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不容诛[刑侦]》 第1章 有些事一旦发生,就不可能放下 冬日的天色亮起的格外缓慢,但是即使是在这种灰暗的情况下,依然有人要早早起来前往工作岗位。 赵国民今年56岁,负责宁龙街东头到西头大约五公里的区域清扫工作。 本来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工作站都会稍微体恤一下,安排尽量小范围的工作,可是老赵不愿意,直言他年纪大了,又是孤苦一人,与其成天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如来打扫打扫大街更舒服。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骑着有些叮当乱响的废旧自行车,前往宁龙街尽头的小屋子拿打扫工具。 墨蓝色的天空加剧了寒冷意味,路灯下时不时还会映亮一片片雪花,老赵嘴里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前骑着,突然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喵呜!” 眼看着快要撞上这只猫,老赵赶紧捏死刹车,轮胎打滑在雪路上划出一道明显的车折痕,他连人带车狠狠摔在了路边。 “嘶!你个小兔狲!老子揍死你!” 老赵捂着酸疼的腰随手掂起一块石头砸向黑猫的方向,只是方向有些偏,不仅没有砸到猫甚至还差点让腰伤更重了。 就在他骂骂咧咧想追过去时,昏黄灯光旁的垃圾桶那里像是隐隐有些什么。 个子矮矮的,是个人吗? 这么早站在垃圾桶那里干嘛? 老赵壮起胆子悄默默上前两步,提高声音喊着:“喂,小孩?” 对面一直没有反应,老赵狐疑地又走了几步,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掏了半天拿出自己的老年机。 打亮手电筒的瞬间,亮起的灯光伴随着一声尖叫响彻整条长街。 “别看了,都散散!” 刑侦支队的队员在警戒线外疏散人群,可是奈何这起凶杀案发生的位置是整个祁城平时人流量最大的商业街,所以即使已经控制场面了,还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和议论。 “冯队。” 冯亦朝问好的同事点点头,低下身过了警戒线来到案发现场。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瞪直眼睛面色狰狞的男人,只是他有些奇怪,是双膝跪地手被捆在身后的姿势。 冯亦微微蹙眉,右手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小腹,努力摒弃现场的恶臭带来的反胃感。 先一步赶到这里的徐尘将目前收集到的现场信息汇报给他:“死者名叫李贺猛,男性,今年38岁,尸体高度**,一只左脚被烧焦,而且冯队你看这里……” 他蹲下身指了指李贺猛的尸体,沉声说:“这里有一道勒痕,胸口处以及背部都有不同程度的贯穿伤,现在目测有七道,我们正在现场找找看会不会有遗留的凶器。” 冯亦压了压翻涌的不适,声音是克制后的沙哑:“明白了,谁是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徐尘抬头示意他看向被队员询问的赵国民:“就是他,赵国民,人称老赵,负责这条街的清扫工作,今天早上6点多发现的尸体,说看到的时候魂都吓散了。” 头一次碰见这种凶杀案,老赵颤颤巍巍的想要抽个烟,结果手抖的像筛子一样,好不容易掏出来的烟又掉在了地上。 冯亦帮他捡了起来,轻轻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递给赵国民。 “你好,我是冯亦,刑侦支队副队长,听说今天是你第一个发现这里的?” 老赵咽了口口水,想抽烟的心思在看到冯亦沉静的面容后又打消了不少,他将烟揣回口袋胆怯地点头:“是…是我……我路上摔了一跤,停下来就发现了这人已经死了……” 冯亦观察到他左边的棉袄上有些刮伤的痕迹,另外左手的大片擦痕还渗着血,侧头叫队友陈羽宽:“羽宽,带他上点药,之后去队里做个笔录,没事就让人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好,冯队。” 陈羽宽应了下来,扶着连路都有点走不稳的赵国民离开了现场。 负责刑事照相的同事取证后和冯亦交代了一声先行回队,留下徐尘和冯亦还在这里观察细节。 “我有一点疑问。” 冯亦围绕着尸体转了一下,用脚步一点点丈量这里的位置。 “死者既然是高度**,证明死亡时间不会很短,通往这个死角的路只有一条,周围也没有喷溅式血迹,说明这里不是第一犯罪现场,是有人特意将尸体放在这里的。不过既然凶手有焚烧尸体的举动,为什么只是单单烧毁了死者的左后肢,而不是全身?” 徐尘蹲下身认真观察着李贺猛的死状:“也许是焚烧的时间来不及?或者是想隐藏尸体上的一些东西?” 冯亦摇了摇头:“时间来不及这一点并不成立,凶手既然能够选择这里作为抛尸地点,很显然一定有充足的时间处理尸体,所以大概率是凶手有意造成的这种情况。” “而且,”他站在李贺猛身后的位置,和尸体站在同一方向面向前方眯起眼睛,“为什么死者会是跪着的呢?” 