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漪》 第1章 01 帝漪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生长在这片无名树林里。 树林太深,她偶尔跑到外面晒一晒初升的朝光,偶尔又极喜欢躲在阴暗处,双手托腮观察长在树下的菌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旬,或是半载,又大抵是几年。 某日以天为被、以树为床的人儿突然被一阵喧嚣声吵醒。 借着枝丫泻下来的三两惨淡月光,帝漪侧头往树下午瞧去,看到昏暗的夜色里,有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蜷缩在树下。 她轻轻嗅了嗅,除了林叶的清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树下那人,受伤了。 救,还是不救? 帝漪不想沾染俗世,然而不等她继续思考救亦或不救的问题,远方有马疾行,惊起倦鸟阵阵。 她叹了口气,轻灵地跳下树,然后揪着地上那人的衣领,将人带上了树,接着覆到那陌生人身上,掩住了两人的气息。 哒哒哒的马蹄不过一息的功夫,就来到了帝漪所处的树下。 为首的人勒停坐下马骑,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 他翻身下了马,走了两步后蹲下,手指从泥土上擦过,而后放到鼻尖嗅了一下,接着起身又走了几步。 “没跑远,应该就在这附近。”首领抬头往树上看了又看,不见逃犯的身影。 他抬了抬手,让手下分散开去找人,而自己则在原地等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分派出去的手下空手而归,他们看着首领,弯下腰摇了摇头。 “也罢,他心口后腰腿根皆中了一箭,就算不死,走出这片林子,恐也会变为残废。”首领冷哼一声,他翻身上马,离开前再次望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树梢,总觉得这片林子有点不对劲。 帝漪听到马蹄声远去,吁了一口气,她刚想把身下的人丢开,颈上就被人用冰冷的薄刃抵住。 “你是谁?”受伤的男人问。 听得出对方已是力竭之兆了,帝漪垂眸,猛不丁对上男人的眸子。 头顶的圆月如时移世易,月光从帝漪身后洒下,她看到男人如同鹰隼般的黑眸。 冷酷嗜血。 帝漪并不怕抵在她颈侧的薄刃,两根葱长的手指捏住薄刃,她气定神闲地移开男人的手:“你的救命恩人呗,难道你要恩将……” 她停下话,忽然发现被她覆在身下的男面上紫气萦绕。 他有帝王之相。 “抱歉,我被人追杀,所以……”男人垂下眼帘,眼睫轻颤了颤。 “算了,谁让你命好呢。”帝漪轻笑一声,先捏住男人的手腕,将对方手上的利器撇走,接着为其运功疗伤。 这片大陆上有最古老的传说,男人,即赢岐掀开眼帘,伺机而动的双臂卸下力气,他静静地任由帝漪施与,唯有蔓延全身的温热气息告诉他,今夜并非他临死前的臆想。 赢岐是周朝的太子,然虎狼环伺,他的父皇被人暗害,自己则在大业前被人迫害,流落至此。 他曾听父皇说过,世间有奇事种种,譬如某些人注定会为了身负皇命的人谋定天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 翌日,树林里晨光四射,帝漪自树上唔了声,而后坐在了……她停下伸懒腰的手臂,望向身下,与昨晚那陌生男人深邃的眼对上视线。 帝漪面不改色地挪了又挪,半晌后从男人身上挪到了旁边的枝桠上坐着。 “多谢恩人昨夜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定当……”赢岐扶着腰间的伤口,从树上坐了起来。昨夜他并没有睡多久,但恩人的样子,他却是现在才看清。 明眸皓齿,宛若仙子。 帝漪打断赢岐的话,“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她整理了下衣摆,“我叫帝漪,你不必恩人恩人的叫我。”怪让她不自在的。 “在下……”赢岐迎着帝漪的目光,忽然生出一种对方能看透一切的荒谬想法,思绪转瞬间,他继续说道:“在下赢岐。” 帝漪可有可无地嗯了声,她的手撑在树上,刚想翻身下树时,想到赢岐被自己治疗的七七八八却还未好的伤势,决定好人做到底,于是和昨夜一样,拎着对方的衣领,将人一起带下了树。 赢岐:…… “我已经把你身上的伤治疗的差不多了。”帝漪瞥了眼赢岐,毫不留情地说:“眼下追杀你的人已不在此地,你尽可以去了。” 赢岐听罢,身体僵硬片刻,他捏了捏拳头,“我能在这里再待几天吗?” “你随意,此片林子并非我手所植。”言下之意,这不是我家,你爱干嘛干嘛。 赢岐微微一笑,虚弱地欠了欠身子,然后走到另一棵树下坐着了。 帝漪在原地默了很久,她没想到赢岐竟真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可如今也不能赶他走不是? 她自心里叹息一声,声音还未抵达心里,一股新的、昨夜未睡好的呵欠自喉间涌上,帝漪用手抚了下唇,随意伸了个懒腰,而后脚尖点地,再次上了树。 她单臂枕在脑下,撩眼扫了眼树下人影,接着阖上双眼,小憩过去。 …… 许久之后,在帝漪还没彻底醒过来之前,有什么味道从树下飘到树梢。 那股香气,是帝漪从前从未闻过的味道,不似树林的清新、并非飞鸟的轻灵…… 是什么? 帝漪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她轻轻颤了颤睫毛,而后自那股香气里悠然醒来。 “你醒了吗?我抓了只野鸡,做成了叫花鸡。帝漪姑娘如若不嫌弃,可与在下一同进食。”对帝漪尚陌生的男人声音飘到树上,帝漪往下一看:哦,原来是她救下的人。 似乎是叫……赢岐。 赢岐的面前有一个破了一半的泥球,泥球内灰绿色的叶子似乎包裹着什么。 帝漪单手撑树,往下施施然一跳,“叫花鸡?” 她翩翩落地,而后半蹲下看向赢岐面前的那个泥球,“是什么。” 帝漪的眼神清澈透亮,赢岐被她看的低下头,看了下叫花鸡后抬起头,“是吃的,帝漪姑娘没吃过吗,今日可以尝一尝。” 帝漪听罢淡然地点点头,之后席地而坐,“谢谢。”语气平淡,眼中新奇。 赢岐微微勾了下唇角,手上动作迅速,他破开泥团后,把包裹着野鸡的叶子撕开一半,鲜香的味道比之前半开泥团时更浓郁。 赢岐顿了下,往帝漪那边瞥了眼,果然看见对方鼻尖动了动,接着抿了抿唇。 他拿起怀中匕首,割下一整块鸡腿,用洗净的叶子包裹好后递给帝漪:“给,当心烫,晾凉点后再吃。” 帝漪毫不客气地接下,新叶包裹着的叫花鸡,从其中传递莹莹热气。 她换了只手,而后展开自己泛红的手掌心看了看,从前她只在日升时感受过……热意。 “是手被烫了吗?我……”赢岐看到帝漪的动作,以为是叫花鸡太烫把帝漪的手弄伤了,他半倾身至帝漪面前,想拿走对方手上的食物,不料被帝漪躲过去。 “不用。” 赢岐抬眸,撞进帝漪盛着星碎笑意的眼里,绚烂明媚。 “我只是有点好奇。”帝漪没说好奇什么,她往后仰了仰,赢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暧昧,立刻退了回去,呐呐道:“哦哦,好的。” 帝漪没再回话,她认真看着手里被绿叶包裹的叫花鸡,表皮金黄香飘四溢,帝漪手捧着叫花鸡往鼻尖送了送,肉香浓郁,其间裹挟着叶子的清香。 她试探性地张开嘴唇,轻轻咬了一口。 咔吱~ 酥脆的外皮刚入口,嫩肉与汁水随之从齿间流到腔内。 帝漪停了一瞬,赢岐的鼻息也默了一瞬,他紧张地看着帝漪,生怕自己做的食物让帝漪不满意。等了片刻后,帝漪继续淡然地吃鸡腿,直到两手空空。 她的唇瓣很红,因为肤色白,衬得帝漪唇瓣更红了,吃完赢岐递过来的那块鸡腿后,帝漪表面仍旧淡淡的,不过唇上的油脂把她一下子从天上拉到尘世。 “很好。”帝漪把手伸到赢岐面前,“我还要。” 语气毫无波澜,可以说理所当然。 第3章 03 帝漪的话音落,赢岐并没有愣多久,叶子里包裹着的叫花鸡比之前凉了不少,他没用匕首,直接用手连鸡腿带翅膀撕了一大块,而后放到帝漪伸过来的手上。 哦,帝漪朝上的掌心里还垫着赢岐之前给她的那瓣洗净的叶子。 食物再次到了手上,帝漪微微点头,收回手后,仍如之前那般不急不徐地把鸡肉尽数吃进肚子里。吃完后,帝漪一边用叶子擦了擦手,一边抬起头,与赢岐的目光相撞。 帝漪:…… 赢岐手捧着还剩大半骨架肉的叫花鸡,“还要吗?”丝毫没有藏私。 帝漪抿唇,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好意思,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丝丝,“不用,我已经吃饱了。”她站起身,望着赢岐身后那片深林,“谢谢。” “不用。”赢岐摇摇头,“帝漪姑娘救了我的命,我不过做了顿饭而已。” 帝漪颔首,转而认真地问:“你做的东西都很好吃吗?” 那……倒也不尽然。 赢岐抬头,“野外的在下做的倒是能入姑娘的口,正儿八经的家常菜以及那些糕点我却是没怎么学过也没做过。”他皱了皱眉,“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我既有手,应当能做得。”左不过是极好吃与能吃的区别罢了。 “如若以后有幸,在下可请姑娘去天香阁吃上些山珍海味。” “不用了。”外面虽然很好,但帝漪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出去,“你现在做的已经足够了。” 赢岐听懂了帝漪的意思,没再多劝,他刚想点头,就听到帝漪的声音:“不过……那个天香阁是什么东西?” “……”赢岐放下递到嘴边的鸡肉,“天香阁是专门为人提供膳食的地方,不过去那里需要花银子。”像是怕帝漪不懂,赢岐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帝漪,“这是银票,能在钱庄换五百两银子,也可直接在天香阁消费。” 帝漪接过花绿的银票,先是翻来覆去看了一眼,然后随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原来如此。”她说。 赢岐捻了捻指腹,收回早已空荡荡的手,他压下想翘起来的嘴角,很自然地嗯了一声。 一时之间,两人相顾无言。 帝漪往旁边捎了稍,她往下瞥了眼右前方的赢岐,抬起手隐晦地摸了摸刚才藏匿银票的袖子。虽然她应该不出去,但总不能白白浪费这免费得来的五百两。 所以……帝漪决定有机会把这五百两花费到赢岐说的那个天香阁里去。 