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后续》 第1章 序言 有话这么说这九门 那上三门为官,军爷戏子拐中仙,正如烟上月。 那平三门曰贼,阎罗浪子笑面佛,正如杯中酒。 那下三门经商,美人算子棋通天,正如花下风流。 本部小说是根据南派三叔《老九门》的延伸之作,算是老九门的同人文,并无喧宾夺主之意,尽可能还原原著的文笔写作风格,反对卖腐、恶搞原著人物、和恶意扭曲故事情节。 《老九门》小说、《九门回忆》、《九门异闻录》《吴邪的私家笔记》关于老九门的部分作为底本。同时参考同人文《九门札》、《九门集.观棠》、《九门往事之五堂春》、《尊九门》、《老长沙》……(在多数的进行求同存异之后进行的整合,这一点上深表歉意。)私不敢信口雌黄为正续,所以题名为“后续”。说到底仍然是一个有定位的小说。 南派三叔的《老九门》之所以烂尾了,是因为很多东西他必须对应到当时时代发生的重大事件,如果没有时代背景的话,或许这是一本很轻松的流通市面上,时不时开点黄色玩笑,结局然后十分的Clapping(和平)的小说。 本书作者认为南派三叔在写的开头是没有这么多时代铺垫的,越写之后越要发现弄出来出一个门派来。让这个故事变成一个宇宙。但是现在这个宇宙还是处于东扯西扯“拼凑”出来的。九门之事更多的像是市井八卦,早已淹没在时代洪流当中。框架是有的,但是前面的故事太过于宏大。 有许多地方是没有办法用逻辑解释清楚的。往往是需要想象力的,而想象力读者又不会买账。读者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客观解释清楚的现象。亦或者是超出他们视野范围之外的想象力。 本书作者也不能完全的按照他的思路去写,有些地方需要创新。更多的是猜测,但不能模糊。如果这本小说真提供了什么的话,那就算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维方向吧。 本书续写前传,正文部分均以长沙鬼车发生时,到长沙抗战直至20年的动荡变化,老九门各人物在他们的既定之下的命运所上演的悲欢离合。 颂九门 九重风帘拥翠幕,云海彩练落凤华. 门庭豪奢盈满户,众里艳羡眼含妒. 提名龙榜横千渚,圆月总得渐缺时. 督统长沙慑犹在,一代传奇引新流. 传一声军令帐中负手笑谈输赢. 台上舞袖风台下云淡风轻. 轻巧夺人命面上无惧从容. 莫问莫停一路向前行 屠村道上惊疯传早已泯灭人性 飘摇乱世中寻求一方安宁 背刀一人行孤寂画地自封 卧饮寒冰染一路血腥 笑容随微风来去无踪 看破世间无常顺应天命 执棋破死局设下陷阱 纵枉然力将乾坤定 九门遗叹 城黄烟漫天回忆泛黄 古筝琴声声漫过弦珠琅 枪声四起苍茫笑惊二响 花鼓如梦令沧海如 看红尘叹浮华夕阳撑拐 铁弹手中转只笑年少轻 西藏獚伏袖中轻倚着院 千里怨一刀断流影浮 清婉女子是否是当年模样 几世孽缘掐指一算 纤瘦双手缓缓拂过木棋 九门只剩一叹,过往昨日浮华随风飘散 只是不堪回首,太多的凄然 一壶清茶淡香,有些年华稍纵即逝 握不住飘散了忧伤 过往昨日浮华随风飘散,转身回首过去数不清沧桑 惆怅多数不完 残旧的老照片里,笑得没心没肺的灿烂 为了行文的完整,将以认真细致的讲好九门的故事,将会删除很多其他的同人文的作品不再收录其中。 愿读者宽宏大量。 同时,遵守国家的明文规定,我格守一个写作者的底线。尽可能的让读者感受到: 类型文学不单只是除搞怪猎奇以外,还无进展的东西。[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言 第2章 写这之前 我从雷城回来之后,得知了三叔在十一 仓存放着另一个“我”的信息,休息了很久才继续出发,诸多事情结束之后,才会有种莫名的疲惫感。有时真的疲惫到就干脆那样算了,但还在这之前,我还得继续前进。 在这之前简单介绍十一仓,十一仓的最早的创建者是张大佛爷张启山,随着九门衰败以后,现在管理者是我的二叔吴二白。十一仓原先是于九门中人存放货物的仓库。其中有一些也包含着不祥诡异的货物,这些诡异的货物不能公开售卖,这些统一存放在死当区。在这里存放的货物都有独特的编码,必须本人凭借编码亲自取出货物,才能将货物取走,不然根本从十一仓拿不走任何东西。 当然,十一仓不只是贮存收纳货物,只要客户有需要他们还提供上门取货、送货,而且还全程负责客户货物的安全,依据提供的服务收取费用。十一仓这种经营模式和理念跟现代仓储物流的操作概念和运营模式是一样的。除了存放物品还存放了枉死的无主遗体,那些死因未明又无人主持公道,查不出来的放满11年,若毫无头绪,就会火化倒入江河,这应该就是十一仓这称呼的由来。 我再进入十一仓以后,又是诸多怪事朝我袭来,估计真对应了我开棺必起尸是这个永恒不变的定理。不过,我独自这起解决了几十年的一起凶杀案和类似的几起。之后我与白昊天下死当区,见到了一具衰败的死尸。那具死尸有很多耳朵,和杨大广祖坟里的那几具相差不大。估计是二叔存放在这的,我的收获不大,不过我看到了我爷爷笔记中提到的那辆鬼车,那辆鬼车正耸立在我面前。似乎那些我当成儿时的睡前故事,零零散散的九门传奇,正朝汇集起来,正凝望着我,凝望着曾经的我,凝望着现在的我。九门的曾经的辉煌,是我一个后来人没法想象的。 白昊天则告诉我,关于九门的档案其实是有的,但有几千卷,而且只有最高层才能授权。我告诉她,不必了。我似乎一直在找寻让自己知足的答案,而非骗局,其实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理得,不必因为有人为自己的执念而死。但不必成为达到目的从而去操控别人去死,而仍然可以心安理得的人。 我终于释怀了,也懂了那些始终在欺骗我的三叔,似乎也终于明白了爷爷为何要写下了那本笔记。他想记录的不是一个时代的颠沛流离,也不是为自己所从事的“行业”开宗立庙。见证的无数因为生存而勾心斗角的人心,将死和已死之人的阴谋诡计有一个交代。再或者,仅仅是为求心安。 吴邪 于杭州西印冷社 虽然开头这些都是吴邪所叙述,但整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个人或者多个人进行讲述的。 但中间会穿插很多听闻或者片段,整个故事中似乎带着某种不确定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写这之前 第3章 第一章:初到长沙 民国二十年,北伐已进入尾声。四年后,日寇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东北三省,并以此为跳板逐步侵略,大批国土沦陷。 故事开始的时候,长沙还没有老九门。这个时间,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风光一时的九门提督有几个还是正上天入地闯祸的孩童。 古旧而且闲适的长沙城刚刚经历过近代历史上相当知名的一次动荡,无数饱受战乱疾苦的外乡人携带家眷细软沿着洞庭与长江的水脉投奔相对安宁平静的湘东宝地。 短短几年的功夫,长沙城内的人口翻了整整一倍,并且还在继续不断的增加。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动荡不安的几年开始①。 当悠古而肃穆的长沙城墙隐约出现在张启山一行人眼前,这场艰难的旅途总算有了尽头。 张启山紧锁的眉头才略微舒展。 终于结束了。 自从日本人的集中营里脱逃出,所剩的银两、食物早已捉襟见肘。原先是父亲和自己一众家眷去往长沙投靠外公,只可惜行驶半路父亲殃命于日军的机关枪之下。 想到这里,张启山捏紧了拳头,这笔血账早晚要让日本鬼子付出代价。 “启山,到了。”张日山从队伍后面走来,对自己说。 张启山回头望向张日山。 张日山自从“九一八”事变开始一直跟到现在,比起下属,他更像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张启山朝张日山点了点头,心里估摸着却另一番事情:如果要在这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一帮初来乍到的外邦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即使是在东北有着较大的势力却很难纳进南方之地。 万一谈不拢又将弄得不尴不尬的境地,所以万事要从长计议,现在在这站稳脚跟,再去考虑让封疆大吏帮衬帮衬自己。 先走着去罢。 长沙城内是一场闹哄哄的景色:古玩商贩沿街而坐,戏院妓院门庭若市,各路小摊的臭豆腐,炒辣子的气味,茶馆里的说话声,讲相声的一唱一和,叫卖的吆喝声飘的很远,弄堂的青石路,人流如潮。 前面的张家人叫那些挡路的路人让开,张启山一行人有条不紊的从这样的街巷里穿过。 他们在一座府邸停下来,面前这座府邸多以红砖为铺垫,墙身青砖石灰浇筑而成,雕梁画栋。府邸的金箔色门牑雕刻着“张府”两字。玉阶彤庭,富丽堂皇。 张启山百感交集,虽然他脸上并未体现出来,只是他出奇亲自用右手的动作倒是出卖了他,抓着琉璃狮子头门环手轻轻扣了一下。停顿一会又扣了一下。 张日山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谁?”一个丫鬟问。却并没有开门,只是透过小隙望向他们。 张启山知道这种警戒感是这个乱世之下所必须具备的。听丫鬟说这话,他早已想好了答复:“我是张程山之子张启山,我们一行人前几个月从东北逃出,直至南下前投靠外公。” “诸位请在门外稍等片刻。” 他摆了摆手,示意无恙,大家才或趴或坐在地上。这几个月来的因生存带来的压迫感才真正的缓解下来。 看着这座气派宏伟的府邸,张启山想,外公在长沙此地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许是倒斗发家的。 不久前就听说长沙此地重多古墓,唐宋元明有多少密宝就埋在这黄沙之中,而在这之中汉墓尤多,汉代中晚期之后大量的丝绸,玉品,漆品其价值不可估计,倒到好斗可以将一夜之间成为沈万三。 也正是因为这样,墓主会担心自己在地下也不得安宁,设置了诸多鬼绝凶险的机关,也有一些亡命之徒为了一时的富庶选择铤而走险。 正想着,大门陡然间敞开,几个仆人以及刚才那个丫鬟将他们邀进来。