由于这场恶性凶杀案的影响,原本平静的祁城一下陷入了紧张的可怕氛围,与宁龙街相隔不远的宁龙小学下发了最新的通知。 “由于最近发生的社会事件,学校决定取消下午第四节课后的一切活动,并要求所有学生在课后第一时间离校回家,注意自身安全。” 通知一下发,不少家长都以最快的速度来接自家孩子回家。 扎着两个麻花辫,头上卡着水蜜桃发卡的白桃是这里四年级的学生,她正慢慢走到学校门口,踮起脚尖想要在人群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碍于她的身高有点低,不管怎么踮脚都看不到。 正在她有些灰心的时候,身前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小桃。” 男人190的身高在人群中非常显目,藏青色大衣内搭浅灰毛衣,抬手时袖口处若隐若现的小臂肌肉十分健壮,下颌线流畅的外型使得他的外貌格外出众。 白桃猛地抬起头,眸子里突然闪起亮光,抓紧书包带冲进男人的怀里:“爸爸来得好慢啊……” 蹲下身的钟聿抱抱女儿,将她有些歪发卡重新戴好,刮了刮白桃的鼻尖:“抱歉,有点事耽误了,让小桃等急了。” 白桃摇摇头甜甜说着:“不要紧的,爸爸,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学校不让我们参加课外活动了。” 因为担心最近的消息会让女儿害怕,钟聿从不在家里看时事新闻,更不会主动让孩子接触这些血腥东西。 他牵着白桃向停车的位置走去,想了想换种方式表达:“最近有一个小偷偷走了大家的东西,警察叔叔在追查这个小偷,学校老师担心你们如果不快点回家容易被小偷偷走。” 白桃被他安放在后座的位置,还系好了安全带,她吃着钟聿撕开的棒棒糖问:“小偷还会偷走我们吗?” 看着女儿这幅可爱的样子,钟聿轻轻一笑:“会啊,所以小桃要乖乖等着爸爸来接你,不能自己乱跑。” “嗯嗯,我会等着爸爸来的。”白桃认真地点头,随后皱起鼻子说,“小偷是坏蛋,不喜欢。” 钟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来到驾驶位发动了车子,目视前方:“小桃不用担心,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他并没有带着小桃回家,而是来到了一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前。 目的地在五楼,白桃知道要见她最喜欢的爷爷奶奶也不嫌累,自己扶着栏杆一步步迈上去,中途钟聿说要抱着她,结果小家伙看到钟聿手里提着的礼物很懂事地摇了摇头。 “爷爷,我是小桃。” 白桃敲响了防盗门,叮咚的声音在安静楼道里不断回响。 里面传来声音,很快门被打开。 白发苍苍的陆成治瞧见是他们两个立刻喜笑颜开地打开门,一把抱起乖巧的白桃:“哎呦小桃,爷爷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 白桃搂紧他的脖子蹭了蹭:“我也好久没见爷爷了,好想爷爷。” 跟在身后的钟聿进了门,喊了一句:“师傅、师母。” 从厨房里匆匆走过来的李金花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热情地招呼钟聿进门:“小聿和小桃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你说你这孩子,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下次不许带了啊,知道吗?” 陆成治也佯装生气地说:“就是,小聿下次不许了,你们来看我我就够开心的了,带东西干什么。” 钟聿明白师傅的执拗,于是只好应下来:“知道了。” “这就对了!”李金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递给小桃不少零食,“乖乖吃零食啊,奶奶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白桃开心坏了,有礼貌地道谢:“谢谢奶奶!” 电视上放着小桃最爱的动画片,陆成治拉着钟聿去书房下棋,两人说着说着谈到了最近的凶杀案。 “听说这个案子引起的反响还不小,警方现在陷入困局了。” 钟聿手里的车向前走了一步,垂下眸子开口:“嗯,这件事的关注度太高了,如果长时间抓不到凶手,舆论会越来越严重,人心惶惶,到时候对祁城发展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陆成治叹了口气,越过楚河汉界的卒向左移了移:“有时候不是不想抓到凶手,而是凶手隐藏的太好,没有给警方任何机会。” “所以我想参与到这场案件,”钟聿用炮直接将军,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帮警方尽快破案,还祁城一个安宁。” “咳咳咳……” 突然的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陆成治面色痛苦地捂住嘴咳嗽,松手时手心里是一片鲜红的血迹。 