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岸进退两难》 第1章 网友 上午九点十七分，窗外下着小雪，窗内是一阵电话铃声。 “喂，什么事儿啊？” 黎屿阔被迫从睡梦中醒来。 “几点了你还睡，刚接了个新单子，你看看剧本。” 电话里说。 “我昨儿为了写那个词熬到凌晨3点多，死神都离我忽远忽近了，行吧我一会看。” 他没好气地说着，然后点开新发来的文件，一部小说改编的影视剧本，让他们给写主题曲，他看了一眼，作者那栏写着：与山间。 熟人，黎屿阔想。 他起床洗漱完给自己下了碗清汤面，卧了两个荷包蛋，他不太会做饭，但简单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吃过早午饭，黎屿阔就开始从平台找这本小说，其实宋尘给他发了改编完的剧本精简版，这样直接看省时又省力，但这位作者的书，他还挺想看看原作的。 黎屿阔喜欢文字，喜欢音乐，大学期间写过几段歌词发到了网上，毕业过了两年就和舍友宋尘开了间工作室，给别人写歌，其中不乏很多小说改编的影视剧主题曲，因此黎屿阔和一些作者也有联系。 “与山间”就是其中一位，他的小说很流行，经常改编成影视剧或者广播剧什么的，好多都是黎屿阔写的主题曲。 这个作者的小说，不管是剧情，还是立意，或者是文笔，都很对黎屿阔的胃口。其实因为工作原因，他和这位作者有微信联系，不过没见过面。 这次，是为由这位作者的小说《踏雪泥》而改编的同名影视剧主题曲作词。 书的设定是在古代，两国交恶，贵族世子跟着使臣来到敌国，一为表诚意，二为探敌情。后来和敌国郡主相识，郡主和寻常女儿家不同，不学琴棋书画，却习得一身好功夫。 其中郡主有一句台词是“世人都说女子当如闺墙里的花，可我偏要做那天际的鸟。” 后来两人倾心，相爱是自然的，无疑也是痛苦的，于是都选择了沉默。世子离开时想，此生应该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了。谁知后来郡主被迫和亲，嫁的就是这位贵族世子。 本以为嫁得心上人是不幸中的唯一安慰，可后来两国交战，世子代表家族上了战场，郡主趁乱回了故国，两人在沙场相见。结局是两国两败俱伤，伤亡惨重，郡主心口受了一箭，临走前说：“我这只鸟，还是飞回了故土，你们终究困不住我。” 此战之后，两国约定五年内互不侵扰，只是王府却失去了世子的踪迹，有人说他死在了那场大战，也有人说他是妻子离去伤心隐世了，只是真相如何，也没人知晓了。 “至此，全文完。” 文章最后写道。 看完已经是晚上七点零七分了，冬天天黑得快，从窗外望去，密密麻麻的灯光镶嵌在夜色里，雪应该停了吧，黎屿阔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见见这位神秘的作者，可能是因为……他很喜欢他的书吧，那见了说什么？也许是想问问那位世子最后去了哪儿吧。 黎屿阔揉了揉头发，好像是想把自己从书中世界抽离出来，他点了份外卖，吃完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开始为这部小说作词，刚看完感触最深，最容易写出来，之后再改，趁热打铁一直是他的工作方式。 北城同一时间。 “吃饭。” 江惟放下手里的狗盆喊道，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只狗就从阳台那儿冒出个头，大的是拉布拉多，小的是只柯基。 江惟是全职作者，经常待在家里，有宠物陪着不会太孤单。 他新文写了个设定就放在那儿了，都说写作需要灵感，但是全职作者要是光靠灵感的话，收入就很不稳定，对他们来说，硬着头皮写是常事。 不过他今天一天也没写出来什么，想着上一本刚完结没多长时间，索性不着急。 江惟喂完狗之后坐在沙发上点开短视频软件里一个名为“叫我小梨就好”的博主视频，id上面还有四个字【你的关注】 这是一个vlog博主，经常拍一些自己的生活视频，然后自己配旁白，有十几万粉丝，好多粉丝都说他声音好听，但他从来没有露过脸，听声音感觉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粉丝们都好奇是不是人如其声。 江惟关注他很久了，因为他的vlog视频很解压，而且旁白也很有意思，江惟自己平时写稿累了喜欢看他的视频来放松。 视频开头是一张工作台，上面有很多纸笔，摆放特别杂乱，并且内容已经马赛克了。 视频里出现声音。 “嗨，我刚刚又熬了个通宵完成了一个大单，虽然很累，但成就感满满，好吧累更多一点哈哈。现在眼睛和大熊猫没什么区别，唯一能区分我和大熊猫的就是我不是国宝，而是千万分之一的社畜哈哈。” 这里还括号写了苦笑。 “行了不说了，我吃点东西就去补觉了，再不睡觉我就要嘎了，拜拜下期见。” 视频的最后是一杯豆浆和三个鸡蛋，还有一个包子，字幕写着：“我的早餐，熬完通宵没什么胃口，简单吃点。” 随着声音的消失，视频黑屏了一秒后又从头开始。 这个博主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只说过是文字工作者，江惟同为此类职业，其实很能理解他这种状态。灵感捉摸不定，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格外丰富，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 第二天上午，江惟收到了一个备注是【词作黎屿阔】的好友发来了信息，一共有两条。 【图片】 【你好，这个是约的《踏雪泥》的词，你看一下，有问题给我说就行】 时间显示是两个小时前发的。 【好的】他回复说。 点开图片，映入眼前的是 “初见不合时宜，再见悲中有喜” 其实黎屿阔昨天晚上就写完了，不过怕太晚了会打扰到别人，就等到了第二天才发，他昨天工作结束得早，难得没有熬夜的一天，睡了一个好觉，吃完早饭就把词稿发给了宋尘和作者。 宋尘会发给甲方，黎屿阔一般不直接和甲方对接，他是和作者联系，这样方便沟通和修改，毕竟人家是原作作者，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作品。 十点多的时候，他收到了“与山间”作者的回复。 【可以，很符合作品的剧情】 【你看过小说了？】 黎屿阔不禁好奇，【对的！哈哈你怎么知道？】 【歌词里有一句“围墙困不住飞鸟，我始终属于天空” 剧本把鸟儿那句台词改成了男主对女主的评价，并没有以女主视角描述，我想如果看剧本的话应该不会想把这句写成第一视角】 【这样啊，不过女主这句台词我特别喜欢，剧本里改了还挺可惜的】 过了几分钟，对方才回过来。 【谢谢喜欢，编剧的意思没办法，以另一种形式出现罢了】 【嗯，那歌词就用这个版本了？】 【可以，写的我很喜欢】 【谢谢】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江惟想了一下，退出页面，点开了别人发给他的剧本大纲。 是啊，这句本就该以第一人称出现的，他想。 他其实给编剧说过，不过编剧想以男主评价来展现两人之间的感情和男主与封建社会大众思想的不同。毕竟市场最流行感情线，这样拍的话到时候又有一波cp粉为他们的爱情和相互欣赏痛哭流涕了。 可别人欣赏终究没有自我认同来得有价值，江惟这样想着。 他当初选择这份职业的时候，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歌手有他们的音乐宇宙，演员有他们的众生，他也想用文字创作一个自己的世界，他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规则那就是自己。可后来他才发现，很多时候他需要迎合市场。 他以为他只需要有理想和热爱，可后来才意识到热爱是需要面包支撑的。 第2章 奔现 黎屿阔回完信息就去了他们工作室，他今天没什么工作，平时去的少，但有时间就会去看看。 去他们工作室要经过一条银杏路，秋天的时候树上满是金黄的银杏叶，地上被泛黄的落叶铺满，好多人都会来这儿打卡。 他特别喜欢这条路，也许是因为他上高中的时候也会经过这样的一条路，那时候他喜欢捡地上的银杏叶夹在书本里，这样未来某天翻出来的时候像是接收到了过去送给现在自己的一份礼物。 当初来这儿上大学，发现这座城市也有一条这样的银杏路时他特别兴奋，后来就把工作室选址在了这条路附近。 到了工作室，他简单把卫生打扫了一下。 平时不常来，没发现这儿这么脏啊，黎屿阔想，垃圾桶满了也没有人倒，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懒散是他们工作室的风格。 他提着垃圾袋出去的时候，宋尘正好来。 “梨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干什么去？” “倒垃圾啊，没看见我提着垃圾袋吗，词我昨天写完今天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你不是还老说我天天在家待着，跟个无业游民似的。” 宋尘点了点头， “行，那我先进去了，正好你来了有个事儿给你说一下。” 黎屿阔倒完垃圾就进了屋，“什么事？还这么正式，见了面才说。” “是这样，这不是快到年跟了嘛，木云公司的许默给我们发了邀请函，说是大家经常合作，但一直也没什么时间聚聚，正好快过年了，大家一起吃吃饭什么的，类似于年会那种，人也不是很多，都是平时常联系的几位，还有几位作者，也是常合作的，这样让大家也有机会认识认识。” 木云是一家影视公司，规模不大，但项目还都跟得上，找他们写过好几次影视剧的主题曲，双方合作得挺愉快，平时工作都是许默和他们联系，不过他和宋尘比较熟，黎屿阔不怎么管这些对接上的事。 “行，那到时候你把时间地点发我就行了。” 黎屿阔想了想，点点头说。 “答应这么爽快？还以为你又不愿意出门，平常都不和客户对接。” “就当多认识几个朋友呗，对工作也有好处，平常我就负责创作嘛，对接有你，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哎，你知道这次作者都谁去吗？” 宋尘神秘兮兮地说。 “谁啊？” “与山间！