赢岐察觉到帝漪的动作,他没有戳破,静静靠在树干上,望着那人看似隐蔽实在大剌剌的动作。 有点可爱。 赢岐这样想,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可又怕被帝漪发现了,因此憋笑的很艰难。 而作为当事人的帝漪,她本就对外界不怎么关心,更遑论于此刻她正在思考天香阁到底有哪些好吃的。 除却叫花鸡,帝漪还未曾吃过别的熟食,因此,在她有限的想像里,叫花鸡就是脑海里全部的画面。 不过不急,帝漪眼咕噜一转,赢岐说他要在这里休整几天,作为人类的他,不可能不吃东西,而作为赢岐“救命恩人”的自己,赢岐不会在做了食物后不给自己吃。 所以……她还能再见识几天属于人类的熟食。 总不能、赢岐他这几天都吃叫花□□! 第4章 04 之后,赢岐果真没让帝漪一直吃……叫花鸡。 当天晚上,两人隔着燃烧的篝火遥遥相望木架上的烤兔肉。 篝火不大,将将包围周遭,温暖他二人。 木架上的兔肉取自于赢岐在傍晚时守株待兔,“待”来的野兔。 灰色的兔子咚一下撞到木桩上,帝漪眼睛都没眨,于不远处看赢岐起身后拎着兔耳,将灰兔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去河边清洗一下。”赢岐对帝漪说。 帝漪点头,等赢岐回来时,灰兔已被他打理干净了,而此时夕阳西下暮色愈深。 赢岐把捡来的枯枝扔到地上,至于那只处理过的兔子则被他安置到一旁,挂在枝丫上。 他低头把散落到地上的枯枝摆成一个易燃烧的架构,之后架好兔肉,点燃篝火。 帝漪再次感受到温暖,她下意识挪到篝火旁,与赢岐相对而坐,“你在做什么。” “烤兔肉。”赢岐说。 帝漪哦了声,之后静默其间,谁也没有说话。 赢岐望了帝漪一眼,他想和帝漪说话,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兔肉上。 随着时间流逝,架上的兔肉滋滋冒油,赢岐从怀里取出一青一红两枚浆果,将其捏爆,使汁水淋到兔肉上去。 帝漪不知道赢岐在做什么,不过等对方收回手时,她蓦地发现这烤兔肉散发的香味似乎比之前多了股清香味。 她眸中一动,神色愈发认真地盯着被炙烤的焦黄的兔肉。 灰兔确实可爱,但眼前的似乎更可爱些。 咕噜~ 赢岐翻架子的手停下,他抬头,帝漪神色自然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没有言语。 “饿了吗?再等片刻,就好了。”赢岐转了下架子,让兔肉更均匀地被火烤。 饿? 帝漪按了按肚子,她从前从未感受到饿这个字眼。 而肚子会叫这件事,也是她今天才知道的事。 原来肚子咕噜叫就是饿了吗? 帝漪若有所思,她的目光落到兔肉上,是因为她今日吃了赢岐给她的熟食,所以才有这样的变化吗? 帝漪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正确与否,如果…… “给——”赢岐在帝漪愣神的片刻,从篝火上把兔肉移开,木制的架子此刻已经烧了大半,好在他选材较粗,所以才没有折断。 他用匕首将兔肉拆解成一块块好食用的大小,再将它们依次放入叶做的盘子中,最后递到帝漪面前,“快吃吧,不是饿了吗,不过吃前吹一吹,仔细烫着。” 帝漪接过赢岐递来的一“盘”肉,她垂眸看了片刻,在准备大开“吃”戒前,赢岐捏着一个白瓷罐子,往她盘子里撒了点东西。 “?”帝漪疑问还没发出,就嗅到手中食物发出的另一股香味。 赢岐收回手,顺道解释:“撒的是香料,增其风味的。” “很香。”帝漪捻了块兔肉放进嘴里,赢岐拆解兔肉拆地很细,她不必担心兔肉是大了还是里面有骨头了。 …… 没有再加枯枝的篝火火焰渐渐小了下来,透亮的光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茂密树林里很惹眼,相对而坐的两人脸上映着火光,各自拾取他们的晚膳。 等到最后一熄光也湮灭了,他们心照不宣地于枝头衔来黄粱一梦。 第5章 05 赢岐在林子里待了半个月,帝漪就跟在他身后吃了半个月山珍。 树林里的东西不多,再远一点就是溪里的鱼与荆棘上挂着的果子了,可就是简单的这些,也让帝漪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月末,赢岐的伤早在前几天就已经好了,但他没有走,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在这里待了几天。 赢岐往他曾与帝漪躺过的那棵树上看了一眼,帝漪正仰躺其中,一只手遮在眉眼,另一只则垂在身侧看起来!一派悠闲自在。 赢岐移开眸子,他是不可能在这片林子待上一辈子的,也不可能抛下所有寄情山水之间。 心脏莫名钝痛起来,赢岐无知无觉地用手里的枝丫戳了戳被落叶覆盖的泥土。 那么帝漪她会跟自己出去吗? 真心使然还是本性逐利,赢岐挥开挡在他面前的迷雾,也在那一刻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帝漪姑娘。”赢岐顿了顿,“明日在下便要离开此地了,连日叨扰……帝漪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希望日后山水有相逢。” 帝漪耷拉下的手动了动,她没有挪开挡在面上的手臂,“我知道了。” 