钟聿眉心一紧,立刻起身帮他顺气:“师傅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别担心,”陆成治潦草地擦了擦血,朝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苍白笑容,“你也知道早些年这身体千疮百孔,就像老化的机器一样,迟早都要出问题的。” 钟聿倒了杯热茶放在他身旁的桌子上,语气里满是担忧:“我带您去医院看一看,有什么问题也能尽快治疗。” 陆成治指了指书架一角的位置:“那里全是开的药,还有不少呢,慢慢吃就没事了啊。” 钟聿知道他的话多半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师傅的脾气有多拗,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动他。 “先不提这个了,你刚才说想去刑侦支队参与案件,考虑好了吗?” 钟聿回到座位,动了动嘴角:“考虑好了,这种危机下没有谁能置身事外,何况也会牵扯到小桃,让事态恢复正常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你一向心里很有数,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打算。” 陆成治上了相来抵挡将军的攻势,笑着回应:“既然这样,我会和分局的胡成伟沟通好,让你尽快参与进去。” “不过小聿……”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放在了钟聿左手无名指戴的钻石戒指上,那颗璀璨钻石里隐隐闪着什么东西,灰蒙蒙的刺人眼睛。 陆成治放下水杯,神情里有不少苦涩:“我知道有些事很难释怀,但是我们要向前看,一味地沉浸在过去,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钟聿没有说话,而是用之前便出动的车和炮一起联合赢下了这场对局。 “师傅,有些事一旦发生,就不可能放下,就像这场棋局,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把陆成治的将拿在手里的时候,他在笑,可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没有人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像是重重敲在心里,窗外的冷风刮了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有些事一旦发生,就不可能放下 第2章 第 2 章 黑暗不知不觉中吞噬了所有光线,世界在这份沉闷中陷入寂静。 凌晨三点的浴室里隐隐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手搭在浴缸的边缘,水珠滚落在地上击碎静默。 “钟聿醒醒,怎么又睡在这里了?” “着凉了怎么办啊?” “我不在你就不好好照顾自己,都快当爸爸的人了,还不让我省心。” 一句句熟悉的关切话语从迷雾背后的远方传来,听着有些模糊。 钟聿恍惚地盯紧声音来源,心脏迸发的血液几乎是在瞬间逼红眼眶,他抖着手向前伸去,想要拨开重重阻碍见到说话的人。 “小词……” 可是就在他一层层打散所有雾色时,看到的明亮前路却空无一人,原来从始至终这些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钟聿狼狈地跌回原位,低下头死死捂紧脸颊,滚动的干涩喉结连那份颤动呼吸一并压抑在牙关里。 雾散了,梦也该醒了。 “呼……” 清醒后看到周围环境,钟聿吐了一口气,他又睡在浴室里了。 从早已凉透的水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再次抬起头的他眼角似乎有些抹不去的泛红迹象。 身旁的手机上多了不少联系电话和消息,钟聿知道这个时间点不是回信息的时候,不过由于对方想要急切得知自己的情况,他还是简明扼要的做了说明。 【嗯,我去找过师傅了,今天白天就去刑侦支队。】 很意外,即使是凌晨三点对方还是一直守在手机前等待消息,以至于钟聿的话刚发出去没一会就收到了回复提示。 比起这句预想中的解释,对面似乎更加关注他本人的情况。 【你还好吗?又睡不着了?最近按时吃药了吗?我抽空给你送点过去吧。】 钟聿仰头用凉水吞咽下发苦的药片,月光投下的阴影完美遮盖了刚才不经意间露出的软肋。 【不用了,我还有药,你忙自己的事就好。小桃之前跟我提起过想你了,等过几天没事我带她去找你,早点休息。】 对方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明白他说出这句话就是交谈告一段落的意思,于是回了一条晚安后不再有任何动静。 药效在体内慢慢起了作用,感觉到刚才梦魇中的紧绷逐渐消散,情绪趋于稳定后,钟聿这才来到女儿的床前查看她的情况。 小桃抱着钟聿给她买的小白兔玩偶睡得正香,被子也有好好盖在身上,真的让人很省心。 钟聿帮她拢了拢被角,紧接着将孩子明天要穿的校服整理完毕挂好,这才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无论前一夜有多难熬,清晨的曙光总是如约而至。 