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作者！” 是他？怎么可能？ 黎屿阔其实很早就想见见这位作者了。 他不是没有其他欣赏的作者，也有很多喜欢的小说，但这位作者的文字总让他觉得不一样。 “我还以为这样的大神作者不喜欢轻易露面呢。” “再是大神也得社交啊，哪有人能永远只面对文字，不面对众生的，艺术来源生活嘛。” 宋尘开玩笑道，黎屿阔听着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江惟收到邀约后，第一反应是拒绝，他性子内向，和这么多人待在一起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可他看到邀请人说还有他们经常合作的那家词作工作室也会参加时，有一瞬间犹豫，因为他对那位词作者还挺好奇的。 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打下字，给邀请人回复：好的，到时候您发给我时间和地址就好了。 他早就过了一心只需读圣贤书的年纪，处理人际关系也成了他必须面对的事情。 不过……他想，如果一定要去，那能见到他好奇的人，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月十一号，晚上六点四十分。 “您好，请问您是？” 江惟看着一个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多岁的男人朝自己这边走近问道。 “你好，我是来参加宴会的作者，与山间，叫我江惟就好。” 他微笑着回答，都是合作伙伴，告诉真名倒也无妨。 “原来您就是与山间啊，早就看过您的作品，我特别喜欢，今天才见到本人，我是许默，我们联系过的。” “不好意思啊，联系这么多次也一直没和您见过。” 江惟听他说觉得抱歉。 许默忙说没事。 正说着的时候，许默忽然朝江惟身后喊了声，“哎，宋尘。” 江惟转头看去，一高一矮两个人，好像是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两个羽绒服男子，而随后其中一个朝着他们的方向挥手，喊着“许经理”。 那两人走近后，江惟才看清他们，稍微矮一点的对许默说，“不好意思啊许经理，来晚了，这是我们的词作，也就是我的合伙人。” 他说着指了指身旁的人。 “您好，我是黎屿阔，叫我小黎就好。” 旁边人道。 黎屿阔，是那位词作者，江惟在心里想，不过听着这个声音好像有些耳熟，感觉在哪听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 “你好，原来你就是词作者啊，不仅词写的好，人长的也很帅啊，”许默和对方握了握手说。 “您过奖了。” “对了，这位是我们的作者与山间，这个名字没少听吧”。 听着许默介绍自己，江惟赶紧说，“你好，我是江惟。” 黎屿阔顺着声音看去，有一瞬间怔愣。 这就是他喜欢了很久的那位作者，江惟，原来他叫这个名字，黎屿阔想。 “你好，我是词作黎屿阔，微信联系了好几次，今天才见面，我很喜欢你的小说。” 江惟听着黎屿阔寒暄。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每次看到他的作词时，江惟都会想写出这些歌词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作词总是能和剧情契合，而且能很好地表现出江惟想通过作品传达的东西，看稿基本每次都是一遍就过了，明明在写歌词之前他们并没有交流过。 原来是这个人。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的词。” 他回答对方说道。 黎屿阔刚想说什么，一位木云公司的工作人员喊大家入座，准备上菜。 对话由此打断。 坐下的时候宋尘小声道：“哎，没想到你喜欢的那个作者书写的不错，人长的也不错，我还以为不喜欢露面是因为长的不行，今天一见，刷新了我的看法。” 黎屿阔脱了衣服放在椅子靠背上，不屑道：“别背后议论人家，再说了，我不也是天天待在家里工作，怎么？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黎屿阔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他本身就年轻，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清爽，加上他还喜欢把刘海放下来，这样的穿搭便更减龄，衬得他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让他在这群西装革履的人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同样显得另类的还有江惟。 黎屿阔和江惟正好被分在一张桌子。 因为大家说起来都算是网友，有些之前也见过面，所以气氛都很活跃，不过黎屿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江惟，发现他不怎么出声，都是一直默默地在听别人聊。 而且他夹菜只夹停在自己面前的，不会主动去转桌，看起来应该是个特别礼貌的社恐。 除此之外，黎屿阔还发现对面的人好像很喜欢甜食，甜口的菜停留在他面前时，他动筷的频率会高一点…… 不对！我观察这些干什么？他突然醒过神来，被自己吓了一跳。 “哎，梨子，你这好不容易没工作地出来聚餐，不拍拍你那什么视频啊。”身边的宋尘问。 “没有，我不喜欢拍这种商业活动，而且这儿人太多了，拍到人家不好，还有这么多作者，不能害人家掉马甲。” 黎屿阔夹了一筷子漫不经心道。 江惟吃着东西的时候在想，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在哪听过，还有“叫我小黎就好”这句话也很熟悉。不过他一直没想起来，这里人太多了，杂乱的声音让他没法静下心来。 “对了，过完年我想趁着年假出去逛逛，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正好找找素材，最近写歌都没灵感了。” 黎屿阔想了想又道。 “行，正好咱过年也没什么活儿，想好去哪了吗？”宋尘夹了一块鸡肉，问。 “没呢，不过……” 黎屿阔没了下文。 因为他一抬眼看见江惟愣在那里，好像在发呆，至于他的目光，好像聚集在……黎屿阔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好像……是一盘松鼠桂鱼。 黎屿阔看他面前现在是一盘蔬菜沙拉，原来不仅喜欢甜食，还不喜欢青菜啊他想。 “不过什么？” 黎屿阔看着江惟，把手指搭在了餐桌上面。 餐桌开始缓慢转动。 “不过……” 他犹豫着。 到了。 他看着那盘松鼠鳜鱼精准地停在了江惟面前。 江惟在心里感谢转盘的人，然后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了自己盘子里，这个鱼吃起来不觉得腻，而且肉也特别嫩，他还挺喜欢。 黎屿阔松开手，笑了一下转头对宋尘说：“有个喜欢的地方。” 第3章 勇气 到最后，大家都举着酒杯四处聊天，广交人脉，有的好久没见了忙着叙旧，有的第一次见面然后开始加微信，就这样，江惟身边的位子空了出来，周边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从他上学的时候就是，大家都喜欢一群人围在一起聊天，干什么都找人搭伙，他却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 他高中的时候座位在一个角落里，而下课和体育课是他最难熬的两个时间段，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在自由活动，三五人聚在一起，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朋友。那些欢笑声从来不属于他，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大家好像都喜欢和性格活跃的人做朋友。他早就格格不入了，江惟那时就在想，人也许是群居动物，不然怎么人人都喜欢聚在一起，不然怎么看到别人聚在一起，他会觉得孤独。 后来他就开始写，把想表达的东西都写出来。没有人听他说话，但幸运的是，还有人看他的文字。虽然他和这些人并没有见过面。 “你好。” 一个熟悉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惟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人，是那个词作者，黎屿阔。 “这儿没人了吧，那我就坐会儿了。” 黎屿阔指了指江惟左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才他跟着宋尘，在旁边听他和许默聊天有点无聊，不知道怎么的，就转头看见江惟一个人坐在那，应该只是在发呆。 他好像很喜欢发呆，创作者都喜欢这样放空自己吗，黎屿阔想，他看着静坐在座位上的人，意识到，这个人好像一整晚都没说过几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感觉江惟好像和这场宴会上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这个人自身有一种疏离感，而且他本身属于有点冷的那种长相，会让人不太敢接近，此外，还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但孤独却不落寞。 他突然很想和他说说话，不对，他在很早之前就想和这个人聊聊天了，在读完这个人的第一本小说的时候。 “刚才我就想说了，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见你了，我说的太直白你会不会觉得冒犯，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黎屿阔笑道。 “没关系，不过能问问为什么吗？” 江惟不解，认识他有什么好的，他这样内向的性格，不会有人关注到他，不管在哪，他都像是看不见的空气。 他和他的同学们都像是陌生人，就算相处了几年也不熟，因此没什么话可说。 “因为我觉得能写出这么多故事的人，应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黎屿阔看着他说，“而且我读过你的好多本小说，读的越多就越觉得文字背后的人很温柔，温柔又强大。” 江惟写了好多年的小说，语言对他来说是最熟悉的东西，也是他最擅长的，可他现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这些。 其实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声音，江惟都在网上听到过，但他的现实生活很安静也很孤独，所以他特别喜欢在网络上和读者们互动，因为现实生活中他好像只能跟自己交流这些他所热爱的东西。 “那现在呢，是不是很失望，发现这个人很无聊，和你想的并不一样。” 江惟反驳道，人的想象总是会美化未曾了解的一切。 “怎么会，我现在也这么觉得，我不是一个善变的人。” “可是我们以前都不认识，你并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就这么肯定？” 江惟依然不能相信，继续道。 黎屿阔却笑了一下，“谁说我们不认识的，第一次看完你写的故事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而且你也看过我写的词。其实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文字可以体现出他的内心、三观、思想，甚至还有性格。我们阅读彼此创作的文字时，就已经在了解了，难道不是吗？” 男生说得自信且随意，江惟听着面前人的发言，倒是有些发愣，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也没遇见过敢这么坦率表达自己想法的人，他忽然觉得无措。 原来会有人看着他的眼睛，说很想认识他，说他是个有趣的人。 “你的文字不会骗我。” 黎屿阔告诉他。 回到家之后，江惟给空了的狗盆里添满了水，之后，他摸着有点秃的狗头，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了短视频软件，然后打开关注列表。 刚才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了，而现在需要确定。 他点进［叫我小梨就好］的博主主页，这个博主没有更新，最新的视频依然是上次说他熬通宵的那个。 江惟点开视频，“嗨，我刚刚又……”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真的是他，一直以来联系的词作者竟然和自己关注了这么久的博主是同一个人——黎屿阔。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神奇，江惟不禁想。 如果说以前是网友，那现在，江惟想，也许他们可以算作朋友了。 黎屿阔有的时候会给江惟分享一些喜欢的音乐，说自己很喜欢里面的歌词，说起来他们都属于文字工作者，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 黎屿阔还说，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写，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和他一起讨论这些了，江惟听了不禁想，他又何尝不是呢。 此外，江惟还发现黎屿阔喜欢的音乐类型很多，有摇滚乐，流行音乐，还有一些民谣等等。 以前都只是看他根据别人的故事去写歌词，现在看他说这些，江惟才意识到，这个写文字的人，还是个很有趣的人。 至于下次见，江惟没想到，它来得这么晚又这么突然。 再见面已经是二十几号的事了。 工作了一年，宋尘提议年前和这些朋友再聚一聚，黎屿阔说叫几个熟悉的就行，上次聚会太商业化了，这次不为工作和人脉，只为交情。 于是江惟就接到了黎屿阔的邀请，说是朋友聚餐，不会有太多人，江惟其实不怎么参加聚会，他对这种场面始终有些抵触，但如果是因为这个人，那他好像也可以接受。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答应了。 征询过大家的意见后，他们决定去吃自助餐。 江惟到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黎屿阔。 “嗨，好久不见啊，来这么早。”黎屿阔给他打招呼道。 “你更早。” 江惟说着，想是好久没见了。 “我这样好在门口等等你们嘛，这家店还不错，食材挺新鲜的。” “真的吗，我没怎么吃过。平时自己一个人，都是简单吃点。” “这样啊。” 黎屿阔挠挠头，好像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来的人并不多，一共就五个，气氛也很融洽。 “快过年了，你们都准备回家吗，还是留在这儿？”有人问。 “那当然是回家了，还用问吗”一个编曲老师说。 “作者大大呢？”那人又问。 江惟是在场的唯一一位作者，这问题当然是问他的，他只好说：“我都是回家过年，要回去陪陪我爸妈的。” 大家又说起现在工作忙，陪父母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 “梨子你呢，你别光吃啊。”刚才那人好像特别有好奇心。 “他好像是打算出去旅游的，”“我在这把工作收收尾，然后就找个城市待几天，我喜欢旅游。”黎屿阔打断了宋尘的话，有些漫不经心。 说起来很潇洒，江惟却觉得这人好像并没有说得开心，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也许是因为对方说话时微皱的眉头吧。 “我也特别喜欢，我记得有位作家写‘人不走出去，家就是你的世界，走出去世界就是你的家’，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旅游是一件可以让人充满幸福感的事。” 江惟突然说。 黎屿阔却是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他抬头去看这个替他说话的人，而对方在察觉了他的视线又慌忙离开。 后来还有个插曲就是黎屿阔去接饮料，接咖啡结果出来的是带有咖啡味的不明浑浊液体，他又只好去接奶茶，结果竟然是白开水！他不信邪的又去接可乐，然后可乐变成了像洗碗水的白色气泡水……最后还是江惟去给他接了杯橙汁。 “为什么你接就是好的？” “可能因为你把错都试完了。” “……” 第二天，江惟收到黎屿阔给他发的信息。 第一条是一碗泡面的图片，第二条是文字。 【作者大大，其实我也经常一个人吃饭，吃的特别惨淡，以后你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喊着我。】 江惟愣了愣神，没想到随口一提的话，这人竟然还记得。 他回道【好啊，饭搭子】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看到这条信息时有弧度的嘴角。 转眼就快过年了，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江惟开车回了家，他上次回来还是中秋，如今又一年快过去了。 他第一次离家自己生活是因为上大学，刚上大学那会儿，他特别不习惯，在备忘录里写道也就是后来在他的小说里流传度很高的一句话—— “这里没有我的家人”。 他也是从那时候觉得想家想的也许并不只是那个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而是家人。 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与此同时的黎屿阔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完成了今年的所有工作后，就买了大年初二去鹭岛的机票。他本来想早去的，结果早几天的已经没票了。 看来今年要留在这过年了，他想。 他已经很多次在过年的时候选择去别的城市了，其实他也不是不喜欢待在这，只是热闹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总是觉得孤单，倒还不如出去走走。 他去过很多地方，但春节期间，好像走到哪儿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人果然是群居动物”他在歌词里写道。 他换了一个城市，却依然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嗨，好久不见啊，这阵子有点忙，一直没时间剪视频，这条是好多天前拍的了，今天才剪出来。” 是熟悉的声音，江惟打开手机看到【叫我小梨就好】新发的视频。 视频画面是一张案板，背景好像是在厨房。 “今天简单吃点吧，主要是我也不会什么复杂的。” 声音的主人穿着一件克莱因蓝的卫衣出现在画面里，只拍了上半身，没有露脸，然后他就开始磕鸡蛋。 “我准备煮方便面，你们都喜欢什么吃法啊，我是不喜欢泡着吃的那种。” 打完鸡蛋，他又开始接水，趁烧水的空隙切葱。 江惟看着视频想起了那天黎屿阔发给他的那张图片。 “我过几天准备出去旅游，不打算拍vlog，不过也不一定，到时候看心情吧。” 随着声音的继续，画面从厨房切到了一张木色桌子，桌子上面是视频里的人刚煮好的泡面。 看到这里，江惟突然想，这不会就是黎屿阔拍给他的那碗吧。 评论区好多问出去玩有这么多素材为什么不拍，然后有老粉解释说他每次过年期间都断更。 这点江惟是知道的。 过年期间的晚上他们家的人聚在一起打麻将的时候，他就喜欢坐在一旁看各种vlog，但是好不容易有时间看了，这个他最喜欢的博主却一直没有更新，然后他就会翻之前的视频。 