帝漪转了个身,垂下的手臂放在身前,食指恰好落在新长的苔藓上。 嫩绿的,是新生。 帝漪闭上眼睛,在闭上眼睛之前告诉赢岐,“今晚我不吃饭了,明天你自去罢,不用与我招呼。” 身后没有声音,帝漪没怎么在意,就着那新生的苔藓,封闭了五感。 赢岐在树下等了片刻,他握紧了手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翌日,天熹亮,赢岐往帝漪睡的那棵树上看了一眼,枝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他极快地皱了下眉头,翻身下树后,方圆几里也没看到帝漪的影子。 想到昨日帝漪说的那句不用和她打招呼尽可自行离去,赢岐心里生出一丝泄闷。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这片林子被霞光照射,那个拥有透亮清澈眸子的人也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赢岐呼了口气,接受现实的同时,想到自己还肩负着的责任。 他来这片林子就没带什么东西,离开自然不用花费时间收拾行李。 短暂徘徊于树下后,赢岐望了眼面前的树,“再见。” 他沉默了下,“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之后,赢岐转身,离开了这片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来过的林子。 随着他一点点走出树林,头顶高悬的太阳一点点将他笼罩在阳光之下,而身后的影子止步于无名的山野里。 第6章 06 赢岐走了百来步后,他停下脚步,回头没有看到那抹他想看到的身影,他叹了口气,刚转身…… 他往后一跳,同时利落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尖对着来人。 “?”帝漪歪头,似有不解,“你要捉鸡吗?” 她说完对着绿油油的原野望了又望,帝漪没有跟赢岐一起出去抓过鸡,但眼下几只飞窜而过的野鸡明显比赢岐捉的那些要小一点。 “你怎么来了?”赢岐问。 帝漪从怀里掏出赢岐那日给她的银票,扬了扬,同时脸上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我思来想去,这银票你既给了我,我也不能让它白白浪费在山野。” “把它用掉,才算不辜负你的心意。”她理直气壮道。 赢岐失笑,说来说去不还是因为口腹之欲?然而除了这思绪,他心上被石头压着沉重感忽然消失了,赢岐纵容地看了眼帝漪,“那我们一起走吧。” 帝漪点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她与赢岐并排走,“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赢岐楞了下后恍然道:“哦、你说那叫花鸡啊。”他听到旁边传来“咕咚”明显的咽口水的声音,不由牵起嘴角,“那鸡是附近村庄农户散养的,你放心罢,我付了银子的。” “为什么兔子不用散养的?”帝漪不解地问。 赢岐默了默,“它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岂有不收的道理。”像是怕帝漪问起那些鱼虾,他补充了句,“鱼虾河里就有,天生地养,我用木插插几条,不用特意问别人买。” 帝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两人一路向前,渐渐从小路走到了官道上。 帝漪从前没有走过这么长久的路,此番虽然仍有体力,但她倦了。 “我们要一直这样走吗?天香阁还有多远?”语气大有要是一直走,她就撂挑子不干就此一别两宽的架势。 赢岐笑了下,他望了望官道,“我们先在此地休整一下吧,等会儿应该会有马车经过,我去交涉一番,让他们带我们去附近的镇上,到了镇上就什么都好办多了。” 帝漪没什么表情,赢岐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安排满不满意,一时有些惴惴。 “好。”帝漪点点头,身子一歪,靠在了官道的指示牌上。 …… 最后经过此地的并不是马车,帝漪与赢岐坐上了去镇上赶集的牛车。 “将就一下。”赢岐伸出去的手停了片刻,最后说服自己把帝漪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以防她摔下了车,“去了镇上,我会去买一辆马车。” 帝漪随意嗯了嗯,她新奇地望着周围。 牛车虽为车,但只有一张木板,四个车轮,很是简陋,然而帝漪没坐过车,探头探脑地望着远去的风景,少不得摸了摸坐下的木板,最后摸到了农户没有擦拭的地方,导致掌心一片漆黑。 “给。”赢岐把帕子递到帝漪面前,“擦擦手吧。” “谢谢。”帝漪接过手帕,她展开帕子,帕子上绣了一棵翠竹,很好看。 帝漪展开手心,她抿了抿唇,指腹摩擦后,手上的灰糊成一团。 “喜欢的话,以后我给你买一块。”赢岐小声说。 好吧。 帝漪拿着帕子,从指尖擦到指缝,再从指缝擦到掌心,洁白的帕子染上了污浊。 擦完后,赢岐从帝漪手里拿回帕子,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而牛车,也到了清风镇。 