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状元又来复读了!》 第1章 三无脱单香水 中午暑气漫热,老菜市已经见不到什么人流了。 满地的烂菜叶,吸引着嗡嗡盘旋的苍蝇。 一个身穿塑料感极重的长袍干瘦男子趴卧在自己的算卦摊里。 他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再不开张那满地的烂菜叶可就得用上了。 这可能和他的招牌“瞎缘”有关,让客人总是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残疾人会更好。 此时此刻,他透过盲人太阳镜目色到了一个新客户。 车辆稀疏的路口处,一辆摩托车的轰鸣声渐渐停息。 一个穿着蓝色长筒牛仔裤的高个子男生,脚踩着人行道石阶,支着车身。 结实的小臂拧下头盔,弯下头甩了甩黏连在额头的刘海。 太阳色的脸蛋上,左脸骨的那颗泪痣最为显眼。 坐在后面的红衬衫小个子姑娘,撒开他的腰,扶着他的肩跨下了车。 “林进一!你就在这里不许走!拿着!”姑娘没好气地递给他一个装有半个大西瓜的塑料袋。 “还有,明天开学就高三了,必须得收心,今晚别让我发现你又跑出去!” “知道啦~诶!”男生没看她,把西瓜放在脚边,玩起了手机。 算卦的紧紧盯着姑娘衬衫上的细节,尤其是那枚标志“南瀛拾中” 姑娘走远后,算卦的大咳一声,“喂!骑摩托的那个,你要大祸临头啦!” 男生一开始还四处张望,确认是自己之后。提起脚边的西瓜凑了过来。 看着那“瞎缘”招牌,和那盲人太阳镜。犹豫了一会还是坐上了长凳。 两只手却欠揍地在那盲人面前比画,大有要戳他眼珠子的势头。 “瞎子我看不见,有缘人也就别再试探了。” 男生抖了一下,赶紧缩回手。“这样哦。我只是……” “有缘人!你已经大难临头啦!” “大难?!那怎么办?”男生睁着个眼睛凑到桌前,却被一把按住了脉。 “你先别慌,我算算再判。”瞎子在他手掌上是又捏又掐,终于缓缓开口了。 “你姓林,字进一,对不对啊?” 男生点点头。桃花眼上的睫毛跟着一跳一跳的。 “南瀛拾中的学生,一年后就要高考!” 男生使劲点头,眼神一下就严谨起来,“老先生,那到底是什么大难啊?” 瞎子故意嗅了嗅鼻子,“刚刚你得了个红西瓜,上有鬼祟,我料你和那送瓜姑娘的鸳鸯情不出几周就得散。” 男生立马甩开他的手,提起西瓜对着摊子啐了口唾沫。 “那是我姐,南瀛中学的老师,还是我班主任。你发什么情!”扭头起身就要走。 瞎子好像抓救命稻草般扯住男生的衣角,“你今晚一定会出去鬼混,里面有你喜欢的女生……对不对?!” 林进一像被刺了一刀,默默撇下西瓜又坐了回去。 “这你都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捧起瞎子的手。 “大师!你快说,我和孟媛会怎样?我今晚还得给她表白呢!” 在一系列话术下,瞎子得知林进一暗恋女神孟媛快十年了,从女神二年级为他挡过小混混的砖头开始。 林进一越说越急眼,西瓜都被踢得摇摇晃晃。 而那人却把一瓶装着油黄液体的玻璃瓶推了过来。“你可撞上大运了,这瓶拿去!表白时就当香水,一次性涂脸上,” “事情不成,我的摊子你随便掀!” 林进一半信半疑拿起,那就是一个小得捏不住的香水瓶,连成分表都没有。 他想打开盖子闻闻,却被那瞎子快准狠地夺过。 “哟~原来你看得见啊!”林进一语气一下就硬了起来。 “诶!看来那叫孟媛的女生注定要与你无缘咯!老衲已经竭力,你走吧!”大手一挥,就要把那瓶子收进袖口。 林进一立马跨过案桌,按住他的手,“行!我买!你说多少?” “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888!” “一口价,88!再多我走。” “成交!” 酒吧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纸醉金迷间霓虹交错,绚烂迷离。 林进一靠在角落里的吧台椅上,攥着杯冒了泡的啤酒——盯着卡座里的孟媛看了一晚上。 女神穿了条新买的黑尼龙短裙,丹凤眼笑起来时耳坠晃得他眼晕。 “林哥,孟媛姐在卡座等你呢。”小弟从人群里挤出来,撞了撞他的胳膊。“再不上,可被别人截胡了!” 他朝兄弟比了个手势,快步去到洗手间做起准备。 男女卫生间前,隔了几个水槽。墙上的大镜子沾着斑驳的水渍。 林进一把身上的黑色宽领正装整得笔挺,这和他往日轻便穿搭的风格有点不符。 看到镜子前那像猴屁股一样红的脸蛋,他有点不知所措。 闲不下来的手有模有样地挑弄着打了蜡的发梢。 从卫生间里进出的男女,无不驻目暗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酒吧里最贵的模子又要出来傍大款了。 回想起过去,每次想表白,都被孟媛那句"小弟,你还得练"堵回去。 林进一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嘴里反复诵念,“孟媛……我喜欢你!” 在衣兜别上一束红玫瑰后,从裤袋里摸出了那瓶“香水”。 当油黄的液体洒手背上时,一股烧焦的机油味瞬间扑鼻而来。 林进一对香水一窍不通,在他看来这机油味指不定就是女人钟意的男性成熟气息。 他没太犹豫,搓了搓手就抹在了脸上,脖子,鼻尖。 不出一会,鼻子发呛,很快蔓延到了喉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浮影摇曳,林进一顿感不妙,眼皮使劲翻眨着保持清醒。结果后脑勺一重,差点倒地。 脑边突然传来那个瞎子的回声【“瞎缘”契约开始拟定,请受约人锁定目标!】 “妈的!……这是什么。”林进一一手击飞那瓶香水,撑着额头在水槽上大口喘着气。 牙口处甚至控制不了口水,黏连成水柱流落到水槽里。 “呕——”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嘴里,去抠出堵在喉咙里的东西。 周围的环境好像发生了地震,音乐如失真般冲击着大脑。 夹杂着酒精,恍惚间他看见了几个头大身小的矮人围着自己转圈圈。 “你怎么了?没事吧!”一个高个子身影正用手快速拍打着他的后背。 林进一撑起身子,窒息般睁大了瞳孔,镜子里,孟媛正站在他的后面。 “是有什么先天疾病吧,要上医院吗?”孟媛问。 也许是那香水的原因,林进一连话都听不明白,喘气间,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扑了上去。 这不是他计划的,这很不绅士!可刚把对方按在墙上,嘴唇就撞了上去。 牙齿碰撞间,一股陌生的薄荷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怦怦的心跳声仿佛时间停止,他闭着眼睛,纵容着药劲在大脑里肆无忌惮地发散。 鼻尖那未干的香水浸湿她的脸颊。 他能感受到她的震惊,肩膀突然被狠狠一推,下嘴唇传来扎心的刺痛。 她的力气比林进一想象的还要大。 “你干什么?!” 这声音......怎么有点哑? 林进一愣了半秒,肯定是孟媛害羞了,故意装凶。 刚想抱紧她,却被对方突来的蛮力推开,像漏了气的气球似的飞了出去,黑色短裙的裙摆扫起一阵风。 下嘴唇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当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朦胧的影子跑了出去。 脑边又传来瞎子的回声【恭喜受约人激活契约!接下来,受约人即使瞎了眼,也能精准撞见自己甜甜的爱情。】 【本契约将在一小时内,自动为您生成攻略机遇!祝客户用餐愉快!】 【瞎缘契约,启动!】 声音过后,药劲一下就消了不少,只剩酒精混着心跳的轰鸣还在胸膛起起伏伏。 他刚缓过来,没太注意到那个声音。 俯下身子,捧起水龙头的清水,一把把打在脸上。使劲揉搓脸上残留的香水,唯独没有动那出了血的嘴唇。 这是第一次和女生这么近距离接触,林进一还要细细体会这奇妙的感觉。 刚出厕所,就看见孟媛正朝这里走来,一脸淡然。 要不是嘴唇现在还刺麻地疼,他都还以为刚刚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林进一摸了摸嘴唇,心里嘀咕:“完了,她可是要生气的。” “林进一!你点的歌到了,还不上去唱。”孟媛的语气带着不满。 “孟媛姐!你听我解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他追了两步,却被涌进来的人群挡住。 看着孟媛离去的背影,心里又甜又慌——她没真生气,不然依她的性格会直接训他。 林进一从吧台上要了杯酒,一口下肚。抱着把旧木吉他,跳上了那个不算宽敞的舞台。 台下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偶尔划过的激光灯带勾勒出攒动的人头轮廓。 前奏响起,是首节奏明快、带着点少年痞气的流行情歌。 他半个身子坐在高脚凳上,嘴角不适拂过麦克风。 沙哑的嗓音,却意外地贴合歌曲的气质,像夏日里冰镇过的汽水,冒着刺激又清爽的泡泡。 这首歌他早已烂熟于心,甚至把要对梦媛说的话,以改编的形式插在了尾段。 深邃的眼神在欢动的人群中徘徊,只为找到自己熟悉的那张面孔。 就在歌曲即将进入副歌**部分,他拨出一个强劲的和弦。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械响动后,舞台侧面一盏巨大的LED帕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白光! 毫无防备的、直直地捅进他的双眼! 林进一瞬间像一艘突然被探照灯捕获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彻底失去了方向。 他凭着肌肉记忆机械地拨动着,脑海急切地念出原版的歌词,勉勉强强完成了歌曲的收尾。 下台时眼前眩晕得一片灰,脚底下像踩着棉花。 一个人捂着眼睛扶着墙缓缓没入台下的阴影中。 心里早把灯光设计师全家骂了个遍,为什么想浪漫地表个白就这么难!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高个子男生从人群中自己撞了过来。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自己的腰背被轻轻碰了一下,后脑勺被什么按得动弹不得。 脸颊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带着一股薄荷味的温热感传来。 他猛地睁眼,只看见一个灰绿色的脸庞贴着他。眼睛灰蒙蒙糊成一片。 草!他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 林进一嘴唇上的伤口又被重创,铁锈味再次蔓延开来。 那可是孟媛留给他的杰作啊! 他立马亮出刻意留长的指甲,直接抓起那人脖颈处的皮肤。 那家伙吃疼,居然咬得更紧。 林进一疼得蹙眉,下意识收紧了那人脖子上的手。 结果那男生自己把他推开,匆忙甩下一句:“扯平了。” 没了他的抓扶,眼冒金星的林进一失去平衡,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更别提去抓他了。 自己认识他吗?大庭广众下干这种强人所难的事?还扯平,有病吧! 尤其是酒吧噪耳的音乐里隐约夹了句,【恭喜受约人,目标攻略值上浮至百分之二。】更是让林进一心烦。 看着人群中的男男女女交织在一起,亲吻的更是多如牛毛。 林进一细细回味了自己的感觉,那人应该没有喝酒,而且灯光是直射在自己脸上的,男的女的,他还能分不清? 一定是故意要亲自己的!最重要的是,亲他的还是个男生! 他决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问个明白! 林进一找了个高点的台,向下看去。人群中的人背着光,脸黑乎乎的,根本分辨不出。 可见刚刚那非礼自己的变态皮肤是真的白,能在背光的情况下,脸只是灰绿色。 他打量着人群里突兀的灰绿色面孔,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是孟媛。 还好自己的初吻给的是孟媛,起码是个女生。 不然他往后还怎么见人?一想到这,林进一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满足。 孟媛漫不经心地递过一个土色皮革包,她说她困了,现在就走。 算了,跟变态较劲哪有送她回家重要,姑且放那人一马。 林进一把包挎在右肩,转身跟着孟媛并肩走了出去。眼神像小偷一样瞄着她的脸。 孟媛从小就练成了空手道一姐,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是孩子王了。 林进一小时候可是乖乖仔一枚,哪里敢靠近她。 直到二年级一次春游时,小混混朝林进一扔来的飞砖,被孟媛一脚击碎。 自己就顺理成章地被她收为小弟。 雷厉风行的性格让林进一清楚,孟媛不可能对自己亲吻她的事情无动于衷。 车来车往的马路边,瞬息万变的车灯匆匆掠过行人的脸庞。 孟媛好像注意到了他的偷看,停下脚步,转过身冒了句: “你的下嘴唇怎么一点血色也没有?” 林进一赶紧把嘴抿起来,“哦,没事,可能是里面空调低了点。” “对了!孟……孟媛,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眼神发飘,目光在路灯上来回跳动。 “关系?大哥与小弟啊,怎么?想反?”孟媛的脸出奇地平静。 “喝成这样,你就赶紧回家休息,到时候货不能带来,你可得自己承担后果。听到了吗?”她摆了摆手,扯下林进一肩上的包,走了。 林进一望着她消失在车灯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初吻都给她了,居然还是千年小弟!好在林进一是乐观的,今晚也算是个重大突破了。 林进一抄了条小道回了家。那是一栋含天台共五层的自建房。 蹑手蹑脚地上绕到3楼自己的房间后。立马反锁了门。 蹲在衣柜下,拉出一个黑色磨砂壳的行李箱。 外壳上有一个“拾”的篆书标记,是学校发给的职工福利。 家里行李箱早够了,林姐姐索性放到林进一房间里来。 林进一趴在床底,拉出几捆手机塞进箱底,辣条,汽水泡腾片…… 甚至还把一些脸红玩意塞进内侧夹层——这玩意要是被搜出来,他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要问为什么要带这些,只能说学校里有需求。 还有几本前桌同学让他帮带的小说,封面花花绿绿的。 两个男生在封面上对视。书名《同桌我……》。 “……” 这种书能看吗?讲啥的?这辈子没完整看完过一本书的林进一,一脸嫌弃地把书扔进行李箱。 他只是按命令行事,其他都不需要理会。 这件事情他看得很重,为了以防万一。还顺走他姐姐的《五三》教案盖在行李的上面,拉开拉链就能看得到。 第二天中午,林进一故意晚点到学校。 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陈校长和自己姐姐有说有笑地站在学校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他知道机会来了。 因为他们在等的是一个大人物,好像叫周什么希。 此人在前年一举夺下了省状元的位次,好像连国内最高学府都瞧不上,也不出国。就为了学校和社会各界的奖励金,又复读了一遍。 状元是他家开的呀?怎么可能年年都轮得到他。果不其然的,今年落榜了,得了个第三,尊称是榜眼还是探花来着,也许是举人吧…… 林进一赶紧去和林姐还有陈校长打招呼。 “开学就迟到,别进去了。留下来搬行李!”林姐姐没有好气地说。 林进一心里偷乐——他赌的就是学校不会搜查那学霸的行李箱。 到时候帮他拿行李,他那“见光死”的货不也就能一起混进去了吗?这就是他的计划。 为了防止他们注意自己的行李箱,他还和两人交谈起来。 “校长!好学校那么多,周同学又这么厉害。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他不解地问。 校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肚皮,饶有韵味地说:“今年人家考差了点。他提前收了不少订金,可以说是立下军令状了,结果当众摔了个跟头。他还想再试一次……”校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像捡了个大宝贝。 陈校长出钱的事早在同学间就传开了,好像是给了100万,还是现金。这破学校都快降为职校了,哪里来的钱? 第2章 台下的变态 一辆不知道经手多少遍的桑塔纳行驶在开裂的沥青路上。扬起滚滚烟尘。 每一次颠簸,车前盖都蠢蠢欲动。扁平车头后面,是个枯瘦的中年男子,目不转睛地驾驭着这部老古董。 "程希呀,失败是接受的,就怕没有再来证明自己的勇气。陈校长人好,肯给这个机会。不然真不好说了。" 车内后视镜里,一个清秀白净的男子蜷在后座,看不到神情,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哦。" 一米八六的身高,在这罐头般的空间里,实在是无处伸展。 昨天晚上,周程希穿着黑色短袖短裤到学校周遭走了走。 看到一个热闹的场所里有学生进进出出的,觉得进去感受一下郊区同学的生活状态也不错。 结果,只是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就发生了一场意外的碰撞。还是个男生。 只能说这里的同学相处方式真的与市中心不一样,有点特别。 但自己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被这样强行发生,让他感觉到不适。 他这一生好像只为了追求他那心底里的“公平”,这就好比连题目都没看就被判了零分。心里有些郁闷。 兴许是“公平”心魔作祟,他趁台上的那个男生唱完歌,居然不受控制地发起了回击,只可惜脖子被划伤,到现在还疼。 不过这次是自己先靠近他的,总算“扯平了”。 他右座上散乱地放着一摞票证或是奖状: 2021年省状元,奖励128万;2022年省第三,10万。底下压着张揉皱的100万兑票——去年南瀛峨中留他复读的"心意"。 结果他没保住状元,觉得这钱拿得不踏实。 峨中校长说"钱不用扣还,去读大学吧",他爸却还在协商,从30万降到...... 最后校长说"成绩出来再谈""这么大一笔钱学校一时半会拿不出来",明摆着不想痛快给。 直到现在,他恨不得自费100万,再去峨中,重新证明自己。 连续几天,父亲又拉着他遍访各大名校。知道不是状元后,还被峨中拒绝。很多学校的态度都冷淡了。 不是金额给得可怜,就是要无期限拖延。 回想到志愿报名期限的最后一天。父子俩疲惫地围在电脑桌前。 "爸!别等了,还是读个大学吧!" "那你填京大,什么专业?再考虑考虑?"父亲还想再拖一会。 "选好了,那我锁定咯?" "等会,等会!让我再看看。给你妈通知一声。"父亲抢过鼠标,死死盯着屏幕。 这个时候,手机亮了。一个被标注是广告推销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是孩子妈吗?"父亲不耐烦地接起。 没说几句,父亲就皱起眉头看了看屏幕。广告推销的标注就在中心。 但对面的人自称是南瀛拾中的陈校长。 “南瀛拾中?有这个学校吗?” "没听说过。"程希呆呆望着电脑。这几天的奔波,已经让他身心俱疲,已经激不起他对任何事务的兴趣了。 "好!你不会是骗我吧!真的吗?真的可以?我们在哪个地方聊聊?" 随着电话另一头传来"骗你是小狗!" 还没挂电话,父亲就把电脑关了,收拾了一下就像往常一样要拉着程希走。 可他觉得能有什么好事,连电话都显示广告推销,死活都不去。 直到父亲兴高采烈地把一张100万的支票从皮包夹层里掏出,还带回了陈校长送给他的礼物——南瀛中学教师专用的黑壳行李箱,用来装资料。 周程希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父亲成功把自己又“卖”了一遍。说不上太绝望,更谈不上高兴。 随着一个急刹车加半个漂移,这老车还是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急刹的时候,林进一瞅见后座那个大高个脑袋咚地撞在车顶,他捂着额头半天没吭声,跟被塞进铁皮罐头里似的,蜷着身子都没法伸直——也是,就他那身高,在这老破车里能舒坦才怪。 等他好不容易挪下车,林进一才看清这人。 白短袖搭黑长裤,皮肤白得跟刚剥壳的荔枝似的。 跟自己这天天在太阳底下野晒的小麦色一比,简直像两个季节的人。 方正的眉毛好像书法的楷体,“一”字见心。 一副黑框眼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与皮肤衬得黑白分明。 这么瓷净无瑕的人,唯独脖子背上贴着两片创口贴。周围还有药水干涸后的斑迹。 这伤势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林进一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缝。不会是~ 周程希几不可查地翻了他一个小小的白眼,就开始和校长友好礼貌地互动起来。 每次校长他们几乎是下贱似地自嘲时,都能被周同学得体地回应,不失礼仪,不失风度。 一点也没有因为是被“卖”过来的,而显得拘谨。 也是,这种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场所。