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35章 共振 城市在黎明前最沉的黑暗中喘息,霓虹熄灭,只剩路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拉出昏黄的光晕。专案组临时指挥部的灯光却亮得刺眼,像一座漂浮在寂静海面上的孤岛。 空气里混杂着隔夜咖啡的酸馊、汗液和一股紧绷的电子元件发热的气味。陈诺面前的几台显示器散发着幽幽蓝光,上面流动着瀑布般的代码和不断刷新的频谱分析图。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而布满血丝,手指却依旧在键盘上精准地跳跃,调整着监听参数。 那枚从李默身上找到的微型芯片,像一个沉入深海的探测器,正以其独特的共振频率,向四周发送着无声的脉冲。陈诺构建的监听网络,就像一张巨大而敏感的蛛网,捕捉着城市电磁噪音中任何一丝与之相符的“心跳”。 林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并未入睡。他在脑海中反复梳理着线索——符号、烙印、信号、芯片,还有李默那充满恐惧和隐瞒的眼神。所有这些碎片都指向“乌鸦”,指向那个隐藏在数据洪流深处的“深渊”。但它们是如何连接的?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赵建国坐不住,在有限的空地里来回踱步,脚步声沉重而烦躁。他时不时瞥一眼陈诺的屏幕,又很快移开目光,像是怕自己的焦虑会干扰到那脆弱的信号捕捉。张桐的背叛像一根刺,扎在团队每个人的心里,信任的裂痕无声蔓延,连空气都变得滞重。 秦望舒则安静地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的是对张桐储物柜里那本笔记的进一步分析报告。她用红笔在某些看似无关的观鸟记录上做了标记——特定的日期,特定的观测地点。她在尝试寻找规律,寻找张桐在“观鸟”掩护下,可能进行的其他活动轨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由墨黑逐渐转为深蓝,预示着黎明将至。 突然,陈诺那边传来一声短促压抑的低呼,像怕惊走一只落在窗台的鸟儿。 “有动静了!” 所有人在一瞬间绷直了身体,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 陈诺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面一个原本平稳的基线,在某一个极其狭窄的频段上,出现了一个微弱的、但节奏清晰的峰值波动。一下,又一下,稳定得如同钟摆。 “捕捉到同频共振信号!强度很弱,但特征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陈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放大着信号区域,“来源方向……正在计算……信号源在移动!” 移动的信号源!除了李默身上的芯片,还有另一个携带同样“标识”的人或者物体在城市里活动! “能定位吗?”林深瞬间睁开眼,眸子里锐光一闪。 “正在尝试三角定位!需要时间……妈的,信号太弱了,而且对方好像有反定位措施,在不停进行低强度频率跳变……”陈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与看不见的对手在数据的战场上激烈交锋。 指挥室里落针可闻,只剩下陈诺敲击键盘和机器散热风扇的嗡鸣。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声音大一点就会吓跑那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幽灵信号。 赵建国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秦望舒也放下了笔,凝神看着屏幕上的信号波形图。 几分钟后,陈诺猛地抬起头,脸上混合着疲惫和一丝振奋:“定位到了!虽然模糊,但大致范围锁定了!城东,老工业区改造的‘创智园’附近!信号还在移动,速度……不快,像是步行或者低速车辆。” 创智园?那里遍布着科技公司、创业孵化器和各种研究所,鱼龙混杂,确实是隐藏的绝佳地点。 “老赵,”林深立刻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你的人,便衣出发,包围创智园区域。陈诺,实时传输信号位置!秦法医,准备现场支援。行动等级,橙色警戒(高危险,潜在武装抵抗)!” “明白!”赵建国低吼一声,像出闸的猛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通过对讲机快速调动外勤队员。 指挥车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划破了黎明的寂静。更多的车辆如同暗影中的猎豹,从市局各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汇入街道,向着城东方向疾驰。 林深坐镇指挥车,面前是陈诺实时传回的移动信号轨迹图,以及创智园区域的详细地图。那个代表着未知信号源的光点,正在地图上一条名为“慧谷路”的支路上缓慢移动。 “目标进入慧谷路,速度降至步行……停在……‘深度视觉’人工智能研发公司大楼附近。”陈诺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深度视觉公司?林深快速调阅这家公司的资料——一家成立不到三年的AI初创公司,表面业务是计算机视觉算法研发,背景看起来干净,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与“深度”、“视觉”相关的词汇都显得格外刺眼。 “A组封锁慧谷路两端出口。B组,控制深度视觉公司前后门。C组,随我进入大楼。注意,目标可能携带危险物品或武器,保持隐蔽,优先识别!”林深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在各个行动小组的频道中回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车队在距离慧谷路一个街区外无声停下。身穿便衣、但内衬防弹背心的队员们迅速下车,像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清晨稀疏的人流和建筑物阴影中。 赵建国带着C组,伪装成提前上班的职员,混入了“深度视觉”公司所在的大楼。大堂空旷明亮,前台甚至还没人上班。陈诺的信号显示,目标就在这栋大楼里,位置似乎在……地下停车场? “去地下。”赵建国打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分散,沿着楼梯和安全通道,向地下停车场渗透。 停车场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轮胎橡胶和机油的味道。车辆停放得不算密集。陈诺的信号指引着他们向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靠近。 在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毫不起眼的厢式货车。信号源,就在那辆车里! 队员们迅速散开,形成战术队形,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货车车厢。 赵建国深吸一口气,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猛地拉开虚掩的车厢门! 没有预想中的抵抗。 车厢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散落的电子元件包装盒,以及……在车厢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正在运行的小型、低功耗信号发射器。发射器旁边,放着一部老式的、与码头仓库里找到的同款手机。 手机上,屏幕亮着,显示着一行字: “共振测试通过。捕鸟人,我们听到你了。” 车厢壁上,用红色的喷漆,画着一个巨大的、线条硬朗的乌鸦符号。 又被耍了! 赵建国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色铁青。这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目标,只是一个“乌鸦”设置好的、用于测试警方是否在监听他们共振频率的诱饵!一个赤裸裸的嘲弄! 他们听到了警方的“心跳”,并且用这种方式宣告了他们的知晓。 林深在指挥车里听到赵建国的汇报,脸色沉静如水,但眼神深处仿佛有冰风暴在凝聚。 对手不仅凶残狡猾,而且拥有极高的技术反制能力和心理战术素养。他们像是在下一盘盲棋,却总能精准地预判警方的每一步。 他拿起那部留在车厢里的手机,里面同样只有一段视频。 视频里,依旧是那个戴着乌鸦面具、声音经过处理的人: “频率是对接的桥梁,共振是信任的开端。恭喜你们,踏入了门槛。但门槛之后,是更深邃的迷宫。下一个坐标,藏在城市的脉搏里。当钟声敲响午夜,凝视‘深渊’之眼,答案自现。” 视频结束。 城市的脉搏?钟声敲响午夜?深渊之眼? 这像是一个谜语,一个需要破解的指令。 “乌鸦”在引导他们,像引导李默一样,走向某个预设的方向。 林深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乌鸦符号,缓缓握紧了拳头。 猎手与猎物的游戏还在继续,但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 他们听到了共振,也暴露了自己。 而真正的狩猎,或许现在才真正开始。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章 深渊之眼 “‘深渊’之眼……” 指挥车里,这个词在压抑的沉默中回荡,带着不祥的寒意。窗外,天色已大亮,城市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与车内死寂般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那辆被当作诱饵的厢式货车已经被技术队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除了那个信号发射器和挑衅的视频,再无他物。 “城市的脉搏……钟声敲响午夜……凝视‘深渊’之眼……”赵建国烦躁地抓着他那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这他妈打什么哑谜呢?!这帮孙子就不能痛快干一架?!” 秦望舒凝视着白板上新写下的这几个关键词,清冷的眼神中带着思索:“‘城市的脉搏’可能指代交通枢纽、能源中心或者信息节点……‘钟声敲响午夜’是明确的时间点。而‘深渊之眼’……”她顿了顿,“可能是一个具体的地点,也可能是一种隐喻。” 陈诺趴在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试图从海量的城市数据中筛选出任何可能与这些词汇相关的信息。地标建筑、监控节点、网络枢纽、甚至是大型公共艺术装置……他感觉自己像在沙漠里筛沙子,毫无头绪。 “妈的,范围太大了!全市带钟楼的地方就有十几个!‘深渊之眼’?听起来像个中二病晚期起的网名!”陈诺忍不住抱怨,熬夜和挫败感让他的语气有些冲。 林深没有参与讨论,他站在车厢尾部,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目光深沉。对手在玩一个精心设计的游戏,每一步都带着戏谑和考验。他们像是在驯化猎犬,用线索和挑衅引导着警方的方向。 “不要被字面意思困住。”林深转过身,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乌鸦’和‘深渊’擅长利用现有的社会结构和符号。‘深渊之眼’可能不是他们自己命名的东西,而是某个我们熟知,却忽略了其特殊性的地点。” 他走到电子地图前,手指划过屏幕:“钟声……除了物理的钟楼,还有什么会在午夜产生类似‘钟声’的效应?网络流量高峰?特定系统的定时任务?或者……某种准点发生的、具有象征意义的事件?” “事件?”赵建国停下脚步,皱眉。 “比如,金融市场的开盘闭市?大型服务器的数据备份?或者……”林深的手指停在了市中心一个区域,“大型公共设施的定时关灯或开启?” 他的目光锁定在市中心公园那片巨大的绿色区域上,公园中央,有一个标志性的、巨大的圆形音乐喷泉,名叫“城市之眸”。喷泉每晚定点开启和关闭,其中心主喷泉的水柱最高可达数十米,配合灯光,在夜间确实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城市之眸……”秦望舒轻声念道,眼神微动,“如果将其倒置理解……‘眸’即是‘眼’,而喷泉深池,在灯光黯淡时,确实如同‘深渊’。” “公园的广播系统,会在晚上十一点,也就是子时前,播放一段提示音乐,声音悠远,有点像……钟声?”陈诺快速调出公园的管理规定,眼睛一亮。 时间(午夜,接近公园关闭、喷泉停歇的时分)、地点(城市之眸喷泉,可被隐喻为“深渊之眼”)、城市的脉搏(公园可视为城市绿肺,人流汇聚之地)……所有的元素,似乎都能勉强对上! “太牵强了吧?”赵建国表示怀疑,“就凭这个?” “我们没有更好的方向。”林深果断道,“宁可信其有。陈诺,调取‘城市之眸’及周边所有监控、网络接入点、通讯基站数据,回溯近期异常。老赵,安排便衣,立刻对公园,尤其是喷泉区域进行隐蔽布控,排查任何可疑人员或物品。记住,对方知道我们在监听,这次行动要更加隐蔽,外松内紧。” 新的指令下达,疲惫的队伍再次行动起来。尽管这个推测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线头。 白天在紧张的筹备和等待中度过。便衣队员如同水滴,融入公园休闲的人群中。技术人员则远程监控着公园及周边的一切电子活动。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 夜色渐深,公园里的游人逐渐稀少。晚十一点,公园广播果然响起了那段悠扬而略带寂寥的提示音乐,在夜风中飘荡,确实有几分暮鼓晨钟的意味。 喷泉广场上,“城市之眸”依旧在灯光下变幻着绚丽的色彩,水柱起落,吸引着最后一批驻足拍照的游客。 林深坐在距离公园不远的一辆伪装成工程车的指挥点里,面前是多个从不同角度传回的实时画面。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喷泉中心那片水光交织的区域。 赵建国带着耳麦,混在广场边缘几个下棋的老人旁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全身肌肉都处于待发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指向午夜。 广场上的灯开始次第熄灭,游客几乎散尽,只剩下清洁工在远处打扫。喷泉的灯光也开始变暗,水柱逐渐平歇。巨大的圆形水池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水面反射着微弱的光,深不见底,确实像一只正在缓缓闭上的、深邃的眼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最后一道水柱落下,喷泉彻底安静下来。广场上的主灯也熄灭了,只有几盏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午夜零时。 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远处城市的背景噪音。 什么都没有发生。 潜伏的队员们屏住呼吸,等待着。 一分钟,两分钟…… “妈的,又被耍了?”赵建国在频道里低声咒骂,难掩失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一场徒劳时,异变突生! 