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绛》 第1章 红手绳（一） “麻婆豆腐，红烧排骨，酱香牛肉，青椒肉丝，深井烧鹅，宫保鸡丁，麻辣小龙虾，再来一份烤羊腿！”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玉珠滚动，旁人听了瞬间会觉得心情舒畅，声音的主人正快速翻着菜单，一口气点了一连串菜品。 紧接着，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诶，好嘞！” 日落时分，黄昏初上，偏僻的街角里有个巷子，巷子里有一家孤零零的饭店，招牌老旧，年久失修，看起来有些破败，进去里面后桌椅边上空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除了一个漂亮姑娘。 这姑娘确实漂亮，她的眼睛很大很特别，银灰色的瞳孔异常清澈，使人印象深刻，她将那一头柔顺笔直的黑发盘成了一簇马尾辫，显得干净利落。 这姑娘正坐在小板凳上，手上极其灵活地摆弄着三股丝线，三股丝线颜色不一，一股淡红，一股正红，还有一股是深红色。她的编织手法极为娴熟，十指不停地在三股丝线之间自由穿梭，旁人看久了绝对眼花缭乱。 ...... ...... 半小时后。 “来嘞！”苍老的声音响起，一盘又一盘的菜肴被端到漂亮女孩的桌上，香气扑鼻，盘子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精致，但是菜肴的色泽和味道却是异常诱人。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毫不客气地坐在漂亮女孩对面，细密的皱纹遍布在老者脸上，一脸的慈眉善目，他笑着看向漂亮女孩。 这两人明显是认识的。 漂亮女孩停下手头的动作，将已经编织得颇具规模的半成品小心翼翼地搁在旁边的凳子上，豪气干云地大手一挥：“一起吃，我请你！” 老者笑道：“你请我吃我做的饭，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漂亮女孩也笑了：“哪里怪了，又没少你一分钱。” 说着，她便夹了一块排骨塞入口中，含混不清地说：“卖相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吃起来也就那样，老头儿，这么多年了，你的厨艺怎么不见长进呐。” 老者没好气道：“那是因为你经常吃，把嘴养刁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在南边大城市的酒楼里干过活儿的，当年那老厨师天天夸我是厨艺天才，未来一定能成为天底下一流的厨艺大师……算了，你这臭丫头不识货，不跟你这臭丫头一般见识！” 漂亮女孩吧唧吧唧嘴，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说起来，你家里的牛是不是长大了，变得更壮了？” 老头儿一头雾水：“没有啊，那头牛都成老牛了，怎么可能再继续长？” 漂亮女孩噗嗤一笑：“怎么不会？你会吹牛啊，你这点破事儿都跟别人吹过多少次了，我可是听说过的，你这坏老头只要逮着机会，逢人就吹，一星期前你跟一大群老头子老太太在小公园的梧桐树下下棋的时候，那老太太还嫌弃你来着……” 老头儿嘴里正大口大口地嚼着牛肉呢，一听这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牛肉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一只手一把抓起桌边的垃圾桶便往里吐，咳了半年才捡回来一条命。 老头儿双眼一瞪，怒气勃发道：“瞎说，那是他们下棋下不过我，所以故意找茬。” 漂亮女孩很敷衍地连连点头，笑眯眯地说：“是是是，您说的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厨房取来热水壶和一个玻璃杯子，用桌上的凉开水和热水壶里的沸水兑制了一杯温水，放在老头儿面前。 老头儿一边喝一边咳嗽，心中大骂臭丫头不要脸，就喜欢坑他这一大把年纪的老骨头，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漂亮女孩一脸笑呵呵地看着老头的囧样，然后戴上了一副塑料手套，开始剥虾壳。 小龙虾的个头倒也不小，味道格外的新鲜，隐约能闻到其特有的海鲜香气，还放了许多花椒和干辣椒，虾壳酥脆，虾肉滑嫩鲜香，足以让食客回味好一会儿。 漂亮女孩津津有味地吃着，渐渐的，虾壳堆成了一座小山。 老头儿也终于恢复了好心情，他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放碗里，扒拉了一口米饭。 老头儿已经暗下决心，在吃完饭之前，他准备暂时不理臭丫头了，免得自己再次性命不保…… 一时间，空荡荡的饭店里只剩下了咀嚼和剥虾壳的声音。 ...... ...... 四十分钟后。 漂亮女孩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她向后挪了挪凳子，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雕刻着“福”字的桃木珠子，拿起身旁的半成品，将桃木珠子穿在正红色的那股丝线上，双手重新开始了龙飞凤舞的“表演”。 “表演”了几分钟后，她又从兜里掏出一柄桃木小剑，桃木小剑的侧边有三个排列整齐的小孔，她把三股丝线逐一串入其中，灵巧的十指穿梭在三股丝线之间，打结的部分规律整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老头儿默默吃着，他似乎把之前狠下的决心抛之脑后了，边吃边絮絮叨叨：“明明吃不完干嘛点这么多，害我忙活半天，浪费了可不好……” 直到这时候，他已经打了好几个饱嗝了…… 漂亮女孩笑道：“吃饱了就别吃了，万一撑坏了可咋办？” 老头儿瞥了她一眼，嘟嘟囔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就不去好好珍惜，我们那时候饭都不吃饱，每天都饿着肚子，得到一块馒头吃都稀罕得不行……” 漂亮女孩不说话，手中动作却没停歇，她一边听着老头源源不断的絮叨，一边认真地打完了最后一个结。 赫然是一串红手绳。 与此同时，老头儿无奈败下阵来，他实在是吃不下了，眼看着剩下的半盘宫保鸡丁，他心疼得不行。 漂亮女孩将刚刚编完的红手绳递给老头，认真地说：“你戴上试试，可辟邪，驱厄运”，她顿了顿，略带一丝促狭地笑道：“斩烂桃花。” 