丫鬟说,“夫人大爷也等候多时了,路程奔波劳累,请将行李放到行房,请诸位在厢房歇息片刻,公子请与我先行,夫人想见你。” 张日山听见丫鬟说这话,便用手象征性的拦着张启山,他的手肘轻碰了下张日山。张日山才缓缓移步。 张启山跟着丫鬟,从东北启程那时起,父亲才告诉自己家族里有一支在长沙栖息,有着不错的势力。他那时体现的更多的是无感,因为他从出生一开始就生活在东北,所见过的都是莽莽榛榛的林海雪原,所仰望的是无数飞翔的萤火虫。 然而这样的日子注定不会再有了。 他曾生长过的土地,他曾居住过的土地,早已被无数的胡马之师蹂躏的血肉模糊,中国曾经的皇帝在那里建立了伪满洲国。而在本国的人民,却要学着外邦人的文字,说着侵略者的话。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愤怒。 心事未解分寸,思绪万千,想要再想下去。 走到廊口,他忽然停住脚,有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面有讲究的墙,叫影壁也叫照壁。古人认为,房子一定要藏风聚气,才能给家人带来好运。所以房子一定要上应天象,下合地理。 古人在仰观天象时,发现北极星是静止不动的,这是因为北极星位于地球自转轴正上方,所以就把北极星定为天的中心。在北极星周围又分布着“三垣”和“四象”,“三垣”就像北极星的围墙一样,而四象则是分布在三垣之外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房子本身就代表北极星,而房子的院墙就是三垣,房子背后要有靠山,对应玄武,东西有青龙白虎环抱,前有明堂对应朱雀。那么气流就是通过明堂聚集,再经过大门进入家里,然后要在家里形成一个小循环,意思就是房子要能留住气流,才能留住运气。 气流也就是运气,分为好运和坏运,两者运气的行走方式也是不同的,吉运易曲折,坏运则直通。意思就是好的运气会拐弯,而不好的运气是直来直去的。所以人们就在院子里正对大门的位置建一座影壁墙,也就是照壁,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挡不好的运气。 因此作用是把不干净的东西阻挡,所有不干净的东西都属阴,因此夜晚这种东西就更多。如果在晚上站在萧墙之下,就会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撞到自己身上,也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运气。 所有“夜不站萧墙”的意思就是夜晚不能立于萧蔷之下,也就是南墙之下,特别是正对大门的一面。尤其是从事倒斗的人,不怕斗里的东西卖不出去,怕就怕斗里的有什么东西会缠着自己,甚至可怖点的其厄运会殃及后辈。 他望着这面宏大的照壁,照壁一般也不仅仅为了装饰,更体现出了这家人的门面,一般墙面是“福”字撰刻,而大富大贵的人家则不拘一格,甚至不惜采用王宫贵族的规模,彩色琉璃砖瓦砌就,壁上用琉璃砖镶嵌成九条蟠龙,嬉戏于波涛云海之中,动感十足,仿佛呼之欲出。 外公一族的必然与王宫贵族有所交际。不过,现在哪还有什么王候,都是些趁机掠夺的军阀头子。 张启山观赏了一会,便与丫鬟穿堂而过,前面有一条青砖铺就的路,他不经想见见这里的东道主。 ①:此处参考《九门札》文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一章:初到长沙 第4章 第二章:李原现的往事 张启山靠近,立刻间听见一阵阵抽泣的女声。同时他听见自己的手指捏得嘎嘎作响。 丫鬟便说:“夫人等急了。” 门推开,内堂里有一个著着黑马褂,留着辫子,拄着拐扙,目光炯炯有神的老人坐在红木椅上,旁边有一个穿着蓝花梅旗袍的女人正哭着。眼睛红彤彤的。见张启山进来,那女人想赶忙过去,那老人便拐扙敲了敲地,“一个女子家家没有规矩。” 那女人作罢,退回位子,动作又有些急,摔了一个青花瓷的茶杯。张启山只见那碎片像跳动的鱼鳞,一片片抽离开来。紧接着茶叶与茶水滚落于地面。 老人有些愠怒,便叫来几个丫鬟清理茶杯的碎片,又叫来一个丫鬟叫夫人回房。那陌生的女人看了自己好几眼。见自己没有回应,便暗自神伤随着丫鬟回房去了。 张启山全程看着,见碎片收拾好了,才说话:“外公,启山回来晚了。” “先坐着吧。”外公让他坐着,一边吩咐另一个仆人,“重新上。”张启山望着另两杯尚未喝完的茶水被仆人端走。 外公抱怨起刚才的变故,“你母亲怕你们路上出了事,嚎了半天的时辰。你说哭算什么事,就算是没事也嚎出个什么事来。”“对了,你父亲呢,还在门外等着?我叫仆人让他进来。” 沉默。 外公意识到他的沉默包含着的重量。不由战战兢兢的问:“你爹呢?他不会是…”尽管早有猜想,但他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从而否定这个可怕的想法。 张启山声音低沉:“日本人把我们围困在一个小村庄…我那时是看着他死的。几个月前,我们才从那里逃脱出来。” 外公手指不断抖动,把头仰起来,“天杀的日本鬼子!”在犹如狮子吼叫的声音之后,另一个声音传来,那是□□摔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大爷!夫人晕倒了!”仆人急忙跑来。 “有无大碍?”外公问老中医,老中医把脉了一会儿,便说:“夫人是一时急心攻心,想来必定受到了什么刺激。虚脉一般都是气血不足,夫人则是一口气上不来,我开了此药方按药系数服下,再教丫儿疏松疏松脉络,夫人便恢复如初了。” 外公谢过老中医,便叫来管家备车去九芝堂抓药去。又刚才问仆人,方才夫人在帘子后偷听他们讲话,一时承受不住,才昏倒在地。 安顿好这一切后,“真是场闹剧。”外公抱怨着,便看到张启山正在研究内堂正中央的《富春山居图》。 张启山见外公来了,便问:“母亲有何大碍?”外公只说:“她听到她不该听的。不过还好着,我已经吩咐管家去抓药了。” 他们才落座,外公又让仆人换茶,一边说,“着实抱歉。”张启山便说:“不碍事的。” 外公看着面前这个俊气的毛头后生,又想到了1885年,那个谜团他或许能够解答清楚,他向张启山讲述了那一年。 1885年,光绪十一年,彼时黄河中下游连年遭灾,**,战乱,不少人被逼的卖儿卖女,甚至人相食。清王朝早就无意控制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内部崩溃的迹象早已破绽百出。李原现带着女儿,诸多老乡带上家眷背井离乡,选择踏入白雪皑皑的陌生肃杀之地去寻求一丝生机①。 路途遥远,李原现却不敢停下,路上有不少饿死,冷死,累死的人,他们的尸体正沦为大地的养料。倒下再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不止因为这样,还有神出鬼没,残暴冷血的胡匪。他们有时不单单为了钱财,有时看着实在没有什么好抢的穷苦人也照杀不误。仅仅为了玩乐,人命如草芥。 也有一些聪明的镖师会在此趁火打劫,镖师一般是运送货物即“赶脚”,在混乱年代里,也会做着保护雇主的工作。将原本的价格一涨再涨,即“护命行”,那些富商则不管不顾做了一笔划算的账,来保证自己及全家的安全。 李原现没有那么多钱来雇佣镖师,更不幸的是,在那场艰难的旅行当中。胡匪盯上了他们,人群像是被鲨鱼狩猎的鱼群,胡子们挥舞刀刃,他趁着混乱和女儿躲到一个草丛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一个人的胸腔被削成了半截,腔子里鲜血喷涌,血落在另一个孩子脸上,那孩子在哭,接着那个孩子的头不在了。被另一个胡子从中间劈开,像流水的瓜瓤。 当然,民国时期的私人武装已经到达一个难以置信的程度,基本上都有防身的枪械,不久,双方开始对射,枪声大作。胡匪就着流民的行李箱或者山林掩护。毕竟流民有枪还是少数,胡匪的枪械声很快盖过去。 那些有枪的流民缴械之后,他们被胡匪一一拖出去枪毙,枪毙的人其中也有他的老乡,李原现始终蒙着女儿的眼睛,却堵不住她的耳朵。 胡匪头子坐在马上,叫胡匪们抓走好几个女人。把那些女人五花大绑反绑在马背上,漆黑的夜色里,李原现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女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接着是连贯沉闷的枪声冒出的火光——处决了那些男人与老人。 李原现在雪地里趴伏了很久,直至的的确确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他拉着冻的快麻木的女儿才起身,整个队伍当中只有他们两个幸存了下来,他们脚步一浅一沉踏过由人血染红的雪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安静的像魔鬼低吟浅唱。 李原现没有提他们是如何开垦东北硬邦邦的黑泥土,以及逃出那个山谷之后吃的是什么。只是话锋一转,说到了两年后,正是他与张家的接触。 李原现与女儿在长白山附近一个叫马坡的村庄定居下来,他在当地的猎户学会了一手好枪法,此地多獐、麋鹿、野猪、乌鸡、雪兔、狍子。之中鹿茸,紫貂皮可谓价值不菲,平日里多见狍子多在山林里乱窜,也有人曾看到白色的陀鹿在雪原傲立着,而在那一年,正赶上“白灾”。 大雪纷飞,冻结住了一切,白雪能吞没住膝盖,那些山里的猛兽平日里销声匿迹,却因为饥饿倾巢而出跑到山下袭击人牧。家家户户都备好了枪药。那些家养的可怜的牛羊们无法掰开厚厚的积雪觅食,饿死再或者冻死。 李原现冷的直哆嗦,呼出的热气不断消散,结成薄薄的一片,手上拿着“撅把子”,撅把子结构极为简单,非常容易制造的土制手枪,他本来想借隔壁王明的三八大盖,不过想着撅把子也能对付个小兽,最好别遇到什么猛兽,自顾自安慰到便这样上山去了。 打算去找只小兽,这倒不是因为他闲的发慌,而是他需要一张兽皮,从而换取过冬的粮食。他先到捕兽夹看了一遭,没有什么东西落网,但捕兽夹上了诱饵已经吃光了。上了年纪不仅山会通灵,野兽也会作怪。 他正当感慨自己和女儿晚上只能吃耗子肉了。忽然一阵野兽的低吼声从上方传来,行动快过了疑惑,头上一阵鲜阴味哗的一下变重。他闪起,手里撅把子立刻吐出火舌。 妈的个巴子,真是怕啥来啥! 