安睡一整晚的小桃美美伸了个懒腰,不需要钟聿提醒,她自己已经主动去刷牙洗脸叠被子,在看到衣架上整齐挂着的校服时甜甜一笑。 “爸爸早上好!” 在厨房忙碌的钟聿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他转个身低下头摸摸小桃的脑袋:“早啊,小桃睡得好吗?” 小桃乖乖点头,还不忘感谢钟聿的贴心:“很好哦,谢谢爸爸帮我整理衣服,不过爸爸可以帮我扎头发吗,我今天想扎麻花辫。” 这是他教给小桃的,遇到别人给予的帮助一定要表达感谢。 “当然可以。” 钟聿关上炉灶,拿起女儿手里的皮筋蹲下身一点点认真编起发型,原本他在这方面并不擅长,可是独自照顾小桃这么多年,怎么说也算是个熟练工了。 辫子很快扎好,钟聿还不忘为她戴上胡萝卜发卡,小桃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满意极了:“爸爸好棒,真好看!” 钟聿笑着替她系好红领巾:“满意就好,我们吃饭吧,今天有你最爱的肉末蒸蛋。” “噢耶!” 小桃一蹦一跳的来到餐桌上坐下,钟聿转身去厨房端早餐。 要说他们家的厨房和别人家有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烹饪方式。 他们家的菜谱里不允许出现任何炒制的菜色,因为钟聿格外讨厌水分蒸发在高温油脂里那种炙烤的滋啦声,是一听到就会面色阴沉的程度。 所以小桃长这么大吃的都是钟聿用蒸煮这种方式做出来的菜,即使是爸爸有这种不同于寻常人的弱点,小桃也丝毫不嫌弃,甚至还会格外懂事,面对钟聿做的任何饭菜都会一扫而光。 “好吃!最喜欢爸爸做的饭了。” “那就多吃点,把小肚子吃得饱饱的。” 钟聿抽出纸巾给小桃擦擦嘴,在她的小水壶里装满热水,还切了一些时令水果放在保鲜盒里摆放整齐。 顺带多准备了几份叉子,方便小桃分给其他同学吃。 开车来到宁龙小学门口,小桃对着钟聿挥了挥手,和碰巧见面的同班同学一起踏进校园。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钟聿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腕表,上车戴上墨镜踩下油门直奔刑侦支队。 “咚咚咚……” 破旧老小区某单元的二楼东户一大早响起敲门声,陈朦如放下锅铲气冲冲地来到打开门,张嘴就是破骂:“敲敲敲!敲你妈的敲!” 门外不是别人,正是来走访李贺猛关系网的徐尘和安赫。 安赫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她这么说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吼着:“嘿!怎么说话呢!一上来就骂人几个意思!” 因为今天他们走访穿的是便服,所以陈朦如压根就没把他们当回事,眼一撇将头发挽起来用黑色发卡固定好,抬高脖颈一副驱赶的姿态:“我管你呢,爱上哪儿去就哪儿去,一大早跟叫魂一样敲门你不烦啊。” “你!” 安赫还想争辩几句,结果被一旁的徐尘拦了下来,他示意安赫稍安勿躁,转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来警察证亮明身份,语气凌冽道:“我们是刑侦支队的警察,你前夫李贺猛前两天死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陈朦如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随即很快恢复了漠视:“原来是死了,我说怎么联系不上了。我知不知道又怎么样,都离婚这么久了,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能也听说了一些信息,这件案子已经是刑事案件了,任何与李贺猛有关的人我们都要彻查,不是你的一句没有关系就能摆脱嫌疑的。” 徐尘向后望去,发现陈朦如身后的墙面拐角处悄悄探出来两颗小脑袋,应该是才四五岁大的孩子。 但是从门口摆放的鞋子和日常用品来看,这个家并没有男主人。 他看向陈朦如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些同情和理解:“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陈朦如浑身一震,转头看见两个女儿在不远处,立刻咬了咬唇将孩子推进屋,嘴上说着她们多事,可是手上的动作并不重。 再次回到门口的她似乎少了许多戾气,刚刚盘好的头发再度散了下来,她靠在柱子上捋了一下发梢,语气有些放缓:“我们是三年前离婚的,离婚后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生活,这些年他一点抚养费都没给过我。” 她勾起嘴角嘲讽道:“别说抚养费了,恐怕在那个赌鬼身上能有半个子就算省吃俭用了。” 安赫蹙紧眉头:“你说他赌博?” “何止是赌,别的沾没沾还不好说呢。我不止一次在他衣服口袋里看到攥的皱皱巴巴的约炮小纸片,你说这男的,是不是真的只有挂在墙上才是最老实的时候。” 陈朦如讥笑起来,眼里满是对自己的自嘲:“我也是个蠢货,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偏偏还是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会改。” 