不是来自喷泉,而是来自广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公园WiFi覆盖的灰色信号杆顶端! 那信号杆顶端的指示灯,原本规律闪烁的绿色光芒,突然变成了急促的、血红色的闪烁!同时,一股强烈的、与芯片共振频率完全一致的信号脉冲,以那里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信号源!在公园WiFi信号杆!”陈诺在指挥点里惊呼,“强度极高!它在……它在主动扫描!” 几乎在信号爆发的同一瞬间!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流喷出的声音响起。 在已经停止的喷泉水池中央,那几个最大的出水口处,猛地喷射出不是水,而是浓密的、带着一股奇异甜味的白色烟雾!烟雾迅速弥漫,转眼间就笼罩了整个喷泉广场核心区域! “烟雾!小心有毒!”赵建国立刻在频道里示警,同时捂住口鼻。 潜伏的队员们反应迅速,立刻后撤,并启动随身携带的简易防毒面具。 白色的浓雾翻滚,很快将那片区域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如梦似幻的禁区。在雾气最浓处,借助地灯微弱的光线和烟雾本身某种化学物质的特性,一个巨大的、由光影构成的乌鸦符号,缓缓浮现、旋转,那双红色的眼睛在雾气中格外醒目,如同真的在凝视着外界! 深渊之眼……原来指的是这个!一个被技术和化学烟雾制造出来的、短暂的幻影之眼! 这根本不是一次碰头或交易,这是一次宣言,一次能力的展示! “乌鸦”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他们无处不在,可以操控城市的公共设施,可以制造光怪陆离的景象,可以将警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深在指挥车里,看着监控画面上那在烟雾中旋转的、巨大的乌鸦之眼,脸色冰冷如铁。他按下通讯键: “技术队,追踪信号源去向!搜查信号杆和喷泉控制系统!其他人,封锁公园,搜查所有可能遗留的线索!” 他知道,这次依旧抓不到“乌鸦”的尾巴,但他们留下的这个“眼睛”,这个嚣张的宣告,本身就是一条新的、沉重的线索。 对方在炫耀,在挑衅,也在……施加压力。 当烟雾渐渐散去,乌鸦符号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空荡的、湿漉漉的喷泉广场,和一群无功而返、心情沉重的警察。 林深走下指挥车,夜风吹拂着他冰冷的脸颊。他抬头望向城市璀璨的夜空,那里繁星隐匿,只有人造的光污染弥漫。 “深渊”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而他们,必须在这被注视的压力下,找到反击的方向。游戏还在继续,赌注,正在不断升高。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章 名单 公园里的白雾散尽,只留下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顽固地黏附在广场的每一寸空气里,像一场噩梦残留的尾调。技术队的人戴着防毒面具,像一群忙碌的工蜂,围着那根发出过强烈信号的WiFi杆和沉寂的喷泉控制系统打转,试图抠出一点电子指纹。结果可想而知,干净得像被舌头舔过。 指挥车里的气氛,比外面带着怪味的夜风还要冷上几分。赵建国一拳砸在车厢壁上,闷响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操!溜着咱们玩呢?!放个烟花就跑?!” 陈诺瘫在椅子上,眼神发直,脸上是精力透支后的虚脱。追踪信号?信号像鬼火一样闪了几下就彻底湮灭在城市的电磁海洋里,连个屁都没抓到。他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挥舞拳头的傻子。 秦望舒默默记录着现场收集到的烟雾成分初步分析——某种复杂的、带有致幻和催泪效果的化学混合物,非军用,但制备工艺相当专业。这又为“乌鸦”的技术能力添上了一笔。 林深没说话,站在车尾,看着远处公园里忙碌的勘查灯光。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对手越是嚣张,留下的破绽可能就越多。这次挑衅般的“表演”,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老赵,安排人排查全市范围内,有能力制备这种混合烟雾的化工企业、实验室,哪怕是地下作坊。”林深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但依旧稳定,“陈诺,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操控公园的喷泉和信号杆,内部权限或者后期入侵的可能性很大,深挖市政管理系统近期的所有异常登录和操作记录。” “明白。”赵建国瓮声瓮气地应道,转身去布置。 “秦法医,烟雾的详细成分和可能来源,尽快出报告。” 秦望舒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林深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看守所那边负责李默的管教发来的信息。 “林队,李默情绪极不稳定,反复要求见您,说有重要情况,只跟您说。” 只跟他说?林深眼神微动。经历了码头绑架和芯片事件,李默的精神防线似乎到了某个临界点。 看守所的会见室,比审讯室多了几分人气,但也同样压抑。李默坐在桌子对面,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他比前几天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只有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异样的、混合着恐惧和决绝的光。 “林警官……”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风箱,“我……我想起来了……他们塞芯片给我时……好像……好像还说了句话……” 林深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李默颤抖着手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用它冰凉的杯壁贴着自己滚烫的额头。“他们说……‘名单……需要更新……’” 名单? 林深的心猛地一紧。陈光宇的受害者?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名单?”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急切。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默用力摇头,眼神慌乱,“但……但我可能……可能有个东西……” 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林深:“在我家……我旧电脑的硬盘里……有一个加密分区……密码……是我妹妹的生日倒过来……” 他报出了一串数字,然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额前的头发。“我……我偷偷藏的……从陈光宇那里……我不敢看……我一直不敢……” 从陈光宇那里偷偷藏的东西?一个加密的,名为“名单”或者需要“更新”的东西? 林深立刻拿出电话,打给负责搜查李默住所的队员:“立刻找到李默的旧电脑,重点检查硬盘,有一个加密分区,密码是……” 命令下达,他重新看向李默:“为什么现在才说?” 李默的眼神空洞了一瞬,声音飘忽:“因为……因为‘深渊之眼’……我看到了新闻……他们……他们无处不在……我藏不住的……谁也藏不住……”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彻底的、被碾压后的绝望。 李默那台积满灰尘的旧笔记本电脑被迅速送到了技术科。陈诺强打起精神,接入设备,输入那串由生日倒叙组成的密码。 加密分区应声而开。 里面文件不多,只有一个文件夹,名称是冰冷的两个字:“净化”。 点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个加密的数据库文件,以及几份扫描版的、带有陈光宇基金会抬头的“特殊捐助协议”副本。协议条款与之前发现的那些如出一辙,充斥着精神控制和人身束缚的内容。 陈诺尝试破解数据库的加密。这一次,运气似乎站在了他们这边。加密方式虽然复杂,但并非无懈可击,在超算资源的辅助下,几个小时后,数据库被成功打开。 里面呈现出来的内容,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不是简单的受害者名单。 那是一份极其详尽的“资源”档案库。 里面分门别类地记录着数百个年轻人的信息,远超之前在地下室笔记本上看到的数量。姓名、年龄、籍贯、家庭背景、性格弱点、人生挫折(如学业失败、感情创伤、经济困境)……甚至还有初步的“可塑性评估”和“净化难度评级”! 陈光宇的基金会,就像一个庞大的、邪恶的筛选机器,从无数渴望帮助的年轻人中,精准地挑选出那些内心有裂痕、最容易被打碎和重塑的“原材料”! 而在数据库的另一个隐藏模块里,还有一份更短的、标注着“已处理”或“待观察”的名单。上面的一些名字,赫然与张桐那本观鸟笔记上记录的部分“观察目标”重合! 这不仅仅是陈光宇个人的罪恶,这是一个网络!“乌鸦”或者说“深渊”,在利用陈光宇这类伪君子作为前端筛选器,为他们寻找合适的“资源”!一部分被用于满足陈光宇之流的变态欲望,而另一部分,可能被输送向了更黑暗的、不为人知的目的地! 张桐,不仅仅是内部的清道夫,他很可能也负责对这些“资源”进行后续的“评估”和“处理”! “妈的……这群畜生!”赵建国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一条条充满绝望气息的个人信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比单纯的谋杀更令人发指,这是在系统性地摧毁人生。 林深盯着屏幕,目光锐利如刀。他终于明白,“乌鸦”和“深渊”运作的根基是什么了。他们不仅在物理世界拥有“乌鸦”这样的暴力执行者,在精神层面,他们更擅长寻找、利用并放大社会的伤口,将活生生的人,异化为可以随意使用和丢弃的“资源”! 李默的妹妹,只是这庞大名单上,微不足道的一个数字。 而这份名单,显然需要“更新”。意味着这个邪恶的筛选和输送过程,从未停止,甚至可能在警方调查的压力下,变得更加隐秘和高效。 “备份数据!立刻根据这份名单,联系所有能找到的当事人及其家属,核实情况,提供保护!”林深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同时,对比数据库里的信息与近期所有失踪人口报案、精神疾病突发案例,寻找交叉点!” 新的线索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更黑暗殿堂的大门。但门后的景象,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案子,一个凶手,而是一个寄生在社会肌体之上,不断汲取着绝望和痛苦为养分的庞大阴影。 林深走出技术科,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却感觉肺里充满了铁锈和血腥的味道。 名单已经到手,但狩猎,才刚刚进入最血腥的阶段。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章 重压 “净化”名单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烫在专案组每个人的心头。技术科里,打印机嘶哑地吞吐着纸张,将一条条承载着破碎人生的信息具象化,很快就在桌上堆起了触目惊心的小山。 指挥部里烟雾缭绕,赵建国面前的烟灰缸又满了。他没再暴躁地踱步,而是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坐在那里,只有偶尔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眼中密布的血丝,显示着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在他脑子里自动转化成一幅幅画面——那些被诱骗、被折磨、被像物品一样评估打分的年轻面孔。他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能勉强压住那想要摧毁一切的暴怒。 秦望舒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她快速翻阅着打印出来的部分名单摘要,指尖冰凉。作为法医,她见惯了死亡和创伤,但这种系统性的、将活人“资源化”的冷酷,依然让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她注意到名单上几个标注为“已处理”的名字,其时间点与法医中心接收到的、几具死因不明或认定为“自杀”的年轻死者档案存在重合。当时只觉得是悲剧,现在看,恐怕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 陈诺的键盘声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正按照林深的指令,将名单数据与全市近三年的失踪人口库、精神卫生中心非正常入院记录进行交叉比对。屏幕上不断跳出匹配项,每一声提示音都像锤子敲在人心上。范围太大了,时间跨度也太长了,很多线索可能早已湮灭在时间里。 “头儿,”陈诺的声音带着干涩,“初步比对……至少有十七个名单上的人,在过去三年内被报失踪,至今未找到。还有九个,有严重精神问题入院记录,其中三个……已经死亡,死因记录为自戕或意外。” 死亡数字冰冷地砸在空气中。 林深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与名单相关的线索、人名、以及巨大的问号。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着笔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压力像无形的巨石,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来自上级限期破案的命令,来自社会舆论对之前“深渊之眼”事件悄然发酵的关注,来自内部可能仍未清除干净的隐患的猜忌,更来自眼前这份名单所代表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人命债。 他知道,专案组现在就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联系所有能找到的名单当事人和家属,分组进行,注意方式方法,避免造成二次伤害。优先联系那些标注为‘待观察’或近期被记录的人。”林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制住的疲惫,“老赵,你负责协调外勤,确保摸排人员的安全,我怀疑‘乌鸦’不会坐视我们接触这些‘资源’。” 赵建国重重地点了点头,抓起对讲机开始布置,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狠劲。 命令下达,庞大的机器再次艰难地运转起来。但气氛并未好转,反而因为接触到更多具体、悲惨的个案而更加压抑。不断有外勤人员传回令人心情沉重的消息——有的家庭早已崩溃,父母一方病倒或去世;有的当事人精神恍惚,无法正常交流;还有的,干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希望像风中残烛,明明灭灭。 林深给自己冲了杯浓得发苦的咖啡,靠在茶水间冰凉的墙壁上,短暂地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团队里弥漫的那种无力感和愤怒在交织、发酵。