那野兽即刻闪开,在换弹的时候,李原现端详着那只野兽:黄毛色,斑斑点点黑色花纹,是只“猫驴子”。 那只野兽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手上的撅把子。一边掀起一大白尘,一边不断低吼。李原现注意到它下身,应该是只母的。它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不受到危险,养幼期的母豹会更加凶残。 他一边向后退,一边盯着它,那母豹不时转头,朝自己发出一声怒吼之后,猛的跑开了。 李原现松了口气。 不过与它对峙过程中,李原现他才发现,自己走进了另一座不认识的陌生的林子里,自己迷路了,由于他最开始打算只是到捕兽夹那边看看收成,并不打算走太远的路,所以干粮也没带多少。 他一直在那一片鬼树林里打转,风雪肆虐,冻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 忽然间,他竟然看到山林里走来一群穿着白色毛衬的“人”,正踏着井然有序的步伐正朝着自己过来。 不会是山鬼吧?! 他不曾听说这林子里还住着其他人,那只能是鬼了!但自己实在没有力气动弹了,望着这群人一点点朝自己逼近。 朦胧之间似乎听到女儿正叫着自己。接着一张灰白色的男人正面无表情望着自己。 视线终于模糊,李原现总算晕了过去。 ①闯关东:在19世纪,中国黄河下游连年遭灾,黄河下游的百姓,闯入东北,数量规模历史最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二章:李原现的往事 第5章 第三章:由头 等到李原现醒来的时候,身边烧着柴火的噼啪声把他吓了一跳,猛的起身来,背后原来是躺椅。 女儿见老爹冒冒失失的,便笑着跟他说,“爹,是一家姓张的人家救了你。我那时找你,他们救了你。” 此时,一个面色冷漠的男人端一碗姜汤,那汤热气腾腾。男人对他:“喝完汤,你们就走吧。” 李原现十分气愤,哪有人这么着急就赶人走的。外面肯定下着白毛雪,一出去很快就会被冻成冰棍子。自己的命都是他们救的,他也没有什么反驳的话。此刻,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走出去,李原现没搞清楚状况跟着过去。 在凛冽的寒风中,几个穿着白衬毛绒大衣男人在似乎从一个巨物身上拆解出一些东西。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害怕。 说到这里时,李原现此时脸色一沉,停顿了一会儿,而在此后的叙述中显得断断续续,不是因为他思绪很乱,而是他不知道如何将头脑里的东西用更具体的字汇表达出来。 张启山其实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默不出声听完。 李原现见到救自己的几个张家人,发现他们都很年轻,不是说这种年轻,而是这种年轻,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你能看出他们的年龄,却没有那个年龄的特征。鱼眼纹,皮肉下垂这些体现出一个年龄阶段的东西在他们身上很少体现出来。他啧啧称奇。 为首的一个叫张瑞桐的,张家人都十分尊敬他,身份十分不一般,他与另一个张家人说,让这个外人赶紧走,而这个张家人说,暴风雪他们走不了。张瑞桐告诉李氏父女,万不擅自出去,便关上了门。 透过纸窗发现自己所在的宅子很大,而围绕在外面的宅子则小了许多,甚至宅子外面都划清了界限。而且他发现有些宅子里很安静,这种安静是没有什么生气。给他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而之后,那个年轻的男人送来了吃喝,接触慢慢的近了,也许因为是这样,女儿渐渐喜欢上了这个面色淡漠的男人。 李原现看见他们从雪地里挖出了那些东西,张启山盲猜是一种巨大的棺椁,用来干嘛的他不知道。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巨大的东西来做什么的。让张启山感兴趣的是李原现对张家的一些描述。 他之后把李原现所说的整理了一下,后来自己查阅父亲留下的张家古籍,发现与父亲所说的大差不差。本家规格其实十分庞大,甚至一个本家中能分出好几种派别,他们这族外家人做的也只是分外的事情。上任张起灵下野时,张启山父亲包括另一些实力强悍的海外张家只希望从这浑水里抽离出来,他们都意识到这种不约而同的逃离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一种叛逃,对张家本身的叛逃。张启山之后痛苦的意识到这种叛逃不单单只是为了张家。 张家从一开始如此强大,张家一直以来所依赖的单一的体系本以为能支撑着张家继续强大下去。然而,不知何时张家内部突然之间存在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逐渐扩大。那些明眼人看出了这个漏洞无法修补不再去做无用功,使这个强盛几千年的家族顷刻间由盛转衰,但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奔崩离析。 张启山不喜欢张家,更厌恶张家早该作古的规矩,那些规矩犹如地下枯骨,而本家的作风则是将这些枯骨置到祠堂,供人仰望他们的流芳万世,其实有些人早就嗅到了枯骨身上散发的恶臭味,他们只是假装的闻不到罢了。 厌恶的渊源也许与父亲的断臂有关,年幼无知的自己曾如履薄冰,告诉父亲的好奇,父亲连他的话都不即听完,便叫他不要再问了,在父亲神情当中有一种严峻,甚至张启山那时觉得问出这个问题,都是一种极致的错误。后来,自己与张日山放野,他告诉张启山,张家触犯禁忌的人才会削去右手。而且是罪孽深重,才能不惜消去这个家族最明显的特征。 这个断臂的男人似乎右臂斩断的同时,也决绝的斩断了家族与自己和与后辈的联系。而他只是人为的避免了那个家族与后辈的联系,命运之下,一切都都按照自己的轨迹井然有序的运转着。 多年以后,早已成为长沙布防官张启山面见张起灵,他总会想起这一天。这场面见命中注定。在此透露一点,这场决定命运的面见的原因这是很久之后的后话,在另起炉灶详谈了。 李原现所充满疑惑的是,张家强大了半个世纪,那么是为何强大起来的。百因必有果。 “启山尚且不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跟本家联系了,况且…”张启山想,父亲自从自己出生以后似乎有意避免自己与本家的接触。本家在父亲的描绘之下显得十分模糊,他很难把将他们具象到某种形象。知道本家高手如云,各自有各的倒斗绝活。 李原现又想到张程山的惨死,又叹了口气,说:“空闲时日得为你父亲立个衣冠冢。”“我年12岁曾跟着李渐甫先生跟着准军大破太平军,又为了马关条件潸然泪下,30多岁闯关东,这世道接着乱,梁谭又变法,接着皇帝退了位,袁大头要想成皇帝被蔡公声讨,之后的日子,乱!乱!乱!张勋又复辟,民国的总统像走马,马灯一样,不知换了多少,我见过如此这般又如此那般,就是没盼到一个好由头。” 张启山听到他说的这几句话有些纰漏①,不过见老头情绪上来了,也只好连连点头。 “再前些年长沙闹革命,衙门到处都是抓人。在这乱世之下,谋求一份太平显然并非易事。” “启山,你在这里安心住下,不必见外。都是一家人,之后再谋求一番事业。”李原现将面前的茶推给他。 “谢过外公。”张启山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又聊了会日后的打算,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外公不是苟且偷生之辈,但没有鲁莽到跟日本人对着干,他的生存方式和当时的中国人都一样,每个人都可以选择看不见日本人,继续过着安生日子,但无法对着当下乱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进入长沙他看见铺子里挂着的“勿谈国事”的字样。而私底下窃窃私语早己压过了明面上的不管不顾。 他穿过走廊,隐约看见蓝色旗袍的女人正坐在竹椅上,正是母亲。 张启山心里一颤,见到母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母亲似乎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张启山并不是对母亲没有感情,只是体现的不多而已。他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您身上的病好些了吧?” “刚才吃过药,好了点。” “外面天冷,早点回房休息。”他想回避她询问这件事。 “启山。” 张启山正要走,听着母亲在叫他,回头便问,怎么了? 母亲欲言又止。 “没啥,晚安。” “晚安。” 夜色使她身上显得更加消瘦,张启山快步离开,全身疲惫回到了厢房里。 张日山从隔壁的房间敲门进来,问:“我刚才看着这儿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说是夫人晕倒抓药去了。” “一时悲痛所致。刚才见过,气色好了很多。” “嗯,睡罢。”张日山退出房门去。 张启山半天躺在床上,父亲是明智的,他早先把家眷送入长沙,可他算错了一点,东北的陷落比预想的还要快。张启山永远不能明白为何一枪不开就让大块国土拱手让人。 他也想寻个由头。 ①:此处纰漏是指,李原现所述12岁大破太平军与闯关东时间有误。 第6章 第四章:缘起 “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昆曲《玉簪记·琴挑》① 1915年,民国四年。 春色比以往来的都晚,春雨倒是不打招呼的来了,一场春雨一场寒。空中飘着毛毛小雨,身着月牙色长袍的少年出现在街道中,他擎着一把绛红色的竹伞,长袍上还绣着密密麻麻的花纹。 少年的脸上没有笑意,大雨是他的幕布,他撑着伞就像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身上也泛着一丝寒意,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让人望而止步。 