老头儿连连摆手，拒绝接受这份馈赠，笑骂道：“你们小姑娘家戴的玩意儿，我一个老头子怎么戴，人家会笑话的，还有，什么斩烂桃花，你这臭丫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漂亮女孩眨了眨眼睛，循循善诱道：“老头儿你看，这东西能驱邪避凶，驱除一切妖魔鬼怪和污秽之气，以后不用怕宅院闹鬼，还能祛病保平安，你想想，你下次再去和那一群老头子老太太下棋的时候戴上它，那老太太说不定会欣赏你的品味……” 老头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不过还是断然拒绝了：“不行，在那么一大群人面前戴女娃娃戴的东西，太丢人了。” 漂亮女孩耐心地纠正道：“怎么就丢人了，你又没偷又没抢，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大可以跟他们说，这是你小孙女亲手给你做的，能带来好运的吉祥之物，他们指不定要多羡慕呢。” 老头儿听完这番话，突然沉默了。 第2章 红手绳（二） 半晌，他伸手接过了那串红手绳，认真地戴在自己手腕上。 老头儿蹙眉问道：“你这臭丫头今儿个整这么一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是老头儿心底里从点菜时起就萌生出的疑问。 以往，臭丫头每次来，最多点两盘菜，差不多是一个人正好能吃饱的量。 今天，臭丫头突然变得很大方，点的菜多到两人撑死也吃不完。 老头儿其实很清楚，臭丫头不是一个习惯浪费的人，可是今天她这反常的举动让老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加上这串红手绳，不安感暴增。 漂亮女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她轻声道：“我马上就要中考了，高中应该会到外地上学，应该不会回来了，这串红手绳算是离别的礼物吧。” 老头儿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失落的神情，叹息道：“该来的总会来，不管怎么样，总会有这一天的。” 漂亮女孩不说话了。 老头儿感慨道：“如果我的小孙女还活着，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吧，我从来没有想要过问关于你的事情，我不清楚你的来历，不知道你生于何年何月何日，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很难想象，这样互不知根知底的人竟然会相互信任，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漂亮女孩依然没有说话。 老头儿继续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在三年前就死掉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而且我一个老头子无依无靠的，也不值得别人去利用什么，所以我无条件信任了你。” 漂亮女孩银灰色的大眼睛没有半点波澜。 老头儿的眼睛盯视着漂亮女孩，平静地说：“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为什么会信任我。” 老头儿虽然在表示疑问，但是自始至终完全是陈述的语气。 没有质疑，只有亲切。 “我没有亲人了，有时候看着你，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我的小孙女，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你长什么模样，那么至少还知道你的名字，知道当年是谁救了我。” 漂亮女孩点头，看起来没有什么顾虑和负担。 她作出回忆状：“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还有你的小孙女，或者说，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当初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老头儿微微一笑，说道：“记得，你当时说，我可以活，但她没得救了，除非用我的命换她的命，你问问我愿不愿意。” 漂亮女孩轻声说道：“对，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这让我很惊讶。” “我起初其实是抱着试探的态度，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存在，因为她当时根本就活不了了，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一个人在他的亲人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拼死相救。我甚至在想，如果你对她的生死弃之不顾，我不但我不会救你，还会亲手杀了你。也就是说，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救你，该不该救你。” “面对亲人在生死边缘的挣扎，你没有选择袖手旁观，也没有犹豫不决，果断到连我都很惊讶。我就在想，这样的一个人，或许可能会值得信任吧。但是我终究还是骗了你，在你生命体征恢复正常的时候就该意识到这个问题，你却并没有追究这一点。” 老头儿叹息一声：“生死有命，任何人都无可奈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有权利要求你那样做。我能感受到，你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救我。你知道我当时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漂亮女孩愣了一下：“什么？” 老头儿笑道：“你看着也比我孙女大不了几岁，我当时就在想，这么小的孩子在纠结这种问题，心里一定很苦。” 漂亮女孩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还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却始终存在着。 老头儿向漂亮女孩挤了挤眼睛，笑道：“别看我一把年纪了，眼睛不好耳朵又聋，可我又没傻掉，不至于这点都看不出来。” 漂亮女孩怔了怔，银灰色的瞳孔看起来有些呆滞。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你刚刚说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叫秦筱。” 老头儿赞叹道：“好名字，听起来就很有文化的样子。” 