她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将头发拨开,转过身的后脖颈那里有非常明显的一大片烫伤痕迹。 “这是有次他喝醉酒以后问我要钱去赌,我不给,他就拿刚烧滚的热水泼过来,我整个后背的皮都被烫掉了。” “所以警官,”陈朦如的眼神变成仇恨后的纾解,“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死有余辜?” 回警队的路上,沉默许久的安赫突然开口说话:“没想到这个李贺猛是个成天家暴、吃喝嫖赌恶事做尽的人,我原来以为这种涉及谋杀的刑事案死者多半是被害的无辜者,但是现在想想,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哪里有什么真的无辜。” 徐尘开着车淡淡回着:“善恶的界限本来就是模糊的,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站在我们的角度,不能以喜好评断对错,无论死者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凶手,还原事件发生的前后始末。因为真相比善恶更重要,不是吗?” 安赫抿了抿唇,明白他说的都是对的。 “说起这个,你觉得陈朦如这个人有嫌疑吗?” 徐尘稍稍调高了空调的暖风温度,轻笑起来:“你觉得呢?安赫同志你怎么看?” 安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摩挲下巴:“要说杀人动机,陈朦如痛恨李贺猛对她造成的伤害从而起了杀心,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问题是,她一个看着还不到100斤的人,怎么可能杀得掉160多斤的男人,光看李贺猛和她的体型差这件事就不现实。” “而且,李贺猛身上中的七刀伤痕都很深,”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徐尘将车上的坚果零食放进安赫怀里,跟着说起来,“技术部的同事模拟过凶手的力气以及身高特征,那些伤口不是陈朦如能够造成的,所以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安赫抱着头叫了一声,泄愤似的撕开零食袋子往嘴里塞着:“真难办啊!” 徐尘侧头看向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所以多吃点坚果补补脑子吧。” 因为这场凶杀案的影响程度远超预期,祁城分局组建了临时的案件侦破组,由局长胡成伟担任指挥官,队长蒋晖和副队冯亦担任总执行,还特意腾出来一间不小的办公室作为他们前线侦破案件的指挥室。 这会冯亦正在白板前一点点画着李贺猛生前两天的行动轨迹,早上7点到达工厂,之后夜里11点回家,然后就是重复性的两点一线,一切都很正常,唯独只有出事前一天晚上的监控损坏,没有拍到李贺猛回家的身影。 冯亦的笔在西水街道的监控这里顿了下来,这是李贺猛最后出现的地方。 可是这里根本就不是他回家的路,他要干什么? “冯亦,来吃点饭,饿坏了吧。” 蒋晖从外面走过来,手里拿着豆浆和一套煎饼果子。 冯亦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用勺子搅了搅还冒着热气的豆浆:“你吃了吗?” 因为这几天案件的进展有些慢,冯亦一大早就来队里忙碌,由蒋晖去送女儿蒋禾妤上学。 “吃过了,禾禾今天想喝八宝粥,我陪她在店里吃的。” “她早上吃鸡蛋了吗?” 说起这个,蒋晖气笑了:“吃了半个算不算,吃着吃着又把鸡蛋黄挑出来给我了,就喜欢吃蛋清。” 冯亦抿了口豆浆跟着笑起来:“让你平时总是无条件宠着她,这下好了,因为有你兜底所以禾禾总是任着性子做事。” 蒋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女孩子宠着点总没错,不是说了吗,女孩富养,男孩穷养,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觉得你是歪理。” 冯亦擦了擦嘴,将喝不完的豆浆还有那个啃了两口就不再吃的煎饼果子一同塞进了蒋晖手里。 “不吃了?吃饱了吗?” 蒋晖看着剩下不少的早饭皱紧眉头,最近冯亦的胃口总是不好,抽空得带他去医院看看怎么回事。 正想着,指挥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桌上的纸质文件被风掀起了一角,胡成伟带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人走了进来。 “蒋晖、冯亦,来见见我之前说过的新人。” 蒋晖站起身望过去,和来人四目相碰的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劲对抗错觉。 几乎是在眨眼间,蒋晖下意识地挪动脚步将冯亦挡在身后。 冯亦是最能察觉蒋晖细微反应的人,在他防备心提起的瞬间握上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放松。 “你好,我是副队冯亦,欢迎加入。”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警惕后,蒋晖稍稍放下心防上前一步伸出手:“你好,队长蒋晖,感谢协助我们破案。” 钟聿收敛了锋芒,换上温和自然的神情握手问好:“蒋队、冯队你们好,我是心理侧写师钟聿。” 第3章 第 3 章 “冯队,那个李贺猛我们查到他……” 看到屋子里只有钟聿一个人时,安赫推门的手突然顿住了,话音立刻收住,换成了一句斥责:“你谁啊?不知道这里闲人勿进吗?”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指挥室的陌生人,徐尘也是一头雾水,只不过他要比安赫沉稳不少,此刻正礼貌说起:“你好,警队不是乱逛的地方,如果不小心进错了还请你尽快出去。” 钟聿的身高在人群里真的有些鹤立鸡群,即使是和他们这群人均180的高度相比也要高出一些,所以不自觉的会对初次见面的人产生威压。 不过好在他多少知道这个问题,于是见到每个人时都会主动放缓那张不威自怒的脸,展示自己友好的一面。 “你们好,我是钟聿。” 正在这时,蒋晖冯亦两个人从外面赶了回来,蒋晖手里拿着不少关于案件的报告,来到到他身边向两人介绍:“这是新来的心理侧写师,会配合我们破案,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就是同事了。” “心理侧写师?” “这样啊……” 原来是来帮他们的人。 安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抱歉抱歉,刚才的语气不太好,我以为你是什么闲杂人等乱闯呢,我是安赫,他是徐尘,很高兴见到你。” 钟聿大度地摇了摇头,轻笑着说起:“不要紧,人是感官动物,即使不刻意,也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对陌生人的外貌、气质、形象以及更深层次的东西进行评估,尤其是大家的职业,会更敏锐一点,所以下意识对人抱有警惕心,这很正常。” 安赫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很快就接纳了钟聿的加入。 而徐尘显得更加谨慎一些,说来奇怪,他虽然不是专门研究微表情的专家,但是也知道人在发自内心的笑着时,无论是眼角还是瞳孔都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钟聿这人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只是嘴角动了动,以至于他的笑容看起来总是有种凉薄的错觉。 而且透过那双漆黑瞳孔仿佛能洞穿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这就是专职研究心理的人吗? 不过很快通过冯亦对钟聿的简单介绍,他们了解到了这人是胡局特邀过来的专家,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为了尽快破案,那么其他的一些不同寻常并不重要。 由于新加入了钟聿,蒋晖指着白板上的信息网将目前的案件脉络一一道来,方便钟聿进行详细梳理尽快掌握情况。 “12月13号早上6:33,第一个目击现场的人是宁龙街的环卫工赵国民,据他所说,当时他原本要去的方向并不是这里,是因为前一天下了雪路滑摔倒在地,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尸体。” 蒋晖叫起徐尘指向第二张照片:“徐尘,把李贺猛的情况和钟聿说说。” “是。” 徐尘拉开白板,露出里面的可以书写的黑板,用粉笔将李贺猛的关系网画了出来。 “死者李贺猛,今年38岁,和前妻陈朦如育有两个女儿。他们在三年前离的婚,现在由陈朦如抚养孩子。我们今早去了陈朦如的家里,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陈朦如对这个前夫的态度并不好,因为李贺猛在他们婚姻存续时期经常家暴妻子,陈朦如后背的烫伤、左手臂的骨折等等这些旧伤都是李贺猛造成的。” 照片上那些伤疤即使隔了几年的时间,现在看起来依旧令人心惊。 钟聿拿起一根黑色签字笔匀速转着,嘴角噙着冷笑:“家暴吗?真看不出来,李贺猛长了一张很老实的脸啊,果然人都是擅长掩饰的动物,只看表面永远不会猜到背地里肮脏的一面。” 徐尘沉默片刻继续说:“鉴定科那里给出的报告里显示,李贺猛身中的七刀伤口深度均在7厘米以上,仅凭陈朦如不到100斤的体重是做不到刀刀致命且如此用力过大,而且陈朦如离婚后因为出于对家暴的阴影,之后没有再交往过任何男性,我们查了她的通话记录以及人际关系,没有合适的人帮她完成这项谋杀,所以初步断定凶手不是陈朦如。” 钟聿站起身将陈朦如的照片撕下贴在了关系网外,意味着她和本案没有牵连:“的确不可能是她,先不说这些现实因素可不可能成功,一个单身母亲要独自抚养两个孩子本身就很艰难,她不可能再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杀害李贺猛,因为一旦被抓,两个孩子就彻底成了孤儿,她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陈朦如不可能是凶手,那么问题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判断上。 