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林姐把他的行李箱从车尾搬下来,也是一个纯黑行李箱,尺寸大小一模一样,和林进一的放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来。 他怎么也有老师用的行李箱? "挺巧的啊,同学!我来帮你搬。"林进一假模假样地迎过来。 刚把手按在拉手上,周同学立马抓住另一半。 "巧得有点吓人。"他好像在回答自己刚刚的惊叹。 表面看他面色平静,实则手上暴露的青筋已经快把拉杆给拉弯了。 "同学,这行李挺重的,我自己来就行。" 周程希像盯小偷似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松手。 "我有的是力气,你逛逛校园就行。放心交给我吧。" 林进一就是不松手,他能怎么办?一个书呆子能比得上他? 箱子里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足以让林进一铤而走险。 好在周爸爸随口的一句,"人家热情,别不领情啊!" 那人立马收了手,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抓着裤腿。 到了门卫室,李叔刚要伸手接过林进一手边的箱子。陈校长就摆手说,"周同学的不用查"。 林进一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推着两个箱子往前走。 操场那边围了一堆人,都伸着脖子看周同学,女生们交头接耳的,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也是,他往那一站,又高又白,跟这学校的人确实不一样。 可他倒好,头都不抬,好像多看他们一眼都嫌麻烦。 "我专门给你准备了间办公室。"校长一路介绍到走廊尽头。 看到办公室里的几面墙都堆着满满当当的教学用品,文件资料。只留有一片刚好够触及到办公桌的空地。 这还是昨天林进一返校整理过的成果。他以为这和平常的大扫除没有什么区别,应付一下了事。 没想到是给周同学的独立空间! 门上副校长办公室的标牌都还没有摘。 "哦,你说这个啊,副校长这个位置还怕你嫌弃,要不,这校长你当?"陈校长自以为精明地化解了尴尬。 得到了周程希更显尴尬地婉拒。 不是?我们堂堂南瀛拾中,为什么对一个省第三这么客气?平常要求我们不是严格得过分吗? 林进一心里发酸地看了看窗里的周程希,他在收拾杂乱的桌面。 这才对嘛,有手有脚的,还能什么都靠别人不成。 耳边突然响了一声【瞎缘契约,启动!】 林进一下意识环顾了四周,明明没人啊。 时机成熟,开始着手! 窗前两个一模一样的箱子,其中一个是装着自己的宝贝。另一个百分百是学习资料。 没想到周程希会突然看过来,吓得他手一顿,假装回头不看他。 飞快地拉开拉链,又怕周同学觉得他鬼祟,故意把动作做得很大。 故意露出上面那本《五三》师用教案让他瞥见,封面都磨白了。 "哦——"林进一拖长声音,像是刚确认似的,抓起自己的箱子就站起身。 对着周程希咧开嘴笑了笑,看着虽傻,但是箱子是得手了。 他把箱子扛回宿舍,确认藏好后回教室自习。一个倒头觉就睡到晚自习。 直到班里的声音变成热烈讨论的现场。"初次见面!我叫周程希......" 嘈杂声里好像又带着一句【瞎缘契约,启动!】 林进一才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餐。肚子饿饿的,更好睡觉了。 直到他姐的咳咳声在自己耳边响起,身后还跟着那个周同学。 "林进一!你又有同桌了。你这位置是人坐的吗?"林大姐看着乱糟糟的卫生,满脸不满。 林进一只是略微抬了抬头,假装答应。 "林老师,这是我自己选择坐的,卫生方面我自己就行。不麻烦同学了。"周同学扫了一眼趴台的同桌。 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选择。他明明看到后排两张桌子都是空着的,而且还干净得发亮。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趴着台的林进一? 真是瞎了眼了!早知道,就听老师的安排,坐前面。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不好意思再改要求。 林老师走后。 周程希只是轻轻挪了挪椅子,后面的扫把拖把却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让林进一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前座和他一同瞌睡的卷毛妹被他喷嚏打醒。气呼呼推了林进一的桌子,又趴了回去。 这下林进一可算是真清醒了。 "你开坦克吗!动静这么鬼大。"他撑着脸憋出一句话。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周同学赶紧放下自己的帆布书包坐了下来。 教室闷热无比,空气沉甸甸的。林进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实在睡不着。 都怪这笨手笨脚的家伙,把自己吵醒,他的起床气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消的。 没等林进一开口,那家伙居然把自己的桌子往外挪了差不多三厘米的距离。 "同学,我身上是有什么味道吗?"他故意抬起袖口,拧起眉头,嗅了嗅。 "没有,不是气味的问题。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保持距离就行。”周程希没有看他,只是掏出一支笔和本子,自顾自地写着林进一看不懂的符号。 "装什么?"林进一低喃一声,不服气地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始终没见旁边人的回话。 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持续到下课。但一种不自然地呼噜声很快打破了宁静。 桌面剧烈震动起来,周程希瞥见同桌的胳膊肘跨过桌子间的空隙,几乎要压到自己的笔记本。 他笔尖一顿,揉了揉眉毛——那天在酒吧厕所里被按在墙上时,这人也是这样越界,脖子上被划伤的刺痛感突然窜上来。 他悄悄把本子往回挪了两厘米,目光落在林进一后脑勺的碎发上。 这人睡得很重,呼噜声像卡着喉咙才发出的,根本没睡着。 愣了一秒,那人的胳膊肘又"咚"地撞过来,差点把笔撞掉。 周程希皱了皱眉,身子侧过桌角。 等林进一半个身子都快垮过来,热气呼在他的校服袖子上时。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把桌子往回抽了个大半。 "啊——"桌面上那个脑袋瞬间陷了下去,脸差点砸到地上,好在被周程希伸手托住。 掌心刚碰到对方的下巴,就感觉到他的湿软的嘴唇在自己掌心里蹭了一下。 那天意外的接触画面突然浮现,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冷,指尖还在发颤。 林进一擦着下巴瞪他,周同学却已经抓过水壶,把纸巾沾湿,反复搓着掌心——就像那天在洗手间,他用冷水冲了五分钟嘴巴,总觉得还沾着对方的气息。 "我又不是故意的......"林进一嘟囔着。惊吓迫使心脏砰砰直跳。 刚刚的接触让嘴唇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在人家手上疼得抽了几下。 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也不占理,只好抿了抿嘴,独自忍受嘴唇上的疼痛。 周程希没理他,只把用过的纸巾团成球,精准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他重新坐直时,也没把椅子往回挪,两桌已经隔着20厘米的距离了。 “吵什么!吵什么!” 前面的那个卷毛妹,自己伸了个懒腰,醒了。朦胧的眼神让林进一想抽她两巴掌。 常莉,孟媛的闺蜜。没有她的阻挠,林进一不至于在女神面前一败涂地。每次气得牙痒痒,还不敢动手。以后结婚吃席,一定让她坐卷毛宠物那一桌! 作为一个资深腐妹,不出意料地,尖叫了一声“哇——”。 还没戴上眼镜,就咽了咽口水。“周程希就是你吧!”“几岁了?” 男生点了点头,“快21了。”给她挤了个笑脸。示意她闭嘴。 可已经上头了的卷发妹还是不依不饶。 这下有好戏看了,林进一不想靠近的婆娘和不讨喜的学霸哥对线。也是神仙打架级别的了。 他侧着脸趴台,露只耳朵偷听。 “帅哥,怎么坐这啊!长这么帅坐垃圾桶旁边。”常莉瞟了一眼后面趴着的人。 “算了,我见那垃圾桶自己坐着也是孤零零的,刚好缺个男人……” “常莉!够了!难道长得帅就要坐讲台上展览吗?那不便宜你了!”林进一像做了噩梦般惊起。几乎就是吼了出来。 结果那蠢女人换了张鬼脸,好像事不关己似的高高挂起。 “这就气啦?娶女人,就这气量!你也配~” “我偏……”刚想怼她,看到旁边的周程希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似那种好像若有所思的感觉。 缺男人……娶不着女人(孟媛)?林进一脑袋嗡嗡响。 周程希不会误会自己吧?这可是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 脸急耳燥地给他说,“同学……听我解释啊!不是……” 周程希没接话,只是把视线慢慢移回笔记本,手指却在纸上顿了顿,像是在琢磨什么。过了几秒,他才低声说:“哦,是吗?”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林进一浑身不自在。 他敢肯定,周程希绝对没信——毕竟常莉的话,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就差站到林进一桌上了。再说下去误会更大! 没办法,一生要强的林进一还是给常莉说了 “对不起!” 旁边的周程希却回了他一句,“就这样吧。” 林进一一脸诧异,看来他是真的误会了。 “我真的不是……啊!你要信我!” 结果越解释越无力,慢慢的就停止挣扎了。 看着自己和他的桌子间距超过了20厘米。像他这种学霸,也不指望自己日后还能和他有什么交集。扭过头不再说话。 却总感觉同桌一直在看他,每次自己回头去抓,都扑了个空。 林进一心一烦就容易耳鸣,依稀听到【恭喜受约人,目标攻略值上浮至百分之五。】 他抠了抠耳朵,趴着桌子熬到晚自习结束。 在狐朋狗友地簇拥下回到了宿舍。 由于男女宿舍是连通的,只有一扇名存实亡的铁拉门隔开。不大的宿舍聚集了近百人,都挤到走廊上了。 全校最大的姐头孟媛正翘着腿坐在宿舍的空床上。 第3章 哥!开开门呗! 十一点的铃声刚落,宿舍顶灯“咔嗒”一声灭了。在这水泄不通的空间里,几盏小夜灯立刻亮了起来。 暖黄的、惨白的光团散落在床铺间,把靠墙叠着的行李箱、搭在床架上的毛巾,把人影都晕得模糊。 “林哥!还是你厉害!我们这个学期的幸福生活可都指望你了!”小兄弟乐呵呵地递过来一支烟,帮他点上。 林进一深深吸了一口,呼到那小弟脸上。 “跟哥混,人人有肉吃!” 全场沸腾。“林哥,那赶紧地吧,时间也不早了。” 征得孟媛的同意,他立马拉开行李箱,直接推翻在地上。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成堆的习题册鱼贯而出,除了一本似曾相识的《五三》教案以外,林进一一样也没有见过。 “不对!这不我的行李箱!可是……我检查过的呀!”林进一呆愣在原地。 宿舍外的雷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 孟媛直接踹开旁边的凳子,“哐当”一声,所有人都抖了一下。 她弯腰捡起压在最上面的那本《五三》,杀气逼人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封面上那工工整整的“周程希”三个字。 省级学霸五花八门的学习资料,会有师用《五三》其实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他怎么能偏偏就压在箱子的最上面?让自己看错? 林进一后背一阵拔凉,更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惊异! 箱子里的货可是个有其主,大伙是交有定金的。少一天,马内损失大了去。 相比于这个,林进一更看重自己积累的声望受损。 “我可以解释……”林进一脑子里努力浮现今天下午和周程希见面的场景,“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行李箱。就是他拿走的!” 他几乎是跪着向孟媛解释了缘由,并求她给自己一次机会,一点时间。一定把货完好无损地给大家拿回来。 随着她一点头,林进一立马冲出宿舍。 宿舍楼已经关门了。那么他得从“小道”出去。 大雨磅礴,贴墙的排水管隆隆作响。 他抱着水管,顾不上已经淋湿的背,从三楼滑下,溅起一身水花。 还没站稳,就对着楼上的孟媛比了个OK,立马朝着黑暗跑去。 漆黑清冷的四周,远远望去只有那个办公室还亮着盏暖黄的台灯。 一把伞骨还没收的折叠伞,躺在门口略有光照的走廊上。 大概是周程希放在外面沥干水分,又被冷风吹倒的。 林进一抖了抖水,用手将湿粘的刘海撩起,再把脸上的水珠抹去。就当洗了个脸。 隔着窗户,就见行李箱敞开着放置在地上。 辣条,手机是大头,五六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小说,包括上面那本用来遮掩的《五三》。 就连上不了台面的都散落一地。 林进一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脑子里全是被校长拉着游街示众的画面。像颗炸弹一样炸成了脑花。 他一个劲地拉动门把手,发现压不下去。顶了顶,门也只是晃了晃。草!锁住了。 “谁啊!”办公桌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一个劲地拍了拍门,“我!林进一!你同桌!快——” 还没等自己说完,门后传来锁头转动的声音。 他配合着尝试顶进去,却发现门连晃都不晃了。 草!他又加了一层锁。 林进一赶紧扒着窗,想要质问他。结果窗也纹丝不动。 方才加锁的时候,周程希指尖还在发紧。晚自习时被林进一碰到手掌的触感像烙铁一样,混着窗外撞门的声响,在他脑子里反复燎着。 尤其是脚边那只行李箱——明明林进一已经当着他的面检查过了,却还能拿错。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裸的挑衅! 天花板的灯管“咔嗒”一声弹亮,冷白的光瞬间刺破办公室的昏沉,也将走廊外斜飘的雨丝照得无所遁形。 “我的箱子!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林进一指着窗里散落的物件,这些玩意要是让外人看见,自己这辈子都别想抬头了。 里面的人眉头微蹙,带有种学霸审视错题时特有的轻蔑感。 “赶紧开门,把东西还我!” 周程希却不紧不慢地捡起那本《五三》,指了指。 “你的箱子?这书的名可写的是林秋霞。” “那是我姐的书,其他都是我的,行了吧。” 他又弯腰捡起个彩色的小盒子,在手里晃了晃,“这些也是你的?” 林进一的脸“腾”地红了,一半是急的,一半是臊的。 “少废话!那是我的私人物品,跟你没关系!” “哦?私人物品?”周程希慢悠悠地抽出个小包装,指尖捏着,“带这些来学校,被抓住可是要记大过的吧?” 林进一的火气“噌”地窜上来。 踮起脚扯下墙上挂着的铜标牌,是“副校长办公室”那块,沉甸甸得压手。 “别跟我来这套!”他把标牌往门上一磕,火星子疯狂溅起。 “我数到三,开门。” “一。” 周程希没动,反而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抵在门后。 “二。” 林进一听见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啦声,气血直往头上冲。 “三——” 他对着窗户,扬手就要砸,可那牌子却只是傻傻举着。 玻璃突然映出周程希的动作——对方从包装里不紧不慢地拉出一片手机膜。捏在手里晃了晃。 外面的人的呼吸猛地卡住了——那是盒最贵的,包装上的“反蓝光”广告字样在灯光下扎眼得很。 “你敢动它试试!”男生的声音劈了叉。周程希那家伙想要干什么—— 里面的人没说话,只是从衣内袋抽出支按压笔,“咔”地弹出笔尖。 “住手!”林进一扑到窗边。未干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笔尖最终突了出去。声音很轻,却像炸雷在林进一耳朵里响。 周程希扔下那个破损的玩意,抬眼看向窗外,镜片后的眼神清晰得可怕:“你的‘筹码’,好像不太行。” 外面的男生呼吸猛地卡住,标牌“哐当”掉在地上。“你疯了?!” “疯的是你吧。”周程希又拿起一个,指尖白净得晃眼,“带这种东西来学校,还敢大张旗鼓地摆出来,你就不怕……” 一片,两片……叠成小山 “住手!”林进一手掌拍得玻璃嗡嗡震,“你这么弄,学校里会……出人命的!你死定了!” 周程希却笑了,踢了踢地上的垃圾。“会什么?比起这个,你私藏这些东西被学校发现,才真的要命吧?” 他把笔插回内袋,昨晚在酒吧,今天在教室,为什么这个人总缠着自己不放…… “林进一,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被问得一愣。他的确从没细想过“想干什么”,只知道箱子里的东西是他在学校立足的本钱,是能在孟媛面前抬得起头的筹码。 可被周程希这么盯着,那些藏在夹层里的物件突然变得突兀又刺眼。 林进一也只是盯着他手上的东西,根本没有看到周程希那冷酷的表情。 “那你赶紧离开!不然我可不留情。” 林进一浑身的血都凉了。他突然想起宿舍里那帮等着“货”的兄弟,想起孟媛踹翻凳子时眼里的杀气。 箱子里的东西被一个个把玩似的拿了起来。“还不滚开?!” 愣了许久的林进一突然发疯似的抓起角落那把周程希晾着的伞,伞尾对着玻璃就敲了两下。 “哐!哐!” 玻璃只震出细微纹路,却没有裂开。 林进一倒是缩了缩手里的伞,悻悻顾了顾周围。声音柔了不少, “只——只是开个玩笑,哥!你开个门,我拿了东西,立马就走。” 周程希本就从市中心来这里上学,他不熟悉这里的人和事,举目无亲。 酒吧和教室的事,让他见证了郊区居民的狂野,……放他进来?不敢想。 “给你也行,那我的行李箱呢?你总得给我啊。”周程希见外面的人总算平静了,语气柔了些,但又不输气势。 “今天可能给不了你。明天行吧?你先给我,那东西见不得光。”林进一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而是以一种求怜的口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种对等关系,难道你不明白吗?我可以帮你保管,同样,我的行李也不能有任何差错。” 周程希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是最有可能从野蛮人手里完整换回自己东西的办法。绝对不能退让。 “哥!现在宿舍大门关了。你行李箱在3楼,我自己下来都不简单。你刚刚弄坏的东西我就不算了。你行李箱明天再给,行吗?”林进一擦了擦脖子上的水珠,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歉意。 “那就明天。一起换。”周程希抓住窗帘就要拉上。这件事情终该告一段落时。 外面的人攥着雨伞的手开始发抖——他其实还在犹豫。 直到周程希的窗帘彻底拉上,挡住了办公室的灯光,那片黑暗像一张网罩下来。 林进一才想起自己从三楼排水管滑下来时,孟媛在楼上投来的那个“OK”手势有多沉。 “草!”他低骂一声,抓起拳头,“你以为我真不敢?” “周程希!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今天!你就得把箱子还给老子!” 他的双眼好像充了血,浸得通红。 一把举起雨伞,膝盖往上顶,伞骨咔嚓从中间裂开!“这就是你惹我的下场!” 周程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后退的动作,更多的是疑惑。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学校!” “哐哐——哐!”林进一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拳头一击击打在玻璃上。 周程希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火星子,一句句落在火药桶里。 “娶女人,你也……”的声音一直在耳蜗反复重播。拳头随着节奏起起伏伏。 窗户上几个蜘蛛网陆陆续续连起来了。 一滴汗从太阳穴处滴落,周程希拽紧衣角缓缓后退。“林进一!你冷静点!我……”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闪过手电光,门卫李叔的声音炸响:“大半夜的,谁在那捣乱?!” 外面的人动作猛地顿住。当他看清手电光正往这边来,冷汗瞬间凝固。 “哥,我错了!”林进一突然换了副腔调,双手合十对着窗户作揖。 “东西你先替我收着,明天我来换,哥?求你了!” 周程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玻璃上的裂纹映着林进一慌张的脸,像幅被打碎的画。 “我真的得走了!”那人急得快跪下来,“明天!明天我一定把你的箱子给你送来,咱们一手交一手,就这么定了?” 