秦筱谦虚道：“一般般吧，也就比你强一点点。” 老头儿：“……” 秦筱朝老头儿看过去，老头儿对她翻了个白眼，口中念念有词：“我不跟你这臭丫头计较，我不跟你这臭丫头计较，我不跟你这臭丫头计较……” 秦筱有些忍俊不禁，她突然在想，以后没了这老头，她就没地方找乐子了，毕竟一般人也不会心甘情愿来当她的乐子…… 是的，在她看来，老头儿当这个乐子当得心甘情愿，不然她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凄凉饭馆了。就冲这难得的乐子，她也会记住这个凄凉老头儿。 秦筱鼻子有点酸，她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睛滴溜溜转了个圈，眨了眨眼睛，她的眼圈有些红。 这还是老头儿第一次在秦筱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一时间，老头儿有些不知所措。 换作以前，老头儿必然会逮住这难得的机会调侃一下对方。不过现在，他已经没这个心情了。 说来也奇怪，这一老一少之间的相处方式很让人费解，尤其是这“一少”，似乎总在费尽心思地琢磨老头儿身上的糗事，然后再找机会见缝插针地当面揭发出来，那一瞬间无与伦比的满足感贯穿心扉，仿佛看到老头儿脸上的窘迫神情是她人生的一大乐事一般。 如果老头儿生气了，她也会见好就收，事实上老头儿压根没有真的生气过，就像他说的，不跟臭丫头一般见识。 现在，臭丫头马上就要离开了。 再不会有人找他的乐子了。 此时此刻，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谈论离别之后怎么怎么样，只是珍惜现在的一分一秒。 秦筱忽然明白了。 过去她和老头儿相处所发生的一切，外人听起来颇为有趣并且荒诞的杂七杂八，其实就是陪伴吧。 或许秦筱早就把老头儿当作亲人了，只可惜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是单纯地把老头儿当作一个愿意报恩的人，自己经常来饭店接受他的报恩。至于这报恩的方式嘛，确实有点牙疼，没看到老头儿牙口不好嘛，这样一来，因果关系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对上了…… 秦筱整理了一下情绪，笑眯眯地说：“老头儿，我走了。” 老头儿皱眉看向她，面上似乎有些愤愤不平：“臭丫头，赶紧滚吧。” 于是，臭丫头果真一溜烟地滚蛋了，几秒钟便消失在老头的视野里。 只不过，不管是臭丫头还是老头子，眼角都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十分钟后。 秦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饭店，在老头儿疑惑的目光中，一把将五张一百块拍在桌子上，叹息道：“本来想逃单的，等你这老头儿反应过来，这辈子恐怕都找不着我了。” 老头儿不解：“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筱的目光落在老头儿系在手腕上的红手绳，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今天转运了。” 第3章 历史学渣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 阳光透过细密的云层照射在地面上，向地面上的生物播撒着充满了暖意的种子。 溪川中学的绿化区中央有一座荷花池，池水清澈见底，荷花的花瓣则分为红与白两种颜色。 白荷花的花瓣纯净无瑕，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红荷花的花瓣粉嫩娇艳，出水芙蓉，妩媚动人。 偶有数滴水珠从花瓣上滚落，那一瞬间形成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令人叹为观止。 荷叶擎天，层层叠叠，硕大丰腴，青翠欲滴。 荷花池畔，十几棵柳树将池子拱卫在中间，枝叶婆娑，纤柔的柳条在和煦的微风下随风摇曳，置身其中，眼前宛若无数个妙龄少女在翩翩起舞，那是一群坠入凡尘的仙子，注定会成为众多名篇佳作的主角。 如此诗情画意之佳景，却无一人驻足欣赏。 原因无它。 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 一号教学楼三楼，西侧楼梯边上的一间教室里。 本堂课是班会，临近毕业的这个阶段，班会课就等于是自习课，学生一心二用，在埋头做习题的同时，还要学习和领悟本节班会课的精神和主旨。 讲台上，一名戴眼镜的中年教师正苦口婆心地督促下面自习的同学：“各位同学，三个月后就是中考了，我们所有科目都带着大家复习过一轮，接下来进入第二轮复习。” “第二轮与第一轮不一样，我们着重于查漏补缺，各科老师会统计大家曾经做过的所有题目中错误率较多的题目整理成试卷，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所以各位同学一定要认真对待稍后的模拟考试，尽量不要缺考。” “同学们要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每当你们的内心准备懈怠的时候都要提醒自己，别人都在努力。” “我知道，很多同学都不喜欢题海战术，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有针对性的题海战术对所有同学都是有效的，我们不提倡的是盲目的、没有规划的题海战术，因为那会浪费你们的时间。” “总之，同学们一定要用心对待接下来的模拟考试本身，不要太关注分数，你们要认真分析每一道错题，以及自己反复做错题的原因，不要抱侥幸心理，不要太迷信考前预测，不要试着去揣摩出题人的想法，那会让你顾此失彼，捡到芝麻却丢了西瓜。” “我再重复一遍，一定要在全面复习的前提下有针对性地提高答题正确率……” 讲台下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密密麻麻的写字“沙沙”声，没有窃窃私语，没有交头接耳，全班同学都在自己复习。 此时正在台上滔滔不绝的中年人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所以全班同学都很自觉地在做数学题或者巩固某个数学知识点。 秦筱坐在最后一排，她正翻看着之前的十套数学测验试题，没啥大问题，只错了一个无比简单的选择题，至于做错的原因也无比简单，她通过快速画图分析了B选项的正确性后，结果却不由自主地在题目的括号里写了个C，标准答案是B选项。 看着试卷上那个无比鲜红的叉叉，对此秦筱也很无语。 她现在有些无聊，便从桌兜里掏出历史课本摊在课桌上，又掏出一本历史习题。 