他之前没怎么在意过，现在认识了本人，才注意到这点好像是和其他博主不太一样。 可能是因为就想休息一下呢，剪视频应该也算工作，谁想过个年还要工作呢，更何况这不是主业，确实没必要这么累。 转眼就到了三十，大门上被黎屿阔贴了对联，不过不是很大，家里的窗户上贴了那种塑料纸质的窗花，每个房间的门上贴的是小一点的福字。 忙完这些，他又骑车去了工作室，他们工作室不大，所以大门上就贴了张福字，没有贴那种满街可见的繁体字。 简单打扫了下卫生，他就回去了，骑车经过那条银杏路，树上光秃秃的，早没了金黄的树叶，天空又有点飘小雪，街上的人零星几个，也都忙着赶路。这个时候人们都想回到暖和的家里。 黎屿阔回来之后简单吃了点，行李都已经收拾完了，他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干，只好开始拼乐高，一个像城堡的房子，他平常抽空就拼几步，拼了好几天，现在就差个顶了。 他习惯在拼这些的时候听歌。 “所有快乐拥抱我后背向我” 音响里传来这句。 他喜欢这首歌，却不经常听。 江惟贴完对联和福字后，又陪着包水饺，他们三十晚上都是和爷爷奶奶、叔叔一家一块过，一大家子人聚到一起，倒是挺热闹。 “小惟那个什么自由职业干的怎么样啊，我听别人说有的自由职业干好了特别挣钱呢。”江惟听着婶婶问。 “谁知道呢，我也不管，他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干呗。”他妈妈捏着水饺皮说，江惟很勉强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在家里人的认知里自由职业就是无业游民，但好在他父母不干涉他的选择，虽然不理解却还是会好好嘱咐他不管干哪行都好好干，哪行干好了都了不起。 说起来他父母一直都很支持他做的一切，升高三的暑假带他去了他想了很久的城市旅游，为了给他动力，答应了他考完出去玩，然后高考前的第二个晚上，订好了13号去鹭岛的机票和酒店。 后来他出成绩比平时高了四五十分，他妈妈一直说肯定是订完票开心了，一开心超常发挥了。 想到这些，江惟看着手里擀的饺子皮，突然觉得他还挺幸运的，虽然朋友少，但有很好的父母，这其实就已经让人知足了。 不过他手里的饺子皮并没有这么幸运，一边厚一边薄，还是个有棱角的椭圆形。好吧好像是不怎么擅长厨艺这些，江惟想。 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他们人多菜也多，菜多了就显得很丰盛。他妈妈忙着拍照，嘴里说着我先发个视频。 江惟简单拍了张照发了条朋友圈，然后切换软件看到他妈妈刚发的视频，文案写着“吃起来啊”，他点了个赞，刚想点退出的时候，想起了某个人，然后不知道怎么地点进了对方的主页，果然没有更新，江惟想了想，收起了手机。 黎屿阔给自己煮了碗水饺，是前两天从超市买的速冻。 他自己一个人吃，也没有弄很复杂，手机里放的是拼完乐高之后找来打发时间的电影，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贡嘎拍雪山，现在想想，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饺子了。 他十二岁的时候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有家人陪着倒也还能适应，后来母亲又有了自己的家，他看着别人一家和和睦睦的在一起，那个所谓的弟弟有的时候还冲着他说“这是我家，你为什么会在这。”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外来人，格格不入。 后来他跟着父亲生活了一阵，但他父亲很忙，天南海北的到处跑，也没有时间管他，他高中就开始住校，大学毕业后一个人留在了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打工再到创业开了工作室。 虽然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和父母见面，但他从大学开始过年就不怎么回家了，就这样一个人吃了好多年的速冻饺子。 平时觉得还好，但在这样欢乐盛大的日子，他总会感到孤独和思念。后来经济自由了些，他就开始出去旅游，去了北欧几个国家，还有雪山、南京等等，在看到这些风光美景的时候，他会忘了自己身处孤独之中，虽然这只是暂时的忘却。 八点多的时候，黎屿阔打开了电视，春晚刚刚开始，虽然他不怎么看，但当个背景音还挺热闹的。 他挑挑拣拣给列表群发了一些祝福语，然后打开朋友圈，看到了江惟刚才发的那条，时间显示是两个小时前，只有一张图片，满满一大桌子的菜，看起来特别丰盛，那应该是和家人一起吃的吧，黎屿阔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突然有一丝羡慕，好像……还有一点开心。也许是为他有家人陪着而开心吧。 他当初在饭局上走到江惟身边，除了特别想认识这个欣赏已久的人外，还因为不想让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孤独。孤独的滋味不好受，他尝过，是苦的。他不喜欢。 这一本是很久之前写过的了，搬到这边存个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勇气 第4章 约定 电视里放着春晚，家人们在一旁打麻将打的火热，江惟在微博里给读者朋友们发完祝福贴后又打开微信，回了一串祝福和同乐，然后看到朋友圈新的点赞消息。 黎屿阔刚赞了他的那条朋友圈。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江惟想，这个人最近好像格外沉默。 他想了想，点开和黎屿阔的聊天页面，最近一条是刚回完的祝福语，不过应该都是群发，两人都没在意到，每年发祝福的时候，大家就好像人机一样。 江惟对着屏幕敲敲打打了半天，又删改了半天，然后才点了发送。 【新年快乐，这个时间是不是在看春晚】 对方可能正在看手机，接着回复道【对啊，当背景音，你呢】 【我也是，他们在麻将对对碰，我不会】 【那还挺热闹的】 江惟想了想，打字道【但是我挺无聊的，一会准备去远一点的地方放烟花】 黎屿阔看着这条消息，没有马上回复，想着什么，他转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一改之前车水马龙的样子，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点车灯，可能是着急回家的赶路人，也可能是过年还在外忙碌的打工人。 空旷的街道衬得这几点车灯更显落寞。与此形成对比的是高处楼阁间的亮光，一格连成一片，看起来就充满了团聚的幸福感。黎屿阔望向远处的天空，现在没有烟花，只有一轮圆月挂在那黑漆漆的一片里。 很久之后，叮！一声消息提示音拉回了黎屿阔的思绪，是江惟发的。 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绽放在天空的花火，还有一条视频，视频里是一片空地，地上是燃着火苗的礼花，大概一秒钟后，一束火花从地上飞起，在黑夜中炸开，星星点点，镶满了空荡的夜空，视频下面的信息写着 【烟花】 如果说刚才的祝福短信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那现在这两条信息好像是一颗鹅卵石冲进了湖泊，在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波澜。 视频结束，黎屿阔刚想打字回复，就隐约听到远方天空传来的声音，好像是——烟花的声音。他抬眼望去，刚才黑漆漆的空中此时有一朵斑斓的烟花在那盛开。 他打字的手停在那里，只觉得心口好像被震了一下，然后又匆忙地打开相机，拍下了烟花的尾巴。 他把烟花的图片给江惟发了过去，【看到了】 江惟早已经回了老家，他们此时相隔百来公里，但他说看到了，他看到了江惟的烟花，也看到了烟花。 这是第一次，他的身后万人掌声，身前万家灯火。 江惟陪着爸妈走完亲戚拜完年闲下来已经是大年初三了。 挨家挨户地串门对他这样的社恐来说是很让人头疼的一件事。清闲下来后他陪着爸妈出去逛了逛街，看了电影，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完成一场大型的社交活动他需要回炉充电。 存了点稿之后他就找了本书，屋子里开着暖气，外面是呼啸的冷风，北方的冬天特别冷，但他很喜欢，也许是因为他出生在冬季的缘故。 可能是屋里过于暖和的事，他看着看着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爸妈去亲戚家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没有开灯，江惟不喜欢这种处在一片巨大的黑暗之中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落寞，好像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一般不会选择在黄昏的时候睡觉，除了很累的时候。 江惟给自己下了点水饺，等水饺煮开的过程中他突然想起那位饭搭子，说是饭搭子，其实那天之后他们还没有再一起吃过饭，他还想起对方好像说要去旅游，也不知道去没去，去了哪儿。 他点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博主主页，依旧没有更新，他心里有一点失望，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黎屿阔已经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来到这儿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海，也没有坐船去鼓浪屿，而是进了一家酒店附近的面馆。 