李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扫到了林进一的背影。周程希嘴角微微翘起,就是没有说话。 “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行……”林进一撒腿就跑,鞋跟踩过水洼,溅起一串慌乱的水花。 被雨水打湿的耳洞里又传来回响【恭喜受约人!目标攻略值上浮至百分之八。】 周程希看着他消失在雾里的背影,低头踢开了脚边的见不得人的垃圾。 箱子里的小说露出一角,封面上两个男生的脸在昏黄灯光下若隐隐现。 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危急的情景转到了脸上,却只是扭头一笑。 像极了三只小猪里的猪老三,用砖头房逼退大灰狼的胜利。一种不亚于考试优绩的躁动在周同学的心里蔓延。 用脚尖一勾,不多不少地合上了箱子。 “周学霸,你没事吧?”李叔举着手电进来,照了照裂成蛛网的玻璃,“刚那人是不是校外的?我去追!” “不用了李叔,”周程希拉开窗,语气平静,“看着像喝醉的,发酒疯呢,估计早跑没影了。” “可别让我逮着他!只可惜这窗户。”手电筒的光略过裂痕。 周程希故意打了个哈欠,“窗子明天再处理就好,您也早点休息。” 李叔骂骂咧咧走后。周程希关了窗,蹲在箱子前,仔细端详了其中一本小说《同桌我……》。 眉头一紧,林进一他真的是弯的? 第4章 各怀鬼胎的约定 “林哥,东西呢?”小弟们见他空着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林进一头发湿漉漉的,沉甸甸的,怎么也不抬头看大家,更不敢瞄一眼坐在床上的孟媛。 往中间走了走,故意扯开领口喘粗气,声音带着沮丧:“别提了!那姓周的就是个疯子!” 他又往人群里挤了挤,压低声音却故意让所有人听见,“我亲眼看见他拿笔给每个手机膜都扎了洞!” 众人汗毛直立,纷纷表示不敢相信。便宜的都得10块钱一片啊! "鱼肝油擦桌子,说什么''滑溜溜的好写字'',恶心死了!” “咱们带的零食快被他造光了,包装袋堆得比书还高!”林进一说这话时声音顿了顿。 常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猛地抬头:“那我的小说呢?” “你的书?”林进一拍着大腿, “他抽了两本垫桌角!说‘不高不矮刚好合适’,我跟他吵,他还瞪我!” 常莉像触电似的,眼泪啪嗒往地上掉:“那是我的老公和老婆们啊……” 宿舍里顿时炸了锅,埋怨声此起彼伏。“妈的,敢动咱们的东西!”“去把他找过来问问!” 林进一见众人开始恼怒,掀起还在滴水的裤腿,露出之前打排球受的伤。 “你们看!刚刚和他争执了几下,还被他推了一把。” 浑身湿气逼人,散乱的刘海下,竟是委屈的神情。 在众人的震惊中,他望向床上的女人。 而孟媛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他。只是捧着一本被摩擦得掉了色的笔记本,一页页地翻着。 指尖在"每日6点起床""食堂早餐"的字迹上顿了两秒,丹凤眼眯了眯。 一张粉红色的作息表掉了下来。 忽然嗤笑一声:“学霸的规矩还挺多。” 林进一愣了:“姐头?” 一股酸酸的堵塞感涌上鼻腔,自己跑前跑后,难道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配得到吗? “刚来就敢跟我叫板,”孟媛抬眼,眼神里带着点兴味, “这小子有点意思。”她起身靠近周程希的行李箱,把手中的笔记本往里一扔。 “箱子他不是扣着吗?这东西先留下。林进一,你告诉那个姓周的。想拿资料,自己把箱子送回来,好好说清楚。” “姐头!这太便宜他了!”有人不服。大家也纷纷起哄。 自从知道校长宁愿斥巨资请周程希,也不愿意多花一分钱改善大家的生活。本就不多的经费,还被挪用。让本就条件一般的南瀛中学学生更是雪上加霜! 积蓄已久的怨气开始如野草般蔓延了过来。 “我的规矩!”孟媛扫了众人一眼, “等他自己来认错。谁也不许去找麻烦。” 众人憋着气,却没人敢顶嘴。反倒怪起了林进一的办事能力。 “林哥,我的东西不是很多,就一台手机,几包辣条而已。要是箱子被交给学校了,你可得担当着点。” “我就只是借本书。其他我都不要了。要是被抓,和我没太大关系吧~林哥。” 一口一个林哥,听着让人心烦。林进一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只能叹气到“他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孟媛却冒了一句“哟!往日的兄弟情,现在都喂狗了!再说,你们林哥不是说,周程希动了我们的东西吗?都是同路人了,还怕他告密?” 可只有林进一才知道,周程希除了戳破了小气球,别的可真没有动。今晚他要是真的气极了,搞不好明天东西全出现在校长桌前。 “都散了吧!记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动粗!”孟媛甩了甩头发,消失在了走廊里。众人纷纷散去。 只有常莉还留在原地。哭得很凶。 林进一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把她拉到阳台。 “呜呜呜~怎么,你要对我做什么?”常莉捂着胸口。 “哭有屁用,”他压低声音,“你还想要回你的老公就认真听我说完。” 常莉点了点头,冷静了下来。 “刚刚我看到了周程希的作息表。每天都准点去吃早饭。明早他去食堂,咱们去办公室把箱子偷出来。” 林进一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再拿到姐头面前,你就说他服软送来的,孟媛绝对信你的话——到时候你的书也能拿回来,再把他的资料书还给周程希,这下就完美了。” 常莉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真能行?” “信我。”林进一咬着牙,“这次非得让他栽个跟头。” 常莉犹豫了一下,狠狠点头:“行,我跟你去。” 夜风中传来回响:【瞎缘契约,启动!】 第5章 清晨事变 清晨的雾像浸了水的棉花,把教学楼和宿舍楼都裹得朦朦胧胧。 周程希揉着太阳穴从办公桌上抬起头,胳膊肘还沾着点书本的压痕。 他红着脸看了一晚林进一的小说——居然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他看了眼手表,把小说合上。按自己的生物钟推算,这时候食堂应该还没开餐。 简单用冷水洗了把脸,把门一掩就走了出去,打算先在校园里溜达一圈,等食堂开了再转过去。 刚走到男生宿舍楼附近,就听见宿管阿姨带着点无奈的声音:“今天这雾够大的,食堂都没开门呢。你平时能把宿舍迟到分扣完,今天倒积极——谁敢放你出去?” “妈~”一个刻意放软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点讨好的尾音。 “这不是高三了嘛,新学期新气象!我想通了,学习要紧,打算去教室背单词呢。您就开开门嘛,好不好嘛?” 周程希脚步顿了顿,隔着雾气看见宿舍楼铁门被拉开条缝。 宿管阿姨的声音又传出来:“真是服了你了——行行行,出去了就好好学,别在外面瞎晃。你长这么帅,学习再好点,谁不爱啊。” 铁门“吱呀”一声完全打开,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从里面溜出来,正是林进一。 他刚跑到路口,对面女生宿舍也走出来个女生,两人飞快地凑到一起,低着头往教学楼方向跑。 他望着两人消失在雾里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这小子,倒真会装。 雾又浓了些,他拢了拢外套,转身朝食堂的方向慢慢晃过去。 清晨的食堂飘着蒸汽,卷帘门刚拉开条缝,周程希就进来了。 阿姨们见到他都顿了顿——这男生身形挺拔、眉眼清隽,连早起的倦气都散了大半。 “一份叉烧饭,谢谢。”周程希站在窗口前,饭卡轻轻敲了敲台面。 打饭阿姨一眼猜出他是新来的周程希,笑着往餐盘里码了满满一堆叉烧,直到实在放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浇上酱汁:“拿着吧,不够再过来添。” 肥瘦相间的肉块堆得冒尖,米饭反倒被压在底下几乎看不见。 周程希在靠窗位置坐下,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阿姨给他打这么多肉?凭什么?” 食堂越来越热闹,不少人端着餐盘四处张望,“就是他!让我们昨晚玩不到手机。” 三个穿校服的男生路过时故意蹭响餐盘,还朝他“哼”了一声,周程希没抬头,继续找着碗底的饭。 突然,食堂另一头爆发出一阵喝彩,有人喊:“姐头!今天怎么亲自来食堂了?”“没人给你带饭啊?”“这新裙子也太靓了吧!” 这时门口一阵喧哗,一个穿着藏青碎花裙的女生走了进来。 淡妆柔化了眼里的锐气,却依旧带着领头人的气场,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 “你好,周程希同学。”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摆了摆裙子,在桌下翘起了腿。 “我叫孟媛。赏个脸,一起吃呗?” 男生咽下嘴里的饭,抬眼看了她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您随意。” 孟媛挑了挑眉,没在意他的冷淡,反而勾手叫住路过的同学:“去,给我打份跟他一样的叉烧饭——记住,要跟这位同学的餐盘一样,肉里找饭。” 那同学跑回来时脸都白了,手里还空着餐盘:“姐头……没、没叉烧饭了。食堂阿姨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叉烧饭抢疯了,现在连只有饭没肉的都卖光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几道目光偷偷扫过来——周程希桌上的叉烧还冒着热气,肉块堆得比碗沿还高,油光在灯光下亮得扎眼。 孟媛的脸僵了半秒,显然没料到会当众碰壁。 她指尖在桌沿捏了捏,语气反倒软下来:“你记错了。姐头是谁?怎么会跟人抢一份叉烧饭?” 她抬眼瞥了那同学一眼:“我明明说的是叉烧包。去,给我拿两个叉烧包来。” “可、可是姐头……”那同学声音更小了,“阿姨说叉烧包也卖完了……” 食堂里静得能听见筷子碰餐盘的声。孟媛的眼线都快绷直了,但想到前面坐着的人,只好摆摆手道: “看来你挺受欢迎,连食堂阿姨都偏心。” 周程希咽下一口肉,看着孟媛:“你也不差,他们好像都认得你。你是他们的老大吗?” “不全是。”孟媛往前倾了倾身,丹凤眼亮了亮,“我觉得你这人挺对我胃口——刚来就敢不按规矩来。要不要考虑跟我混?” 她说着,手指轻轻搭在周程希空闲的手背上“以后在这学校,没人敢给你使绊子。” 指尖刚碰到白皙的皮肤上,就被他不动声色地甩开。 孟媛眼里闪过点不服气,裙摆下的小腿悄悄往旁挪了挪,光滑的裤料蹭上他的裤腿。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喘气声。 “我来了!呼呼……”常莉攥着个塑料袋冲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把袋子往桌上一放,“刚去拿的菜包,还热乎着呢。” 塑料袋里滚出三个菜包,表皮皱巴巴的,跟周程希面前的叉烧饭简直没法比。 孟媛盯着菜包看了两秒,突然笑了,拿起一个掰开:“正好,我今天想吃清淡的。”她咬了一口,抬眼看向周程希。 周程希的目光却落在她手里的菜包上——掰开的包子里没多少馅料,与其说是菜馅,不如就说是“包子馅的”。 他忽然开口:“姐头,这包子吃起来挺噎的吧?刚好我这里的肉实在吃不完,给您分点?” 孟媛眼睛一亮,刚想说“算你识相”,心里甚至已经冒出让他喂自己的念头。周程希已经拿起勺子,把餐盘里剩下的叉烧往她盘子里一推。 肉块“哗啦”一声堆过来,几乎把她的餐盘占满,哪还有空隙放别的。 不等孟媛说话,周程希已经往旁边挪了挪腿,避开她的触碰,托着自己空了大半的餐盘站起身。 “我饱了,你慢慢吃,别浪费。” “你——”孟媛被他这干脆的态度噎了一下,刚想叫住他,那人的背影早就没入食堂外的雾气里了 她看着那堆油汪汪的叉烧,又瞥了眼自己手里的菜包,突然笑了:“这小子,倒真敢跟我耍花样。” 没等她再说什么,常莉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似的,一脸坏笑。 “姐头!你今天就为了周程希,来了一趟食堂?”眼里早就没有了昨晚哭哭啼啼的样子。 “都是林进一!今天不来给我早点带饭,害得我丢了脸面。等会有得他受的。” “还有,你今天怎么起得比我还早?”孟媛还在纠结刚刚的事情,随便塞了一句。 “没……可能是林进一睡过头了。我是昨晚哭得睡不着,早上出去溜达溜达。”常莉一脸委屈得看向自己的好闺蜜。 可只有她和林进一知道,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办公室。里面还留有老师的资料,所以林进一断定早上的门肯定没有锁。 进去之后,两人一通翻找。设施齐全的办公室,休息间,厕所都找了个遍,硬是没有找到行李箱,垃圾桶里也没有昨天被损毁的手机膜。 可常莉却发现了桌上明显被翻过的一本小说《同桌我……》 她急忙环顾四周,匆匆把书塞进衣服里,死死抱着。 这是她第一次“入户盗窃”,心里实在没有准备。而最重要的一本已经拿到了,想着见好就收。 脚步悄悄往门口退去,丝毫不理会林进一的劝留。 “你的其他老公老婆就不要了吗?他们得有多想你啊!”林进一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手脚并用,制住了常莉。 “赶紧撒手啊,笨蛋!等会外面来人了,我真就孤独终老了。”常莉上蹿下跳,急得要咬人了。 计划里,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林进一等会还得去食堂给孟媛带饭。 既然这常莉想走,肯定是留不住的,倒不如让她代劳。反正她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走了,林进一还能多找会。 常莉答应后才被放开。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孟媛居然自己到了食堂,还和周程希吃了起来。常莉的雷达瞬间灵敏,看来林进一有得受了! 办公楼那一边。 林进一把整栋楼几乎都搜了一遍,一无所获。只剩二楼的卫生间还没有看过。 郁闷焦躁的他点起了烟抽了起来。 这个卫生间有四个蹲坑,墙面都贴了瓷砖。要说最特别的,就是这是整个学校唯一安装有门锁的公共厕所。 臭气熏天是常态。总是有人不冲水。 林进一把烟别耳朵上,忍着臭味推开了第一间,还算干净,但没有箱子。 又推开第二间,我的天,好一个黄金现场!隔了一夜气味更加淳厚了。 这下他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蔫了,烟都差点掉下来。 第三间的门锁是红色标志,意味着有人。谁大清早来办公楼上厕所? 还能是谁?老师! 林进一的肌肉记忆立马觉醒,把烟一掐,一溜烟地跑回教室。 暗自庆幸老师没有顺着烟味追出来,他可接受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教室里,化学老师捏着粉笔,在黑板上作画。被闷坏的老式吊扇“呱呱呱”地唱着歌。 周程希的位置迟迟没有人。校长让周程希根据自己的需要,自行选择去别的教室上他想上的课,但学籍仍挂在3班。 “你知道吗?孟媛今早也去了食堂。还和那个人一起吃。”常莉扭过头来,用下巴撇了旁边的空位置。 林进一立马从臂弯里抬起头,死死盯着她,微微颤抖的下唇久久没有合上。 他还想确认孟媛是和谁…… “喂,干嘛不说话?”常莉突然戳他胳膊,“该不会是……” “关我什么事!”林进一猛地拍开她的手。 “孟媛就不能去食堂吃饭吗?和谁吃不是吃?” “哦——那我就不说了。”常莉甩了甩卷发,转过身去看她的小说。 老师掐着麦克风,绕着教室一圈又一圈,声音如工地般刺耳。 林进一没有心思睡觉,一只手搭在桌上,咔哒咔哒地摁着笔帽,眼里盯着常莉的黄色发箍。 前面的卷毛妹,一会仰头盯着天花板姨母笑,又看一眼书,手脚毫无征兆地像被施了法似的在座位上抖动。 “你这书有什么好看的?整天抱着不放。”林进一盯着常莉手里那本《同桌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却瞟向窗外——他明明想问食堂的事,话到嘴边却拐了弯。 常莉掀起眼皮,把书往他面前凑了凑:“懂什么?这叫艺术。” 她清了清嗓子,翻到折角的一页。 “刚好看到精彩片段,你听着啊——下面的要蒙住眼睛,……。上面的要喊出最关键的那句, ‘老婆,我会……轻轻的’。皮鞭也不能少。越看越上头!” 林进一假装摆弄笔盖:“无聊。”心里却在算着时间——孟媛在食堂到底待了多久?周程希有没有说多余的话? “怎么无聊了?”常莉瞪他,“这叫张力!你看这火候拿捏的……” “行行行,”林进一打断她,脸向前凑了凑,“对了,早上在食堂,孟媛姐……没说我什么吧?” 常莉合上书,突然笑了:“哟,终于肯问了?” 她故意拖长调子,“孟媛姐说啊,某人今天没给她带早饭,害得她在周程希面前丢了脸,正火大呢。” 林进一的心沉了沉,又听见常莉补充:“不过我帮你圆了,说你睡过头。她倒没多问,就是盯着那盘叉烧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和周程希……就只说了吃饭?”他赶紧追问。 “不然呢?”常莉挑眉,“难不成当场拜堂?” 她重新翻开书,嘴角却勾着笑,“不过周程希把剩下的叉烧全给孟媛了,堆得跟小山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喂猪呢。” 林进一没接话,只觉得书页翻动的声音格外刺耳,他满脑子都是孟媛捏着菜包的样子,还有周程希推开椅子时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喂,你脸怎么这么红?”常莉突然戳他胳膊,“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胡说什么!”林进一猛地拍开她的手,桌角震得灰尘都飞起来,“我只是在想,怎么把箱子拿回来。” 常莉耸耸肩,低头继续看书,嘴里嘟囔着:“也是,比起男人,还是你的‘货’重要……” 林进一没再搭话,目光落在周程希空荡荡的座位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块光斑,像块烧得发烫的烙铁。 他忽然想起常莉说的那段小说,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竟闪过周程希在办公室里捏着笔的样子——指尖泛白,眼神冷得像冰。 孟媛坐在他前面,“老婆,我会……轻轻的~”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别过脸。 每节课间,林进一就纠集一批人马,分头去寻找周程希和那箱子。 可每次周程希都会迟迟出现在不同教室上课,然后在下课前离开。毫无规律可言,根本抓不到他。 中途林进一还被孟媛逮住,把食堂的事劈头盖脸骂了一遍。 “今早是干什么去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身高比林进一稍矮的孟媛挑着眉毛质问。食堂穿的裙子早换成了校服。 “没。姐头永远是姐头!今天是我自己睡成猪头了。对不起。”林进一眼光四处瞟望,手骨头却在背后扣得隐隐作响。 偶尔又听见那声【瞎缘契约,启动!】 第6章 攻守易型 中午的阳光毒辣得像要把地面烤化,林进一攥着拳头站在副校长办公室门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身后跟着三个平日里最铁的兄弟,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戾气。 早上被孟媛在走廊里当着众人的面骂“废物”时,那股屈辱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进一心口。 “林哥,真不等吃饭了?”一个小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饿得咕咕叫。 “吃个屁!”林进一踹飞脚边的铁皮桶,巨响惊得墙角的苍蝇乱飞。 “他戳破咱们的货、换老子的箱子,还敢在姐头面前装模作样——今天不让他知道怕,以后谁还认我这个哥?” 他这话一半是说给小弟听,一半是给自己壮胆。 林进一只是一碰,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办公室里还留着今早的狼藉,锅碗瓢盆被塞在墙角,文件纸散落得满地都是。 “操,这家伙住得还真够乱的。”一个兄弟碰到一箱文件,掉下一阵粉尘。 林进一没说话,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那是副校长的椅子,皮面都磨掉了漆。 他从周程希的书夹里抽出本笔记本,随便扫了俩页又合上:“把我们的东西收起来,自己倒学得起劲。” “等他回来,倒要让他说道说道,藏老子的货是几个意思。” 林进一打量了办公室一圈,语气转冷:“你们几个看着就很能打,但这次听姐头的,不要真下手了。” “等会把门锁起来,围着他。就是初生牛犊也得怕了。” “得嘞!”小弟们卷起袖子,摩拳擦掌起来。