比起在其他科目上的游刃有余，秦筱的历史可以说是非常差劲的了，从来没有及格过，除了一次全班倒数第二，其余次次都是全班倒数第一，至于唯一的那一次没有倒数第一，是因为有一名同学生病了没有参加历史考试，成绩自然是0分。 这本历史习题虽然制作粗糙，留下了明显的人工痕迹，一看就不是买来的，但是内容却一点也不含糊，这是她自己把收集而来的错题和重点题目装订成册，供平常复习使用的。 在茫茫题海中，由于错题量过于庞大，她在收集的时候只能选择了一部分比较典型的题目，否则一方面工程量太大，另一方面她也看不过来。 作为一个测验次次不及格的历史学渣，秦筱的其他科目却非常优秀，优秀到单科排名在全校都数一数二，她非常善于总结，也十分注重细节，心思缜密而又细腻，具备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在其他学科上屡试不爽的学习方法和考试技巧放在历史上就立即失效。 用历史老师的话说，秦筱具备历史学霸的素质，却没有历史学霸的成绩…… 这大概就是有人称历史学是玄学的原因吧。 只有秦筱一个人知道，她在学习历史的过程中其实很痛苦，也很矛盾。 其他同学的学习过程基本上都是单方面的向大脑灌输碎片化的历史知识，然后大脑很干脆地接受并进行处理，经过融会贯通后，碎片化的知识形成知识体系，于是乎，知识点就掌握了。 但是秦筱不一样，当她向大脑灌输碎片化历史知识时，大脑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停滞，甚至会抵触或者排斥这些知识，就像是感知中或者说是潜意识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反对这些历史知识，这个声音占据着精神世界的主导权，碎片化的历史知识根本无法撼动，可奇怪的是，当她想要集中精神感知这个声音时，这个声音似乎消失了，又似乎本来就不存在。 这就导致她根本学不进去。 秦筱曾经做过一次尝试，她在一周之内多次重复某一段历史知识，试图以强化这段历史知识的手法在大脑中建立根深蒂固的记忆，在秦筱看来，历史本身就没有逻辑可言，死记硬背也总会有不同。 然而她失败了。 大脑之中那个似真似幻、若有若无的声音再次阻挡了课本知识的入侵，也再次浇灭了秦筱的希望。 秦筱是一个不轻易服输的人，即便她知道可能不会有任何效果，但现在她依然在试图以历史习题分析历史课本上的内容，过程艰涩又枯燥，能轻易消磨一个人的精神意志，但此事却从未触碰过秦筱的意志上限。 第4章 选择题 此时，她正看着一道选择题—— （多选题）新元历147年，异族入侵人类世界，人类联军损失惨重，为了守住人类存续的火种，遂以智计俘获异族首领之女，双方签署了《和平条约》，约定异族退兵并在十年之内不得发动战争，如异族谨遵条约精神，十年之后必将归还首领之女。一年后，异族突然撕毁条约，大举进攻人类。据此可知，下列选项正确的是（ ） A 人类智慧对战争胜负天平的影响 B 异族不信守承诺，谈判磋商毫无意义 C 异族不信守承诺，无权要求人类归还异族首领之女 D 《和平条约》旨在缓和双方的政治关系，人类作为守约方，有权自行处置异族首领之女 参考答案是ACD。 其中，B错误的原因是，谈判磋商并非毫无意义，《和平条约》给予人类一定休养生息的空间，能够做更多的防卫措施以抵抗异族入侵。 而秦筱的潜意识告诉她，这四个选项通通是错的。 秦筱对自己的感知能力很自信，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满分得太多导致的，即便她的历史分数总是不及格，也依然没有影响她的这份自信。 这就是心理素质强大的好处了。 然而，可悲的是，秦筱的自信导致她在做选择题的过程中极其坎坷。 比如她刚刚看过的这道多选题，在她笃定这四个选项全错的情况下还要按照题目要求强行选几个正确的出来，这不是为难她吗？ 类似的情形她也经历的多了，一摞一摞的历史试卷充分证明了她内心世界的强大，精神意志已然筑成一座难以摧毁的坚实堡垒。 每当秦筱翻阅答案解析并尝试去理解的时候，她总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想法，她仿佛生活在另一个次元，学习历史的过程有种跨越时空的格格不入。 平时上课的时候，她被历史老师要求站起来回答问题，她都在纠结要不要开口，要知道，她脑中的许多想法有反社会、反人类以及政治错误的倾向。 幸运的是，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本身也鼓励学生开放思想，不同思想的碰撞在所难免，她不用担心被警察抓走。 不幸的是，历史老师曾多次试图引领她通往正确的轨道却均以失败告终…… 历史老师甚至私下里很严肃地跟她说过，平常在校外切记要谨言慎行，不要发表自己的政治观和历史观，这是为她的人身安全和人身自由着想…… 秦筱心想这至于嘛，说的好像自己摇身一变成间谍似的，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危险分子的帽子，这上哪说理去？ 冤大头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第5章 老流氓？ “明天后天要考试，明天是周五，上午考语文和政治，下午考数学和化学，后天星期六继续考试，上午考地理和物理，后天下午考历史和生物，大后天休息一天。”某天上午的数学课准备下课时，那位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从容地完成结课语，慢悠悠地出了教室门，扬长而去。 等到那位的脚步声消失后，班里顿时民怨四起，一阵哀鸿遍野过后，诸如“卧槽”的感叹词不绝于耳。 当然，这些学生的不良言辞是绝不会传入他们班主任耳中的，因为历史表明，背后高谈阔论的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有一次，某个姓李的勇士在向另一个同学小声嘀咕着“老流氓”的“卑劣行径”，不慎传入“老流氓”耳中，结果他俩都被叫到办公室接受了三个小时的心理辅导，另一个同学更是欲哭无泪，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结果也被牵连进来了，完全是池鱼之殃、无妄之灾。 是的，“老流氓”就是某个同学给他们那位班主任起的绰号了，后来这个绰号在全班广为流传，渐渐的，大家都不记得这个绰号是哪位同学的思想成果了。 班主任姓刘，全名刘瞒，是个即将步入四十岁大关的中年老教师，事实上，老教师的脾气是很好的，也很有耐心，从业时间超过十年了，一点也没有老师的架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平时乐呵呵的，在校内校外见到学生和家长都会亲切地打招呼，有时候还会跟学生开玩笑。