野鸡:野外散养的鸡 肯定语气,前文也是这样的[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06. 第7章 07 清风镇是个民风淳朴的镇子,镇子不大,比不得大都周围的村镇,吃食自然也算不上多精细。 帝漪心心念念的天香阁就没有开到这个镇上,但一方水土一方风情。 停留在清风镇的这些日子,帝漪把大大小小当地美食都吃了一遍。 赢岐在第一天的时候陪了帝漪,之后便放任她在镇子上闲逛了。清风镇治安很好,他不用担心帝漪被拐子拐走。 客栈内,赢岐正与闻讯过来的下属商议之后种种,最终决定暗潜大都伺机而动。 “殿下,您要带帝漪姑娘去大都吗?”左一问。 赢岐藏在袍子里的手紧了紧,最后松开,他摇头,“不——” 带子还没出口,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与此一同到来的是帝漪的声音,“当然要带我去了。” 她歪头看了眼手按到刀柄上的左一,想到自己失礼的举动,“抱歉,我应该敲门的。”帝漪看向赢岐,显然知道屋内是谁说了算。 赢岐向左一递了一个眼色,左一略微迟疑,他听觉异于常人,可刚才却没有听到一丝关于帝漪的气息,心下不由惴惴,看向帝漪的眼神中也藏着探究。 然而赢岐是他的主子,主子的命令若左一不去听从反而质疑,也就不是什么主与从的关系了,左一起身,往外面走去,在经过帝漪的时候,微微瞥了一眼。 房门被轻轻阖上,赢岐让帝漪坐下,“没事,我们刚才说的也不是不能听的话。” 帝漪嗯了声,转头看向赢岐,直截了当:“你为什么不带我去大都。” “此去危险,我不知道能不能保全你的安危。”赢岐说。 帝漪摇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她接着说道:“况且我还没有吃到天香阁的菜呢。” 赢岐听了不免失笑,“给你的银票不是花光了吗?” 帝漪默了下,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的小荷包,瘪瘪的。 她轻蹙了下眉,抬起头时忽而展颜笑了,“你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吗?”帝漪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给点银子不过分吧?而且你之前说过要请我去天香阁的。” 他说的不是有机会吗? 赢岐无奈,想到此去大都,各种事情恐怕在自己预料之外,帝漪到底是个女子,虽然说了不用自己保护,可他却不会放任对方成为一个活的靶子。 “以后行不行?”赢岐好声好气,“等我解决了那些,再迎你去大都。” “为何不行……”帝漪眼中疑惑,她几乎没有思索,转而问赢岐:“,你之前,心里不是在想着要我和你一起出那片林子吗?” “你不是希望我能帮你做什么吗?”她接着说。 赢岐心头微跳,他自然知道帝漪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日他被人追杀,帝漪将他救下。之后想起那晚种种,赢岐倏而发现帝漪的不同寻常之处。 帝漪似乎怀有隐匿的奇技。 赢岐当即便想到若利用这隐匿之法,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叛乱的贼首。 只是左思右想之后,说不清为了什么,赢岐放弃了。 最终他离开那片林子……可谁想到帝漪跟了出来。 沉默半晌,赢岐没有回答帝漪,反而抛了一个问题回去:“那你呢,你跟在我身边,仅仅是因为天香阁吗?” 话落,屋内二人视线相交,刹那间一室静谧。 第8章 08 帝漪不太懂人的感情,也许是为了赢岐手里的吃食,也许是二人朝夕相处的这么多天。当赢岐说他要离开的那一刻,帝漪想的是他为什么要走呢。 她用一个晚上的功夫告诉自己,人与人之间终究要分离,更何况她与赢岐,然而待天光乍破,帝漪瞬间推翻之前所想,她要跟赢岐去外面走一遭。 这一圈,也许她会留在赢岐身边,也许她会再次回到这片林子。 “我不知道,我想在你身边,就来了。”帝漪说。 赢岐嗯了一声,他看向帝漪,同样坦诚道:“我也是,想让你出来不仅仅是因为想让你跟着我,也曾经自私地想过利用你的能力,但我又不想让你跟着我,我怕你会被我或者别人伤害到。” “没关系,我不怕。”帝漪咽下她不会有事这句,“如果我不开心,我会自己离开的。” 赢岐的心在某一时刻像是被刀片刮了一下,“不会不开心的。” 帝漪点了下头,她认可赢岐的话,不过世事无常沧海桑田,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况且赢岐有帝王之相,他的一生注定波澜壮阔。 而自己呢?如若那日没有捡到赢岐,她最一生平淡如流水。 想到这里,帝漪抬头与赢岐视线交汇,他们的面上始终没有太过显眼的情绪,只那一眼便各自撇开脑袋,望向别处。 我谓君心,君似我心。 第9章 09 那日后,帝漪与赢岐很快就继续赶路,往大都出发,两月后,他们二人乔装来到大都的同福楼歇下。 “这几日,你乖乖在客栈待着。”赢岐对正在埋头吃东西的帝漪说道,帝漪将点心塞进嘴里,鼓着脸颊抬头望向赢岐,“你去哪。” “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哦。”