张桐的背叛像一根毒刺,让彼此间的信任变得脆弱。赵建国近乎自虐的工作状态,秦望舒愈发沉默的专注,陈诺眼中越来越多的红血丝……每个人都像是在暴风雨中航行的一条破船,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支撑。 他不能倒下。他是船长,必须看清方向,哪怕前方是更深的黑暗。 他想起李默那双绝望中透着一丝祈求的眼睛。那份名单是李默在极度恐惧下交出来的,这或许是他能做的、最后的反抗。这个年轻人,本身也是这个巨大悲剧的产物,从受害者变成了复仇者,如今又成了线索的提供者,身份在加害与被害之间模糊不清。 还有“深渊”。它递出刀子,催化仇恨,又冷眼旁观,甚至可能也在利用警方的调查,达成某种更深层的目的。它就像一只隐藏在网络深处的蜘蛛,耐心地编织着巨大的网,等待着猎物挣扎到精疲力尽。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提不起多少精神。他知道,仅仅找到名单是不够的,这甚至可能只是“乌鸦”和“深渊”想让警方看到的东西。他们必须找到名单的流向,找到那个接收并“使用”这些“资源”的终端。 就在这时,陈诺有些踉跄地冲进了茶水间,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震惊和困惑的表情。 “头儿……你……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林深立刻放下杯子,跟着陈诺回到技术科。 陈诺指着主屏幕,上面是一段经过增强处理的、从某个街角老旧治安监控探头提取的画面,时间就在“深渊之眼”事件发生前两小时。画面质量很差,雪花点多,但还是能看清,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低着头的身影,快速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公园那个后来发出异常信号的WiFi杆底部的检修口里。 “我们之前只关注了信号本身,没仔细查信号源是怎么被安置的……”陈诺解释道,将画面放大、降噪。 那个身影的动作很快,很专业,放下东西后立刻离开,全程没有抬头。但在转身的某一帧,借助路灯的一点反光,捕捉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侧脸轮廓。 陈诺将这张模糊的侧脸截图,与他刚刚正在比对的“净化”名单数据库中的照片进行快速人脸识别比对。 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 【匹配度:91.7%】 匹配的照片,来自名单中一个名叫“孙小雨”的二十二岁女孩。数据库记录显示,她因家庭变故和求职挫折被陈光宇基金会“援助”过,性格评估为“内向,依赖性强,易引导”,状态标注为…… “已转化”。 “已转化”? 一个被系统评估为“易引导”、标注为“已转化”的名单上的受害者,在替“乌鸦”放置信号发射装置? 林深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们之前以为“乌鸦”只是在利用和丢弃这些“资源”。 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章 已转化 屏幕上的匹配结果,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指挥部里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震荡。91.7%的匹配度,几乎可以断定,那个在“深渊之眼”事件前放置信号装置的身影,就是名单上标注为“已转化”的孙小雨。 “‘已转化’……”赵建国盯着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什么意思?被他们……洗脑了?变成他们的人了?” 这个词比“已处理”更让人不寒而栗。“处理”可能意味着消失、死亡,是一种终结。而“转化”……听起来像是某种……扭曲的“新生”。 秦望舒快步走到电脑前,调出孙小雨的详细档案。二十二岁,美术专业毕业生,父母早逝,由奶奶带大,性格敏感内向。因毕业作品被剽窃、求职屡屡受挫而陷入深度抑郁,被陈光宇基金会以“艺术疗愈”名义接触并“援助”。记录显示,她在接受“援助”三个月后,精神状态“显着改善”,变得“积极开朗”,随后标注状态变为“已转化”。 “看这里,”秦望舒指着档案里一张后期拍摄的照片,与早期照片相比,孙小雨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早期的迷茫和脆弱被一种……空洞的坚定所取代,嘴角带着一丝模式化的、缺乏温度的浅笑,“眼神和微表情不自然,带有被长期心理干预和暗示的特征。如果结合可能使用的药物控制……”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不是简单的威逼利诱,这可能是一套完整的、旨在摧毁个体意志并重塑其人格的邪恶流程。将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工具,或者……信徒?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孙小雨给我找出来!”赵建国低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想到那些受害者可能不仅承受了苦难,甚至可能被扭曲成了施害体系的一部分,他就感到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林深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意识到,“乌鸦”和“深渊”的威胁等级,必须再次上调。他们不仅仅是在犯罪,他们是在制造一种病毒,一种能侵蚀人心、自我复制的邪恶。 “陈诺,以孙小雨最后已知地点为中心,扩大监控搜索范围,追踪她放置信号装置前后的所有行动轨迹。老赵,摸排孙小雨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她‘转化’之后可能接触的人。秦法医,我需要一份关于这种‘转化’可能采用的技术和手段的初步分析报告,越详细越好。” 命令迅速下达,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更重的石头。对手的影子变得更加诡异莫测。 对孙小雨的搜寻并不顺利。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自那天在公园出现后,便从所有常规监控中消失了。她原本的住所早已退租,亲戚朋友也表示很久没有她的消息,只知道她“找到了好工作,去了外地”。 陈诺调动了全市的交通卡口记录、手机基站信号(孙小雨名下手机早已停机)、甚至是一些民间安装的私人摄像头数据,依旧一无所获。孙小雨具备相当程度的反侦察意识,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将她隐藏得很好。 就在调查似乎又要陷入僵局时,一个负责外围摸排的年轻队员带回了一条看似不起眼的线索。他走访了孙小雨曾经租住小区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店员对孙小雨有印象,说她以前经常半夜来买泡面和啤酒,总是低着头,很阴郁的样子。但大概半年前开始,她突然不来了。大概就在她“转化”后不久。 “不过……”店员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大概一个月前吧,有天凌晨,我好像看到过她一次,就在街对面,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子没挂牌照,当时觉得有点怪,但也没多想。” 黑色的无牌商务车?一个月前? 时间点正好在陈光宇案发前后,警方调查压力最大的时候。 “车型?有什么特征?”年轻队员追问。 “就……很普通的别克GL8那种,黑色的,洗得挺干净。哦对了,”店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车尾保险杠右边,好像贴了个很小的贴纸,白色的,像个……鸟的爪子?还是什么的,没看清。” 鸟的爪子?! 乌鸦的爪子! 这条线索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调取便利店周边所有可能拍到那个时间段、那个路口的监控!民用、治安、交通,一个都不要放过!”林深立刻下令。 海量的监控录像被调取出来,技术科的队员们在陈诺的带领下,开始一帧一帧地筛查。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一段距离较远、画面模糊的交通摄像头录像中,捕捉到了那辆黑色无牌别克GL8的短暂身影。它接上孙小雨后,迅速驶离,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通过追踪这辆车的行驶轨迹(尽管它多次刻意避开主干道摄像头),并结合一些零星的、未被覆盖的路径推断,陈诺大致划出了这辆车最终可能驶向的区域——城北,那片正在大规模拆迁、等待改造的老工业区和城中村混杂地带。那里环境复杂,监控覆盖率低,流动人口多,是藏匿的绝佳地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范围虽然缩小了,但依旧如同大海捞针。 “怎么办?拉网式排查?”赵建国看向林深,眉头紧锁。那片区域面积不小,人员复杂,大规模排查必然动静极大,很容易打草惊蛇。 林深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行。对方很警惕。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目光投向白板上孙小雨那张后期拍摄的、眼神空洞的照片。 “既然他们在‘转化’受害者,那么,这些被‘转化’的人,一定需要某种……‘维系’或者‘指令’。”林深缓缓说道,“孙小雨被派出来执行放置信号装置的任务,这说明她并非被完全囚禁,她有一定的活动能力,但也必然受到严格控制。” 他转向陈诺:“假设‘转化’过程涉及药物或者特定的心理控制手段,那么他们一定有一个据点,用来集中‘管理’这些被‘转化’者,或者定期进行‘维持治疗’。这个据点,很可能就在城北那片区域。”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秦望舒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一个能吸引他们再次动用孙小雨,或者其他‘已转化’者的诱饵。”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深。 诱饵? 林深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份长长的“净化”名单。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也许……我们不需要制造诱饵。”林深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也许,诱饵……已经在那里了。” 他指向名单上,几个和孙小雨情况类似、被标注为“已转化”,但近期似乎处于“静默”状态的名字。 “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制造一个看似‘失控’或‘可能暴露’的假象……‘乌鸦’为了保全他们‘转化’的成果,清理隐患,很可能会派出他们觉得可靠的‘自己人’……比如孙小雨,前去处置。” 引蛇出洞。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一旦被识破,不仅会惊动对方,导致线索彻底中断,更可能让作为诱饵的目标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每个人都清楚这个计划的分量。 “找谁?”赵建国沉声问,眼神锐利。 林深的手指在名单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那是一个名叫“吴超”的年轻男子,二十五岁,因网络赌博欠下巨额债务被基金会“援助”,性格评估“冲动,易操控”,状态标注“已转化”,但最近的记录旁有一个小小的黄色标记,备注是“近期情绪略有波动,需观察”。 一个看似出现了微小裂痕的“已转化”者。 也许,他是最合适的“鱼饵”。 “就是他。”林深点了点那个名字,眼神冰冷而坚定。 狩猎,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不仅要找到猎物,还要引诱猎物,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而陷阱的两端,都连着看不见的刀刃。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鱼饵 城北,老轴承厂家属区。 这片建于上个世纪的红砖楼群,像一群被时代遗忘的疲惫老人,在日益繁华的城市边缘苟延残喘。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和斑驳的雨渍,窗户大多破旧,有的甚至用木板钉死。狭窄的巷道里堆放着各种杂物,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垃圾隐约的酸腐气。这里的居民大多是舍不得离开的老人,或是一些收入微薄、只能在此栖身的租客,人员流动大,彼此陌生,是城市地图上一个近乎盲区的角落。 吴超就住在这里,一栋筒子楼的三层,房间号307。根据名单记录,他在这里租住了快一年,深居简出,偶尔会出门购买大量方便食品和香烟。 此刻,在这栋破旧筒子楼对面,一栋同样破败的、几乎无人居住的二层小楼里,赵建国正透过一个伪装成墙体破损处的观察孔,死死盯着307的窗户。他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伪装网,像一尊融入了环境的石像,只有偶尔调整望远镜焦距时,手臂肌肉才会微微牵动。耳机里传来各个布控点位低沉的确认声,如同蛰伏猎物的呼吸。 “A点到位。” “B点视野清晰。” “C点通道封锁。” 一张无形的网,已经在这片破败的区域悄然撒开。 林深坐在距离几个街区外的一辆伪装成快递货车的指挥车里,面前是多个由隐藏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包括吴超房间楼下巷口的广角镜头,以及一个利用微型无人机从远处高空拍摄的、覆盖筒子楼区域的俯瞰画面。陈诺在一旁紧张地监控着所有通讯频道和可能出现的异常信号。 “目标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外出。”赵建国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不耐烦,“妈的,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 “耐心点。”林深的声音平稳,“鱼饵已经放下,等着就是。” 他们的计划并不复杂,但执行起来却充满风险。两天前,一个伪装成社区工作人员的女警,以“登记流动人口信息”为名,“无意中”向吴超透露,近期警方可能会对这一片进行集中清查,提醒他注意。同时,在吴超偶尔会去的一个黑网吧里,安排了一场小小的“意外”,让吴超“偶然”听到有人议论警方似乎在找几个从“圣恩教会学校”出来的人。 双重暗示,制造紧张感。对于一个被标注为“情绪略有波动”的“已转化”者,这种来自外界的压力和潜在的暴露风险,很可能触发其背后的控制机制。 现在,就是等待。等待“乌鸦”做出反应,派出他们觉得可靠的“清道夫”——很有可能,就是孙小雨。 时间在沉闷的等待中流逝。筒子楼里偶尔有老人蹒跚出入,收废品的吆喝声在巷子里回荡,一切看起来平静而破败。 吴超的房间窗帘一直拉着,没有任何动静。 下午三点多,天色有些阴沉。