按理说，这完全是个人见人爱的教师楷模，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因为老教师的脾气太好了，好到全班同学都受不了！ 那位姓李的同学就是这一事实的有力见证者，他和那位无辜的受害者是上午第一节下课的时候被逮住的，老教师为了不耽误他们上课，本来打算上午放学后找他们的，可后来考虑到学生的听课状态，下午是容易犯困的，为了保证他们的学习效果，中午就没惊扰他们。 用老教师的话说，在学习的道路上总会有坎坷，这些坎坷要留到合适的时间解决，不能耽误学习。 本来老教师当天下午是没课的，他为了这事儿专程来到学校，然后下午放学的时候在教室门口堵住了这俩人。 这俩人当时是一脸懵逼的，不知道老教师找自己啥事，在老教师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地走向办公室。 初三年级教师的办公地点在顶层，他俩一边上楼一边交换眼神，俩人都在默默思考，虽然也没思考个所以然来。 三人来到办公室，这时候教职工都下班了，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老教师态度诚恳地请他们坐下，然后接了两杯水放在俩人面前，茶香氤氲，钻入俩人鼻中，俩人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老教师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俩，自个儿也坐下，温和地对二人说：“肚子饿了？” 二人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老教师笑道：“把你们叫过来也不是要说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们聊聊。” 俩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静听老教师指示。 老教师眉开眼笑地说：“李乾、赵翔，你们最近学习都有进步，尤其是李乾，我记得上次测验你的总成绩是全校排名106，这次在全校排名88。” 李乾闷闷地“嗯”了一声。 老教师看李乾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他回忆道：“可结合你上次测验的单科排名来看，你的数学有明显退步，上次你的数学单科在全校排名是91，这次是130。” 李乾挠挠头，弱弱地说：“这次的题很难。” 老教师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沉思片刻，转而亲切地问候起了赵翔：“赵翔，你上次数学单科全校排名66，这次又是66，搞六六大顺嘛？” 赵翔面露难色，尴尬道：“不是，是这次的题难。” 老教师若有所思，他耐心分析道：“题难只会对分数有影响，对排名影响不大，你俩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惑，或者说有什么想法？” 李乾和赵翔对视一眼，俩人心里都在默默地思考自己到底有啥困惑和想法，好像什么也没有啊…… 不能有，因为就算有也没法儿说。 老教师抱着双臂，看着面前这俩人茫然的眼神，心想自己得帮他们唤醒一下记忆，他眯起眼睛，笑道：“今天上午课间，我无意之中了解到两位同学心里藏着许多烦恼，所以想深入了解一下……” 俩人顿时石化了。 第6章 这是老神仙啊 他们终于明白这次办公室之行的主题是什么了！ 这特么还咋聊啊，深入了解又是几个意思？这是能深入了解的吗？？？ 李乾突然有些呼吸困难，他手足无措地望向赵翔，心说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该说两句嘛。 赵翔心中流下了屈辱的泪水，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那是一股子哑巴吃黄连的滋味，有苦也找不着地方吐。都到这份儿上了，他总不能对老教师说，那啥，我就是倾听一下同学的心声，同学之间要团结有爱嘛，我保证，我什么心声都没说…… 赵翔终究是个讲义气的好哥们儿，他谨小慎微地审视了一下目前的局势，想到老教师本人诲人不倦的优秀品质以及在全班同学心目中的典型模范教师形象，低声嗫嚅道：“最近学习压力比较大，不知道该怎么释放，所以……所以大家心里都有点乱额……就是有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但也算是间接承认了。 李乾内心赞叹，患难见真情，不愧是好哥们儿，为兄弟这么卖力，革命友谊可歌可泣，明天至少得请人家吃个煎饼果子了。他其实心里面是愧疚的，他清楚他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要是赵翔把他推到前面，他也无话可说，毕竟赵翔确实啥也没说。 老教师本人虽然宽宏大量，对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语也能置之不理，但他可是一名教育工作者，教书育人是他的工作职责，他可不能放任自己的学生野蛮生长…… 老教师最大的优点是擅长循循善诱，引导学生弃暗投明，从不咄咄逼人，他和颜悦色道：“中考在即，最近确实是太紧张了，我知道，你们现在非常辛苦，毕竟我也曾经经历过你们现在的处境，关于学习压力不知道这么释放的问题，我这几天好好想想这么解决，这是大事，会影响到你们的学习状态。现在先说说你们俩的问题吧，你们俩的问题有可能是全班同学共同的问题，放心大胆的说，只有说出来困难是什么才有解决困难的可能。李乾，你先说。” 李乾心中顿时漏跳一拍，忐忑不安地开口了：“呃，作业有点多，做不完，没时间找自己的薄弱之处。” 老教师扶了扶眼镜，心平气和地说：“我开班会的时候就说过，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确实超出了全班一部分同学的承受能力，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们现阶段的学习任务是查漏补缺，你们要认真对待接下来的模拟考试，寻找自己的薄弱之处，开展有针对性的题海战术，事后我也强调过，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每一名同学的问题都各不相同，我们只能照顾到大部分同学的需求，不可能面面俱到，这就要靠你们的自觉了，至于作业方面，相信任课老师在课上也给你们说过，因为每个同学的情况都不一样，为了避免学有余力的同学没事情做，所以布置的作业对于相当一部分同学来说是有难度的，能力的参差不齐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抹平的，因此对你们的要求也比较符合实际，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眼看老教师向两位问题学生剥丝抽茧地分析了两个多小时，每当瞥见老教师干裂的嘴唇和逐渐沙哑的嗓音，李乾和赵翔这俩始作俑者顿时羞愧极了，他们多么想大声喊一句—— 谢谢老师，我们什么问题也没有！ 