街边有一家面摊呼呼冒着热气,香气醇厚,一个孱弱的女孩在锅灶旁,就着灶炉的暖气驱赶身上的寒气。她看见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似乎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眼睛眨都不眨,直直盯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 二月红收了伞,放在一旁,雨水顺着伞身淌在地上,他搓了搓手,找个位置顺势坐下,便道:“丫头,来一碗面。” 平日里他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可今天无趣的很。师傅叫他们今日练的基本功他练的炼得炉火纯青,而那些师兄弟早去其他地方溜达了。或许因为这个小摊干净,或许因为灶炉旁冒着的热气,他突然想吃一碗面。灶炉旁的丫头,年龄不大,只是有点傻,依旧盯着自己不放。他抬头,满眼的不耐烦。 丫头这才反应过来,忙转身忙碌着。她疑惑的盯着锅中的面汤,刚才她听到那个大哥哥叫她的名字——丫头! 煮一碗面,费不了多少功夫。丫头小心翼翼的端着面,摆在桌子上,手捏着衣角,莫名的紧张。 面放在桌上的那一瞬间,二月红抬头,看到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哥,好吃吗?”丫头问。 他认真的吃了一口面,果然很好吃,让他的胃暖暖的,他称赞到:“面不错。” “啊!”丫头有点慌乱,她没有想到他会夸自己的做的面好吃,脸蹭的涨红,就连耳朵也染上了一层绯红,丫头像做错事一般,胆怯的瞄了一眼他。她心想,他还好没有抬头,没有看见自己的糗样。 二月红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撑起红色的伞,好听的声音在丫头耳畔响起,“不用找了。” 那天还是下着蒙蒙雨,丫头的眼睛一直看着二月红的背影,直到那抹艳色消失在街道。 那是丫头第一次见二月红。 7 面摊对面是个戏园子,叫湘香堂,通常那里都是人来人往,丫头这几天一直盯着那里瞧。没有见那个少年。以前她怎么从来发现,那里面有那么好看的大哥哥。阿爹见丫头一直发呆,上前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丫头在看什么呢?” 丫头揉了揉脑门,扁着嘴,指着戏园子,“阿爹,我那天见到一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阿爹看着自家的丫头,笑得嘴都合不拢,“那你看到的大哥哥是怎么个好看?” 丫头歪着脑袋,想都没有想,清晰的开口:“他穿着很好看的衣服,手中还拿着一把红色的伞。” 阿爹准备再逗一逗丫头,不过面摊来人了,他忙着招呼客人,就忘记了。他的丫头长大了,都知道好看不好看。 人越来越多,丫头看着忙碌的阿爹,不再胡思乱想,帮忙收拾桌子,在灶台旁洗碗。她记起来了,那天她是第一次煮面,“阿爹,丫头煮的面也好吃。” 阿爹看着旁边洗碗的小人,发出畅快的笑声,“阿爹知道丫头厉害,不过有阿爹在,丫头在一旁看着就好。” 丫头觉得最近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那个大哥哥了,他不是说自己煮的面好吃,可怎么就不来了。她托着腮帮子,坐在灶台上发呆。 阿爹顺手把桌上的碗收起来,看到有一人走过来,忙放下手中的碗,“二爷,您怎么来了?”阿爹在这里摆摊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进戏园子中看过戏,但还是见过二爷的脸。 二月红手中拿一把扇子,放在桌上,直接开口:“来一碗面。” 阿爹赶忙用袖子擦了擦二爷要坐的位子,回答到,“好勒……” 丫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惊喜的回头,果然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只是她坐在凳子上,一开心,身体失了平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丫头感觉旁边软软的,她疑惑的睁开眼,那张漂亮的脸蛋放大在她眼前,她注意二月红领口两边绣着杜鹃,她都忘记了呼吸。 这时阿爹已经跑过来了,不好意思的开口:“谢谢二爷,我家丫头毛燥,差点就摔坏了。” “无碍!”二月红将丫头放在地上,问了一句,“有没有摔着?” 丫头脸通红,只知道摇头。二月红眼中,她只是个孩子,所以语气也温柔了许多。阿爹见丫头没事了,忙赶着给二爷下面。 面已经来了,二月红吃了一口,好看的眉头皱起来,说了一句,“不是这个味。” 阿爹以为自己的面没做好,小心翼翼的询问:“二爷若觉得不好吃,我重新做一碗。” 丫头眼珠子转了转,走到二月红和阿爹面前,发出软腻的声音,“哥哥喜欢丫头做的面。” 阿爹突然有点懵,可见二爷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许了。丫头已经跑到灶台旁,一板一眼的学着阿爹的模样做面。 二月红手指曲着,一下一下的敲在桌子上。他这才仔细注意到丫头,也就十五岁的样子,编着麻花辫,模样干干净净的,像白净的瓷娃娃儿。 阿爹突然想起丫头前几天说的大哥哥,原来她说的是二爷。他看了一眼二爷的模样,的确俊俏的不像样。 丫头做好了面,小心翼翼的捧着,就像那天下雨天一样。阿爹紧张的盯着丫头,生怕她把碗给打了。还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二月红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然后就没有停下,直到碗底剩了点汤。丫头开心的看着二月红,声音中有点喜悦,“还要么?” “不了。”二月红依旧放下一锭银子,起身离开。 他刚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哥哥,你的扇子。”丫头见二月红停下来了,小跑着过去,将扇子递给他。 二月红接过扇子,看丫头依旧盯着他看,笑了笑,“谢谢你,丫头!” 丫头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笑容了,她忍不住指着戏园子,“哥哥住在这里么?” 二月红讶异的挑了挑眉,摇了摇头,“那里不住人,你不知道?” “不住人?我没有进去过,阿爹说那里不让我进去。”丫头揪着衣角,眼睛中满眼的雀跃。 “你下次去那里,就说二爷让你去。这扇子给你,他们看见了就不会拦你了。”二月红把扇子递给丫头,若无其事的离开,留下长长的背影。 再加上另一个小段子,我想这个小段子更接近于另一种“真相”,比我这边更简练一点,在原则上是不能把相似的东西放在一起,这样的东西之后会另挑出几篇做个来资料汇集。 算不得正史,也算不得野史,只能算是想法上不同。 即使不是齐铁嘴,也还是有一语中的机会。 哗!“哎,退旁边去,客官这对不住,我这闺女手笨。” 面摊老板慌忙忙的跑上来,把打翻汤面的小女孩推到旁边去,忙不迭的替溅湿衣裳的客人擦拭。 “没事儿,别忙呼了,老板,衣服总是会脏的。” 尚未弱冠的二月红笑吟吟的伸手安慰那吓呆的小女孩。 “别怪她了,这么灵俏的丫头,将来肯定嫁个了不得的人家。” 《玉簪记》是?明代作家?高濂创作的传奇(戏剧),刊行于明万历年间。该剧写道姑?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冲破封建礼教和道法清规的约束而相恋结合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四章:缘起 第7章 第五章:救丫头(一)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就这样过去了十年。二月红已成为长沙的名角儿,而师傅那些老字辈隐退幕后,师兄弟却没有在他出彩的技艺儿,二月红唱的曲儿是极好的。 当然,戏唱的太好,这就造成了一种局面:城里头的男人,若是闲来无事便得出去逛几圈,而这去的最多,自是窑子,但近来戏院儿居然也有不少人去,硬生生的是把人家姑娘的生意,给分了一半去。 二月红这天在快活楼与朋友看热闹,这些朋友算不上太熟,也不算厌恶,只是场面上的事情难以推辞。对面是一家叫迎春坊的妓院,那里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老鸠摇着花巾,正招揽客人进去,供客人挑选姑娘,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世道虽乱,但也有在这样的环境中盛行的行业。在巨大压力下的人,尤其是男人,但凡有几个洋钱。便是去妓院找几个女人泄泄火,好在那不是个看脸的时代。因为在那一行只要是稍微有些模样的,不是做了姨太太,便是被有权的军阀包了做金丝雀。剩下的尽是些老萝卜地瓜,这要是放到现在能让人逼成禁欲系。 在这世道里,总有一些不得已的勾当,大约是十岁那年吧?父亲告诉了自己戏班真正是干什么的,不是什么好职业,甚至是违法的,但在这个年月,有钱就不算违法,只有穷人突然富贵那才叫违法。 十三岁,二月红开始跟着父亲下棋。 十四岁,亲眼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但自己无能为力。 十五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抛下适当的人,但内心深处仍然觉得大家一起活下来才是最好的。 十六岁,那个当了暗娼的师姐来找过自己,昔日光滑细腻的皮肤如今变得蜡黄,二月红在巷口的面摊叫了两碗面,面对着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恨过我么?”姐姐,不,应该称之为女人,多年来的风尘生活已经让她练就出了无时无刻都是妩媚的表情,就这么抬头一看都觉得是在勾引,“或者说,你埋怨过我么?二月红。” “没有,只是不理解。”二月红实话实说。 “老实说,我自己也很不理解我怎么会这样。”