帝漪低头,“还回来吗?” “自然回来。”赢岐颔首,他脸上浮现丝笑意,“我还没有带你去天香阁吃好吃的。” 同福楼的饭菜亦可口,教帝漪差点忘了还有天香阁这个专门做饭的地方,她唔了声,埋下的头没有抬起来,而是伸出一只手,“我要银票。” 赢岐取下腰间的荷包,放到帝漪手里,“里面有几张银票,还有些碎银,用完了,我回来的时候问我要。”他顿了下,望着帝漪的眸子里有些不放心,“大都不比我们之前经过的地方,加上目前形势不明,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别被人给欺负了。” “你快走吧。”帝漪敲了敲碗,唤来店小二。 临走前,赢岐看了眼正在与店小二讨论吃喝的帝漪,然后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帝漪果然没怎么见过赢岐,匆忙的几眼,对方满脸疲惫。她轻轻嗅了嗅,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帝漪知道,那血腥味是从赢岐身上传来的,她微微蹙眉,不清楚究竟是赢岐受伤了,还是他伤了别人。 叩叩! 帝漪敲响赢岐的房门,不等里面人应声,她推门而入,一下子看到了正在给自己右边臂膀上药的赢岐。帝漪往前走了两步,“你受伤了。” 赢岐倏地把脱了一半的亵衣盖在身上,“你怎么来了。” “我敲门了。”帝漪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赢岐身边,她坐在榻上,赢岐的亵衣上被鲜血染上了一朵朵血花,“你怎么不让左一来帮你疗伤。” “左二死了,我让他找一处埋骨之地,葬了左二。”赢岐抿了抿唇,他望着伸手过来的帝漪,遽然捉住她的腕子,“你一个姑娘家的,不该进来。” “我已经进过很多次了。”帝漪说。 赢岐撇过头,“我没让你进。” “哦,与我无关。”帝漪挣开被赢岐握住的那只手,夺走对方手里的金疮药,“我帮你。”她说着掀开赢岐的亵衣,似乎是看到赢岐做过简单清理,帝漪手一挥,将手里的金疮药尽数倒到伤口处,赢岐嘶了声,肌肉紧绷起来。 “不是与你无关吗。” “你不让我进,与我无关。”帝漪一圈圈绕着纱布,回赢岐:“我帮你,与你无关。” “全凭你的心意?”赢岐额头冒了些细小的汗珠,那是疼的,不过他脸上却勾起了抹笑容。 帝漪没作声,安安静静包扎好伤口后,也没管赢岐的衣服穿没穿好,“还有几天?”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赢岐默了默,他拉上衣服,“很快。” “我帮你。”帝漪说。 赢岐深深看了帝漪一眼,而后轻叹了声,“你帮我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帮我。”也不该帮他。 “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帝漪没什么波澜地说,她瞟了眼似乎是僵硬住的赢岐,“那日我救下你,你应该有所察觉,我非常人,你应起过用我的念头。” 赢岐涩然开口:“但我后来想,这些无关你的事。” “你的命是我救下的。”帝漪强调,说完,她像是被磨光了耐性一样,“你不说,我找别人问。” 这个别人,自然是左一。 “罢了,你帮我吧,但不是杀人。”赢岐说,“杀人太危险了,而且……那会脏了你的手,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而出事,所以,不是杀人的事情,你愿意帮我吗,帝漪?” “说。” 赢岐失笑,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已习惯帝漪的性子,“我知晓你似乎有隐匿之术。”他瞟了眼仍坐在榻上的帝漪,“那去宫里帮我取一件东西吧。” “我会把这东西的图纸给你,至于在哪里,不出意外是在乾宫。” “好。”帝漪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你的隐匿之术,没有出过差错吧?”赢岐不太放心,他早已散了拉帝漪入这棋局的想法,然而世事难料,他们皆是红尘人。 帝漪乜了赢岐一眼,“你在质疑我。” “我是在担心你。”赢岐否认,然后说道:“如果隐匿之术失效,东西不重要,你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帝漪无言地望了赢岐一眼,眼里有迷茫,不是说九五至尊,最是无情么。 “我知道了。”她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第10章 10 帝漪把她从宫里带回来的那件东西拿给赢岐后的第九天早上,她正在同福楼靠窗的位置吃着早饭,忽而有仪仗队浩浩荡荡进来,说是奉陛下的旨意接帝漪姑娘进宫。 帝漪本想把饭吃光了再说,然而同福楼内跪了一片,饶是她心再大,也没了胃口。 “走吧。”她拣起碗里最后一块包子,什么也没收拾,径自走到为首的左一面前,“他很忙?”说罢咬了口包子。 左一微微低头,“陛下初登大宝,忙起来难免分身乏术。”他顿了下,“不过陛下说了,帝漪姑娘进宫后,就会来乾宫见您。” “我住那儿?”包子入了腹。 “是陛下的意思。” 帝漪没再问,与左一出了同福楼,这之后坐上轿撵,一路去了宫中。