因为飞机延误，他在机场待了两个多小时，早就饿的不行了。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于是他回了酒店打了会游戏到凌晨，第二天醒来都上午10点多了，然后磨磨蹭蹭地到下午四五点才出门。 现在去海边也许可以看到晚霞，抱着这样的想法，黎屿阔坐公交车去了白城沙滩，虽然是冬天，但可能因为放假，海边还是有很多人。 黎屿阔找了块人少的地方坐下，前方是翻着浪花的大海，往右手边看，是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和双子塔，还有将其环绕的高架公路。 天快黑的缘故，高架公路上亮着圆形的光点，车开着尾灯从上面驶过，双子塔上映着图画，蓝色为基底，有小花，还有两个笑脸。 天空是从蓝色到橘红再到金黄的渐变，黎屿阔看着眼前的画面，耳边是音乐和海浪声， 他突然想起了看烟花那天江惟所说的浪漫，他很少用浪漫这个词去形容什么，那现在呢，如果那个人在这里的话，会觉得浪漫吗，黎屿阔想着。 他拿起手机，把眼前的画面装进了他的镜头，然后发给了某个人，“今天不看烟花，看晚霞”他打字道。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黎屿阔那里的天已经完全黑了的时候，他收到了对方的回复，【你出去玩了？好漂亮啊，拍出来就这么好看了，亲眼看的话肯定更美吧，感觉好浪漫啊】 黎屿阔看着信息想，这果然是个浪漫主义的家伙，他歪了歪头，嘴角有一丝上扬，【对啊，刚来到才第二天，现场看确实更好，羡慕的话你也出来啊，海边的空气很好，心情也很好】 黎屿阔没说慌，虽然他还是一个人穿梭在人群中，但他每次出来旅游心情都会变好，好像压在心口的一口气出去了。 他没能逃离孤独，但起码他没有不开心。 其实江惟收到黎屿阔消息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自己刚才还在想这个人说的旅游的事，结果就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明信片。手机难道能监视人的大脑。 他看到双子塔就知道了黎屿阔在哪儿，那个视角，他高考完出去玩的时候也看过。不过他虽然去过这个地方，但看到黎屿阔在那玩的这么好，他还是忍不住心生向往。 后来几天他们又聊了很多，江惟隐约觉得黎屿阔好像比前几天心情要好一些。 知道江惟喜欢旅游后，黎屿阔又给他发了好多风景照，有的是自己几秒前刚拍的，有的是几个月前或者几年前的存货。江惟看到这些照片后第一反应是，不愧是喜欢拍vlog的大博主，这些照片随手拿出来一张应该都很拉游客。 【你去看过瑞士的雪山？】江惟发信息问道。 只见其中一张照片中心是在一条街道，两边是有着白色尖顶的房子，路的尽头也就是照片的背景可以看到是一座雪山，黑色的山体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天空是蓝紫色的，时间应该不早了，路边的门店亮着暖色的灯光，在这雪色中给人一种温暖。江惟之前研究过瑞士的好多景点、雪山以及小镇的攻略，还看过好多瑞士旅游vlog，虽然他没有去过，但他能认出来这应该是瑞士的一座雪山。 【对啊，你怎么知道】 【你发的照片里有雪山】 【那世界上有很多雪山，你怎么知道这是在瑞士拍的】黎屿阔觉得好奇。 【世界上有很多雪山，可每座雪山都不一样，我很想去看瑞士雪山，所以有了解，我觉得，照片里那就是瑞士雪山的样子】 江惟犹豫了一下，回复道。 看到这条信息，黎屿阔不免惊讶，但更多的是激动，因为他也同样如此向往这七千多公里外的自然及落着白雪的山脉。 如果一个人在某一个方面遇到一个同频的人，那也许叫幸运，但如果这个人在很多地方都和自己同频呢，这应该叫作什么，黎屿阔写过很多文字，但此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感觉。他只知道，他的心脏好像在剧烈地跳动， 【真的吗，那很有缘分啊，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去看看，那里风景很好】 【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 第5章 鹭岛 和父母说过之后，江惟定了机票，他本就热爱旅行，和黎屿阔谈论过这些后，心就像飞鸟一样，向往远方。 他平时工作忙，之前过年也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这次做好了攻略，准备趁着假期出去逛逛，父母听了他的想法后也没说什么。 他大学之后离开家，从不喜欢孤独到习惯孤独，可习惯不代表喜欢。 他喜欢旅行，却不习惯也不喜欢一个人出去，也因为这样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而现在，即使还是孤身一人，他也终于学着一个人走出去。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抵达鹭岛国际机场。” 江惟随着人群走出机场，坐上网约车去往酒店.他有很多想去还没有去的地方，但在选择目的地的时候，犹豫了好久还是选了这个他多年前就来过的城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江惟这么对自己说。 他没有告诉黎屿阔自己来鹭岛的事。 江惟觉得自己选择出发确实有一部分是黎屿阔给予他的勇气，但旅行却是自己的事，即使身处一座城市，大家也都有自己的空间。 选择出来也许就是为了逃离平时生活工作中的琐事，对方应该也不会喜欢被打扰，而自己也确实是不想打扰别人。 飞机延误的原因，江惟到酒店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酒店靠近居民区，周围店铺很多，这个点街上还有零星几个门头开着，江惟逛了逛，在一家华莱士买了点吃的就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江惟就坐公交去了厦鼓码头，然后从厦鼓码头乘船到了鼓浪屿的内厝澳码头。他以前来的时候就来过鼓浪屿了，不过想着网上说的什么“不到这里不算到鹭岛”，他还是选择又来了一次。 上次来是夏天，顶着个大太阳在鼓浪屿上走，完全可以说是以汗洗面，除了热就是累，这是他上次来的体验，而这次是在冬天。 对于江惟这种一直在北方生活的人来说，鹭岛的冬天并没有那么冷，所以这次来，他觉得天气很舒服，看哪里都觉得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好。 他在鼓浪屿岛上待了一天，去了菽庄花园，又到处走走看看，到下午四点多就从三丘田坐船上岸了，想着正好快到吃晚饭的点，就去了中山路。 他第一次到中山路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很繁华。即使后来的他又去了很多地方，其中又包括很多大城市，但再来到这里，他也依然这么觉得。 他站在路口，看着红灯闪烁然后变绿，深蓝色的天空下是亮着米白灯光的楼房，一辆辆的汽车从这里驶过，裹挟着冷风，他忽然想起了高考完的夏天在这里吹过的晚风和撒满孜然的里脊肉串。 简单吃了点东西后，江惟拎着两盒凤梨酥回了酒店，在外跑了一天，充实的同时是疲惫和因为很久不运动而发胀的腿。 看着备忘录里规划好的行程，明天的计划是去X大，这是已经预约好的，不能变，那下午就轻松些，累了可以回酒店睡一觉，晚上去沙滩好了，江惟想。 江惟是个不清楚自己实力的人，长年不运动，猛一站起来就眼前发黑，就这样还给自己安排了满满的行程，以为睡一觉就满血，结果在X大里走了一会就走不动了，江惟认为是昨天行程太满的原因，应该安排松散一点的。 最后如他所想，上午看完X大就回了酒店休息，睡到下午快四点才出门。 刚出门，江惟手机就响了，来电人显示“宁遥”。 宁遥是他高中时在班里的唯一一个朋友，后来上了大学联系少了些，但也会发信息聊几句。 “新年快乐，怎么过年这几天也没和我联系，我不给你打，你也想不起来给我打。”电话里响起低沉的男音。 江惟听了赶忙道歉，他本来就社恐不喜欢打电话，虽然是同学也一直有联系，但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 工作之后都很忙，这好像是成年人世界的俗成约定。对于很久没见过面的朋友，江惟就不会主动去联系，他自己说怕打扰别人，其实是怕对方不想和自己联系。 “你现在在家吗，班长说想趁过年大家都在家，搞个同学聚会，你要不要来，我可以去接你。”电话里的人说。 “我不去了吧，我现在不在家，出来旅游了，我一会给班长发信息说一下。”江惟回答他道。 其实就算他在家，他也不会选择参加，他和他的高中同学都没有什么联系，从当初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他沉默寡言不入群，大家把他当透明，更何况这里面还有那些曾经欺凌过他的同学。 “出去玩了？那你去哪儿了，都没听你说过，果然啊，我们现在都生疏了。” “哪有，我来鹭岛了，只给我爸妈说了。”江惟解释道。 “你在鹭岛？你高考完不是去过了吗，怎么又去了？” “因为这里很美啊，美好的地方值得多年后的第二张机票。” 江惟不在乎地回答说。 两人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江惟准备坐43路公交车去海滩，中间需要换乘，不过也很方便，因为他住的地方出门就是公交车站。 “白城沙滩，到了。” 车里传来女声广播。鹭岛冬天的温度不算很低，黎屿阔里面穿了件卫衣，外面套了羽绒服。 他随着人流下了车，来鹭岛几天了都没怎么逛过，在海滩一待就是好久，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去各个热门景点，就是想出来溜达溜达，换个地方呼吸。 他喜欢看着海浪翻涌听音乐，这里海滩有唱歌的人，不过唱是需要花钱的，老板准备音响和话筒，按歌收费，想唱付费就行。 有不少年轻男女花钱一展歌喉，很多游客围坐在旁边，配上远方的落日，倒有种沙滩音乐节的感觉，不过夏天应该会更热闹些，因为海边的晚上有点冷，人自然也不多。 