女人咯咯地笑,抽着大烟,“但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就算去做暗娼都没人愿意要了吧?” “你要是想说你的故事我会听的。”二月红说,开始哧溜哧溜地吃面。 “咯咯,到底还是小孩子。”女人想要伸手去摸二月红的头,终究还是停在半空中然后缩回来,自顾自得抽着烟,“我想对别人说的时候没人听,现在有人想听但是我已经不想说啦!” “那我走了。”二月红说。 女人看着二月红,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那时候你还小得很啊,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么?……哦,对了,你肯定开始跟着师傅下斗了。” “下斗比去卖来钱来得更快。”二月红很认真。 “是啊,当时死的也更快吧?”女人抽了口烟,“我要救人,我有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等到我去下斗的时候我全家都死绝了——其实我妈也是卖的。” “你不是孤儿么?”二月红有点意外。 “是啊,我爸妈不要我了呗,但是我不能不要我爸妈啊。”女人低低地笑,暗黄的皮肤笑起来有皱纹,像是刻进去的一样,“还有我妹妹,虽然最后还是死了。” 女人站起来,看着二月红:“我真希望你还是个孩子,可我又那么害怕你还是个孩子。” “走了,带我向师傅问个好,”女人没有再穿旗袍,还是松松垮垮穿了件长衫,“还是算了,想必师傅听了只会添堵。” 这时候面摊的丫头就跑上来,给二月红又上了碗面,蹭蹭他的衣服表示安慰。 “你是哑巴吗?”二月红的心情也就会好那么一点。 就在那年秋天,女人死了,草席一裹丢到乱坟岗,乱坟岗全是坟头,祭拜都没办法。下葬的时候,有人轻蔑地笑着说这女人怕是在床上给人□□的吧? 十七岁,戏班搬了家,租不起以前那样的大院子了。 好像有记忆开始就是分离,分离,和分离,像模糊不清的身影不断交叠又消失。 父亲病重退隐,那自己该接手戏班子了吧?似乎是昨天他听见有人不服气。 在乎的人几乎走光了,现在你们也要把戏班也弄散吗?二月红开始学会温润地笑,或者带上一点妩媚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女人在巷口抽烟往男人身上倒的时候的样子—— “大家,我知道城外有个油斗,不过这次比较危险,一起去吧。” 那就好好清理一下好了,没有资格同生共死贵贱共享的人,死在斗里头就好了。 后来有传闻说,长沙城外有个斗里头死了很多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但似乎说是并非被机关杀的,而是被人砍死的,连军阀都被惊动了。 那段时间,似乎是另一个自己所做所为,二月红从来都不想成为那种任意夺舍别人生命的裁决者。他不喜杀人。可是心软别人他会对你心软吗?你能确定别人手上不沾着几条人命吗?是干干净净的,是清白的。你能保证那些与你同生共死的人不会因为斗里的好东西,不会忽然从背后抽出刀刃来吗?! 当那些逆反者的手下哭的涕泪横流,让他们自己一命的时候,他却选择放过他们,他们让自废武功,从此后会无期。之后的几年里,一个叫陈皮的徒弟被他逐出师门,这一举动无异于放虎归山,之后的长沙几门灭门大案都与他有关,让二月红最终下定归隐之心。这也是后话了,在此暂且一提。 二月红从不久的旧事脱逃出来,就听见候三和齐爷说话,候三激动的拍了拍齐爷的肩膀,“这些姑娘还真不错,上次爷巴巴的来看,都是一些歪瓜裂枣,看的爷直想吐。说实话,还是齐爷你的生意靠谱!” 一个姑娘模样好生水灵,正被人贩子背在背上巡街呢,看看有哪些不知好歹有钱的主赎她做小妾,大声吆喝着价钱。各色人群正在围观着。 三浪也奇了,指着底下的姑娘,“这是齐爷馆子里的姑娘,我就说怎么个个都那么水灵。今天晚上我可要好好挑一个,好不容易碰上了。” 二月红无力吐槽,毕竟那些姑娘们不正是拿来卖吗?这些朋友看来,那些女人只是一件件放在展柜上的好看的玩物而已,只要有钱,能把她们包夜。 但他对这些小姑娘没感觉。他不喜欢。 齐爷看向二月红,有了套近乎的想法,便开口卖个人情,“二爷看喜欢哪个,今天晚上若是来我的馆子,一切费用全免。” 候三和三浪都愣了愣,下馆子‘挂衣’,说什么都得一百两,齐爷就这样拱手送给二月红。这人情,这手笔真大方! “我不喜欢!”二月红直接拒绝,齐爷的脸上立刻青一块,紫一块。他好心好意邀请,这却碰了一鼻子灰。 候三看苗头不对,立马上来打哈哈,“齐爷,你不知道,二爷不喜欢这些雏。你看他平时来往的,哪个不是当红花魁,风情万种,这些小丫头实在入不了二爷的眼。” 齐爷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动气,也怪他自己,没打听好人家的喜好就做主,打了脸也不亏。大家都是一个圈子来往的人,谁也不能和谁真闹翻了,只能忍气继续看热闹。 “咦!”三浪指着闹市里的一个姑娘,好笑的开口:“这个丫头怎么总往我们这边看,得是看上二爷俊俏的模样,眼珠子都移不开了。” 第8章 第六章:救丫头(二) 二月红眼睛看向三浪指着的方向,身体一怔,他竟然看到了熟悉的脸孔。 她眼神中的光芒早已黯淡,但噙满了眼泪。那小丫头还是穿着还是洗的发白的蓝褂子,衣摆处依然有补丁,梳着的辫子是留长了的麻花辫,系根红绳,很是好看。 “二爷对姑娘有兴趣?”齐爷露出一个市侩的笑,“晚上去翻牌子就是了,价钱好说。” 二月红只是觉得值姑娘怪眼熟的,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十八岁之前? 还是十五岁之前?——啊对了,那个面摊子! 终于也被拉出来卖了么? 丫头看二月红终于看向了自己,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喊到:“哥!!!” ——那之后,二月红经常会想,如果丫头不这么喊,自己这辈子就毁了吧?对于一切都是抱着反正都会离开那就不要投入的心态,迟早都会毁掉的吧。 可偏偏这时候又让自己看到了小时候的东西——想起那段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的时光。 她是笑着看着他,问他面好不好吃的的丫头。 她是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拉着小手的小妹妹。 自己是否可以就这么袖手旁观,铁石心肠把这一部分记忆葬送掉。 自己始终没有那么决绝。 “她还真认识二爷!”候三好像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事,准备调笑二月红几句。可他一回头,二月红的人已经不见了,包括二月红手下那几个人。 驮着丫头的大汉忽然间感觉膝盖一软,直直跪在地上,肩上的姑娘也不见了。周围发出惊呼声,还有喝彩声,闹市也突然热闹了起来。 丫头被二月红圈在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梅香,她紧紧抱着二月红,死活不撒手。这几天,她一直担惊受怕,生怕自己活不成了。现在好了,有大哥哥在,她会没事的。 楼上的三人久久不能回神,他们刚才看得真真切切,二月红几人是从这里飞下去的,那轻功可是一绝。还有刚才的出手,那真真的是好功夫。齐爷也站不住了,这可是他的场子,他怎么都要下去看看。 云娘正愁着怎么对付这个爷,看齐爷到了,知道这里不需要自己了,忙退到一边。二月红知道丫头是齐爷馆子里的人,心里盘算着怎么办。 齐爷上前,看着被二月红救下的姑娘,死死搂着二月红不放手,也知道他们是认识的。“二爷,你这是?” “我要赎她!”二月红语气坚定,毋容置疑。他的手下也面露凶气震慑住那个人贩子。 齐爷估摸不着二月红的脾气,但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这里的姑娘都是上好的,不能坏了规矩。而且价格也不便宜,五百两!” 那人贩子也戏谑地对二月红道:“这丫头是平二老鸨点的货色,这位爷如果拿不出这个钱来,那么还请让开。要真对这丫头好,今天晚上不妨去点那个灯,头一夜你柔点儿就是她的福气了。” 二月红当时已经无名火起,就对他道:“钱我有,我也要劝你一句,这财为不义之财,这么大桩的富贵,你要想想你担当不担当得起。你要觉得你担得起,那我给你取来,不过我劝你,小心富贵烧身。” 这事情就谈不拢了,人贩子不信有人肯拿这么多钱来赎一个小丫头,就应了。 周围的众人深呼吸了一口气,五百两可是一个天价。齐爷也告诉二月红不要太过火。救不了要不然算了。他们觉得,一个正常人,怎么都不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来赎一个丫头。 二月红清楚的知道自己拿不出这些钱,那时这笔天价不可能由他的父亲付出,他父亲也不可能出。此时他想到一个好地方能解这燃眉之急。 “常福,你在这守着,我速去速回。”二月红对手下道。 人贩子则对二月红道:“红爷,我到长沙城再游一圈,筹不钱这丫头就送到迎春坊去,”又转头望向众人,“诸位做个见证。” 二月红沉声道:“我会在结束之前回来,在那之前,你们都不准动她。” 闹市鸦雀无声,他们都是认得二爷的。但没想到,他真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来赎一个姑娘。三浪傻眼了,他没想到二月红竟然真肯花这么大的价钱,他用胳膊杵了杵候三,“你说二爷真能拿出这么多钱,他家老爷子知道了,不会打断他的腿!” “二爷又不是你,别放屁了,等着!”候三瞧了一眼丫头,不就是清秀一点,至于这么拼命,不过二爷闹得这一出,看来真是个风流种子。 齐爷见他们讲好了规矩,也不再说些什么。 拂晓时分,一尘烟土从西郊闪过来,二月红拉住马头,下马,让所有人都一震,可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丫头见二月红回来了,跑过去紧紧拉着他的衣服。 二月红看着这个小丫头,心里突然一紧,他知道,自己必须救她。 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袱,眼睛变得犀利,扫视了周围一圈,将包袱直接扔在齐爷怀中。齐爷稳稳的接住,只掀开一个角看了一眼,赶忙合上。