轿帘刚掀开,帝漪就看见了赢岐的脸,以及他脸上难掩欣喜的笑意。 “你来了。”赢岐身上穿着的是件常服,他伸手至帝漪面前,“我扶你下来。” 帝漪的心情莫名也好了点,她扶上赢岐的手,在对方的牵引中下了轿撵,“一切都很顺利?” “一切都很顺利。”赢岐说着与帝漪一样的话,他没有放开帝漪的手,两人就这样甩开一众宫人进了乾宫。进了宫殿后,赢岐偏头,“其实我一直在担心。” 帝漪看向他,赢岐接着说:“我担心你不会来。”他像是现在才松了口气似的,“谢谢你那日帮我。” “我是在帮我自己。”帝漪摇头否认赢岐的话,“况且,我帮与不帮,你都将会是这个国家的皇。” “啊,我不知道我在你眼里这么厉害。”赢岐故意曲解帝漪的意思,帝漪犹自点头,“你确实很厉害。” 帝漪的话音刚落,两人的视线相撞在一起,下一刻,赢岐抬起帝漪的下巴,“我想亲你。”他等了一隙的功夫让帝漪逃离他掌下,然而帝漪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亦没有躲避的意思。 赢岐这下什么都明白了,他没再多话,俯身贴上那瓣他早已想啄吻无数次的唇。 许久过后,赢岐松开帝漪,他轻声而郑重地问:“帝漪,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帝漪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那枚浅吻中脱身,她怔愣了下,而后才像是听到了赢岐的话,“皇后?”她抬眸。 “我与你共掌江山。” 帝漪倏尔推开赢岐,“不,”她语气坚定,“你是帝王命,而我非凤命,后位我要不了。”她垂眸掩下眼底的晦涩。 怀中乍然失了带着浅香的温度,赢岐忽而觉得有些冷,他望着与他隔了几步陷入某种沉思的帝漪,主动上前握住帝漪的手,“后位你不要,那么夫君呢?我做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夫人。” 沉默在乾宫逸散开来,就在赢岐做好了失望的准备时,他听到帝漪的声音—— “要夫君。” 第11章 11 帝漪与赢岐过了段相对来说很快乐的日子,那段日子赢岐刚登基,他很忙,然而两人在闲暇时必得在一处,就如同在那片林子里一样。 帝漪对政事不敢兴趣,所以她几乎不过问赢岐朝堂上的事,而赢岐也心有灵犀似的没有把那些烦恼说与她听。只是当赢岐坐稳皇位后——那是在他登基后的第三个月,她忽而发现自己与赢岐见面的日子却越来越短了。 她长叹了口气,望了望偌大的乾宫,挥散宫人后,跳到树上,靠在枝桠上望着广袤的天空,像是在发呆。 “小漪,你在上面做什么?” 帝漪身形晃了晃,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而树下那人无疑是赢岐,“没什么。”她翻身下了树,赢岐在她站好后牵住了她的手。 “我们去用膳。” 帝漪唔了声,出声问他身前的人,“你要立后了,是吗?” 赢岐的背影滞了滞,他转头看着帝漪,眸色认真,“是,但我在想办法堵住那些老不朽的嘴。” 帝漪哦了声,面上似无所谓赢岐有没有行动,“走吧,吃饭。” 赢岐却拉着她,没让她走成功,“你不信我?”还是不爱我。 他没说后半句,目光灼灼地盯着帝漪,因为连日与朝堂上那些大臣对弈,他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没有,我信你。”帝漪说。 两人对视了很长时间,最后不知道是谁错开了视线,结束了这场拉锯。 饭后,赢岐本想以批折子为由先行离开,他“恨”极了帝漪那副万事无所谓,连他这个人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模样,但他终是不舍得离开帝漪。 “我让人今晚去放烟花,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吗?”赢岐问。 帝漪点头,“好。” 他们手牵着手,撇开宫人去了看烟花的最佳地点,这晚的星月很亮,连同那些燃放的烟花,都因为天幕上的星月而变得更加璀璨起来。 “帝漪。” 帝漪偏头,对上赢岐的脸,他嘴角勾起笑容,“我心悦你。” 烟花,烬了。 第12章 12 赢岐有在好好地“游说”大臣,帝漪却等不下去了。 她对着光亮去看自己手臂上新长的、那些不属于人的痕迹,那些痕迹告诉她,若她再不离开大都返回那片林子,她会变成没有意识的一团东西。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帝漪放下手,将衣袖拉下来挡住手臂,她回头一看,果然是赢岐。 “找你好久。”赢岐脸上露出一个笑,“今天有空,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罢拉着帝漪的手,七怪八拐,拐到了一个偏门出入口,推门出去后,左一坐在马车上,俨然一副车夫模样的打扮。 “你带我去天香阁?”帝漪突然问道。 赢岐停下步子,回头笑着说:“聪明。” 自那日林子中听赢岐说起,帝漪对这个食肆便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天香阁的食物举世无双,然而他们入了大都的这些日子,却从不曾去过那里,倒如今却要如了当初出林子的愿。 