一阵急促的、带着哭腔的争吵声突然从吴超所在的楼层传来,打破了沉闷。 “你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是吴超的声音,嘶哑,激动,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狂躁。 “超哥!你别这样!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哭音和哀求。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你们都一样!都是来害我的!滚!”伴随着吴超的怒吼,是东西被砸碎的刺耳声响。 埋伏点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这不是计划内的戏码! “怎么回事?”林深立刻问道。 “不清楚!不是我们的人!”赵建国语速极快,“房间里好像有别人!一个女的!” 计划出现了意外变量! “能识别身份吗?”林深追问。 “看不到正脸!穿着普通,像是……来看他的?”赵建国努力调整着观察角度。 房间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和吴超越来越语无伦次的咆哮,内容涉及“钱”、“控制”、“不想再这样下去”等等碎片化的词语。 几分钟后,307的房门被猛地拉开,一个穿着灰色外套、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年轻女人哭着跑了出来,快步冲下楼梯,消失在巷口。 “女人离开了!情绪激动!需要跟踪吗?”B点负责巷口的队员立刻请示。 林深快速权衡。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份不明,可能是无关人员,也可能与“乌鸦”有关。跟踪有可能获得新线索,但也可能打草惊蛇。 “C组,保持距离,秘密跟踪那个女人,查明身份。其他人,保持原位,提高警惕!”林深果断下令。 一个小队立刻悄然跟上那个哭泣离开的女人。 指挥车里,气氛更加紧张。意外的插曲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时间继续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吴超的房间再次陷入死寂,仿佛之前的争吵从未发生。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破旧的家属区更加昏暗,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感到疲惫和疑虑时,陈诺那边突然传来了警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头儿!捕捉到微弱共振信号!强度在缓慢增强!来源方向……正在接近目标区域!” 来了!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信号源在移动!速度……步行!已经进入家属区西侧入口!”陈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指挥车里的屏幕立刻切换到家属于区西侧几个隐蔽摄像头的画面。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深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娇小身影,正不疾不徐地沿着墙根的阴影行走。她低着头,步伐稳定,没有任何东张西望的多余动作,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和走路的姿态,与监控中放置信号装置的孙小雨极其相似! “目标出现!确认是孙小雨!她朝筒子楼去了!”赵建国在埋伏点低声报告,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鱼儿,终于上钩了! 孙小雨没有直接进入吴超所在的单元楼,而是绕到了楼后,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家具和建筑垃圾,更加黑暗。她在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丢弃旧橱柜的阴影里蹲下身,动作熟练地摸索着。 “她在干什么?”赵建国眯着眼,努力想看清。 只见孙小雨从那个旧橱柜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类似遥控器的东西,然后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快速向吴超所在的单元楼走去。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楼侧,利用外墙一些凸起的砖缝和老旧的水管,像一只灵巧的猫,无声无息地攀爬了上去,直接来到了吴超所在的三楼窗户下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她要干什么?直接动手? 孙小雨一只手扒着窗沿,另一只手拿着那个小装置,似乎在调整着什么。她没有试图打开窗户,而是将那个装置小心翼翼地吸附在了吴超窗户玻璃的外侧,靠近边框的位置。 那是一个……窃听器?还是别的什么? 完成这个动作后,孙小雨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原路返回,敏捷地落到地面,将那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放回原处,然后压低了帽檐,沿着来时的路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她没有接触吴超,只是安装了一个设备。 “她走了!安装了一个不明设备在吴超窗外!C组,继续跟踪孙小雨!A组,等目标走远,立刻上去回收那个设备!小心可能有陷阱!”林深快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孙小雨的出现和行动,证实了吴超确实处于“乌鸦”的监控之下。但她没有采取更激烈的措施,只是加强了监控,这说明什么?是因为下午那个意外出现的女人,让他们决定先观察?还是吴超的“波动”在他们可控范围内? 很快,技术队员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吸附在窗外的装置取了回来。经过初步检查,那是一个高性能的、带震动感应和远程传输功能的监听器。 “乌鸦”在监听吴超。他们在评估风险,决定下一步行动。 鱼饵起作用了,但咬钩的方式,和预想的有些不同。 跟踪孙小雨的小队传回消息,她离开家属区后,搭乘了一辆公交车,几经换乘,最后消失在了城北那片待拆迁区域深处,那里环境复杂,跟踪难度极大,为了避免暴露,小队只能放弃继续追踪。 线索,指向了那片如同迷宫般的区域。 林深看着屏幕上孙小雨最后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第一步已经迈出,他们找到了“乌鸦”活动的一个节点。接下来,就是要顺着孙小雨这根藤,摸到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瓜。 夜还很长,而隐藏在城北那片黑暗中的秘密,似乎才刚刚露出一角。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章 巢穴微光 孙小雨像一滴墨水,消失在城北那片等待拆迁的破败迷宫里。跟踪小队传回的最后画面,是她拐进一条堆满建筑垃圾、连导航地图都懒得标注的死胡同,然后便再无踪影。那片区域太大了,废弃的厂房、密密麻麻的自建房、如同肠道般曲折狭窄的小巷……别说藏一个人,藏一支军队都绰绰有余。 指挥部里,短暂的兴奋过后,是更深的凝重。鱼饵引出了目标,却没能指明巢穴的确切位置。 “妈的,跟丢了!”赵建国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几个空饮料罐跳了起来。他眼睛里全是熬夜和焦躁催出的红血丝,像两团燃烧的炭火。“那片地方跟马蜂窝似的,怎么找?!” 林深没理会他的暴躁,目光落在技术科刚刚送来的、从吴超窗外回收的那个监听器的分析报告上。设备很专业,市面上不常见,但来源依旧无法追溯。对方显然有稳定的、不为人知的装备渠道。 “孙小雨回去,一定会汇报吴超的情况,包括那个意外出现的女人。”秦望舒冷静地分析,“‘乌鸦’会重新评估风险。如果他们觉得吴超仍有价值,或者需要进一步确认他的状态,可能还会派人接触,或者……采取更直接的‘清理’措施。” “所以我们还得守着那个吴超?”赵建国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万一他们不来呢?我们就这么干耗着?” “不能只等。”林深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彻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孙小雨最后消失的区域,就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老赵,你带一队人,换上便装,以街道排查安全隐患或者动员拆迁的名义,进入那片区域,进行初步摸排。不要带任何敏感设备,眼睛就是最好的工具。” 他看向陈诺:“你负责技术支持,利用现有的市政监控和可能的私人摄像头,对那片区域进行全天候影像分析,寻找任何规律性的异常,比如特定车辆、人员在固定时间点的出入。同时,尝试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微弱的共振信号。” 最后,他转向秦望舒:“秦法医,你和我一起,再审吴超。下午那个女人是关键,我们必须知道她是谁。” 任务分派下去,庞大的调查机器再次发出低沉的轰鸣,转向新的方向。 再见吴超,是在看守所的心理疏导室。他比之前更加萎靡,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坐在那里不停地抖腿,眼神躲闪,不敢与林深和秦望舒对视。下午那场失控的争吵显然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 “吴超,”林深没有绕圈子,直接拿出了下午那个哭泣离开的女人的模糊监控截图(从巷口摄像头提取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吴超瞥了一眼照片,身体猛地一颤,抖腿的频率更快了,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她下午去找你,吵得很厉害。”秦望舒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她提到了钱,控制,不想再这样下去。她是在担心你,对吗?” 吴超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她是你妹妹,吴玲,对吗?”林深根据名单上有限的亲属信息,做出了推断。名单记录吴超有一个妹妹,在邻省读大学。 吴超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泪水混合着恐惧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抽气,算是默认了。 “她怎么找到你的?你们说了什么?”林深追问。 “她……她放暑假……偷偷跑回来的……”吴超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她……她感觉我不对劲……一直在网上问我……我……我没忍住……跟她说了点……她就……”他双手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我不该说的……我会害死她的……他们会知道的……他们什么都知道……” 从他的碎片化叙述中,林深和秦望舒大致拼凑出了经过:吴玲察觉哥哥性情大变,言语混乱,放心不下,利用暑假偷偷返回,找到了吴超的住处。面对妹妹的追问和眼泪,精神压力巨大的吴超 partially崩溃,透露了自己被控制、无法摆脱的困境,但恐惧让他不敢说出更多细节。争吵中,吴超既渴望妹妹的帮助,又害怕连累她,情绪彻底失控。 “他们……他们会不会对我妹妹……”吴超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是极致的恐惧。 “我们会找到她,保护她。”林深承诺道,语气不容置疑。这不仅是安抚,也是必须采取的行动。吴玲的出现和知情,让她也成为了“乌鸦”可能的目标。 这个消息立刻传回了指挥部。一组外勤队员被派去邻省吴玲的学校及其可能落脚的地方进行寻找和保护。 与此同时,赵建国那边穿着街道办的蓝马甲,带着几个人,骂骂咧咧(一半是演技,一半是真烦躁)地踏入了城北那片待拆迁的迷宫。 这里的环境比想象的还要糟糕。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废弃的房屋门窗洞开,像骷髅空洞的眼窝。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垃圾腐烂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仅剩的几户人家,也大多是老人,对外来者充满警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排查安全隐患!都注意点儿啊!乱拉电线的一律剪断!”赵建国粗着嗓子喊道,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可能的藏身角落。 他们进展缓慢,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很多小路连地图上都没有,GPS信号时断时续。 另一边,陈诺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影像资源,对那片区域进行拉网式筛查。海量的视频数据几乎要撑爆服务器。他设置了一些智能识别规则:频繁出入的无牌车辆、在固定时间出现在固定地点的人员、携带特定尺寸包裹的人…… 时间在枯燥的筛查和缓慢的摸排中流逝,一整天几乎毫无所获。 直到傍晚,夕阳给这片破败之地涂上一层凄凉的橘红色时,陈诺那边终于有了一个微小的发现。 他在一段某便利店(位于拆迁区边缘)私人摄像头拍摄的视频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孙小雨!时间就在昨天傍晚! 她依旧戴着帽子和口罩,但走路的姿态和身形不会错。她走进便利店,快速购买了大量瓶装水、压缩饼干和电池,然后拎着一个沉重的购物袋,再次消失在巷子深处。 购买的是生存物资,而且量不小!这强烈暗示,她不是一个人,她要去的地方,藏着不止一个人! 陈诺立刻根据孙小雨离开的方向和速度,结合地形图,大致划出了一个可能的目的地范围——一片由三四个废弃小厂区和一片密集自建房组成的区域,面积依然不小,但比之前已经缩小了很多。 “范围缩小了!重点排查这个区域!”林深在指挥车下令,声音中透着一丝久违的锐气。 赵建国收到指令,立刻带着人向目标区域靠拢。天色渐暗,废墟间的阴影拉长,如同张开的怪兽巨口,环境更加险恶。 他们借助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里更加寂静,连流浪猫狗都少见。 在一处墙皮剥落、写着巨大“拆”字的废弃小化工厂院墙外,赵建国停下了脚步。他鼻子抽动了几下,像猎犬一样在空气中分辨着。 “有味道……”他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说,“很淡……消毒水?还有……一股子电子元件烧糊了的味儿?” 化工厂有消毒水味不奇怪,但混合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就显得极其不寻常。