他脸上不知是笑意,还是尴尬,反正让人看得不舒服,“二爷豪爽,这人是你的了。” 二月红冷笑一声,“钱有的是,只是怕这些钱财,你无福消受。”他平日里也看惯了世态炎凉,只是今天实在是有些怒气。 齐爷摸了摸鼻子,无话可说。二月红没有犯规矩,何况他给的东西远远超过了五百两,所以这凉飕飕的话他得忍着。 二月红牵着丫头的手,一步步离开众人的视线,周围再也没有嗡嗡的议论声,大家都觉得这个人是个狠茬子,在这乱世,谁有能力谁就可以横着走。 从那些人手中救下丫头之后,二月红就把她带回了府宅,交代完安顿好丫头后。便只身一人跪在祠堂门前。全当请罪。毕竟事发突然,二月红自知鲁莽,好在丫头已经救下,就算挨罚也毫无怨言。 “二十鞭,一下不许少!”红家班主铁青着脸端坐中堂,怒不可遏的盯着眼前跪着的青年,自己的儿子,红家班未来的少班主——二月红。 “班主,这沾了水的竹鞭,一下可都是皮开肉绽透着骨的,这少班主还小,不至于....”掌事的祥叔几乎看着二月红长大,眼瞅着这当家的却是动了真气了。竹鞭浇水,这可是教训反水坏了规矩的伙计,这可是动了大刑了。 “班主,少班主还要登台子,这几日打得都是少班主的水牌,座儿连连叫好,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梨园行里座儿最大,您就瞅着这么些个座儿,就饶了少班主这么一会儿,少班主知道错了。” 卑谦的站在班主身边好言安抚,不时的看向二月红递眼色,奈何堂下青年就是一副清冷脾性,淡淡的瞅着地面。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盅落在二月红面前砸了个粉碎,茶汁浸湿了衣角,崩起的碎瓷割破了手面,可二月红依旧不动,不言。这副清冷脾性越是触及到了老班主,眼里血丝更深。 “谁要再劝,跟他一起受罚!少年轻狂,这就不把规矩放在眼里,青天白日就敢自己跳了杆子下地做活儿,还踩了别家盘子,我今天纵了你,来日就是你这轻狂的劲儿都会断送了自己,断送了红家班的字头!” 况且,西郊外那女尸才刚刚下葬不久,就去挖人家的墓,实在是有损阴德! “时辰不及,自家盘口来回都要一天,救人,等不了。”二月红依然淡淡开口依旧看着地面,不骄不躁,自己做的事要打要罚绝不求饶一个字。当初能快马出城自己已经知道回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如今只是应下罢了,无非皮肉受苦,但是换了丫头一条人命,区区二十鞭子,倒也没觉得什么。 “爹说的没错,犯了规矩就该认,规矩不是指定给伙计的,儿子领罚,但是儿子领完罚,请爹听儿子一言。”说话间自己脱了外衣,赤着上身挺直了后背跪好,眼色如水面色不惧,淡然处之。 “好!好!好!还算你有个少班主的样!”虽然气急但是儿子的品性还是让自己心里多了那么一丝的安慰。咬咬牙大步走过去,从伙计手里拿过竹鞭,猛的提起落在儿身的那一瞬,自己也不忍的闭上眼睛,竹鞭过处殷红乍起,皮翻肉绽,二十下竹鞭每一落一下,随着二月红憋忍的闷哼,自己心里也裂上一道血红。 原先白皙的后背现下已变成一片血海,豆大的汗珠浸湿了衣襟及额发,顺着下颚滴洒在青石地面。脸色苍白无力,嘴唇被自己咬破,口里全是腥甜,两手触地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及被疼感折磨的几乎要晕厥的神志。 老班主别过头去,愤恨的丢掉满是血的竹鞭,心痛如绞,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这是何苦....” “爹....罚我领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努力使自己说的完整,被疼痛折磨的脸色煞如白纸但眼神里丝毫不改当初坚定,咽下口中血沫。他知道说出这句话,才能让这个女人有所安身之处,“但请您让丫头成为红府的人,收下她。” 老班主虽不满二月红的所作所为,但木已成舟。今日当街拦人救人便是向众人宣布,从此以后,丫头就是红府的人,若是有人再生事,就是与整个红府过不去。 跪也跪了,罚也罚了,丫头也算是老班主从小看到大的,品性单纯善良,若真要成就一番姻缘,除了门不当户不对之外,也再无其他毛病可挑。老班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告诫他以后好自为之。 客房内,丫头在下人的照顾下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二月红仔细帮丫头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丝一缕,毫不。怠慢。 丫头怯生生的拉住二月红的。小心翼翼的问:“哥,我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给你?” 二月红望向镜子,看着丫头的眼睛,笑着说道:“傻丫头,这算什么麻烦,就算有麻烦,我也心甘情愿的,你放心,有我在。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你呢,就安安心心的住下,有我保护你。” “你从此便跟着我,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真的吗?” “我从不对女人食言。” “哥,你能救下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不敢再奢求什么,只要能让我留下,让我能够照顾你,报答你的恩情就可以了。” “你先好好休息吧。” 几个月之后,二月红便与丫头喜结连理,一时成为美谈。 那时,已经成为长沙布防官张启山,带着夫人亲自登门拜访。 第9章 第七章 初见 二月红散场回来,如今的长沙正是青黄不接的年岁,前些月又有一大批流民聚众闹事,和府台那边发生了冲突。看了一眼今日的《申报》报道上海淞沪会战的战况,另一面则刊登了大中华的香烟的广告。 他把报纸放在一边,二月红对于眼下战事并不关心,此时的战火并没有烧到长沙,他只愿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便够了。 丫头把他的绯红色长袍挂到另一边架子。便说道:“二爷,我等会做面给你端来。” 二月红看着这个娇小的女人。她常年体弱多病,身子羸弱。经常咳嗽便是落下的病根。 他便爱惜的说道,“让小翠做吧。” 丫头知道他用意,笑着说道,“她做的面不比我的好吃。” 二月红也笑,“那是当然。” 在这个月里,父亲去世了,二月红还是很难过,从小父亲对自己严苛,要自己练那些接近于变态的基本功夫,但似乎也正是因为这种严苛,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在地下他都能全身而退,不伤分毫。等到二月红真正成为了戏班主以后,他才知道人世间有些戏不是那么容易唱完的。总是要迂回周转些。 在这几月里,一个叫张启山的人在囤积势力,他已拜会过长沙的各多盘头,霍解两家也早已登门拜访,想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把头椅,这样的人注定要掀起一阵风波。 恰好前几日,张启山就派人送过邀帖,只是自己当时正在唱戏,未能有时间,如今父亲出殡便邀他过来,二月红感觉他是可以团结的朋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 张启山望向庭中开的郁郁青青的梧桐树,去年李原现寿终正寝,他絮絮叨叨前朝遗事,说到最后断断续续的,用最后的力气说了几句话:“我在…长沙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免也…做了一些恶事,可那些都是…生存之举不得已,我看到太多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启山,你替我看看这之后会是什么样。” 人死其言善焉。张启山早对于死亡有些麻木了,而当身边人的死亡来临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集中营里一车车被载走的人影浮上,也许明器都比那些人来得有生气,他忘不掉那些待死的眼睛,也不想忘记。 他握着李原现逐渐变凉的手,郑重答应了他。 现在,该有人去做些什么了。 能够充分的获得资源的唯一方式是掠夺。张启山选择了在长沙最快积累财富的方法——倒斗。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倒斗,他又想起那天。 张启山那天原是没想上山的,他母亲娘家在长沙是个富户,颇有点渊景,父亲当初送家眷来时把重要的东西一箱一箱的也跟着运了过去,他知道那里面重要的只有几本书,张家祖传的风水术。 “启山,你来看看这座山,山中可有大墓?” “此山山势平缓,山阴有大河,山腰处瀑布横穿而出。本是个水龙抱山的极佳风水,可瀑布上方却多出了三棵槐树,这满山尽是松林仅仅这里有槐树,槐树主鬼,三棵槐树生生将这水龙变做了鬼龙,此山若葬人,则子子孙孙祸患无穷。所以,父亲大人,此山无墓。” 小时候父亲就在他面前展现过这技艺,站在山头上,父亲可以一座座的数出山群的样貌,哪里有斗、哪里的斗油、哪里的斗凶。自己对这些东西也没来由的感兴趣。他不知道母亲晓不晓得自己丈夫每次带人出门经商,实质上是去钻地下。 不过年前的事,想起来却已经恍如隔世。 “启山,外公要去看戏,我陪着他,你要不要一起来?” 逃出生天后,原本就宠他的母亲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这个儿子变得比以往更沉默,她不敢说这没吓到她,哪个母亲会害怕自己的孩子,又不是说不爱他。 “不了,我自己去晃晃。” 只是想着下雨也无处可去,他是早没什么爱玩的性子了,不如趁着家人不在,试试父亲留下那几本书里指点的方法,其实没想到真的能让自己寻到个斗,那么隐密的入口,要不是顺着书里写的方式摸索山的肌理,他一辈都不会发现。 真的找到了他才开始思考后续,还不是那么老练的年纪,未来的蓝图懵懵懂懂的打了个草稿,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这里面沾着死气的的一些东西能帮忙。 