老教师看向俩人，这俩货个个都面红耳赤，赧颜汗下，不禁笑道：“饿得脸红了啊！” 说罢，他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两瓶可乐，两个菠萝包和两块巧克力，李乾和赵翔暗自小声嘀咕道：“这包包看起来不大啊，咋装了这么多东西，魔术包吗这是？” 老教师示意这俩货开吃，自己也喝了口茶水，然后呵呵笑道：“为了今天能和两位同学聊得愉快，我可是带了装备的。” 李乾和赵翔这俩货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来办公室接受教育，还顺便蹭了顿饭…… 学校统一六点半放学，三人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了，这还是看门的保安看着顶楼的灯光，误以为没关灯，结果走进去一看，只见里面一老的俩小的在热火朝天地边聊边吃东西…… 三人分别时，老教师语重心长地对这俩人说：“年级给你们安排的学习规划的确属于特殊对待，你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安排事先还特意征求了所有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的意见，我们都一致认为，你们都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我们致力于发掘每一位同学的最大潜力，所以，好好努力吧，不要辜负自己。” 一边说着，老教师还拍了拍这俩人的肩膀，展颜笑道：“别忘了，你们可是实验班的一员！” 寂静的校园外，黑夜漫漫，李乾和赵翔默默驻足，望着老教师独自离去的身影，李乾目光呆呆的，他兀自喃喃道：“这哪是老流氓，这是老神仙啊……” 第7章 秦筱的画 今天是周五，考试如期而至。 开考时间是八点，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学生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奔赴考场。 按照准考证上的信息，秦筱被分配到十一号考场，分配考场的依据自然还是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普通班和实验班的学生是混在一起的，事实上，普通班和实验班之间的差距并不大，相差的是学生的整体素质，也就是班级平均分，普通班的前几名放到实验班里也是相当优秀的。 按照这个标准来看，秦筱的综合成绩在全校并不算特别拔尖的那一拨，秦筱本人在班里还是相当有存在感的，而且这种存在感还有向其他实验班蔓延的趋势，没办法，她的成绩实在令人玩味，只看历史成绩，她在普通班都是中下水平，而去掉历史分数，她的其余分数加起来在全校稳排前五，这种奇葩可谓是千年难遇的怪才…… 十一号考场在二楼，考场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每个学生都在临阵磨枪。今天上午考的是语文和政治，这两门课都是需要大量记忆的，二十来个学生个个都捧着课本或者笔记在温习，一部分学生捂着耳朵，以免自己受其他人影响。 秦筱只拿了一张纸，这张纸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结构图，在她看来，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勤奋刻苦基本上没啥用，可其他人都在用功，自己也不好破坏气氛，于是也将就着看看，显得合群一些。 在她旁边的同学和她是一个班的，名叫韩悉，是个身材粗犷的大女孩，看起来足有一百五十斤，神奇的是，这女孩身上几乎看不见赘肉，可却有一身夸张的肌肉。 据说她老爸是个健身教练，坚信健身是培养意志力的好方式，既然对自家孩子好，那当然要从娃娃抓起，韩悉在五岁的时候就会一口气做二十个俯卧撑了，八岁的时候能举起三斤的哑铃，她如今还有三个月就十五岁了，经常一个人去爬山、滑雪、攀岩。在她的成长历程中，意志力的增强也逐步开启了她的好奇心，她喜欢冒险，热爱挑战，说起来，也算是不输秦筱的一朵奇葩了。 正所谓惺惺相惜、意气相投，秦筱和韩悉都是非常欣赏对方的，而欣赏的对象自然是对方的长处，可不是秦筱的历史，韩悉的肌肉…… 当然，不是说有这样的肌肉不好，只是不太符合现代大众的审美，这里的大众也包括秦筱。至于秦筱的历史嘛，那是真的不好，不得不说，共识这种东西有时候挺让人伤心的。 韩悉神秘兮兮地笑着，跟秦筱说着悄悄话：“你知不知道，老刘最近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老刘，自然是刘瞒，他们班的班主任。 秦筱一头雾水，她好奇道：“什么？” 韩悉眨巴眨巴眼，压低声音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俩倒霉鬼，李乾和赵翔，自从那次之后，我出入办公室的时候经常看到老刘在念叨该怎么减压之类的话，虽然很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我严重怀疑最近会不太平。” 想想老刘平时的作风，再结合一下这小道消息，秦筱蹙额颦眉，扶额道：“不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韩悉道：“我觉得，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我前天去办公室的时候没听到老刘念叨，我猜他已经想好对策了。” 秦筱看了看天，浓厚的云层笼罩着这片天空，天色暗淡，似乎要下雨了。 秦筱摆摆手：“管他呢，到时候要死一起死，怕什么？” 韩悉：“……” 您这画风也转变得太快了吧，什么叫要死一起死啊，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秦筱瞥了韩悉一眼，用手肘碰了碰她：“喂，还有八分钟就要考试了，愣什么愣，万一我这次历史及格了，咱俩就不在一个考场了，你不该珍惜一下这**一刻吗？” 韩悉：“？？？” 韩悉心说，您这历史哪是那么容易及格的…… 还有，您这是什么用词啊，什么叫**一刻，那是现在这种语境能用的嘛，您这语文好歹也是年级前三的水平，这种掉价的措辞能不能别张口就来啊！！！ 此时，让我们来对比一下这幅奇异的场景—— 瞧瞧其他同学们在紧锣密鼓地复习，以求这次模拟考试能押中几道题，那认真的劲儿，仿佛下次模拟考试的考场位序能一下子变成一位数。 