江惟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不过海边并不冷清，能听到有人在唱歌。 这里他高考完来鹭岛的时候就来过三次，倒不是没有其他风景好的海滩，只是从酒店到这里最方便，也很热闹。 他见过白城海滩夏天的样子，却还没有在冬天的时候来过，只是鹭岛不常下雪，看不到电影里那种海边落雪的场景。如果能的话，应该会很美吧，江惟想。 冬天的海水很凉，江惟没再靠近，只是在沙滩上找了块地方坐下。身旁是在沙滩上唱歌的旅客，这个季节人流量不如暑假多，钱自然也不好赚，有的时候是老板唱的时间比旅客还长。这首歌江惟没听过，说不出歌名。 如果那个人在这里，肯定能谈论一番，江惟不自觉地想起某个玩音乐的人，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鹭岛。 江惟这样想着，无意间向右边一瞥，好美的晚霞，蓝色的天空和天际的一抹橙红，和夏天在这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却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他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然后发了朋友圈，发完后习惯的往下浏览。 不过，下面的照片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发了两条，因为下面是张一样视角的同样的晚霞照片。 这样在鹭岛拍的照片，只能是他发的吧，江惟想，他看到用户名，果然如此。 时间显示是两分钟前，那按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这，看照片视角他们的位置应该离的不远，江惟左右看了看，好多个子高挑的年轻男生，但都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身影。 江惟不免有些失望，那照片应该是存货吧，只是碰巧这个时间点发而已，他这样安慰自己，却好像还是有些希望那张能是黎屿阔站在这里刚拍的晚霞。 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来到这座城市，又怎么能期待对方和自己相遇，而且，自己的出现，何尝不是一种打扰。 他收起手机，将目光重新投向大海，当初出省上大学，也是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 远行和孤独，是成长的必经之路，而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挣扎过了，却也因此精疲力竭。 他喜欢远行，却也会想念，不喜欢孤独，也已经习惯。被迫成长，被迫学会与孤独为伴，刚开始也许是很难走，但习惯就好了。 江惟就这样望着海面发呆，他好像总是在发呆。 “江老师好啊。” 突然，一道熟悉的带着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江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难道是自己幻听了，早就说熬夜对精神状态不好，以后一定要早睡…… “江老师不回头看看我吗？” 这下是更清晰更真实的听感，怎么会，江惟觉得不可思议，可连着两道声音又怎么会假。 江惟转头，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第6章 早餐 “黎屿阔？你怎么在这？” 江惟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我来旅游啊，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你。” 其实黎屿阔在江惟还没坐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惟了，他对于江惟来鹭岛这件事有些意外，却也理解。 他知道江惟是个喜欢旅行，向往自由的人，这样的人，终究是要走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儿。 他没有直接来找江惟，而是去马路那边的小摊买了份红枣牛奶，他记得对方好像比较怕冷，冬天的海边气温低，海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挺冷的，喝点热乎的应该不错。 “红枣牛奶，我刚买的，还热乎呢，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我觉得很好喝，尝尝吗江老师。” 黎屿阔把手上东西递给对方。 江惟这才注意到黎屿阔手里还提着东西。 “不用了，你喝就行。” “我不喝，这是我给你买的。”黎屿阔直白道。 江惟心里一颤，接受了他的好意，“对了，我刚刚怎么没看见你？” 接过东西，他才突然想起了这事。 “没看见我？你刚刚在找我吗，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江老师。”被问的人抓住破绽点反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我刚刷朋友圈看见你发的了……”江惟解释说，怎么好像自己很关注他一样。 “这样啊，那照片是我之前拍的，刚刚整理相册看见发的。” 原来是这样，江惟没再说什么。 “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黎屿阔中午吃的少，这么大个早就饿了,提议道。 “有一点，那你说去哪，我请客，”江惟想起上次说过的“饭搭子”，说是饭搭子的其实都没有一起吃过几顿饭。 “怎么能一见面就让你请客，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不过我也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好吃的……”黎屿阔笑了笑说。 “你来之前没做一下攻略？那听我的吧，我之前来过一次。” “啊……你之前来过？好吧，我是懒得搜这些，到了一个地方就随便逛逛，反正没到过的地方，哪里都是没看过的风景。” 黎屿阔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他本来还想尽尽自己的地主之谊，虽然只有几日龄，结果没想到是班门弄斧，江惟竟然来过这里。 那他是不是看出来之前发给他的那张晚霞，是在鹭岛的白城沙滩拍的了，那他来鹭岛，是因为……黎屿阔没敢自作多情，鹭岛很美，多来几次，也是情理之中。 “我们去哪儿啊江老师？” 黎屿阔跟着江惟上了公交车，不过江惟没告诉他目的地是哪儿。 “沙坡尾。” 江惟坐在靠窗的位置，回答身边人的问题，他喜欢靠窗的座位，不管在哪儿。 “沙坡尾，我在网上看到过。” “那你没去逛逛？这个是鹭岛很有名的地方，来鹭岛玩的人基本上都会来这儿。” “没有，没想起来，我都没了解过这些。” 黎屿阔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这种热门景点人太多，看到别人相聚的场景会让他觉得自己和这个氛围格格不入，所以一直不怎么逛这种地方。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融入这种场景了。 过年期间出来旅游的人很多，沙坡尾也同样如此，不过和夏天来的那次比还好一点。 在冬天的室外看到散出热气，亮着暖色灯的一个个连起来的小店铺，会让人觉得很温暖。 他们走了一会，到处逛了逛，最后在一家粉店坐下，说是粉店，他们却要了两碗米线。 “尝尝好吃吗，这是我上次来这里吃的一家店，我觉得还不错。” 黎屿阔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他饿了的原因，味道真的很好。 “好吃，我喜欢，江老师探店达人啊。” 江惟笑了笑，他还担心如果黎屿阔不喜欢怎么办，他这种人总是习惯把对方的感受和想法放在第一位，因此得到认可对他来说是特别开心的事。 “江老师明天去哪儿玩啊，要不要一起，反正我也没什么计划。” 临分开前黎屿阔提议说。 “不用了吧……我也没想好去哪儿……不打扰你了……” 江惟习惯性拒绝，他担心打扰别人的私人空间，也不喜欢干涉别人，当然最让他担心的是，没办法让对方满意。 “怎么能算打扰呢，我和你在一起玩特别开心，而且我对这里也不了解，人生地不熟的，咱俩也可以相互照应。”黎屿阔急着解释，“而且我看我们俩的酒店离的很近，一起出去很方便的，还可以一起吃早餐。” “我……”江惟有一瞬间犹豫，却还是下意识说，“算了吧。” 他害怕黎屿阔会对他失望。 其实江惟回到酒店后突然有些后悔，也许应该答应他的，毕竟两个人在一起好像是比一个人要开心一些。 不过……他都没有和朋友一起出来旅行过。 他没有和除了父母以外的人长期相处的经验，和自己这种人待的时间长了对方肯定会觉得无聊，江惟对自己的选择又松了口气。 保持距离，就是两个人之间保质期最长的相处方式。 第二天一早。 江惟刚洗漱完手机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是黎屿阔发来的。 【江老师早上好啊】 【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吃完一起去逛逛】 江惟有些迟疑，问了一句你在哪儿。他应该只是客气一下吧，江惟想。 一条消息过来，【我在你酒店门口】 昨天回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彼此的酒店只隔了一条街，走路过去特别近，黎屿阔起来之后，想到自己昨天的提议，他记得江惟之前在微博里说过自己虽然经常熬夜但每天都会吃早餐。 “一顿热气腾腾并且美味的早餐会让我觉得这一天都将很美好地度过”这是江惟的原话。 于是他就给江惟发信息，江惟问他在哪儿的时候，他刚刚走到酒店门口。 