他谨慎的拣了根树枝往盗洞里探,刚刚被掏出的骨头就落在洞口不远处,多阴的天光都能看到,他想这里头装了机关,父亲的书里有提到,只是暂时还不晓得是什么,原本是一点也不急,这么不易寻的地方,怕是只有自己才找得到,后来想想多笨,他甚至于没注意到阴影底放着折好的衣服,人生唯一的一次失误,却怎么想都不在意。 要是注意到了大概也不会看见那样的景色,以自己的个性怕是会退开来,没成气候的时候是不会强出头的,他从以前就了解逞强是最无意义的事,那些看上去比实际勇敢的人都死了,他不怕死,但不该为那些小事情死,即使是在这样的世道,即使是在这样的年代。 张启山想找些石头树枝个小记号,下回做足万全准备再来,正这应准备着一串细碎的从盗洞传来,一开始还以为是雨声,可声音竟是越来越近,速度快到自己反应过来时一个人影就窜了出来。 “吆,有人?”他其实没怎么仔细听男人的第一句话,青色单薄的影子转瞬而上,印在自己眼瞳里最后点色彩。 那么黯灰的天色,突然变得像后院花开一样,自己第一个记住的笑容是他的。 “兄弟,你来晚一步了。” 他恍恍惚惚的点点头,张启山根本没去注意男人手上摇着的那个布包,他想自己也不会在意这个人拿去了什么,今日现在或之后,雨渐渐消停,光透了开来。 “东西我拿了,但你下顿饭算我的!” 青衣披上白褂,他走的飞快,可声音却留了下来。 “下次管你去哪吃饭,帐挂长沙戏班少班主帐上!” 那是初见。 第10章 第八章 拜会 张启山才想起原来与二月红有过一面之交,那么谈事情也就方便些。 又听探子来报,二月红明面上是个唱戏的,背地里却是老派淘沙客。 戏班子为掩盖的盗墓盘口,它的好处就是能够有效的遮人耳目。北派的南爬子也会支起轻纱帐掩盖自己的斗口。 笔者在此闲谈几句。 一般而言,倒斗应当速战速决,怕引得同行或者官府的捉拿,某些情况则不一般,则必须在该地驻地半个月,甚至以年做单位,往往这个时候需要明面上的一些身份来掩饰,一是以定居屯田为名在当地停留,古代由于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被迫迁徙是很正常的事,有些盗墓贼假装从外地逃难过来,到这里隐居。然后在古墓旁盖一间茅草屋,以种地为名,堂而皇之进行盗墓活动。 二是在当地捐钱修建庙宇,外地人跑来盖个房子可能还会引起一部分人的怀疑警惕,但捐钱修庙就不同了。古人非常尊敬神灵,更热衷于修建寺庙,有人愿意捐钱修庙那可是功德一件,受到尊崇,是最好的掩饰方式。 三则是修建假坟,这种方式是最方便快捷又行之有效的了,找一具尸体或者让同伴假死,将之葬在古墓旁边。等当地人走后,迅速挖开,并以之为掩饰,从假坟下面挖向古墓,盗取财物。 “报,红府那边来帖儿。”下人快步于自己走来。 说曹操曹操到,张启山接过来帖。 帖纸印着大小不一的杜鹃花,花瓣上铭刻着精细的青铜纹路。 拆开封皮,信件如下内容 张先生台鉴 前几月你邀我,我因琐事抽不开身属实抱歉,昨日慈父去世,我才有空闲时机与你相见,还望你能在今日前来拜会。 地点:陶公庙及潇湘楼 时间:卯时及辰初 二月红敬上 这封信倒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走,会会去。 他们乘黑盖吉普去的。车上,张启山望着窗子外,几辆人力车被甩在后面。 张启山不是没有想过这次的相见的凶险。有民谣唱到“一月花开二月红,二月红开没爹娘。”这足够说明红家早年前杀人灭家是有多么凶横,自二月红接手以来,这样的事情才略微收敛了一点。 二月红在长沙立足,肯定不只是因为唱戏才成为这儿的龙头。肯定有过人之处。 旧社会有所谓五子,一说厨子、戏子、堂子、门子、老妈子,还有一说戏园子、梯头房子、澡堂子、窑子、饭馆子。只是,无论从哪一说来看,唱戏都不是个能上的了台面的职业,那是上流阶层永远不会染指的行当。 然而,就这一个明面上开着戏班子,暗地里盗掘古墓的家族,却能在长沙的老九门排名第二,这绝非像是张家那般出自实力背景加分的缘故。那便只能更加的说明了,这个家族所传的盗墓技法之深广与精湛。甚至于许多北派淘沙失传的古法,也都只有二月红的家族才知道,可见一斑了。 正值陶公生诞,夜晚的长沙更加热闹非凡,戏台夜夜笙歌,妓院的花灯昼夜未停,街坊九龙茶馆小摊玉宇,香飘十里。《东京梦华录》曾有“一天灯雾照彤云,九百游人起暗尘”的句子用在这里也尤为恰当。穿过藩后街,陶公庙后的浏阳河也独醉在迷离的灯火之中。 “到了。”张日山说道。 陶公庙,是一座古戏楼,原名“大观”。这是一座规格较高的曹殿建筑,正面是山门,背面为戏楼。上用金碧琉璃,下为木构。屋脊呈品字,垂脊高耸,威严似官帽。戗脊飞卷,重檐四出,如白鹤当空振翅,其灵动于岳阳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脊上盘龙吐珠,立神兽嘲风、螭吻并丹书铁券以辟邪。飞檐可避雨,上立龙凤。大角梁、雀替均雕龙。斗拱纤细精巧,饰以如意。封火墙是湖南特色的“猫弓背”。 戏楼正面悬“古楼”金匾,系光绪帝师翁同龢手迹。据文史学者陈先枢先生记载,整个戏楼共雕戏文58出,中间隔扇刻有《梨江八景图》。 正台前对联:世事何须认真,境过追维成梦幻;人生莫以为戏,眼前法戒当箴规。后台联:凡事莫当前,唱戏何如听戏好;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 “莫不是让我们先去拜佛?”张日山问道。 “先进去看看罢。”张启山说道。 那门外站着两个“坎子”,坎头往往长的虎背熊腰,十分结实,不然唬不住人。那坎子眼睛很精,谁没有买门票就想随着人潮进去,他也是一抓一个准,大喝:“买票子再进!” 张启山和张日山走过去,将那封杜鹃花的信给其中一个坎子,那坎子惊了一下,便朝门后的管事说,二爷要见的人来了!那管事一脸抱歉的说,“照顾不周,有失远迎。”便让他们跟着自己,上到上面的包厢去了。 正入座,张启山便问:“红老板在否?” 那管事的便说:“在的,但请你先在这候着,添茶水叫小儿我,二爷现在还在唱戏呢。” 张启山点点头,张日山也坐下,既然二爷忙,那就先听听这场戏也不错。 对面是清音桌,张启山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父亲是个狂热的票友。 清音桌的布置很别致,茶楼中央搭一尺余高的木板台,台前放一八仙桌,桌前有两盏精致的戳灯,戳灯后面备有供观赏用的细瓷茶具,一红木架、象牙签的“戏规”置于戳灯之间,逐出公布戏码。桌后放花梨木雕刻玲珑剔透的小屏风,曲折八屏,上镌名人字画。票友坐在八仙桌两侧的长凳上,随弦清歌,不加任何身段动作。 戏台下人声鼎沸,压轴的大戏开场了,张启山饶有兴趣的扭了扭肩膀。 那报曲的念了报曲,“下一曲《霸王别姬》!” 满场又是一声的“好”。喇叭二胡秤盘一齐的响起来。 出场的先便是霸王,头冠华冠,着着黑色的蟒袍,蟒袍上绣有云纹和龙图案,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腰带,上面挂着长剑和玉佩,显得非常威武。鞋子是黑色的厚底靴,鞋面上有精致的刺绣,鞋底用黄色的绸缎包裹,既显得华丽,靠肚下端缀有黄“网子穗”。 此乃近世霸王靠的形制,远从金少山、近至袁世海均用此制。清代宫廷演剧,“霸王靠”绣象鼻,甲片为方形,那种古老形制已被淘汰。只见他在周遭走了几圈。 八待女同虞姬上,见那虞姬,头戴如意冠,点翠头面,内穿鱼鳞甲,身披绣着锦鸡、花卉的斗篷。风华绝代。使得张启山久久移不开眼。 虞姬(唱)【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大王回营啊!) 项羽(唱)【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 项羽(白)咳!想俺项羽呵。 项羽(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白)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项羽(白)有劳妃子。 虞姬(白)如此,妾妃出丑了。 项羽凝视虞姬。 虞姬强作镇定,避开项羽目光,取剑起舞。 见那虞姬起舞,双剑舞动飞快,好似那杜子美写的那样:“??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看客一一鼓掌为之喝彩。 张启山直到看到虞姬自刎,收了幕布,他才回过神来。是一出好戏。演戏的也是好名角儿。 张日山便又问:“这红二爷不会放鸽子吧?等着都半个时辰了。”“要沉得下心去。酒香不怕巷子深。” 楼下才簇拥上来一波人,张启山他们起身,见中间那男人身着红袖长衫,眉宇那眼线虽洗去,但眼旁的腮红依稀可见,是个俊男子。 二月红做了揖:“事情繁忙,愿张先生谅解。” 张启山也回敬:“我可看到一出好戏。” “你也懂戏?”二月红问。 “略懂,但我懂些其它的。”张启山掏出一个话口来。二月红见张启山欲言又止,便让手下退下。张启山身旁英俊的年轻人也默契退出去。 此刻,房间内就剩他们俩人。 “这里没旁人,说吧。” “红老板也做着下斗的买卖,对吧?” 二月红惊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看了这个眼睛沉稳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被这个男人看出来露出的破绽。 他应该是元良(同行),既然看破,就不去隐藏了,便淡淡的说道:“我家自咸丰年间开始世代盗墓,不过,到了我这,我还是更喜欢唱戏。” 张启山没想到二月红会这么直白,也说道:“我之所以很快能辨别出你,是因为你的脸。你台上唱戏多年,有粉底掩饰夜间倒斗的疲惫脸色,虽有胭脂味扑鼻,不过那也无法掩盖常年下斗的一种特殊的泥沙味。”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哎呀,今天被张先生瞅出我的本行来了。”二月红笑了笑。 “非也非也,是上次你我是见过的,我才知道的。” “我不知道张先生与我什么时候见面的。”二月红对此没有什么印象。“也许我忘了罢。” 既然二月红讲了由来,张启山沉思一会儿,便讲述起自己如何逃离日本人的集中营。 