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四个人蹲在门后,眼睛死死盯着走廊。汗水顺着林进一的下巴往下滴,砸在全是脚印的废纸上。 “来了!”小弟突然低喊。 林进一猛地抬头,看见周程希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慢悠悠地朝这边走。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白得晃眼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脖子上的创口贴换了新的,边角还粘着点药膏。 “准备好。”林进一压低声。 门被推开的瞬间,周程希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办公室里会有人。他刚要开口,林进一已经带着人扑了上去。 “唔!”周程希闷哼一声,塑料袋掉在地上,里面的饭盒都滚了出来。 “姓周的,还记得昨晚的账吗?”林进一按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在墙上。身后的兄弟立马反锁了门。 周程希的眼镜被震歪了,镜片后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林进一嗤笑一声,指腹碾过他脖子上的创口贴,“让你知道,在这学校,谁他妈说了才算!” 他示意小弟围了上来,露出胳膊上露出的青筋。周程希挣扎着想推开,却被几个人死死按住肩膀。 林进一翘着嘴,一脸轻蔑地盯着他的眼睛。等着看他的反应。 周程希侧着脸,目光落在办公桌上。不出他所料,桌子中间那本小说早就不见了。 没想到,书里全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尤其是里面高速飙车的插图,他很难想象林进一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你该把东西交出来了。”林进一凑近他耳边,声音像淬了毒。 “不然我可就自己来咯!”拧巴起拳头在他眼前炫了炫。 周程希的喉结滚了滚,突然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他猛地抬腿,膝盖狠狠撞在林进一肚子上。 “别靠近我!” “操!”林进一疼得松开手,身后的兄弟惊得后退。 见周程希甩脸就像没事人一样离开,立马围了上去。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混乱,桌椅翻倒的声音、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混着周程希压抑的喘息。 林进一捂着肚子爬起来,看见周程希立在地上,脸上挨了几拳,嘴角渗出血丝,却依旧死死咬着牙。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汗湿的额发上跳动,像极了酒吧里那盏该死的白闪灯。 昏暗的办公室里,周程希的脸背着光,一张灰绿色的脸死死盯着林进一。像是来索命的冤魂。 几个汉子滚倒在地上,刚爬起来就往外跑。 “回来!”林进一捂着疼痛大喊。 “嗙!”大门合上。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此时此刻,林进一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只是单纯地想威吓一下这个书生,就没打算动拳头。结果四个人加一起,居然还打不过一个小白脸! 他放开捂着肚子的手,也不扶着墙,踉踉跄跄往后靠在墙上。 不从身后的门离开,是他作为一派大哥最后的脸面。出了这门,自己还怎么混? 眼前的男人,袖口露出的手臂青筋还没有消退。擦了擦嘴角的血,停留了片刻。给足了林进一撤离的时间。 可对方仍就抱有死磕到底的决心。 林进一只是站在原地,痛觉已经让他很难直起身子。只能看着周程希慢慢靠近。 他那牛奶般白的右手又握起了拳,青筋一下涨了起来。 “你来啊!”林进一闭眼侧头,脑海里快速预想了一百种死法。 身体却很诚实得蜷了起来。 周程希的拳头如箭矢般打了出去,刮起习习残风。 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却是风变得湿热蝉绵。 “睁开眼睛吧,我不打你。”那个淡淡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林进一大口喘气,湿暖的空气里夹杂着薄荷味的气息。这么久,就是没有迎来那最后一击。 他张了眼。就见周程希那张白脸正怼着自己,胸口严严实实地挡在前面,右手死死按在自己身后的瓷砖上,让他无法动弹。 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混乱不堪的办公室里,两人呼气的声音代替了所以的言语。薄荷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你干嘛?!”林进一感觉头热乎乎的,只想赶紧推开他,大口吸着空气。 周程希那被汗浸透了的白色衬衫,打过那竖阳光。结实的腰肌一览无余。 “滚开!”林进一用手肘顶着那湿漉漉的衣口。汗水从衣领处挤落,顺着手臂滴到林进一的鞋间上。 “你就那么想要那种吗?别太过分了?!”周程希双手抓起他的脸,眼神自上而下,不容反驳地注视这他。 “你给我啊!现在!”林进一竭力装出气势。但湿红的眼框看起来娇滴滴的,完全出卖了他。 “好!我现在就给你!”周程希撒开他的脸,一直走到办公桌后。 刚刚脱身的林进一愣是没有想过他居然松手了!还要把自己的箱子还回来。浑身疼感一下消了不少。凑近过来,想帮他搬箱子。 周程希只是从抽屉里抽出一条印有“高考加油”的红丝带,示意林进一来拿。 周程希攥着那条红丝带,没敢抬头看他。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本小说空着的位置。 他认定这是林进一的书。从酒吧被强吻,到教室被对方胳膊肘“越界”,再到昨晚林进一砸玻璃喊着“把东西给我”时红透的眼眶……在他看来,这些全是林进一用**包装的骚扰。 尤其是刚刚对峙时,林进一那句带着哭腔的“你给我啊!现在!”,更像极了小说里那些急不可耐的台词。 昨晚没看完的那一页,上面写着“用对方最在意的方式征服,才能让他再也不敢放肆”。 被强吻是,被要挟是,现在被当成可以随意招惹的对象,更是。 “必须让他彻底断了念头。” 他低声自语。 把丝带往林进一手里塞时,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按这书里的来。这次过后,你再敢碰我一下,箱子的事情,校长保证会知道。” 林进一接过的瞬间,还在念叨:“你早点给我还会有这么多事?” “那你去我卧室,我再准备一下。”周程希的脸热热的,奶白的脸颊泛着微红,像极了初生的晨曦,这也许很正常。 林进一结着伤巴的下嘴唇迟迟没有合上。“赶紧的!大男人的,还磨磨叽叽。” 林进一很是想不通,周程希的卧室自己今早也翻找过了,不可能有行李箱啊?!难道是他中途又搬了回来? 边疑惑着,还是走了进去。 那不算大的空间里,低矮的木板床,岁月的侵蚀,已经很难看出它原有的颜色。窗的骨架上还散有形状各异的菌斑。 一堆文件箱堆在床头,直顶天花板。几乎没有挪动的空间,有没有藏行李箱,那是一看便知。 外面传来办公室大门反锁的声音。随后周程希也走进了这个房间。 “干嘛锁上大门?”一股不安的感觉出现在林进一的身上,紧紧握紧了那手里的丝带,“你要干什么?” “我们快点结束,行吗?”周程希低垂着眼睛,眼神无处安放。 “赶紧的,就等这一刻了!”林进一一想到马上就能把箱子拎回去。笑得漏出了自己的虎牙。 “这丝带凑合着用,把眼睛蒙上吧。” “学霸就是学霸,还这么有仪式感!”林进一没有多想,麻溜地就把那丝带系起。 他感觉周程希的脸已经靠在了耳边,淡淡一声,“老婆,我会……轻轻的~” “什么老……啊!” 林进一被猛地推倒,后脑勺撞在棉绒枕头微微弹起的那一瞬,呼救的嘴唇就被一阵绵密给合拢。 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是咬。鼻垄碰撞间薄荷味、汗的咸涩,夹着刺痛席卷而来,让他疼得蹙眉。 红色的丝带透着红光,嘴唇抽跳着,铁锈味戳得他浑身发颤。 熟悉的压迫感平压在上面,湿热的布料摩擦着。一个人在床板上扭曲着匍匐挣扎。 他猛地抬起手,指甲下意识划过对方的脖子,恰好撕开了贴在上面的创口贴,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 “救命!”一只眼挣出了丝带,就见周程希紧闭的眼睫毛如小刷子一样刮抚着自己的眼瞳。 这喊声想是点燃了引线,周程希更急了,皮带扣在林进一腕上“咔嗒”作响,越收越紧。 林进一不甘心被制住,双脚胡乱蹬踢,猛地踹中床头的杂物堆。 “轰隆”一声巨响,堆得老高的空酒瓶、废纸盒全塌了下来,重重砸在周程希背上。两人瞬间被埋在杂物里。 林进一趁乱侧身挤出缝隙,丝带也不知道脱落在了哪里。看周程希还在里面扑腾,翻身跃起,坐了上去。 被重压的周程希疼得闷哼一声,“唔!”声音滚动着弓起身子,手里的皮带松了劲。 林进一一把抢过皮带,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衣领,红着眼嘶吼:“死变态!敢对老子下手?!” 话音未落,皮带就带着劲风刮在周程希脸颊上。 周程希下意识偏头,留下了一道刺眼的红痕。颈侧那道熟悉的、被指甲划出的旧伤再次暴露在林进一眼前。 就是这道伤口——酒吧里昏暗的灯光、震耳的音乐、纠缠的肢体、同样带着薄荷味的呼吸……所有被遗忘的记忆猛地冲回脑海。 林进一猛地丢开皮带,双手死死掐住周程希,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是你前天晚上也去那里了,也这样咬我?!” 周程希的脸涨红,喉结滚动着,艰难地挤出半句话:“明明是你先……”他猛地发力推开林进一的手。 林进一刚要反身再掐,却被对方抓住两只手腕。 两人在狼藉的废纸堆里较着劲,四只手紧紧攥在一起,谁也不肯松劲,空气里只剩粗重的喘息和未散的火药味。 林进一的胸腔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偷我箱子!也就你这种变态干得出来!” 周程希被压着眉头拧成疙瘩,眼里满是憋屈:“你说谁是变态?!明明是你自己换了箱子,现在反倒怪我偷?在厕所里强吻我就是君子吗!?” “我在厕所里面亲嘴,关你什么事?!”林进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完全没听出周程希话里的重点,满脑子都是要坐实对方是变态,还有被撞破的恼怒, “我亲嘴你都要看!无法无天了你!” “被玷污的人是我啊!为什么不能看?!”周程希被他这逻辑气笑了,昂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里全是“你是不是傻”的意味。 这林进一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连自己亲的是谁都搞不清,还好意思在这撒野。 林进一被他笑得更火大,手劲又重了几分,恨不得直接掐死眼前这张欠揍的脸:“你笑个屁!赶紧把箱子还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周程希笑得岔了气,索性也不抓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林进一,语气带着点玩味:“哦?不客气是怎样?像在酒吧厕所那样,又扑上来乱啃?”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林进一心里。他猛地松开手,从箱子堆里站起来。 脸颊“腾”地红了,嘴里却还硬撑着:“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亲的不是你!是孟——” “媛”字还没有出口,床体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正中间“咔嚓”折成V形。 林进一重心一歪,整个人连带着怀里的杂物一起陷了下去。 周程希刚支起上半身,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闷哼出声,后背狠狠撞在文件箱上,疼得眼前发黑。 林进一的额头不偏不倚磕在周程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他清晰地听见“咚咚”的心跳声,又快又急,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自己浑身的汗混着灰尘,黏糊糊地贴着,两人的体温烫得惊人。 “你说的话连床都不信。”周程希忍着后背的剧痛,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丝,声音带着笑意,“你亲的人就不能是我吗?” “变态!你没证据!”林进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撑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推开压在身上的箱子。 他死也不肯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初吻会给了眼前这个男人,那股羞耻和恐慌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丢下这句话,他连滚带爬地往门外冲。 周程希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分明是贼喊捉贼! 他挣扎着坐起身,抓起散落在床边的皮带,一边胡乱往腰间系,一边追了出去。裤子还松垮垮地挂在胯骨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 办公室前的空地上,周程希一把抓住林进一的胳膊,喘着气说:“不讲清楚谁是变态,今天你可别走!” 林进一正处于崩溃边缘,被他这么一抓,所有的委屈和恼怒瞬间爆发。 他猛地抽回手,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周程希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林进一!你干什么!!” 一声怒喝突然从二楼传来,不是周程希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陈校长手里捧着保温杯,脸色铁青地站在楼梯口,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周程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手忙脚乱地拉紧皮带,把松垮的裤子提好,脸颊上的红印清晰可见。 陈校长重重地跺了下脚:“林进一!你给我过来!程希啊,你要是没什么大事,也一块来吧。”他的声调明显有些起伏,显然是被这混乱的场面气得不轻。 第7章 该道歉的人是我? 校长办公室里。 陈校长指着林进一:“林进一!人家刚来,你就敢打人家!别忘了你是怎么来这个学校的!” 气得手都在抖,“没有你姐,连职校都不要你啊!” 说着又转向周程希,满眼心疼地盯着他脸上的红印“程希啊,疼不疼?这混小子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 林进一攥着拳头,却没敢支声。 明明是周程希先耍流氓,自己倒是被害的那一方,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堵得发慌。 他清楚自己能进这所学校全靠姐姐是老师,哪敢顶撞校长,只能梗着脖子任凭数落,眼眶却憋得通红。 周程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声音冷硬:“校长,我要换班级,这样的环境我是呆不了一点。” 校长立刻点头附和:“对!换个班好呀,必须远离他!去4班怎么样?在二楼,既不和3班同楼层,上下楼也方便,正好还没满员。” “不行!”林进一猛地抬头,神经瞬间绷紧。 4班可是孟媛在的班级!要是让周程希在孟媛眼皮子底下晃悠,自己那点心思还能藏住吗? 他慌忙挤出笑脸,带着苦涩的语气得开了口:“校长我知道错了!还是发配我去4班吧,二楼哪有一楼方便,您留下周程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惹事!”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陈校长毫不留情地呵斥,“除了你姐,哪个班主任愿意要你?你敢不敢去问问看?!” 话音刚落,林老师就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二话不说就给了林进一一巴掌。 “啪——”林进一的脸侧过来的那一瞬间,震得飞起的头发下,还死死睁着的眼神。 那种死而不甘的屈辱,让周程希的心突然梗住了。 “小子,能耐挺大啊!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扬起的手还想再落,却被校长拦住。 他的眼睛开始打滑,眼角泛红,没有看姐姐,瞥了一眼自己的脚尖。 “行了行了,林老师。”校长劝道,“进一也知道错了。现在主要是讨论程希换班的事。” 林老师狠狠瞪了林进一一眼,又看向周程希脸上的红印,火气更盛。 她毕业没几年,资历尚浅,却顶着高三毕业班班主任的重压,本指望周程希能带动班级学习氛围,给履历添上亮色,自然不愿放手。她踹了林进一一脚:“跟人家道歉了没有?!” 林进一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哽咽着低下头:“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才是,是那个,变态……” 抽噎一声,松开下唇,“我不该动手打你,再也,再不会了……”泪汪汪的眼睛望着周程希,那副委屈模样竟让周程希心头一酸。 他忽然恍惚起来: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拿皮带、演那些小说里的戏码,龌龊的人其实是自己? 想起林进一刚才边哭边咬下唇的样子,周程希只觉得胸口发闷,很不是滋味。 “程希,你脸疼不疼?要不去校医室看看?”林老师撇开林进一,凑过来关切地问。 周程希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没事,其实他也没用多少力。” “那今晚我给你换座位,到第一排去,离后面远远的,看得也清楚。听老师的啊。”林老师故意不提换班的事,显然不想放他走。 校长叹了口气,看向周程希:“程希,你自己决定吧。” 周程希的目光落在独自低头抽噎的林进一身上。方才的愧疚再次翻涌——或许林进一也有自己的难处? 若是留下,说不定还能帮帮他,弥补他,给他道个歉。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道:“校长,林老师,我还是留在3班吧。” 旁边的男生愣住了,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诧异。 周程希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只觉得脸颊发烫——或许,该道歉的人是自己。 两人从办公室里面出来。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有两人脚步落在地砖上的声音,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林进一的后背绷得笔直,攥着的拳头,每走一步都觉得腿像灌了铅——刚在校长办公室里掉的眼泪还没干透,眼下这副样子要是被小弟们撞见,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立足? 周程希看着他紧绷的背影,脸颊上的红印明明已经淡了不少,却莫名比挨巴掌时更烫。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声音:“喂!林进一,现在可以跟我去拿箱子吗?你的。” 那男生的脚步猛地顿住。行李箱……他怎么偏偏这时候提这个?像是故意要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再踩一脚。 拳头攥得更紧。眼眶里又涌上热意,他飞快地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回去,没回头,更没应答。 周程希快步跟上,伸手就抓住了他握成拳的胳膊。 “来,我带你去。” 可刚走两步,林进一就像钉在了原地,任凭周程希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正午的阳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刚好落在林进一侧脸上,能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和紧抿的嘴唇——倒像只受了委屈的猫。 “别哭了,我错了好不好?”周程希的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又晃了晃他的胳膊。 “谁哭了?”林进一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沙哑,“我自己不会走路吗?!你带路。” 说完就别过脸,快步往前走,却又渐渐放慢速度。 周程希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赶紧跟到前头带路。 办公楼二楼的厕所被保洁员打扫过,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总算压过了之前的臭味。 走到尽头,第三间厕所的门还锁着,红色的“有人”标志刺眼地亮着。 周程希从口袋里摸出饭卡,往门缝里一插,轻轻一抬,那红色标志就变成了绿色,“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林进一往后缩了缩,隔着两步远看着。 门后的墙根处,一个黑壳行李箱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 周程希看出他眼里的防备,没多说什么,自己弯腰把箱子扛了出来,轻轻推到他手边:“我就不帮你扛回去了,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话还没说完,林进一就像被烫到似的抓住行李箱拉杆,转身就往楼梯口冲。 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夹杂着回音【恭喜受约人!目标攻略值上浮至百分之十二】 周程希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里还残留着箱子把手的冰凉触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点热意还没散。 厕所里的消毒水味顺着敞开的门飘出来,混着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第8章 孟媛的怒火 下午的课铃,像是落定的尘埃,让本就昏昏沉沉的人没有打起精神的**。 林老师踩着上课铃的前奏走进来,目光扫过后排,最终落在周程希身上。 身后跟着两个主动搭话的男生,手里还空着搬书的纸箱。 “程希啊,还有点时间,我让同学帮你把东西挪到前排去。”林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 视线掠过周程希桌上仅有的一个帆布书包——里面只塞了支笔和半本笔记本,连课本的影子都没有。 周程希抬起头,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装有资料的行李箱此时此刻还下落不明,桌面干净得像张白纸。 “谢谢林老师,我改主意了。”他往旁边瞥了眼林进一的空位, “还是打算坐这儿。” “这怎么行?”林老师皱起眉,“在林进一旁边,哪能好好学习?他要是又动粗可怎么办?” “动粗?!”前面的卷毛妹瞥了一眼林老师,回过头又假装忙碌起来。 “没事,他打不过我。”周程希站起身,个子比两个帮忙的男生高出小半头,白衬衫领口被风吹得微动。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么大的缘分我还有点舍不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声音轻下来:“今天的事,我也有错。总得坐下来把话说开,不然往后在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别扭。” 林老师愣了愣,赞许的神色根本藏不住。 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气量是真不小。行,就依你。” “不过林进一那混小子要是再敢乱来,可千万别跟他动手。你告诉我,我揍他就行!别怕他是我弟!我绝不会偏袒。” 周程希笑了笑:“老师,您先别介入行吗?”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我想慢慢来,总能找着共同语言的。” “共同语言?”林老师挑了挑眉,看了眼周程希脖颈上刚换的创口贴,终究还是点了头。 “行,老师信你。但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憋着。” 两个搬东西的男生面面相觑地退了出去。林老师走前又回头看了眼,周程希正弯腰把歪掉的垃圾桶往旁边挪了挪,阳光同时也在摆弄他的发梢。 林老师松了一口气,学霸和弟弟总算是保住了。林进一,有这种学习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呀!姐姐我无愧于你了! 课上到一半时,林进一才从后门溜进来。把周程希当空气一样。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自己挤进自己的座位,把周程希的凳子都顶了起来。 周程希搭了个腔,“你来得还挺早。” 那男生好似没听见一样。只是疯狂拍打前面卷毛妹的卷发。递给她一张纸条。 写着 【我已经把行李箱偷回来了,下午你找个时间拿去给孟媛,说是周程希主动还的,她肯定信你。各归其主,我不想和那姓周的再有交集了。】 信离开手的那一瞬间,脑袋突然一沉,捂着额头趴了回去。【瞎缘契约,启动!】 这一次他听清了,无力感深扒着脑海的深处。 大脑好像被挖了一块,疼得牙关咬紧,伏在桌面瑟瑟发抖。 直到手边碰到常莉传回的纸条,痛神经一下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三无产品药劲还挺大!不过也好,等会去校医室查查,拿张假条回家悠哉几天。 带笑的目光挪到纸条上: 【呵呵!是不是偷的你自己清楚。今天午休的时候,你的几个好哥们自己到姐头面前哀嚎,要她为大伙出气。现在就是我说破喉咙都没用。依我看,你和孟媛的缘分也就到这了。】 林进一眨了眨眼,笑脸一下僵了下来,触电似地拽紧那张纸条,“都是饭桶!” 一拳捶在桌上,闭着眼睛,猛猛喘着气。 同桌关心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进一却反手从抽屉里抓起一包烟,揣进裤兜里,站起身来。 周程希立马意会地挪开凳子,让他径直走出座位。 台上的老师用粉笔指着他,“诶!林进一!去……哪!?” 还没等老师说完,“厕所。” 周程希身子前倾,小声问常莉:“常同学,他是怎么了?” “无能狂怒呗,走了也好!可别气死在教室里。”常莉一脸无所谓。 “你同桌就这样,习惯就好。” 空荡的走廊尽头。 林进一靠在厕所冰凉的瓷砖墙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飘散在空中,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尼古丁味。 才几天啊。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被一个外来人打得稀碎?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厄运好像都和那声“契约启动”有关。 他望着斑驳的墙皮,脑子里像被酒吧的重低音震过,嗡嗡作响。 酒吧卫生间的镜子、孟媛晃眼的耳坠、那个灰绿色的脸、薄荷味的嘴唇……碎片般的画面撞来撞去。 最后定格在周程希说“你亲的人就不能是我吗”时,那双带着嘲讽的眼睛上。 第一吻到底是不是孟媛? 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得他舌根发麻。如果不是……而是周程希,自己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 那周程希脖子上的伤、办公室里那熟悉的薄荷味、那人脸上的脆响……就都有了让他头皮发麻的解释。 难道自己才是那个变态?!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林进一扶着墙慢慢蹲下去,膝盖抵着胸口。 “操。”他低骂一声,把最后半截烟摁在地上,火星子溅起来又灭了。 目前,他只确定这帮铁哥们靠不住是真的,但此刻这点憋屈早被那个更要命的问题盖了过去。 自己动了粗,孟媛现在肯定在气头上。呼出的烟雾里好像依稀能看到她那双丹凤眼叨死自己的画面。 可他必须问清楚。——亲的到底是谁。 下课铃突然炸响,惊得他后背一僵。瓷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校服渗进来,他却觉得浑身烧得慌。 掐灭最后一丝烟味,他撑着墙站起来,拖着蹲久发麻的步伐转了出去。 走廊里熙熙攘攘的学生笑着闹着,纷纷避开这个阴着脸的男生,一步一步走向4班的方向。 林进一闷着头上了二楼的楼梯,迎面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喝住——孟媛从楼上下来,显然是来找他的。 她刚一靠近,就被林进一身上浓重的烟味呛得偏过头:“一身烟味,难闻死了。给你个面子,我们去人少点的地方说。” 林进一没吭声,像个犯错的孩子跟在她身后,来到教学楼后的花坛边。这里只有几棵半死不活的断头树。风一吹,叶子沙沙响。 树下,孟媛一只脚踩着爬满地衣的石阶,双手抱着,丹凤眼冷冷地剜着他:“我的命令就那么难遵守吗?林进一,我这大哥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没,姐头。”林进一抬起头,眼神直击孟媛,“你的命令我都记着,也都做到了,就这一次……而已。” 这一反常态的直视让孟媛莫名有些不自在,她别过脸:“这么重要的货都能拿错,你无能!那么重要的人,没我命令,你都敢动手打——你以为你是谁?!” 她顿了顿,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以后我还怎么和周程希……” “你是不是喜欢周程希?”林进一突然打断她,语速快得像脱口而出的惊雷。 孟媛的火气“噌”地就炸了,她猛地指着林进一的胸口,声音拔高了八度:“老娘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她往前逼近一步,手指狠狠戳在他胸口,逼得林进一连连后退,“轮得到你来管?” 林进一踉跄着站稳,眼里最后一点光还没熄灭。 他突然伸手抓住孟媛的手腕,声音带颤:“酒吧那天晚上……我亲了你,你还记得吗?” 孟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林进一被打得偏过头,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孟媛的声音里满是嫌恶,“我是你能随便亲的?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 那一巴掌像是把林进一打醒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比脸更扎——原来这就是答案。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再不愿意接受,也只能认了。 他低着头,灰溜溜地转身就要走。 孟媛甩了甩被拍疼的手掌,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咬着牙补充了一句:“两个星期别出现在我眼前!” 男生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一步步走远了。风卷起他的衣角,像只泄了气的风筝。 上课铃的预备音在走廊里荡开时,周程希的目光又落回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桌面上还留着林进一捏得皱巴巴的纸条。 他叹了口气,拉起书包拉链,准备去另一个教室上生物课。 “哎哟哟!小男人要哭咯~”常莉突然看着窗户,眼里闪着看好戏的光。 周程希皱眉看过去,刚想开口,却瞥见了走廊——林进一正贴着墙根慢慢走。 他的校服领口歪着,半边脸颊还泛着不自然的红,步子快得不自然。 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中午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时如出一辙。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抓起书包就跟了出去。 走廊里的风带着粉笔灰的味道,鼻头酸酸的。 他看着林进一的背影在楼梯口晃了晃,脚步时快时慢。 周程希始终和他保持距离,没有直接上去问原因。 林进一始终没有发现后面有人,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到操场上,挪到观众台旁的角落里。那是一片小草坡,还栽有几棵营养不良的矮棕榈树。 他在狗尾巴草丛里蜷着,脊背弓着,头埋在膝盖间。校服沾着草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泥土。 兄弟们等着看他笑话,姐姐因他在校长面前丢了脸,孟媛不仅不体谅,大概还是看上了周程希——全是那家伙害他落到这般境地! 他越想越气,另一只手在不经意间把草皮抠出个大坑,却又束手无策,只觉得自己与这学校格格不入。 一股热意涌上眼眶,他下意识抬头望了望,铁丝网外空无一人,便渐渐放声大哭。 哭了近二十分钟,当风把眼泪吹干时,眼睛疼得厉害。 往日借着孟媛的威风事事顺意,如今却一败涂地。 突然,一个袋子“咚”地扔在脚边,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就知道你还没走,去食堂拿了条毛巾和冰块。” 第9章 瞎缘客服 林进一抬头,凌乱的头发下,泪水朦胧了红肿的双眼,模样竟让周程希心头一颤——像极了他脑海深处的一个人。 他愣了愣,蹲下要坐他旁边:“眼睛真的肿了,赶紧敷敷。” 林进一哼了一声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土就要走。 男生拉住他胳膊:“我跑这么远拿的冰块,你不用,对得起我吗?” 林进一甩不开他,被一扯转过了身。周程希作势挥起了巴掌:“坐下!别逼我打你!” 今天被打怕了的林进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终于开口:“你走开,我自己敷。” 男生松了口气,总算听见同桌说话了:“我看着你敷!毛巾是我的,用完还得还我。” 林进一接过冰毛巾,遮住半只红眼睛,淡淡道:“你的箱子不在我手上,他们等会会派人还你,不用暗示我。” “箱子的事不急,我想问你些问题。” 林进一没吭声。又坐回了草地上。 “你讨厌我吗?”周程希直截了当。 林进一愣住,怕说讨厌挨揍,却听他保证道:“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不动你。” “讨厌。” 站着的男生却笑抖了肩膀。 林进一气呼呼抬头看着他,道:“你为什么来这学校?为什么祸害我?” “为了钱呗,100万,不少了。”周程希叹了口气,坐在了他旁边。 他不想和林进一争辩到底是谁祸害谁。 “看你们学校这模样,也不像能掏出100万的样子,你说为啥?” 一提这个,林进一就来气,“陈肚腩呗!这学校穷了几十年,几任校长攒点钱,本想花在刀刃上,结果被那陈肚腩拿去买……”他猛地住嘴。 “我就说这校长没那么好人。”周程希瞥他一眼。 “那你还拿这笔钱?” “你可能觉得我虚伪。”周程希声音骤变,眼神里满是疲惫。 “如果可以,谁想一直读高三?我去大学开开心心的,不行吗?!” 林进一感觉气氛不对,抽了抽鼻涕,赶紧从毛巾里挤出笑脸:“以你的分数,国内大学都容不下你吧?” 周程希呆呆望着操场蓝色的塑胶跑道:“我只想留在南瀛。” “为什么?” “因为一些离不开的人和事吧。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林进一用毛巾捂住眼睛:“我能读什么?高中毕业就工作,早点赚钱结婚呗。” 周程希笑着扭过头看他,兴许是有点小震惊:“想法还挺现实。想不想现在努力一把,争取读个……” “不用劝了,我姐说多了都烦。”林进一咽了咽口水。 “没有我姐,我成绩连职校都上不了。这学校的人,表面称兄道弟,其实根本看不起我这个职校关系户。”他咬紧后槽牙。 周程希突然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只是发现,原来表面上被小弟前拥后簇的“大哥”,也会有这种不被理解的委屈。 清风拂过,狗尾巴草轻轻依偎在一起。 周程希捡起一根小树条,戳了戳土地:“被看不起的感觉我比谁都懂。这次高考失误,峨中嫌弃我,就是我爸也不例外。” 林进一放下毛巾,恢复了点活力:“我看你就是想多了!峨中哪能和这比,再说,不是状元你就不活啦?” “不单是状元不状元的问题,”周程希顿了顿,“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落榜吗?” “不想!落榜就落榜,还找什么借口!”林进一觉得他就是故意来炫耀自己的成绩,故意刺他。 “那些人质疑我的性取向。” “嗯?!性取向!” “当然,我承认我对女性也没什么想法。”他抬头望着天空,眼里黯淡无光。 林进一愣住:“你喜欢男的?” “不!男生也好,女生也罢,什么性别我都没感觉。我只喜欢一个,那就是钱!”周程希几乎停住了呼吸。 “而那群人渣,是另有所图!”他抿起嘴,一把拔起草根,土块溅了林进一一裤子。 “对不起,没控制好情绪。” “没事,你继续说。”林进一拍开了土块,好奇的眼神却没有挪开。 “高中嘛,成绩才是王道。只要能影响我,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一开始还没什么问题。到后面愈演愈烈,根本没办法专注。分数从那时起有了波动。” 周程希顿了顿。“他们得逞了!” “好在最后还算稳定发挥,得了第三,不然连来这的机会都没有。那些人是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他们自己也不会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我是周程希。” 林进一苦笑一声,淡淡吐了句:“你来这,就是想在我这种学渣面前炫耀成绩的吧。” “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没有几个朋友。对接触过密的话题有些……害怕。” 周程希的脸颊出现了红晕,“但我知道,回击才是保护自己最有力的方法。” 林进一没接话,心里却有点发虚——难道周程希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也是!上帝的打开一扇窗同时,也会关上一扇门。 在他眼中学习好和心理健康是相互矛盾的。顶级学霸有顶级心理问题,那太正常不过了! 许久才开口:“所以,我之前的行为,加上箱子里的东西,让你应激了?然后你就戳它?” 周程希点了点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处理问题的方法有些小众,但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从踏入这个学校起,就暗下决定,不与这里的学生有任何往来。按自己的逻辑做自己的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现在说了这么多与自己的目标无关紧要的过去。一时让他无所适从。 林进一急得口齿不清“没有——哥!你别误会,那天我是被下药了,再加上喝醉,真的不是故意要亲你的。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你就信我这次!真的。” 周程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承认你在厕所里亲的是我了?” 林进一哑了一会。“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从台上下来你又跑过来咬我?” 周程希笑出了声,“因为……这样就,扯平了呀!” 真就只是这样吗?TM的,真的是成绩越好,脑回路越奇葩! 林进一气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抓起毛巾就扔到周程希头上。 “换作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你有病吧?!哪有人是这种思维的?!”林进一急得瞪眼,下嘴唇的伤口还差点裂开。 “如果你今天扑倒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真变态。他要做那种事情,你就真给啊!” “好吧,下次不会这样了。”周程希埋下头,脸上泛了点红,好像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什么!你还想有下次!?