江惟对于黎屿阔的回答有些惊讶，真的会有人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吗，江惟怀疑自己，他默认自己是个很无聊的人，嘴笨，没主见，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不会有人觉得和他待在一起会有意思，多年没什么朋友，并且在班里透明人的经历让他坚信这个观点，即使当初黎屿阔反驳过他。 他以为昨天对方只是随口一说，而眼下这种情形，他不知该怎么回复，他从来没遇到过像黎屿阔这样的人。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江惟只好说，他不能让黎屿阔一个人在那傻等。 江惟一下来，就看到黎屿阔在门口的停车场旁边待着。 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周围都是聚在一起的人，却又好像没有一个人，然后黎屿阔来找他。 当时黎屿阔看他的感觉，是不是和现在这种感觉一样。 “冷不冷，怎么穿这么少？”江惟一眼就注意到黎屿阔今天穿的很薄。 黎屿阔里面是件克莱因蓝的卫衣，外面穿了件带帽的棉质黑色外套，这里的温度虽然比冬天北方城市的要高一些，但毕竟是冬天，一天里早晚气温又最低，江惟都担心他会冻感冒。 “不冷，走两步就暖和了，走吧江老师，去吃早餐，吃饱后人的体温会变高，就更不觉得冷了。” “你确定吗” “什么?” “你昨天说的我们可以一起旅行。” 黎屿阔愣了一下，才笑着看向江惟，“当然确定，我没有开玩笑，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我不是一个善变的人。” 他说得直白坦荡，江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本来就嘴笨，面对黎屿阔的时候就更无从招架。 最后江惟还是同意了黎屿阔的提议，黎屿阔急着带江惟去尝他这些天发现的宝藏早餐店，江惟担心他感冒，还是回房间拿了一件自己的羽绒服给他。 “这家店特别好吃，价格也不高，住在这附近的人都来这儿吃早餐，我来的这几天也都是从这里吃的，你尝尝。” 江惟看向黎屿阔手指的方向，是一家开在巷子里的小店，门头上的牌子已经发黄裂缝了，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店面不算大，但环境还挺干净。 他们来的早，还没到上班高峰期，所以没有等很长时间。 江惟喝了一口豆浆，是红枣味的，现在好多外面卖的豆浆都很稀，像掺了水一样，说是豆汁都差点意思，江惟他们大学食堂就是典型例子，但这家豆浆喝起来口感很好，有豆香味，细腻还没有豆渣。 “好喝。”江惟点点头说。 “你喜欢就好。” 黎屿阔道，他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发现了这家早餐店，本来是抱着填饱肚子的想法糊弄两口，没想到这家小店其貌不扬，物美价廉。 豆浆醇厚细腻，茶叶蛋有咸味但不齁，肉馅吃起来不发腻，黎屿阔当时就在想，像江惟这种喜欢吃早餐的人应该会对这家店很满意，可惜早餐不能快递，他如果有机会来尝尝就好了。 现在他来了。 所以黎屿阔一早起来就想带他来尝尝这家早餐。 如果一顿味道不错的早餐可以让你觉得一天都会很美好的话，那么希望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第7章 甜品 吃完早餐，他们乘43路公交车去了地铁站，然后上了地铁1号线。 “集美学村，我们要去这里？” “对，这里和鹭岛主岛屿隔了一片海域，中间那段地铁是建在海上面的，所以地铁1号线还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做海上列车。”江惟解释说。 “海上列车，”黎屿阔复述了一遍，“我记得我在网上看到过，评论里说这个很像动漫里的场景。” “确实有这种感觉，或许美好的场景都有这种脱离了现实的感觉吧。” 江惟缓缓道，黎屿阔看着他，没说什么。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十八岁，现在都已经二十九了。” 江惟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地铁现在跑在地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看着窗外出神。 黎屿阔扭头看了看他。 他坐在江惟的旁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江惟的侧脸。 “我刚上大学的那段时间经常想以前天天跟在父母旁边的时候，但是在大学，我们差不多要半年才见一次。” “那你那个时候应该很想家吧？” 黎屿阔这样问，却又像是陈述句。 “嗯，不仅想家想爸妈，还想我的高三，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上了大学会开始怀念高中，明明我高三的时候最不相信这种话。” 江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转变，他记得他们历史老师说过时间是一次性且不可逆的东西。 也许人们对失去且不可逆的东西总是抱有怀念吧，所以他上了大学会怀念高中，现在来到这个地方，又会想起他十八岁的那个夏天。 “不过虽然我们注定失去时间，但时间不是也会让我们变得更好吗，我们想起以前的时候，就像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拥抱了一下，这样想是不是没有这么悲观？” 黎屿阔顺着江惟的目光，看向了一片漆黑的窗外，声音里带着笑意。 在江惟过去二十九年的时光里，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观点，他刚想转头看发表观点的人，突然眼前有了一片亮光，列车从地下隧道里钻出来了。 “鹭岛地铁带您体验——城在海上，海在城中。” 江惟转头看向黎屿阔，却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心脏跳得太快，带得胸口有些疼。 “这里的十里长堤很有名，晚上比较热闹，夏天的时候还有乐队在这里唱歌，你应该会喜欢。” 江惟介绍说。 “是吗，那没事，大不了夏天再来一次。” “很多人都会说一个地方来过一次就没有必要来第二次了，你怎么和他们不一样？” 江惟看着黎屿阔道。 黎屿阔挠了下头，好像几分不好意思，他回答江惟，“我没有你说的这么独特，我只是觉得即使是相同的地方，在不一样的季节看到的东西和给人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就好比我们在不同年纪对同一个事物的看法会不同，万事万物都在变化，哲学上不就说‘物质是运动的’吗。” 的确，江惟笑着想，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黎屿阔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人。 他们从集美区回来的时候夜幕已经拉上了。 本来想随便找点东西吃就回酒店，黎屿阔看着时间还太早，又提议说再逛逛一会。 感受一个城市的夜生活和晚风，才是真正的来过这座城市，这一直是他对旅行这件事的见解。 就这样，他们又来了沙坡尾，主要是他俩都不知道除了这种网红景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同时满足好吃又好逛这两个条件，黎屿阔就不用说了，攻略都没怎么做，说起什么来都是听说。 江惟上次来也只是去了景点，而且还是很多年前来过，对于他们这种游客来说，能找到的地方也只有网上的热门景点，不过能成为热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沙坡尾小吃云集，有精致小店，也有烟火气的小摊，确实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那边在卖什么，排这么长的队？” 黎屿阔看着不远处问道，江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个位置有些熟悉，他想了想，“我之前来的时候那里是家卖舒芙蕾的，当时也很忙，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 他们走近看了看，果然，还是那家店。 江惟转头看向黎屿阔，对方正满脸好奇地张望，“要尝尝吗？我给你买。” “好啊。” 黎屿阔没犹豫直接道。 他小的时候喜欢吃甜品，但后来很少有人买给他，他就不怎么吃了。 其实后来他也买过一次，但感觉没有以前吃着好吃，就没再买过这些了，那次花的是他自己赚的第一笔钱。 队看着很长，但排起来也很快，没一会就到他们了，他们要了一个奥利奥的还有一个珍珠的，这家的舒芙蕾除了面包以外还有一个倒插在纸盒上的冰淇淋，样子很漂亮，江惟记得口味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这个面包好松软，配上酱料味道不错。” 江惟听着黎屿阔夸赞，那看来味道没变，江惟松了口气，他刚刚还担心黎屿阔不喜欢怎么办，毕竟他周围的成年男性都不怎么吃甜食。 “上次来是我第一次吃舒芙蕾，我以为所有的舒芙蕾都是这个味。但是后来吃过的都没有这家好吃，也不送冰淇淋。” 江惟说完，挖了一勺沾满酱料的面包放进嘴里。 “是吗，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吃，没办法给你推荐，不过我从网上看过好多探店视频，可以分享给 你。” 黎屿阔很热心，江惟点了点头。 他很喜欢甜品，也知道几家不错的甜品店，他想，如果黎屿阔喜欢的话，回去了可以带他去尝尝。 他们从附近逛了逛，江惟给家里人买了点手工制品当纪念，黎屿阔没什么好买的，就又吃了几串烤鱿鱼。 