这个各位读者不好意思,我现在才找回账号,这部作品的章节,会在星期一到星期五晚上9点,定期更新[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八章 拜会 第11章 第九章 逃脱 日本人完全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张启山一行人被抓进集中营,又是一顿毒打,食物是猪都不吃的渣滓。他那几天生不如死,接下来又是炼狱般的生活。超负荷的挖矿搬石头,稍有怠慢轻则鞭笞,重则枪毙。累死饿死,冻死,病死折磨至死的人不计其数。 张启山明白,这里不是他们的终点,集中营里面的中国人都将被送到黑龙江去挖矿,到了那里则更是地狱无门再无出头之日。随着集中营的中国人一车车被运走。一天天的逼近也无可奈何。 张启山他们开始寻找求生之道。他观察到日本人的看守十分严峻。被抓回来的人被日本人被一刀捅死,把他们召集起来做个杀鸡儆猴的带头作用,但仍有人出逃。却没有人能真正成功。 集中营之外的铁丝网其实很容易突破,但那些人主要还是败在了日本人养的那几只狼狗敏锐的嗅觉之下。集中营在一座山上,山上山下都有岗哨,看似很好逃跑和躲藏,但是山上多灌木,一路过来会留下很重的气味,日本人的狼狗一放,怎么躲都会被找到。 他发现,日本人只追两天,两天一到他们就会无功而返,因为两天时间足够让你跑到下面的山区,山区丛林茂盛,灌木诸多,躲森林里面狼狗发挥不了作用。 张启山琢磨着,要想成功的逃出去,必须找到一个能躲两天,让狗找不到的地方。要狗找不到,必须满足一个条件,就是要有积水。水是一种阻断媒介,可以隔绝自己的气味。 但是去哪儿找可以躲藏一个人的积水呢,太浅的积水无法完全遮盖气味,太深的积水山上肯定没有。 直到有一天,他在运材的时候,发现在集中营西边的山坡上,有一座古墓。 这座古墓形如鬼爪,而且造在山阴,形式极差,墓主生前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看墓周围的地势,这个墓保存的完好。 他心中一想,就计上心头。首先必须到那个古墓边上,将墓顶打穿,这样遇到下雨墓里就会积水。接着,只要逃到古墓里潜伏到古墓的积水中,可以让那些狼狗找不到自己。 但是那个古墓在集中营外的山坡上,如果爬出去很可能就给自己打死了,如何才能到达那里,需要设计。 在休息的一个时辰,张启山把这个计划告诉自己六个伙伴。张日山表示我们没有工具把那座墓顶给撬开,日本人会按时收缴工具,以免发生动乱,而且他们做工必须在日本人的监视下。张祺山则说,只有一种冒险的法子那就是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那座坟墓给挖开。可是总得要有个理由才能出去。 张老绾靠在墙上,一脸沉思着,张启山注意到他,便问他有何高见。张老绾则说,我注意到日本人养的几条狼狗,或许我们可以药死一只狗。把它的尸体扔在坟墓附近,以埋了的理由把那座坟敲开。大家愿意不愿意冒险?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机会是唯一的,关键在于你如何选择。张启山不害怕死,甚至他被抓进集中营遭受非人的待遇,这时倒有点想去死了。他见过父亲是如何在自己怀中咽气,见过那些拼命想逃出去的人又被抓回来枪毙,倒下的身体溢出来的血。 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他望着众人,发现决定权在自己手里。是的,这答案是唯一的,这机会是唯一的,但它的成功性并不是唯一的,我可能会死,你们当中可能会人死,你们愿意承担吗? 张启山望着众人坚定的目光,就知道他们已做好了选择。 “就今天晚上。” 日本人的绿皮帐篷戒备森严,还禁止让中国人进来。那些狼狗拴在外面。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多。张日山替他看着夜间巡逻的日本兵。张启山搞到点毒药,就是一个小瓶子,一小点化合物。他趁着日本人不注意偷的。 慢慢靠近帐篷,那一只狼狗正睡着觉,他蹑手蹑脚的过去,那狼狗的伙食比人还好。张启山暴起,伏在它身上,狗正要嚷叫,他一手捂住它的尖嘴,一手把瓶子里的东西灌进它狗嘴里,那狼狗想要尽力起身,他把他狗脖上的链子卷了一圈,使它发不出声。张启山力道很大,灌入口的毒物发挥了作用,那狗不断抽搐,翻白眼就死了。 张启山与过来的张日山很快把它肢解,把尸块丢在那座古墓附近。在期间,日本帐篷外的那几只狗不断嚷叫,觉得奇怪,怀疑是有人逃跑,开始吹哨,赶忙一一清点人数。 张启山与张日山相视一笑。 若干天后,日本人发现少了只狗开始奇怪。这时候狗尸已经发臭,张启山觉得时机已成熟,便告诉日本兵,自己闻到一股臭味。张日山那时目光望着张启山,此事万般凶险,他也答应过大爷保护好少主的安全。 “□□人,你的拿上铁锹。”日本人当然不肯自己去搬,让张启山就地埋了。 张启山回目,眼神警告他不可擅自行动,拿上了铁锹。 日本人则在远处拿着枪指着他。 他出去,挑了在古墓边上的区域,小心翼翼的挖掘下去,挖出了一个深坑。因为山里地下全是树根,他不时故意发出铲子砍树根的声音,到了坑底,日本人只能看到他半身的时候,他对着一边的墓墙用力敲击打,敲了十几下终于敲裂了,日本人警觉起来过来看,他立即铲起一块泥把裂缝盖上,然后上来把狗尸铲下去,之后,他再把裂缝撬大了一些,把狗尸叠起来,靠在口子上,拍泥进去把缝堵了,然后把坑填了。 他松了一口气,手上发着虚汗,不经意的放在裤腿里搓掉。步伐则走的十分坚定。神情放松。 暴雨连绵不断,雷声在轰鸣。张启山觉得时机已到,他们趁着休息的时间靠近古墓的围墙那开了个小口。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从那个洞口里钻出去。 务工的时间又到了,日本人清点劳工的数量,发现人少了,他们开始追捕张启山他们。 “你觉得逃掉的那几个□□人会藏在这?”军曹用军用手电筒照了照,古墓里全部都是浑浊的泥水。底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们一定逃到下面的林子去了。追!” 日本人带着狼狗追了两天,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这几个人仿佛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当家,我们逃到哪里去?”山中古墓忽然传来人声。 “去长沙。” 随后那几个月,张启山一行人逃离了东北,顺江而下历尽千辛万苦到了长沙。 张启山讲自己的经历期间,二月红没有喝一次茶。他同情他的遭遇。也冷静断定:面前这个长衫男人是一个能够成就大事的一个人物。便邀张启山同饮红花郎(一种土酒)。 随后二月红与他聊越来越高兴,便邀张启山到了红府。张启山也高兴,让张日山买些小吃,自己到哪去乐呵。 张启山才想起二月红的父亲明天要出殡,便说,“光乐着我都忘了我来的理由了,令堂仙去,请二爷节哀顺变。” 二月红便说:“他活了60多,长期以来的墓气害了他。对于干我们这行的算上善终了。” 他摸着柏木制成的棺材盖,不断闪烁的灯火在这木质上面流露出不同的光彩。 “启山,你日后有什么安排?” “为国家做出一番事业。”身后的男人冷静的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棺材前,他们的酒杯碰在一起,像两颗琥珀。远山处的陶公庙依旧灯火阑珊。不知何处又传来吴音的声音,让人沉醉在温柔乡里。 闪回 过几日出了件事,是那种不大不小不顶紧要但传的最广的事,二月红黄天白日救了个丫头,用不知是哪里掏出来的三支金钗,张启山缩在家里研究书里最后几笔资料,再出门时这事已经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晓。 不是不惊讶的,但也不是太奇怪的事,那个人的性子,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隔天张启山来看他,未卜先知的带了罐治伤的药来,说能去痂清血,他话一向不多,他们两人相会总是自己猛笑,而张启山就低着头喝茶。 “值得吗?” 那天他话还是不多,只是默默替他上药。 “值得,她也替我挨了一鞭子。” 张启山没什么反应,二月红突然想这样说。 “那丫头,我想娶她。” 外头的人都传九门汲汲营营,殊不知每门的起头也不过是想个好活,二月红总会回想起为了那三只金钗下的斗,回去晚上差点被爹剥了层皮,说他功夫火候不到就想逞能,ㄚ头跟在他后面,不知哪来的勇气就扑到他爹跟前替自己挨了一鞭,伤势其实不重,幸好他爹手收的快。 “二爷,这个你可不要乱说。”张启山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我把她收进家里,爹妈急病死掉后她就被舅母卖了,差那么一点就入火坑了。” “你知道入火坑的那么多,你不可能一个个都救得了。” “说这什么话,我又不是大善人,窑子我是逛的,哪能一个个救。” 二月红笑笑,有点讶异对方话语里那几不可闻的责备。 “只是没…没法看着她进去,多灵巧的姑娘。” 张启山那时就知道结局了,丫头会变成什么人、谁掀起她艳红的头面缎花。尖锐的疼痛钻击着他,似懂非懂的东西、绿色怪物张牙舞爪袭来,想独占这个人、把他收起来,初识的记忆涌上,让那个再忘不掉的笑容变成自己的东西,只是都太晚了。 有些人是天生属于大众的,以前一直这么想,台上悠转的嗓音、过度擅长的调笑,以为这个人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改变来得太快,他谁都不怨,怪自己心软。 以后再不会了,不过分秒间。 张启山沉默起来,二月红倒不觉得没趣,他习惯这样,这人像是有某种重量,待在他身边什么都显得稳当起来,不是讨厌台上的日子,可虚虚实实间茫然常突然这么散开来,除了在他身边的时候。 也不是没想过,如果不在那时结交彼此就好了,就是在那么青嫩的年岁,也还有足够的天真去把其他人纳为己有,一日万变的世道,没出几年好日子就到了头。 他们再也很难相信任何人,什么事都没有单纯的动机,却已经恨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