而我们两位实验班的同学摆出两张八卦脸，俩人打着复习的旗号时不时地窃窃私语，整整三十分钟都在讲一些有的没的。 这么一看，哪怕是传说中的实验班的同学混在人群中那真是沧海一粟，完全没有鹤立鸡群的惊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当监考老师组织本场所有考生入场的时候，秦筱和韩悉两人都爽快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进去了，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解脱的释然。而直到这一刻，依然还能看到几个同学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笔记，最终在监考老师的催促下顺利进场。 语文学科考试时长两个小时，秦筱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就做完了，因为考试有专门的规定，不允许提前交卷。于是，她百无聊赖地开始转笔。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习惯性地扫视下方，一眼就看到她的小动作，平静地叮嘱道：“做完的同学要细心检查，看看有没有哪道题漏做了或者做错了需要补充或者更正。” 整个考场除了秦筱，其他考生都在奋笔疾书，周围一片寂静，还能听到“沙沙”的写字声，秦筱转笔的举动确实十分扎眼。 大多数考生都还没开始写作文，即便是做得快的也只是开了个头，由于考场没有挂钟，其他人乍然听到这话，一个个的汗毛乍起，心里砰砰直跳。 秦筱转笔的小动作被她两边的人看到了，他们开始腹诽考试制度。 太变态了，特么的跟这人一个考场心理压力也太大了，为啥不允许提前交卷，让这人提前交卷赶紧滚蛋多好，还考场一片清静，其他人也能安心答题了。 秦筱其实有在检查，虽然在别人眼里她是在转笔，不过，她检查的范围仅限于选择题，检查一下有没有类似想着B写成C的失误，除此以外，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检查的。 四十五分钟后，终于开始收卷了，秦筱伸了个懒腰，热情地把试卷主动递给监考老师，拉着韩悉一起出了考场，两人都没拿东西，反正一会儿还要继续考试，下一门是政治。 所有考生陆陆续续出了考场，其他人还像开考前一样，捧起书本开始复习政治知识。 而秦筱和韩悉两人来到外面的角落处，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或者说没工夫去看，秦筱偷偷地从衣袋里取出两块巧克力，一块递给韩悉，一块直接撕下外包装塞入口中。 巧克力是微苦的，香精味不重。 韩悉埋怨道：“监考老师说的肯定是你吧，你说你做那么快干啥，做完了没事儿干多无聊是不是，你做完那会儿我还有一大半作文没写，你知不知道我手抖得多快，生怕写不完。” 秦筱看着韩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仿佛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怨念，安慰道：“你也很厉害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韩悉：“……” 韩悉口中是巧克力的苦涩味，听见这话后内心也开始苦涩。她心说，我本来是有信心的，可是被你亲手掐灭了。我倒是想有，是你不给活路啊！ 就这一小会儿工夫，监考老师抱着一摞试卷，开始招呼所有考生进考场了。 一般情况下，考语文和政治都是不需要带纸的，因为不用演算，可秦筱这次进考场前特意带了一张白纸。 政治学科考试时长一小时，秦筱二十分钟就做完了，在确认了没有犯低级错误后，她理了理长发，银灰色的眼睛开始闪烁，突然有了异样的光彩。 她把试卷放到一边，在白纸上画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形轮廓，因为太模糊了，只能隐约看到，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男孩，坐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这个昏暗是一种推测，因为没有窗户。 这幅画是秦筱脑中灵光乍现的成果，她下意识地就将这个模糊的人影呈现到了纸上，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因为她从这个一时兴起的画作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秦筱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希望能从她过去的人生经历中找寻到蛛丝马迹，最后失败了。 她闭上眼睛，默然思索着。 突然，手指敲动桌面的声响惊动了她，她猛然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瞳孔骤然对上监考老师严肃的目光！ 秦筱将试卷的边角从画纸下抽出来递过去，尴尬地笑了笑。 监考老师接过试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考语文转笔，考政治画画儿，在考场玩儿个性，真不知道你这样子是怎么撞大运出现在第十一考场的！” 秦筱摸了摸鼻子，小声叹息道：“这种大运谁愿意撞啊，我也不想的，如果这次历史及格了就不用撞这狗屁大运了……” 监考老师耳朵很尖，被气笑了：“我看你这回门门都要不及格！” 这监考老师是本年级普通班的一名任课老师，教物理的，脾气很坏，凡是他教过的学生平时都躲着他走，谁也不想一不小心得罪这个行走的炸药包。眼见面前这纨绔学生居然如此的嚣张跋扈，他现在就想要看看这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试卷密封线内是考生的个人信息，当这位监考老师看到姓名一栏处字迹飘逸的“秦筱”二字时就诧异了，再看实验班学生的身份，确认没有重名，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第8章 凭心而动 秦筱这名字他太熟悉了！ 因为他教物理，平时也只关注物理成绩，关注的范围除了本班的成绩，自然也包括全校排名考前的学生，那是他教育工作的终极目标。 要知道，秦筱的物理分数常年全校第一，满分多到不胜其数，一直是本年级物理老师津津乐道的对象。 只不过，这位监考老师气急败坏的同时又有些纳闷，天才都是这么随性的吗？ 