帝漪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并不常笑,这一笑差点让赢岐脚下一个趔趄,但最后他们谁也没有摔倒,而是进了马车车厢里面。 “我很高兴。”帝漪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句。 “我也是。” 一路到达天香阁,下车后,赢岐领着帝漪去了天香阁的雅间,小厮报了一连串的食谱,赢岐见帝漪脸上露出迷茫,不由轻笑出声,最后由他拍板让小厮把天香阁的看家菜全部送上来,小厮眯着眼连连应声,笑着离开了雅间。 “会不会吃不完?”帝漪问。 赢岐摇头,“不会。” 就此,他们在天香阁消遣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之时,才踩着晚霞回到宫里。 “今天我很高兴。” 赢岐望着帝漪,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点恐惧与慌乱,脸上却故作镇定,笑着说:“你想去,以后有空,我都会陪你去的。” 帝漪摇了摇头,“阿岐,我要走了。” 赢岐脸上的镇定消散,“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要去哪里,是有谁让你不开心了,还是关于后位的事,如果是后位,你放心,我不会——” “不是,我只是……”帝漪打断赢岐的话,她默了默,“我倦了,想离开皇宫,你会让我离开的,是吗?” “倦了?”赢岐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两个字,“对这里倦了,还是对我?” 帝漪撇开脑袋,没有回答,而是说:“其实,我们的命运并不纠缠,我们本来就不该再一起的。阿岐,照顾好你的国,不要找我,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我走了。” 赢岐脸色骤变,他双臂展开想抱住帝漪,然而揽入怀里的,是一片虚无。 第13章 13 林子中的年月日,过得久了,就什么也不清楚了。 这是帝漪从大都回来的第……不知道多少年,那日她用隐匿之术,从赢岐面前消失,待再次返回这片林子时,已然“奄奄一息”。 她覆于树上,就此陷入了沉眠中,不知斗转星移,不知今夕何夕,某天她于树上醒过来,望着再次恢复成人形的自己,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地勾了勾唇。 “你醒了。” 树下忽有一道男声,帝漪浑身一震的同时,往下看去,那是一张历经风雨的脸,那张脸不老,还能看到往日的影子。 树下的人见帝漪久久不答,似气闷难当,“怎么,睡一觉的功夫,就把你相公给忘了?” 帝漪抿了抿唇,她跳下树,望着眼前那张脸,那张属于赢岐的脸,在她那年与他诀别后,她就不曾再见过——自然,睡一觉的说法是站得住脚的,她从大都回来后,就一直是无意识的状态。 帝漪伸手摸向男人——赢岐的脸,她望着她的眸子,开口道:“你老了。” 赢岐脸色微变,他胆怯地看了帝漪一眼,最后大声嚷嚷了句:“三十而立,我正当年!”他在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 帝漪没搭理赢岐,“但还是很好看。” “你当初是不是就看上我的脸了?”赢岐不满地说。 帝漪还是不答,她问:“你为什么来这里,你身上为何没有了帝命。” “还能为什么,我要找我娘子呗。”赢岐随口说了句,最后在帝漪的眼神下老实说道:“如今距你离开我已经十三年了,我从宗室里找了个孩子培养,十年时间,他若成不了龙,便是个废物点心。” “至于我,”他掩唇咳嗽一声,“从皇位下来后,就来找你了。” 帝漪的心情很复杂,她按了按心脏处,“可你为何……”为何知道她是何物。 “我家夫人,我能不知道吗?”赢岐反问。 帝漪撇开眼睛,“其实那十年,你大可……” “我对大臣说我有疾,想送女儿来宫里守活寡的尽管送。”赢岐说着说着剜了帝漪一眼,“多亏了我家夫人离家出走抛夫弃夫,无一人不敢不信我有疾,见我从宗室找孩子当继承人,更是坐实了此事。” 赢岐说完,谴责的目光一直流转在帝漪身上,帝漪默了默,“哦。”她寡淡地哦了声。 “所以当初你为何要离开我,是因为你维持不了人形吗?”赢岐问,帝漪想了想,大约是的,而且她那时候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自己会再次恢复人形——她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这是她的惩罚。 “大概吧。”帝漪模棱两可地说,她并不打算告诉赢岐她变回原形的原因。 “那你——”赢岐上前一步,“你还要我吗?我知道我已经老了,而你依然年轻,这对你很不公平。” “可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几许。”帝漪回道。下一瞬间,帝漪被赢岐紧紧抱在怀里,帝漪双手环在赢岐的腰上,头抵在他的胸膛。 昔年她以隐匿之法救下一人,后来他们曾同路而行风雨共舟,只可惜时移世易,曲终有幸殊途来相逢。 与很久之前的想法相悖,最终帝漪幸福的心占据上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