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敏捷地翻过低矮的院墙,潜入厂区内侦查。 几分钟后,耳机里传来队员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赵队!有发现!厂区最里面那排平房,靠右边第二间!窗户被木板钉死了,但门缝底下有光!很弱,像是显示器发出的光!门口地面有新鲜的脚印和轮胎印!” 找到了?! 所有人心头一跳。 “不要轻举妄动!原地监视!确认内部情况!”林深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极强的克制,“等待后续支援!” 巢穴的微光,终于在无尽的黑暗摸索中,隐约闪现。 猎手们屏住呼吸,收缩包围圈,等待着最终突击的时刻。空气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章 鸦群 废弃化工厂的围墙内,时间像凝固的沥青。赵建国蹲在一截断裂的水泥管后面,耳朵紧贴着对讲机的耳机,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那扇透出微光的门就在三十米外,像是黑暗里一只半睁半闭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空气里的味道更明显了。消毒水混杂着电子设备过热特有的焦糊味,还有一种……很淡的、甜丝丝的气息,有点像医院输液室,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怪异。 “林队,”赵建国把声音压得极低,气流从齿缝里挤出来,“门缝底下有光,很弱,蓝汪汪的,像电脑屏幕。门口脚印杂乱,至少有三四个人出入。轮胎印是新的,小型货车。” 指挥车里,林深盯着屏幕上由前方队员头盔摄像头传回的模糊画面。那扇门看起来普普通通,锈迹斑斑的铁皮,但门框边缘似乎有后期加固的痕迹。窗户被木板钉死,缝隙里透着微弱的光。 “能听到里面动静吗?”林深问。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是侦查队员把监听设备尽量贴近地面或墙壁。 “有……很小的嗡嗡声,像是服务器或者多台电脑散热风扇……还有……敲键盘的声音?很轻,但很密集。”队员的声音紧绷,“没人说话。” 一个运行中的电子据点。不是简单的藏身处。 “外围封锁完成了吗?”林深看向陈诺。 陈诺眼睛盯着几个代表外围布控点的绿色光斑,用力点头:“A、B、C三个出口全部卡死,无人机高空监控就位,热成像显示建筑物内有至少四个热源,分布在不同房间。但是……”他顿了顿,“这片区域的民用通讯信号被严重干扰,有强屏蔽场。” 专业手段。果然是巢穴。 林深吸了口气,那口气带着指挥车里浑浊的空气和冰冷的决心。“老赵,准备突击。A组破门,B组掩护,C组封锁后路。记住,优先控制人员,保全电子设备。对方可能有武器,行动要快!” “明白!”赵建国的回应短促有力。 黑暗中,黑影开始无声地移动,像水银一样沿着墙壁和废弃设备的阴影向那扇门汇聚。破门锤被轻轻抬起,枪口在昏暗光线里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 赵建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他朝手持破门锤的队员点了点头,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屈下。 三。 二。 一! “砰——!!!” 巨响撕裂了化工厂死寂的夜空!锈蚀的铁门被整个撞得向内飞开,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警察!不许动!” “突击!突击!” 吼声和强光手电刺目的光柱同时涌入! 门后的景象,让冲在最前面的赵建国和几名队员猛地刹住了脚步,呼吸为之一窒。 这里根本不像住人的地方。更像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控制中心。 大约四十平米的房间里,靠墙摆着两排长桌,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电脑主机、显示器、信号中转设备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电子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代码流、监控画面分割屏,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加密通讯软件的界面。电线像藤蔓一样在地上蜿蜒,连接着几个嗡嗡作响的大型蓄电池组。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消毒水味和电子焦糊味浓得化不开。 而在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简陋的行军床。床上躺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都很年轻,穿着统一的灰色棉质衣裤,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们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手臂上连着静脉输液管,床头摆着生命体征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着平稳的波形和数字。 他们像是在……沉睡?或者说,被维持在一个最低限度的生命状态? 更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的额头正中,都贴着一块小小的、黑色的电极片,有细线连接到旁边的电脑主机上。 “操……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有点发飘。 赵建国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些“沉睡”的人身上移开,枪口迅速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检查所有房间!控制所有人!” 队员们分散开,踹开相邻几个房间的门。里面大多是空的,堆放了些杂物和更多的电子设备。只有一个房间里,他们找到了人。 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头发油腻、戴着厚厚眼镜的瘦小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想销毁一台笔记本电脑里的数据。他被两名队员死死按在墙上时,眼镜都歪了,脸上全是惊恐的汗水,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我只是维护设备……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孙小雨呢?!”赵建国一把揪住这男人的衣领,几乎把他提离地面,低吼道,“那个女人在哪?!” “她……她……”男人吓得浑身发抖,眼神乱瞟,看向房间最里面一个挂着厚重防尘布帘的隔间。 赵建国松开他,几步冲到隔间前,猛地掀开布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里面空间更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也有一台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加密通讯界面,但已经断开。床上,孙小雨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没戴氧气面罩,也没输液。穿着普通的家居服,闭着眼,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赵建国心中一紧,上前两步,伸手探向她的颈动脉。 手指触到的皮肤,冰冷,僵硬。 没有脉搏。 “医务兵!!”赵建国回头大吼。 随队的急救人员立刻冲了进来,快速检查后,摇了摇头:“瞳孔扩散,尸僵已经开始,死亡时间……估计超过六小时了。” 孙小雨死了。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他们布置监控、等待她再次出现的这段时间里,她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个巢穴里。 赵建国感觉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窜上头顶,烧得他眼前发黑。他转身,几步跨到那个被控制住的技术员面前,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谁干的?!她怎么死的?!” “我……我不知道……”技术员几乎要哭出来,“我……我只是接到指令……守在这里……维持设备运行……她……她傍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说累了要休息……我就没管……刚才……刚才你们冲进来之前……我才发现她……她没气了……” “指令?谁的指令?!”林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刚赶到,脸色在闪烁的屏幕光下显得异常冷峻。 技术员看到他肩章,抖得更厉害了:“匿……匿名的……加密频道……每次都不一样……我只负责设备……真的……” 林深没再逼问,他知道从这个吓破胆的小角色嘴里问不出核心的东西。他走到孙小雨的床边。 秦望舒已经戴好手套,开始进行初步尸表检查。她翻开孙小雨的眼睑,检查口腔,然后轻轻解开她的衣领。 在孙小雨左侧锁骨下方,一个熟悉的、线条硬朗的乌鸦烙印,清晰可见。与刘永福手腕上的如出一辙,只是位置不同。 “没有明显外伤痕迹。”秦望舒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需要进一步尸检确定死因。但结合现场情况……”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些沉睡的、被仪器维持生命的人,以及连接在他们额头和电脑之间的电极线,“可能涉及药物控制,或者……某种强制性的神经干预被突然终止。” 强制终止?灭口? 因为孙小雨暴露了?因为吴超那边出现了意外?还是因为……警方已经摸得太近? 林深的目光扫过房间里那些闪烁的屏幕。一台主显示器上,分割的画面里,赫然有吴超所住筒子楼附近的几个监控视角!另一个画面里,是公园“城市之眸”喷泉的实时影像!甚至还有一个画面,似乎是某个交通路口的摄像头,角度正对着市局大楼的侧门! 他们一直在被监视。全方位,多角度的监视。 “陈诺!”林深喝道。 “在!”陈诺已经带着技术队冲了进来,看到这场景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但立刻扑向了那些还在运行的电脑和设备。 “所有数据!全部封存!一台设备都不能漏!”林深下令,“重点检查他们的通讯记录、监控日志,还有……”他看向那些连接在沉睡者额头上的电极线,“弄清楚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技术队立刻忙碌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始拷贝数据,检查设备。房间里充斥着硬盘读取的轻微嗡鸣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秦望舒初步检查完孙小雨,走到了那几个“沉睡者”床边。她仔细观察着他们的生命体征监护仪,又检查了他们手臂上的输液标签和额头上的电极片。 “输注的是混合营养液和镇静类药物。”她低声对林深说,“电极片……似乎是用于接收低频神经电信号刺激?或者是……上传神经活动数据?”她的眉头紧紧蹙起,“这像是在……维持一种低意识状态,同时可能进行某种外部干预或信息输入。” 林深看着那几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想起了那份“净化”名单,想起了“已转化”的标注。 难道所谓的“转化”,就是把人变成这种……可以被远程控制、维持最低生命体征的“终端”?或者“接收器”? “头儿!”陈诺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带着震惊,“你看这个!” 他指着其中一台刚刚破解了部分权限的电脑屏幕。上面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大量视频文件,文件名是按日期和代号排列的。 陈诺点开了最新日期的几个。 视频画面晃动,视角很低,像是偷拍。内容令人不寒而栗:有的是跟踪偷拍某些特定人物(其中一些面孔,林深认出是警方正在保护或调查的“净化”名单相关人员);有的是一些公共场所的异常角度监控;甚至有一段,拍摄的是李默被绑架到码头仓库那晚,从仓库某个隐蔽角落拍摄的警方突入画面! 这些视频的拍摄者……很可能是这些被维持“沉睡”的人?或者……是被“转化”后、处于某种受控状态下的“执行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孙小雨放置信号装置,这些“沉睡者”提供监视视角……“乌鸦”在利用这些被控制的人,构建一个庞大而隐秘的“耳目”网络! “找到通讯记录了吗?他们和谁联系?”林深急问。 陈诺手指飞舞,调出一个被删除但刚刚恢复的通讯日志。最后一条发送记录,时间就在警方突击前不到十分钟。 接收方是一个无法追踪的匿名节点。 发送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加密代码。 陈诺尝试破解,几分钟后,屏幕上显示出解码后的信息: “巢穴暴露。‘观察哨’已静默。‘催化剂’数据包已传输。‘深渊’已收到。下一阶段,启动。” 巢穴暴露,指的是这里被警方发现。 “观察哨”已静默……孙小雨死了,这些“沉睡者”被控制,可不就是“静默”了? “催化剂”数据包……指的是从李默那里获得、又通过孙小雨或其他渠道传输出去的“净化”名单数据?还是指李默本人? “深渊”已收到。 下一阶段,启动。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危机感攥住了林深的心脏。他们捣毁了这个巢穴,抓住了几个小卒子,解救了几个被变成“工具”的受害者,但似乎……正好落入了对方设计好的步骤里。 “乌鸦”在利用警方的每一次行动,作为他们自己计划推进的节点! 就像他们利用李默杀死陈光宇,利用警方的调查压力逼迫刘永福暴露然后灭口,现在,又利用警方发现这个巢穴,来“静默”可能已经暴露的“观察哨”,并确认“催化剂”已经送达“深渊”,从而启动……所谓的“下一阶段”! 他们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 林深猛地转身,看向那个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技术员,一字一句地问: “‘下一阶段’……是什么?” 技术员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摇了摇头:“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权限……只到这里……‘下一阶段’……只有‘引导者’知道……” “引导者是谁?” “不……不知道……从来没见过……只有指令……” 线索,似乎又断了。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那行冰冷的“下一阶段,启动”,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这个巢穴,只是鸦群的一处临时栖枝。而真正的鸦群,早已飞向了更深的黑暗。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镜中人 技术员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白大褂蹭满了灰尘和某种可疑的油渍。