜的答应她,却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后说道:“不过,伯母她身体还好吗?我去拜访会不会打扰了?” “没事儿!如果她能感受到,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第7章 再度重逢 汽车轰鸣声响起,正在以平稳的速度前往目的地。盛经年坐在后座,无言的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从密集的建筑物慢慢过渡到稀疏的木屋和茂密的树林。 “上校,我们到了。”前头的司机从前视镜看向盛经年,只见他不知何时低垂着眉像是睡着了,闻言又缓缓睁开双眼,向司机微微点头后下了车。 他带好军帽,用手轻捏了捏眉心。他发觉最近自己的精力正在倒退,而这意味着他需要进食了。 吸血鬼不似常人,不需要有一日三餐的吃食准则,而是通过吸食的血液的来源作为能够持续饱腹时间的标准。 如果这份血液的原主人足够纯洁,他的血液也会如他一般,干净而甜美,能让吸血鬼的精力和饱腹感大幅度上升,且维持的时间长,而反之不然。 盛经年清楚的记得他上一位“顾客”不过是一个成日泡在酒吧里不学无术的混混罢了。那血的味道平平无奇,让他食之乏味,如果不是别无选择,他一定会另寻下家。 这次工作上级以盛经年为首,一共派遣了五个人。如今西部边缘的一片城区被收复后,各个部门便紧赶慢赶地投入建设当中。为了纪念胜利,同时能够获得更中肯的战略建议,特地来慰问退休的功勋军人。 军务用车没有开进镇里,因为怕会惊扰到当地的镇民。而剩余的四个人也随后到达了这里。盛经年和他们走了一段距离,终于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米希镇。 米希镇是当地相对来说经济比较丰盈的小镇。这里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拥有更浓厚的乡土风情。几人先是来到镇长的家中拜访,说明了来意以后,镇长就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们一同参观镇上的风光。 “这是您要的两束无尽夏,请慢走。”微笑着送走顾客之后,池沐纯还是没法儿闲下来。 她现在需要把刚到店里的花都给修剪好插到瓶里,还要忙着包装剩下的订单,时不时还要注意已经包装好但客人还没来取走的花的新鲜程度。作为镇上唯一一家花店,她必须保证鲜花的质量是从送到客人手里之后才慢慢递减的。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细心地将无尽夏的枝叶裁剪,尽全力在包装它的同时,保持它在丛中盛开时的模样。忽然店门口的风铃被吹响,一阵聊天声由远及近。池沐纯以为是有顾客来了,连忙收好工具擦手前往门口迎接。 “这里是我们镇上最大的一条街,吃的啊玩的啊什么都有。尤其是一到晚上啊,节日啊,张灯结彩的就特别热闹!” 镇长绘声绘色地说着,看似是给五个人介绍,实则眼神却直直盯着比他高上半截的男人,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反应。 可这人始终看着前方,表情不咸不淡,看不出对什么感兴趣什么不感兴趣,只有偶尔与他对视上才会给予一个微不可察的微笑。 “这里啊就是我们镇里唯一一家花店,她家的花……”还没等他说完,这花店的大门就被从里向外推开,绑着金色麻花辫的女孩从中走了出来,看到镇长后浅眉一扬道: “汤姆叔叔中午好!今天心情如何?要不要……” ——要不要买束花。池沐纯还没来得及把自家的花推广出去,眼睛就先不自觉地瞧见了镇长身旁的人。 只是一瞬池沐纯的面部表情就僵住了,随后速度转变为惊愕,可以说她所有的心理过程都写在了脸上。眼前的男人可以说高大到让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其他人,熟悉到让她不知道该在这个状态下做出何反应。 更何况他竟然穿上了军装。 盛经年显然也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只是惊讶了一瞬后便恢复了原状。如果不是池沐纯在看见他那张脸后视线就没移开过,就没人会捕捉到那面具皲裂的时刻。 镇长回了她的问好,又看到她刚刚那好似紧张的神情,便安慰道:“别紧张沐纯,这位是前来慰问退休军人的现任军官,晟·巴德上校。” 哪怕池沐纯现在心中依旧怀有满腹疑问,在众人面前也只好压了下来。为了缓合场面,她先是对镇长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您好巴德上校,欢迎你来到米希镇。” 盛经年看着那纤细又白皙的手,在阳光的照耀下,皮肤下浅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他恍惚间好像闻到了一股无比清爽的甜香。 他回握住了那只手。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他的意识似乎不受控制地让他紧握住这份温暖和细腻。仿佛只要一松开,这来之不易的宝物就会不见踪影。 只是刹那他就意识到这是什么状况。盛经年立即松开了手,连带了一句“你好”后便示意镇长去参观其他地方。 他现在认为要离开这女人越远越好。他的脚步不自觉加速,可那诱人的甜香却还萦绕在他的鼻尖,愈发勾起他想要嗜血的**。 克制,必须要克制。 “等等!巴德上校!请留步!”突然那甜香如同泉水般再次涌了上来。如果不是身边人都闻声回头,一定会瞧见他那突显猩红的双眼。 池沐纯喘着气,怀里抱着一束花,看向唯独背对她的那个男人:“巴德上校,这是为你准备的。” 她又上前几步,“很抱歉有些突然,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花,索性就根据季节随便搭了一下,希望您在米希镇度过快乐的时光。” 盛经年缓缓回过身。他看到还穿着围裙的女孩面带笑容,额间还有些细汗,捧着一束绣球花就站在他面前,他接过说: “谢谢你。不必如此费心。”他其实想说得更无可挑剔点,但是此刻的状态实在是无法尽善尽美。 因为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