还是你nb!” “没办法,可能真的是我,病了。中午我对你做出出格的事,还让你被骂……”他的声音像垂死的麻雀,有气无力地扑腾一下,就没了动静。 “算了,以后你也别理会那些有的没的,洁身自爱些,做好自己就行!”林进一只能自认倒霉,捡起草地上的毛巾拍了拍,塞进袋子里。 得赶紧走。谁知道这神经病还要冒出什么惊世良言! “这两天的事,我是冲动了点,不会影响你考状元吧?” 周程希脸颊开始抽搐,那几个字一直说不出来。他开始学霸式反思,为什么会误解林进一?怎么就没把话说明白呢? 假如不想那么极端,把门打开,让他把箱子拿走。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两人干愣了好一会,突然异口同声:“对不起。”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林进一捶了他肩膀一下:“我就说你是个变态!”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你满意就行。”周程希苦笑着看他,“那,你能原谅我了吗?” 林进一站起身来,本想答应,却猛地想起他是孟媛喜欢的人,今后可是自己敌不过的竞争对手。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沟里,自己怎么配同情他!甩了句“不知道”就走。 耳蜗突然一阵瘙痒,【恭喜受约人!目标攻略值上浮至百分之十六。】 攻略目标?林进一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扫了一眼周程希。是他!? 却见那人从地上站起来,笑着对他喊道:“晚自习见!” 林进一别过头,瞬间心悸,捂着耳朵朝校医室跑去。一定是病了!一定! 没想到刚把耳朵捂上,就清晰听见【滴滴滴!瞎缘客服正在为您接通(老掉渣的电话候铃)】 一个感觉快饿晕的声音传来【喂!这里是瞎缘,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你M!怎么钻我耳朵里了?!”脑袋传来阵阵撕裂。 【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你想开静音也行!提示词就听不见了。】 “什么狗屁契约!你赶紧给我退出来。” 两人掰扯了许久。林进一始终不相信一个88块钱的契约能拿自己怎样。 【箱子是契约换的,你检不检查都会拿错。你同桌也是它安排的,你别想挣扎了。把眼睛闭上,被动接受就好。】 “我要的是爱情,不是事故!还有我的攻略目标是男的啊!男的!我要改成女的!孟媛最好。” 【亲错人?我猜你大概是喝了酒,那药水不能和酒精混用。不过你就偷着乐吧!起码是个人!我还见过亲狗的呢,爱得死去活来的!】 “啊!还能跨物种啊!”林进一站在校医室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我怎么会对一个精神病有感觉,你们可就使劲造吧。不爱,就是不爱!” 【每个要求退约的客户喜结连理前,嘴上都是这么说的!你不信最好,挣扎越激烈,攻略越快。话费要没了,挂啦~】 “别,别挂!你就这么放任不管啊,我可是花钱了的。我是消费者,我要告你!” 对面一听投诉,立马连人都给换了,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婆婆声音传来: 【尊敬的88块特级客户,抱歉给您带来了极大的困扰。由于是我们这边未给您说明酒精的禁忌。这边可以给您放宽权限作为补偿。】 “权限?契约就不能一次性解除吗?” 【契约有始有终,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原本攻略值达到18,会自动解锁一项技能】 【我们给您放开权限,让您以后激活技能所需的攻略值少两点,您现在是16值,现在就给您。】 林进一听到技能就来劲,影身?分身?智力提升?秒天秒地!人生巅峰?! 【恭喜受约人!解锁秘技——精神压制】 【受众:世间万物】 【使用方法:对着目标念出“精神压制”】 【效果:胸闷气短,失眠乏力,寝食难安。】 “就这?没有点更刺激的?” 【话费余额不足,停止运营】 “……” “草!”林进一大叫一声。结实把从校医室出来的同学吓了一跳。 如果说这个契约真那么强的话,那么自己一遇到周程希就倒大霉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他晃了晃脑袋,还是迈入了校医室的门。 校医和他都是老相识了,脸都没抬。没等他坐下,就道: “今天是什么病?甲沟炎?打算请几天?” “不是!张姐,这次是脑子!疼!很疼!”林进一故意扶着额头。 “耳朵有回响,不是耳鸣!” 张姐“哦”了一声,打着手电筒绕过桌子,还是把他的耳鼻口腔查了个遍。 “死了来找我,赶紧走吧!”医生坐了回去,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真是的,盼什么不好,一定要有病!” 林进一懒得听她唠叨,大步流星就跨出了门框。 结果没走几步,突然触电般拧过头。失神落魄间,喘息道:“张姐!我又听到了!?” “听到什么?” 【瞎缘契约,启动!】 此时此刻,周程希望着林进一离去的方向,依稀好像看到了过去那个无力对抗偏见的自己。 吃完食堂,正如林进一所说。见常莉领着一伙人,拖着行李箱来到他的办公室。 不但完完整整地送还了资料,还附赠了一盒扎着红色蝴蝶结的心形巧克力。结上还系着一张信笺。 “姐头给你的礼物,可贵了!” 信笺上大致写了: 【我为我小弟的鲁莽而向你道歉。……今晚晚自习七点半,操场高杆灯下,我们可以聊聊,当面给你道歉。特意给你挑了一件小东西补偿你,希望能收下!】 第10章 松茸酒心巧克力 由于对别人始终警惕,漠不关心,周程希脑海里不停翻涌,“孟媛是……” “你是认真的?姐头啊!”常莉一脸吃惊。 “哦,食堂里的那个人吗?”周程希似懂非懂的。 “那个人!?周程希你几个意思啊!”常莉扶了扶眼镜。“别以为姐头关心你,你就……” “把这礼物拿回去吧,信我留着就行。”周程希合上了信纸打断她。 “姐头说给你就是你的!不要就是看不起!”常莉推过周程希递来的巧克力,扭头就走。 本想追去,却被一个小弟拦下,只好作罢。 他看着上面玫瑰红色的蝴蝶结,松茸酒心巧克力。明白这可不单单是一个道歉礼这么简单。 咬紧了牙,把巧克力塞进了书包。这一次,他决定一开始就说明白,不再重演自己和林进一的尴尬。 6:40整,周程希把行李箱摊开在课桌旁的地上,资料被一本本拾起,细细分类。 真题卷,模拟卷,档案卷夹一起。错题本,草稿本…… 7点整,林进一顶着橄榄洗发水味的头发走进了教室。 “来得挺准时啊!”周程希边捣鼓书包,边和他搭话。试探一下他的心情。 空气僵了好一会。难道他没听见?自己安慰他一下午,一点缓和的成效也没有吗? 周程希放慢了整理东西的速度。 “你吃饭了没?”他试图瞥一眼同桌的眼神。 “嗯。”林进一没什么表情,只拿起支笔转了起来。 周程希松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收拾好了。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该去打扮打扮,等会还有场意料之外的“约会”。 把书包放在拥挤的桌面上,挪开椅子走了出去。 林进一手里的笔使劲旋转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升到手指尖头,飞了出去。 飞出林进一的桌子,越过20厘米的间隙,附了魔般不偏不倚地砸在周程希的书包上。 本就没有放平的书包开始自由落体,包夹上的玻璃杯在空中翻腾,好像在朝他道别。 林进一的手还来不及伸,桌架外的脚就踢了上去。 书包瞬间飞升,再次落下时,已经被林进一牢牢抓住。玻璃杯也算保住了。 刚想把包放到原位时,朝下的包口“咚隆-”,一盒心形巧克力掉了出来,鲜红色的蝴蝶结让人心头一震。 这不是自己和几个兄弟暑假陪孟媛出去玩,逛高档商店时那一款吗? 还是单独一个展柜的,价格不是一般的贵。见她蛮喜欢的,本来打算等她生日买来送她。 看来周程希这家伙花钱还挺大手大脚的,不过品味不错,孟媛看上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林进一弯腰捡起,细细拍了拍尘土。 蝴蝶结上的信笺在林进一手上蹭了蹭。“咦,还有字?是哪个迷妹给的情书吧。”林进一暗自感慨。 想当年,他收到过的情书也不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现在同桌也有,并没有让他很意外。 却见信笺收尾处写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孟媛! 这一刻喉咙好像被锁死,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不想说。 收紧巧克力,抬头张望,周程希没回来,常莉在睡觉。 猫起腰,张开信笺一个字一个字默读着。 “小弟的鲁莽” “晚自习七点半” “当面” “特意给你挑”。 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突到脑盖,林进一捏了捏手臂,上面早就布满了冷汗。 怎么会?这么快?虽然雷厉风行是孟媛一贯的作风,但此刻林进一却觉得这不是那个孟媛,至少不是他的孟媛。 此刻,手上被捏的痛感穿来,这不是梦! 手里的巧克力越来越沉,手臂已经颤颤发抖。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它塞进了那个该死的书包里。 周程希甩着湿哒哒的手,水珠滴在皱巴巴的外套上。见不得劲,索性用手直接抹了上去。头发乱糟糟的,油汪汪的。 这是他“精心打扮”一番的结果? 他就这么去约会?这可是自己盼星星盼月亮都没得到的待遇。 看他下巴尖上还沾着厚厚的灰尘,林进一手上的笔被捏得发颤。 周程希看了眼手表,“差不多”。拿起书包就走。连句招呼都不打。 林进一咬紧了后槽牙,想撕碎他的心都有。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常莉。心里快速计时。 “十九,二十!”只用了十秒就数到了二十。 一个闪身出现在了走廊上,刚好看到周程希消失在拐角处的瞬间。 他快步跟进,连呼吸都有所节制。 操场上,高杆灯的强光斜照在蓝色塑胶跑道边,光圈之外只能依稀看到漆黑的足球场草坪。 眼尖的可以看到灯幕上的蝇虫激情似火,互相飞舞,互相交接。 一个面色皎洁,眉宇锐气分明的女子站在下面。灯光打在她的黑色衣裙上,裙褶泛着绸柔的光。 白色的高跟鞋在跑道上踱来踱去。直到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她才昂起了眼神。招起手臂:“这里!” 那个“灰头土脸”的高个子男生快步过来。下巴的灰尘像是粉底,修饰了脸上的气色。 打乱了孟媛眨眼的节奏。嘴巴抿了抿,不记得第一句该说些什么。——“有点帅了……” “咳,你好周程希!我们又见面了。”孟媛回过神,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你就是孟——媛吧。”周程希看了看她发束上那个大蝴蝶结,颜色和巧克力上的一模一样。 “对!就是今天早上,食堂里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你不认识我了?”孟媛心凉了半截。 自己敷了一晚上面膜,鸡都没打鸣就起来补水。学校衣着禁止的裙子和高跟鞋也都给穿上了,还是最新款。 化妆也是走的“甜妹”风,听说学霸最招架不住这种了。 就算周程希不喜欢“甜妹”,可在食堂清一色校服,蓬头垢面的男男女女之中,还不够显眼吗?不至于连名字都记不得的。 “认识,认识。你就是姐头,给我巧克力的那个女生。” 这句话和废话没有区别,他的敷衍让孟媛气得咬牙切齿。林进一这一刻好像并不是罪不可赦了!还情有可原。 “再记一次吧,我叫孟媛!子皿孟,名媛媛。”孟媛撩了撩耳边的垂发,眼里透着点款落大方的妩媚。 “我没有不记得。孟媛这名字取得好!” “听起来就很温婉雅致。‘孟’简洁大气,自带沉稳。”周程希嘴皮子在动,可眼睛和手却在把肩上的书包拿了下来。 “然后,‘媛’应该是指美好的女子,她是柔和、秀丽的。” 拉拉链的声音从他手上传来。 孟媛被夸得出了神,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周程希。 这一刻,好像真成了名媛。学霸就是不一样!林进一这种学灰理解不了很正常! “组合起来既有书卷气,又透着温柔端庄的气质,让人联想到一个娴静——美好的形象~” 孟媛意犹未尽似地点了点头。 而周程希的确没有把她看得很重。 在这充实的一天里。他在其他教室走动上课时,有问联系方式,有来签名的,有来摸摸他的。 女生很疯狂,男的也不少,什么成分就不想细究了。 也就这一天,架也打了,林进一也哭了,好不容易才哄好。早上食堂的事,真的印象不深。他只知道自己是来还巧克力的。 从包里掏出巧克力就递了出去。“这巧克力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孟媛从名媛的幻境中被拉了会来,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红色蝴蝶结上。迟迟没有说话。 “你说要给我道歉,可是是我把林进一给弄哭了。怎么还敢收你的东西?”周程希说到林进一哭时,嘴角竟然不受控制扬起,还好没被姐头看见。 他压紧脸颊,不紧不慢,“姐头您端庄儒雅,才没有和我一般见识。还亲自来给我道歉,但这件事就是彻头彻尾的误会,东西你拿走。” 孟媛把手抱在胸前,好像在吩咐下属一般,“林进一他是寻衅滋事,目无法纪!被打是他活该。你替天行道,这是你应得的。这不是道歉,而是道谢!” 周程希清楚,孟媛明面上是在训斥自己的小弟,但她和其他女生的小九九自己还是看得清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鸿门宴》一文他是倒背如流。 “孟同学,”他刻意加重“同学”二字,“道歉或道谢都不必用礼物来衡量。” “林进一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纠葛,与你无关——何况,他哭的时候,可比现在你站在这儿的样子坦诚多了。” 说着把巧克力向前推抵在她手臂上。 强光沉落在周程希的发梢,连灰尘都绕着他飘。像是天上派来的天使,头顶亮着圈圣环。 孟媛的丹凤眼猛地眯起,抬手接过。那纯白得无欲无求的眼眸,让她心悸。 自己的样子还不够坦诚吗?对他的追求还是不够直白吗? 此刻,平日的精明全然不见。许久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突然扑了过来,扎进“天使”的怀里。两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浑身发着光,仿佛置身于天国。 “撒手!你干什么!”周程希使劲掰扯她的手。 “程希哥哥,坦诚的欣赏你能接受吗?”孟媛此时已经烧昏了头。 “退后!有话慢慢说!” 两人推推搡搡地晃了好一会。周程希才找到机会,挺了出去。巧克力被甩到了跑道上。 两人你追我赶地在操场上跑起了圈,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 与此同时,一个悲痛欲绝的身影在不远的教室楼道上靠着墙,缓缓滑落。看着那跑远的男生,他咬着牙念道:“精神压制!” 孟媛踩着高跟,重重摔了一地。爬起来时,扯下一只鞋扔向前面的那个影子。“你逃脱不了的!” 气呼呼地整理好后,才返回高杆灯下。奇怪的是,那个巧克力不见了! 第11章 哪里都是你! 周程希绕了半个学校才跑回了教室。 他每天都有跑步的习惯,一公里气不喘,三公里汗不流。 可就今晚跑了个小半圈就已经是大汗淋漓。 他扶着门框喘气时,眼角余光瞥见林进一趴在桌上,后颈的碎发随着呼吸颤动——和平常没两样。 常莉刚把擦汗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回头看到周程希,立马伏台就睡。 周程希试着平复了呼吸,按了按笔帽,不一会就强制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由公式"r=a±e"后面的“X”始终写不出来。甩了甩笔也无济于事。 刚刚他在狂奔时,莫名其妙身体失去平衡,所幸踉跄几下还是刹住了车。 人没事,可衣兜上插着的笔杆却飞了出去,墨芯早断了。 发尖上的汗在笔记本上迸裂,心里咯噔一下。 他瞥向林进一摊在桌角的笔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黑色笔芯。 两人的桌子被自己隔开的20厘米空隙,像划了道楚河汉界。 他犹豫了下,还是把椅子往那边挪了挪,木腿蹭过地面发出轻响。 “咳,林进一,你有笔芯吗?” 他声音有点哑,“借支笔给我也行。” 男生依旧没有反应。 周程希又用笔杆敲了敲他的桌面,却只见那男生伏着头,从书桌中间挪到了墙角。最后找常莉才借到了一只红笔。 接下来的几天,林进一成了教室里的影子。 周程希来的时候他趴着,周程希去别的教室听课,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只有课间去厕所时,才会像幽灵似的飘出去,回来时身上总带着股烟味。 周程希试着和他搭话,还在他桌上放过牛奶,第二天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垃圾桶里; 把笔记往他那边推了推,转眼就被划到地上。 他索性大多数时间待在其他教室,却发现自己对着习题册时,总会盯着窗外发呆。 光秃秃的断头树边,常有个熟悉的身影靠着抽烟,校服领口歪着,侧脸被阳光照得发亮。 甚至盯久了,树下那人居然会燃起火,在周程希眼皮子下把自己烧得一干二净。 他慌忙揉了揉眼睛,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幻觉。 林进一其实没睡。他能听见周程希翻书的沙沙声,甚至能数清他深呼吸的次数。 每当那脚步声靠近,他就把脸埋进臂弯,直到对方离开,才敢抬起头,盯着那空荡荡的座位发愣。 那天晚上他看得真切。高杆灯下,孟媛穿着绸面裙子扑过去时,周程希虽然在推拒,嘴角却带着笑——那种他从未见过的、有点慌乱又有点纵容的笑。 林进一攥着拳头蹲在暗处,直到两人跑远,才敢捡起那盒摔在跑道上的巧克力。 包装纸还完好无损,但里面的巧克力已经碎成了几块。 "周程希又去哪了?"孟媛隔三差五来问常莉,脚步踩得咚咚响。 她不知道白了林进一多少脸色,像是在看一块碍事的石头。 林进一把脸埋得更低。"两个星期别出现在我眼前"的惩罚像道符咒,贴得他心口发闷。 可他更怕孟媛真的被周程希骗了——那个为了"扯平"就敢咬回来的人,那个能用皮带演小说戏码的人,心里藏着多少偏执? 这种连自己都玩不明白的人,除了伤害,能爱得了谁? 孟媛可以爱任何人,但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孟媛!这是林进一的底线。 他暗暗决定,即使自己的形象在孟媛眼里摔得粉碎,以后就算和狗凑合过。——也要让她知道周程希是多么的危险。 在别的教室,周程希的草稿本越撕越薄。 公式推导到关键处又总会卡住。 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洞,洞里浮现的全是林进一的脸:在操场哭红的眼,被他按在墙上时湿漉漉的睫毛,还有抢回箱子时,气急的红耳根。 办公室的沙发硌得人骨头疼。半夜惊醒时,他总觉得林进一还蹲在窗户外,拳头砸在玻璃上的震动顺着墙壁传过来,和自己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他甚至会摸黑爬起来,翻弄自己那个一模一样的黑壳行李箱,让周程希又突然惊醒。 这种状况一连持续了五天,他学不动了,大脑一充血,居然昏死了过去! 倒在课桌上,头重重地压在双臂里。皮肤一点血色也没有,好像一个被一脚踹翻的雪人。 林进一伏在旁边睡觉,后脑勺上的漩涡正对着他的鼻梁。靠得很近。 林老师路过走廊,见教室后头居然同台卧着两团黑毛球。 周程希居然在睡觉! 把手里资料一放,蹑手蹑脚蹿了进来。 却见他压着的试卷露出一角,红色的标记涂得满满当当。 欣慰地点头,低喃道:“诶!累了就睡会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林进一本就没睡着,听到姐姐的声音,下意识抬起了头。 却见姐姐在手指上“嘘!”了一声。“别打扰到他。”声音轻得和蚊虫一样。 他才发现,这个学习永动机居然在旁边睡着了! 眼睫毛轻轻耷着,嘴唇压在手臂上,微微露出点嘴角。 林老师走后,林进一伏在台上,脸正对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惨白的眼皮紧紧闭着,嘴角处的血痂还隐约可见。 倒看不出平日里那不可一世的架子。 他在说出“精神压制”之后,暗暗观察了周程希好几天。 发现他擦汗的纸巾一天用半包。垃圾桶里全是汗纸和草稿纸。 一天得洗好几次澡。 倒下了!终于倒下了! 林进一的心头一阵狂喜。契约大爹我爱你! 所有东西都被抛到了脑后,机不可失般打量着这个“战利品”。 那静谧的身体,和糯米糍一样甜糯的脸颊,扑出的鼻息轻得连张纸都飘不走。 好像做什么都可以。 他凝视了好一会,一口气也没敢呼。好像稍有不慎,到手的鸭子就会飞掉。 窗外的风扰动窗帘,吹起周程希耷拉在试卷上的头发。 “这张脸偷懒的时候其实还挺好看的,和我也算有得一比。”林进一嘴角得意地翘起。 风又来了,苍白的皮肤上,眼睫毛被吹得微动。 