考试一门一门的进行，如果那位教物理的监考老师在就会发现，他还是小看了秦筱，秦筱的幺蛾子层出不穷，整得坐她旁边的考生都麻木了…… 监考老师是每半天轮换一次，秦筱的小动作在他们心里也就是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可是当那位物理老师说起秦筱的恶劣行迹时，其他所有监考过十一考场的监考老师们都在感慨，颇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 现在是周日下午两点十分，阳光刺眼，空气燥热，搞得人心烦意乱，头昏脑涨。 距离开考还有二十分钟，其他考生像往常一样赶时间复习，而秦筱这次两手空空，靠在教室的外墙上闭目养神。 那模样，倒像是来视察考场的年级主任。 一大群考生进了考场，熟练地直奔自己的座位坐下。 这次的监考老师是一位年轻的男老师，长着一张好说话的脸，面上总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分发试卷前，这位监考老师面相温和地说：“大家要遵守考试纪律，对自己负责，不要作弊”，他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筱，心平气和地说：“咱们这个考场都是极为优秀的同学，大家都在用考试来检验自己近阶段的学习成果，个别同学要努力约束自己，不要因为自己而影响其他同学考试。” “好了，现在开始发试卷了，在考试铃声响之前不准答题。” 秦筱看着本场的监考老师，嗯，那是她的历史老师…… 这位历史老师姓元，叫元文兆，是个大学刚刚毕业的新晋教师，心性淳朴，善解人意，颇受学生爱戴。 对于秦筱这个异类，换成其他老师肯定少不了苦口婆心的教育，可这位元老师欣然接受了秦筱的与众不同，他心里明镜似的，深知天才的畸形生长不是他能撼动的，事实上，也没有人能撼动。 既然无法与困难和解，不如坦然接受。 正因如此，秦筱内心对历史知识的抵制大大降低了，她对历史知识的无力丝毫没有影响她学习历史的热情。 这位开明的老师始终坚持自主学习的重要性，在他看来，所谓因材施教，这样优秀的学生肯定有一套自己独特的学习方法和习惯，外力的强行干涉未必是好事，他不觉得凭自己的想法就能扭转不及格，所以把“异类”同类化，正常对待，不要横生枝节就是最好的办法。 教过秦筱的历史老师们并不了解秦筱对历史的生理反应，即便了解了，这玩意儿云里雾里的，跟玄学似的，他们的教学能力没地方用那也是白搭。 事实证明，传统的教学思维不可取，这已经是目前最适合秦筱的教学方法了。 秦筱迅速填上个人信息，看向试卷第一题： （单选）新元历是人类目前通用的纪年之法，在此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件？（ ） A.人类联盟建立 B. 异族首领被刺杀 C. 核电站爆炸 D. 第一个克隆人诞生 秦筱的脑子像是宕机了，她仿佛都能感受到脑细胞在痛苦挣扎，数以百万计的脑细胞瞬间死亡，每个字她都认识，可连起来是个什么鬼东西？ 关键是，她下意识的开始排斥这些自由组合的文字，相比起历史以外的闲情逸致，她觉得自己在历史面前突然变成了一个傻子，强烈的不适应感犹如一把利剑贯穿胸膛，她闭目三十秒后重新睁开，以此来平复心情。 这个时候就展现出秦筱强大的心理素质，她再没有纠结，单纯以自己的直觉来判断对错，快速在括号里写了个C。 以她的直觉，ABD三个选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没有为什么，就是不顺眼。相较而言，C选项是排斥力最弱的，理所当然地认为C是对的，而且越看越觉得对。 单选题做完接着就是多选题，一道一道下去，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余下就剩填空题和材料分析题了，这才是重头戏。 换成一般的历史渣，恐怕直接就放弃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得个不及格真是一点都不亏，可是秦筱哪里是一般人，填空题同样是凭心而动，材料分析就比较难了。 在艰难的审题过程中，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圈出自觉排斥力较弱的部分，再结合问题作答，这两部分中，给出的材料一般是摘录古书中的一个小片段，问题具有指引答题方向的作用，材料中勾出的部分则是答题的基础，以此为关键点展开论述。 整个过程中，秦筱完美地遵守了历史答题的基本原则——凭心而动。 历史考试时长为一个小时，秦筱利用类似心灵感应的技能半小时左右就完成了，哪怕是自创天书，谱写新的历史篇章，也一丝不苟地把答题区域填的满满当当，更可贵的一点是，答题速度一如既往的令人叹服。 考试过程中，监考老师一般会走下讲台在走廊转悠个一两圈，元文兆从她身边经过时，似有意似无意地朝她的试卷瞟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等到他转到另一个角落的时候，跳过零零星星的考生望向她，略微皱了皱眉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元文兆第一次亲眼目睹秦筱做题，那一瞥着实让他大开眼界，理由也很简单，他被秦筱的答题速度震惊了！ 秦筱在前几场的表现他是听说过的，否则也不会有开考前的那一番话，在他看来，秦筱的其他科目很优秀，相应的，对考试自然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放松些很正常，只是他没想到，秦筱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写完了所有题目！ 对于元文兆强调过的考前注意事项，秦筱明显是听进去了，这姑娘平时举止很随意，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其实心细如发，洞若观火。 令元文兆欣慰的是，秦筱没有明目张胆地影响其他人考试，她没有转笔，没有画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元文兆心里一闪而逝，直到现在，那若无其事的惊鸿一瞥依然历历在目，牢牢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元文兆万万想不到，老实下来的秦筱居然在欣赏昨天画的那幅画！ 至于他如何得知这是秦筱昨天画的，那是因为画的右下角标注了姓名和日期。 秦筱认真端详着这幅画，她托腮看着画中昏暗的屋子和模糊的小男孩，感觉如堕五里雾中，扑朔迷离，食指和中指时不时地会摩挲一下画纸的边角。 就这么看了半个小时，历史考试结束。 接下来是最后一门了，秦筱解题过程行云流水，完了就继续看着这幅画，仿佛画里蕴藏着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