徐尘把事发当天的监控截图上传到他们几人的微信群里,顺便询问了一下钟聿。 “能加个微信吗?有些资料是电子版的,我们会发在群里方便随时查看。” 钟聿拿出手机点头:“方便,我加你。” 好友申请里很快多了一个提示,徐尘打开看了一下,注意到钟聿的微信头像是一个身穿浅纹衣服的年轻男人背影,夏日树荫下走在羊肠小道,光影与人影完美交织在一起,显得恬静又美好。 看身高和体型并不是钟聿本人,能被他当做头像,那一定是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了。 这么想来徐尘刚才对他的那点异样感觉也烟消云散了,毕竟有七情六欲的人还是让人安心一点。 宁龙街分为主街和东西两条岔路,从进入长街起一直到尽头加起来总共有6个摄像头。 徐尘发的视频正是其中三个拍摄到赵国民当天早上前往主街尽头的画面。 “前一天的视频有吗?” 钟聿主动问起,如果有视频素材那就再好不过了。 冯亦发送了另一个短到只有两秒钟的画面,不过比起赵国民的清晰监控,这个视频显得格外模糊。 上面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出现在视频的左上角,几乎是一闪而过。 冯亦解释道:“这是技术部刚传过来的修复视频,前一天零点到事发的六点这段时间,主街上的三个摄像头都被人故意切断了,现在看到的都是东街第二个镜头拍摄到疑似嫌疑人的画面。” “技术部那边试图高清化处理过,但是收效甚微,只能判断出来这是一个成年男性,身高约175左右,根据整个人的身形轮廓以及步频速度推测出他在35-45岁。” 钟聿低头看向手机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不消片刻立刻恢复了正常,他用食指微微弯曲在桌面上扣响,若有所思地说着:“可是按理看,对于一个想要尽快抛尸处理现场的人来说,监控这种东西想要从外部切断,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用外力损坏摄像头。” “既然他已经干扰了主街的三个摄像头,为什么不连带着将东西两街的监控一起损坏呢,而他只是采用了切断信号,并且在六点后还特意留下了赵国民发现尸体的画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凶手为什么要恢复监控?又为什么留下发现尸体的画面?会预想到切断信号的人怎么会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安赫睁大眼睛:“你是说?” “没错,”钟聿点下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凶手是故意的。” “他知道尸体会被发现,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遮掩,可以说从赵国民发现尸体前的行动轨迹,凶手都算了进来,而这个背影很有可能也是他预谋好故意留下的。” “除此之外,”钟聿一边观察着白板上贴着的现场血迹,一边询问道,“抛尸现场发现什么特殊线索了吗?” 蒋晖将鉴定科的报告拿给他:“现场没有刀伤形成的喷溅式血迹,尸体外衣以及皮肤表面的处理异常干净,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指纹,只有离尸体大概十米远的墙角位置有个一半的皮鞋脚印。” “根据脚印的深浅程度以及鞋底的磨损情况来看,补充了一下之前的推断,这个人穿的应该是十年前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老式皮鞋,而且鞋底花纹太过清晰,看起来不像是常穿的,因为并没有过多的磨损痕迹。” 钟聿勾起嘴角有些奇怪:“你是说凶手在抛尸的当天特意穿了一双平时没有穿过的皮鞋,这是什么喜好?特殊的仪式感吗?” “确实奇怪,”冯亦盯着那个半截的皮鞋脚印,“我们后来询问了这附近的鞋店卖家,得到的统一回复是这双花纹的鞋早就在十年前停产了,现在想要买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徐尘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了另一张照片上,他指着李贺猛死后不同寻常的姿势,“这一点也很奇怪,凶手不是简单的抛尸,而是焚烧过尸体的左下肢以后,将人摆成下跪的姿势,这一点就很异于常人。” “下跪一般在心理学上分为两种情况,”钟聿拿起粉笔再黑板上圈出两个并列的圆形,“第一种是权力关系与服从,下跪本身是一种降低身体高度的行为,可能象征着对权威、强者或者社会地位较高的屈服,这里李贺猛的膝盖并没有长久下跪的淤青,而且他的肢体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证明这个跪姿是在他死后完成的,于是第一种情况不成立。” 