审讯室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一层虚脱的冷汗,眼镜片后的眼睛失了焦,不停地眨动,仿佛这样就能把眼前残酷的现实眨成一场噩梦。 林深没坐在桌子后面。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技术员对面,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不远不近。赵建国抱着胳膊靠墙站着,像一堵沉默的、散发着怒气的墙。秦望舒坐在角落,膝盖上摊着记录本,笔尖悬着,随时准备落下。 空气里有种绷紧的、一触即碎的安静。 “姓名。”林深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 技术员哆嗦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才挤出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周……周文斌。” “年龄,职业。” “三、三十六……电……电子设备维修……”周文斌声音发飘,眼神不敢看林深,只盯着自己膝盖前一块地砖的裂缝。 “那个地方,”林深朝门口的方向偏了偏头,意指那个废弃化工厂里的巢穴,“你待了多久?” “三、三个月……可能四个月……我记不清了……”周文斌双手绞在一起,指关节捏得发白,“他们……他们找到我,说我技术好,给钱多,活儿也……也不难,就是维护那些机器,保证不停电,网络通畅……” “他们是谁?”林深追问。 周文斌猛地摇头,幅度很大,几乎要把眼镜甩掉:“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都是网上联系,加密的聊天室,打钱也是走的虚拟币,层层转账……我……我就见过孙小雨,还有……还有那几个躺着的……” “孙小雨怎么死的?”林深的问题陡然尖锐起来,像一把冰锥,直刺过去。 周文斌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向后缩了缩,仿佛想躲进墙壁里。“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那天傍晚回来,脸色就很难看,一句话不说,直接进了里间。我……我也没敢问。后来……后来我就听到里面没动静了,想着她可能睡了……一直到你们冲进来之前,我才发现……发现她……” “你发现她的时候,房间里有什么异常?”秦望舒忽然轻声插话,她的声音平稳,像一道清流,稍微冲淡了一点周文斌的恐惧。 周文斌愣了一下,努力回忆:“异常?好像……好像她床头那个小的信号发射器……指示灯灭了。平时……平时那灯一直是绿的,微微闪……我以为是设备故障,还想进去看看,但又怕打扰她……” 信号发射器?是类似李默身上的那种共振芯片的发射端? “那东西什么样?后来呢?”林深立刻问。 “就……就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火柴盒大小,连着电源线。后来……后来你们就冲进来了,我……我就慌了,想删电脑里的东西……”周文斌越说声音越小。 “那几个躺着的人,怎么回事?”林深换了方向,“他们额头上贴的是什么?连到电脑上干什么?” 提到这个,周文斌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畏惧和困惑的表情。“那个……是‘接收器’。他们……他们是‘镜面’。” “镜面?”林深捕捉到这个奇怪的词。 “嗯……”周文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乎觉得解释起来很困难,“我也……不太懂。上头给的说明书很复杂,大概意思就是……他们的意识……或者说一部分脑活动,被……被‘引导’过,变得很……很单纯,很‘干净’,可以接收特定的指令和视觉信息,然后……然后通过那个电极片和电脑,把‘看’到的东西传回去……” “传回去?传给谁?”赵建国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 “不……不知道……数据都是加密打包,自动上传到指定服务器的。我只负责保证设备和网络连接正常。”周文斌摇头,“他们……他们就像……像活的摄像头,可以远程‘借用’他们的眼睛看东西……孙小雨有时候会出去‘安装’新的‘镜面’,或者给已有的‘镜面’更换电池和补充营养液……” 活体摄像头?远程借用视觉? 这个描述让审讯室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秦望舒的笔尖在记录本上停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犯罪的范畴,触及了人性最黑暗的禁区。 “怎么‘引导’的?用什么方法?”林深的声音更冷了。 “我……我不知道具体过程……只听孙小雨提过一句,好像……好像是结合了药物,还有……还有一套特殊的‘净化流程’,在……在像之前那个‘圣恩教会学校’一样的地方……”周文斌的声音越来越低,“被选中的人,精神上……先被打碎,然后……再按照‘模板’重新……塑造成‘镜面’……” 打碎,重塑。工具化。 林深想起了陈光宇书房里盖在尸体上的“赎罪”绸布,想起了地下室笔记本上那些绝望的涂画,想起了名单上“已转化”那三个冰冷的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条完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链条逐渐清晰:陈光宇之类的伪君子负责前端“筛选”和初步“驯化”;“圣恩教会学校”是更深层次的“加工厂”;而像化工厂巢穴这样的地方,则是“成品”的“维护站”和“使用终端”。最终目标,是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没有自我意志、只会被动接收和传输信息的“镜面”,为“乌鸦”和“深渊”提供无所不在的“眼睛”。 “孙小雨是‘安装工’,你是‘维护员’。那谁是‘使用者’?谁在看这些‘镜面’传回去的东西?”林深盯着周文斌,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周文斌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恐惧:“‘引导者’……只有‘引导者’有权限调用‘镜面’的视觉流。我们……我们看不到。我们只负责保证‘镜子’不碎,画面清晰……” “引导者?”林深想起了最后那条信息,“‘下一阶段,启动’,这个‘下一阶段’,是什么?‘引导者’在哪里?” 周文斌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级别很低,只知道按指令维护设备……‘下一阶段’……‘引导者’……这些词我都是第一次在最后那条信息里看到……” 审讯暂时陷入了僵局。周文斌的恐惧是真的,他知道的也确实有限,只是一个庞大黑暗机器上最微不足道、也最容易替换的螺丝钉。 林深示意将周文斌带下去。门关上后,审讯室里沉默了片刻。 “妈的,”赵建国狠狠啐了一口,一拳砸在墙上,“忙活半天,就逮住个拧螺丝的!那些真正的杂种,连根毛都没摸着!” 秦望舒合上记录本,声音清冷:“但至少我们知道了‘镜面’系统的存在和运作方式。这解释了为什么‘乌鸦’总能预判我们的行动,为什么李默能被精准绑架,为什么吴超被严密监控。他们有一张由活人构成的、隐蔽的监视网。” “可孙小雨死了,‘镜面’被我们控制了,这张网不就破了吗?”赵建国问。 “破了一角而已。”林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周文斌说,孙小雨负责‘安装’新的‘镜面’。这说明‘镜面’的数量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化工厂那个,可能只是其中一个‘维护站’。而且……”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最后那条信息说,‘催化剂’数据包已传输,‘深渊’已收到。这意味着,无论‘镜面’系统是否受损,他们可能已经拿到了他们更想要的东西——那份‘净化’名单,以及可能由李默或其他人身上获取的其他‘数据’。他们的目的,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地监视,而是……收集。” “收集什么?”赵建国皱眉。 “收集绝望,收集人性的弱点,收集可以被他们利用和‘转化’的‘资源’。”秦望舒接口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寒意,“然后,用于他们所谓的‘下一阶段’。” 下一阶段……那会是什么?更大规模的“转化”?更激进的社会“净化”? 未知带来的沉重压力,再次笼罩下来。 就在这时,林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诺发来的信息,关于从化工厂巢穴电脑里恢复数据的初步发现。 “头儿,找到一个加密的‘镜面’登记簿。里面记录了十七个‘镜面’的代号、植入日期、最后活跃位置和状态。其中三个状态是‘休眠’(可能对应化工厂里那三个),四个是‘活动’,五个是‘待命’,还有五个……标注是‘丢失’或‘损坏’。” 十七个!已知的就有这么多! “另外,”陈诺的下一条信息紧接着传来,“在孙小雨的个人加密存储区里,找到一个没来得及销毁的坐标记录,和一个代号‘K-73’的备注。坐标指向城南的一个地方——‘蓝海’网络数据托管中心的备用发电机房。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 新的坐标!明天下午两点! “‘K-73’……”林深念出这个代号。他想起了在地下室墙内金属片上发现的“K-73 | VULT-RIS-008”。这是任务编号?还是某种优先级标识? 难道孙小雨在死前,正在准备一次新的“安装”或“维护”任务?地点是数据中心的备用发电机房?那里通常守卫森严,但也是城市网络的关键节点之一…… “通知外勤组,立刻对‘蓝海’数据中心及其周边进行秘密侦查布控。调取该中心所有人员、访客记录,尤其是近期与电力、网络维护相关的。”林深快速下达指令,“陈诺,重点分析这个坐标和‘K-73’代号,看看能不能和之前的线索关联上。” 新的线索出现,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指引着方向,却也可能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林深知道,他们与“乌鸦”和“深渊”的对抗,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危险的层面。对方不再仅仅是隐藏和杀戮,他们开始展示一种系统性的、渗透和控制的能力。 而警方,必须在这面由活人血肉和扭曲科技构成的“镜子”里,找到那个藏在最深处的、真正的倒影。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数据坟场 城南,“蓝海”网络数据托管中心。 这地方从外面看,像一座巨大的、毫无生气的灰色金属盒子,方方正正,窗户少得可怜,反射着上午有些惨淡的天光。它蹲在开发区边缘,周围是大片待建的空地和高低错落的广告牌,显得孤零零的,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感。空气里有种隐约的、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像是这栋建筑本身在呼吸,或者说,在消化着海量的比特与字节。 一辆不起眼的市政维修工程车停在距离数据中心主楼两百米外的路边,车身沾满泥点。车里,林深盯着面前几个小屏幕,上面是不同角度拍摄的数据中心外围画面。陈诺挤在旁边,膝盖上架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调取着这座数据堡垒的公开结构图和有限的安防信息。 “妈的,这地方像个铁王八。”赵建国坐在驾驶位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眼打量着那栋灰扑扑的建筑,“正规军把守,摄像头比蚊子还多,进出都要刷卡加虹膜。孙小雨那坐标指向备用发电机房?她怎么进去?挖地道?” 备用发电机房通常位于建筑地下或最偏僻的角落,独立供电,保障数据中心在主电源故障时仍能运转,是整座设施的要害之一,也是安保的重中之重。 “公开信息显示,‘蓝海’的安保由一家业内知名的专业公司负责,人员背景干净,流程严格。”陈诺推了推眼镜,屏幕光映在他脸上,“近三个月没有报告过任何安全漏洞或异常访问。不过……”他切换出一个内部通讯架构简图,“他们的安防系统内部网络,和核心业务数据网络是物理隔离的,但为了监控需要,有几个特定的数据接口……” “能黑进去吗?”赵建国扭过头。 陈诺苦笑:“头儿,你当我是电影里的黑客啊?这种级别的防火墙,没有内部权限或者预留的后门,强行突破警报立刻就会响遍整栋楼。而且,对方如果是‘深渊’,他们的技术只会更强,很可能反过来给我们下套。” 林深没有参与技术讨论,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数据中心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货运出入口。那里偶尔有穿着统一工服的人员驾驶着电瓶搬运车进出。“孙小雨不会硬闯。她一定有进去的方法。周文斌说过,她负责‘安装’和‘维护’。‘安装’什么?‘维护’谁?如果目标真的是发电机房,那里除了大型柴油机组和变电设备,还能有什么?” “散热?监控?”赵建国猜测。 “或者……接入点。”秦望舒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她一直在翻阅从化工厂巢穴带出来的、那些“镜面”设备的零散技术说明,“如果‘镜面’系统需要稳定、高速且隐蔽的数据回传通道,大型数据中心的备用供电和网络冗余线路,是理想的选择。而且,那里环境独立,很少有人长时间停留。” 把一个“镜面”或者信号中转装置,藏在数据中心最稳固的“心脏”旁边?这想法大胆得近乎疯狂,但也确实符合“深渊”那种隐藏在阳光下的黑暗风格。 “我们需要进去看看。”林深下了结论,“但不能用警方身份,也不能打草惊蛇。” “怎么进?冒充检修工?查查他们最近的维护排期……”陈诺开始敲键盘。 “来不及,也容易留下记录。”林深摇头,他指了指屏幕上那个货运口,“从那里。弄一辆和他们一样的电瓶车,衣服,工牌。” 赵建国眼睛一亮:“偷梁换柱?这个我在行!抓个落单的,问清楚交接班和检查流程,混进去!” “太冒险了!”陈诺反对,“万一被识破……” “没有万全之策。”林深打断他,“对方给我们留了坐标和时间,就像之前公园的信号杆。这可能是个陷阱,也可能是他们计划中必须完成的一环,我们耽搁不起。老赵,你带两个人,想办法搞定身份和车辆。陈诺,你负责在外围提供技术支援,尝试监控他们的内部通讯频率,万一我们暴露,需要你制造混乱。秦法医,你和我一起进去。” “我?”秦望舒有些意外。 “发电机房如果真有问题,可能需要你的专业眼光判断。”林深解释,“而且,两个人比一个人看起来更不像入侵者。” 计划仓促而冒险,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下午一点四十分。 一辆与“蓝海”数据中心同款的蓝色电瓶搬运车,悄无声息地驶向货运出入口。开车的赵建国已经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的深蓝色工服,帽子压得很低。林深和秦望舒坐在后面,穿着类似的衣服,身边放着几个贴着“精密仪器——轻拿轻放”标签的纸箱,里面是空的。 出入口的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捧着保温杯看手机。电瓶车靠近,他例行公事地抬头看了一眼,挥挥手里的刷卡器。 赵建国掏出从某个倒霉的、正在附近便利店吃泡面的真维修工身上“借”来的工牌,在刷卡器上晃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嘀。”