藏在后面的一滴眼泪没了束缚,划到了另一边的脸颊上。 “诶!怎么还哭了?”林进一不知所措,他真的睡着了吗? 团起一张纸巾,用纸角靠过他的脸颊,那一滴眼泪一下子就浸湿了纸巾。 “好了,完美!”林进一心里疏了口气,还好没醒。 只有那一抹泪痕还赖在周程希脸上。 做噩梦了吗?林进一手里的湿纸团微微握紧。 男生又看了好一会,直到那抹泪痕彻底不见。 是啊,学霸也是人。他也是会累的,一样逃不过契约! 怎么办?自己施了法,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林进一慌忙把手捎过他鼻间。 “哦,还好!还有口气。”紧绷的心一下就跳了起来。 手指悬在那惨白得没有一点人情味的脸颊旁。 突然产生了想去捏红他,给他捏肿,看他还怎么冷淡的冲动。 手却又老实地缩了回来,真怕他醒来把自己暴打一顿。 可就这么放了他?林进一那贱兮兮的人格是不会同意的。 就是眼前这个臭脸亲了自己,还打孟媛的主意,不知好歹的家伙! 林进一把笔芯弄断,墨水流了出来,用纸巾吸起。伸到了周程希的鼻尖。 “也给你的睡颜加点料!” 他憋着笑,动作轻轻地,涂一下停一下。 终于在那人中处画了个黑乎乎的“小胡子” “叫你没人情!太TM适合你了。”林进一忍不住还是咯咯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墨水刺鼻的腥味让周程希有了反应,眼角处皱了皱。 男生吓得把手上的纸团一扔,闭眼装死,头都没转回去。 周程希一片恍惚,视野聚焦时,男生的脸就凑在眼前,呼出的鼻息他都可以触摸到。 周程希没有动,也只是看着他眼前的人。 “终于见到你了。”周程希把头伏过去。每一根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多天,这个脸庞总是迷迷糊糊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想过去捏捏,却永远隔着条楚河汉界,远在天边。 林进一虽然闭着眼睛,但光线突然变暗,一股薄荷味挤了过来。 他不会是发现 “胡子”了吧? 突然,林进一的脸上的肉被捏了起来,拉了拉又弹了回去。 周程希在干什么?林进一仍旧没开眼,只是慵懒地动了动嘴角,警告他! 那只手又碰了过来,又是捏了捏,揉了揉。 林进一猛地睁眼,却见周程希那张白脸贴着自己,嘴唇离自己的不过两根手指的距离。 “妈呀!”林进一立马立了起来,后背紧紧贴着瓷砖墙。 “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以为你晕倒了。”周程希直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 “捏捏你看你有没有反应。” 却见同桌憋笑得身子发颤。很快各自又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林进一会时不时瞄一眼同桌的“胡子”。想着就先这样,看看他什么时候发现。 课间时,林进一的好哥们来到班里。“嘿!林哥,明天中午就回家了,等会中午学长请客泡吧!去吗?” “包去的呀!”林进一这一个星期憋了一肚子火,是该好好放松了。 “之前办公室玻璃窗被砸的事,校长严管严查,你出来可得小心点!老地点啊。”兄弟摆手就走。 “放心,我什么身法你还不知道?”林进一比了个OK。 一不小心看到周程希的“小胡子”又笑了出来。 “怎么了?要去哪玩吗?”周程希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水。 “没有,突然觉得你好帅!惊动党中央的那一种。” 周程希受宠若惊,抿嘴道:“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林进一没再接他的话。 中午的午休铃响起,宿管阿姨也忙完了登记。一切都进入了平静。 林进一从3楼探出脑袋,确认周围没人后,抓着排水管道滑了下去。 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法,林进一进出宿舍楼易如反掌。 就快落到地上时,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屁股,“怎么有人?!”吓得一机灵,摔了下去。 腰不疼,腿不痛,身子还在“地上”弹了一下。 “啊!”一个身影把林进一从他身上推开。 “对不起,对不起……”林进一赶紧爬起。转过身子想把地上那人拉起来。 “周程希!你大中午的不回去睡你的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我刚路过这,就看到你从上面下来,跟你打个招呼!”周程希扶着腰,看了看手臂上的伤。 “嘶!有点疼。” 林进一根本就不信这种借口,看到周程希的“胡子”还在,也没忍住骂他。 “行吧行吧,你赶紧走。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你下午真的还会回来吗?”周程希碰了碰伤口,疼得收了回去。“我很痛耶,你得负责啊!” “我回不回来不关你事。还有!如果你要敢讹我,那你可就惹错人了!哪来的回哪去。”林进一急匆匆地就要走。 “那我自己去校医室涂药,他们要是问起我,我就说是从宿舍楼3楼摔下来的。你走吧。”周程希看着3楼的排水管说。 那男生立马折返回来,“别别别!那你要怎么样?你说个数,要多少钱?”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赔钱我的伤能马上好吗?就冲你这态度,我非得跟你犟上了。”周程希拍了拍腿上的尘土。 “那你想怎样?”林进一不耐烦道。 “对我负责,送我去医院也行。” “不是,我现在真没空!你去常莉桌子上拿两片布洛芬吃吃得了。” “这是乱开药!你的良心就不会疼吗?赶紧跟我去校医室。”拉起林进一就要走。 “别别别!哥!我知道一个地方也可以治。只要你肯去,我就负责。”男生不情愿地说。 “哪?” “我说的是认真的,你可不能笑啊。”男生心虚地瞥了他一眼。 “只要是你负责,哪里都可以。”周程希字正腔圆。 “网吧。” 第12章 电竞艺术家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学校的菜地旁。周围的围墙上种了三角梅,枝繁叶茂。除了厚厚的叶子,根本看不到后面的砖墙。 林进一踏过一条小径,小心翼翼扒开枝条,露出一面已经塌方的“出口”。 “林哥,今天怎么这么咪摸!” 墙外传来兄弟的喊声,混着电车引擎的突突声。 “小心点,被刺扎了可别赖我。”林进一回头瞥了眼周程希,伸手替他撑开最密的一簇枝条。 三角梅的尖刺擦过周程希的校服袖口,勾出个细小的线头。 “哟!怎么把周拳王带来了?”一个瘦高个兄弟摸着胳膊肘,那里还留着上周被揍的淤青。 “他也想泡吧。”林进一懒得解释,率先跨出缺口。 “什么?你居然就同意了?就这么容他?”这哥们也不管周程希爱听不爱听。 “行了,五个人刚好把车坐满!再不走,全扔这!”一个高个子男生靠在一辆电车前,玩弄着手上的煤油打火机。 长长的脸骨生着张不苟言笑的脸。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足以触碰到他半敞的花衬衫上。 他拉开车门斜坐了进去,一条腿露在外面,脚上还套着个灰拖鞋。“上车!” 众人齐刷刷开了车门。 五个人挤在车厢里,周程希被林进一推到中间位置。车前镜刚好照见他脸上的“胡子”,墨渍被汗水晕开点,像片没长齐的绒毛。 “你什么来头?”长发男生突然开口,视线从后视镜扫过来。 “周程希,学校买来的那一个。”林进一抢着答。 “哦——”长发男生拖长调子笑了,“倒不像传闻里那么高冷,还挺有意思。”镜中的“胡子”跟着车子颠簸晃悠,引得后排两个兄弟闷笑。气氛愉快了不少。 男生换下了拖鞋,用板鞋踩下了踏板。 由于位置偏僻,宽阔的路面上见不到其他车子。只有他们在上面狂飙。 “能用同学称呼你吗?你叫什么名字?”周程希好奇地问。 “我们叫他明博哥,你叫他学长就行。”副驾的兄弟扭头补充,“不过他才刚二十,说不定还得叫你声哥。” “那我可能大点,既然都叫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明博学长好!”周程希笑着拍了拍驾驶椅。 “嗯!还挺上道啊。林进一!他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恶心。”学长发话了。 林进一顿时语塞。 周程希把头扭向他,“还得是他管教有方。把我管得死死的。也才有机会见到各位。” 其他两个兄弟瞪得说不出话。 “管教~笑死我了!” 学长难得在大笑,“没想到啊,林进一训人的能力不输孟媛啊!”一不小心还摁响了车喇叭。 林进一脸上有了光,一脸得意地看向学长 “那不是?!他还是挺聪明的。教教就会。” 周程希还在盯着他,眼里有光,“聪明说不上,关键是听话。” 众人直夸林进一厉害。可他自己却听出了不得劲,拧着眉头小声问周程希,“你怎么回事?摔傻了?” “夸夸你,还不乐意?”周程希一脸平静。 男生却是盯着“小胡子”,硬是没笑出声。“改天请你喝饮料。” 还没听到他回答,一声【瞎缘契约,启动!】就先传入了林进一的耳蜗。 眼神立马在周程希身上收紧。 “完了,又来!” 还没等他开口提醒,车子猛地急转弯。 周程希的安全带瞬间蹦飞,整个人都扑了过来。 额头撞在他颈窝,发丝扫过下巴时带着点痒。呼出的气息直灌他的衣口。 “你干嘛不系安全带?”林进一没推开他,手反而扶住他的腰,“再受伤又要赖我。” “我说我驾照怎么一直考不过,原来连安全带都系不稳。”周程希抬起头,额角红了片,“没事。” 车厢里爆发出哄笑。“诶呦喂!学霸也会考不下驾照。” 林进一笑着接话“你看看人家学长,虽然学习比不上你。今年复读,生活无忧无虑,开学一个星期了都还没来学校报道,但人家就考了驾照。” 学长乐了一呵,踩着刹车的脚不小心抬起,电车像脱缰的野马冲过路口。 车身晃过时,周程希下意识喊“慢点开”。安全带一把扣上。 学长一手操着方向盘,脚猛踩刹车。车子一路滑了出去,刚好停在了斑马线中间。吓得那孤零零的老太太把拐杖都扔了。 学长没急着绕行,而是按了几声喇叭让老太太回来捡拐杖。手不自觉地摸出了烟盒又塞回去。嘴里还念叨着“开车不抽烟。” 老太太捡起拐杖,把车头敲得凹了进去。“怎么开车的?!不要命了?” 驾驶位上的人呼了口气,摁了下喇叭,一脚油门绕了过去。 林进一也松了口气,续了句:“明哥,你这开车也太急了,万一出事了可咋整。” 学长眼神扫了眼前镜里后排的人,“得嘞~你们比我妈还能唠叨,我慢点开就是。” 周程希的手突然攥住林进一的,指尖冰凉还冒着汗:“他真有驾照?” “怕了?”林进一反而握得更紧, “伤口还要不要我负责到底?等会学长还得给你来个翘头~” “谁怕了。”周程希梗着脖子,手却没松开,指缝里渗进林进一掌心的汗。“安全带都系了,谁怕谁?” “你要真害怕,就抓紧你哥我的手哈!” 林进一一脸得意,没想到学习里人模狗样的周程希,也有今天啊 周程希咽了咽口水,脸色都白了一节,呼吸一上一下的。 “逗你的。”林进一失笑,“学长性子就这样,野得很。”他掏出手机,对着周程希紧绷的侧脸偷偷拍了张,“不过你这怂样,还挺新鲜。” “对了,学长!刚刚那老家伙敲坏了车头,你真不心疼?”前座的兄弟发问。 “这次我只要上了本科,我爸答应全款给我换辆新的。” 学长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不没有再离开马路,“这辆随便霍霍得了!” “你有钱~太有钱了,太有品味了!宁愿砸钱赞助学校,也要留长发。这么多富豪,我就服你!”小弟笑呵呵奉承道。 “规矩嘛,就是用来打破的!” 车载音响突然炸响《海阔天空》,震得车顶的画框都掉了下来。 那是学长自己的“杰作”,画板上布满杂乱的烟灰,被烫过的地方像朵绽开的黑花。 还题了字——“意外比构思更懂艺术”。 大家唱着歌,车里摇摇晃晃。总算到了目的地。 “诶,明哥!您来了!包间可都给你订着呢。”前台小哥过来招呼着。 “换个五人的,今天多了一位客人!”学长指了指周程希。 “好嘞!” “麻烦再来瓶酒精。”林进一靠近前台。 “啤酒可以吗?” “额……,度数高点就行。”林进一刚要接过。 “林进一!啤酒怎么能消毒。会感染的。”周程希赶紧打断他。 “用口水含含得了,这么矫情。”学长撑开帘子走了进去。 “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您要的是医用酒精吧。有的,有的。”前台赶紧接话。 林进一白了一眼接过酒精,“创口贴,棉签就不能一起给我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让他气得想骂人。 包间里开了冷气,吹得门帘一直在飞。 大家熟练地摁开电脑,带上耳机,登录了各自的账号密码。只有周程希的电脑是黑着的。 “你得负责!”周程希一把扯下林进一的耳机。 “干嘛?!” “涂药!我够不着。”周程希把肘关节翻过来给他看。肘盖上缺了层皮,露出粉红的疤口。 林进一叹了口气,把鼠标放下,拿起棉签,沾了沾酒精。“你忍着点啊!” 俯下身子托起周程希的手臂,一点点地触碰着。 周程希盯着林进一的发旋发呆。这人认真起来居然没咋咋呼呼,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倒比平时顺眼些。 林进一的屏幕火光四射,突然变成了黑白色。“林哥,你被刀死了!” 林进一猛地一回头,棉签一划,“妈的!敢偷袭老子,你们这群队友能不能守着点?!” “嘶——”周程希倒抽冷气。林进一手一哆嗦还是把头扭了回来。 “没办法,林哥!我怀疑对面开挂了。啊!被炸死了。” “刚刚手滑了,你再忍忍啊。”林进一无视了队友的求救,又抽出一根棉签。 “林哥,又炸过来了!赶紧的!”小弟急得直跳脚。 “顺风看林哥,翻盘靠学长,这都还不懂?”林进一把棉签丢进垃圾桶,还把创口贴精准地粘上了。 “谢谢你。”周程希一脸欣慰地看着手关节的创口贴。 “等会,还有个地方没上酒精。”林进一用蘸有酒精的纸巾顶着周程希的人中。又捏又掐地划拉着。 “轻点!那里真有伤吗?”周程希疼得眯紧了双眼,身子排斥着向后倾斜。 “有,看着还挺严重。”林进一趁着他没睁开眼,就已经把浸得黑漆漆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只有周程希还捂着发红的人中。 “好了!不许再来烦我啊!”林进一刚拿起耳机,看着周程希的电脑还黑着屏。倾过身子按起了角落里的开关。 “这下行了,真的不能再来烦我了。”这才重新回到战场上。 周程希戴着耳机不舒服,索性外放。点开了影视软件,播放起了老版《三国演义》。 他已经看过不下十遍了,早就没了当初的兴趣。眼睛时不时飘到林进一的屏幕上。 在那里炮火连天,屏幕剧烈抖动。人物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没戴耳机感觉都能震碎耳膜。 林进一操作熟练,呼朋引伴。眼里闪烁着游戏的光,时而皱眉,时而仰天大笑。 “好枪!”学长一声惊呼。周程希也为之兴奋。 他回头看了看早已熟记于心的影视片,按下了退出。趁林进一被淘汰骂娘的空隙,戳了戳他。 “这游戏……我也想玩。” 林进一愣了愣,摘了耳机:“你说啥?” “我说我想玩。”周程希的声音比冷气还低,“看起来挺有意思。” “兄弟们,周程希要加入。”林进一笑嘻嘻地开了麦,弹幕瞬间刷过一片“???”。 “可我没有账号啊。”周程希一脸无辜。 “用我的小号,也满级了,进去就能联机。”学长大跨步走了过来。操作着鼠标,点开了一款叫“致命前线”的游戏。 登录完毕,游戏启动!周程希的手抖得连按了好几下鼠标。 “第一次玩吧,别紧张!让林进一带带你。等会联机,你打辅助就行。”学长拍了拍周程希,给林进一使了个眼色后离开。 “前进是哪个键?” “W”林进一笑嘻嘻的,凑过去手把手教,“跳是空格,Q切刀,E换枪……你试试!” 周程希的手指在键盘上磕磕绊绊,像只刚学飞的鸟。林进一干脆坐到他旁边,胸口贴着他的后背,右手压着他握鼠标的手,左手跨过肩膀去按键盘。 不出一会,林进一扶着头,不忍直视。“你打呀!另只手摆在那干什么?!还不会走位吗?” “那可以打吗?我以为是队友。”周程希眼珠子在屏幕前翻转,手上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看到没?这样甩枪。”温热的气息喷在周程希颈窝,他突然挺直脊背,耳尖红得能滴出血。 林进一表面不耐烦,心底里着实是享受到了快感。万人之上的状元,有一天也会迟钝到要自己亲自手把手教学。 眼前的敌人随着林进一不断扬起的嘴角而纷纷倒下。 “我看也差不多,能上了。野排队友实在拉垮!不听指挥!”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后面。 “学了点皮毛,我怕他受不住。让他再练练吧?”林进一瘫坐在电竞椅上。 “我们哥几个啥实力?!周程希又听你的话,只要有手就行!”学长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邀你们了!” 游戏刚开始,一队人有序前进,学长扔雷排点,林进一一个跳枪破阵,其余人纷纷跟进。周程希跟在后面迷了路。绕到了敌人后方,见战事焦灼,撇了颗雷,不偏不倚地把学长和林进一炸出了局。 “林进一,你可得看好你的 ‘小跟班’!”学长尴尬又不乏焦躁地吐槽。 林进一掐着眉间静心。脸角发烫,好像真是因为自己教徒无方而惭愧羞红了脸。 这一局,林进一在周程希后面掩护。队伍中了敌人埋伏,其余几人重创敌人后牺牲。对面只剩一个人了。周程希残血冲在前面,林进一满血尾随在后。 一个哥们随性呼出“林进一快救你家学霸!” 周程希竟下意识地扭头朝林进一跑来,寻求他的保护。遮挡了林进一的视野,结果一弹穿俩。 Game over ! 接连几局不是功败垂成,就是铩羽而归! “操!”学长一拳砸在键盘上,键帽弹起来滚到周程希脚边,“不会玩就滚回去读书!还凑什么热闹!” 说着还走过来推搡起了周程希。其他几个哥们也围了上来。 “读书就读书!玩什么游戏!去那破书堆里找你颜如玉去!” 周程希对自己拖累队友的事供认不讳,紧紧抓着衣角。“我的问题…我的手是真的够笨的。” 却被学长的手指逼靠在桌角。“你这种,就是开挂也带不动!” 林进一突然站起来,抓住那咄咄逼人的手,一脸苦笑,“我都说了,他只学了皮毛,你们就赶鸭子上架!能赖谁?!大不了不玩不就行了?至于吗?” “我玩游戏,就图开心!” 学长的唾沫星子喷过来,“你带个累赘来添堵?” “周程希怎么了!?学习好还不够吗?玩游戏开挂算什么本事!?”林进一丝毫没有注意身旁人诧异的目光。 “林进一!我今天开没开挂,你不清楚吗?我就是单手操作也比你强一百倍!”学长气得鼻头都红了。 “你能跟他玩一块,看得出你有种!孟媛有你这小弟,可真给她长脸面!”学长用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嘴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撑开帘子,走了出去。 “诶诶诶!学长等等我……”两个好哥们象征性朝林进一笑了笑,也追了出去。 林进一回过神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明博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脚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刚到门帘处,又见周程希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嘴唇发白,眼神有着种恨铁不成钢的幽怨,周程希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 林进一开始后悔把周程希带来这里,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事。 人都带来了,想着负责到底的心态,他又坐回到了周程希身边。 “没事!不是你的错。”林进一挠了挠头,好像平常一样, “学长就这样!他骂,啊不~是说你,不是真的骂你。而是想激励你,让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已。别往心里去啊!?” 周程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打游戏也是德智体美劳的劳,智也还有不少。你说是吧?” 林进一分着神,没听懂。也只顾答到“嗯,你说得对!我支持你。”拍了拍周程希肩膀。 周程希还是盯着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 “诶!你饿不饿?”林进一突然问,“我请你吃泡面。” 第13章 卖身租赁 “学长他们……不回来了?”周程希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包间里的寂静。 “大概率是灵感乍现,回车上‘创作’(抽烟)去了。” 林进一望着晃动的门帘,“这破网费可贵了,不玩白不玩。”他点开“儿童小游戏”,把鼠标推过去,“这个简单,你先玩着,我出去一下。” 门帘晃了晃,周程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点开了双人小游戏“水火兄弟”。红色小人孤零零地站在屏幕左侧,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蓝色小人。 十分钟后,林进一拎着两碗泡面回来,叉子插在盒盖上。“再泡三分钟,软硬刚好。” 他把一碗放在周程希手边,刚要坐回去,却被拉住了手腕。 “陪我玩这个。”周程希指着屏幕,“一个人玩没意思。” 林进一看着屏幕上眼巴巴的红色小人,又瞥了眼周程希的表情——算不上恳求,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想起刚才这人被骂时,攥着衣角没吭声的样子,心里突然软了软。 “就玩几局啊。”他把椅子挪过去,膝盖几乎碰到周程希的腿。 蓝色小人终于动了,跟着红色小人跳上平台。周程希的手指有点笨,总是被陷阱困住,林进一耐着性子等他,偶尔出声提醒:“左边有火,跳右边。” “哦。”周程希的声音比泡面的热气还暖。 玩到第三局,红色小人被落石砸中,周程希“哎呀”一声,林进一伸手过去,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按了几下,蓝色小人突然折返,顶着落石把红色小人拖到了安全区。 “这样也行?”周程希睁大了眼。 “游戏嘛,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林进一得意地扬眉,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周程希的手背上,赶紧收了回来,“该你了。” 泡面的香味漫开来,混着冷气钻进鼻子。周程希突然说:“其实我以前没怎么玩过电脑游戏。” “嗯?”林进一正嗦着面条,汤汁溅到下巴上。 “我爸不让,说影响学习。”周程希搅着碗里的面,“他说考不上状元,就对不起他花的钱。” 林进一的动作顿了顿,把嘴里的面咽下去:“那你现在……挺自由。” “算是吧。”周程希笑了笑,眼角的红印还没消,“不过跟你玩游戏,比做试卷稍有点意思。” “那当然。”林进一拍胸脯,“下次带你来打排位,让你见识下你林哥的厉害。” 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就“嗡嗡”震了好几下,他掏出来划开屏幕,是学长发来的消息。 明博哥:【刚才是我急了点,让那新来的别往心里去。】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和他们先回去了,你晚点打车回吧,车费我报销。(笑脸)】 林进一手指飞快地敲:【OK,学长刚才吓我们的样子帅炸了!(拇指赞)】 周程希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轻声问:“怎么了?” 林进一抬头把手机揣回兜里,“没什么。对了,开学这么久,咱还没加个联系方式呢。” 周程希闻言,从裤袋里摸出个边角磨损的老人机,按了几下念道:“1807……” 林进一愣了愣,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你没有智能机吗?就是能装聊天软件Chat的那种,我想加的是那个。” 周程希垂下眼,声音低了些:“以前有个我妈淘汰的旧手机,后来……错失状元那天被砸了。Chat账号我有有,只是不记得账号密码了。” 林进一瞪大了眼,着实被这窘境惊到:“我一直以为状元的父母都特开明,要么早早就培养自律,要么根本不操心手机这些。” “而且我听说陈校长要给你配台学习用的电脑,照这样看,给你电脑怕是也得落灰。” “我的成绩和我父母没有一点关系!”周程希猛地攥紧了拳,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压力反倒是他们给的!” “诶诶诶!别急啊!”林进一赶紧打圆场,拍了拍他的胳膊,“认识我,你可有福了。记得我行李箱里那几捆手机不?” 周程希眼里倏地亮起一点光:“记得……你要送我?” “送倒是不至于。”林进一卖了个关子,“你今天表现不错,要是肯做我小弟,我给你个友情价怎么样?”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真把这学霸收下,出去倍儿有面子,最重要的是能盯着他,免得他对孟媛有想法——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和孟媛还是有戏的。 见周程希半天没吭声,林进一赶紧加码:“没事,做我小弟就挂个名,平常该干啥干啥。好吃的管够,学校里的小道消息你先听,你不是没手机吗?我给你配……怎么样?” 他拍了拍周程希的肩膀,报出实价:“手机租你,一周15块。充电线我料你没有,免费送。你在办公室住,充电宝就不用了。15行吧?”这价已经比给别人的低了一半,旁人租全套一周得五六十呢。 “还是太贵,我没那么多钱。”周程希摇了摇头。 “啊?100万的奖金呢?开什么玩笑?!”林进一下巴都快掉了。 “那笔钱和我也没关系。”周程希仰头盯着天花板,声音轻飘飘的。 林进一察觉气氛不对,咬了咬牙:“额……10块,不能再低了。”其实这价他得自己倒贴,回头孟媛查账,少不了一顿数落。 “这个还能勉强接受。”周程希想了想,“但我没现钱,用饭卡请你吃饭抵消行吗?” 林进一愣了几秒,随即一拍大腿:“行!就这么办!以后在外面叫我林哥就行!” “手机星期天,晚上返校时给你。” “好的,林哥!”周程希难得敬了个不标准的礼,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俩人从网吧出来时,快九点了。拦了辆出租车,回去的路上,周程希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掠过的路灯发呆。 林进一以为他睡着了,没敢出声。直到车子颠了一下,周程希忽然开口:“林进一,谢谢你。” “谢啥。”林进一盯着自己的鞋尖,有点不自在,“不就玩个游戏吗。” “不是。”周程希转过头,路灯的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谢你……没让我一个人待着。” 林进一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刚想说话,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围墙外。三角梅的影子在周程希脸上晃,林进一忽然想起他人中处那点像“胡子”的墨渍,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周程希摸了摸脸。 “没什么。”林进一憋着笑,率先爬过围墙缺口,“快走吧,等会儿被保安抓了,你那‘潜在的100万’可就泡汤了。” 周程希跟在后面,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两人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像极了游戏里那对吵吵闹闹却总也拆不开的水火兄弟。 周程希回到办公室,推门时指腹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打滑。陈校长正陷在沙发里打盹,啤酒肚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难道他发现自己跑出去的事了?周程希坎坷不安地走了进去。 陈校长惊醒后,却是笑嘻嘻地迎了上来。“程希啊!是去哪里散步了啊。教学楼翻遍了都没找着你呢。” “操场您可没找呢,我一直在那,也没看见其他人。”周程希故作镇定地说。 “那有啥可去的,黑灯瞎火的~”陈校长还想继续说。却被打断。 “晚自习还没结束,我先去教室收一下书包。”周程希又补充了一句“校长您也早点休息!” “诶!你先别走!”陈校长叫住了他,笑得很阴险。 莫非他真的发现自己和林进一去网吧的事了?周程希背后凉飕飕的。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去看看!在办公桌下面。”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兮兮的?” 周程希跟着走过去。 桌下露出台黑色主机,金属外壳还泛着新机的冷光。 “给你新配的,你看看桌上那个显示屏还能用吗?” 这显示屏是前副校长的,主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一直就放在桌面上吃灰。周程希也就只是当摆件了。 主机连接后,电脑透着灰尘蒙蒙亮起。 周程希拿来块湿抹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样,高兴吧?!开心了吧?!”陈校长乐呵呵地看着他。 “开心!谢谢校长!”周程希连连点头。 “英雄配好刀,好马配好鞍!”校长拍了拍肚皮“自律这一块,校长我一万个放心!电脑你随便用,网课你随便刷!” 校长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在门口握紧拳头,使劲挥舞 “加油~加油!” 周程希僵着胳膊回了个同样的动作,“加油~一定努力!”,直到门合上,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很快,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打开浏览器,小心翼翼下载了一个Chat网页版。 注册登录后,跳过新用户使用告示,迫不及待地打开添加好友界面。 他不记得自己的账号,却能在搜索框里熟练地打下“924……962”的账号码。一个以蔚蓝天空下的大海和沙滩为头像的Chat账号出现。 周程希掏出老人机,摁了几下。“喂!离辞!是我,周程希。” 一通寒暄后,“我现在有Chat账号了,第一个想加的就是你!快点通过嘛~”语气还带有点撒娇。 电脑屏幕上很快显示“好友添加成功”。 “对!我现在有电脑了,过几天也会有手机。”周程希的激动溢于言表,“我不怕你跟别人说!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我跟你说个你知道的秘密……”周程希故意停顿了一会,“就是——我好想你!屈离辞!” “不过,明天下午上完课,我就可以去看你了!”周程希笑得合不拢嘴。“身体还好吗?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电话一头传来“随便!” 第14章 挚友还是恋人? 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落,周程希抓起背包就往校车赶。 换乘三趟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的喧嚣,等踏上市中心熟悉的柏油路时,暮色已漫过街角的梧桐。 家里的钥匙插进锁孔时,他顿了顿——果然还是空的。烧水,撕开泡面包装袋,热水注进碗里的瞬间,升腾的白雾模糊了厨房冷清的瓷砖。 他靠在门框上数秒,三十、三十一……不多不少,三分钟整,把叉子插进去时,面条的软硬刚好。 八点半的水果店还亮着暖黄的灯。周程希捏着哈密瓜转了半圈,指尖叩了叩表皮,"老板,要这个。" "三块二一斤,五斤整,十六。"老板把瓜放进袋里,瞥见他掏卡的动作,又补了句,"刷卡得满二十,旁边有花,搭一束刚好。" 周程希的目光扫过桶里的花。玫瑰太艳,康乃馨太素,最后停在一束波斯菊上——浅紫的花瓣垂着,像没睡醒似的,凑近了也只有点淡淡的草木气。"就它吧。" 副驾驶座上,哈密瓜和花束并排躺着。仪表盘的光映出置物栏里的两本驾照,父亲的那本边角磨得发亮,他自己的崭新得像刚从驾校领回来。 车窗外的霓虹碎在江面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转了半圈,车子悄无声息地滑进医院后门的阴影里。 推开病房门时,屈离辞正对着窗外发呆。轮椅停在月光里,浅棕色卷发被镀上一层银边,听见动静转过头,眼里的雾才慢慢散了。 "又买哈密瓜?"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哑,"忘了自己对这东西过敏?" 周程希低头削着皮,嘴角勾着笑:“又不是给我吃的。”他手腕一转,果肉连成条垂下来, “上回带的那颗,是谁说甜得慌,最后连让我沾点过敏的机会都没给?” 屈离辞被戳穿,浅棕色卷发下的脸颊泛起粉:“那不是怕浪费么。”他看着周程希把果肉切成均匀的小块,码在白瓷盘里,折射出晶莹的光, “你倒是越来越会伺候人了。” “伺候你一个还不够?”周程希把盘子推过去,刀尖在空盘上敲了敲, “我那同桌才是真难伺候!脾气阴晴不定,刚聊天聊开心了,下午又是翻脸不认人。哭起来却像被抢了奶的猫——说起来,跟你初中被我弄哭那次一模一样。” 屈离辞叉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笑:“你就是见不得人比你自在。”他咽下果肉,忽然盯着周程希的手,“刀拿反了。” 周程希低头一看,果然握着刀背在比划,脸上一热,赶紧换过来:“要你管。”嘴上硬气,手下却放慢了动作,生怕真划到自己。 屈离辞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忽然叹气:“你对林进一,也这么嘴硬心软?” “谁心软了!”周程希把最后一块瓜放进盘里,“他就是个麻烦精,箱子里的东西才叫离谱……” 他拿起瓜皮比划着,“###、##油,还有小说!俩男的,搂搂抱抱。看得我眼睛疼。” 屈离辞刚咬了口哈密瓜,闻言差点喷出来:“他带这些去学校?” “可不是么。”周程希嗤笑一声,“还笨得拿错箱子,把我的学习资料跟他那些破烂混在一起。我打开箱子时,差点以为进了什么不正经的成人用品店。” 他想起自己戳破那玩意时林进一炸毛的样子,又补充道, “而且他还爱乱翻东西,早上趁我去食堂,把我办公室翻得底朝天,连我办公室的厕所门板后面都没放过,蠢得无可救药。” “那你还跟他当同桌?”屈离辞挑眉,“不怕被带坏?” “带坏?”周程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那群狐朋狗友才叫够呛,整天逃课泡吧,抽烟喝酒样样来,昨天还拉着我去‘飙车’。” 他想起林进一被学长骂时,梗着脖子护着自己的样子,嘴角又忍不住往下撇,“也就他,觉得那些人是‘好兄弟’,被卖了估计还帮着数钱。” 屈离辞看着他嘴上数落,眼里却藏着点别的情绪,忽然笑了:“你倒是观察得挺仔细。” “谁观察他了!”周程希立刻反驳,“天天在一块待着,想不看见都难。他上课睡觉打呼能震得桌子颤,下课要么跟那帮兄弟鬼混,要么就蹲在厕所抽烟,浑身烟味能熏跑蚊子……” 他絮絮叨叨地数着,屈离辞只是听,等他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说:“听起来,你对他的事比对自己的习题册还上心。” 周程希一噎,抓起桌上的空瓜皮往垃圾桶扔:“我那是嫌他碍眼!” 可心里却莫名把林进一的莽撞,和当年屈离辞的沉稳比了又比——林进一像团没头的火苗,烧得又野又烫,而屈离辞是温润的玉,永远波澜不惊。 “对了,”屈离辞忽然想起什么,“你当年为了让我专心学习,做的那些事,让我和我女朋友分手,现在回头看,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挺离谱?” 周程希的脸腾地红了,刚想辩解,就听屈离辞继续说:“你看,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还好意思说人家带违规物品。” “那能一样吗?”周程希梗着脖子,“我那是为你好!” “哦?那你现在盯着林进一,也是为他好?”屈离辞挑眉,“还是怕他带坏别人?” 周程希被问得哑口无言,屈离辞又说:“说真的,你那同桌要是知道你当年干的事,估计得躲你躲得远远的。” “他敢!”周程希嘴硬道,心里却莫名浮现林进一炸毛的样子——要是告诉他这些,那家伙说不定会跳起来骂“变态”,甚至动手揍人。 “你说他箱子里有那种小说,他会不会是弯的?”屈离辞似笑非笑地问。 “现在看来,那些小说也不一定是他的。应该不是弯……”周程希心里颤了颤,“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你对女生好像也没有多大兴趣!”屈离辞看着他,“男的倒不如试一试,你不愿意吗?” “不!男生也好,女生也罢,什么性别我都没感觉!”周程希双手突然按住轮椅的扶手,威气逼人道,“我不是男T!” 看着屈离辞深邃的眼瞳,周程希立马软了下来。 “我也没说你是什么呀。”屈离辞只是风轻云淡地笑笑。“看来你还是没有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也是高三那个学期,屈离辞和那个她在一起了。全校同学都觉得是金玉良缘,再般配不过了。 也就是眼前的周程希拿着屈离辞写给他的高三加油信。断章取义,硬说屈离辞不喜欢女生,T!装什么直男!就这样,屈离辞不明不白地分手了。 而周程希只是说“都高三了,还谈什么恋爱!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天天缠着屈离辞在试卷里比试。 事情很快就过去了。两人还是那样形影不离。 后面东窗事发,大家都意识到了屈离辞是被误解的,反说周程希才是真男T。他到底是不是,只有屈离辞才知道。 后来屈离辞病倒了,也没能和周程希一决高下。周程希才开始认识到自己是多么不是人,为什么就不能放了屈离辞,在他还能跑起来的时候成全他呢? 没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周程希不出所料地夺得了状元。 他能做的就是把那笔本该属于自己的奖学金,从自己父母手里多拿回来一点,偷偷塞给屈离辞父母,拿去治病。 在接下来继续在宁二中学带薪复读的一年里,周程希忍着往日学弟们对他的鄙视“你就是个变态!就是个男T!”也要收下宁二中学那“100万”的雇佣金。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我不管,那年省状元还是我。”他指尖在膝盖上蹭了蹭,“你要是去考了,说不定……” “说不定还是你。”屈离辞打断他,浅棕色卷发垂在额前,眉眼亮得像浸了光,“我最后几次模考都没考过你,周程希,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周程希猛地顿住。他当然清楚——屈离辞住院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自己总分只比他高了三分,还是靠着运气蒙对了两道理综选择题。 他甚至能清晰记得,那天屈离辞拿着成绩单笑他:“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下次可没这么好彩。” 可下次永远不会来了。 “那又怎样?”他梗着脖子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反正状元是我,奖金也揣进我兜里了。”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把布料揪出几道褶子。 屈离辞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你拿到奖金那天,在我病房外站了三个小时。” 周程希的背猛地一僵。 “我听见你跟你爸吵架,”屈离辞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 “你说这钱是你的,那笔100W的复读金,不分你20W,你就不去复读。” “胡说!”周程希猛地回头,眼眶酸得厉害,“我那是……那是嫌我爸啰嗦!”可尾音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他怎么会告诉屈离辞,拿到那笔钱的晚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两人初中时一起赢的奥数奖杯看了整夜——奖杯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如今却只剩他一个人对着空荡的房间。 他以为征服了对手,赢了所有人,可站在顶峰时才发现,脚下的风都是冷的。没有针锋相对的争吵,没有考后勾着肩膀去吃冰棍的酣畅,连屈离辞皱着眉说“这题你解法太笨”的声音,都成了奢侈。 屈离辞拿起一朵波斯菊,指尖转着花茎:“周程希,你不是想要征服我,你是怕……” “怕什么?”周程希猛地打断,声音发紧。 “怕没人跟你较劲了。”屈离辞抬眼,目光直直撞进他心里,“怕只剩你一个人,对着那些卷子和奖杯,连吵架的人都没有。” 周程希的喉咙突然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自己复读时众人的嘲讽,想起拿到南瀛中学那一百万时的麻木,想起遇见林进一后,那些莫名其妙的争吵和纠缠——原来他只是在找一个能让自己觉得“还活着”的对手,一个能让他忘记孤独的麻烦。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波斯菊的花瓣在灯光下轻轻颤动。周程希抓起外套站起来,声音闷闷的:“我走了,下周再来看你。” “把哈密瓜皮带走。”屈离辞在他身后说,语气里带着点笑意,“别让护士以为我病房里养了老鼠。” 周程希没回头,抓起垃圾袋摔门而去。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里面曾经也装有40W的巨款,奖励金,复读金。指尖触到冰凉的卡壳时,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一角。 他输了,从屈离辞倒下的那天起就输了。可或许,输给一个能让他吵起来的人,也没那么糟糕。