他着重点了点第二个圆圈:“那么只有第二种情况符合,就是我们最常见的表达悔恨与道歉的情绪,突出强烈的愧疚感或者寻求宽恕的愿望,就像孩子在犯错后下跪,目的是为了祈求父母的原谅。如果凶手希望李贺猛通过这种行为传递悔意,那么这个举动放在这里说得通。” 蒋晖微微蹙眉道:“凶手想要李贺猛为过去的某些事情或者某个人道歉吗?” 钟聿放下粉笔对着他说:“建议蒋队再好好查一查李贺猛的其他关联人员,听说他参与赌博,一个在工厂的普通工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资金进行赌博?” “更何况我们都知道十赌九输,假设说李贺猛牵扯到了一些不正常的经济往来,那么被人惦记谋杀的概率也不是完全没有。”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的案情分析随着夜色降临逐渐告一段落,徐尘去学校接禾禾放学,安赫从食堂带回来了几份饭菜。 “蒋队、冯队、钟哥,饿一天了快来吃饭吧。” 钟聿礼貌道谢:“多谢,不过我待会要去接女儿放学,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安赫惊奇地张大嘴巴:“钟哥你已经有孩子了啊,几岁了?” 钟聿笑起来说:“九岁了,正在上小学四年级。怎么,我看着不像是有孩子的样子吗?” “不是,就是看着你太年轻了,我以为你只是结婚了而已,九岁啊,”安赫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冯亦,“冯队,那岂不是比禾禾还要大一点?” 听到钟聿说自己有个女儿的时候,冯亦就抬头看向了他:“嗯,比禾禾大四岁。” 见钟聿投来目光,冯亦微微颔首解释着:“我和蒋晖有个女儿,叫蒋禾妤,正在上幼儿园。” 蒋晖正在帮冯亦收拾桌子,谈起女儿头也不抬地说着:“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内向。” 钟聿喝了口水弯下眼角:“不要紧,孩子还小,性格都是可以一点点改变的。有时间可以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也许能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冯亦刚想说声好,结果被蒋晖送到面前的盒饭味道刺激的有些反胃,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几度忍耐,最后还是面色发白地捂住嘴走了出去。 “冯亦?” 蒋晖脸色一变,急忙跟了出去。 “呕…咳咳咳……” 冯亦扶着胸口吐得不轻,到最后甚至有些双腿发软,好在蒋晖一直在身旁守在,察觉到他站不稳后立刻将人抱紧怀里,担忧地抚着他后背。 “怎么突然吐得这么厉害?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冯亦靠在蒋晖怀里缓过最难捱的那一段后感觉好了不少,他压下喉间发烫的难受慢慢说着:“别担心,可能是最近肠胃炎又犯了,回去吃点药应该就没事了,这案子一天没有进展,你身上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到时候胡局问起来怎么交代?” 虽然他们两个是胡成伟一手培养起来的徒弟,论私人感情一定是会偏袒他们的,可是在破案抓凶前不讲私情,一直没有凶手的线索,蒋晖这个队长肯定十分难办。 蒋晖眉心一皱,不由分说地驳回他的话,执意要带他去医院看看:“什么都没你的身体重要,再说了,案子是一两天就能破的吗?他们愿意说就说,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我。” 回到指挥室后,徐尘还没有将禾禾接回来,蒋晖打算等女儿来了再带着冯亦去医院,不然禾禾见不到他们会担心。 冯亦精神不济去沙发上靠了一会,安赫担心地来回转悠,但又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生怕会打扰冯亦安睡。 钟聿轻轻咪上眼睛,将蒋晖叫到了屋外,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可乐,其中一罐递给了他:“蒋队,可能我的猜测不太准确,不过我还是想多一句嘴。” 蒋晖接过可乐没有打开,扭头问着:“什么?” “冯队…你们可能要有好消息了……” 钟聿慢慢抚摸着无名指的戒指,神情变得极其温柔:“我爱人之前有段时间也是这样,所以去看一看吧,没准就是好消息。” 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时,蒋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圈边缘映着微颤的光,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在了原地。 他离开后,走廊里只剩下站在阴影里的钟聿。 不同刚才那一刻展现出来的温和神色,此时他望向远方的眼里全是极致的冷漠,手心处被重力挤压的可乐罐露出尖锐棱角,刺破了柔软肌肤,温热的血液沿着指尖一滴滴坠在地上,发出沉重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