绿灯。 “老张,今天不是你班啊?”保安随口问了句,眼睛还瞟着手机屏幕。 “跟人换了,家里有点事。”赵建国含糊地应道,声音故意憋得有点沙哑。 保安没再多问,摆摆手,抬起了栏杆。数据中心每天进出的外包人员不少,流动性大,只要工牌能刷开,没人会深究。 电瓶车缓缓驶入宽敞但光线略显昏暗的货运通道。空气里的那股低频嗡鸣声更明显了,混合着淡淡的机油和金属气味。通道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金属门,标识着“服务器集群A区”、“网络核心交换”、“冷库”等字样。 按照从那个维修工嘴里套出的简略信息,以及陈诺发到林深加密手机上的结构图,他们沿着通道向建筑深处驶去。越往里走,人工照明的痕迹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管道和设备自带的指示灯发出的幽光,温度也明显降低,有种走入巨兽腹腔的感觉。 备用发电机房位于地下二层,需要从一个专用的货运电梯下去。电梯门口需要再次刷卡和输入密码。 赵建国停好车,三人下来。林深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摄像头直接对准电梯口。陈诺那边已经通过截获的微弱内部通讯信号,大致推测出了几组常用密码,但无法保证准确。 赵建国再次刷卡,然后在密码键盘上快速输入了陈诺提供的第一组数字。 “嘀——嗒。” 红灯闪烁,显示错误。 第二组。 还是错误。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正一点一点逼近两点。 第三组。 “嘀。”绿灯亮起,电梯门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 三人迅速进入。电梯内部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个向下箭头的光标亮着。门关上,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地下二层。电梯门打开,一股更浓重的柴油味和沉闷的机器轰鸣声扑面而来。这里灯光更加昏暗,空间却异常高大,如同一个地下洞穴。几台庞大的柴油发电机组像沉默的钢铁巨兽蹲伏在阴影里,粗大的管道和电缆如同血管筋络,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纵横交错。 温度比上面更低,带着地底的阴冷。 “分开查看,注意隐蔽,寻找任何不寻常的装置、线缆,或者……人。”林深压低声音。 三人分散开,借助发电机组的庞大身躯作为掩护,在昏暗中仔细搜索。巨大的机器轰鸣掩盖了轻微的脚步声。 秦望舒沿着墙壁慢慢移动,强光手电调至最低档,光束扫过冰冷的混凝土墙面和密集的管线。她的目光锐利,寻找着与周围工业环境不协调的物品——多余的盒子,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线缆接头,颜色异常的标记…… 在第三台发电机组背后,靠近一个检修梯的阴影里,她的脚步停住了。 墙角的消防柜旁边,地面上有一块颜色略新的方形盖板,与周围陈旧的地面不太一样。盖板边缘没有积灰,像是经常被移动。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盖板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她戴上手套,轻轻将其掀开。 下面不是电缆沟,而是一个人工挖掘的、约半米见方的浅坑。坑底,固定着一个黑色的、书本大小的金属盒,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个指示灯微微闪烁。一根极细的、被巧妙伪装成普通信号线的缆绳,从金属盒侧面引出,沿着墙壁的缝隙,向上延伸,最终没入天花板复杂的管线丛中,不知去向。 “林队。”秦望舒对着领口隐藏的微型麦克风低声呼唤。 林深和赵建国迅速靠拢过来。 “就是这东西?”赵建国盯着那个金属盒。 林深示意秦望舒后退,自己小心地观察着金属盒和那根线缆的连接方式。“不像炸弹。像是……中继或者采集装置。”他想起“镜面”系统的描述,“可能是在窃取数据中心备用线路的冗余带宽,或者……在监听这条关键供电线路上的某些数据脉冲?” “拆了它?”赵建国问。 “等等。”林深看了一眼时间,一点五十八分。“孙小雨的坐标时间是两点整。这东西可能两点会有动作。陈诺,能远程读取这个盒子的信号吗?” 耳机里传来陈诺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我试试……捕捉到非常微弱的、规律性脉冲信号……不是数据流,更像是……心跳?或者状态确认信号……等等!有新的信号接入!很强!在往这个盒子发送指令!” 两点整! 几乎在陈诺话音落下的同时,那黑色金属盒上的一个绿色指示灯突然变成了急促闪烁的红色! “后退!”林深低喝一声,三人迅速远离那个浅坑。 但没有爆炸,没有烟雾。 几秒钟后,红色指示灯熄灭,一切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指令发送完成……信号切断了……”陈诺的声音传来,“我尝试追踪指令来源……跳转太快,消失了。” 对方在两点整,准时通过这个隐藏的装置,发送或接收了一次指令。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赵建国盯着那恢复平静的金属盒,一脸困惑。 林深眉头紧锁。这不像陷阱,更像是一次……远程操作。利用这个隐藏在数据中心心脏的装置,完成了某个指令的传输或确认。 “深渊”在通过这些散布在城市关键节点的隐蔽装置,操控着什么? 他看向那根消失在管线中的细缆。它最终通向哪里?数据中心的内部网络?还是外部某个接收点? “拆了它,带回去。”林深下令,“小心,可能有自毁机制。” 赵建国拿出专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开始拆卸那个金属盒。秦望舒则沿着那根细缆的走向,尽可能追踪,并用微型相机记录下路径。 就在赵建国即将把金属盒从固定架上取下来时,刺耳的消防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地下空间凄厉地炸响!同时,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应急照明灯亮起惨绿的光芒! “怎么回事?!”赵建国手一抖。 “不是我们触发的!”陈诺急促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是数据中心主楼!火警系统被激活了!所有非核心区域正在强制疏散!安保力量在向主楼集中!” 调虎离山?还是他们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 “快走!”林深当机立断。赵建国迅速将拆到一半的金属盒整个撬下,塞进带来的空纸箱里。三人冲向货运电梯。 电梯还能用,但上行到一层货运通道时,外面已经一片混乱。警报声震耳欲聋,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员正在匆匆向外疏散。 他们混在慌乱的人群中,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电瓶车。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驶出数据中心,开上大路,将喧闹的警报声甩在身后,三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盒子我看看。”林深从纸箱里拿出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底部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卡槽。他用工具小心撬开。 里面没有复杂的电路,只有一块小小的、封装严密的黑色芯片,以及一个微型的、已经停止闪烁的信号收发模块。 在芯片光滑的表面上,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线条硬朗的乌鸦符号。 符号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母数字组合: VULT-RIS-008 与地下室墙内金属片上的编号,完全一致。 K-73 是任务或批次?VULT-RIS-008 是具体装置编号? 这个藏在数据中心“心脏”旁的“008号”装置,刚刚在两点整,被远程激活,完成了某个指令。 而警报,恰到好处地响起,掩护了可能的后续操作,也中断了他们的调查。 林深握紧了这个冰冷的金属盒。 他们似乎又抢在对方前面一步,拿到了一个“零件”。 但这个“零件”,究竟在“深渊”庞大的计划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而“下一阶段”,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悄然启动?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虚线与实线 指挥中心像个熬了太多夜的病人,空气浑浊,灯光惨白,每个人的脸色都泛着一种缺乏日照的青灰。烟灰缸又满了,旁边散落着空掉的速溶咖啡条和饼干包装纸。打印机偶尔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两张纸,那是陈诺从“008号”装置里提取数据的初步报告,薄得像秋天的蝉翼,内容却沉得压手。 那黑色金属盒子被拆解得支离破碎,躺在技术科的无菌台上,像一只被解剖的奇异甲虫。陈诺的眼球布满血丝,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十六进制代码和频谱分析图,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嗒、嗒”声。他已经盯了快十个小时,看得那些闪烁的字符都有了重影。 林深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的咖啡早就凉透了。他没催,只是看着。赵建国在房间另一头烦躁地踱步,脚步很重,仿佛想把地板踩穿。秦望舒相对安静,翻阅着之前所有的现场报告和尸检记录,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出被忽略的关联。 “妈的,这玩意儿……”陈诺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干涩,“比我想的还麻烦。” 林深把冷咖啡放在一边:“怎么说?” “它不单是个中继器或者窃听器。”陈诺调出几张极其复杂的内部结构模拟图,“看这里,这个微型信号处理模块,还有这个……加密协处理器。它能在接收到特定指令后,对经过它的数据流进行筛选、标记,甚至……注入非常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常规检测发现的异常数据包。” “注入数据?”赵建国停下脚步,“往哪儿注?数据中心的主干网?” “不完全是。”陈诺摇头,切换画面,显示出“蓝海”数据中心的简化网络拓扑,“它接的那根线,最终并入了备用发电机组的监控数据回传线路。那条线路主要传输的是电压、电流、频率、温度这些机组运行参数,数据量不大,但优先级很高,直接连到数据中心的主控室和远程监控平台。”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节点:“‘深渊’可能篡改这些运行参数?比如让监控显示一切正常,但实际上机组已经快过载了?这好像……有点大材小用,而且风险太高,很容易被发现。” 秦望舒抬起头:“如果注入的不是篡改数据,而是……某种‘标记’呢?就像之前芯片的共振频率,或者乌鸦符号,是一种隐藏的身份标识。把这些标识,混在发电机组的正常运行数据流里,发送出去。” “标记发给谁?”赵建国问。 “发给所有接收这些监控数据的终端。主控室,运维公司,甚至电网的调度中心……”秦望舒的声音很轻,“如果很多关键设施里,都有类似的、隐藏的‘008号’装置,都在往各自的监控数据流里注入同一种‘标记’……那么,在所有能看到这些数据的地方,就会悄然出现一张由无数‘标记’构成的、无形的网。” 一张由机器心跳声编织的、幽灵般的网。 林深感觉背脊有些发凉。他想起了“镜面”系统,那是用活人当眼睛。而这个“VULT-RIS”网络,则是用机器的“脉搏”当信号。一虚一实,覆盖了血肉和钢铁的世界。 “陈诺,能反向追踪吗?根据这个‘标记’的特征,去其他数据库里找,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异常数据包出现过?”林深问道。 “我试试,但这需要时间,还需要权限,去访问那些关键设施的原始监控数据库……妈的,这得打多少报告……”陈诺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苦相。 就在这时,林深的加密手机震了一下。不是内部通讯,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和一个链接。 “虚线已连,实线何在?游戏继续:明日正午,滨江路17号,‘回声’画廊,三号展厅,《忏悔者》。只身前来。” 短信在显示五秒后自动消失,连痕迹都没留下。 滨江路17号,“回声”画廊。那是个很小众的私人画廊,林深有点印象,主打一些现代派和概念艺术作品。《忏悔者》?听起来像是某件展品的名字。 “只身前来”。又是一个明确的邀请,或者说,指令。 “谁的消息?”赵建国凑过来。 林深把手机递给他看,但屏幕已经空了。“‘深渊’,或者‘乌鸦’。”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们知道我们在查‘008号’,知道我们拿到了东西。‘虚线已连’……指的是‘VULT-RIS’网络?‘实线何在’……是在问我们,有没有把那些‘标记’和现实里的线索连起来?” “狗屁游戏!”赵建国骂道,“肯定又是陷阱!上次码头,上次公园,这次画廊?指不定在哪儿埋了炸弹等着你!” “画廊是公共场所,正午时分,人流不会太少。安装炸弹风险太大。”秦望舒分析道,“更可能是想传递信息,或者……进行一次接触。” “接触?跟谁接触?头儿一个人去?万一他们想绑人怎么办?”赵建国反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深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白板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线索、人名、问号。虚线……实线……“深渊”似乎在用一种近乎艺术化的、晦涩的方式,引导着调查的方向。他们喜欢隐喻,喜欢象征,喜欢把暴行包装成某种扭曲的“净化”或“启示”。 《忏悔者》……这个标题,让他想起了陈光宇,想起了李默,想起了那些在名单上和不在名单上的受害者。 “我去。”林深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头儿!”赵建国急了。 “画廊是室内,空间有限,你们可以在外围布控。陈诺,想办法黑进画廊的安保系统,如果可以,控制他们的摄像头。老赵,你带人扮成游客、清洁工,混在周围。秦法医,”他转向秦望舒,“你以艺术评论者或者买家的身份,提前进入画廊,熟悉环境,注意观察所有可疑的人和物品,尤其是那幅叫《忏悔者》的作品。” “这太冒险了!”赵建国还是不同意。 “从陈光宇死的那天起,我们就一直在冒险。”林深看着他,“对方在暗处,我们被动接招,永远慢一步。这次他们主动给了地点和时间,虽然可能是陷阱,但也是机会。至少,我们有机会看到,递出刀子的,到底是怎样一只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而且,我怀疑,这次可能不只是‘看’那么简单。‘忏悔者’……也许他们想‘听’。” 计划在争论和担忧中强行敲定。没有人喜欢这个计划,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第二天上午,滨江路。 “回声”画廊坐落在一栋老式洋房的底层,门面不大,装修是冷感的工业风,灰墙水泥地,灯光刻意打得有些昏暗。秦望舒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提前半小时走了进去。她确实像一位对现代艺术有兴趣的独立女性,气质清冷,目光在展品间缓缓移动,偶尔驻足,看得很认真。 画廊里人不多,三五个的样子,都很安静。她很快找到了三号展厅。这里更小,只陈列着四五件作品。正对着入口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标题正是《忏悔者》。 秦望舒在看到那幅画的瞬间,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下。 画布是沉郁的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画面中央,是一个背对观众、跪在地上的模糊人形,身体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在人形面前的地面上,投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线条硬朗的乌鸦影子。乌鸦的影子张开翅膀,笼罩着那个跪着的人,喙部尖锐,指向人形的后颈。 画的技法并不算多么高超,但那种压抑、痛苦和被某种强大无形之物笼罩、审判的意象,却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力。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开始打量展厅的其他地方,以及另外几个参观者。一个戴眼镜的学生模样的男孩,一个牵着小孩的年轻母亲,一个拿着单反相机不停拍摄的中年男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正午十二点整。 林深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走进了画廊。他没有东张西望,径直走向三号展厅。 展厅里除了秦望舒,就只有那个拿着单反的中年男人了。男人似乎对《忏悔者》特别感兴趣,从不同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 林深走到那幅画前,停下,静静地看。 画确实有股邪气。那种被注视、被审判的感觉,即使知道是画,也让人很不舒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个中年男人拍完照,收起相机,似乎准备离开。经过林深身边时,他脚下好像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个趔趄。 “抱歉。”男人低声说了一句,扶了扶眼镜,匆匆走出了展厅。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林深感觉到自己左边的裤子口袋,微微一沉。多了个东西。 他面色不变,等那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才慢慢将手伸进口袋。 摸到一张折得很小的硬纸片。 他没有立刻拿出来看,而是又停留了几分钟,才转身离开画廊。 回到指挥车,锁好门。林深才展开那张纸片。 不是纸,是一张很薄的金属箔片,上面用激光刻蚀着一行字: “实线在此:名单上所有‘已转化’者,体内均植入生物共振芯片,频率与‘VULT-RIS’网络同步。当网络激活,‘镜面’将不再是眼睛。” 金属箔片的右下角,刻着一个微小的乌鸦符号,符号的眼睛位置,是两个更小的、猩红色的点。 “镜面将不再是眼睛……”秦望舒轻声重复,“那会是什么?” 林深盯着那行字,又看了看金属箔片上的乌鸦红眼。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如果“镜面”不只是被动的“看”,还能被主动地“激活”…… 那么,散布在城市各处的、那些被“转化”的、体内藏着共振芯片的活人,在“VULT-RIS”网络被某个指令全面启动的那一刻,会变成什么? 接收指令的终端?执行命令的工具?还是…… 更不可预测的东西? “虚线”是机器的标记网络。 “实线”,是那些被芯片连接起来的、活生生的人。 而现在,这两条线,似乎即将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拧在一起。 “深渊”所谓的“下一阶段”,难道就是这个? 林深握紧了那张冰凉的金属箔片,上面的红点像两滴永远不会干涸的血。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盐与伤口 结案报告摊在桌上,像一块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冻肉,硬邦邦,冷冰冰,吸走了房间里最后一点暖意。打印机吐出来的最后一页纸,带着一股子焦糊的墨粉味,轻飘飘地落在最上面,盖住了“李默”、“刘永福”、“张桐”、“孙小雨”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 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像个散场后的戏台子,热闹和紧绷都抽空了,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疲惫。烟头,空纸杯,揉成团的废纸,还有一股子隔夜泡面和汗液混合的、怎么都散不掉的颓败气味。 赵建国没像往常那样骂骂咧咧,也没再去掏那早就空了的烟盒。他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着膝盖,两只大手无意识地搓着脸,从额头搓到下巴,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想搓掉一层看不见的油泥和倦意。破了案,抓了人,揭开了盖子,可他心里头那块石头非但没落下,反而坠得更深,更沉,硌得五脏六腑都难受。脑子里那些画面赶都赶不走:地下室笼子里蜷缩的影子,孙小雨冰凉僵硬的手,还有画廊那幅画上,被乌鸦影子笼罩的跪着的背影。这些玩意儿跟庆功俩字儿,八竿子打不着。 秦望舒站在窗边,侧影清瘦。窗外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太阳明晃晃的,照着楼下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一切看起来忙碌、正常,甚至有点……嘈杂的生机。但她眼前晃动的,却是那些“镜面”受害者空洞的眼神,是检测报告上复杂的化学分子式,是金属箔片上那句“镜面将不再是眼睛”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寒意。法医的冷静是铠甲,但铠甲里面,那颗属于人的心,依旧会感到刺痛和茫然。他们阻止了一场悲剧,但制造悲剧的机器,真的停了吗? 陈诺趴在自己的电脑前,屏幕暗着,映出他一张过度熬夜后浮肿又苍白的脸。手指头还搭在键盘上,但没什么力气敲下去。数据追完了,信号源掐灭了几个,设备收缴了一堆,可那种被更高明对手玩弄于股掌的感觉,像牛皮癣一样粘在皮肤上,痒,又挠不着。张桐那个王八蛋……他闭了闭眼。共事好几年,一起加班,一起骂街,一起啃过冷掉的盒饭……怎么就能是“乌鸦”呢?那些关于观鸟的头头是道的讨论,那些对精密设备的痴迷,底下藏着的,竟是那么肮脏冷酷的算计。信任这玩意儿,碎起来真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林深没坐。他站在白板前,那上面还没擦。左边是陈光宇慈祥微笑的媒体照片,右边是地下室伤痕的特写,是乌鸦烙印,是“VULT-RIS-008”的编号,是“已转化”名单的片段,是画廊那幅《忏悔者》的打印图……所有碎片都还在,用红蓝黑三色的笔迹连着,箭头交错,像个疯狂蜘蛛织出的网。网中央,是那两个用红色记号笔反复描粗的字——“深渊”。 他盯着那两个字。墨水有些洇开了,边缘毛糙,像干涸的血痂。 结束了?一个案子是结束了。李默会得到法律的审判,尽管那审判在他自己心中早已完成。张桐会交代,但能吐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难说。周文斌那样的螺丝钉,抓多少都动不了根基。孙小雨死了,带着秘密。那几个“镜面”受害者被送进了专门的医疗机构,能否恢复,多久能恢复,都是未知数。他们砸碎了一面镜子,但举着镜子的手,还在暗处。 空气太闷了。林深走到窗边,和秦望舒并肩站着,看着下面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景观。阳光很好,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车流像彩色的河。繁华,喧嚣,充满活力。 也是这片土地,养出了陈光宇那样的伪神,孵化了“圣恩教会学校”那样的毒瘤,滋生了“乌鸦”这样冷血的爪牙,更孕育了“深渊”这种……无法用简单罪恶来形容的东西。 “我们之前的对手,”林深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有些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房间里另外三个沉默的同伴说,“是一个想要建立新秩序的‘帝国’。它有目标,有架构,甚至有点……古典的疯狂。我们看得见它的轮廓,知道刀从哪个方向来。” 赵建国搓脸的手停了下来。秦望舒转过脸。陈诺也抬起了头。 林深的目光没有离开窗外,但眼神却像是穿透了那些钢筋水泥的丛林,看到了更深处。 “现在,它进化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最贴切的词。 “它不再亲自下场,不再挥舞着旗帜宣扬它的教义。它把自己打碎,融进了阴影里,变成了……一种氛围,一种病毒。它擅长寻找我们社会机体上最深的、正在流脓或者已经结痂的伤口。” 他眼前闪过李默妹妹绝望的脸,闪过名单上那些被“评估”的年轻人的信息,闪过吴超在争吵中崩溃的咆哮。 “然后,”林深的声音更沉,更缓,一字一句,砸在安静的房间里,“它轻轻地在上面,撒上一把盐。” “它把真相磨成盐,把绝望酿成盐,把无处申诉的愤怒变成最锋利的那种盐。它不告诉你怎么做,它只是把盐递给你,让你自己看着伤口溃烂,发炎,痛到极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它把普通人,变成炸弹。把受害者,催化成执行者。把对正义的渴望,扭曲成它需要的破坏力。” 他 finally 转过身,面对着房间里他的战友,他的同伴,这些同样疲惫、困惑、背负着沉重压力的男男女女。他的眼神不再有破案刹那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坚定,像经过淬火、沉入寒潭的钢。 “李默是炸弹。孙小雨……可能也是。名单上那些‘已转化’的,谁知道他们体内被埋下了什么?‘镜面’不再只是眼睛,那会是什么?武器?传播节点?还是……别的我们无法想象的东西?” 他走到白板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深渊”两个字上。 “从现在起,我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对手。它没有固定形状,没有固定据点。它的战场在网络上,在人心里,在城市每一个隐秘的伤口里。” “我们不仅要阻止爆炸,拆除炸弹。”他的目光扫过赵建国、秦望舒、陈诺,“我们更要找到那个在人群中,精准地寻找伤口、分发盐粒和炸药的人。找到那个藏在一切背后的,‘引导者’。”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随着他的话语重新开始流动,但流动的方向不再是散漫的颓丧,而是凝聚成一股沉重却目标明确的暗流。 赵建国缓缓直起腰,抹了把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聚起了一点狼一样的狠光。憋屈,愤怒,但至少知道下一步该咬向哪里。秦望舒轻轻吸了口气,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变得清冷而专注。陈诺坐直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看着自己暗掉的屏幕,仿佛已经在规划下一次数据狩猎的路径。 “陈诺,”林深看向技术员,“李默的手机数据,张桐的加密分区,化工厂巢穴的服务器,‘008号’装置的芯片,还有画廊那个人塞给我的金属箔片……所有这些,重新梳理,交叉比对。重点找‘引导者’的痕迹,找‘下一阶段’可能指向的任何蛛丝马迹。” “明白。”陈诺的声音还有点干,但已经没了之前的虚浮。 “老赵,整顿外勤组。接下来我们的行动模式要变,更分散,更隐蔽,针对‘净化’名单上所有尚未找到的‘已转化’者,制定秘密寻访和保护计划。同时,对全市关键基础设施,尤其是那些可能被类似‘VULT-RIS’装置渗透的地方,进行秘密排查,名单我会让陈诺拉出来。” “交给我。”赵建国简短地回答,拳头捏紧。 “秦法医,被解救受害者的生理心理评估、‘镜面’系统的技术分析、可能用于‘转化’和控制的药物线索,这些需要你牵头,联合外部专家,尽快出详细报告。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模版’和‘工艺’。” 秦望舒点了点头:“我会协调。” 任务分派下去,不再是针对一个具体案件,而是面向一场更加模糊、更加持久的战争。 林深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起那份冰冷的结案报告,却没有翻开。他把它放进了一个标注着“已归档”的文件夹,推到了一边。 桌面空了出来。窗外,夕阳开始西斜,给城市镀上一层疲惫的金红色。 就在这时,陈诺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 “头儿……”陈诺的声音有点变调,他死死盯着自己刚刚重新亮起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个复杂的信号路径分析图。 “怎么了?”林深走过去。 “之前……追查那个内部泄露信号的加密协议特征码,我一直没完全放弃,设了个后台进程在跑……”陈诺指着屏幕上一条极其曲折、几乎绕了地球大半圈的信号跳转路径,最终,路径的末端指向了一个IP地址。 “刚刚……比对上了。”陈诺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那个信号……其中一个非常隐蔽的、用来混淆视听的冗余中继节点……它的接收端,指向的加密IP段……”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得厉害: “是咱们省厅内部通讯服务器的……一个预留管理通道。” 房间里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热气,瞬间被抽空了。 窗外,暮色四合,霓虹次第亮起,城市换上了夜晚的面具,流光溢彩,掩盖着白日里的一切沟壑与伤痕。 林深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陈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代表着内部最高安全级别的IP标识,感觉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寒意,再次顺着脊椎缓缓爬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贴近。 盐,不仅撒在社会的伤口上。 也可能,正悄无声息地,撒在他们赖以作战的堡垒内部。 他缓缓转向窗外那片璀璨而虚假的灯海,眼神深不见底。 喜欢无序罪谕请大家收藏:()无序罪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