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从这里回酒店不需要换乘，一班公交就到了。 “你知道吗，我之前和我爸妈出去旅游的时候，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公交车，现在我也是这样。” 江惟站在公交车站牌旁边侃侃而谈。 “是吗，我也很喜欢这种公共交通，很方便，尘子老说我，可算让我遇见懂我的人了。” 黎屿阔听了江惟的话，忍不住激动，简直有一种想老泪纵横的感觉。 江惟看着他夸张地抹眼泪，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小说有一种把人动物化的设定。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也许能看到黎屿阔身后左右摇摆的大狗尾巴。 坐车的时候，黎屿阔在公交车上拍了张他和江惟的合照，说回去发朋友圈，不过江惟后来想起，他好像并没有看到过这条朋友圈。 第8章 朋友 后来这几天他们又随处转了转，俩人都比较随性，也没有什么必须的目的地，想到哪儿就去哪儿转转。 有的时候他们会找个咖啡馆坐坐，看看书、处理一下工作或者就只是单纯地喝点东西，看着窗外的行人和车流，谁也不说话。 这种时候江惟会写点稿，毕竟他准备年后就开新文了，多攒点连载的时候压力不会太大。 黎屿阔就写写歌词，他不是只有接到单的时候才会写词，按他的话来说，写词不仅是他的工作，更是爱好，虽然有的时候也挺焦头烂额的。 他喜欢平时想起什么就随手写下来，就像写书的人随手记下灵感一样，对于创作者来说，记录很重要。 说来也奇怪，都说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如果都不说话气氛很尴尬，江惟之前也确实有这样的体会，这种情况下，他都会强迫自己去主动找点话题，虽然聊起来也挺勉强的，但总比大家都不说话冷场好。 不过他和黎屿阔待在一起的时候却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们看海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在咖啡馆的时候都遇到过这种情形，有的时候他们走在街上，一个在打电话，一个看着街上装潢大同小异的门店，时不时提醒对方一句有车，这样的情况常有，毕竟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但他们不会感觉尴尬，相反这样的气氛让人很舒服，因此他们这些天相处的也很融洽，对于成年人来说，这种感觉是很难的。 “喂，宁遥，怎么了” 他们上午没出去，江惟昨天晚上接到出版方的要求，要对原作进行简单修改才能出版实体书。 收到通知江惟就开始工作，一直到凌晨，早上没起来，就给黎屿阔发了信息让他上午先自己转转，黎屿阔好像也还没睡醒，听声音感觉很疲惫，说正好自己也补补觉，就这样……江惟一睁眼，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他刚想给黎屿阔联系就接到了宁遥的电话，他们上次联系还是过年宁遥问他同学聚会那次。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带着些许笑意。 “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行吧，不逗你了，我来鹭岛了啊，现在在机场。” “啊？你没给我提前说句？那你现在是在来的机场还是鹭岛啊。” 江惟听到后挺震惊，倒不是震惊对方的出发，而是惊讶对方的目的地。 “还没出发，现在在候机，大概四点半能到，我现在这不是给你说了，咱俩都好久没见了，你不来接我吗？” 江惟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还用你说啊，你把位置发给我就行，对了，你怎么突然来鹭岛了，是有什么工作吗？” “好不容易有个长假期，出来逛逛，没有工作我还不能来玩啊，” “好吧，一会见。” 江惟挂了电话就赶紧给黎屿阔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今天下午有事，让他自己逛逛，黎屿阔知道是接他朋友后说可以和他一起去，也不耽误什么事。 江惟想着本来就是黎屿阔出来想找地方休息，自己过来说不定就很扰人清静了，怎么可能再麻烦他，就说让他自己先玩，反正也是去接自己朋友，没什么事， 黎屿阔没再坚持，只说那就再联系。人家和朋友在一起……自己也许是不应该去打扰，黎屿阔想。 江惟到了之后就在机场外面等着，他穿的不多，凉风一吹还是有点儿冷。 鹭岛国际机场……江惟看着架在楼顶的几个大字，十一年前他和爸妈来鹭岛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这次他一个人来也是从这里，开始感受到鹭岛的空气。 那个十八岁的少年离开这里时没想过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也没想到……下次来…陪在自己身边的会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朋友。 不过……虽然只见过几面，却并不陌生，江惟想到黎屿阔说的，他们早就通过文字认识了好久，怎么会感到陌生。 说到陌生，江惟又想起宁遥，他和宁遥是高中同学。 他们班主任不喜欢排座次表，很久才调一次位，所以江惟和宁遥当了高二一年的同桌，也因此江惟在这个班里有了唯一熟悉的人。除了他从初中就认识的朋友外，宁遥是他高中时期唯一的朋友，高考后，整个班里江惟也只有宁遥一个人的微信。 不过……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更不用提见面了。 他们去了不同的省份上大学，宁遥知道江惟的性格，担心他融入不进新环境，刚报道那会儿经常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后来学业忙起来，联系就少了，从以前每天见面的无话不说到偶尔发信息，一年见一次，再到一年也见不了一次，他们用了三年。 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三月份，那次他们老师生病住院，好几个同学约着去看看，宁遥给他发了信息，那个老师人很好，江惟很喜欢他的课，他们就约好了一起去看看老师。 现在又快一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对方过得怎么样，江惟想。 他知道宁遥在一家公司当经理，宁遥有实力，公司待遇自然也很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了相亲角大妈们的最高评价，至于为什么是相亲角呢，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如果江惟没记错的话，宁遥好像一直没谈过恋爱，不过江惟也是如此，还因为这个被他妈妈说果然是人以群分。 江惟想的出神，没注意到他侧面走过来的人，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人已经来到他面前了。 “宁遥，这么快就到了！” 江惟看着面前这个好久没见的老友，有些惊讶，还有点激动。 “飞机准时，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延误。”这个年轻男人笑着说，“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都走到你面前了才看见我。” “没有……走吧，订好酒店了吗，先把行李放了。”江惟说。 从机场到宁遥订的酒店打车大概得三十分钟，他们放完行李收拾好已经快六点了，冬天黑得早，这个点儿太阳已经落下了。 “出去吃饭吧，都这个点儿了。”宁遥提议道。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那江惟肯定就答应了，怎么说见到好久没见的朋友肯定是开心的，不聚一下都说不过去。 但江惟想到黎屿阔，过去这几天他们玩是一起出去玩，吃饭也是一起去，就算什么都不干仅仅在咖啡馆坐着，他们也是一起，今天突然撇下他，江惟还有些不习惯。 “好啊……不过……我这些天一直都和我一个朋友在一起，我得给他说一句。”江惟挠挠头说。 “你这个社恐居然会和朋友一起出来旅行？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可都从来没一起出去玩过。”宁遥听到江惟说的，不禁有些惊讶。 认识江惟的人都知道他性格内向，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能有朋友对他来说都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是一起出来旅行。 在宁遥的印象里，他只知道江惟跟他父母出去旅行，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会和别人一起。 “工作原因认识的，恰好在这里遇见了，就一起逛逛。”江惟解释说。 他给黎屿阔打了电话，黎屿阔听了也没说什么，只表示以后大家可以一起出来聚聚。 那这样的话今天是一天都没见到他了，挂了电话，黎屿阔突然想。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每天见到江惟，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虽然他知道等他们回到之前的日常生活中，大概又会回到那种网友状态，但他现在就是想每天都能见到他，尽管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因为是搬过来存档，更新时间可能不太固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